《吞噬世界之龙》 第一章 年幼 奥丁便将那巨狼芬尼尔留在阿斯嘉德，将那死神海拉封为死亡之国君主，唯有那大蛇耶梦加德太过丑恶，诸神厌恶，将其抛到人间世界的无底深海当中…… ——《埃达经》 “……” 头，昏昏沉沉的，就好像是被谁打了一样，迷迷糊糊的，头脑当中一片混乱。 耳旁不断传来男男女女的争论声，声音或柔美或阳刚，不一而足，就好像是身旁有很多人在说话一样。 “我是谁？” 费劲的试图睁开眼睛，但迷迷糊糊的，意识主人的脑海当中首先闪过了一个念头。 很奇怪，在它的印象当中，所有人都应该是有名字的才对，但问题却是，他只迷迷糊糊的记得自己好像曾经是个人类，出生、上学、毕业、上班…… 仿佛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多记忆却又偏偏是被蒙了一层薄纱一样，看不透彻。 在他那模模糊糊的记忆当中，只能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好像叫…… “梦……蒙……孟？” 有些犹豫不定的揣测着自己的姓名，却始终也无法确定自己姓名的“孟”随即想到。 “我在哪？”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他拼命的试图睁开自己的眼睛，但自己的眼睛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黏上了，根本没法睁开。耳旁，男男女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应该把它丢下去……” “不，我觉得这个小家伙还是挺可爱的……” “这个小女孩……” 很奇怪，虽然那些复杂而古怪的声音，孟从来都没有听过，但他却能毫不费力的听懂，那些声音究竟都在说些什么。 孟努力的试图睁开眼睛，突然，眼前陡然露出了一线光明，随即便是一片豁然开朗，无数的色彩涌入。 然后，仅仅是第一眼，孟就愣住了…… “这里是哪……” 巍峨耸立的神殿之内，处处可见巨人来往的踪影，每一位的身上都带有莫名的压迫感，让人不由心生畏惧，那些巨人的身材之高，令孟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全貌。 而与此同时，孟也惊讶的发现了另一件事…… “我的手和脚呢？？！” 或许是之前脑子实在是太过于昏昏沉沉的关系，孟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居然感受不到自己手和脚的存在了。不要说手和脚，此刻，孟就好像是失去了手脚，躺在地上爬行一样的样子。 顾不得再去看那些巨人的样子，孟反射性的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身体，只见好像是自己身体的地方，到处都长满了漆黑的细小鳞片，和黏糊糊的粘膜。 转过头，却只见自己的身后，一条细长的蛇尾拖在地上。 顾不得去想，自己的头为什么好像可以360度旋转之类的问题，在愕然的环顾了自己身体一圈之后，孟终于不得不确认一个事实了…… 他变成了一条蛇。 而且，很奇怪的则是，在它的身旁还有一头如同刚出生的幼犬一样的动物，以及一个正昏睡着的小女孩。 幼犬并不是很奇怪，但真正令孟愕然的，却是那个昏睡的小女孩。 左边的一半身体，犹如纯洁的美丽小女孩一样正常，而右边的另一半身体，却像是被活活烤焦了一样的半骷髅模样。 一生一死，显得惊悚无比。 而就在孟打量着身旁时，此刻，那些满是压迫感的巨人们却纷纷站在大殿内，激烈的争执着些什么，而在人群的正中央，则是一位坐在白银王座之上，留着长长的胡子，身上穿着全身戎装的独眼老人。 独眼的老者，头上带着大金冠，肩头栖息着两只气质脱俗的神鸦，而在他的脚旁，则蹲伏着两头警觉的狼。 不同于其他人的争执，独眼的老者始终沉默不语，他的目光如炬，看着孟的方向扫了一眼。 虽然没有特别的看着孟，但是，被那种如刀割一样锋利的眼神扫过，还是不免让孟全身发麻。 不过好在，独眼老者也仅仅只是单纯的扫了一眼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任何意思，然后，便又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够了！” 终于，伴随着独眼老者突然之间爆发出来的一声怒吼，在场众多原本争吵不休的巨人，顿时为之哑口。 安静下来之后，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众位巨人，然后，独眼老者再度看向了孟。 这次，孟终于能够确定，他就是在看着自己了，因为，伴随着独眼老者的目光，其他男女的目光也随之看向了孟。 在众多巨人的视线注视之下，孟不由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危机感，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但是，他却忘了，此刻的他，那就是一条纯粹的蛇。 所以，当他张开嘴的时候，那虽然初生，却已经露出了几分锋利的蛇牙，便朝着面前的诸多巨人露出。 “嘶~” 长长的鲜红吐信，上下齐全的獠牙……还有那本能后退，做出的戒备姿态，就好像是在对着巨人做出了威胁姿态一样。 随即，孟便敏锐的发现，在他的面前，众位巨人看着孟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几分不悦和嫌恶的表情。 而独眼的老者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快，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了诸多巨人当中的一人，淡淡说道。 “托尔，把这个畜生丢到海里去。” 被独眼老者称呼为托尔的巨人，外貌英武，身上穿着铠甲，结实的臂膀一看就知道极为有力。 而闻言，那位巨人直接二话不说，朝着孟走来。 “踏……踏……” 身上的铠甲在走动时发出的细碎响声，证明了这位魁梧巨人身上穿可不是什么样子货。 而看着那威武雄壮的巨人，孟顿时感到丝丝不妙。 “喂……等等……” 他想说些什么，但他却忘了…… 此刻蛇身的他，最多也不过是做出些吐信子的行为而已。 而随即，巨人直接伸出一只大手，朝着孟抓来。 从巨人手上传来的磅礴伟力，仿佛比山还要沉重，直接挤压的孟浑身上下的骨骼攥在一起，摩擦时发出的脆响连成一片，一股剧痛传遍了全身上下。 “痛……” 剧痛之下的悲鸣声尚未吐出，那位巨人便已经怒目圆睁，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手臂…… “哈！” 伴随着雷霆般的暴喝声，高高扬起的手臂随即如绷紧的弹簧般甩出。 “轰隆隆！” 骤然甩出的手臂，刹那之间便突破了音障，在空气与手臂摩擦时发出的雷鸣爆响和尖啸声中，这位天界最强的神灵，用他那足以粉碎山岳的巨力，直接将这条尚且长大的幼蛇抛向了天际，化作流星消失不见…… 当注视着孟消失了面前之后，独眼老者才转过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和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幼犬，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 “至于芬里尔和海拉……芬里尔，就让他留在阿斯嘉德；海拉，让她去死亡之国吧。” …… 数日之后，整个九大国度都知道，诸神之王奥丁将洛基的三个孩子，芬里尔留在了神国阿斯加德，海拉则去了死亡之国，而因为最丑陋而遭到诸神厌恶的耶梦加德，则被直接丢进了人间世界的无底深海当中。 …… 人间世界，深海。 一望无际的幽暗大海上，唯有海风的呼号，和巨浪在翻滚，在这里，几乎找不到有什么生命存在。 一切都仿佛如此宁静，永远也不会变化。 但是，事情总是会有例外的。 “嘭！！！” 从天上，一个什么东西如陨石坠落一般砸向了大海，瞬间，伴随着轰鸣声，滔天的巨浪骤然掀起…… 良久之后，大海才逐渐风平浪静，一条软瘫瘫一团的小蛇，随之浮出了海面。 而此刻，它的脑海当中只有无尽的后怕。 “娘的，差点被那家伙活活摔死……” 第二章 饥饿 孟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变成一条蛇，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壮汉甩出去，而壮汉的力气之大，简直超乎了孟的想象，他只记得自己被甩出去之后，就直接晕头转向的，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 不过，唯一让孟庆幸的，就是自己居然没死…… 当然，对于北欧神话毫无兴趣和了解的孟所不知道的是，他所附身的，可是后来被视为中庭之蛇、用自己的身躯生生包裹了整个人间世界的尘世巨蟒，更是后来种种诸如世界蛇之类设定的最早起源。 纵然刚出生不久，但作为奥丁的义兄弟——洛基的后代，主导诸神黄昏之战当中的重量级配角，一般意义上的伤害，对于孟而言根本毫无意义，这也正是雷神托尔敢于不在意洛基的态度，直接把他从世界树顶端的英灵殿，摔向人间世界的原因，因为它根本就不会受伤。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孟自然不知道，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搞清楚情况，根本都还不清楚那些人究竟都是谁。 虽然得益于北欧神话世界的特殊规则，他可以毫无障碍的听懂诸神之间的对话，听到诸如托尔、洛基这样的名字，但是……对于一个一不看美漫电影，二不看北欧神话读物的人而言，托尔这个音译过来的名字，让他根本没法和诸神口中的thor这一名字联系起来，所以，他直到现在，也还是在努力试图思考，那些家伙究竟是谁……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再去想这件事情了。 因为…… 他饿了。 “咕噜咕噜……” 虽然并没有真正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的叫，但是，那种饥饿感让孟仿佛听到了那种自己还是人的时候，肚子会发出的声音。 一般来说，蛇都是冷血动物，往往十天半个月吃一次东西，但孟却很奇怪的饿的非常快。 感觉就好像是肚子被勒紧了一样，肠子在不断的翻滚、并搅在一起，浓烈的饥饿感飞快扩散开，就好像是好几年都没有吃过东西一样，让孟不由的从嘴里流出了几滴蛇涎。 “滴……” 带有剧毒的蛇涎，滴落在大海当中，瞬间便令孟身下那处原本幽暗的海水化成了深深的墨色，如果旁边有什么生命的话，恐怕已经直接被孟的毒诞所毒倒了。 然而，这里偏偏是没有生命存在的无底深海。 “饿……饿……饿……” 浑身上下，都在向着孟发出同一个呐喊声。 “等……等等……” 身为人类的模糊记忆，和些许理智，让孟本能的试图抗拒这种屈从于本能的感觉。 “怎么回事……” 孟努力的试图挣脱开那正源源不断的从身体涌向心头的饥饿感和原始兽性。 但与此同时，吐出的信子随即敏锐的从湿咸的海风当中捕捉到了些许异样的味道，而那股味道，此刻对于孟而言简直就是无上的美味。 美味，和饥饿…… 瞬间，就好像是微不足道的螳螂试图挥舞镰刀来阻挡战车一样，没有任何的悬念，身为人类的理性，完美的溃败给了本能的兽性。 “嘶~” 双眼赤红着，口中的蛇诞如同瀑布一样的流淌向下，没有任何的犹豫，顺着本能，蛇直接窜向了味道传来的方向。 它的速度异常的快，不过眨眼之间，便窜出了数十米，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海面上，只留下身后一连串的涟漪产生又消失。 …… 而与此同时，附近。 “哗啦……” 木质的船桨拍打着海面，晦涩幽暗的水面上，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澜，推动船只的缓缓前进。 在阳光照耀之下，一望无际的幽暗大海，狭长而窄的皮筏艇上，一位身上披着粗糙布衣的中年壮汉，握着长长的船桨把，慢慢的划动着。 而在他的身旁，另一位满是胡须年轻男子则站在船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注视着那太阳，不时还眺望远方。 “凯尔，别再看了，就算再心急，你的莉娜也不会马上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看着那个年轻男子，划船的中年壮汉不由笑道。 “该死的老布兹，若不是因为你非要再捕一些鱼，我们怎么会在大雾里迷路这么久。” 但是，年轻男子随即转过头去，怒声道。 在诺斯人的习惯当中，常常有驾驶独木舟出海捕鱼的传统，也正因为如此，新婚不久的凯尔才会在这个初夏的季节，陪着老渔夫布兹，一起去海上捕鱼。 数日以来的捕鱼，让他们很是捉到了不少的大鱼，但是，海洋永远都是如此的变幻莫测，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雾，让他们接连半个月都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不知不觉间，船竟是都不知道被风吹到了何处。 身下的海洋，也和自己所熟识的蔚蓝色海洋截然不符，幽暗无比，甚至都找不到什么生灵，更看不到有任何陆地和岛屿的存在，几乎让他们怀疑自己是无意之间驾驶入了阴间世界。 若非是老渔夫隐隐约约想起，那个关于死寂一片的无底深海的传说，两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现在，他们也只能是无奈的驾驶着这艘皮筏艇，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以希望能够看着日月星辰的方位指引，离开这处传说连海洋之神都不会来光顾的死寂深海当中。 而自知是因为自己的贪婪，才误了时间的老布兹，则有些尴尬的讪笑了一下，面对年轻人的愤怒没有反驳。 而发泄了自己心中的愤怒之后，凯尔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稍稍按捺住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冷静下来。 此刻，船中之前捕获的鱼虽然不少，但毕竟有限，经过这半个多月的食用，也差不多快空了一半，就连出航时携带的淡水也不多了，若是再看不到陆地，那可就麻烦了…… “莉娜……” 他不由的念道，随即心里骤然一紧。 莉娜是他自幼的玩伴，两人之间一直关系极好，他和莉娜成婚之后还不到一个月，若是他…… “不会的、不会的。” 他喃喃着，手不由的握紧了胸前由草绳编制而成，中间串着一块雕刻粗糙的石头项坠。 低下头，他无声地祈祷着。 “宽仁的海神尼约德啊，愿你庇佑我等，能够顺利返回家园。” 但是，此刻低下头默默祈祷当中的他，却没有注意到从海平面上隐隐出现了什么东西。 不过，凯尔没有注意到，不代表正在划桨的老布兹，没有注意到。 “凯尔，你看！” 耳旁，急促的声音传入，凯尔下意识的抬起头，然后…… 他便看到了这个世界上，他所见过最可怕的一幕…… “哗啦！！！” 跃海而出的巨大水声骤然响起，海浪翻滚，无数溅起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的光泽。 跃出海面的庞大怪物，几乎将一切光线都从凯尔的视线当中遮挡住了。 而在凯尔愕然的瞳孔反射当中，漆黑的鳞片，粗壮的身躯，还有那双凶恶的蛇瞳…… 还有那在他的视线当中，越变越大……如同深渊一样试图吞噬一切的巨大蛇口。 “吼！” 随即，凯尔的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三章 智力 遥远的天穹之上，驾驶着日车的太阳女神苏尔踏着白云，从天上匆匆驶过，这位美丽女神的英武身姿，即使是在海面之上也依稀可见。 在这个人神混居的时代，神灵与凡人之间的界限还远远没有那么高不可攀，诸神也常常往来于人间，所以，这一切都显得极为自然。 但在幽暗的海面之上，已经吃撑了的孟却对此丝毫也没有兴趣，显得懒洋洋的样子，随着风浪在海面上沉浮。 不得不说，尘世巨蟒的体质确实极为特殊，什么东西都没吃都能飞快的长大，完全不符合质能守恒定律。 从孟感受到饥饿到现在，时间过去了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变得极为庞大了，足足二十多米，光是身躯就有树干一样粗细了，其成长速度几乎堪比《西游记》当中，某只石猴施展象天法地神通时，“见风就长”了。 也确实，按照传说当中，耶梦加德被抛进无底深海后，因为身躯太过于庞大，直接占据住了包围住人类世界的无底深海，头咬着尾，把整个人类世界都绕了一圈，但也正因为，自己被生生压制的动弹不得。 相比后来的成长，孟此刻的这点成长，也算不了什么了。 但是，身躯变得庞大起来，却是令孟变得越发饥饿起来，偏偏又因为自己是近乎神灵一样的巨蛇，根本不可能饿的死，而饿到最后，这条巨蛇几乎都快要被饿疯了，两只赤红的眼睛都在饿的发光，活像是两只大红灯笼一样。 而当嗅到了那条迷途的皮筏艇上的人类味道时，已经被饿的彻底失去了理智的巨蛇，甚至都顾不得其他，便直接大口一张，生生把整个皮筏艇都囫囵一般吞入了腹中。 而此刻，除了海面上残留的些许木质船桨碎片之外，几乎都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皮筏艇存在过的痕迹。 但也因为如此，这条出世之后就没有吃东西的巨蛇，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肚子吃撑到了的感觉，甚至撑到不得不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以慢慢消化自己肚子里的食物。 满足。 幸福。 依靠着自己那模模糊糊的人类记忆，这条巨蛇勉强从脑海当中搜出了这两个他不是太了解的词汇。 按照自己那曾经身为人时的记忆，这两个词汇似乎都是很美好的东西，于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饱腹感的巨蛇，很快便总结出了一点。 “吃饱=满足=幸福。” 毕竟，纵然再怎么不科学，就算神灵都存在，指望一条头脑简单的蛇去思考什么是幸福，还是有些艰难，即使是在神话当中，耶梦加德也从来不以聪明著称，除了那偶尔显露出来的些许人性和模模糊糊的人类记忆，让巨蛇具备一些人类的思维模式，偶尔露出几分人性之外，这条巨蛇，也不过就是一条正常情况下智力不足50，堪称白痴的智障蛇而已。 “对了，刚刚我吃的是什么来着？” 直到懒洋洋了许久之后，反应有些迟钝的巨蛇才想起来思考，自己刚刚究竟吃了些什么东西。 在那种饿的彻底失去了理智的情况之下，在孟的记忆当中，只记得自己仿佛闻到了什么东西的美味味道，然后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便直接毫不犹豫的飞扑了过去，连那东西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所以，其实他连自己刚刚吃了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这一点，恐怕灵魂刚刚到了死亡之国的凯尔和老布兹，也只能是愕然苦笑吧。 不过，虽然脑子不是很好使，但是，孟却也依然是对于自己之前那种饿到发疯的饥饿状态，产生了浓浓的恐惧感。 那种饿到脑子里除了“吃、吃、吃、吃、吃……”之外，就什么都没有的疯癫状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所以，为了能够不再受饿，这条巨蛇有生以来，第一次决定做一件事情: “找到一个能吃饱的地方！” 然后，吐出长长的蛇信，依靠着自己那敏锐的味觉，孟很快便察觉到，在自己的前方似乎就有淡淡的腥味。 于是，他便很干脆的朝着那方向游去。 …… 孟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头顶的太阳落下了又升起，再落下又升起……一直持续了六次。 身旁的海水，也逐渐由那种幽暗色朝着蔚蓝色发展，渐渐地有了生命存在，幽暗大海当中时常遇到的巨浪和风暴也消失不见了。 开始只是一些白色的鲟鱼、白鲑之类的小鱼，还有乌贼、章鱼什么的出现，后来，物种就逐渐变得丰富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大鱼和诡异生物，令孟是嘴不暇接，吃个不停。 但是，按照孟那模糊的人类记忆，大海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这种泾渭分明的海域区分，实在是超出了他曾经的常识之外。 他自然不会知道，深海，那是属于深海之神埃吉尔的领地；而近海，则是属于夏与近海之神、同时也是港口之神的尼约德的领地。 尼约德属于华纳神族，从属于奥丁，而埃吉尔则是世界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的古老神灵。 这位脾气并不好的古老神灵对于神王奥丁态度向来不冷不热，与尼约德也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在两者之间的神力影响之下，自然也就形成了这一奇妙的场景。 不过这一点，别说是此刻智力不足50的巨蛇，就算是他曾经智力完好的情况下，恐怕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的，而在冥思苦想了片刻之后，巨蛇便很干脆的放弃了思考，选择了饱餐一顿。 于是乎，这些无辜的鱼儿们就遭殃了。 平常最多就是被一些诺斯渔夫们所捕获的鱼儿们，哪里见过这等凶残的狩猎者，巨蛇所到之处，几乎是从无活口。 不管是那些人大的比目鱼，还是手臂粗细的鲟鱼，又或者是乌贼什么的，甚至是离海面太近的海鸟……都随时有可能遭到巨蛇的突然袭击，被直接一口吞入腹中。 而这条只图吃饱，毫不挑食的巨蛇也是因而吃的舒畅无比。 但是，此刻的巨蛇还不知道，在距离他数十里远的岛屿上，正有一件和他有关的事情正在发生…… 第四章 等待 “哗啦啦……” 乱石堆砌的海岸边，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始终无法平静，海浪在不安的翻腾，不断的拍打着海岸旁的岩石。 而在这海岸边，一位身上穿着单薄衣裙的金发姑娘则坐在岩石之上，赤裸着双脚，捧着自己手中的羊角喇叭，神态安详的吹奏着。 “呜……” 呜咽而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不断地拍打着岩石的海浪，极具穿透力的声调在海浪的伴奏中，显得空灵而美妙。 在海浪吹起的湿咸海风当中，少女的衣裙轻轻扬起，长长的金发吹散开，越发显得缥缈脱俗一般。 这种将公羊角打出几个指孔，类似笛子一样的乐器，本是牧羊女们用来召唤羊群用的，最后却因为其声音低沉而有韵，在诺斯人当中成为了一种备受喜爱的乐器。 而这位少女，则正是整个罗格纳岛上最擅长吹奏羊角喇叭的人了。 罗格纳岛上，几乎所有的人听到了她的吹奏之后都会为之赞叹道:“这是连神听了，都会为之心动的美妙旋律。” 但令几乎所有罗格纳岛的小伙子为之心碎的却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姑娘却在几个月前便和他人成婚了。可是，此刻这位新婚不久的姑娘却在海岸边吹奏着乐器，低沉的声调当中隐隐还露出了几分哀愁之色。 良久之后，声调渐渐止歇。 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羊角喇叭，然后，望着自己面前那片望不到尽头的辽阔大海，少女凝神望着远方，仿佛是在期盼着什么一样。 “哞……” 而在这时，伴随着牛的哞哞声，从她身旁不远处的小道上经过了一个赶着牛群的中年人。 看着海岸边的少女，胡子拉碴的中年壮汉便冲着她，高声喊道。 “莉娜！你还在等呢？” 闻声，少女随即转过去，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少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特里夫叔叔。” 而被称之为特里夫的中年人，看着面前自幼被他看着长大的姑娘，虽然看着他的脸上满是笑容，但眉宇间那抹浓浓的哀色却是怎么也去不了的。 凯尔已经出海好几个月了，和他同时期出海的人，几乎都是在一个月之内就满载着食物回来了，唯有凯尔和老布兹没有回来。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八成是出事，再也回不来了，但唯独只有莉娜不愿相信这件事，而是选择了继续等待。 而这一等，就已经是转眼到了秋天。 想着，特里夫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继续道。 “莉娜，凯尔已经出海好几个月了，也许都……” 话说到一半，眼看着面前的莉娜眉宇之间的哀色更甚，特里夫随即反应过来，然后便岔开话题道。 “其实，伯廷那孩子一直都很喜欢你，他说，只要你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娶你……如果你嫌伯廷那孩子太毛躁的话，那埃拉也可以，这孩子稳重踏实……” 当说道伯廷的时候，眼见莉娜的脸上反而不为所动，特里夫又连忙转口。 “特里夫叔叔。” 但是，莉娜却径直的打断了特里夫的话。 特里夫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的注视之下，莉娜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道。 “我已经决定了，我会继续等他。” 她的声音清脆而温婉，但此刻却显得很是果决。 特里夫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是凯尔还是没有回来呢？” “那我就接着等。” “要是凯尔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那我就在这等他一辈子。” 莉娜斩钉截铁的倔强声音传入了特里夫的耳中。 特里夫愕然的看着她倔强的表情，最终也只能是无奈的一叹，赶着牛走开了。 而在特里夫走后，莉娜的脸上才渐渐地浮现出了黯然之色，低下头，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的握着羊角喇叭，浑然不觉已经变得通红一片。 …… 翌日。 罗格纳岛上唯一的一处神庙之内。 神庙之内，外貌英俊的近海之神尼约德的雕像被供奉在最上方，就连其他诸神都要屈居于它之下，而老迈的女先知则在神庙之内安静的坐着，喃喃自语着些其他人都听不懂的话。 而在她的身旁，莉娜则苦苦的哀求着。 “卡琳奶奶，你告诉我，我的丈夫凯尔究竟怎么了？” 在诺斯人的观念当中，神庙当中的女先知都具有着能够沟通神灵与亡魂的力量，所以，莉娜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来寻求岛屿之上的女先知的帮助。但是，以往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卡琳奶奶，此刻却三缄其口，无论她怎么哀求也不肯开口。 万般无奈之下，莉娜只好选择了离去。 “吱吖……” 当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之后，容颜苍老的女先知口中喃喃自语的话，突然之间戛然而止。然后，神庙之内便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当中。 良久之后，在女先知的耳旁突然传入了一个好奇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对于身旁突然出现的声音，女先知却是没有露出任何的惊讶之色，对于这些时不时出现的亡魂、精灵她也已经是习惯了。 她叹息道。 “若是让莉娜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去了死亡之国，岂不是要晕过去？” “她丈夫遇上了风暴了吗？” 精灵惊讶的说道。 “若仅仅只是这样的话，我倒是不用这么头疼了。” 女先知苦笑道。 “但问题是，凯尔是死于天神洛基之子——耶梦加德之手，被那巨蛇直接吞入腹中……若是让莉娜知道了，还不要为她的凯尔报仇？” “但是，那是天神之子啊，又有谁能够击败一位天神之子呢，更何况，莉娜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姑娘而已，若是真的倔着脾气出海，怕是还见不到那耶梦加德，就已经……” 女先知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 “咔嚓！” 门外，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的声音响起。 清脆的响声，顿时惊醒了女先知。 女先知心中一惊，转过头去一看，却只见虚掩的神庙门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神庙之外的莉娜神情恍惚。 而在她的脚下，从手心滑落的羊角喇叭在地上滚动。 第五章 出海 “你已经决定了吗？” 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莉娜，老埃德加轻声道。 宽阔的长屋之内，四处都摆放着各类的武器和野兽皮毛，而在正中央燃烧着的篝火则将这个宽阔的长屋变得温暖无比。 按照维京人的习惯，无论是衣食起居都是其他都是摆放在长屋之内，而他们也没有分割出房间的习惯，也就意味着，一个家庭，就是一个房屋。 当女儿出嫁之后，就本应该不再回来与父母住了，但此刻，长着长长胡子的老埃德加，则坐在莉娜的对面，关切的注视着他的女儿。 而看着自己面前容颜苍老的父亲，莉娜则平静的点了点头。 在的眉宇之间，那挥之不去的哀色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坚毅。 “我已经想清楚了，父亲，请你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大家吧。” 看着自己对面那可怜的女儿，老埃德加心情复杂的看着她，最终只能是化作了长长的一叹，认真的对着女儿说道。 “莉娜，父亲一定不惜一切帮助你的。” …… 几天之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罗格纳岛。 “善乐的莉娜决定，谁能帮助她干掉那条杀害了她丈夫的巨蛇耶梦加德，她便愿意嫁给对方，并且附带上老埃德加家的一半家产。” 在这个娱乐生活贫瘠的时代里，瞬间，这条消息便轰动了整个罗格纳岛，甚至都传到了附近的一些岛屿上。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一度因为莉娜嫁人而颓废的年轻人，兴奋的大喊大叫。而就算是对于莉娜并没有太多感情的人，也会不免意动。 老埃德加家的一半家产是什么概念？ 老埃德加家是罗格纳岛上出了名的家境好，数百头牛，上千只羊，家中有九个儿子，个个高大英武，唯独只有莉娜这么一个女儿，一直是疼爱有加。 当初，莉娜谁也不喜欢，唯独对于自幼长大的穷鬼凯尔情有独钟，还嫁给了他，当时不知道是羡煞了多少人。 而此刻，从天而降的好消息却是，只要成功了，美女，财富，还有诛杀了巨蛇耶梦加德的名声……一切都将降临。 这种的诱惑，足以让无数人为之心动了。 至于巨蛇耶梦加德？ 作为以“遇事不决莽一波”的维京人的祖先，这些诺斯人纷纷自信心爆棚的表示，别管它是不是天神洛基之子，就算是，我们也要把它给扒皮拆骨了。 在这个人神混居的年代里，人与神灵之间的联系并不罕见，也正因为如此，诺斯人对于女先知口中的巨蛇耶梦加德并不畏惧，反而是跃跃欲试。 对于相信勇敢战死，就会被瓦尔基里们带入英灵殿；病死在床榻之上，则会带去死亡之国的诺斯人而言，战死，对于他们而言并非是什么值得畏惧的事情，反而是挑战巨蛇的兴奋感还要来的更加强烈一些。 一时之间，闻听消息，八方响动。 罗格纳岛，附近的诸多岛屿，甚至是大陆米德加尔特，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求婚者络绎不绝，都只为了能够获得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 而埃德加家这次也毫不客气，不惜烹牛宰羊来招待前来的求婚者们。 而与此同时，莉娜则前往了女先知的神庙之内，试图向她询问吉凶，以确定出海复仇的时间。 按照诺斯人的习惯，在行动之前总要先去问问女巫、或者女先知的意见，在他们看来，这些年长的女性往往掌握有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面对莉娜的询问，女先知则只是回答说:“现在还不是出海的好时机。” 每一天，莉娜都会去神庙问女先知，何时能够出海为自己的丈夫复仇？ 但每一次，女先知都只是回答她说:“现在还不适合出海。” 无论莉娜怎么问，女先知每次都是这个回答。 无奈之下，莉娜只能是一边安排那些求婚者的住所，一边组织战船，以随时准备出海。 如此，春去秋来，一直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竟然是直接过了半年时间，终于，当莉娜再度询问女先知时，女先知的回答终于出现了变化。 …… “可以了。” 看着自己占卜时，白布上所显现出来的神秘卢恩符文，女先知的眼里露出了几分复杂。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现在出海，将会迎来一个难得的好时机。但是，命运总是无常的，在命运女神彻底揭示开她的选择前，我也无法真正预料你们的未来究竟如何……” “也就是说，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是吗？” 清冷的声音传来。 转头看去，在女先知的注视下，曾经柔弱的少女，此刻身上却穿着皮革制成的软甲。 手里，拿着长矛和圆盾，眉宇之间的柔弱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朝气勃勃的英武之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女战士的气息。 在这半年间，这个曾经在父兄庇护之下，不知刀剑为何物的姑娘，却为了学习战斗技能，几乎拼尽了全力，连教授她战斗的诺斯战士都咂舌不已。 但女先知知道，在她的体内正在熊熊燃烧着一团火焰…… 一团名为仇恨的火焰。 怨恨，愤怒，爱情，回忆，无力，弱小，渴望…… 一切美好的与不美好的人类情感，交织在一起，不断酝酿，最终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那团火焰，无时不刻的燃烧着，炙烤着她，激励她不断向前。 除非把那巨蛇耶梦加德杀死，否则，这团火焰是绝对不会熄灭的。 女先知点了点头。 这个举动，莉娜不知等了多少个日夜，每夜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但是，当这个举动真的到来时，莉娜却感觉自己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惊喜和激动，有的…… 只是无尽的恨。 …… 三天后，这群包括莉娜自己在内，由三百多名自带武器的战士，和八艘龙首战船构成的队伍，在欢呼的人群当中，终于朝着辽阔的大海的进发了。 而与此同时，在人群当中，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女先知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占卜时的那个符文。 “那特席兹（nauthiz)。” 在卢恩符文当中，这个一横一竖，类似十字架一样的符文，在占卜当中并非是什么好兆头。 抵抗、悲伤、越过悲伤与厄运、意志力的发达、了解不得已的事物…… 这个寓意着“命运的现在”的符文，代表着命运三姐妹当中，掌管着生命与现在的拉克西丝。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究竟是在昭示着你们即将滑向死亡的过去，还是迈向希望的未来呢？” 女先知心中想着，唯有长叹。 第六章 小岛 “呜……” 夜色笼罩之下，万物具寂，只有平静的海面上不时有微浪卷起，在柔和的月光下反射出点点微光。 而在这空旷而安静的大海之上，却有缥缈而空灵的吹奏之声响起，声音凄婉动人，令人沉迷。 少女站在龙首船头之上，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凭风而立，手里举着羊角喇叭，纤细的手指按着羊角上的指孔静静地吹奏着。 带着几分哀怨的低沉声音，让人仿佛能够听到少女心中的叹息与无奈。 而在周围的七条龙首战船上，也还有那尚未入眠的战士们，安静的侧耳听着。 在龙首战船出海的这十几天，也只有这夜晚时的歌乐，还能带给这些战士们以些许的慰藉。 而在曲声渐渐低沉、止歇之后，在她的身后，才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道。 “莉娜。” 转过身去，莉娜朝着自己面前体格健壮的男子低下了头，微微躬身道。 “阿特勒，我的兄长，有什么事吗？” 这次的出海复仇，莉娜的九个兄弟全部前来襄助她，而这艘龙首战船也因为莉娜的特殊性，为免避嫌，只有莉娜和她的九个兄弟在船上。 在维京人的文化当中，女性以其世代流传下来的智慧，和对于魔法与预言的精通而受到敬畏，男女并没有什么尊卑区别。 但是，维京人却也注重家庭，在家庭当中，父亲和母亲都具有着最高的地位，其次就是自己的兄长和姐姐，而在自己的兄长面前，莉娜也确实表现出了自己应有的尊重。 而看着自己的妹妹，阿特勒则是叹息的说道。 “莉娜，其实你本可以不用前来的，战争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本应该与你无关。凯尔的仇也就是我们家族的仇，家族血仇，我们九个兄弟自然会帮你去报，你又何必……” “我的哥哥。” 但是，莉娜则很直接的打断了他的话，她直视着自己的兄长。 “诺斯的女人，并不以柔弱闻名。”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英气，让人丝毫也看不出，她在半年前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确实，在诺斯人的文化当中，即使是女性也拥有战斗的权力，一般的诺斯家庭里，很少会有像莉娜这样不谙武器的女性存在。 或许，曾经的莉娜并不喜欢武器和战斗，而宠爱她的老埃德加，也能接受她只喜欢音乐而不喜欢战斗，但现在，心里充满了愤怒火焰的她，显然已经不再这么想了。 复杂的看着自己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妹妹，阿特勒只能是说道。 “那你早点睡吧。” 阿特勒依然在执行着自己守夜的任务，而莉娜则转过身去，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深沉黑夜，和在月光照射之下的大海闪烁着的银光。 如水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宛如是为她披上了一层薄纱，越发动人。 抬起头，莉娜那明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头顶的皎洁月亮。 手里，紧紧握住脖子上那由石头刻成的简陋项坠，无声的张了张嘴，仿佛在说些什么。 月华如水，大海无声。 …… 翌日，正午。 驾驶着日车的太阳女神从众人头顶的天穹之上经过，将光和热撒向了世界。 海上生活总是百般无聊，无聊之下的诺斯战士们，只能是各自想办法解闷。 但就在这时，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 “快看！” 在众人的目光当中，在他们的面前，渐渐浮现出了一座小岛的踪迹。 小岛并不大，直径不过数十米，漆黑的岩石之上唯有些许的绿色，看不到有任何树木的存在。 “一座小岛？” 阿特勒看着那座小岛，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欣喜。 对于这些许久不曾踏上过陆地的人们而言，在海上，一座足以落脚歇息一下，让他们舒展一下筋骨和手脚的小岛，已经足以让他们欣喜了。 “哈哈，阿特勒，看来我们还真是幸运啊，要不我们就先在这里落脚休息一下吧。” 在阿特勒的身旁，他的弟弟，面带喜色的哈瑞特笑道。 而阿特勒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点头道。 “好吧，就先让大家休息一下。” 休整进行的很快，首先靠近的一只维京龙首战船，直接冲向了小岛，然后，船上的四十多名战士便直接登上这座小山一样的小岛，欢呼雀跃着，甚至有人直接在小岛上跳起了舞。 也是，对于这些强壮的诺斯汉子们而言，待在二三十米长，船身狭长的龙首战船上，简直就像是把一个高大威猛的战士装进小箱子里一样，让人觉得无比憋屈，连手脚都无法舒展开，稍微伸下手都能直接打到别人的脸上。 而此刻，再次踏上了陆地的他们，自然是兴奋的不行。 欢呼声之大，甚至就连百米开外的阿特勒都能隐隐听见。 他不禁摇了摇头，对着自己的兄弟们笑道。 “看看他们，简直像是出笼的鸟一样。” 而在小岛上，一名诺斯战士则是感到有些闷热，便直接大刺刺的脱掉了自己的盔甲，上身赤裸的坐在小岛上，感受着海风吹来的凉意。 “真他娘的爽啊。”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随手将自己手中的斧头往地上一插。 “锵啷！” 只见火花四溅，锋利的斧头却丝毫也没能扎进这黑色的岩石当中，反而是弹到了一边。 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岩石，身旁却早已有人嘲笑道。 “汉纳，怕不是你今天还没吃东西吧？”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群肆意的狂笑声。 “来，看我的。” 说着，一名体格健壮的壮汉走出人群，举起自己手中的斧头，大吼一声，朝着自己面前的岩石猛的劈了过去。 “崩！” 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了回来，猝不及防之下，壮汉竟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而那黑色的岩石，竟是只有些许的划痕。 “我也来试试。” “看我的！” “哼，只有我才行。” “……” 随即，惊讶之下的诺斯战士们顿时来了兴致，开始了你争我抢的比试，炫耀究竟谁能在这岩石之上留下痕迹。 而此刻，他们却浑然不知，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 “怎么回事？” 然后，直到有人感到脚下在晃动时，不由的惊讶道。 然而，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去困惑了。 “哗啦！！！” 骤然之间，震耳欲聋的巨响响起，无数的滔天巨浪被掀起，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 甚至都没有任何的防备，诺斯战士们纷纷跌落进了大海激荡起的巨大漩涡当中，而原本的“小岛”也随之舒展开它的身躯…… 大海在震动，在不远处的其他龙首战船上，瞠目结舌的人们，眼睁睁的注视着小岛化作庞大到令人战栗的头颅，昂首抬起，露出大海之下那犹如山脉一样宏伟的躯体。 那座“小岛”，根本不是什么小岛，而是那庞然大物露出海面时的头颅！ 那仿佛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庞大身躯，就好像是漆黑的山脉出现在了大海当中一样。 “轰隆隆！！！！” 天空之上，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之间电蛇游走，乌云密布。 伴随着它那随意的动作，刹那间，飓风卷起，大海为之轰鸣，就好像世界末日降临了一般。 它那庞大的身躯，任何一次微不足道的动作，都足以在大海当中形成可以吞没船只的巨大漩涡，一举一动之间，都犹如天灾一样可怕。 而在那漠然的瞳孔当中，则充斥着吞噬万物的冰冷兽性。 而此刻，这只巨兽则抬起头颅，无声的俯瞰着自己身下那如蝼蚁一般，在大海激荡起的巨大漩涡当中挣扎的凡人…… 巨蛇，耶梦加德，缠绕世界之蛇，已然苏醒。 第七章 天灾 “快敲大海鼓！！！”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那个几乎让人绝望的庞然巨物的时候，阿特勒却最早反应了过来。 甚至都还没能彻底看出这个庞然巨物的全貌，仅仅只是看出了些许，但是，阿特勒直接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庞然巨物，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巨蛇。 耶梦加德。 顾不得其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猛然对着自己身后的兄弟们急声道。 “呼！！！” 但就在这时，海面上那陡然卷起的飓风所产生的余波，朝着兄弟几人猛的吹了过来。 顿时，狂风大作，那足以将树木都直接吹折的巨风所激起的巨浪，令二十多米长的龙首战船，就犹如是一片单薄的树叶一样在大海的怒涛当中起伏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性。 然而，在龙首战船船身上所刻满了的无数神秘如尼符文，随即纷纷白光大作。 就好像是定海珠一样，那些几欲将龙首战船直接淹没的巨浪，却在接近船身之时就平白的降低了势头，就好像是被驯服了一样，化作小波浪冲向龙首战船。 作为一个在怪物频出的神话世界当中占据了广袤土地的民族，这群诺斯人可不是历史上的那些北欧人，应对海怪、巨兽的经验可是异常丰富，可以说，除了一些文化习俗和语言相似之外，在很多方面，这些诺斯人都已经和历史上的那些诺斯人不是一回事了。 为了准备这次的复仇之旅，老埃德加家这次可谓是不惜血本，特意请来了众多的巫师和女巫，来为这次出征的龙首战船刻上魔法符文，以防备种种的突发情况。 而显然，那些巫师们也没有偷工减料，所以，即使是在这种程度的风浪面前，龙首战船也依然能够驾驭住而不倾覆。 虽然船只依然颠簸起伏的厉害，但是，已经只是属于一般的大风浪而已了，远没有之前的滔天巨浪那么夸张。 而与此同时，阿特勒一名反应快的兄弟则在摇晃不定的甲板上，跌跌撞撞的跑向了船尾。 随即，他急忙举起了船尾上的一柄锤子，朝着某处砧板样的东西用尽全力的猛砸了过去！ “砰！” 刹那间，锤子敲在铁板上，发出了一声金属碰撞时的脆响。 随即，一股犹如雷鸣一般的嗡鸣声陡然响彻了大海之上。 “轰隆隆隆隆！！！！！！！！” 似龙吟，似雷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刹那间在大海之上传播开，巨大的声音，令大海的海面都不由随之震颤了起来。 在龙首战船的船尾，悬挂着一面仿佛用玉石制成的巨大石鼓，这面如同床一样大的巨大石鼓，周围用无数的绳索紧紧束缚住，与船体牢牢固定在了一起，而此刻，这面石鼓则正在不断地震动着。 这面大海鼓，是诺斯人专门用于对付那些体长数十米的海怪的，只要敲击小鼓，经过复杂的结构，无数的绳索便会牵动巨大石鼓为之振动，巨大而低沉的声音，对于海怪们而言无疑就是致命的噪音，令它们根本不想靠近这种船只。 但是，面对这足以令无数海怪选择退却的大海鼓震动，那好似山脉一样的巨兽却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好像只是被震得有些不舒服而已。 随即，它猛的朝着大海钻了进去。 “哗！！！” 那几乎望不到尽头，如山脉一样宏伟、遮天蔽日一样的庞大身躯，随即便在大海之上激起了一阵百丈还高的滔天巨浪。 “轰！！！” 巨浪之高，仿佛直欲抵达到天穹之上一样，而现在，这裹着着排山倒海之势的滔天巨浪则朝着阿特勒等人的龙首战船涌来。 “躲开！！！！” 阿特勒直接对着身后那些正操纵着船桨的兄弟们，急声咆哮道。 而这些个个强壮魁梧的兄弟们，则直接奋力的操纵着船桨，试图避开这一波的巨浪冲击。 “哗！！！” 不下万吨的滔天海浪，朝着龙首战船汹涌袭来。 一个个如尼符文在这股沉重的巨力冲击之下，直接爆发出了无比耀眼的白光，以试图庇护这艘龙首战船得以避开这次灾难，在无数的强烈白光照射之下，这艘龙首战船仿佛瞬间化作了一艘光之船，正在波涛汹涌的大海当中航行。 而不可思议般的，龙首战船直接顺着巨浪的势头，硬生生偏离了巨浪冲击的当中。 但是，其他船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就在阿特勒的注视之下，一艘来不来防备的龙首战船直接被巨浪拍中，很干脆的在这股数以万吨计的巨浪冲击之下消失在了海面之上。 而按照那股巨浪势不可挡的威力，他们最好的结果也许就是能够残留下几块船板而已了。 但是，直到现在，两方都还算不上是正面交手，仅仅是对方微不足道的几个动作，阿特勒这边就直接损失了两艘龙首战船。 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因为如山脉一样的身躯过于庞大，甚至都还没能把身体的一半给钻进大海当中，依然在海面上残留着一半身躯的庞然巨物，阿特勒的脸色铁青。 越是靠近这个庞然巨物，就越是能够清醒的意识到这个庞然巨物的庞大…… 在阿特勒的注视之下，在他面前的这头怪物，就好像是一堵无法望到尽头、隔绝了整个世界的高墙一样令人绝望……不，比高墙还要来的巨大，那是一座山！是一道连绵不绝的山脉！ 在风雨交加当中，即使只有那少数的躯体得以显露出来，那也已经是远远超乎人类想象的庞大了， 此刻，目之所及，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这个怪物的庞大身躯所覆盖了一样，连阳光都显得黯淡了下来。 “轰隆隆！！！！” 头顶，雷霆咆哮，乌云渐渐笼罩了整个天空，就好像是在昭示着这头巨兽的愤怒一样。 整片大海都在为它的愤怒而疯狂，无边的巨浪，巨大的漩涡，都随着它的举动而诞生。 在阿特勒的面前，就好像是整个世界都随之愤怒一样。 “天灾……” 他不由的喃喃着。 确实，除了天灾，阿特勒甚至都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庞然巨物了。 它的存在，就仿佛是龙卷风、火山喷发、雷霆闪电一样的天灾，根本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心。 阿特勒，这位自认为自己无所畏惧的战士，头一次的感受到了何为恐惧…… 而借着眼角的余光，阿特勒也或多或少的看见了兄弟们那变得异常难看的脸上，所掺杂着的几分畏惧。 “崩！” 但突然，从阿特勒的耳旁传来了一声箭响。 转头看去，却只见身旁，身上穿着皮甲、手里拿着长弓的莉娜站在船头，在狂风肆虐当中迎风而立。 她的眼睛毫不畏惧的注视着自己面前那头仿佛天灾一样的庞大巨蛇，眼神当中只有敌视，姿态仿佛威风凛凛的女武神一般，一股说不出的英气油然而生。 “我的哥哥啊，你是害怕了吗？” 她头也不回的说道。 或许，在所有人当中，她是唯一一个丝毫也不畏惧那巨蛇耶梦加德的人。 仇恨，给予了她以最大的勇气。 阿特勒愣了愣，随即一股莫名的豪气油然而生，他肆意狂笑了起来。 “怕？怎么可能？埃德加家就没有胆小的人。”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兄弟们怒吼道。 “有人害怕了吗？！！！” “没有！！！” 回答他的，只有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埃德加家的儿子，究竟能不能为我们的家族报仇雪恨吧！” 说着，阿特勒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柄手斧，随即高声咆哮道。 “靠近那条蛇！所有人，准备投掷手斧！” 第八章 蜕皮 (给我投推荐票的书友，大概都是从上一本跟过来的吧，谢谢你们还愿意支持我。) 神话当中的诺斯人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不管真实的诺斯人是怎样，毫无疑问，这群惯于驾驭龙首战船，驰骋于大海与波涛之上、与狂风暴雨为敌的家伙，孟只能给他们一个“悍不畏死”的评价。 曾经有人如此评价最大的勇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而以尘世巨蟒身躯之大，比起泰山之宏伟，也是毫不逊色。 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敌意，它那任何一次微小的动作和腾挪，都足以掀起无数的风暴和巨浪，是名副其实的天灾。 然而，在这宛如天灾一般的庞然巨物面前，渺小的如同小孩子的玩具的龙首战船和那些更加渺小的人类，却依然奋不顾身的试图冲破无数风暴和巨浪的阻隔，朝着巨蛇耶梦加德驶来。 …… “轰隆隆！！！！” 雷霆咆哮，狂风暴雨顷刻而至，乌云密布之下，天穹彻底变得乌黑一片，大海也变成了让人不安的深邃黑暗，肆虐的巨浪在尽情的发泄着它的阴暗情绪。 在阿特勒的视线当中，一切都变得昏暗了下来，整个世界都仿佛步入到了末日当中一样。 而引发这种种天灾，如山脉一般宏伟的庞然巨物，却丝毫也没有试图理会身旁这些如蝼蚁一般渺小的生物的意思，而是继续向着大海深处钻去。 “轰……” 引发风雨交加的庞然巨物，发出了悠然的低沉吼声，它的低吼声在空气当中所引发的共鸣，令船只都为之微微颤动。 因为它的举动，在庞然巨物钻去大海的位置，此刻已然形成了一个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大漩涡。 而那仿佛试图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反而在隐隐牵引着龙首战船前进。 “咯吱……” 在这种的巨大压力之下。由上好的橡木制成的龙首战船，船身甚至都仿佛在隐隐发出咯吱的声音。 “巨蛇想走。” 注视着自己面前，那身躯庞大到根本望不到尽头，就好像是一面横无边际的墙一样挡住了自己视线的庞然大物，阿特勒的脑海当中顿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巨蛇会选择离开，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如果想逃走的话，此刻有极大的概率逃离这片宛如末日降临的世界当中。 “要逃跑吗……” 一个念头闪过。 但是，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当中闪过了一次，便被他直截了当的掐灭了。 笑话，自己妹妹的丈夫因为这个巨蛇而死，家族血仇，岂能不报？ “轰隆隆！！！！” 耳旁，狂风呼啸，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不绝于耳，倾盆大雨从头顶滂沱浇下。 无数由刻在船身之上的如尼符文，散发着剧烈的白色强光，将龙首战船照耀的宛如一艘光之船一样。 但与此同时，一股虽然微弱却极具穿透力的低沉号角声，在狂风骤雨的大海之上传播开。 “呜~” 手中举着羊角号角的莉娜，则毫不畏惧的站在龙首战船的船头，迎着这浩瀚无边的天地之威，吹奏着前行的号角。 在强烈的白光照耀之下，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她的身姿宛如威风凛凛的女武神一样，格外显眼。 而伴随着激昂的号角声，在庞大的怪物面前，光之船在狂风骤雨的巨大海浪当中，一往无前向着那无边无际的庞然大物驶去。 而同时，在那道英姿勃勃的身影引领之下，剩下的数艘龙首战船也纷纷紧跟着追了上去。 “嘭！” “嘭！” “……” 龙首战船之上所特别携带的弩炮，直接对准了那巨蛇的身姿，发射了出去。 粗如儿臂的弩矢，直接朝着那巨蛇射去，没有任何意外的，数根弩矢直接射中了巨蛇的腹部。 出乎意料的，弩矢直接没根而入，就好像那巨蛇耶梦加德身上的鳞片是形同虚设一样。 而随即…… “吼！！！！！！” 巨蛇原本已经潜入大海的上半身，陡然震出海面，刹那间。无数的数以万吨计的滔天巨浪在翻滚，整个大海都仿佛暴怒了起来一样，它第一次发出了仿佛痛苦的悲鸣。 不可思议的浑厚声音，彻底的压过了所有的雷鸣与暴雨、海浪，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这一声音所震撼了一样。 “怎么回事？” 阿特勒不由的捂住了自己那仿佛要崩裂出血的耳朵，心里不由错愕的想到。 在他的设想当中，本来是对于弩矢的威力不抱有太多期待的，毕竟，巨蛇的那漆黑鳞片，那些登上巨蛇头顶初的诺斯战士们，已经用他们的刀剑证明了巨蛇鳞片的坚固。 但是…… 阿特勒猛的抬起来，看着弩矢射中的当中，然后又转过头，向着巨蛇的尾部眺望。 凭借惊人的目力，跨越狂风暴雨的阻隔，阿特勒隐隐约约看到数公里外，那连绵不绝的山脉般宏伟的巨蛇尾部，那些若有若无般包裹着它尾部的白色物质。 “那是……” 阿特勒不由惊讶了起来，随即，他狂笑道。 “快看！巨蛇现在在蜕皮！” 在他的注视之下，在那仿佛山脉一般连绵不绝的巨蛇耶梦加德的尾部，一截尚未褪去的蛇蜕依然残留在它的尾巴处。 瞬间，阿特勒便推断出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巨蛇耶梦加德本想在此蜕皮，但太过庞大的身躯让它直到现在也仅仅只是蜕皮到一半。所以，最早蜕皮成功的头部鳞片已经大致长好，但尚未蜕皮成功的尾部、和刚刚蜕皮的腹部，却依然还没能长好，正处于最为脆弱的时刻。 女先知曾经对它们说过的，此刻出海将会迎来一个好机会的预言…… 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无数的念头在阿特勒的脑海当中闪动。 “所有人！攻击巨蛇的腹部！！！” 他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气力，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在狂风暴雨的大海当中传播开。 说着，他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手斧，朝着巨蛇耶梦加德的腹部猛的投了过去。 “呼！” 伴随着破空声，锋利的手斧径直飞去。 同时，还有无数的手斧正在朝着巨蛇投去。 “呼……” 有的击中了，有的则落入了海中，但令他们激动的则是，在巨蛇的腹部依稀可见有鲜血涌出。 即使对于那庞然大物而言，这点伤口，甚至连擦破皮都算不上，但这也足以令他们感到鼓舞的了。 有机会！ 但与此同时，一股突如其来的狂风突然袭来。 “轰隆隆！！！” 风雷肆虐，浊浪擎空，光之船在风浪当中剧烈起伏着。 在阿特勒的注视之下，横无际涯的庞然大物抬起如山一般的头颅，它所激起的无数风暴，令大海越发汹涌不安了起来。 它俯瞰着自己面前这些宛如蝼蚁渺小的生物，针状的瞳孔当中第一次露出了浓浓的愤怒，变得赤红一片…… 第九章 殊死 俯瞰着自己面前的渺小船只，和那更加渺小的生物，巨蛇的脑海当中充斥着无尽的愤怒。 在这近一年间，孟不断地在近海当中猎食，获取足够的食物来填饱肚子，以满足自己那无时不刻的强烈饥饿感，而与此同时，它的身躯也在每日都变得更加庞大。 时至今日，它就好像是一座活着的山脉一样，在波涛与大海之中起伏。 而在它成长到某种连自己都无法估量的程度时，它也就很自然的像其他蛇类一样开始蜕皮了。 然而，庞大的身躯让它的蜕皮过程无比缓慢，从刚刚蜕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才刚刚褪去一半的蛇蜕，得以让阿特勒等人有可乘之机。 那粗如儿臂的弩矢对于它而言根本就是渺小到了极点，被刺中，就像是人类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原本根本不用在意。 但是，偏偏此刻的它却正处于蜕皮过程当中，新生的躯体上蛇鳞尚未生长完全，身体正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当中，任何的刺痛都好像针扎一样剧烈。 于是乎，巨蛇为之勃然大怒。 在那模糊的记忆作用之下，它本无意伤害人类，也对于吃人不感兴趣，几次无意与人类之间的接触都是直接选择避开，仅仅在渔民口中留下了一些海怪的传说而已。 而这次，它也本打算直接离开了事，然而，出乎它预料的却是…… 这些渺小如微尘的生物，居然胆敢冒犯、并主动攻击它？？？ 一股难言的愤怒随即涌上了它的心头。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主动找死，就不要怪我了。” 这一刻，巨蛇瞳孔当中的暴虐气息，彻底充斥了它的视线当中。 “吼！！！！！！” 身躯庞大之如山脉一般、遮天蔽日的巨蛇，扬起自己那如山的头颅，发出了令大海为之沸腾的浑厚吼声。 浑厚而高亢的吼声甚至引得天穹之上的狂雷飞舞，无数的风暴陡然生出，仿佛直欲将整片大海都给刮翻一样。 昏暗的天空之下，滂沱的暴雨下的越发剧烈，风暴在海面之上，形成了无数的龙卷风，引发出了无限壮观的龙吸水奇观。 巨大的水柱被龙卷风直接吸向了天空，整个世界都如同陷入到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当中。 …… 而阿特勒却绝对不会明白自己眼前巨蛇的想法，望着自己身前的庞然巨物，一心只为自己的妹夫报家族血仇的他，猛然高声大吼道。 “调转船头！” 众位老埃德加家的兄弟们随即心领神会，他们的脸色涨的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奋力的划动着船桨。 在阿特勒的命令之下，原本朝着巨蛇径直驶去的龙首战船，突然拐了一个方向，在巨浪肆虐的大海当中陡然拐出了一个弧线，向着身旁的方向划去，以试图避开了巨蛇的身旁。 阿特勒的判断是对的，因为…… 随即那个身躯已然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的庞然巨物，直接将那山一般的头颅撞向了他们原先所处的位置之上。 “轰隆隆隆隆！！！！！！！！！” 刹那间，好似天地开辟，星辰坠落一般，海面陡然之间被撞开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漩涡，难以估量般多的海水在重力挤压之下，猛然迸发出来，整个大海都在为之摇晃，呻吟着，悲鸣着。 颤抖的海面，直接令海水形成了无数落差超过数十米、层层叠叠的海浪。 如同是石子落入池塘之时的涟漪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涟漪之巨大，以至于那波浪起伏时的程度已经达到了令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 “轰！！！” 在周围，一艘直接位于撞击点的旁边龙首战船，躲闪不及之下，那难以想象的滔天巨浪骤然之间向它扑去。 在这巨浪面前，二十多米长的龙首战船俨然沦为了小孩子的玩具一般渺小。 “噼里啪啦！！！” 船身之上，无数已经被激发到了极限的如尼符文，照耀的龙首战船犹如太阳般明亮，但任凭何等强大的符文也难以抵抗这仿佛天灾一般的力量。 于是乎，一个个的如尼符文都纷纷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纷纷骤然爆裂。 随即，狂暴的滔天海浪，便以其势不可挡之势，将那在其面前好似玩具一样渺小的龙首战船给直接彻底吞没掉，连点残渣都没能剩下。 而与它同样命运的，还有另外一艘极度不幸的龙首战船。 这些豪迈而悍不畏死的诺斯战士，甚至还没能发挥出其应有的作用，就已然长眠于大海深处…… “轰隆隆！！！” 此刻，暴怒的天空已然彻底变得一片昏暗，乌云密布之下，电龙闪烁，仿佛在响应着身下的巨蛇召唤。 “轰！！！” 而紧接着，伴随着巨大的水声，如山岳一般的巨蛇便又再度用头颅顶破了海面，激起无数的巨浪的同时，从海面之上跃出，朝着那试图远离它的龙首战船追去。 它的身影，在海面之上犹如是一座绵延不绝的山脉一般，每一次的摆动身躯，都会在大海之上掀起万丈巨浪和无数的风暴，就好像是风雷伴随在它的左右。 而与此同时，其他的几艘龙首战船也终于调整了过来，对着巨蛇的方向发射出了弩矢。 “嘭！嘭！嘭！” 接二连三的弩矢射出，直接刺入了庞然巨物的尾部和腹部，此刻那些失去了鳞片保护、脆弱无比的血肉，根本无力抵抗那带着万钧巨力的弩矢射击，喷涌而出的鲜血流出。 然而，这对于其他生命而言已然是危急到了生命的巨大伤口，对于体长如山脉一般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的巨蛇而言，甚至都不比被蚊子叮一口来的严重。 恰恰相反，那股痛感，反而是更加的激怒了巨蛇。 “吼！！！！” 巨蛇扬起上身，激起了无数的狂风的同时，它张大那如万丈深渊一样的血盆大口，开始深深呼吸，伴随着巨蛇的呼吸，风暴为之卷起，无数的狂风伴随着海水卷起，被巨蛇直接吞入腹中，然后…… “哈！！！！！” 对着龙首战船的方向，巨蛇的口中猛然喷涌而出如江河泛滥一般的大洪水。 “轰隆隆！！！！！” 狂风怒卷，倾泻而下的洪水，好似万马奔腾，其恢宏无边的气势就好像是长江黄河一样，奔流不息，意图将万物都吞噬殆尽。 “不好！！！” 莉娜只来得及惊声叫道，随即，龙首战船上无数如尼符文便纷纷承受不了那庞大的压力，彻底爆裂开，被那吞噬万物的大洪水所直接吞没…… 第十章 怪物 昏沉的天地之间，乌云密闭，将那太阳的光辉都给遮挡住了。 雷电、狂风、暴雨、和那震耳欲聋的怪物咆哮交织在一起，狂暴的飓风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肆虐，形成了一道道直贯于海天之间的巨大水柱。 而在阴暗的大海海面之上，如连绵不绝的山脉一般的巨蛇，暴怒着，在大海当中翻滚着自己的躯体，它每一次的搅动身躯，都会在大海之上掀起无数的滔天巨浪，一举一动之间，都好似山崩地裂，令人为之恐惧与战栗…… 而在激荡的海浪与风暴之中，仅有的几艘龙首战船上，刻在船身之上的符文，纷纷散发着耀眼夺目的白光，竭力试图庇佑这些船只能够脱离险境。 但是，面对着自己面前那一眼望不到尽头、身躯如山脉一般宏伟的庞大巨兽，和那些被巨兽盛怒之下所引发的末日场景，此刻，即使是这些悍不畏死的诺斯战士们，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恐惧之感。 他们不怕死，然而，这不代表他们喜欢毫无意义的死去。 在天灾面前，即使是再勇敢、再鲁莽的战士，也不会因为自己选择了逃离地震、海啸而认为自己是胆怯了。 而此刻…… 天灾已然降临在了他们面前。 “逃……” 一名身穿铠甲的诺斯战士，口里不由的念出了一个字。 但是，谁都还没有动，他们还在迟疑，自己究竟是应该光荣的前往神王奥丁的英灵殿，还是应该直接选择回到凡人的世界，度过自己那属于凡人的卑微一生呢。 而紧接着…… “吼！！！！！！！” 那响彻于天地之间的洪亮咆哮声，在大海之上不断传播开。 将那为首的龙首战船给彻底摧毁掉的暴怒巨兽，仰天长啸着，仿佛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与不满。 而那如雷霆一般的轰鸣声，则直接令整个大海都为之震颤了起来，波涛汹涌的海面，起伏不定，仿佛是在恐惧那缠绕世界之蛇的震怒。 “噼里啪啦！！！” 顷刻之间，更加剧烈的狂风骤雨朝着他们疯狂打来，裹挟着风雷之势，硕大的雨滴甚至打的人裸露在外的脸上、手上瞬间就淤青了起来。 “快……快跑！” 再没有丝毫的犹豫了，诺斯战士们急迫的大喊着，操纵着船桨的战士们，拼命的挥动着船桨，竭力试图从这暗潮涌动、危机四伏的大海当中逃离出去。 而那巨蛇，却丝毫也没有试图去追赶的意思，在它的眼里，那不过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而已，根本不值得去追杀。 它随意的舒展着自己的躯体，打算重新潜入大海深处，却没有在意那些被自己所激起的巨浪，却是无数生灵眼中的天灾与梦魇。 而在距离梦魇之蛇不远的附近…… 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随处可见的尸体在上下起伏着。 而在众多的浮尸当中，却有一个渺小的身影，正在艰难的扒在一块残存的木板边缘，试图爬上去。 “咳……咳咳……” 浑身上下早已湿透，头上戴着的头盔也不知在何时掉到了哪里去，湿漉漉的金色长发散乱开，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握着一柄长弓。 当莉娜艰难的爬上了木板之上，随即，她便直接虚弱的躺在木板之上，久久不能动作。 而在她的后背上，一道深深的血色创口，将残破不全的皮甲给染的通红。 除此之外，而在她的身体各处也都有大大小小、不尽相同的伤痕。 遍体鳞伤。 此刻，就是对于莉娜最好的注释了。 而当她努力依靠着自己手中的长弓，勉强站起身来的时候，抬起头，环顾四周…… 茫然的看着自己身旁的无数海面浮尸，注视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其中不乏更有她兄弟们的尸体时，她的瞳孔当中写满了茫然。 视线看向了更远方，风雨交加当中，电龙狂舞，飓风肆虐，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而那宏伟之如山脉一般连绵不绝的巨蛇，以及那些正在巨蛇的愤怒之下落荒而逃的渺小龙首战船…… 就如同是一堵无法翻越的高墙一样，仿佛在无声的嘲讽着人类的无力，嘲笑着人类的卑微……与渺小。 她的身体，在摇摇欲坠。 注视着那庞大到一眼望不到尽头、足以让人感到绝望与无力的庞然巨物，她的嘴唇，颤抖着动了动。 “为什么……” 她近乎无声的喃喃着。 绝望。 除了绝望还是绝望，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对抗之敌！ 那是梦魇！ 是天灾！ 是缠绕世界的巨蛇——耶梦加得…… “吼！！！！” 响彻于天地之间的洪亮吼声，在大海之上激起了无数的风暴，就好像是无边的大海也在为之敬畏，也在敬畏这位洛基之子一样。 而与此同时，在莉娜的脸颊之上，泪水悄然滑落。 “滴答……” 那是在痛恨自己无力与弱小的泪水…… 但下一刻，她便将自己眼角的泪水轻轻拭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她瞳孔当中的倔强与仇恨。 手中，长弓在刚刚的滔天洪水当中早已有所损坏，连弓弦也断了，不过，这并不能难到她。 “咔！” 拔出自己贴身携带的小刀，用力的割下了自己的几缕长发，双手灵巧的编制了一下，便直接往长弓上套。 “西索……” 咬紧牙，拉紧弓弦，由长发制成的弓弦艰难的将长弓固定住，泪水不住的涌出。 “凯尔……” 她无声的念着，就好像念诵这个名字，能够给予她以无尽的勇气一样。 每当她疲惫的时候，哭泣的时候，感到悲伤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个温和的对着她笑，让她能够感到开心的阳光大男孩。 有些稚嫩，有些笨拙，总是会被她戏弄。 但是，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他，喜欢那种如同太阳一样的温暖感觉。 喜欢那个听到她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时，脸上就会失去了笑容，变得郁郁寡欢的男孩子。 喜欢那个知道有别人向她求婚，就紧张局促的不行的男孩子。 更喜欢那个浑身雨水，在众人的面前，笨拙的向自己求婚，当自己点头答应他的求婚之后，便脸上露出狂喜的男孩子。 可是……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泪水，不断地从脸颊上向下流淌。 “凯尔……” 拔出自己背后的最后一根箭，搭在长弓之上，缓缓拉开。 “咔……” 随着她的动作，长弓发出微微的细响。 目光，紧紧的注视着自己面前正在大海之上掀起无数风浪的巨蛇。 而与此同时，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巨蛇随之转过头来。 “轰……” 那如山岳一样的巨大头颅，如神灵一样高高在上的抬起，无声的俯瞰着她的渺小身影。 竖立的冰冷瞳孔，注视着她，好像不屑。 “你这个……” 咬牙切齿的说着，她手中的长弓已经拉到了极致。 “轰隆隆隆！！！！！！” 在她的注视之下，巨蛇的头颅已经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带着无数的震耳欲聋的强烈风浪，就好像刹那间天崩地裂一般。 “怪物！” 愤恨的声音在大海之上传播开，而与此同时，巨蛇那已经张大了的大口，就好像一处无底的深渊一样，试图吞噬一切。 手中的弓弦一松，一道流光猛然射出，朝着深渊射去，在那足以吞噬世界一样的恐怖深渊面前，那道倔强的持弓身影显得柔弱无比。 “吼！！！！” 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当中，在纤细身影的注视之下，自己面前的无底深渊骤然之间合拢，将自己面前的一切都给吞噬干净，随即，巨大之如山脉一般的巨蛇再度潜入到了深海当中…… 良久之后，一切都消失了。 蔚蓝的大海之上，风平浪静，天空一如既往地明朗，唯有那些海面上漂浮着的木板碎片，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第十一章 沉睡 罗格纳岛，长屋内部。 “噼里啪啦……” 全部由粗壮原木制成的长屋内，墙壁上到处都挂着各类的武器和动物皮毛，一副粗犷而蛮荒的风格扑面而来。 而在宽阔的屋子中心，温暖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老埃德加则坐在火堆前，手里捧着麦酒，无声地想着些什么。 “怎么了？你又在担心孩子们吗。” 一旁，早已年过中年，曾经姣好的面容上也不可避免爬上了几许皱纹的詹妮，看着身旁的老埃德加，轻声道。 老埃德加并没有吭声，作为一个极为传统的诺斯人，他具有诸多诺斯人所固有的性格，豪迈、勇猛、悍不畏死，并且嗜酒成性、经常暴怒。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却罕见的沉默不语，静静地坐着，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诺斯人的文化当中，家族成员的死就是家族血仇，是足以倾尽所有、纵然千世万世都不惜代价来报的。所以，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孩子们，都没有任何人去质疑，是否有必要为了报仇而不惜让自己的儿子们去冒这样的生命危险。 无可否认，不同于其他神话，在北欧诸神的世界当中，无论是诸神还是人类，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强壮还是瘦弱，都往往具有严重的狂战士倾向，个个都堪称是天生的战士潜质。 但是，报仇雪恨是一回事，爱自己的孩子又是另一件事，纵然是支持自己的女儿，老埃德加也是会有时忍不住担忧自己的孩子们。 但是，作为家中的男人，肩上的职责让他没法开口，只能是沉默不语，把话藏在心中。 面对詹妮的询问，他只是坐在火堆旁，沉默着，目光看着面前的火焰，丝毫也没有任何试图开口的意思。 而看着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詹妮看了看他，摇了摇头，然后才喃喃道。 “也是，已经一个多月了。” 说着，她叹息着。 按照常理来说，一艘船出海好几个月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迟迟不归，还是让她心里有了些莫名的担忧。 “海神尼约德啊，愿你庇佑我的子女平安归来。” 她的心里默默祈祷着，但就在这时，她的耳旁先是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猛力的拍门声。 “啪啪啪！” 剧烈的拍门声，令原木制成的沉重大门也有些摇摇晃晃，与此同时的，还有那急切的大喊声。 “老埃德加、老埃德加……快开门啊！” 她一下便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那是罗格纳岛上的信使奥格。 “难道……”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随即起身，迈步到木板制成的粗糙大门边。 “吱……” 她推开了门，出现在她视线当中气喘吁吁的身影，赫然正是信使奥格。 在她的面前，奥格头上那蓬乱的金发长发当中，掺杂着不少的晨露，那素以善跑闻名的矫健身躯，此刻也已经是疲惫不堪，证明他恐怕是跑了很久。 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詹妮，奥格先是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然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詹妮太太，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能够冷静一下……” “……” 伴随着信使的话，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逐渐失去了色彩一样，变得苍白。 看着自己面前奥格那急切的脸上，上下嘴唇一开一合着，自己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原本嘈杂的世界，渐渐褪去了声音的存在，整个世界……寂静的可怕。 视线，变得有些摇晃。 阿特勒、哈瑞特、汉纳、奥尔加、莉娜…… 无数的名字卡在詹妮的喉咙当中，仿佛即将喷涌而出，自己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嘴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 取而代之的，则是突然向后倾倒的身体、和逐渐变得一片黑暗的视线当中，神色慌乱的丈夫…… …… 一个月之后，通过那些勉强捡回一条命后，诺斯战士们惊慌失措的描述，大蛇“耶梦加得”之名就传遍了整个近海地域，并渐渐传向了人类所居住的那块大陆，米德加尔特之上。 无论是渔夫还是战士，又或者是那些妇人，都会为这条巨蛇的传说而忍不住发出惊叹之声。 传说，这位天神洛基之子、前所未闻的巨蛇，有着可以和那连绵不绝的山脉相提并论的身躯，它的头颅，更是足以媲美任何一座高山，当它暴怒的时候，张开的深渊大口甚至可以吞下一整座城市…… 在吟游诗人们的口中，那条巨蛇则是因为容易暴怒，因而时常搅动大海不安，引起风暴、海浪肆虐…… 敬畏这条庞大巨蛇的人们，开始称呼它为…… “缠绕世界之蛇。” …… 但在那无底的深海当中，这条庞然巨物，此刻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在大海深处安静沉睡着…… 对于孟而言，世人对于他的惊叹和惊讶，他都根本不关心，事实上，即使是自己之前在蜕皮之时所遇到的那些乘着“小船”的小人，他也没有太多在意。 无他，太渺小。 对于他而言，那不过是相当于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一只蚂蚁咬了一口，然后便随手一巴掌拍过去，碾死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除了被咬一口的时候，当时略微有些不爽之外，对于他而言，甚至都不记得还有这一件事了。 相反，比起那些比蚂蚁还渺小的人类，孟反而是更关注自己的肚子。 作为一条标准的神话生物，孟在各种意义上都极度不科学。 比如说，明明什么都不用吃，自己也可以莫名其妙的变大，完全不符合质能守恒定律，从有意识起到现在，他甚至才刚刚过了不到两年，身躯就已经变得庞大到不可思议了。 但另一方面，身躯在不断变大的同时，他也在不断地变得更加饥饿，唯有不断的疯狂进食才能够勉强填补一下自己的饥饿感。 这种饥饿感之强烈，甚至是到了让孟没有办法去做更多无谓思考的地步，因为，光是绞尽脑汁的去试图填饱自己的肚子，就已经让他耗尽了自己全部精力。 俗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在整天饿到不行的时候，有时甚至还会出现饿到双眼发红、失去理智，天天琢磨着吃什么的情况，你很难指望这条目前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蛇会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想些其他什么东西。 不过，唯一的好处也就是这股浓浓的饥饿感虽然强烈，但是，并不会让孟被活活饿死，只是一种单纯的饥饿感而已。 而在孟第一次进行蜕皮的时候，这股饥饿感也第一次的出现了止歇，虽然依旧饥饿难当，却不会像以前那样，饿到完全失去理智的地步。 但也因此，这条大蛇，也第一次有了安静休息、等待蜕皮完成的时候。 第十二章 太阳 “哒……哒……哒。” 浑身上下都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天界神驹，踏着漫无边际的云层，拖曳着太阳战车，在遥不可及的天穹之上驰骋。 而在神驹之后，威风凛凛而美丽的太阳女神苏尔则站在战车之上，手中抓着纯金的缰绳，以操纵这两匹天界神驹的前进方向，狂风当中，金色的长发为之飞舞，威严令人难以直视。 而在她的身旁，普照大地的太阳则炽热的燃烧着，被太阳战车所承载，向整个世界散发着难以言状的光和热。 “驾！” 站在战车之上，苏尔呵斥道，手中的缰绳微微一拽，面前的两匹神驹便随即会意，稍微改变了自己奋蹄的路线，使之回到正确的轨迹上。 天穹之上，洁白无瑕的云层，时而如团团的棉絮，时而如长长的棱罗，美不胜收，但是…… “轰隆隆！！！” 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天马，在云层之间肆意的横冲直撞。 神驹所踏之处，浩瀚的云层无不为之破碎开，所有接近它们的云朵，都会被它们所拖曳着的太阳所瞬间蒸发掉。 辽阔的天穹，浩瀚的云层，太阳战车在其中恣意的前行着，而在它的身下，便是凡人世界——中庭，米德加尔特。 神车前进不休，而太阳女神苏尔则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俯瞰着自己身下的大地。 在她的注视之下，透过云层，依稀可见无数的山川河流存在，凭借天神的锐利目光，她甚至可以看到大地之上那些凡人衣食起居时的模样。 “嗯。” 女神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在这个人神混居的年代里，人和神之间的关系还非常紧密，最初的人类就是由奥丁及其威利、维，兄弟三人一起创造出来的。 对于北欧神灵而言，作为创造物，人类很是获得神灵的喜欢，以至于人类当中的英勇之士会被特准在死后，在女武神瓦尔基里们的引导之下进入到奥丁的宫殿:瓦尔哈拉——英灵殿当中，享受源源不断的美酒和肉食，每日欢宴狂饮，不断地实战操练，提高武艺。 作为阿斯加德众神当中的一员，太阳女神苏尔对于人类也一样抱有相当的善意，不然，若是她不愿每日驾驶太阳战车，以普照大地，纵然是奥丁也难以强迫她。 每日驰骋于天宇之上，闲时便看看凡人们所生活的世界，对于这位女神而言，还是很惬意的生活。 “不过……” 心中一动，苏尔随即看向了大地之上的更远方。 在米德加尔特——这处无限辽阔的大陆东边，便是大海；大海之外，则是一片无尽的迷雾；越过迷雾，在那世界的尽头，就会看到一块全新的陆地…… 约顿海姆。 这个世界当中，居住着无数的霜巨人，这些霜巨人都是源自冰霜巨人之祖伊米尔的后代。 在世界诞生之初，奥丁与他的兄弟们一起杀死了这位无限巨大的巨人始祖伊米尔，将它的身躯化作世界之树，用它的头骨做天穹，用它的血肉做大地，创造了现在的这个世界。 但是，伊米尔的后代却逃到世界的边缘约顿海姆，不断繁衍生息，时刻意图颠覆诸神的统治，时常试图杀入神灵所居住的阿斯嘉德当中。 除此之外，在西边的华纳海姆，则居住着连诸神都不清楚其来历的华纳神族，还有如深海之神埃吉尔这样对于神王奥丁态度不明的古老神灵。诸如此类，或地下的、或海里的、或天上的，或活的、或死的、或是动物、或是植物…… 虽然明面上，神王奥丁统领着整个九大世界之内的一切生者与亡者，但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却是从来都不乏暗潮涌动。 也正因为如此，以神王奥丁为首的阿萨神族，个个都是披坚执锐，常常与那些怪物、巨人们厮杀，以竭力维护整个九大世界的秩序。 “但是……这种秩序究竟能维持多久呢？” 苏尔的脑海当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但在下一刻，她便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阿萨神族都是天生的战士，战士并不喜欢去纠结这类东西，对于苏尔而言，如果有敌人，只要拿起弓箭将其射杀就好了，至于最后的输赢，就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她的余光在大地之上扫视了一圈之后，正打算收回视线，但就在这时，在她的余光当中，一个黑点突然之间开始不断变大…… 一股警兆陡然从心中生出。 “呵！” 来不及再做更多反应，她大喝一声，手中的缰绳猛然一拉，两匹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神驹也仿佛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险一样，猝然一拐，偏离了之前的轨道，拐出了一个优美的曲线，燃烧着的马蹄在云层当中只留下了点点火苗。 而就在这时…… “轰轰轰！！！！！！！！” 比震耳的雷霆还要洪亮、比大地哀鸣时的地震还要剧烈。 在苏尔的惊讶目光当中，大到不可思议的怪物咆哮着，头颅撞破了厚厚云层的阻隔，直抵那天穹之上。 云海在为之沸腾，风雷在为之呼啸，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风暴在云海之上肆虐，任何一股风暴都足媲美十级台风。 千里？ 还是万里？ 根本无法计算，也无法理解。 目之所及，面前的一切都被漆黑所笼罩。 任意的一片鳞片，都大到了一个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地步，随意的一个举动，都足以引发风暴肆虐。 它的身躯一半还留在海里，另一半却已经直接伸到了天穹之上，直欲抵达神的国度当中。 无限宏伟，无限伟大，亦无限庞大……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即使是神灵也要为之失去光彩，显得渺小无比。 “洛基之子，大蛇耶梦加德？” 苏尔惊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庞然巨物，虽然不曾在奥丁试图处置洛基的三个孩子时出现，但作为神灵，苏尔也依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分辨出自己面前的这个怪物的名字。 而此刻，那双如山岳一样庞大的竖立蛇瞳，则正俯瞰着自己面前那站在太阳战车之上，神情惊讶的太阳女神。 猩红的眼睛当中，只有无尽的贪婪、暴虐与疯狂。 “吼！！！！！！！！” 无限庞大的巨蛇咆哮着，张开了那无底深渊一般的巨口，猛然朝着太阳女神吞去…… 第十三章 日食 “饿……吃……好想……我……吃……” 在大蛇那混乱不堪的脑海当中，自从苏醒之后就骤然爆发出来的强烈饥饿感，充斥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也支配了它的一切。 在那股无比强烈的欲望摧枯拉朽般的冲击之下，平日里还算头脑清晰的大蛇，此刻甚至都已经难以组合成一个连贯的思维了。 没有任何的理性，也没有任何的思考，在那来自生命最原始的本能欲望催促之下，理性显得根本不堪一击。 目之所及，只有赤红一片，唯一的想法就是吃吃吃…… “吃掉……所有……一切……” 自从苏醒之后，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思绪当中，唯有这几个字眼在大蛇的脑海当中持续回荡。 而在它此刻混乱不堪的感知当中，最为显眼也最为瞩目的，则莫过于是那团头顶的光亮与热了。 于是，这头前所未闻、也势必将再无来者的庞大巨蛇，便毫不犹豫的顺应着本能，朝着那团带给它以光亮和温暖的东西咬去。 它有一种感觉，或许，只要吞下这个散发着光亮与热度的东西，它就可以不用饿了。 “吼！！！！！” 那比雷霆还要洪亮一千倍、一万倍的吼声在天穹之上回荡着。 亢奋，贪婪，暴虐，狂妄…… 因为即将脱离饥饿而陷入激动的巨蛇，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体都陷入到了浓浓的激动当中。 对于它而言，它根本不认为自己会失败，即使此刻理性几乎丧失殆尽，但它也依然能够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自己很强！ 非常非常的强！！！ …… “轰！！！！！！” 庞大无比，如同陆地一样的厚重云层，又岂止数公里、数十公里，即使是千军万马在这云层的面前也显得渺小不堪，足以容纳数百万人的巨城在这样的云层面前，也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但是，在更为庞大的巨蛇面前，如同陆地一样的云层却也不过是一碰即碎的易碎品而已。 “轰隆隆！！！！！” 巨蛇轻而易举的便撞碎了翻滚的巨大云层，而在这巨蛇与云层激烈碰撞的同时，无数的风暴与雷电顺应而生。 云海一片沸腾当中，暴虐的巨蛇昂起头颅，就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一样，肆意的的在云海当中纵横，头颅的每一次动作，都会激起无数的异象。 巨蛇没有翅膀，不会飞翔，更没有浮空的本领。 但是，即使如此，仅仅是依靠那闻所未闻的庞大体型，它也依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抵达到本只属于神灵与少数生灵的天穹之上。 它的身体，依然还留在无尽的深海当中，但仅仅只是抬起上身，它的头颅就已经伸进到了天穹之上。 庞大的巨蛇，身躯已然之间横贯了整个宇宙之间。 而在巨蛇的头顶，无数的星辰也为之惊恐万状，纷纷逃避开，试图远离它，远离这条暴虐的巨蛇。 平日里凶厉的魔蝎座也一改以往的凶悍本色，惊慌失措的逃向天空之上那更为黑暗的虚空当中。 而习惯隐蔽的巨蟹座，这次更是干脆躲到慌乱的水瓶座身后，以图能够躲避巨蛇的注意…… 无论是雷霆还是风暴，还是云海、太阳、星辰、霞光……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条暴虐的巨蛇面前显得渺小起来。 甚至都还没怎么动，仅仅是些许微不足道的余威，这头贪婪而暴虐的巨蛇就已经把整个天空都给搅乱了。 但是，对于那些逃窜的星座，巨蛇丝毫没有理会，此刻，在它的视线当中只有一个东西存在…… 那个散发着无限光亮与无限热度的东西。 “吃掉它……” 因为饿到发疯而变得赤红一片的瞳孔，死死的注视着那个被世人称之为太阳的东西，巨蛇贪婪的口中，带有剧毒的蛇涎不断向下滴落。 它毫不迟疑的冲着那个发热的东西冲去。 “吼！！！！！” 巨大的咆哮声当中，千万里的云海也在为之翻滚、沸腾。 而在它的面前，太阳女神苏尔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调转战车逃离。 纵然是身为神灵，也并非无敌的。 虽然很少见，但偶尔，太阳女神苏尔也会参与到巨人之间的战争中，有时，在面对那些自远古混沌时代就繁衍至今的霜巨人时，就连神灵也会为之吃瘪。 “打不过就跑”，在这群以战士自居的北欧神灵当中并不会被视为可耻，而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除了那个满脑袋战、战、战的雷神托尔以外。 于是，大蛇在太阳战车的后面追逐着，而苏尔则驾驶着太阳战车在云海之上驰行，试图逃离大蛇的追逐。 两者一前一后，形成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场景。 于是乎，在人间世界，那些凡人们便惊讶的发现了一件事情…… 在天空之上，从来如一的太阳居然变换了轨道，在天上漫无方向的运动着，就好像是在试图逃避什么。 与此同时，在太阳的边缘处，一抹黑色在缓缓的侵蚀着太阳的本体，如同是被什么东西吃了一样。 日食…… 出现了。 第十四章 极光 “轰隆隆！！！！” 如陆地般厚实的云层在巨蛇的撞击面前，根本是一击即溃，千万缕云层被撕扯开，化作天空当中的虹霞。 无数道的鲜红血痕，在天空当中扩散开，犹如是受伤的天穹在为之泣血。 “吼！！！！！！！” 比深渊还要深邃，比黑暗还要黑暗的巨怪贪婪的张开了饕餮巨口，仿佛是鼓足了劲一般，猛的扑了过去，要把整个太阳都给一口吞入腹中一样。 然而，骁勇善战的太阳女神显然不愿这种场景发生。 “滋啦！！！” 驰骋于云层之上的太阳战车，在两匹火焰神驹的拖曳之下，猛然间向右一拐，掠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避开了巨怪的吞噬。 而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力挤压之下，纯金制成的车轮随即与云层发生了激烈的摩擦，数不尽的细碎火花骤然迸发出来。 来自天界的神火在云层当中燃烧着，直接在云层之上留下了两道火焰构成的车轨。 火焰在云层当中飞速蔓延开，云海转瞬之间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火海。 从下往上看，整个天空此刻已然是遍布红霞，就好像是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炙烤着天空一样。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些火花则是直接落入到了凡人世界当中…… …… 休努尔山脉。 郁郁葱葱的群山当中，鸟兽在山中游走、嬉戏，从表面上来看，今天仿佛又是平静的一天。 “呦……” 密林当中，一只稍大的母鹿领着身后的一头小鹿，在林中前行，而此刻的它们，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一切。 突然之间，似乎偶有所感的小鹿抬起头，不由的向上看去。 在它那双透明而好奇的眸子当中，头顶，那此刻赤红一片，猩红如血的天空当中，一点闪耀着光芒的红光正在缓缓变大…… 与此同时，在它的身旁，温度也似乎逐渐开始提高。 温度的变化，显然令母鹿变得不安而慌乱起来，它急促的鸣叫着，试图督促小鹿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已经晚了。 “轰隆隆！！！！！” 燃烧着天界神火的巨大火球，骤然之间撞向了这片郁郁葱葱的群山当中，刹那间，震耳欲聋的暴鸣声中，地动山摇。 碰撞时迸发出来的激烈白光闪耀于天地之间，其发出的光亮，就好像是一千颗、一万颗太阳突然之间同时爆炸了一样，令人无法直视。 其产生出来的巨大冲击波，更是直接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给抹平了，无论是群山还是还是丛林，都如同是微不足道的灰尘一样，被直接化为乌有…… 剩下的，只有那无边无际的火海，和那升腾而起的巨大蘑菇云而已。 曾经被世人命名为休努尔的山脉已然消失了。 在这里的，只有一个将被后人敬畏的称之为休努尔火山的地方，在这里，来自天界的太阳神火将在这里燃烧千万年之久。 而与此同时，在凡人世界的许多地方，类似的场景也正在不断地上演…… …… 而在天穹之上，驾驶着太阳战车，刚刚才狼狈的逃离了巨蛇吞噬命运的太阳女神苏尔，并没有时间去关心那些被他们之间战斗的余波所危及的凡人们，而是猛的转过头去，看着自己身后的那头暴虐巨兽，看着那颗比高山还要宏伟、比夜空还要漆黑的头颅，她的脸上露出了震怒之色。 “洛基之子啊，你竟敢如此放肆！轻辱一位天界的女神。” 人类的愤怒，需要用刀剑来回应，而一位骁勇的女神，则要用自己的弓箭来说话。 巨蛇仍在试图追逐太阳，两匹神驹则竭力的拖曳着太阳战车在云层之上驰骋，而在这场追逐当中，太阳女神苏尔，则是取下自己身上那片刻不离身的华丽弓箭。 “西索……” 白皙而健美的双臂稳稳的拉开弓身，一手将箭搭在弓身之上。 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自己身后那如山脉翻滚一般的巨蛇。 云海之上，熊熊燃烧的火光滔天，浩瀚的天穹之上壮丽无限。 而在这呼啸而过的狂风当中，女神站在疾驰的战车之上，身上穿着盔甲，手中拉开长弓，眼中含怒。 那矫健的身姿，相比起她面前的宏伟巨蛇，虽然显得无比渺小，渺小的如同微尘，但却也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吼！！！！！！” 贪婪的巨蛇朝着女神猛的咬去，可与此同时，搭在箭身之上的手指已然松开！ “去！” 她猛然间大喝一声，手指一松，足以洞穿星辰的利箭随即如雷贯出。 “呼！！！” 刹那间，风云变幻，狂风骤雨顷刻而至，雷霆陡然生出，夹杂在箭身之上…… 箭？ 不，那是光！是雷电！ 天空在低吼，狂风、雷电……组成了完美的伴奏曲。 光所至之处，无论是风，还是雷，又或者是黑暗……一切的一切都被这道光刹那间划破，一分为二。 一道耀眼无比的光，跨越了无数的风雨阻隔，直接冲向了那头身躯贯穿于宇宙之间的饕餮巨怪。 与此同时，在地面上，无数的人们都抬起头，愕然的看着那此刻猩红如血的天穹之上，所划过的一道极美极光。 那道极光是那么的绚丽夺目的，绚丽的如同死亡一样…… “轰！！！！！！！！！” 天空也在为之咆哮，狂风暴雨当中，须臾之间，极美的极光便洞穿了那头巨兽的如山头颅…… 瞬间，比太阳还要明亮、比火焰还要暴烈的如昼白光猛然迸发出来，光芒横扫了整个天空。 刹那间，金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一切种种难以言喻、难以描述的绚丽色彩骤然之间混杂在一起，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极美姿态照亮了每一寸天空、每一寸大地、每一寸海洋，将一切都装点的流光溢彩、如梦如幻。 无论是天上还是天下，无数的人们在那种神迹一般的光芒面前为之跪倒，为之战栗，惶恐不安的为神灵的震怒而祈祷着。 即使是在光芒渐渐褪去之后，在那远方的云海和天尽头，也依然残留、闪烁着那妖异的绚丽光华，久久不能褪去。 那种浩瀚无边的威严，比山还要巍峨，比海还要博大。 这，是只有神才能拥有的伟大力量。 但是，看着自己面前那个被残留的白光所笼罩、久久不能散去的庞然巨物，太阳女神苏尔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惊愕。 “怎么会……” 她惊讶道。 就好像是在反衬她的声音一样，与此同时…… “吼～～～” 在尚未散去的白光笼罩当中，暴怒的宏伟巨兽发出了受伤时的愤怒吼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浩瀚的云海之上为之回荡。 第十五章 闯入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在大蛇的脑海当中，难以言喻的剧痛感在疯狂的撕扯着它本就不多的理智，让它变得越发暴怒起来。 赤红如血，庞大的如同湖泊海洋一般的妖异蛇瞳如同被激怒了一般，红的近乎发紫，而它的眼神也变得无比狰狞而骇人。伴随着大蛇的暴怒，就连它身旁的云海都仿佛感受到了这个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心中的无边狂怒一般，变得鲜红似血。 “吼！！！！！！！！！！” 刹那间，风雷变幻，在太阳女神苏尔脸色铁青的注视之下，在电闪雷鸣声中，面前这个身躯连接于天地之间的庞大怪物昂起如山的头颅，爆发出了响彻天界的暴怒巨吼，声音之高亢，令大海之上也为之掀起了无数的风浪，天上的云彩纷纷为之震碎，本已避之唯恐不及的星辰更是不得不恐惧的一退再退，纷纷面露惊惧之色。 “轰隆隆！！！” 甚至就连那亘古不变的广阔苍穹，也在怪物的暴怒吼声当中被震的仿佛摇摇欲坠，不断有细碎的瓦砾从隐隐裂开的天宇裂缝之间，化作天火跌落人间。 “不……不好……” 惊恐逃离的群星当中，有的星座望着那从天外不断坠向人间的天火，惊声尖叫道，脸上写满了惊慌不安。 天宇是神王奥丁用霜巨人之祖——伊米尔的头盖骨所化，用于抵御来自天外世界的种种混乱，以防止那些天火泄入人间世界，可此刻，天穹已然出现了裂缝…… 那么，人间世界恐怕就危险了！ 而对于这种种一切，巨蛇显然不会在乎，它低头俯瞰着自己面前渺小无比的神灵，狂暴的径直冲了过去。 宛如万丈深渊一般的血盆大口在太阳女神苏尔的面前不断扩大，直欲将太阳女神吞入腹中，这一次，大蛇眼中的目标已不再是那个熊熊燃烧的太阳了，而是那个正惊骇欲绝的女神…… 它要吞掉这个彻底激怒了它的家伙，不管这个家伙是神还是什么，但凡是激怒它的家伙，都要死。 “吼！！！！！！！！！！！！！！” …… “逃！” 来不及任何的思考，苏尔本能的想到了逃跑。 不同于之前暂避锋芒的战术性撤退，这一次，这位天界女神是罕有的在恐惧的驱使之下想到了逃跑。 她头一次感到了恐惧。 甚至都不需要她的催促，两匹名为阿尔瓦克与阿尔斯维的天界神驹便已经直接惊恐的在云层之上狂奔了起来，以试图逃离身后大蛇的深渊巨口。 拉拽着太阳的太阳战车在云层之上疯狂疾驰，但那身后，彻底狂暴的巨蛇猛地扑了过来。 “轰！！！！！！！！！！” 沉重无比的巨蛇头颅没能命中战车，反而是一头撞在了巍峨的天穹之上，如山如海的硕大头颅令天穹为之震颤了起来。 在宛若哀嚎的巨大轰鸣声中，天空被撞的直接发生了倾斜，无数悬挂在天空之上的星辰纷纷为之摇曳，更有星辰在巨力冲击之下直接化作流星坠落进了大海当中。 猩红而暴怒的狰狞蛇瞳当中，倒映出了那狼狈逃窜的太阳女神苏尔的身影，平日里总是光辉无限的她从未显得如此仓皇，载着太阳的战车刚才因为过于急速，甚至险些将太阳都给甩下大地。 炽热的神火在云层之上熊熊燃烧，整个天空都早已化作了无尽的红霞，流星在天空之上滑向地面，但巨蛇的暴怒显然不会因此得到满足，它咆哮着，顺着太阳女神逃跑的方向冲了过去。 云海，星辰，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住这头暴怒怪物的前进，而被紧追不舍的太阳女神苏尔脸色发白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头怪物，随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逃到阿斯加德去！” …… 阿斯嘉特，彩虹桥头。 海姆道尔目光如炬的站在宏伟的七彩虹桥桥头，手中握紧斩剑，用他那明锐的目光警惕的扫视着一切可能来犯的敌人，一旦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时刻准备吹响号角。 作为连接着人间世界乃至是整个九大世界与神国阿斯加德的唯一通道的彩虹桥，无论是谁都必须要经过彩虹桥才能进入到彩虹桥，其重要性显然是不言而喻的。而在这个时代，试图反抗诸神的生灵从来不少见，也正因为如此，彩虹桥常常就是诸神抵御外敌的第一线，而为了抵御那些可能来犯的霜巨人和其他种种邪怪，这里显然必须要由一位强大的战士来守护，而海姆道尔，则是当之无愧的强大战士。 由诸神的力量所共同创造出来的海姆道尔，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肩负着守护神国安全的重任。他的力量，足可以和任何一位神灵相提并论，纵然是奥丁也不得不感叹他的力量之强大，而他也确实不负众神所托，在数万年间，霜巨人无数次试图进攻神国阿斯加特的战争当中，都牢牢的守住了彩虹桥，没有一丝懈怠，成为了足以与雷神托尔相提并论的赫赫神灵。 但是，纵然是他，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在他的面前，漫天的神火烧红了天际，群星都惊慌失措了起来，整个天空都动荡了起来，而快如霞光的太阳神车则从他的身旁呼啸而过。 凭借自己明锐的目力，海姆道尔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的太阳女神苏尔，那绝美脸庞上的惊惧之色，此刻显得惊惶失措的她，甚至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女神。 “怎么回事……” 大为惊愕的海姆道尔尚未来的细想，他就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了。 “嘭！！！！！！！！！” 好似山脉一样宏伟的宏伟蛇头突然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彩虹桥之上，令彩虹桥都为之摇摇欲坠，然后，便准备顺着太阳战车前进的方向蜿蜒前进，但海姆道尔又岂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停下！” 这位赫赫有名的天界战神虽然还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数万年来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暴喝一声，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以试图抵挡住这位冒然入侵神国的外来者。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来犯者的浩瀚伟力。 “砰！！！” 当他举起的盾牌撞上了巨蛇身上的鳞片时，宛如金戈交织的嗡鸣声随即响起，就好像是撞上了一座山一样，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力量便骤然间反射回来，震得他的手腕为之酥麻发软。 不，不是山，就算真的是一座山也绝对无法压的住这位天界神灵，这股力量，简直好像是整个海洋一样，无穷无尽，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就好像是试图扛起山岳的蝼蚁一样，根本难以支撑。 但海姆道尔仍拼命的抵住盾牌，额头的青筋暴起，竭力试图阻拦住这股无可违逆的伟力前进，他的脚裸死死抵住地面，在巨力压迫之下，他的脚裸深深的陷入到了地面当中，并且还在不断陷下去。 而就在海姆道尔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那股浩瀚的力量一松，海姆道尔下意识抬头一看…… 在他的头顶，是一双如湖泊般巨大的冰冷瞳孔。 巨大瞳孔的主人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自己身下那渺小的如同蝼蚁一样的海姆道尔，就好像是一位巨人被一只蚂蚁咬了一下，便惊讶的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一样。 然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海姆道尔，他随意的一甩头颅，便将猝不及防的海姆道尔抛飞了出去，继续对着太阳战车紧追不舍，一路冲入阿斯加特，碾坏了不知多少神异花卉。 …… 而良久之后，一声嘹亮而急切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阿斯加特，向诸神们宣告着不速之客的来临。 “呜~呜~” 第十六章 噬日 “噗通！！！！！！” 粗如山脉的蛇尾猛力一甩，太阳女神苏尔驾着疾驰的太阳战车，早已变得狼狈不堪的她凭借着自己对于神国的熟悉程度，她还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是，她身下的那座宫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这如山一般的轰击之下，美轮美奂的巍峨宫殿应声化为灰烬，在神国当中扬起了漫天的飞灰，轰鸣的巨响声也不知惊扰到了多少生灵。 可大蛇显然不会满足，它赤红如血的瞳孔当中，只有面前那个正驾驶着太阳神车、惊慌失措的亡命逃窜的美丽身影。 “她该死！！！” 此刻，最初那个试图吃掉太阳的想法早已被它抛之脑后了，它现在只想要发泄自己的愤怒。 大蛇肆意的舒展着自己身体，庞大无比的身躯在阿斯加德当中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碾碎了不知多少座金碧辉煌的神殿，而它的目标则始终都是面前的那位女神，但是，庞大的体型显然拖累了它的动作，笨重而迟缓的动作虽然力量十足，却难以命中到灵活多变的太阳女神苏尔，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让其逃脱掉，就好像是用大锤打蚊子一样困难。 而与此同时，大蛇的野蛮行动显然惊动了很多人的注意力，那些居住在神国当中的维京英灵们，瞠目结舌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庞然巨物，随即便兴奋了起来，在这个没有死亡概念的阿斯加德当中，英灵们每日的事情除了肆意的喝酒吃肉，便是不断地相互厮杀，在永无止境的战斗当中磨砺自己的技巧，随时等待诸神的命令。 而对于这些悍不畏死的英灵战士们而言，一个突如其来、闯入神国阿斯加德的敌人，足以令他们兴奋无比了。 “人类战士！阻止入侵者！！！” 太阳女神苏尔虽然狼狈逃窜着，但还是趁着自己躲避开大蛇攻势的间歇，抓住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对着那些英灵战士们疾声呐喊道。 “哈哈！好大的一个怪物。” 而一个手里拿着巨大角锤的维京战士抬起头，仰望着自己远方那个如同会走路的山脉一样、在神国当中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的巍峨怪物，嘴里啧啧称奇道。 这个金色的胡须被扎成一根根小辫子，身高远远超越常人半个身子的维京战士，脸上写满了亢奋与跃跃欲试。 “这次我先上，这个怪物的头颅我铁锤吉斯林要定了！” 紧接着，他便狂呼呐喊着冲向了那个巍峨怪物的方向，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批批虽然身材相貌各异，但脸上却都和他一样写满了亢奋，同样嗷嗷直叫的朝着怪物的方向冲过去的维京战士。 这并不仅仅只是个例，如果从上空俯瞰整个神国，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英灵战士们几乎犹如黑压压的蚁群一样，多的令人绝望，数万年间，不断从人间世界进入到英灵殿的无畏战士们积累下来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形成了一股无比可怕的力量，在这股力量之下，即使是那些连神灵也不怕的霜巨人也要心生忌惮。 而此刻，这股力量则将矛头对准了大蛇。 铺天盖地而来的英灵战士们各施手段，或是用羊角大锤，或是用双刃战斧……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器对准大蛇身上的鳞片便劈里啪啦的砍了起来，而且，还不断有数不清的英灵战士们爬上大蛇的身躯，以试图对大蛇进行攻击。 整个场景，就好像是被蚁群所团团包围的大角虫一样，只不过，大蛇所扮演的这只“大角虫”实在是太大了而已。 “吼！！！！！！！！！！” 身上爬满了英灵战士的大蛇暴怒的咆哮着，开始在地面上翻滚，以试图将这些烦人的小东西都给掀下去，沉重如山脉的身躯，在神国当中翻滚起来的动静，就好像是地动山摇一般，亘古不变的神国好像要被大蛇给掀翻了一样。 “轰隆隆隆！！！！！！！！！！” 地面在疯狂的震动，就如同是地震了一样，令人根本无法站立，被大蛇的身躯所碾过的地方，花园化为瓦砾、宫殿沦为废墟，无数躲避不及的英灵战士被大蛇庞大的身躯给直接碾成粉碎，但在这个不死的神国当中，他们随即便又复活了过来，继续大笑着对着大蛇发起攻击。 而经过实验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根本不管用的大蛇，扫视了一眼自己身旁那些众多渺小如蝼蚁的英灵战士，看着他们正在不断的顺着自己的鳞片往自己身上攀爬，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猩红如血的瞳孔当中暴怒之意越炽，狰狞的眼神变得越发恐怖起来。 而在大蛇的身上，一位维京战士猛力的用手中的战锤击打着大蛇身上的鳞片，大蛇身上的每一块鳞片都足有小山一样庞大，厚度更是远胜城墙，攻击大蛇鳞片的行为简直如同是在要挖穿一座山，艰难的令人绝望，但即使是如此坚固的鳞片，在这些数不尽的维京战士的疯狂攻击之下，也在渐渐被击穿。 但就在这时，这位维京战士突然感受到大蛇好像停下动作，不由的抬头望去，只见大蛇就好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样，什么也没有做，就这么停留在了原地…… 不对！ 并不是完全没有动作，大蛇在呼吸！ 维京战士瞠目结舌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大蛇，呼吸是什么样子，人人都知道，但是，当一个比山脉还要宏伟、比海洋还要庞大的怪物开始呼吸时，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呢？ “呼……” 在维京战士的注视之下，大蛇停止了自己所有的动作，张大嘴，开始吸入气体，大量、不对，应该说是海量的气体正在被大蛇所吞入腹中，而大蛇的动作是如此剧烈，以至于在它所吸气的地方，已经开始形成了数条龙卷风暴，风暴牵引着附近的英灵战士，令他们被迫被风暴所吹散。 仅仅只是呼吸，就足以引发风暴，这就是这头庞然怪物的可怕之处，它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足以形成令人恐惧的天灾。 甚至都已经不需要再去看了，因为明明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维京战士依然能够感受到那股被强烈的风力所牵引、身体正在不由自主的朝着大蛇蛇口的方向被吸去，而目之所及，在那些更为靠近大蛇的地方，有些英灵战士更是被直接吸进大蛇的深渊巨口当中。 “难道……” 多年的战斗经验令这位维京战士不由的心生不安，他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然扭过头，对着自己身旁的战友们急迫的咆哮道。 “快跑！！！！”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大蛇张开了自己的深渊巨口，随即无数风暴猛然喷涌而出。 “轰隆隆隆隆！！！！！！！” 刹那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在漫天的风暴当中，无数的废墟与杂物被卷起，令视野当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无论是英灵战士还是那些宫殿，都在这场剧烈的风暴当中被卷起，犹如滔天巨浪当中的中一叶扁舟，根本无力挣扎。 在剧烈的狂风作用之下，那些平时微不起眼的小东西在此时都变成了最为致命的武器，任何一个小石子、饰物，此刻都在以超过音障的惊人速度飞舞，而这些数之不尽的尖啸破空声，在这场仿佛能把整个阿斯加德都给掀翻的暴风当中却显得无足轻重，那些数以千丈计、万丈计的龙卷风暴，如同是一根根通天彻地的巨柱一样，令这场风暴的盛宴永远也无法得以平息，只要它们还存在，这场暴风就永远也不会止歇。 而在这个万物都混沌一片、风暴肆虐的环境当中，驾驶着太阳战车的太阳女神正在艰难的抵抗着那些风暴造成的影响，但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战车上所装载着的那个耀眼太阳，已经成为了这个到处都灰蒙蒙一片、难以辨识的环境当中，唯一的一个醒目对象了。 “吼！！！！！” 而直到从她的身后传来了怪物的咆哮声之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转过头去，却只能看见那张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口将自己连带着太阳都给彻底笼罩进去了，随即，她的眼前便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而与此同时，在她意识清醒的最后，她仿佛隐约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和一个愤怒无比的咆哮声。 “大胆！！！！！！！” 第十七章 宿敌 一口将太阳女神苏尔和太阳都给干脆利落的吞下腹中之后，还没等大蛇来得及一扫怒气，大蛇的身旁却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惊雷咆哮，其中，一声好似暴怒狂狮的愤怒声音尤其洪亮。 “大胆！！！！！！！” 明明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语言，但大蛇却很奇妙的能够明白那句话在说什么，而且…… 那个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呢，好像它曾经在哪里听过。 “哼……” 两道宛如龙卷风暴的鼻息从大蛇的鼻孔猝然喷出，它昂起硕大的如山头颅，试图转头看看身旁究竟是什么，但尚未等它转过头去，在它的余光当中，视界当中便突然之间变得一片纯白。 “轰隆隆隆隆隆！！！！！！” 刹那之间，一道如山峰般庞大、仿佛撕裂了整片天空的狂雷咆哮着，如龙般在天空中狂舞，骤然间击中了它的如山头颅。 那些比城墙还要坚硬、比小山还要巨大的蛇鳞甚至连阻挡片刻都没能做到，便在这道狂雷面前被轻易的击成粉碎，那些浑厚强大的血肉、那些坚硬无比的骨骼，在这道狂雷的面前都显得是如此脆弱。大蛇的头颅瞬间便被击出了一个巨大的创口，从创口处涌出的鲜红血液如同雨水一样，化作漫天的血雨撒向了神国的地面。 “吼！！！！！！！！！！” 吃痛之下，大蛇不顾一切的发出了疼痛难忍的悲鸣声，巨大的声音震得整个阿斯嘉特都在隐隐摇晃。 头颅处传来的强烈剧痛感依旧，但是，这股强烈的剧痛感也令原本陷入到了疯狂、愤怒与无止境饥饿感当中、失去了冷静与理智的大蛇恢复了一丝理智。 “危险！！！！！” 原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大蛇的脑海当中第一次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这股危机感是如此强烈，就好像是一头老虎偶然遇上了一头狮子时一样，那种因为遇上了势均力敌的强敌而本能生出的浓浓警惕和戒备之心一样。 但是，伴随而产生的却是一股遇上宿敌之后，近乎本能的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亢奋情绪，这股亢奋情绪就好像是在不断疯狂的督促着大蛇：“快去和那个家伙斗一场！！！” 这种本能和亢奋是如此的强烈，就好像能够和那个家伙战斗一次便是大蛇这一生最高的追求一样。 不过，那丝属于人类的冷静意识却在告诉大蛇：“你现在受了伤，这里又太危险了，所以快跑。” 而最终，冷静的理性占据了上风。 凭借着最后的一丝理性判断，大蛇忍着剧痛，硬生生压倒了那份原始的兽性，转头扭身，便要重新回到大海当中，而在离开之前，它不由的瞥了一眼身后，想看看究竟是谁攻击的它…… 而只见在它身后，众多的神灵已经赶来，但在诸神当中，一位长着红头发、红胡子，威风凛凛的神灵尤为瞩目，他的浑身上下都笼罩着雷电，飞在天空当中，满脸怒容的看着他，而那张脸让大蛇瞬间回忆起来了它的身份。 “thor（托尔）……” 大蛇阴沉的念着这个名字，在它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这个家伙把它丢到无尽之海当中去的，它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而看着那个怒意勃发的家伙，它突然之间隐约有一个感觉，它们迟早还会再见面的。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在遮天蔽日的火云当中，不甘的怒雷在天际当中咆哮、飞舞，而引发这一切的大蛇却早已回到了无尽的深海了，重新陷入了沉眠当中。 …… 阿斯嘉特。 托尔满脸愤怒的望着那个从他面前逃走的大蛇，握紧战锤米约尔尼尔的右手气的直发抖。 原本与诸神都一同前往由命运三女神所守护的乌达泉游乐，以至于疏忽大意之下，阿斯加德竟然只有海姆道尔与那五千万名英灵战士在守护，令大蛇得以乘虚而入。即使是听到了海姆道尔所吹奏的号角声，也还是晚来了一步，使一位天界的女神在他的面前被一头怪物给生生吞入了腹中，而他却没能来得及将她救下，对于这位天界最强的战神来说，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而那个怪物是谁，他也隐约猜到了。 “轰隆隆！！！” 神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世界的变化，托尔的愤怒，便意味着天空当中所弥漫的无数雷电，雷电在天空当中飞舞着，伴随着托尔的意志，一道道雷电击落在了地面之上，将那些被大蛇所制作出来的风暴一股股的熄灭掉。 风暴逐渐熄灭之后，露出了被大蛇所肆虐之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的阿斯加德，那些不死的英灵们散落在各地，一个个看起来都狼狈不堪。 而看着面前的这种残破景象，托尔终于忍不住了，它抬起头，对着天空愤怒咆哮道。 “洛！！！基！！！！！！” 愤怒的咆哮声从阿斯加德一直传播开…… …… 人类世界的某处。 “嗝~” 一位身材瘦削的俊美男子，懒洋洋的躺在酒馆当中的座椅上，惬意的打着醉醺醺的酒嗝，而在他身旁，则是正恐惧的躲在柜台下，不断向着各位神灵祈祷的酒馆老板，整个酒馆当中一片狼藉，除了两人之外空无一人。 刚刚的天变异像实在是太诡异了，把众多的客人都给吓走了，即使是悍不畏死的维京人对于神灵也是会抱有几分敬畏的，但这个身材瘦削的俊美男子却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什么也不怕，就这么懒洋洋的躺着。 “喂，店主，再拿几瓶麦酒过来。” 俊美男子不满的把自己手中的木酒杯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但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酒馆店主显然不会再回应他所说的话了。 “切，有什么好怕的，无趣。” 大感无趣的俊美男子撇了撇嘴，然后，瞄了一眼酒馆外的天空…… 在他的视线当中，漫天的红云几乎遮蔽了一切，本应该在天空当中的太阳，此刻也失去了踪迹，光亮正在以肉眼所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整个世界，正在渐渐陷入到黑暗当中。 看着天空，看似懒散的俊美男子，目光略微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这次好像确实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他一边喃喃自语的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似醉非醉的脸上当中，先是露出了几分玩味，但随即便又恢复了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醉醺醺酒鬼样子。 第十八章 启示 而与此同时，正隐藏在无尽深海当中的孟自然不会知道这些，更不会知道那位天界最强的战神此刻已经暴跳如雷，对自己咬牙切齿到了极点。 对于他而言，虽然他会按照自己曾经身为人类时候的思维模式思考，但是因为缺乏自己身为人类时候的记忆，所以对于自己的人类身份严重缺乏认同感，习惯于吃了就睡，睡醒再吃，没有什么野心和欲望，充其量也就是一头拥有人类思考模式的野兽而已。对于孟而言，无论是吃掉太阳还是吞噬太阳女神苏尔的行为，都不过是自己在正常的进食而已，单纯而纯粹，没有什么恶意。 当然……对于那些此刻已经没有了太阳普照大地、正陷入到无尽的黑暗与绝望当中的凡人而言，大蛇这一随性的举动是不是邪恶的，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对于孟而言，他显然没有什么兴趣去搭理那些凡人，他可不在意这些东西，不过……有时就算你不想搭理某件事情，最后这件事情却偏偏还是会和你扯上了关系。 …… 米德加尔特，南方，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当中。 天空当中漆黑一片，仅有月亮和少数的星辰，稀疏的月光照耀在这个小山村当中，却只能令这个人烟稀少的村庄显得越发愁苦，仅有一间房屋当中还透露着些许的火光，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之下，隐约还可以看见房屋当中有大量的模糊人影。 而在这间光线昏暗的屋子当中，火堆正在劈里啪啦的燃烧着，一群或老或少的男女围坐在火堆旁，气氛格外的安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大口的喘气，目光都紧紧地注视着那个最靠近火堆旁的年迈老姥的身上。 “-call……” 在人群的簇拥之下，老妪坐在火堆面前，面对着自己面前的火堆，双臂摊开，就好像是在拥抱自己面前的火堆一样，在她的脸上画满了用各种色彩斑斓的颜料所绘成的诡异文身，神情格外庄重、肃穆，口中不断快速的念诵着各种复杂难懂的词汇，有些类似北欧语言，却又不完全像，仿佛是在和谁交流一样，时不时的还往火里面撒一些什么特殊的粉末，促使火变得更加旺盛。 燃烧的火堆，围坐的人群，诡异的老妪，一切都诡异到了极点。 而随着老妪的念诵，在老姥的面前，原本静静燃烧的火堆就好像活了一样，伴随着老妪那些复杂难懂的词汇和语调开始躁动不安的摇曳起来，火焰越烧越大，原本不及半人高的火苗疯狂膨胀开，几乎是瞬间在老妪的面前膨胀成了几人高的巨大火球，险些就要烧到屋顶了。 伴随着周围人群情不自禁的惊呼和畏惧声，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火焰变幻成了一个隐约类似人型一样的虚幻形态，而与此同时，老妪的吟唱声也变得越发急促和高亢了起来，她的身体突然开始如同抽风了一样不停的抖动，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附着在她的身上，所以令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了一样。 最后，就当老妪的声调达到极限，火焰也燃烧到了极限之后，猛然间，老妪停下了动作和吟诵…… 火焰渐渐再度恢复了原状，一如既往地只是那么一小团火苗，在火堆上静静地燃烧着，之前的种种，就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一样，但是，吟唱完之后浑身疲惫，好像脱力了一般的老妪却是身体随即一软，要不是周围人眼疾手快扶住她，肯定就直接撞进火堆当中去了。 即使如此，她也是气喘吁吁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早有人递上了一碗水，以供老妪解渴。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先知，神灵有什么启示吗？” 犹豫了好久，才有人对着正在慢慢歇息的女先知，言辞敬畏的问道。 神灵的启示，无疑是一件大事，对于这些什么都不怕的诺斯人来说，也只有神灵才能让他们有几分畏惧。 就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紧接着，人群中有人担忧的说道。 “已经是七个月亮升起了，可太阳还是没有出现……难道神灵抛弃了我们吗……” “住口！你这是在渎神！” 一个严厉的声音呵斥道。 于是，原本的一些窃窃私语声才敬畏的止歇了下去。 也难怪，自从七个月亮升起前，天空异变，随即太阳消失，月亮已经第七次出现在了天空当中，可太阳却始终都没有再出现过，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没有了太阳，意味着农作物无法生长，难以出海捕鱼，种种习以为常的生活都突然之间面临着生存上的困境。 所以，在这种惴惴不安的情况下，各地的人类都在不断的想办法以试图解决，而在这个小村庄当中，他们所能依靠的便是被视为女先知、预言者的老妪，期待能够通过女先知的神秘魔术，以寻求神灵的启示。 然而，面对众人的期待，年迈的女先知只是环视了一圈众人之后，摇了摇头道。 “神灵……没有启示降临。” “嗡~” 瞬间，就好像炸开了锅一样，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着，惊愕、失望、惶恐、不安……种种情绪在人群当中蔓延。 在这个被神灵所统治的时代，面对这样的情况却没有神灵的指引，对于这些凡人而言，简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是，火之精灵给了我以些许的启示。” 但随即，从女先知的口中所说出的话，成功的压制了众多的嘈杂声音。 一名为首的健壮男子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女先知，然后慎重的问道： “您的意思是……” 似乎是之前的施法令她疲惫到了极点一样，年迈的女先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轻声说道。 “火之精灵回应了我的呼唤，它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女先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神当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一股强大的力量……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贪婪而暴虐，无比的残忍，无比的邪恶，在太阳消失的那一天，那股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将太阳给彻底吞入了腹中，于是……这个世界上将从此迎来一个没有太阳的时代。” 第十九章 祭祀 闻言，人群当中再次变得骚乱起来，无数的窃窃私语与交头接耳中，对于那个可怕未来的惶恐与不安，写满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为首的健壮男子愕然着，虽然没有足够的智慧来理解太阳消失之后，他们将会迎来一个怎样的世界，但仅仅只是这几天的骚乱也足以令他明白，太阳的消失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可如果太阳永远消失呢……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那……我们……” 他呐呐着，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女先知沉默了，平日里看起来无所不知的她，此刻也陷入到了茫然无助当中。但是，沉思良久之后，她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献祭吧。” “献祭？” 女先知瞥了一眼身旁的健壮男子，这位附近氏族的领袖脸上露出了困惑与不解，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向这位强大的存在献祭吧，用我们的牛羊、用我们的奴隶、用我们所有的财富，去乞求这位强大存在的怜悯吧。” 健壮男子沉思了片刻，迟疑道。 “这样……能够让那位存在把太阳还给我们吗……” “不知道。” 女先知凝重的摇了摇头。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其他选择了。” 健壮男子沉思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随即朝着老妪恭敬的俯身一拜，其他的男女也纷纷紧随其后，对着老妪拜了一拜，然后健壮男子便站起身，推开木门，带领着众人离去。 女先知无声的注视着面前众人的离去，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这些什么。 直到众人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许久之后，她才抬起头，看着明月高悬的夜空，喃喃的念道。 “奥丁神啊……这究竟都是因为发生了些什么啊。” …… 皎洁的月亮落下，太阳依旧没有升起，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深深地黑暗当中，不知有多少人陷入到了哀叹与愁苦当中。 而在度过了着煎熬而又漫长的黑暗之后，第八个月亮终于升起了。 借助微弱的月光照射，在女先知的屋子旁，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了大批的成年男女，不少人都还牵着自己的牛，在这个深夜当中，牛哞声此起彼伏，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犹如集市一般热闹。 而健壮男子则此刻手中拿着世代流传的战斧，神情庄重的等候在女先知的房屋外，没多久，一声木头摩擦时的吱呀声响起。 “吱……” 推开门，女先知看了看站在门外的众多男女和他们手中牵着的牛，还有守候在门外的健壮男子，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健壮男子恭敬道。 女先知点了点头，然后便越过了健壮男子径直向前，而包括健壮男子在内的众多男女则紧随其后。 一直走到山村外不远处的一处祭坛旁，她才停下了脚步，而身后的众人也纷纷停下，不敢越雷池一步。 女先知靠近祭坛，在她的注视下，这块由一整块完整巨石制成，仅有最上面被磨平，可以用于盛放东西的祭坛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祭坛最上面的那些干涸风干的污黑血迹却仿佛是在警示着人们，这处祭坛的不简单。 女先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努力的压抑住自己内心深处的些许不安，然后她举起手，朝自己后方摆了摆，早已有几人牵着一头公牛上前。 “哞~” 几名身强力壮的诺斯人齐齐将公牛摁住，强行绑在祭坛之上，感觉到了危险与不安的公牛努力试图挣扎反抗，并发出悲鸣声，然而，诺斯人的力气显然大的骇人，纵然公牛再怎么拼命试图挣扎，但在这几名诺斯人面前也是丝毫动弹不得，只能被绑在祭坛之上，被迫露出自己油滑光亮的腹部皮毛。 女先知一边将自己的左手摁在公牛露出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以安抚陷入惊慌当中的公牛，一边用自己苍老干瘪的右手，从腰间缓缓拔出了一柄做工精细的镶金小刀。 “兹啦……” 细碎的金属声响当中，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这柄做工精细到了极点的镶金小刀反射出了点点的寒芒。 女先知的口中一边用生涩难懂的语言低声吟诵着些什么，干瘦的左手，则轻轻地抚摸着公牛的腹部，安抚着公牛的慌乱情绪，而另一边，右手所握住的镶金小刀，却已经在悄然之间逼近了公牛的心脏位置。 女先知的解剖技术非常熟练，类似这样的祭祀，她早已进行了不下上百次，她很清楚要如何才能准确的越过那些碍事的肋骨和细骨，直接命中一头公牛的心脏，只需要轻易一击，她就能让这头公牛以最小的痛苦离开这个世界。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公牛侧躺在祭坛之上，原本惊慌无比的挣扎，此刻也在女先知的安抚之下渐渐开始变得安静下来，浑然不知死期将至。 年迈的女先知注视着面前的公牛，瞳孔当中晦暗不定。 杀一头公牛很简单，但是，实行一次合格的祭祀却很困难……甚至是危险。 在这个时代，各类强大的怪物层出不穷，为了抵御这些怪物，诺斯人往往采取祭祀的方式，向那些怪物们献上祭品，倘若怪物享用之后，满意了，便不会再来随意滋扰这个村落。 如果运气好，甚至可以让有些怪物从此成为这个村落的守护者，保护这个村落的安全，直至死亡。 而这，往往也就是女巫、女先知们的义务了。 一方面沟通神灵、精灵，另一方面则主宰祭祀，安抚怪物，这些女性的地位自然不可谓不高，以至于即使其本身没有什么战斗力，却也足以令掌管附近十几里内数十个大小村庄的氏族首领也对其敬畏有加了。 可是，倘若祭祀失败，怪物没有得到满足，那往往就是怪物发狂的结果，这时，就轮到氏族首领与勇士们一起杀掉这个怪物了。 而这一次的祭祀，毫无疑问，凶险异常，倘若失败……后果难以预料。 但是，没有了太阳，即使仅仅只是这么几天也足以令这个氏族感受到其可怕的后果了。 寒冷、没有光亮、逐渐变得潮湿的房屋、在黑暗的掩护下，变得更加危机四伏的野外…… 倘若再不采取行动，这个氏族就完了，所以，纵然时铤而走险，女先知也只能是咬牙走下去。 但是，事到临头，那股浓浓的压力感，还是压的经验老道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究竟该如何祭祀……” 女先知的目光变幻不定，握住镶金小刀的手犹豫不决。 …… “哞~” 祭坛之上，公牛有些不安的嘶鸣着，慌乱之后，在意识到没法挣脱开绳索之后，公牛也逐渐放弃了抵抗，稍微安定了些下来，而这时，在它茫然的视线注视当中，女先知左手按住它的腹部皮毛，右手握紧闪烁着寒芒的镶金小刀，口中开始低声的念诵起了什么，然后，右手手腕…… 猝然发力！ “噗嗤！” 一道皮革撕裂的声音猛然响起，公牛的硕大瞳孔当中满是恐惧，从腹部传来的强烈剧痛感令它疯狂的试图挣扎。 “哞！！！” 它疯狂的嘶鸣着，四肢拼命的试图挣扎，身躯疯狂的颤动着，但是，那只平日里看似瘦弱枯朽的手臂，此刻却好似钢铁一样坚硬，死死摁住公牛，令它不能动弹分毫。 镶金小刀在捅入公牛的腹腔当中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开始猛力的试图划开公牛的肚子，其粗暴的手法，根本不像是以往祭祀时那种干脆利落、插进心脏后用不了几个呼吸，公牛就会停止动作的献祭手段，反而像是在刻意让公牛感受强烈的痛苦与折磨一样。 锋利的利刃深深地插入在公牛体内，从公牛的胸腔一路往下猛力划开，逐步暴露出了种种包裹在柔软皮毛之下的鲜活内脏，但即使如此，被刻意避开要害部位的公牛依然没有死去，只是挣扎的力气在快速的削弱、消失。 而当整个腹部都几乎被完全刨开之后，整个公牛便只剩下了勉强还在苟延残喘的生命，呼气比吸气少，而公牛透明如琥珀般纯净的牛眼当中，生的气息在渐渐褪去。 这时，女先知口中的吟诵仍然没有停下，她口中不停地念诵着什么，右手将手中的镶金小刀放在祭坛一边，然后，两只手便顺着敞开的肚皮，朝着公牛的体内摸去。 毫无疑问，这种直接触碰内脏的举动自然会令公牛疼痛无比，然而，此刻它也已经做不出什么反抗的动作了，只有尚未完全失去生机的硕大瞳孔当中，那点些许的震颤还能表现出公牛此刻并非全无感觉。 而当女先知终于在公牛的体内摸到了她所想要的东西之后，她便很干脆的直接猛力一扯…… “扑哧！！！” 远比给公牛开膛破肚时还要多得多的粘稠血浆，一下便喷涌而出，溅的女先知的身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而直到这时，公牛的瞳孔才彻底凝固了下来，一片死寂。 但女先知并没有在乎这一点，她丝毫也没有顾及自己身上的血迹，反而是将自己那沾满了血污和内脏碎片的双手从公牛腹腔之内取出，然后便跪在祭坛前，将双手中捧着的东西面对天空高高托起。 在月亮所铺洒下的月光照耀下，一颗仍然跳动着当中的心脏被披上了一层银色，显得格外瞩目，说不出的邪恶。 而女先知的脸上则满是肃穆，口中仍然在吟诵着那诡异而晦涩的词汇： “强大而智慧的存在，卑微的凡人在此向您献上祭品……” 第二十章 血鹰 漆黑的夜空之下，唯有一轮明月高悬，向着人间铺洒光亮，但在光辉照耀之下，满是公牛尸体的祭坛旁，暗红色的血迹洒满一地，显得格外诡异。 女先知神情肃穆的将那第十颗公牛的心脏置于祭坛之上，口中始终不断地念诵着那些复杂而晦涩的语言，没有停下，至于一旁那些公牛的尸体，却丝毫也没有再去理会。 十头体格健壮的大公牛，十颗在公牛未死之际，便从其体内硬生生取出的心脏，十个充满恐惧与绝望的哀嚎着的灵魂…… 血祭。 毫无疑问，这便是女先知反复思量之后所选择的祭祀方式。 不同于献祭给神灵和精灵的祭品，是那些美味多脂的肉食，血祭的祭品，是恐惧、绝望、残忍，是鲜活的灵魂在抱经挣扎之后，离开这个世界前对于现世的诅咒。 这些扭曲的灵魂，将被作为祭品献上，以满足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暴虐存在…… 但是，是否能够成功呢？ 这一点，连女先知自己也不确定，而失败了的后果会是什么呢？她同样也不知道。 望着漆黑的夜空，女先知站在满是血迹的祭坛前，张开了双臂，仿佛是要拥抱某种无形的存在一样。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让心灵陷入深深地宁静当中，以试图感受着那些冥冥之中的呼唤。 “聆听吧，请聆听卑微仆从的召唤吧，你的仆从，谨以饱受折磨的灵魂向您献上祭品……” 女先知喃喃着。 在她的面前，十颗公牛的心脏就这么摆放在祭坛之上，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而在她的身后，所有人都敬畏的远离了祭坛的位置，不敢越雷池一步，更没有任何人胆敢干扰女先知的召唤仪式。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但是，直到月亮落下，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女先知睁开了眼睛，喃喃道。 “失败了。” …… 失败了。 那个吞噬了太阳的强大存在，并没有回应女先知的召唤，就好像是完全无视了祭祀一样。 失败。 女先知并不是没有预想过这种情况，倒也不觉的什么沮丧。 祭祀的失败概率很大，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对于祭品不满意，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兴趣，什么可能都有可能存在，而假如祭祀失败，那么重新进行下一次祭祀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在这一次的祭祀当中，女先知没有感受到哪怕半点沟通的意思，她感受不到对方的任何气息，就好像是一只蚂蚁在人类面前拼命的挥动触角，对方却置若不闻一样。 “是祭品不够好吗。” 回到了房屋当中的女先知沉思着，在她身旁，健壮男子和其他几个附近氏族的领袖围坐在火堆旁，神情恭敬的等待着聆听指示。 她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既然牲畜的祭品无法让那位存在感兴趣的话，那么，就用奴隶作为祭品试试吧。” 几位氏族领袖相互之间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 太阳消失后的第十个月亮升起。 毫无疑问，奴隶在此刻的世界还十分盛行，甚至于诺斯人的日常生活就是出海打渔，顺便出海抢劫当海盗、劫掠人口、买卖奴隶，所以，如果要说起奴隶，这些氏族领袖是绝对不缺的。 但是，从附近十几里内的村落里，把奴隶聚集并不容易，加上现在没有了太阳，行路就变得更加麻烦了，以至于拖了几天才完成。 不过，就算再艰难，奴隶也还是凑齐了。 “跪下！” 伴随着身上绘满蓝色纹身的诺斯战士呵斥声，手被朝后绑住的奴隶，腿弯处被猛地踢了一脚，猝不及防的奴隶便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而与他相同命运的还有身旁跪成一排的十几人，个个都是浑身赤裸，连用于遮羞、避寒的衣服都没有，在长期的奴隶生涯当中，身体也都是骨瘦如柴。 而在他们的面前，年迈的女先知跪倒在染血的祭坛面前，闭上眼睛，喃喃的祈祷着。 良久之后，女先知才施施然的站起来，转过身，面对自己面前的十几名奴隶扫视了一眼，便随意的指了其中的一人，而奴隶身后的诺斯战士则会意的架起这名奴隶，然后便要把他给绑在祭坛之上。 而茫然无知的奴隶则惊慌失措的试图反抗，但其干瘦的体魄，令其根本无力反抗的诺斯战士的暴力束缚。 “不……不……” 奴隶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他尖叫着，哭嚎着，手脚奋力的挣扎着，被绳索所束缚的双手甚至被勒的渗出了鲜血。 作为一个诺斯人，他当然知道女先知是想做什么，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如此的恐惧…… 但在他的面前，无论是浑身绘满了蓝色文身的诺斯战士，还是年迈的女先知，脸上都是平静依旧，就好像习以为常一样。 当奴隶被背部朝上的绑在祭坛上之后，女先知拔出了她的那柄镶金小刀，然后神情庄重的站在祭坛面前，小刀轻轻地落在奴隶赤裸的后背上。 冰冷的刀锋触及奴隶的肌肤，令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绝望、恐惧，充满了他的瞳孔当中。 他的头朝下，看不到女先知的脸，却也因此，能够更加全神贯注的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凉意。 女先知的口中开始喃喃的念着。 “鹰在你的体内沉睡……” 镶金小刀开始在奴隶的后背开始勾勒，划破奴隶的肌肤，在奴隶的脊椎上用渗出的血迹勾勒出粗犷的图案。 鹰爪、鹰首…… 一只栩栩如生的鹰出现了，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只鹰却没有羽翼，只有身躯、头颅和爪子。 “但鹰渴望翱翔……” 宛如梦呓一般的声音在奴隶的耳旁回荡。 奴隶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绝望，他喃喃的念着什么，好像还有很多的遗憾和悔恨没能完成。 镶金小刀对准了奴隶的后背，然后，用力切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奴隶的哀嚎和惨叫声传遍了祭坛四周，奴隶试图挣扎，但绑的无比紧实的绳索令他动弹不得。 但是，女先知并没有在意，而是用小刀将奴隶的后背肌肉都生生切开，露出了里面肋骨与脊椎相连接的地方。 “它需要翅膀……” 女先知慢慢的吟诵着，手中的镶金小刀则将肋骨与脊椎骨相连接的地方生生切断，这自然是令奴隶痛的几乎要叫不出来，但她没有在乎，而是慢慢的吟诵着： “当鹰冲破束缚的时候……” 伸出手，抓住那根肋骨，然后用力往外一掀！ “咔擦！” 伴随着一声脆响，后背的肋骨便被直接掀开。 一根…… 两根…… 三根…… 随着女先知的吟诵，奴隶后背几乎所有的所有肋骨都被生生用手掀起，向外掰开，露出了里面的肾脏，可即使如此，奴隶也还没有死，为了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女先知仍会在中途不时的往他身上泼洒盐水，以避免祭品昏死过去。 不过，奴隶此刻也是苟延残喘，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只能隐约听见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 祭坛之上，污黑的血染流满了整座祭坛，令整个仪式充满了血腥与恐怖的气息。 “它将载着祭品的灵魂……” 一边咏诵着祭词，一边继续掀开肋骨，而当最后的两根肋骨被掀起的时候，肺部也随之整个向外翻出。 奴隶的生机开始停止，眼睛变得死寂而冰冷。 在他的后背，二十四根向外翻出的肋骨，如同是展开的羽翼一样，与那脊椎骨上的鹰的身体，共同构成了一个诡异的血鹰。 “飞往遥远的彼方……” 望着面前死去的奴隶，和后背那只展翅高飞的血鹰，女先知用低沉的语调祈祷着。 （ps：本章当中的“血鹰仪式”，源自古代维京人的祭祀仪式之一，有兴趣的可以查查……如果你真的这么重口味。） 第二十一章 人祭 月色之下，十四具“血鹰”的奴隶尸体遍布在祭坛四周，那些栩栩如生、仿佛正要展翅高飞的“血鹰”，在披上了一层银色之后，配上它们身下那些个个眼球凸出、面目狰狞的奴隶尸体，越发显得恐惧而血腥。 而在祭坛前，女先知仍然在喃喃的祷告着，以试图捕捉那哪怕一丝丝的韵律。 然而……直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动静。 祭祀又一次失败了，然而，女先知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沮丧之色，反而是流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 第十九个月亮升起。 十几头奇形怪状、咆哮不止的强大怪物，或鸟或兽或虫，然后被绑住四肢、六肢、八肢、各种肢丢在祭坛旁。 这些怪物，无一例外都是附近凶名赫赫的大凶兽，本来与人类之间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但在女先知的要求之下，几个氏族首领便带着一群诺斯汉子，硬是在一周之内将这些凶兽全绑了过来，以充当祭品。 而这些仍自咆哮不止的怪物，则还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在女先知的示意之下，几名身强体壮的诺斯战士点了点头，便直接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战斧，一个个的砍下了它们的头颅。 “咔嚓！” 污秽的血流满了遍地，女先知喃喃的祈祷着，然后，依然没有回应…… 祭祀再次失败。 …… 第二十三个月亮升起。 “哈！” 手中的战斧做出戒备状，健壮的战士俯下身体，警惕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一只大黑熊，防备着对方的突然袭击。 而在他的对面，饥肠辘辘的黑熊则口里流着涎水，随时准备扑上去，只是因为有些忌惮对面战士手中的武器，所以才进行对峙局面而已。 而在一人一熊的周围，一群诺斯人围成一个巨大的圆，满是兴奋的期待着接下来的流血。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斗兽。 当战士和熊厮杀在一起的时候，周围的诺斯人每每爆发出兴奋的喝彩声，至于谁是最后的幸存者，已经没人在意了。 而女先知则在祭坛前，看着这场为了为了取悦那些强大存在而献上的生死搏杀，依旧试图感受到那种存在于冥冥之中的呼唤。 …… 第二十七个月亮升起。 祭祀始终没有成功。 焦虑的诺斯人终于决定，不再畏手畏脚了，要来就来次大的…… 数百名奴隶的尸体，堆积如山，斩下的头颅供奉在祭坛之上，形成了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头颅塔，那些死前包含绝望的眼睛，扭曲变形的面容，犹如是在诅咒着这个世界一样。 …… 第三十八个月亮升起。 …… 第四十七个月亮升起。 …… 在房屋内，火堆静静地在燃烧着。 女先知平静的坐在火堆旁，而几位氏族首领则在她的面前，显得很是焦虑。 不过与最初相比，这几位氏族首领的状态显然不算好，不是断了手臂，就是瞎了一只眼睛，或者少了一条腿，或多或少的都有残疾，更有一人明显是刚刚代替了旧首领上位的。 也是，在这几个月中，为了寻找祭品，这几位氏族首领可谓带领自己的氏族走遍了附近各个凶险的地方，只为了能够找到合适的祭品，甚至于为了献祭，即使身体完好的人也会不惜献祭出自己的一只眼、一只手臂，然而令他们失望的却是，祭祀始终没有成功。 可他们也不能不着急，几个月的没有太阳，他们各自所属的氏族都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危机。 食物、野兽、疾病、蚊虫、还有……寒冷。 降雪已经开始了，而这场雪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下，却再也没人能够肯定了。 每天都有人再病倒，也每天都有人死去，而为了摆脱危机，祭祀成功已经成为了他们最后的一根稻草绳，也正因为如此，纵然损失再大，他们也只能是咬牙挺住。 不过，他们并不敢公然质疑女先知的权威，只能是旁敲侧击的暗中表现自己的焦急。 而与氏族首领们的焦急感不同了，女先知反而是一种安静到自信的淡定态度。 “我看到了……” 面对众位氏族首领，女先知低沉的说道。 “我们所需要献祭的，并不是血肉，也不是战争，更不是折磨，而是欲望。” “求生欲，痛苦欲，绝望欲，愤怒欲，哀求欲，癫疯欲，战争欲，爱慕欲，贪婪欲，暴怒欲，嫉妒欲，傲慢欲……我们已经献祭了很多次了，而每次的献祭其实都是成功的，我也已经感受到了那位存在对此的认可，只是，这些不过是一次宏大献祭前的铺垫而已，这一次，我们将献祭出最后一种欲望，以完成最后的献祭。” 几位氏族首领相互看了看，然后其中一人对着女先知道。 “祭品需要什么。” 年迈的女先知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残缺不全的黄黑牙齿低沉笑道。 “一位明眸亮齿的纯洁处子。” …… 第一百零三个月亮升起。 虽然太阳已经一百零三次缺席了，但是，月亮却从来没有怠慢过，始终勤勤恳恳的悬挂在天空当中，给这个笼罩在黑暗当中的世界以最后的光度。 依然是那个祭坛，所不同的是，那个饱饮鲜血的祭坛前此刻却竖起了一根柱子。柱子上，用绳子绑着一个面容迷人的女子，她的双手和双脚被牢牢的绑在柱子上，挣脱不能，而柱子的下方还堆满了干燥的枯柴。 她的身上穿着由轻而薄的丝绢制成的白色衣裙，头上戴着某种花环，单薄的衣裙完全无法在这个寒冷的黑夜当中提供给她以任何的温暖，令她的身体不断地在打颤，美丽的脸上充满了对于未知未来的恐惧。 这一切都被女先知看在眼里，却没有在意，此刻，她只关心一件事： 祭祀。 前几次，她虽然一直都看似在失败，但是，在这努力试图与某种存在进行沟通的过程中，她还是渐渐感受到了某种无比强大、亦无比庞大的意志。 那种冥冥之中的宏伟意志，强大到令女先知为之恐惧，仅仅只是恍惚之间的惊鸿一瞥，未能窥见全貌，都足以令女先知感受到她所试图沟通的，是一种何等宏伟的存在。 比高山还要宏伟，比大海还要浩瀚，不可测量，亦不可估量。 也正是那些冥冥之中，犹如是梦呓一般、亦幻亦真的低喃，才令女先知模模糊糊的好像明白了，那种存在究竟是想要什么样的祭品。 “卑微的凡人，于此向您献上最后的祭品……” 女先知闭上双眼，喃喃着，语气变得无比的谦卑和恳切，就好像是在膜拜神灵一样。 没有说出什么多余的话，因为经过了多次的祭祀之后，女先知已经隐约意识到，这就是最后的祭祀了。 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一切欲望的吞噬者，无尽深海的暴君，世界缠绕者……伟大的大蛇——耶梦加德，卑微的凡人向您献上所有。” 女先知吟诵着大蛇的名号，低喃的声音顺着风，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 无尽深海。 深不可测的深海，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一片死寂的黑暗当中，寂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就仿佛是这里栖息了什么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庞然巨物一样，只是它一动不动，只是在静静地沉睡着。 突然之间，一双蛇瞳猛然睁开，瞳孔深处，透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和幽寒。 第二十二章 疯狂 柱子上，白衣白裙的少女在寒风当中被吹的瑟瑟发抖，但比起身体的寒冷，她内心当中的恐惧才是真正快要逼近了极限。 “疯了……都疯了。” 她死死地咬紧下唇，心中不断蔓延开的恐惧感令她的腿脚有些发软。 她的视线当中，体态苍老年迈的女先知口中不断的念念有词着，而紧跟在女先知身后的众多诺斯战士，脸上也充满了亢奋的情绪。 托尔比约恩，那个她眼里最为古板的老头，她印象当中对她多有照顾的长胡子老人，几位氏族首领当中的一员，此刻却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条腿，不得不拄着拐棍站立在人群当中。 曾经闪烁在他眼神当中的冷静与沉稳此刻却荡然无存，反而是满是狂热的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就好像是在期待接下来的祭祀场景一样。 保尔，这个刚刚顶替了去世的前氏族首领，成为新首领的年轻人，身上、脸上满是伤疤，完全看不出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常常被同族人欺负的排骨男。 而他，此刻也阴冷的看着少女，脸上没有一丝怜悯…… 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少女面前所见，没有一个人对于她抱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恻隐之心，反而好像都迫不及待的试图等待祭祀开始一样。 毫无疑问，被同族们所不满、最终沦为祭品的少女显然有理由恐惧，但是，这还远远不是少女恐惧到了极点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 少女琉璃般的瞳孔，注视着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众人，嘴唇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变得不断在颤抖。 在她的视线当中…… 那些漠然看着她的众人头顶，都有一股纤细的灰色云雾一样的东西，不断向上飞腾扩散，最后，千百股迷雾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荒野上空，似有似无的庞大迷雾。 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庞大迷雾就这么盘踞在天空当中，里面仿佛在酝酿着什么，而仅仅只是看着那团庞大的迷雾，少女就会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深处的深深绝望感和恐惧感，就好像是被一只蛇所盯上的蟾蜍一样，那种被天敌的冰冷目光所注视的浓浓恐惧感，令少女感到无比地颤栗。 但是，不同于她内心当中的浓浓恐惧，众人却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一样，对于这一诡异场景熟视无睹。 不对，应该说…… 它们确实就是看不到。 自从数个月前，开始祭祀的不久之后，少女就发现了有哪里不对，从那时开始，她就意识到那些迷雾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这一切……似乎都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看到。 她很恐惧，想要告诉自己的同族，但是……她是个哑女。 不能说话的缺陷，令她难以向自己的同族解释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平时生活还好，但面对这种复杂到自己都难以解释的场景，纵然她拼命试图手舞足蹈，也难以向同族描绘那是个什么东西。 而伴随着祭祀的进行，在少女的恐惧眼神注视之下…… 所有人都似乎开始发生变化了。 温和的人变的暴躁、善良的人变的邪恶、宽容的人变的粗鲁、友好的人变的好斗…… 在少女眼里，整个世界都好像疯掉了一样，所有人都在潜移默化之间发生着变化，无论是性格还是其他，都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但就好像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毫无察觉一样，将这一切变化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唯一洞悉了这一切的她，却只能在无尽的恐惧当中，眼睁睁的注视着自己所熟悉而温暖的故乡，变成了一个魔窟一样陌生的地方。 她不敢向同族们倾诉这一切，因为她开始害怕那些日渐变得疯狂和扭曲的同族们。 她胆子很小，以至于在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之后，便只能徒劳的躲在自己的被窝当中瑟瑟发抖，不敢再将那些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说出来。 地位卑微的她在同族当中并不起眼，也没有谁在乎她，所以她反而因此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氏族首领们说，人们因为黑暗所带来的大雪和疾病、野兽入侵，所以开始大规模出现死亡案例。 但是…… 偶然经过一间房间的她，分明恐惧的从门缝隙当中窥见氏族首领们聚集在一起，围绕着一具被他们所宣称“被野兽拖入黑暗”的同族尸体，刨开他的肚皮，犹如是狼群一样在大快朵颐，那种狼吞虎咽的贪婪姿态、互相争夺肠肺时的厮打场面，咬下尸体时那种嘴角带血的狰狞眼神、遍地都是尸体碎片、鲜血横流的血腥画面…… 让少女根本无法和那些曾经宽厚的氏族首领联系在一起。 看似一切正常的外表之下，那些偏僻角落里突然出现又会被很快擦除的血迹、那些在饭食当中偶尔会出现的类似人指甲一样的东西，那些越来越暴躁、时常因为一些琐碎小事就能大打出手的同族…… 一切都在让少女对于这个自己出生的地方感到越来越陌生。 祭祀的手段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残忍，而伴随着祭祀，每一天，迷雾都在不断的膨胀变大。 起初，那不过是一缕缕的犹如烟雾一样的东西，但随着烟雾逐渐变大，最终，所有的烟雾都渐渐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飘浮在头顶的庞大迷雾，将少女头顶目之所及的一切天空都给覆盖了进去。 而终于，纵然是瑟瑟发抖，但她也还是被同族们拉出来，作为祭祀的活祭品。 …… 望着自己面前正在喃喃念诵着祷词的女先知，少女的身体便会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不是因为夜晚的寒风，而是因为那种心中充满的极度恐惧感，那种如坠冰窟一样的恐惧感。 她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正常。 “谁来救救我……” 她想求救，但作为一个哑女，她什么也说不出，只能无声的张着嘴。 想挣扎，但以她的力量，根本无力挣脱绳索的束缚，只能恐惧的等待着祭祀仪式的结束。 而再长的祷词也有念完的时候，而当女先知念完的时候，她便抬起头，望着头顶，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夜空当中，先是一阵寒风呼呼地吹过，然后便没了动静，就好像是祭祀失败了一样。 然而，看着那阵寒风，女先知却仿佛梦呓一般的喃喃道。 “它来了……” 伴随着女先知的话语，寒风忽然之间激烈了起来。 “呼！！！” 呼啸而起的寒风在荒野当中不断刮起，一阵比一阵激烈，将地面上的无数尘土、杂物吹起，而在附近的黑暗当中，也传出了动物惊慌失措的哀嚎声和呜咽逃窜声。 “它来了！” 女先知再次激动地喊道，她的声音颤栗着，带着几分莫名的亢奋。 少女闻言，下意识的扭头望去，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霆在天空当中咆哮，恰似是暴怒的游龙在天空当中游走， 刹那间，天地之间一片白昼，照亮了少女面前的一切，而看着自己面前的站立的“人影”，少女却是骤然之间感到一片毛骨悚然，瞳孔猛地收缩成一点，心中的恐惧感瞬间便攀升到了极致。 身体不由自主的死死紧贴自己身后的冰冷木柱，死死咬紧牙齿，就好像是那根冰冷的木柱都要比这个疯狂的世界带给她以些许安全感一样。 只见在她面前……一个人型怪物正用那冰冷的蛇瞳注视着她。 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和蛇瞳一样，脸上长满了细密的蛇鳞，连舌头都变得像是狭长而开叉的蛇信，自己却还仿佛浑然不觉的女先知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如同是陷入到了莫名的亢奋与狂热当中难以自拔一样。 第二十三章 祭品? 这不是她的同族！ 她的同族绝对不是这么一个怪物！ 少女心里早已凉彻心扉，但毋庸置疑，那个怪物身上所穿着的衣物，分明就是女先知身上所穿着的。 而在她的注视之下，那个“怪物”则露出了一个狰狞而诡异的表情，向着她狂笑起来，一边肆意的狂笑着，一边激动到亢奋的张开双臂，疯狂的呐喊着。 “来了……来了……它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隆隆隆隆隆！！！！！” 伴随着“怪物”亢奋的怪异声音，漆黑的夜空当中突然响起了雷电的轰鸣咆哮声，在电闪交加的闪电照耀之下，怪物的瘦长身影扭曲变幻，连同那亢奋的狂笑，透露出一股莫名的诡异感，让人不寒而栗。 狂雷在乌云当中躁动不安的游走，发出阵阵轰隆声。 在少女的恐惧目光当中，刹那间，大雨倾盆而下，黄豆般大小的雨滴重重的砸在少女的身上，身体本就单薄的少女咬紧下唇，即使咬出了血都浑然不知。 身体冷。 但心却更冷，冷的如同是冰块一样。 在不时闪过的闪电照耀之下，那些“众人”，分明都已经不是人类。 黝黑发亮的鳞片，竖立的蛇瞳，还有那扭曲的面容……除了少数的一点地方还能够看出其原本的人类身份之外，其他方面，活脱脱就是一群半人半蛇的怪物。 “我的主人啊！我向您献祭！请接受您最最谦卑、最最忠实的仆奴向您献上的祭品吧！！！” 女先知，不，应该说是那个“怪物”，它亢奋的看着自己头顶雷电交加的天空，在倾盆大雨当中毫不顾忌的跪倒在地上，张大双臂，狂热的对着天空大声呐喊道，脸上充满了热切。 “轰隆隆！！！！” 天空当中的宏亮雷声再度响起，那股悠长的雷声如同是云层当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回应怪物的呼唤声。 大雨变得越发剧烈，滂沱大雨当中，本打算用来火祭的木柴早已被激烈的水流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水涨的十分的快，快的就好像是整个天空都漏了一个大洞一样，无数股水流正在天穹之上轰然落下。 而事实也仿佛正是如此。 昏暗的天空当中升腾起的迷雾，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漩涡，那个暗红色漩涡在夜空当中不断膨胀，比月亮更大，比所有的群星更大，就如同是天空破了一个大洞，难以形容的光亮从那个昏暗诡异的暗红色漩涡散发出来，充满了扭曲的感觉。 而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切，少女的脸色铁青，心跳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大量冰冷的雨水正在迅速的剥夺她的体表温度，激烈的滂沱雨水将她头顶的花冠给不知冲到哪里，散乱的红色发丝无力的披散在了肩头。 恐惧的感觉正在缓缓消退，因为她正在渐渐的失去意识，甚至都已经连恐惧这种感受都难以形成了。 少女的嘴唇发白，大脑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一切画面都正在逐渐变得模糊，化作一些扭曲的怪异人影和模糊闪光，耳旁的那些狂笑声、雷霆声、雨声也逐渐远去，变得宁静。 “我……要死了吗？” 朦胧之间，少女的脑海当中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话题。 而随即，她的耳旁仿佛响起了什么声音。 深沉、昏暗，深邃，如同是…… 来自大海深处的声音。 “……” 当那股犹如低喃一般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少女突然之间感觉自己有一种无比强烈的离体感觉，就好像是灵魂正在被召唤着，渐渐脱离身体的束缚。 “啊~” 她试图发声，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声音被死死卡在喉咙当中。 眼球不受控制的疯狂颤动着，耳旁的一切声音都在不断远去，视野当中的画面由各种模糊的光影，逐渐变成了一片纯白…… 而在那片纯白的光当中，仿佛充满了一种宁静的气息，令她不由自主的试图投入其中。 “好美……” 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她的心中不由的浮现出了一个念头，随即，便只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开始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逐渐被拉扯进那片纯白的光当中…… “吼！！！！！！！！！！！！！” 一阵宏亮到震撼天地的吼声骤然传来，令少女的意识不由的一震，重新恢复了清醒。 而再次清晰的视野当中，她看到了令她这一生都永远不可能忘记的震撼场景…… 昏暗的夜空当中，几乎充斥了视野全部的暗红色漩涡在天空当中扭曲着，目之所及，暗红色的漩涡一直向外延伸，延伸到地平线都丝毫没有达到尽头，无数的云层围绕着漩涡在旋转，暴乱的狂雷、诡异的光线，在漩涡当中不断出入，就连月亮和群星都要屈服在这种庞大的面前，变得渺小如尘埃。 天似苍穹，笼盖四野，而此刻，却是这个暗红色的漩涡如同天穹一样，笼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而在漩涡的正中心…… 则是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无法形容的东西。 目空一切的竖立蛇瞳，如同是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身躯，则盘踞了整个暗红色漩涡的大半，以至于令少女甚至都没有办法看到它的全貌，这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存在，不经意间的一个呼吸，便会在大地之上形成了巨大的龙卷风暴，向整个世界彰显着自己的伟大，一举一动之间，都能仿佛能够轻易的摧毁这个渺小的世界…… 而此刻，那双俯瞰万物的漠然瞳孔则正仿佛俯视着她。 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这幅场景，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一种深深地颤栗和恐惧笼罩在了少女的心头。 没法不恐惧，这种恐惧感是源自生命本能的，对于庞大生命的深深恐惧。 但与此同时…… 还有那种从心底最深处渐渐弥漫开的、近乎本能般、无法抗拒的试图膜拜的狂热感。 对，就是膜拜，就是狂热。 当少女看到这幕场景的时候，她就突然之间意识到为什么女先知会变得如此疯狂了，因为，只要亲眼见证过这位存在的伟大和宏伟，任何人都会难以压抑住自己那种本能的颤栗和对于强大的疯狂崇拜情绪。 就好像崇拜天空、崇拜日月、崇拜星辰一样。 这种崇拜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在这些宏伟到难以想象的事物面前，人类彻底的感受到了自己究竟是何等的渺小和卑微，从而感受到了浓浓的畏惧，而畏惧却又最终诞生出了无法摆脱的痴迷与崇拜感。 崇拜它们，去试图崇拜这种仿佛天地之间亘古不变的事物，去试图接近这种无比伟大、无比浩瀚的事物，最终跪倒在这种伟大的存在面前，疯狂的信仰它们，献出自己的一切。 所以，当女先知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这种存在的伟大之后，她便根本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本能，无法抵抗那种试图疯狂崇拜它的颤栗与恐惧感。 而此刻…… 少女同样感受到了女先知曾经所感受到的一切。 那种在这种存在面前，猛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何等的渺小、何等卑微、何等脆弱的明悟。 “我……向您献出我的所有。” 茫然的眼神当中，一股莫名的情绪渐渐充斥了少女明亮的瞳孔当中，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股热切、亢奋、激动地狂热。 这个从来没有说出过一句话的哑女，却不可思议般的说出了她平生的第一句话。 仰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难以形容的庞大生命，她的眼神充满了痴迷与狂热。 “轰隆隆……” 云层当中，雷电高声的吟诵着，歌颂着伟大存在的宏伟与无可估量。 而漠然的俯瞰着自己面前陷入到了激动与狂热当中的渺小人类，大蛇缓缓地张开了自己的深渊巨口。 “吼！！！！！” 在那滂沱的大雨当中、电闪雷鸣当中、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 在那足以吞噬万物的深渊巨口面前，被绑在木柱之上的少女，红色的发丝在风中狂舞，白色的衣裙随风飘扬，明亮的美丽瞳孔当中没有一丝的畏惧，有的，只是将自己献祭给神时的热切、狂热与期待…… …… “醒醒！醒醒……” “真可怜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 耳旁，隐约传来了零碎的声音，声音当中仿佛还带着几分同情。 “嗯……” 大脑昏昏沉沉之间，少女仿佛听到了耳旁有什么声音响起，还有谁用手扶着她的背，喂她喝水。 她吃力的试图睁开眼睛，却只见自己躺在稻草堆上，环顾四周，却是在一间破旧的木屋当中，木屋中央则点燃了一个火堆，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围着火堆而坐，一边不时注视着她，不时还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些什么。 “呃……” 她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浑身无力，身后的人忙不迭接的扶住她道。 “你刚刚才醒，别乱动。” 声音柔和，明显是位女性。 她扭头看去，却只见一个眉宇之间颇有英气的年长女性，身上穿着皮甲。 “你是……” 刚一开口，少女便被自己惊讶到了，她是什么时候能够说话的。 而对面的年长女性却不明白少女心中的惊讶，便对着她说道。 “我们是王国的士兵，前几日，这里天象大变，雷霆闪电交加，安东尼国王便命令我们来查看这里的情况，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到处都是废墟了，我们只来得及在一处祭坛旁找到奄奄一息的你。” 说着，她的脸上还多出了几分愧疚和自责之色。 “除了你之外，我们没能发现其他的幸存者。” 而怔怔的听着这个消息，少女的脸上有些恍惚，然后，她咬紧嘴唇，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开始默默流泪。 女兵看着自己面前的柔弱少女，怜悯之心大盛，轻轻地把她抱入怀中，一边亲吻着她的头发，一边小声的安慰着，但只有少女自己知道她是在为什么而哭泣。 她，被自己所崇拜的神所抛弃了。 第二十四章 人性 与此同时，在无尽的深海当中，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蛇躺在海底最深处静静歇息，另一边则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少女的哭泣，感受着从少女心中所传来的种种诸如悔恨、狂热、嫉妒、愤恨、畏惧等等复杂情绪，其感情之复杂多变，令这条拥有人类思维模式、却没有完整的人类记忆的大蛇看的饶有兴趣。 “有趣。” 而感受着这一切的大蛇，则是对于自己所作出的选择大为满意。 大蛇没有什么野心和欲望，所求不过是满足自己的饥饿和酣睡而已，而自从他将太阳吞入腹中之后，也确实是得以不再感受到饥饿了，事实上，那个无限炽热、始终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的太阳，此刻还完完整整的待在他的肚子里呢。 相比起那些食物，这个令大蛇浑身上下都感到极为舒服的暖炉，可谓是让大蛇不但是满足了原本永无止境的饥饿感，还让他得以有时间去思考和理会另外一些他原本所忽视的东西。 比如说…… 那些时常在他耳旁回荡的细小声音。 那些细小的声音，早在大蛇刚诞生没多久之后便出现了，只不过一直处于极度饥饿感当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蛇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理会那些比蚊子嗡嗡叫的声音大不了多少的细小声音。 而在大蛇吞下太阳之后，这样的细小声音便一下子变得非常之多了，而且时时刻刻都在不断增加。 不过恰好，正处于酒足饭饱阶段，终于有闲心去思考一下这些声音究竟是什么的大蛇，开始兴致勃勃的对待起这些时刻缠绕在自己耳旁的细小声音了。 “请将太阳还回来吧……” “希望……” “……” 无数纷杂而细碎的呢喃声在大蛇的耳旁环绕，有的声音在乞求他把太阳还回来，也有的声音在朝拜她，更有一些声音在向他许愿，还有的声音甚至是傲慢的命令他、呵斥他。 声音的主人不一而足，有的是学者，有的是国王，有的是预言家，还有的是野心勃勃的篡位者、将军、贵族、海盗…… 种种声音不一而足，种种提及到耶梦加德之名的声音也都会被大蛇所听到，不过，在饶有兴趣的听取了一些声音的祷告之后，大蛇便很快对此失去了兴趣，因为有太多太多的祷告都是一样的，无外乎乞求力量、乞求财富、或者试图向他献上牛羊祭品等等。 假如是在大蛇没有吞噬太阳之前，对于那些牛羊祭品大蛇或许还会很感兴趣，毕竟能够填饱肚子，但现在，那个永不熄灭的太阳就在他的肚子里，就算那些牛羊再肥美、鲜嫩，大蛇也已经对此兴致缺缺了。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祷告和祭祀，大蛇都毫无兴趣，也有一些能够让大蛇颇感有趣的东西，比如说…… “强大而智慧的存在，卑微的凡人在此向您献上祭品……” 在他陷入沉睡的时候，一个呢喃的祈祷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正常来说，这种献上祭品的祭品本不会被大蛇所在意，而他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个呢喃的祈祷声却有所不同，对方极为的固执和坚持。 一次祭祀不够便两次，两次不够便三次。 但仅仅只是坚持可不足以令大蛇动容，如果要论坚持，还有一位国王在听取了祭司的意见之后，每日用一百头大公牛来作为祭祀品，一连坚持了十几天，只为了能够作为换取太阳的交换，但是，大蛇却直接打了一个喷嚏，化作那无数肆虐的龙卷风暴，将那个贤明国王统治下的整个国家都给毁灭掉了，无他，对方的祈祷声实在是太烦人了。 而最关键的却是对方的一次献祭…… 一名诺斯战士全身上下仅有少数几处护甲，手里拿着战斧，与对面的一头黑熊进行生死搏杀。 那名诺斯战士很勇敢，全身上下的伤疤都足以证明对方确实是一位善战的勇士，但是在搏杀当中，他最终还是措手不及之下被黑熊抓住了机会，一熊掌拍翻在地上，然后被黑熊直接咬断了喉咙。 周围的人群当中则带着兴奋与欢呼之声 而从那祷告声当中所传来的，就不仅仅只是祈祷声，还有那种勇士临死之前不甘与绝望的负面情绪，正是这股情绪，令大蛇感到了几分有趣的地方。 他很清楚自己的体内蕴藏着一个人类的记忆，或者说是一个人类穿越者的记忆，他思考问题的事情也是按照人类的思维模式去思考，但是，令他感到困惑的地方却在于，他根本难以感受到自己作为人类的时候那些复杂多端的人性，驱使他行动的根源和方式，更多依然还是属于野兽的兽性，而非记忆当中的人性。 对于这一点，他甚至有些困惑，自己究竟是一个名叫孟的穿越者穿越到了一条巨蛇的身上，还是一条巨蛇获得了名叫孟的穿越者的记忆呢。 为了验证这一点，他便决定以这群人类部族作为实验对象。 实验很成功，当那个正在主持祭祀，精神处于冥冥之中的空灵状态的女先知时，他尝试着与对方接触，而对方也瞬间便看到了他的部分姿容…… 不过，似乎对于一个凡人而言，接触到一个庞大到令她根本无从用语言来形容的庞大存在时，那种感觉还是太过震撼了。 恐惧感和震撼感，瞬间便令对方从那种空灵状态当中退出去。 不过，大蛇终究还是在她的灵魂深处留下了一个印记，这个印记令这个女先知逐渐开始朝着半人半蛇的形态转变，并顺带影响到了以她为中心的几个氏族。 狂热的祭祀、血腥的仪式，越发高涨的崇拜和信仰…… 相比起大蛇的意识，人类的意识实在是太过卑微与渺小，即使只是单纯的注视，那投射下的大蛇意志也在渐渐越来越深的影响、扭曲着这些凡人的性情，令这群凡人在大蛇的观察之下表现出了更多的复杂性格和阴暗面，而当大蛇观看着这些凡人相互之间的阴谋、背叛、仇杀、欺诈等等剧情的时候，也是得以逐渐将自己记忆当中那些残缺不全的人类记忆与这些行为一一对应上，令大蛇对此深感满意。 不过…… “果然，还是没法代入吗。” 再次注视着一次人类之间的阴谋背叛，剧情无外乎就是两个曾经的好友，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其中一人乘对方不备、生生掐死在阴暗的小道旁，其中的各种犹豫、迟疑、心灵拷问自然是不用说了，实在是有些稀疏平常。 但看着面前在自己还是人类时候的世界，足以拍成三十集连续剧的剧情，大蛇却很明显的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代入其中了，看这些人类之间发生的事情虽然也有趣，但是，就好像他以前观看《动物世界》的剧情一样，不能说没有意思，但无论是什么，都没法让他产生什么感同身受的感觉。 对于美女的**、对于金银的贪婪、对于权力的渴望…… 种种的欲望都在大蛇很难找到，不是大蛇没有欲望，而是因为大蛇的欲望与人类的欲望根本是截然不同的。 大蛇所追逐的，是满足自己的饥饿感，属于最原始的根源欲望，但人类却是在追逐着种种更多更复杂的欲望。 “是因为我对于人类的身份根本没有什么认同感吗。” 这里面的深层次原因究竟是什么，大蛇想不通，他也不准备想，对于他而言，从前那个名叫孟的人类身份他不会去否认，但现在的巨蛇身份他也不会去否认。 或者说，两者都是他，他就是他，一条具有人类思维模式与野兽本性的巨蛇。 那些残缺不全的人类记忆，他也不打算去追究，也对自己的过去和来历毫不介意，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懒得理会。 而在默默地对比了那些自己亲眼所见的人类情绪，与自己记忆当中的人类情感的差别之后，这群氏族也就在大蛇的眼里失去了价值。 唯一让大蛇所没有想到的就是，居然还有一个人能够抵抗住自己的精神感染，以至于令大蛇颇为惊讶，好奇之下，不惜显现出一个虚幻化身，然而…… 凡人终究也还是凡人，纵然是有些特异天赋的凡人也终究只是凡人，只是因为在濒死状态之下，心防失守之际，看见了大蛇的姿容，便瞬间被击溃了所有的精神防线…… 彻底坏掉了。 虽然略感失望与无趣，大蛇还是慷慨的吞下了那些疯狂向他膜拜、歌颂的祭品，而那个少女则并没有被他所吞噬，毕竟她根本没有被他的意志所感染、疯狂，没有向他献上那些种种疯狂而变态的邪恶欲望，根本算不上是祭品。 不同于女先知自以为是的理解，她虽然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大蛇喜好人类的欲望，但却没有察觉到…… 大蛇根本不是把那些摆放在祭坛之上的祭品当做祭品，真正的祭品，其实从来都是那些疯狂向他献祭的人群。 他们之间的种种邪恶、扭曲、堕落的灵魂与行为，才是大蛇真正感兴趣、真正想要的祭品。 真正的献祭仪式，从来都只有一场而已。 一群逐渐疯狂而堕落、扭曲的人类，这才是真正的仪式和祭品。 “既然他们想要太阳，那我就给他们太阳……从此和太阳永远在一起吧。” 大蛇还是比较大方的，只要献祭成功，凡人的愿望大蛇还是乐意满足的，并不会违约。 不过，除此之外，大蛇其实也还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我……耶梦加德？” “托尔？奥丁？我是穿越到了北欧神话当中？” 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之后，这条大蛇才终于从自己祈祷者的祈祷当中，意识到了自己原来是在北欧神话当中。 第二十五章 争议 （没存稿了，今天只有一更，顺便想一想剧情。） 而在大蛇沉思的时候，却有另一群人正在为了他们所共同创造的世界而忙个不停。 北欧世界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在天地尚未形成之前，霜巨人始祖伊米尔被奥丁几人联手杀死，他的身躯轰然倒下，便化作了世界树。 世界树的庞大程度令人无法想象，它的一片树叶便是一块岛屿，树叶上的一个水坑便是一片湖泊，大量的树叶堆积在一起，便成了陆地，而众多的生灵，无论神灵还是凡人，便都生活在这些“陆地”之上。 和通常概念当中的理解有所不同的是，世界树其实是一株无比庞大、且倾斜着的白蜡树。 整个世界树一共分为三层九个世界。 凡人所居住的世界——米德加尔特，位于世界树的最下层树冠，四周都是水与海洋环绕，面积也最大，因为位于世界树的中层，所以也被誉为“中庭”。 而阿斯嘉特，则位于更高的树冠之上，太阳与月亮的中间，其中居住着众神与英灵，九大世界的最上层；而最受众神所喜欢的精灵，其所居住的亚尔夫海姆则被允许处于阿斯嘉特的周围；而华纳神族所处的华纳海姆，则在阿斯嘉特的西侧，与以奥丁为首的阿萨神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中立关系，这三个世界，都处于整个世界树树冠的上层。 而在人间世界、中庭的南方，则是由火巨人之王史尔特尔所统辖的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火巨人们在那里繁衍生息，不问世事；北方则是终年迷雾的雾之国——尼福尔海姆，据说在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迷雾。 在东方，便是众神的死敌，霜巨人们所栖息的地方——约顿海姆，在九大世界当中，就数霜巨人最不安分，因为他们认为世界本来是属于霜巨人的，就连世界树都是霜巨人之祖的尸体所化，而霜巨人始祖伊米尔又是被奥丁所杀，所以，两方之间是属于绝对无法调和的死敌，时常与众神之间发生战争，从未停止过。 至于中庭的西方，则是侏儒们居住的世界，瓦特海姆，侏儒们都是聪明的工匠，常年居住在地下，很是安分，所以众神也对其颇为满意。 包括中庭在那的这五个世界，则都是位于世界树的中层，最下层的那一层大树冠之上。 唯有海姆冥界，位于整个世界树的最下方，所有死者的归宿之地。迷雾重重，阴暗潮湿，几乎就是第二个雾之国，只不过比什么都没有的雾之国多出了一些死灵而已，没有神灵喜欢那里，以至于奥丁在最近才让自己的义兄弟——洛基，让他的小女儿海拉去那里做统领所有死者的王，管理这个死者的世界。 而整个世界树，则又都用伊米尔的头盖骨所化成的天穹所覆盖起来，每天，太阳和月亮都会在天穹之上运行，将无尽的光与热带给整个九大世界。 而在倾斜的世界树根部，同时又有三根极其粗壮的树根支撑着整个宇宙的稳定，因为世界树本身是倾斜的，所以三根树根并非与九大世界相隔绝的，就好比位居树冠最顶部的阿斯嘉特，就因为世界树的倾斜而与其中一根树根挨的比较接近。 三根树根，一根树根通往神国的方向，一根通往东方霜巨人国的方向，剩下的那根则通往茫茫大雾的北方雾之国。 一上一下的两层树冠，加上那个世界树最底下的海姆冥国，构成了整个三层九大世界，三根庞大的树根则稳稳地支撑住整个宇宙的平稳，天穹则笼罩了几乎整个世界树，日月星辰在天穹之上运行，终年不休。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巧和稳定的宇宙秩序，穷尽了华纳诸神的所有智慧与全部精力，是众神的最大骄傲。 而平时，作为犒劳自己的辛苦，诸神都往往会顺着彩虹桥，去往倾斜的世界树下那根靠近神国的树根旁，一处名叫乌达泉的地方，在那片美丽的湖泊与绿茵草地之上尽情的饮酒欢乐、跳舞歌唱。每当这个时候，居住在这里的命运三女神都会尽力招待众神，以让他们能够在此得到难得的放松。 但是，这样的盛况最近却一直都再没有出现，道理很简单，作为整个宇宙秩序的守护者，众神此刻正陷入到一片焦头烂额当中。 …… 阿斯嘉特。 亚萨园，是华纳诸神的居所，一块仿佛悬浮在天空之上的大陆，在这片陆地之上，到处都是人间难以找到的黄金与白银，黄金与白银在这里如同泥土一样常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喜爱黄金与白银的诸神当然不会放过这种便利，除了必要的木材和铁之外，神国当中的所有宫殿和建筑都使用了大量的黄金与白银。 在这里，每位神灵都拥有着一座属于自己的宫殿，这些宫殿有一半的屋顶用白银建造，有一半的屋顶用黄金建造，而当这千千万万间金银屋顶的宫殿一齐放出光芒的时候，其光芒甚至比太阳和月亮还要耀眼。 白银堆砌而成的道路，随处可见的喷泉与花园，勇武强壮的英灵战士，各类奇花异卉，使这里的一切都看起来美不胜收。 但是，在此刻的阿斯嘉特里却已经完全看不到这种盛况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废墟碎石，在大蛇耶梦加德冲进来大闹一番之后，几乎半个亚萨园都因此毁于一旦，只能是重新修建，不过，此刻的诸神却都完全没有任何闲心去操心什么宫殿的问题。 华拉斯盖亚夫，在这座高耸入云的奥丁宫殿之内，众神正在激烈的争论着。 “必须给那个该死的东西一些严惩！” 一只粗实有力的大手猛地的拍在座椅上，巨大的力量，几乎险些把这专门制作的座椅都给生生拍断，声音的主人看起来几乎怒不可遏。 “砍下它的头！悬挂在亚萨园大门前，让整个宇宙都能够看见，警告那些胆敢冒犯神灵的东西。” 战神提尔扭过头，看着坐在宫殿正上方的奥丁，怒不可遏的高声喊道。 第二十六章 雷神 而在他的愤怒注视之下，奥丁没有说话，而是一如既往的斜靠在神王宝座之上沉默着，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恶，而在他的身后，两位侍女静静地守候在他身旁。 “那个该死的东西已经耽误了我们太多的时间，是时候让他尝到一些教训了，不过……” 又一个声音开口了，发声的是佛尔塞提，他是奥丁的儿子——光明之神巴尔德的儿子，虽然在十二男神当中，他算是辈分和神力比较低的了，在众多神灵当中也并不以战力著称，但他却以自己的冷静、公正与果断被视为真理与正义之神，赢得了诸神的尊重，位列诸神十二位首领之一。 不同于勇敢无畏、却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战神提尔，他思考的东西要远比提尔更多，虽然从公正的角度上来说，他也认可那条大蛇耶梦加德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过他却有所顾虑。 不论怎么说，耶梦加德也终究是洛基的子嗣，洛基是阿萨神族的十二位首领之一、奥丁的义兄弟，就算要惩戒，也应该先听听一下洛基的意见。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询问道。 “洛基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大概又去约顿海姆和哪个女巨人在一起鬼混了吧，他一向如此。” 回应的是白昼女神诺特，她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自从太阳女神苏尔被大蛇吞下之后，没有了太阳女神苏尔相伴，她这位白昼女神也是难以适从，而更加麻烦的却是天穹之上那些被大蛇撞出的细小缝隙，那些从那些细小缝隙之间向内倾泻的天外异火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东西，在天地诞生之前，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世界一片混沌，在那时的世界里，就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混乱与火焰，而神灵也正是诞生于这样的环境当中。 对于神灵而言，这些东西自然算不上什么，但对于那些凡尘的生命而言，这些来自天外的混乱可就是足以威胁到生死存亡的东西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诸神才会建造起了天穹，以抵御那些来自天外的混乱，避免那些凡物因为太脆弱而承受不了天外混乱的冲击，然后全部毁灭。 但是，天穹出现了漏洞，也就意味着必须有人去填补那些漏洞，而白昼女神和天上的群星，在这段时间里就是在不断地试图把那些缝隙给填上，避免天外的混乱继续入侵九大世界。 而大蛇那一次的莽撞行动，带给这个世界的影响可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四季的轮转、气候的凉热，森冷草木的生长，乃至九大世界所有水流、河海，一切的正常运转都需要诸神的参与。 太阳的突然消失，根本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这件事情导致的种种恶劣后果，都在迫使诸神不得不日夜不休的加紧时间修复。 就在诸神正在商量着什么的时候，突然之间，金宫的大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 “嘭！！！” 巨大的响声，瞬间吸引了诸神的注意。 只见在诸神的注视之下，金宫的铜制大门明晃晃的敞开着，中间站着体型健硕的雷神托尔。他的身上浸满了鲜血，活像是从血海当中洗了个澡一样，血水在不断从他的身上流淌在地上，红色的头发和红色的胡子，硬是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被血染红的，还是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他的右手握着著名的雷神之锤，另一只手则提着……或者说是拖着，一个相比他的身体还要庞大的多，面容丑陋、獠牙暴起的霜巨人头颅。 而扫视了一眼坐在宫殿之内的诸神，托尔的脸上很明显写满了不爽和恼怒，顺手把那个比他身体还大的霜巨人头颅丢到宫殿中央，发出了一阵咣咣的沉重闷响之后，他走上前，手中的雷神之锤猛的砸在宫殿中央。 “砰！” 当雷神之锤撞在硬木制成的木板上时，整座金宫都在为之震动、摇晃，发出轰鸣声，令猝不及防的诸神，险些摔下座位。 而托尔却没有理会其他诸神的样子，而是满脸愤怒的咆哮道。 “我要撕了那个该死的畜生！” 诸神当中，唯有神王奥丁稳坐在王座之上，没有任何的反应，他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正在发泄不满的雷神托尔，一言不发，等他发泄完愤怒之后才开口道。 “霜巨人解决了吗？” 在大蛇耶梦加德冲入阿萨园之后，太阳消失无踪，整个世界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野心勃勃的霜巨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大军，意图顺着彩虹桥杀入阿萨园之内。 为了抵抗这些霜巨人的入侵，诸神不得不在料理那些烂摊子的同时，还让雷神托尔、丰饶之神弗雷、森林之神维达尔及其众多神灵，一齐去与霜巨人大战。 “解决了。” 闻言，托尔才随意的回答道，而紧随着托尔身后进入金宫的丰饶之神弗雷才补充道。 “那些蠢货，我看怕是几十年里都别想再组织起军队进攻彩虹桥了。” 他有些咋舌的说着，一边敬畏的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雷神托尔。 弗雷并非是阿萨神族，而是在从前一场阿萨神族与华纳神族之间交战的空前大战之后，作为和平的约定，以人质身份进入到阿萨园的华纳神族，不过天性温和又外表俊朗的他，很快便被阿萨诸神所喜欢，被接纳成为阿萨神族十二首领当中的一员。 他虽然知道雷神托尔的威名，也知道托尔的大力在诸神当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甚至连神王奥丁都难以和托尔对抗，是诸神当中的最强者，但终究没有亲眼见过托尔出手，没有真正意识到“诸神当中最强者”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但就在刚刚的战斗当中，他才意识到这究竟是个何等可怕的怪物。 手中的战锤米约尔尼尔，只需要一击，就能干脆利落的把任何霜巨人的脑袋给生生打爆，全力之下，就是一座千丈的高山也能被他给直接轰成深坑。那些勇敢、蛮横的霜巨人，连诸神应对起来都深感费劲，但只要托尔站在那里，即使是一群霜巨人都要被生生的吓得落荒而逃，不战自退。 大战持续到最后，战意大发的雷神托尔更是直接一个人把那些霜巨人群都给一扫而空，若非他们死死拦住，怕是托尔敢直接跨过铁森林的阻拦，一个人一路杀到霜巨人的大本营——约顿海姆去。 经此一役，损失惨重的霜巨人就算再能生，恐怕没个几十年也是别想再入侵彩虹桥了。 问心自问，弗雷也自认算得上是勇武过人了，在诸神当中也称得上是佼佼者，但和雷神托尔比起来，却也依然由衷的感到有一道无形的巨大鸿沟架在他和雷神托尔之间。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档次啊。” 弗雷叹息道。 第二十七章 洛基 而对于弗雷心中的敬畏和想法，托尔可不会知晓，对于常年在外与霜巨人酣战厮杀的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很寻常的战斗而已，在他的种种丰功伟绩当中，这根本都不值一提，相比起这些，他更看重其他一些东西。 他环顾四周，然后疑惑的开口问道。 “洛基呢？” 托尔与洛基之间关系，虽然名义上是叔侄，但实际上，作风硬派阳刚的托尔，却意外的与性情跳脱的洛基颇为合得来，外出冒险、寻宝、乃至是相互坑人，两人都往往是第一时间想到对方，彼此时而合作、时而对立，也算得上是一大奇迹。 洛基的子嗣闯出祸来，令他平白无故用近半年时间和霜巨人血战，连自己的宫殿都在耶梦加德的大闹之下付之一炬，可托尔纵然对此再不爽，甚至愤怒的叫嚣要撕碎那条不安分的大蛇，但也还是打算听听洛基说些什么。 不过众神相互看了看，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正当他们打算回复托尔，洛基并没有回到阿斯嘉特时，突然从宫殿外传来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爽朗声音。 “我不是来了吗。”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俊美青年，正面带微笑、张开双臂的从金宫大门当中走入，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脸上的笑容极为爽朗，让人不由的便心生亲近感。 而望着他的面庞当中，神情各异，友善、平和、冷静、迟疑……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作为此件争议当中的重要角色，火神洛基终于出场了，作为十二首领之一，他的意见将极大地影响着此次争议的结果，而对于这一切，洛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一样，只是看着众神爽朗的笑着。 俊美青年走到托尔身旁，对着他热情的说道。 “嘿，托尔，战事打完了？想必这次霜巨人们损失不小吧。” 而回应他的，只有托尔对他翻出的一个白眼，和不屑的“切”。 不过对于托尔的冷淡回应，洛基倒是不以为然，而是一笑而过，然后对着一位坐在自己神座上的英俊男神道。 “尼尔德，好久没见到你了，每当看到你，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海边湿咸的海风……哦，还有那些美味的海鲜，下次我去海边，你一定要给我尝尝。” 闻言，众神之间不由的爆发出了哈哈的轻笑声，而久居海边、不善交际的近海之神尼尔德则看着洛基有些腼腆的笑道。 “一定、一定。” 然后，洛基转头看着脸上还有些愤怒的战神提尔，笑容收起，略显严肃的以手捶胸道。 “提尔，胜利与你同在。” 而哪怕是对于那条大蛇极为厌恶的提尔，也不得不暂时勉强收起脸上的怒意，对着洛基同样以手捶胸，神情肃穆的点头示意。 “巴尔德……” “……” 每当洛基念到一个神灵的名字后，被喊到的神灵便会对于洛基有所回应，或是友善，或是有所不满，乃至如众神的守护者——海姆道尔那样，对于洛基翻白眼，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身上带有霜巨人血统的洛基的嫌恶，但洛基都不以为然，始终都笑吟吟的看着。 而当与众神都打过招呼之后，洛基才转头看着宫殿的正上方——始终坐在神王宝座之上，默默注视着眼前一切的神王奥丁。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神王奥丁，表情变得严肃无比，低下头，一边缓缓地深深地俯身致敬，口中一边说着。 “最后，我要向我们最尊贵的九大世界统治者阿斯嘉特之主、神王奥丁……我的兄弟，致敬。” 他并没有直接起身，而是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原木地板，停了几个呼吸。 “哗啦……” 随即，在洛基低头的余光当中，一双被铁靴子所覆盖的脚站了起来，铁靴子的主人动了，他身上的铠甲发出细碎的响声，离开王座，一步一步的走近洛基的身前。 当他站在洛基身前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们是血肉相连的兄弟，不是给我们两人共饮的蜜酒，我绝不会独自把他喝下。” “向你致敬，我的兄弟。” 说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向他伸出。 听着那句久远的誓言，洛基猛地抬起头，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面前身上披着一件大氅，面容苍老却目光有神的独眼神王，他笑了。 随即另一只手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瞳孔当中都倒映着对方眼神里的信任。 ……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一边懒散的躺在自己的神座上，洛基一边吃着不知从哪掏出的苹果，一边轻松地看着面前的众神问道。 诸神相互看了看之后，光明之神巴德尔开口说道。 “天穹上的漏洞已经差不多补好了；大雪和寒冷也在努力调整，持续时间不会太久；森林的枯萎现象在恢复，情况还算乐观，问题不大；只是大海上……从天上坠落到海里的星辰太多，老海神埃吉尔刚刚还在抱怨这事，没等商议结束，他就又回大海里去了。” “除此之外，河流、高山、动物都还算影响不大，那些快速滋生、繁殖的凶兽，也已经派遣了英灵战士们去剿灭，还能控制，不过如果时间太长的话，凶兽越来越多，那就麻烦了，而精灵所料理的花园，倒是受了不小影响，精灵王已经找我恳求过好几次了……” 巴德尔语气温和的说着，性情仁慈温厚的他，面对这种场景确实是深感怜悯。 不同于其他神话，对于北欧神话当中的神灵而言，整个宇宙都是由他们一手缔造出来的，就好像是他们的领地一样，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些领地对于他们而言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之所以被奉为神，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这个宇宙的创造者和秩序守护者，凡人们都尊崇他们，所以将他们奉为神灵，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太阳的话，恐怕就算现在还能勉强维持，也撑不了太久。” 说到最后，巴德尔总结道。 “就这些？” 洛基看着他，疑惑道。 巴德尔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并不仅仅如此，还有……” 说着，他下意识的朝着金宫外看了一眼，在那里，到处都是废墟和残垣断壁。 “宫殿被破坏的太多了，我们总不能一直让诸神都去英灵殿安歇吧。” 他摇了摇头，大为叹息。 而看着巴德尔，洛基反而是若有所思，然后嘴角勾起，自信的笑道。 “简单，我就知道有个办法。” 第二十八章 货币 “你的意思是……” 巴德尔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不解。 “哒！” 随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洛基轻松地笑道。 “矮人。” “矮人？” 巴德尔先是困惑的重复了一句，然后便是好像明白了洛基的意思，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愕然之色，不禁摇了摇头。 “那些黑暗精灵虽然都是出色的工匠，但他们并非是诸神的仆奴，强迫他们为诸神修建宫殿，这实在是……实在是……” 黑暗精灵，即是矮人，在创世之初，霜巨人始祖伊米尔被杀之后，它的鲜血化作河流，肌肉化作山脉，骨骼化作矿石，而与此同时，在它腐烂的躯体之上还有一些蛆虫存在。 朝着光明一面的变成了美丽、善良的光明精灵，深受诸神喜爱，诸神便令这些不足半人大小的小精灵去打理花园，而那些朝着黑暗一面的则变成了灵巧而狡诈的黑暗精灵，诸神厌恶它们，便让他们去西方的瓦特海姆，而那些身材矮小的黑暗精灵受不了阳光照射，便常年居住在地下。 虽然外表丑陋，性情诡诈，但这些矮人却都是不折不扣的工匠大师，无论是雷神托尔那柄战无不胜的战锤米约尔尼尔，还是爱与美之神芙蕾雅所佩戴的，能让所有人都无法抗拒它魅力的项链布里希加曼，都是矮人的杰作，除此之外，诸神手中很多神器都是由矮人所打造出来的。 毫无疑问，如果让那些矮人帮诸神重建宫殿，显然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但是，光明之神巴德尔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对谁都宽容有加，难以狠下心肠，犹豫不决，凡是交给他的判决他都往往难以决断，对于一个善神而言，这是一个优良的品质，但对于一位神王继承人而言，这显然就很缺乏一位神王应有的魄力了。 事实上，他的儿子真理与正义之神佛尔塞提之所以能够位列十二首领之一，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为了辅助他判决那些纠纷。 不然，雷神托尔常年在外与霜巨人作战，理论上神王宝座就应该是由更受诸神拥戴和喜欢，并且也是除托尔之外，奥丁最年长儿子的巴德尔继承神王位置，可倘若神王缺乏魄力的话，显然不是一件好事，而一个能够辅佐未来神王进行决断的神灵，自然有资格位列十二首领之一了。 而对于巴德尔而言，强迫矮人修建宫殿，这点事情显然令他感到反感，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这么想。 “不过，若是能够让那些矮人来修建宫殿的话……倒也好像不错。” 在巴德尔的身旁，冬之女神斯嘉蒂眼前一亮，若有所思的想着。 对于这位常年驱赶冬狼与寒冷，见惯了死亡与残酷的女神而言，什么暴力举动都无所谓，小事一桩。 但面对众神的猜测，洛基反而是错愕的看着他们，随即嗤笑了一声，摇了摇手指头。 “强迫？不不不，你们想错了，不是强迫，是用金币买。” “用金币买？” 美神芙蕾雅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不得不说，即使是神话世界，在有些地方也还是要遵循客观规律的，就好比这个本质上诞生还不超过十万年的天地，虽然早在创造天地之前，一片混沌之时，神灵就与霜巨人之间展开了不计其数年的长久战争，但那时也终究没有多少神灵和霜巨人存在，所以，自从创造天地之后的这不到十万年间，人类才逐渐诞生，渐渐从蛮荒走向文明。 即使有着神灵的帮助，但这个世界的人类显然在很多地方都有严重偏科的嫌疑，很长时间里都是属于一种部落氏族的游牧状态，逐鸟兽而居，真正定居耕种的历史还不到两千年，而货币的概念更是在这几千年间才逐渐兴起，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都还是属于以物换物，甚至于即使到了现在，很多人类村庄也依然还是停留在以物换物的概念当中，对于货币仍然茫然无知，衡量财富的概念往往还是家中有多少头牛、多少头羊，而非家中有多少钱。 而往往忙于自身的责任，管理山川星辰、草木鸟兽，乃至风火水地四元素、一切生者与死者的诸神，对于这些逐渐从人类文明当中诞生出来的小东西，显然还缺乏足够的认识，即使草草有些了解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唯有常常混迹于人类当中的洛基，对于这种尚未普及的概念敏锐的察觉到了其真正价值。 “当然是用金币买了。” 洛基理所当然的说道。 他环顾四周，看着面前的众神道。 “你们知道吗，现在在凡人的世界里，一些贵重的东西都是用一种名叫货币的东西来交易，其制作货币的最重要材料就是黄金、白银。” 说着，他从神座上站起身来，举起手中不知从哪里掏出的两枚货币，一枚金币，一枚硬币，制作粗糙，但上面却已经有了一些花纹和图案。 他一边在众神之间游走，举着这两枚货币在众神面前展示，一边略有得意的说着。 “这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只要有它，就什么都能买，也什么都能买，目前无论是人类还是矮人，都开始流行起这种新奇的玩意……” “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对于这些一窍不通的战神提尔摸了摸头，茫然的看着面前突然变得神采奕奕的洛基。 洛基看着面前地众神，有些神灵的脸上若有所思，但大多数的脸上还是茫然不懂，不由的摇了摇头。 “你们知道阿斯嘉特的黄金和白银究竟有多少吗？” 不等众神回答，他便直接抬高了几度声调，高声道。 “十分之九！” “这个宇宙中，超过十分之九还多的黄金白银都在阿斯嘉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可以用这十分之九的黄金和白银，直接控制整个世界上所有的金银货币！” “这个世界上所有货币的价值、流通、使用，都将在我们的操纵之下！” “只需要严格控制住金银的输出，稳定金银的价格，我们就可以用这种名为‘货币’的小玩意，操纵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货物价值，无论是那些精良的武器，还是雇佣凡人战士为我们征战，又或者是购买那些精美小巧的新奇玩意，都将变得无比的轻松，不费吹灰之力，而我们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点点根本不重要的金银而已。” “甚至于，假如将货币的概念推广到那些霜巨人当中，让他们同样进入到这个世界市场当中，购买货物、使用货币，我们甚至可以不用再和那些霜巨人开战，只需要用这些货币，就能诱惑霜巨人当中的贪婪之徒，让他们之间分裂、内乱，乃至用这些小小的货币雇佣那些霜巨人为我们而战……” “而如果金银=货币的概念深入人心，我们甚至可以只用树叶就能代替实质上的金银，让其变成概念上的货币，到时连开采金银都不用，只需要用那些根本什么都不值的树叶，就能让整个九大世界中的所有生灵都为我们所操控……” “不需要战争、不需要掠夺，只需要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世界经济体系，我们就能够轻松的操纵九大世界，将九大世界彻底纳入实质统治当中！” 说到最后，洛基的表情明显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睛都仿佛在发光，如同是在为自己的突发奇想而感到自豪和得意。 “树叶就能操纵这个世界？怎么可能？” 闻言，托尔不由的本能反驳道。 虽然洛基说的一大堆他都听的晕头转向，但有一件事情，毫无疑问他是听懂了，那就是这个时常有种种奇思怪想的洛基，好像又想出了些什么“荒诞无稽”的怪点子。 但是，这时奥丁开口了。 “洛基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这位众神之王轻轻地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仔细的思考着些什么，饮用过智慧泉水的他，隐隐的意识到洛基口中所说的话似乎是有可能实现的，但是，他的理智却又在告诉他，这些话实在是太过荒诞了，虽然他勉强能够理解前面洛基对于金银货币的概念，但对于后面的什么“流通货币”、“树叶货币”之类的东西，就感到难以想象了。 最终，他摇了摇头道。 “洛基，你的想法很有趣，但什么树叶货币就实在是太荒诞了……不过，如果用那些黄金和白银，就能够让那些矮人为我们工作的话，那倒也不错，你可以试着和那些矮人交涉一次。” 而看着面前奥丁脸上的疑惑，和其他众神脸上那大多甚至都不加掩饰的愕然与嗤笑，洛基心里知道，想要说服这些神灵相信、并支持自己建立起一个“世界经济体系”，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那倒也无所谓，反正也正是他一时的灵光一闪，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能否成功，虽然有所遗憾，倒也不甚在意。 他心里想着，便随手将手中的两枚货币一丢，没有再把自己刚刚想到的那个“世界经济体系”当真。 然后，他自信满满的对着奥丁说道。 “这件事情我早就料到了，矮人那边，我早就已经交涉过了，他们已经同意以黄金作为报酬，为众神修复宫殿了。” 说着，他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的众神，然后说道。 “我来阿斯嘉特之前，本来还以为可能有其他什么地方需要修复的，还向矮人协商了其他种种工作，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用了。” “所以，现在的唯一问题……就是谈谈那个被我的孩子所吞噬的太阳了。” 闻言，众神脸上的表情一凛，他们都知道，真正棘手的问题出现了。 第二十九章 说服 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的神灵都严肃了起来。 如果说阿斯嘉特当中成千上万的宏伟宫殿，还可以留着慢慢修建，就好像最初一样，愤怒的众神也不是不可以容忍花费几万年时间慢慢修复它们，但是，消失的太阳却是目前最大的麻烦。 若将整个阿萨神族所建立的宇宙秩序划分一个等级，太阳在其中毫无疑问扮演着极端重要的角色，而太阳的缺位几乎是令这个稳定的宇宙秩序陷入崩坏边缘。 不止一个神灵都愤怒的提议，要把那条大蛇砍了，然后把太阳从他的腹中刨出来，重新悬挂在天穹之上，但是，因为种种麻烦和棘手的问题，包括霜巨人的入侵、以及洛基未曾露面表态等等原因，都令诸神难以腾出手脚，以至于在半年多的时间里都毫无举动，无暇顾及那条引发这一切混乱的大蛇。 而现在，霜巨人的入侵以及被平定了，包括托尔在内的诸位勇猛神灵都已经归来了，而始终没有露面的洛基也回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这件拖延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要迎来一个解决的方案了。 洛基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众神，微笑着的脸上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然后，他正欲开口，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我还是认为，应该砍下那个东西的脑袋，那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 战神提尔脸上微怒的看着面前的洛基。 洛基愣了愣，然后看了看提尔，又看了看其他众神，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在场众多神灵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他们大多都赞同提尔的想法。 他晒然一笑，然后重新坐回到自己神座之上，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倒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你……” 提尔脸上的眉头紧皱，不由的怒声欲说些什么。 “冷静一点提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苏尔还没死呢。” 尚未等提尔说完，洛基便好像看穿了他想说什么一样，摆了摆手道。 他注视着面前的提尔，瞳孔当中罕有的变得认真了些起来，低沉着声音道。 “我去过死亡之国了，可就算我找遍整个海姆冥国，也找不到苏尔死去的灵魂。” 海姆冥国，是世界树的最底层，所有死者的归宿，所有的生者死去之后，其灵魂都会汇聚在海姆冥国，没有任何的例外，即使是神灵，一旦死亡也一样是灵魂堕入海姆冥国当中。 提尔错愕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洛基，不禁张开试图反驳道。 “也许苏尔死后没有去海姆冥国呢……” “不在海姆冥国，那她还能去哪！” 但洛基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强硬，他罕见的直接粗暴的打断了提尔的话，一双寒霜般苍白的针型瞳孔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提尔，语气认真的说道。 “一切在战场之上光荣战死者的灵魂，都将在瓦尔基里的指引下前往英灵殿，一切因为疾病和衰老死在床榻之上的灵魂，都将顺应自然堕入死亡之国，这是在天地诞生之初，神王奥丁所制定的秩序。” “太阳女神苏尔并非是人类，所以唯一能够容纳她死后灵魂的地方就只有世界树的最底层，和那些逝去的古老神灵在一起。可我去死亡之国找遍了，也找不到太阳女神苏尔的任何踪迹……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太阳女神苏尔还没有死，她依然和太阳一起待在耶梦加德的腹中！” 平时看上去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洛基，此刻脸上的表情却看上去异常严肃，就好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不可触碰的逆鳞一样，那股咄咄逼人、不让分毫的猛烈气势，令众神都要为之愕然。 不过，战神提尔可不会被吓到，他的脸上露出了勃然大怒的神情。 “你想恐吓我吗！” 说着，性情刚烈暴躁的他，下意识的便将手搭在了自己腰间悬挂的长刀刀柄之上。 北欧神灵都是天生的战士，纵然是在奥丁的宫殿当中，也都是身穿铠甲、腰悬武器，兵器从来都是半点不离身的。 “是又如何！” 但在他对面，洛基出乎意料的硬气，面对这位亚萨园中最强的神灵之一，他竟也不让寸分，硬生生用一句话顶了回去，同样把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匕首上，眼睛凛然，身体微微弓起，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不过须臾之间，原本还在好好说话的两位神灵，瞬间便已经是剑拔弩张，稍不留神，便要生死相搏。 一股无形的冷冽杀意，在互相对峙的两人之间形成。 而就在这时…… “够了！” 随着一声愤怒暴喝声，神王的权杖重重的落在了金宫陛阶之上。 “砰！” 沉重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刹那间，仿佛天摇地动，整个金宫都在为之震颤，众神几乎都站不稳身体，直到这时，洛基和提尔才看着宫殿正上方的奥丁，注意到了他脸上的阴沉和愤怒表情。 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位神灵，在奥丁的注视之下，两人也都识趣的重新坐回到了神座之上。 洛基倒是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懒洋洋的靠在神座之上，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而已，只有提尔还面带不满和怒色的看着洛基。 然后，视线的主人看着面前一副事不关己，正旁若无人的吹着口哨的洛基，他沉声道。 “洛基，既然你确信苏尔并没有死，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怎么样。” 口哨声一滞，然后洛基看着面前的奥丁，表情认真的说道。 “把太阳和苏尔从耶梦加德的腹中取出便可以。” 确实，假如太阳女神苏尔还活着，太阳也还在，那么只要把两者都从耶梦加德的腹中取出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不过…… 洛基却丝毫也没有提及关于惩处耶梦加德的话，其回护之意不言而喻。 奥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注视着面前的洛基，那只冷静的独眼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 “你和托尔一起去解决这件事情吧。” 闻声，洛基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 金宫之内，伴随着洛基和托尔的离去，众神也纷纷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唯有独眼的神王沉默着坐在王座之上，以手扶额，好像在思考着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好像喃喃的说了些什么，随即，他肩头的一只乌鸦突然飞出金宫…… 第三十章 迷路 火，无尽的火焰在燃烧。 失去了支撑的宏伟巨树在缓缓地倾斜，它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以至于这种单纯的坠落也要耗费千年、万年的岁月，但无论再怎么缓慢，这一天也终有一日会到来，谁也无力阻拦。 所剩无几的星辰从残破的天穹之上一颗颗坠落向燃烧的大地，充满毒气的海洋之上飘满了绵延千万里的浮尸，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漏洞的天穹再也无力保护这个宇宙了，无尽的天外混乱从破碎的漏洞泄入，以加速这个世界的死亡。 曾经无限繁华的世界此刻早已化为废墟，神死了，巨人死了，怪物死了，所有的生命都死了。 到处都充斥着鲜血、尸体与火焰，那些美丽的、丑陋的、善良的、邪恶的、恐怖的、亲切的……所有的所有，都在那场最后的大决战当中死去了。 而在这片废墟及其燃烧的火焰大地之上，却仍然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仿佛在疲惫而艰难的前行着，它的容貌和体型都看不清楚，但却能够感受到对方内心所充斥着的哀伤。 它就这么走着，似乎在试图寻找着什么。 它找到了吗？ 亦或者没有找到？ 不知道。 只是，当它面对着这个正在走向死亡的火焰世界时，终于像是体力不支了一样，无力的跪倒在了这个死亡的世界面前，它茫然的扫视着面前逐渐崩坏的世界，捂着自己的脸，终于绝望的失声哀嚎起来。 “……” 即使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仅仅是看着那个匍匐在地上，在面前燃烧着的世界前，如同孩童一样无助、哭嚎的单薄背影时，也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那种无尽绝望与痛苦。 …… 无尽的深海当中，一双森冷的庞大蛇瞳猛然睁开，竖立着的蛇瞳当中没有人类的气息。 “是梦吗？” 孟，或者说耶梦加德，有些疑虑的思考着。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它就很少再做梦了，并非完全不会做梦，但作为一个神话生物，他做梦的次数真是可谓屈指可数，而每一次也都不是什么寻常梦境。 对于他而言，随意的一个呼吸就是龙卷风，一声吼声就会引起天上的电闪雷鸣，若是动动身体，就会在大海之上形成滔天的海啸，要是想要舒展一下身躯，就连这个宇宙都会在他的身躯面前显得过于狭小， 一滴血，就能让一个弱不禁风的凡人瞬间蜕变成为力能倒拽九牛、单手托柱的超级猛汉，一片鳞片，就能被锻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防具和盾牌，简单的凝视，就足以让人类在他的注视之下逐渐朝着半人半蛇的怪物发展，毫无疑问，纵然是被视为怪物，他也绝对是不逊于任何神灵的怪物。 而这样的怪物，一旦做梦又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耶梦加德虽然自认在接受那些祭品之后，智力似乎有所提升，但想要他想起自己在那段饥饿到双眼赤红、和纯野兽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状态下做的梦……好像还是有些为难他了。 他只能依稀记得，自己仿佛曾经在梦中看见在一片混沌的世界当中，三个样貌模糊的青年与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巨人交战，最后为首的青年将那个巨人成功杀死，巨人倒地，化身成为一棵巨树。 还有的梦境当中，他仿佛看见一个苍老的老者守护着一眼泉水，旁边站着一个年龄不大的青年，老人絮絮叨叨的对着青年说了些什么，青年思考了一下，最后生生把自己的一只眼睛掏了下来，丢进了泉水当中，然后才得以换取一杯泉水饮用。 又比如什么倒吊在树上的男人、始终沉默着用手中利剑砍击着冰河，浑身火焰的巨人……种种场景不一而足。 有些梦境，耶梦加德还能够猜出是什么，毕竟就算不了解北欧神话，仅仅只是听那些祈祷者的祈祷，也能够听到很多和神灵相关的事情，但有些梦境，耶梦加德就完全看不懂了。 耶梦加德隐隐有种感觉，他看到的梦境，有些属于过去，有些属于现在，有些……却是属于未来的。 不过，这次的梦境，耶梦加德却能够很轻易的判断出什么。 “诸神黄昏吗……” 躺在无尽深海的幽暗海底，耶梦加德的瞳孔当中一片冰冷，沉思着。 他对于诸神黄昏的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好像都说北欧神话的结局，是一个所有人类、神灵、怪物全灭的结局。 不过…… 关他屁事。 耶梦加德重新合上了眼睛，对于他而言，只要没惹到他身上，什么诸神黄昏、全灭结局，他才不在乎呢，任凭其他人打生打死，反正他只要睡觉就好了。 然而，这条虽然有了些智力，但思维着实不能说敏捷、甚至是迟钝的大蛇，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他好像也在全灭名单之上。 …… 而另一方面，洛基、托尔两人组倒是遇上了麻烦事。 “呃……托尔，你确定我们没有找错吗？” 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巨大海底峡谷，洛基疑惑道。 平心而论，这处海底峡谷确实很深，一眼望下去，只有一片漆黑，深度怕是不下上百米，但要说能够藏下一条缠绕世界之蛇，就有些扯淡了。 “该死的，我哪知道，我又没来过海底。” 托尔有些恼怒的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手驱赶着自己身边的海底生物，比如说……体长近百米的庞大章鱼。 前往大蛇所藏身的无尽深海倒是很简单，有些腼腆的近海之神尼尔德顺道载了他们一趟，然后在近海之外的大海，两人也见到了老海神埃吉尔。 虽然对于大蛇造成自己的大海被无数的流星轰击而严重愤怒，连带着对于洛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老海神还是指引他们去一处海底，说在那里能够找到大蛇。 而辞别了老海神之后，两人便一路朝着老海神所指引的地方前进，不过，一连十几天，无论在海底怎么前进，他们都没有找到老海神所说的大蛇，除了一些不长眼的深海怪物，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经之处，除了一些时不时的深海峡谷，连些海底高山都看不到，更别说什么栖息在海底的庞大怪物了。 直到这时，两个从来没有来过海底的神灵才不得不承认…… 他们好像迷路。 第三十一章 巨大 “该死的……” 当意识到自己好像迷路了之后，托尔脸上的不满便变得更加严重了，而此刻，在他身旁游荡的那只体型庞大的章鱼却在试探之后，伸出了长而粗壮的触手，仿佛是把托尔当做了食物，准备吃掉托尔。 不过，正处于不爽当中的托尔可没有什么好脾气，或者说，性格暴烈的托尔本就难得有什么好脾气。 “哼！” 扫了一眼那只不知死活的蠢章鱼，冷哼一声，甚至都没有动，只见托尔的身上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猛烈雷电，在这漆黑一片的海底，璀璨夺目的雷电骤然爆发出来就如同是一轮小太阳一样，照亮了附近数公里的海底，残留的夺目光线久久不能散去，那只蠢章鱼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直接电成了一团焦炭。 不过，托尔的身旁随即传来了一个抱怨的声音。 “别这么冲动嘛，你让我问个话也好啊。” 说着，一只手伸出，轻松的将那个从烤成焦炭的章鱼残骸上冒出的小章鱼灵魂，稳稳地托在手心当中。 看了一眼身旁的托尔，洛基转头对着自己手心当中那个小小章鱼灵魂，喃喃的说了些什么，而在他面前，看起来不足手掌心大小的小章鱼，大多时候都只是随意的挥舞着自己的触手，只有偶尔的时候，触手才会有规律的挥舞一下，仿佛是在回应洛基的话。 良久之后，洛基的手心合上，小章鱼的灵魂化为光点碎片，向着世界树最底层的死亡之国堕下。 “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太蠢了，一问三不知，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这附近大概十几公里的范围内，都别想找到耶梦加德了。” 洛基苦恼的挠了挠头。 “那怎么办？” 托尔看着洛基，问道。 洛基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 “要不，我们再问问海神埃吉尔……” “绝对不行！” 然而，托尔闻言就好像是被蝎子蛰了屁股一样，勃然大怒，激烈的大喊道。 而之后，无论洛基怎么劝说，托尔都坚决不肯再去呼唤老海神让他再给自己指路一次，道理很简单，若是让人知道他雷神托尔、堂堂天界最强神灵居然迷路了，岂不是要被他人笑死？ 极度好面子的托尔显然不能接受这种情况，自然是坚决反对。 不过，洛基对此倒是完全无所谓，他本就放荡惯了，什么样的事情没干过。 然而，洛基不在意，托尔却很在意，无奈之下，洛基只好和托尔一起继续在这海底四处游荡，不时抓几个海底生物，询问一下，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按照洛基的说法就是。 “我们所在的位置应该距离目的地不远，多找一找，应该不难找到。” 就这样，两人又在海底搜索了十几天，却一直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一路之上，除了偶尔可见的巨大海底峡谷，连些小山都看不见，除了单调还是单调，着实是让人气馁。 不过，也不是全无发现。 …… “轰隆隆隆隆隆！！！！” 在漆黑一片的海底，却有一点火光在洛基和托尔面前燃烧，而伴随着火光的，还有那里传来的如同低音炮一样低沉震颤的轰鸣声，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海水都在震颤。 “那是什么？” 看着那点火光，托尔有些疑惑的喃喃道，而在他身旁，洛基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靠近点看看。” 洛基提议道。 两人继续向前走，又走了小半天，才靠近了那个火光所处的地方…… 一座规模巨大、正处于活跃当中的海底火山。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一座低矮的山峰坐落在海底，山峰的正中央如同是断了一截一样，正在对着上方喷射出不计其数的气体和炽热的熔岩，这些气体与海水剧烈摩擦在一起，产生出的炽热与熔岩共同构成了点点的火焰，点点的炽热熔岩在气柱当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因为大量喷射出的气柱，以至于即使洛基和托尔站的还很远，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海水被排挤开的那股沉重压迫感，震颤的气体与海水，共同形成了这低沉的海底轰鸣声。 “真是让人惊讶啊。” 从没有见过这一场景的托尔，看着眼前的奇景，惊讶的啧啧称奇道。 不过，洛基看着这座海底火山，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疑惑，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另一个方向，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 在那个方向，虽然微弱，但也依稀能够看见有一点火光存在。 “那里……也有一座海底火山吗？” 他喃喃着，眼神当中疑虑更甚。 “我们过去看看。” 在洛基的提议下，两人一同朝着另外一个火光走去。 又是半天时间，当两人走到那处火光处后，看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座海底火山，相似程度，就好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 “海底的火山都长这样吗？” 雷神托尔看着洛基，奇怪道。 洛基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也没见过。” 但是，洛基心中的困惑却越来越严重，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两座同样的海底火山……” 洛基沉思着，而就在这时，在洛基和托尔的面前，火山却逐渐停止了喷射，吐出的气柱在慢慢减弱。 火光渐渐散去，被海底火山喷涌出的燃烧熔岩所短暂照亮的漆黑海底，再度逐渐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而与此同时，在洛基的注视下，远方的那点火光也在逐渐黯淡下来，并熄灭。 洛基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明确。 然后，大量的海水开始被那座“火山”吸入，巨大的吸力，令附近的海水形成了一个疯狂的漩涡，令两位神灵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这种巨大的吸力，就好像是海底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漏洞一样。 “等等，难道说……” 洛基猛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满是惊讶，随即，他突然向上飞去。 “你……” 托尔急忙开口，但洛基却全然没有顾及他的反应，在他的视线当中，直接向上飞远了，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托尔也只能是紧随其后，跟上。 而飞了很久之后，洛基才停了下来。 “洛基，你怎么了……” 追上了洛基的托尔看着他，正欲开口，却看到洛基的目光注视着身下的海底，脸上的惊讶变得满是错愕，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令人错愕的场景出现了。 在托尔的注视之下，海底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庞然大物的头部…… 不对，应该说，它本就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托尔和洛基一直都是走在它的头顶，却浑然不觉而已。 那些在他们途中时常遇见的“海底峡谷”，哪里是什么峡谷……那分明是庞然大物的鳞片与鳞片叠在一起之时所出现的断层。 而那被两人误以为是海底火山的两座“海底火山”，也根本不是什么海底火山……而是庞然大物沉睡时的鼻孔，它沉睡时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吸入大量的海水，然后喷吐出粗壮如龙卷风的气柱。 在这个庞然大物的面前，两位神灵显得是如此的渺小，连尘埃都算不上。 “它……变得更加庞大了。” 瞠目结舌的雷神喃喃自语道。 他曾经见过这个庞然大物，虽然印象中，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大到难以想象了，但现在来看……好像它变得更加庞大了，目之所及，即使以托尔身为神灵的目力，也难以看清庞然大物的全貌，最多也只能是看出一个隐约的蛇头轮廓而已。 “难怪海神埃吉尔只告诉我们去哪片海域，却没有说具体在哪里……因为，整片海底都根本就是它的头部啊。我们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却其实还没能从它的头顶走出来……只不过……是跨越了它头顶的十几片鳞片而已……” 注视着自己视线的远方，那掩藏在一片漆黑的深海海水当中，模模糊糊、难以辨识、庞大如坐落在海底上的山脉一样，闭合着的蛇眼，洛基愕然的喃喃道。 第三十二章 寻找 （对于评论区当中的种种争议，笔者只有一句话：“不要为了小说而去相互谩骂，这不是一件好事。”我写小说是为了让读者看了之后觉得有趣的，而不是让读者看了之后去相互攻击的。） …… 然而，无论多么震撼于这个庞然大物的体型，两位神灵都还是要做他们此行的目的。 进入巨蛇的腹中，然后救回太阳。 两位神灵再次落在巨蛇的嘴边……如果那个如同山脉一样的东西，也能够被称之为嘴的话。 不过，巨蛇的嘴是闭合着的，怎么进去就成了一件麻烦事，仰视着自己面前的这座“山脉”，洛基很明智的选择了放弃自己扛起这座山脉的想法，他的力气可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他做不到，他身旁的那个赳赳猛汉可未必。 “托尔。” 洛基一边说着，随即打了个响指，做出一个向前的手势，其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托尔闻言，却是怒不可遏的举起自己的锤子，口里大吼道。 “洛基，雷神托尔可不是你的仆从，不会任凭听你使唤！” “呃……” 看着身后满脸怒容的托尔，洛基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惹毛这位傲慢的雷神了，不得不用三寸不烂之舌，好生安抚，各种殷勤，才总算是把这个易怒的火药桶给稳了下来。 之后，满脸不情愿的托尔这才用双手稳稳托住那坚硬如岩石的上颚，摆好姿势，然后…… “哈！” 他口中低吼一声，粗如常人腰身的臂膀骤然发力，虬龙般纠结在一起的肌肉猛然膨胀起来，手臂上一条条青筋暴起，如龙蛇游走，满是狰狞。 而托尔的脸色也因为用力而变得充血发红，双目圆睁，看起来无比骇人。 虽然看似只是一件微小的事情，但对于这么一个庞然巨物而言，要撑开它的嘴，本质上就是要把它的整个上颚、半个蛇头、也就是整片海底、乃至压在巨蛇头顶的整片海域，都给举起来。 这种重量，又何止千万吨重，纵然是一百座、一千座、一万座高山，也无法与这种重量相媲美，整个宇宙，怕是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扛起如此沉重的重量。 然而，托尔正是这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 海水在隐隐颤动，周围的石子纷纷跳动了起来，无数的深海生物都察觉到了不对，而慌乱的试图逃窜，却无处可逃，因为在它们的身下，整片海底都在无法抑制的震颤起来，就如同是地震一样。 整片海域都在不安的颤抖着。 “给、我……起！！！” 托尔的脸变得赤红一片，眼睛也在开始充血，他咬牙切齿着，一个个如闷雷般的字从他的齿缝当中迸出，手上的肌肉越发狰狞恐怖起来，目呲欲裂的姿态简直令人望而生畏。 “轰隆隆隆……” 低沉的轰鸣声在这片深海的海底传播开，宛若天崩地裂一样，那紧紧闭合的蛇口、整片不知千万吨计的海底、不知多少亿万吨计的海水，都在雷神托尔的大力之下被他给硬生生的抬了起来。 一寸…… 两寸…… 他的脸憋的通红，双目充血发红，咬紧牙关，手死死地托住那重到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的巨蛇上颚，高度在被他一点点的拉开，硬生生抬到足有一人高。 无数的海水轰鸣着，咆哮着，倒灌进巨蛇的蛇口当中。 那足以在诸神当中位列第一的力气向这个世界证明了，即使是整片大海，这位力量与雷电之神、天界第一勇士，也能够将其给硬生生扛起来。 而这惊世骇俗的壮举，却只有在托尔身旁目瞪口呆的洛基才得以看见。 “真是厉害……” 洛基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惊讶道。 “少……啰……嗦，快……进……去……” 托尔咬牙切齿着，一字一句的从牙缝当中挤出。 他艰难的转头注视着身后的洛基，赤红一片的眼神当中，意思不言而喻。 闻言，洛基才如梦方醒般，急忙顺着托尔所抬起来的缝隙当中跑进去，而托尔则在确认洛基进去之后，才猛地一个翻滚，翻进巨蛇的蛇口当中。 “轰！！！” 巨响声中，沉重的海底再次落下，发出的暴鸣声在深海当中不断回荡，久久不息。 而对于这一切，巨蛇却还浑然不觉，依旧昏昏沉沉的沉睡着，对于它而言，这种动静还是太过微小了，难以惊醒它，顶多算是它在睡梦当中无意之间翻了个身而已。 …… 而当两位神灵进入到巨蛇的蛇口当中之后，才发现，蛇口当中的内部空间其实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大的大得多。 高远的肉色上颚，如同是穹盖一样笼罩了上空，脚下的血肉也异常的坚硬，不像是血肉，反而更像是坚实的陆地。 宽阔的空间当中，辽阔的如同草原一样，或许是因为本质上还太年幼了，诞生出来的时间不长，口腔当中意外的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反而是如同身处荒野当中一样空旷清新。 与其说这是庞然大物的血盆大口，就算说这里其实是一处血色天空、血色陆地的荒野都有人信。 “这里大的怕是足以容纳一座城市吧。” 四周眺望着，洛基惊讶的说道，不过托尔显然没有他这么好的闲情逸致，不耐烦的说道。 “别在这感叹了，快去找找太阳女神苏尔和太阳究竟都在哪吧。” “也是。” 洛基点了点头道。 说着，两人便在这处空旷的荒野当中前行，朝着巨蛇的更深处探索。 一天…… 两天…… 三天…… 不知道多少天。 一路走来，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蠕动的血肉和跳动血管的景象，令两位神灵的心情简直是差到了极点，托尔已经不止一次的大发雷霆，说要用雷神之锤粉碎面前的一切，直接打穿巨蛇的身体，从它的肠胃当中逃离出去，若非有洛基在一旁安抚，怕是他已经直接这么做了。 对于一位喜欢狩猎、战争、冒险、斗殴和种种挑战的神灵来说，在这里不断重复简单单调的前进，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而即使是洛基，也对此感到了深深地疲惫。 “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带一匹战马出来。” 托尔第一百三十七次的咬牙切齿道，他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爽与阴沉，倘若把直接他丢到霜巨人战场里，他恐怕会直接在那里大肆杀戮、好好发泄一番吧。 “等等吧，说不定马上就找到了。” 洛基第一百三十七次的回答道。 枯燥的对话结束之后，两位神灵再次陷入到了无聊的沉默当中。 然后走着走着…… 洛基突然停了下来。 托尔转头看着他道。 “怎么了？” “托尔，你有没有感觉到……前方好像在发光？” 洛基的眼睛注视着一片黑暗的前方，愕然的说道。 托尔闻声，不由向着前方望去，在这巨蛇的肠胃当中，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也只有神灵还能够无视这种黑暗，清晰地看见一切，然而在托尔的视线当中，前方仿佛正在闪烁着什么光亮…… 问题是，在这里，本不应该有什么东西会发光。 “你是说……” 托尔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惊讶道。 没有去回应托尔的话，洛基直接向着前方冲去。 很快，洛基便逐渐感受到面前的光线越来越强烈、温度也在越来越高，高到仿佛置身于火炉当中。 而最终，在洛基的视线当中，在一个巨大的、由血肉所形成的类似宫殿一样的地方中央，正炽热燃烧着无限光和热的火球悬浮在半空当中，无数血肉正在吸收着来自它的热量。 而在火球的旁边，则是一辆光芒黯淡的战车，和一位昏睡在战车之上的美丽女神。 第三十三章 惊醒 （作者一般凌晨一两点发文，甚至可能更晚，所以，大家最好还是不要等了，第二天醒来就有的看了。） 昏昏沉沉当中，意识变得一片模糊，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旁隐隐约约的仿佛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 声音太过微弱，以至于听不清楚，但是，那个声音却始终没有停止呼喊，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 “苏尔……苏尔……” 那个名字，隐隐约约的好像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她却感觉好像蒙了一层薄纱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一个熟悉的名字死死地卡在喉咙当中，但就是无法吐出。 “……sol？” 她的脑海当中，这个名字在不断地回响，随即，仿佛蒙尘的镜子被慢慢擦干净，露出了其本来面目一样，她的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清晰。 “我是……sol！” …… “苏尔！” 猛然睁开眼睛，原本一片黑暗的眼前瞬间被光明所取代，并照亮了自己面前的那个正急切叫着她名字的俊美男子的焦急面孔。 “洛……基。” 久违的记忆重新恢复，她嘶哑的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想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却随即意识到自己此刻浑身无力，连直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脱力与惊吓而惊魂未定的心脏噗噗的跳动着，跳动的极快，呼吸也很是急促，头晕目眩，让她感到浑身上下的状态都异常的糟糕，而看着面前苏醒的自己，面前的俊美男子脸上则露出了欣喜之色，扭头对着另一边喊道。 “托尔！她醒了！” 没有在意两位神灵的反应，苏尔用手抚着自己仍旧昏昏沉沉的额头，抬起头，环顾四周，看着四周的血肉和血管，以及身旁的战车和燃烧着的太阳，茫然的喃喃道。 “这是在哪……” ……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已经有快一年没有见到太阳了？” 身体逐渐恢复过来的太阳女神苏尔，抚着自己的额头，静静地倾听着洛基诙谐有趣的讲述着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种种，然后开口轻声说道。 “对。” 洛基点了点头道。 “那还等什么，走吧。” 出乎意料的是，苏尔的回答意外的直接，连客套话都没有再说一句，便挣扎着站起身，无视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准备去重新驾御自己的太阳战车。 “不要再休息一下吗？” 洛基追问道。 “不必了。” 虽然连站都站不稳，但一身戎装的太阳女神苏尔还是口中一边固执的说着，一边努力的登上了自己的战车。 而身旁，原本悬浮着的太阳也仿佛受到了感召一样，朝着太阳战车的后方，那处原本用于容纳太阳的基座上飘去。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原本有些疲惫的脸上，倦意已然一扫而空，眼神当中重新恢复了如太阳般光芒四射的自信。 “天空是太阳的国度，一个国度里岂能没有王的存在。” 她的声音坚定而自信，眼睛显得异常明亮，握紧缰绳的手上火焰熊熊燃烧着，并顺着缰绳一路向前蔓延，在缰绳的末端形成了两团巨大的火焰在燃烧着。 “吁~” 然后在两团火焰当中，伴随着马的高亢嘶鸣声中，两匹神异的火焰马出现在了消散开的火焰当中，它们的脖颈上套着太阳战车的缰绳，看起来神采奕奕，正踢着自己的蹄子，打着响鼻，随时准备跃跃欲试、向前狂奔。 苏尔看着面前的洛基和托尔，颔首示意道。 “快上来吧，两位神灵，是时候让太阳的光辉再度普照大地了。” …… “踢踏、踢踏……” 昂扬的火焰马，拖曳着纯金的太阳战车、载着三位神灵和太阳，在长到难以形容、亦难以估计的巨蛇肠道当中疾驰着，燃烧着火焰的马蹄在血肉般的肠道当中飞奔，速度快的惊人，如闪电般一闪而过，只留下身后一连串久久无法熄灭的火焰。 “啊啊啊啊！！！” 坐在太阳战车之上，感受着迎面刮来的剧烈狂风，洛基兴奋的大喊大叫，显然，如此之快的速度让他很是感到满意，之前两位神灵走了几天才走完的路程，现在只需要一眨眼就能轻松飞掠。 毫无疑问，太阳战车的速度几乎远远凌驾于所有人类和神灵之上，除去极少数神灵，没有任何生命的速度能够比常年驰骋于天穹之上的太阳战车还要更快。 而听着身后洛基毫不顾形象的欢呼声，正手执缰绳的太阳女神苏尔面露惊讶，好像是在感叹于这位素来放荡形骸的神灵，就仿佛永远都不会感到任何负面情绪一样，永远这么热情洋溢、开朗活跃，随即便变成了淡淡的笑意。 虽然是自天地尚未诞生之前就已经出现的生灵，但洛基显然与其他渐渐趋近于成熟和年迈的生灵不同，他始终都是如此的充满活力，与他同为义兄弟的奥丁，都在因为自己的心态衰老而表现出了浓浓的暮气，而他却始终保持着一种青年的心态，面容永远保持着那副俊美青年的样子，永远笑嘻嘻的，没有任何忧愁。 即使是与托尔这些小辈在一起喝酒、打斗，也丝毫不会显得有任何违和。 “真是位很有趣的神灵啊。” 常年巡视天空，与诸神和洛基都往来不多的太阳女神苏尔，向后瞥了他一眼，不由的感慨道。 但对此，托尔倒是一副满是不屑的样子，对此嗤之以鼻。 “无聊的举动。” 这位雷神倚靠在太阳战车的一角，斜眼看着身旁正肆意欢呼的洛基，嗤笑着的同时，并朝他翻了个白眼。 而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一阵剧烈的晃动响起，令人站不稳脚步。 “吁~” 面对身下血肉地面的晃动，两匹火焰马不慌不乱，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飞奔的步伐，便轻松稳住了太阳战车的稳定，渐渐的减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托尔扶住身旁的战车车身，然后不禁惊讶的喊道。 但是，他的困惑，此刻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回应他。 无论是洛基还是苏尔，都无法解释他的疑惑，都只能愕然的看着自己周围的巨蛇肠道肉壁上，那些正在开始缓缓蠕动着的血肉和跳动血管。 …… 外界，海底。 低沉的轰鸣声如闷雷般响起，伴随着引发这一切的庞然巨物所做出的无意识举动，在黑暗的深海当中不断传播开。 而在这一片黑暗的海底最深处当中，一双无比庞大的蛇眼正在缓缓睁开。 陷入沉睡当中的巨蛇，被惊醒了。 第三十四章 逃离 “呼……” 巨大的气柱从巨蛇的鼻孔当中喷涌而出，与海水混淆在一起，化作剧烈的海底漩涡。 这个在海底沉睡着的庞然巨物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依然昏昏沉沉的，看似如湖泊般平静的透明瞳孔当中，还带着浓浓的茫然与失神，毫无焦距。 虽然这个世界从各种意义上都非常奇怪，完全不符合孟身为人类时所学到的知识，蛇类甚至都没有什么温血、冷血的区别，不过，在很多方面倒和孟以前所知道的蛇类习性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人类所学到的知识里，那个世界的蛇大多都是冷血动物，容易丧失热量，必须通过晒太阳才能获取热量，不然如果温度过低，身体便会逐渐陷入冻僵当中，行动迟缓、反应迟钝，甚至是干脆陷入冬眠，一动不动，但是，这也让蛇类具有了可以吃饱一次之后，便能够长期不再进食的特性，从而维持自己的低消耗。 然而，这一点却很奇怪的在根本算不上温血与冷血的耶梦加德身上也有所体现。 在苏醒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大蛇的身体都还会暂时维持那种低消耗的状态，思维、反应、动作都会处于一种极为迟钝的状态当中，难以迅速恢复战斗力，直到时间的推移，大蛇才会逐渐变得清醒过来，倒也算得上是大蛇的一个弱点。 不过，一般来说，大蛇往往只需要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就能恢复状态，所以倒也无所谓，而现在，大蛇就处于这么一种介乎于半夜时分被炸雷突然惊醒，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状态当中。 而被惊醒的理由也很简单…… 它肚子里的那个热量来源位置不对劲。 就算再怎么沉睡，再怎么反应迟钝，身体里那个不断向他提供热量的暖炉，从肠胃位置逐渐向着自己的喉咙眼移动的这一情况，还是足以令这条昏沉睡着的大蛇本能的感到不对劲，从而被惊醒了。 “好像……有哪里……在……哪里……肚子……不对劲……” 因为刚刚被惊醒，还昏昏沉沉着的大脑正在思考着，本就不算敏锐的大脑再加上这种反应迟钝的状态，成功的让大蛇的逻辑思维变得异常支离破碎，难以成章。 大蛇的身体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大脑却一时半会无法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躁动不安的身躯在大海深处无意识的动荡着，令整个大海都在为之沸腾，引起海面上无数的海啸和巨浪。 明月高悬的夜色，渐渐变得越发阴沉了下来，乌云开始在天穹之上聚集…… …… 而大蛇的动作，则在它的身体内部以另一种方式所体现着。 通红的血肉肉壁，脚下的坚实血肉地面，原本都安静的沉睡着，但伴随着大蛇的苏醒，这些血肉肉壁开始不安的蠕动起来。 很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些血肉都在躁动的蠕动过程当中，渐渐趋近于收缩起来，如同是诡异的活物苏醒了一样。 “怎么回事……” 托尔看了看周围，疑惑道。 “耶梦加德好像醒了……快跑！” 洛基看了看那些蠕动着的血肉和恶心的血管，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样，突然对着身旁手中拽着缰绳的太阳女神苏尔，急忙的大声说道。 “什么？” 没有回应过来的太阳女神苏尔不由的问道。 “赶快跑！它醒了！再不跑，它的肠道会把我们困住这、然后消化掉的！！！” 来不及更多的解释，洛基疾声喊道。 而就好像是在证实洛基的话一样，突然之间，从血肉构成的肉壁之上，一根根由坚实肌肉所构成、类似鞭子一样的触手从肉壁之上伸出，顶部还长着类似细长镰刀一样、类似金属的钩状物，看起来极为凶悍。 “呼啦！” 伴随着尖厉破空声，一根根带有金属钩子的触手的金属状钩子与太阳战车碰撞在一起，或拉或撞或勾或拽，与太阳战车之间摩擦出了刺眼的火花，足可见其锋利异常，而这些触手也随即灵活的向前蠕动，缠绕在了太阳战车之上，如藤蔓一样，飞快的将太阳战车死死地缠住，令其无法挣脱开。 就连太阳都能承载的沉重战车，在这些触手的野蛮拖拽之下硬是发出了一阵仿佛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被这些凶戾的触手给缓缓拽下去。 “哼！” 但只听一声冷哼，骤然之间，无数的雷电为之暴鸣，一道道雷电向着那些血肉触手毫不留情的劈去，刹那间，无数的触须纷纷断裂开。 而太阳女神苏尔也随即反应过来，手中的缰绳一抖，两匹火焰马随即如龙奔腾向前，原本停滞的太阳战车随即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空中疾驰。 “那些是什么东西！” 因为风声太大，驾驶着太阳战车的太阳女神不得不扭头对着身后的洛基大声的喊道。 “不知道！” 面对苏尔的疑问，洛基不得不无奈的对着她大声喊道。 身旁的一切都如同浮光掠影一般一闪而过，在如同深渊一样黑暗而浩瀚的巨蛇肠道当中，唯有闪耀着无数璀璨光辉、凌空飞驰的太阳战车能够照亮身旁的一切。 而在这种光芒的照射之下，原本沉睡着的种种诡异东西纷纷开始苏醒，一根根粗细不一的血肉触手尖啸着，从血肉肉壁之上伸出，如同一根根飞出的套马绳一样试图勾住太阳战车，以阻拦它的离去，然后将其重新拖回巨蛇的肠胃最深处。 然而，仅仅是这些，或许已经足以应对大多数寻常生物了，但面对着三位赫赫威名的神灵，这些显然还不够资格。 甚至都不用动，仅仅只是那无数笼罩在太阳战车之上的暴雷，便足以将这些胆敢来犯的触须都纷纷斩断。 然而，触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那些如有生命一样的触手前仆后继，不断的朝着疾驰的太阳战车飞来，多的甚至令托尔都深感厌烦。 “该死的洛基！出去之后，我一定要和你好好算一账！” 随手一道雷电，将一根骤然袭来的粗大触须斩断后，满腔怒焰却无处发泄的托尔怒目圆睁，对着洛基咆哮道。 这位雷神的洛基很简单，巨蛇是洛基的子嗣，所以，如果不是因为洛基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而面对着托尔的怒火，洛基也只能是无奈大喊道。 “那还是先等我们逃出去再说吧！” 他说的没有错，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极为宽阔的血肉肠道正在蠕动着收缩，就好像是要他们都生生困死在这里一样，而这也意味着，在他们面前，逃离的通道也因为在变得越来越窄了。 …… 外界，深海海底。 感到体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大蛇，在混乱的思绪当中，无意识的抬了抬自己的头颅，而因为它庞大体型所引发的巨大震动，却令埋藏在海底上万年的污泥都被生生掀起，整片海域原本清澈的海水随即变得一片浑浊。 “轰隆隆……” 平静的大海之上，数以亿亿吨计的海水在山崩海啸声中骤然迸发出来，一座漆黑的低矮山峰露出水面，随即十座、一百座、一千座…… 一块上面坐落着无数山峰、且还在不断膨胀开的庞大陆地逐渐浮现出了海面。 不，不是陆地，那是一个庞大到难以形象的庞然巨物。 那些山峰不是山峰，而是它漆黑的鳞片，那块陆地，正是那个庞然巨物那庞大到难以形象的巨大蛇头。 这个庞大巨物无意识的昂起头颅，它对着乌云密布的阴沉天空悠长的吞吐着久违的空气，随即，两道巨大的龙卷风便从它的鼻孔喷出。 “喀嚓！！！” 刹那间，乌云密布的夜空当中，电闪雷鸣，雷电在天穹之上飞舞，耀眼的闪电照亮了昏沉而黑暗的夜空。 滂沱大雨随即落下，落在激荡着滔天巨浪的汹涌大海当中，落在引发这一切的庞大怪物的身上，似乎整个天空都在敬畏，在这个宇宙前所未有的庞大怪物面前感到恐惧与颤栗。 昏沉的夜空下，森冷而漠然的蛇瞳当中无喜无怒。 第三十五章 逃脱 （有多少人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北欧神话！不是希腊神话啊啊啊啊！） 原本昏昏沉沉的思维渐渐变得清晰，而伴随着逐渐清醒的意识，大蛇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在自己的接近头部的地方，有一股炽热的能量正在逆流而上，逐渐逼近自己的口腔部位，令自己感到很是不舒服。 “怎么回事。” 大蛇摇了摇脑袋，试图摆脱掉这种不快的感觉。 而对于大蛇而言只是随意的动了动脑袋，但对于另外一些东西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 原本幽暗而广阔的食道当中，突然之间天旋地转，正在空中拼命飞驰的太阳战车也在这种天旋地转之下，不由的歪东倒西，两匹火焰马顿时失去了应有的方向，撞撞跌跌的，险些一头撞上肉壁之上，被那些到处飞舞着镰刀触手所捕获。 “怎么回事！” 托尔一把扶住身旁的太阳战车车身，在混乱中竭力稳定住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声咆哮道。 而驾御着战车的太阳女神苏尔的身体则摇晃着，险些被颠簸下去，幸亏她身手敏捷，加上身旁有托尔一把把她扶住，才得以坐稳。 不过，洛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本就不以善于战斗而闻名的他，在剧烈的翻滚与颠簸当中，早已滚作一团，随即不慎跌落战车。 “啊！！！” 身下顿时一空的他，下意识的失声尖叫道。 瞬间，无数根镰刀触手从肉壁之上飞出，一拥而上，挥舞着顶部的锋利镰刀，试图把这位不慎跌落的神灵直接拖进大蛇的腹部最深处，彻底吞噬掉。 而一旦成功，就算洛基有天大的本事怕也只能是束手就擒了。 而就在这时…… 一只粗壮的大手直接抓住了洛基的手腕，令洛基的身体停止了坠落。 “给我上来吧！” 随即，伴随着暴躁的咆哮，声音的主人硬生生的把他往上提，让那些洛基身下那些原本瞄准了目标的触须直接扑了一个空。 而将洛基重新拖回战车之上的托尔，没有再去管洛基，而是怒气冲冲的对着面前的苏尔咆哮道。 “究竟还要多久我们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这位暴躁而易怒的雷神，显然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而正驾御着火焰马，以竭力逃离这里的苏尔头也不回的大声回道。 “很快！” 她的眼睛紧紧地环视着周围的情况，在她的注视下，周围原本正在缓缓收缩的肉壁，此刻正在强劲肌肉的挤压之下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收紧，而在她面前，狭窄的食道已然出现在眼前，可食道此刻也正在快速收缩。 如果以此刻的速度，恐怕撑不到她们逃离，彻底苏醒过来的大蛇就会把自己的食道彻底闭合上，再也没有办法逃出去，只能被彻底困在这里。 “没办法了。” 她冷静思考着，心中瞬间果断做下了一个决定，将一只手指伸到嘴边，用力咬下，金色的神血随即从伤口当中溢出。 随即，手指在空中飞快的书写着，指尖渗出的金色神血在虚空当中刻印下淡淡的痕迹。 一个个复杂而难懂的如尼魔文在空中凌空浮现。 “ansuz……purisaz……raido……” 伴随着书写，她的口中快速的念着。 神灵，怪物，骑士…… 以这三个如尼魔文为核心，加上种种变形与修改、一个由神灵所亲自书写出来的复杂魔术顷刻之间形成。 如尼魔文的威力巨大，是神王奥丁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之上九日九夜，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自己才得以看到的神秘文字，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几乎具有无所不能的力量。 随后，奥丁便将这种被称之为“如尼符文”的魔文传授给了诸神与少数凡人，而智慧深浅不一的生命，对于如尼魔文的掌握程度也截然不同。 就好比托尔，习惯于直接一路莽过去的他，虽然身为力量与雷电之神在诸神当中公认最强，但对于如尼魔文的掌握几乎为零。而太阳女神苏尔，身为巨人的后代，反而比他这位血统纯正的神灵更善于使用如尼魔文的力量。 而当复杂的如尼魔文消失在了虚空当中之后，原本便已经快如闪电的火焰马瞬间速度攀升上了好几个档次，几乎是如同光一样，眨眼之间跨越了无数的阻拦。 但是，如此之快的速度也意味着苏尔操纵太阳战车的难度也在成几何倍的增加，本就刚刚苏醒不久、状态不佳的她，此刻更是额头被逼出了点点汗渍，好几次都险些直接一头撞上了阻碍。 “小心点！你刚刚差点撞上去了！” 身后，雷神那丝毫不知同情为何物的大喊声再次传来，而苏尔只能是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句。 “我在努力！” 肉壁仍在飞速的收缩，眼看见已经不足四五米宽、即将要将几人彻底困在此地之时，终于，在苏尔惊喜的目光当中，在它们的视线当中露出了一个正张开着的蛇口。 在外面，是一个久违的世界。 只要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可以脱困了！ “踢踏！” 仿佛是感受到了苏尔的欣喜一般，两匹火焰马的速度也随之提快了几分，猛然之间一跃而起，整个太阳战车直接拖着炽热的太阳飞起，朝着那个久违的世界飞奔而去。 但就在这时…… “呼！！！” 轰鸣的破空声响起，一道如同山峰一样庞大的血红色事物，猛然从身下跃出，朝着凌空飞奔的太阳战车迎面而来。 其阻挡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太阳战车的前进方向。 那，正是大蛇的细长蛇信！ 此刻已然清醒的差不多的大蛇，终于意识到好像是它体内的那个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太阳，正在从它的肚子里飞出来，并且，此刻已然到了它的喉咙眼。 没有任何的犹豫，大蛇直接用自己的细长蛇信一卷，便试图把太阳直接拦住，重新吞回腹中。 为什么会飞出来，它根本不在意，大蛇只在乎一件事情。 “太阳是我的！” 它绝对不能容忍太阳脱离它的掌控！ 这个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美丽事物，本就应该属于它！也只能属于它！谁也无法从它腹中将其偷走！ 谁敢这么做，那就只有死！！！ 而面对那个突然袭来、如山崩一般的庞大事物，苏尔心里骤然一紧。 此刻她光是操纵太阳战车就已经极为费力了，更不要说再去腾出功夫对付这么一个东西，难道，她真的只能再度被这个怪物吞入腹中，再度陷入到昏睡当中吗…… “托尔！！！” 突然之间，洛基的急切大吼在她的耳旁骤然响起。 随即，一个满含怒意的暴喝声传来。 “去！！！” 早已鼓足全力、发泄心中不满与愤怒的雷神，手臂高高扬起，大吼一声，猛然挥出，手中的雷神之锤米约尔尼尔脱手飞出！ 满含神灵怒意的战锤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直线。 没有任何的异像，只有纯粹的力量，那股足以粉碎千丈高山、令江河亦为之断流的宏伟巨力。 那道渺小的弧线在庞大如山峰、好似山倾天崩般气魄的浩大事物面前，看起来根本微不足道，然而，当两者撞在一起之后…… “轰隆隆隆隆隆！！！！！” 应声断裂的蛇信随即落下，向着波涛汹涌的动荡大海当中坠落。 “吼！！！！！！！” 剧痛感从大蛇的蛇信之上骤然传来，根本无从抑制住的剧痛感令大蛇几乎痛不欲生，不由的痛的昂首咆哮。 刹那间，阴沉昏暗一片的天空当中，无数在云层当中游走的雷电被这股震天撼地的吼声生生引出，纷纷轰鸣着、咆哮着，击落在海水当中、陆地之上。 那一刻，就好像天地之间骤然被电闪雷鸣所充斥了一样。 而就在这一片电闪雷鸣间，散发出无限耀眼光辉的太阳已然从大蛇的口中飞出，那明亮的光辉，第三十五章逃脱 （有多少人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北欧神话！不是希腊神话啊啊啊啊！） 原本昏昏沉沉的思维渐渐变得清晰，而伴随着逐渐清醒的意识，大蛇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在自己的接近头部的地方，有一股炽热的能量正在逆流而上，逐渐逼近自己的口腔部位，令自己感到很是不舒服。 “怎么回事。” 大蛇摇了摇脑袋，试图摆脱掉这种不快的感觉。 而对于大蛇而言只是随意的动了动脑袋，但对于另外一些东西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 原本幽暗而广阔的食道当中，突然之间天旋地转，正在空中拼命飞驰的太阳战车也在这种天旋地转之下，不由的歪东倒西，两匹火焰马顿时失去了应有的方向，撞撞跌跌的，险些一头撞上肉壁之上，被那些到处飞舞着镰刀触手所捕获。 “怎么回事！” 托尔一把扶住身旁的太阳战车车身，在混乱中竭力稳定住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声咆哮道。 而驾御着战车的太阳女神苏尔的身体则摇晃着，险些被颠簸下去，幸亏她身手敏捷，加上身旁有托尔一把把她扶住，才得以坐稳。 不过，洛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本就不以善于战斗而闻名的他，在剧烈的翻滚与颠簸当中，早已滚作一团，随即不慎跌落战车。 “啊！！！” 身下顿时一空的他，下意识的失声尖叫道。 瞬间，无数根镰刀触手从肉壁之上飞出，一拥而上，挥舞着顶部的锋利镰刀，试图把这位不慎跌落的神灵直接拖进大蛇的腹部最深处，彻底吞噬掉。 而一旦成功，就算洛基有天大的本事怕也只能是束手就擒了。 而就在这时…… 一只粗壮的大手直接抓住了洛基的手腕，令洛基的身体停止了坠落。 “给我上来吧！” 随即，伴随着暴躁的咆哮，声音的主人硬生生的把他往上提，让那些洛基身下那些原本瞄准了目标的触须直接扑了一个空。 而将洛基重新拖回战车之上的托尔，没有再去管洛基，而是怒气冲冲的对着面前的苏尔咆哮道。 “究竟还要多久我们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这位暴躁而易怒的雷神，显然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而正驾御着火焰马，以竭力逃离这里的苏尔头也不回的大声回道。 “很快！” 她的眼睛紧紧地环视着周围的情况，在她的注视下，周围原本正在缓缓收缩的肉壁，此刻正在强劲肌肉的挤压之下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收紧，而在她面前，狭窄的食道已然出现在眼前，可食道此刻也正在快速收缩。 如果以此刻的速度，恐怕撑不到她们逃离，彻底苏醒过来的大蛇就会把自己的食道彻底闭合上，再也没有办法逃出去，只能被彻底困在这里。 “没办法了。” 她冷静思考着，心中瞬间果断做下了一个决定，将一只手指伸到嘴边，用力咬下，金色的神血随即从伤口当中溢出。 随即，手指在空中飞快的书写着，指尖渗出的金色神血在虚空当中刻印下淡淡的痕迹。 一个个复杂而难懂的如尼魔文在空中凌空浮现。 “ansuz……purisaz……raido……” 伴随着书写，她的口中快速的念着。 神灵，怪物，骑士…… 以这三个如尼魔文为核心，加上种种变形与修改、一个由神灵所亲自书写出来的复杂魔术顷刻之间形成。 如尼魔文的威力巨大，是神王奥丁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之上九日九夜，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自己才得以看到的神秘文字，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几乎具有无所不能的力量。 随后，奥丁便将这种被称之为“如尼符文”的魔文传授给了诸神与少数凡人，而智慧深浅不一的生命，对于如尼魔文的掌握程度也截然不同。 就好比托尔，习惯于直接一路莽过去的他，虽然身为力量与雷电之神在诸神当中公认最强，但对于如尼魔文的掌握几乎为零。而太阳女神苏尔，身为巨人的后代，反而比他这位血统纯正的神灵更善于使用如尼魔文的力量。 而当复杂的如尼魔文消失在了虚空当中之后，原本便已经快如闪电的火焰马瞬间速度攀升上了好几个档次，几乎是如同光一样，眨眼之间跨越了无数的阻拦。 但是，如此之快的速度也意味着苏尔操纵太阳战车的难度也在成几何倍的增加，本就刚刚苏醒不久、状态不佳的她，此刻更是额头被逼出了点点汗渍，好几次都险些直接一头撞上了阻碍。 “小心点！你刚刚差点撞上去了！” 身后，雷神那丝毫不知同情为何物的大喊声再次传来，而苏尔只能是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句。 “我在努力！” 肉壁仍在飞速的收缩，眼看见已经不足四五米宽、即将要将几人彻底困在此地之时，终于，在苏尔惊喜的目光当中，在它们的视线当中露出了一个正张开着的蛇口。 在外面，是一个久违的世界。 只要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可以脱困了！ “踢踏！” 仿佛是感受到了苏尔的欣喜一般，两匹火焰马的速度也随之提快了几分，猛然之间一跃而起，整个太阳战车直接拖着炽热的太阳飞起，朝着那个久违的世界飞奔而去。 但就在这时…… “呼！！！” 轰鸣的破空声响起，一道如同山峰一样庞大的血红色事物，猛然从身下跃出，朝着凌空飞奔的太阳战车迎面而来。 其阻挡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太阳战车的前进方向。 那，正是大蛇的细长蛇信！ 此刻已然清醒的差不多的大蛇，终于意识到好像是它体内的那个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太阳，正在从它的肚子里飞出来，并且，此刻已然到了它的喉咙眼。 没有任何的犹豫，大蛇直接用自己的细长蛇信一卷，便试图把太阳直接拦住，重新吞回腹中。 为什么会飞出来，它根本不在意，大蛇只在乎一件事情。 “太阳是我的！” 它绝对不能容忍太阳脱离它的掌控！ 这个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美丽事物，本就应该属于它！也只能属于它！谁也无法从它腹中将其偷走！ 谁敢这么做，那就只有死！！！ 而面对那个突然袭来、如山崩一般的庞大事物，苏尔心里骤然一紧。 此刻她光是操纵太阳战车就已经极为费力了，更不要说再去腾出功夫对付这么一个东西，难道，她真的只能再度被这个怪物吞入腹中，再度陷入到昏睡当中吗…… “托尔！！！” 突然之间，洛基的急切大吼在她的耳旁骤然响起。 随即，一个满含怒意的暴喝声传来。 “去！！！” 早已鼓足全力、发泄心中不满与愤怒的雷神，手臂高高扬起，大吼一声，猛然挥出，手中的雷神之锤米约尔尼尔脱手飞出！ 满含神灵怒意的战锤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直线。 没有任何的异像，只有纯粹的力量，那股足以粉碎千丈高山、令江河亦为之断流的宏伟巨力。 那道渺小的弧线在庞大如山峰、好似山倾天崩般气魄的浩大事物面前，看起来根本微不足道，然而，当两者撞在一起之后…… “轰隆隆隆隆隆！！！！！” 应声断裂的蛇信随即落下，向着波涛汹涌的动荡大海当中坠落。 “吼！！！！！！！” 无尽的剧痛感从大蛇的蛇信之上骤然传来，根本无从抑制住的剧痛感令大蛇几乎痛不欲生，不由的痛的昂首咆哮。 刹那间，阴沉昏暗一片的天空当中，无数在云层当中游走的雷电被这股震天撼地的吼声生生引出，纷纷轰鸣着、咆哮着，击落在海水当中、陆地之上。 那一刻，就好像天地之间骤然被电闪雷鸣所充斥了一样。 而就在这一片电闪雷鸣间，散发出无限璀璨光辉的太阳已然从大蛇的口中飞出，那明亮的光辉，耀眼的身姿，几欲照破这个昏沉而黑暗的世界。 第三十六章 对决 剧烈的痛意不断的涌向大蛇的意识，对于它来说，虽然血肉重生的能力很强，区区蛇信断裂，长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那种剧痛却是难以言表的。 单而比起那种强烈的痛感，另一件事情却让大蛇更为在意。 在它的面前，昏暗一片的天地之间，万物混沌，就连月亮和群星都慑于它的赫赫凶威不得不隐藏起来，只有那令人颤栗的闪电时不时的划破黑暗的夜空，夹杂着阵阵狂风暴雨，在大海之上肆虐，沦为大蛇的帮凶。 掌管深海的老海神埃吉尔躲在自己的深海宫殿当中，对于在他领地当中肆虐的大蛇忌惮万分，不敢妄动；掌管近海的近海与港口之神尼德尔，则迟疑不定着装作没有看见；而月亮之神曼尼虽然对姐姐太阳女神苏尔的处境心急如焚，但实力不足的他也只能是先隐藏于乌云之后，以避免沦落到和姐姐一样的下场；早就被大蛇吓破了魂胆的群星，更是无一胆敢冒头，噤若寒蝉。 天空、大地、海洋…… 整个世界，都雌伏在这条巨怪的凶悍威风面前，没有任何神灵和生灵胆敢打扰这条此刻正陷入在暴怒当中的怪物。 然而，在这遍布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与咆哮龙卷的汹涌大海之上，却有一辆散发着无尽光芒的太阳战车跨越了暴雨和狂风的阻拦，向着遥远的天穹之上无畏驶去，虽然在一片昏暗的世界当中，这光显得是那么微弱，却也已经足以瞩目了。 “太阳！！！” 而看着那辆耀眼的太阳战车，巨蛇的眼睛当中，竖立的蛇瞳微微收缩。 目光死死注视着那团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火球，大蛇没有在意其他一切，就连他从舌尖上传来的剧痛感都被它忘记了，因为相比起痛感，一种更为强烈的原始欲望已经支配了他的理性。 那是它的食物！ 谁也不能将其夺走！！！ 那种陷入无尽饥饿当中，然后常常失去理智的情况大蛇早已受够了。 它可以不在乎其他所有一切，但唯有饥饿感、那种令它饿到头脑昏沉、恨不得啃噬自身来充饥的无尽饥饿感，它绝对无法接受，也绝对无法容忍有人将其偷走！ 随即，它便亢奋的朝着那辆太阳战车追去。 “吼！！！！！！！！！！！” 扬起的庞大上身对准太阳战车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而在它面前的太阳战车则如同背后长眼一般，猛地一个甩尾，险之又险的避开，令大蛇扑了个空，一头撞进大海当中，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激起了一阵阵千米万米计的巨大海啸。 “该死的，谁去阻止那个家伙！” 狼狈逃窜的苏尔，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她那光辉而孤高的女神姿态了，忍不住骂道，扭头对着自己身后的两位神灵高喊道。 闻言，托尔便近乎本能般的提起了自己的战锤。 “托尔！” 而洛基则立刻高喊了一声，急忙喝住了他。 深知托尔之强大与可怕的他明白，若是托尔真的狂意大发去与耶梦加德大战一场，那势必将会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而其结果也必然与他的本意相违背。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无论是作为他侄子的托尔，还是作为二儿子的耶梦加德，谁重伤都绝非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而托尔闻言，则怒目圆睁的看着他，愤怒的喘着粗气，死死握紧战锤的手就好像要把那柄坚不可摧的米约尔尼尔都给生生捏碎一样。 一路憋满了火气的他，早已难以压抑住自己的愤怒，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早就忍不住挥舞战锤了。 但是，临行之前，洛基与他和奥丁的约定却犹在耳旁回响。 “只将太阳取回，以恢复世界的秩序，绝不伤及耶梦加德的性命。” 在金宫之内，三人郑重起誓，诸神为证。 而这，也是洛基以其自身过去为阿斯嘉特所做下的种种奉献为代价，为耶梦加德得以换取的一个机会，更是托尔一路之上能够压抑不满的原因。 阴沉的脸上，怒容满面，但这位性格暴躁的雷神却罕见的没有直接动手，虽然握紧战锤的手指早已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却还是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 而紧紧注视着托尔举动的洛基，这才渐渐将自己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知道，托尔虽然暴躁易怒，但却也守信重义，他承诺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 正当他放下心，正欲开口说出自己的解决办法时，突然…… “呀~呀~” 突然之间，在他们的面前，一只渺小无比的神异乌鸦穿越了无数的风暴，在大海之上盘旋着，同时呀呀的叫着。 极具穿透力的叫声跨越了所有风暴和海啸声影响，直接传入了他们的耳中，而这个叫声的意思，他们则都瞬间就明白了。 “耶梦加德天生恶性，难以驯服，诸神皆应合力将其镇压于大海之下，令其永无脱身可能！” 那只常常伴随在神王奥丁左右的乌鸦，在大海之上呀呀的叫着，但那个声音的意思，却令洛基的心里骤然凉了半截。 “奥丁！你发过誓……” 洛基猛然抬起头，对着头顶的昏沉天空急切的喊着，但说时迟那时快，那只神鸦猛然从旁窜出，叼着他的身体，朝着更远的天空飞去。 而错愕的托尔则随即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在一片电闪雷鸣声中，这位雷神直接飞出了太阳战车之外，在空中的声音显得是那么肆意和兴奋。 “小心！” 而就在这时，苏尔的惊声响起。 身后，狂风未至，但那股凶厉的咆哮声却已经到来了。 “吼！！！！！！！” 然而，他却宛如背后长眼一般，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猛然身体一转，手中早已蓄势待发的战锤随即向后挥出。 “啊！！！” 无数的雷电缠绕在他的战锤之上，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雷电之锤，伴随着托尔的怒吼声，毫不留情的狠狠轰向了身后。 顷刻间，火星撞地球！ “轰隆隆隆隆隆！！！！！！！！！！！” 刹那间，似开天辟地般的轰鸣响起，山河为之一震，震耳欲聋的暴响瞬间遮盖了所有的雷电声和风暴声，在巨蛇那轰然倾倒的身影当中，无数的血雨为之挥洒在海水当中。 在托尔的注视下，好似山脉一般宏伟的大蛇蛇头被他的这一记猛力重锤给生生砸的偏转了方向，直接撞到了大海当中。 但随即，暴怒的大蛇咆哮声便随之响彻云霄。 而注视着自己面前这个庞大到难以想象、亦不可思议的巨大怪物，托尔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亢奋与战意。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那个怪物的强大，那根本是强大到难以想象，目之所及，无论是天地还是海洋，到处都充斥着对方的庞大身影，和它交战，恐怕即使是他自己也要抱有死的决心吧。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那逐渐开始沸腾起来的热血。 他已经太久没有一个真正能够与之匹敌的对手了。 即使是他的父亲，神王奥丁也无法与他正面对抗，诸神当中，他坐拥着最强的名号，却只能感受到浓浓的孤独。 正因为孤独，所以才会如此渴望战斗，渴望找到一个对手，但无论是霜巨人还是神灵还是其他，他都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与他对抗的对手了，越是战斗就越是感到空虚，越是空虚就越是疯狂的渴望战斗。 “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皆是虚空。” 天纵奇才，一出生便拥有了一切的所罗门王拥有了这个世上的一切，财富、权力、智慧、美丽、健康、荣耀、军队……是举世公认的圣王。就连遥远国度的美丽女王都会不远千里，在成千上万的舰队和军队簇拥之下前来朝圣，以恭敬的聆听他的教诲与指导，而身为拥有无上智慧大智者的他，却最终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托尔并不知道这位极有可能不会在这个世界出现的王，但他却感受到了那种与所罗门王别无二致的空虚感。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了。 而现在…… 这个对手已经出现了。 “这就是我的宿敌了！” 一股冥冥之中的明悟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亢奋，狂热，昂扬……无数的情感在他体内沸腾。 “轰隆隆！！！” 无数的雷电轰鸣着在他的身边落下，照亮他脸上的亢奋。 “洛基那家伙已经走了，我终于也不用再去遵守什么狗屁誓言了，现在，我们两个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玩一次了。” 面对着自己面前的这头暴怒着的海中巨兽，托尔的眼神当中只有狂热的战意，他一把撕下了自己身上略显碍事的残破上衣，露出了上身满是伤痕的结实肌肉，面目狰狞的亢奋咆哮着。 第三十七章 忌惮 昏沉的天空当中，轰鸣的雷电在乌云当中穿梭，而风暴肆虐的汹涌大海之上，庞大无比的怪物正则冰冷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人影。 赤红色的头发，虬结的肌肉，傲慢而自负的面容，还有手中那标志性的战锤，纵然身旁便是风暴与暴雨横行的世界，他也依然能够在这片混乱的世界当中傲然挺立着。 大蛇认识他，也知道他是谁。 “托尔。” 原本暴怒的瞳孔深处，少有的出现了几分冷静和凝重。 托尔（thor），或者说如那些北欧穷苦人对于他的称呼一样，多纳尔（donar），是穷苦人与农民的恩神，力量与雷电之神，永远热衷于战斗，但对于穷苦人也总是心怀几分怜悯，虽然性格暴烈，却并不惹人讨厌，神王奥丁的长子，诸神当中的最大力者，其战锤米约尔尼尔更是有着战无不胜的力量…… 人们对于这位雷神总是毫不吝啬赞誉之词，但对于这个家伙，大蛇对他的评价却只有一个。 “很强。” 这个家伙，是大蛇所见到的所有生灵当中的最强者，也正因为如此，大蛇才会没有像其他时候那样，直接选择一路暴力莽过去，而是暂时选择抑制住自己的暴怒，恢复几分理智。 大蛇虽然头脑迟钝了些，但并非没有智力，这种迟钝更多的是体现在它的逻辑推导能力与计算能力方面，是因为其本身就并非什么很聪明的生物，但其他方面，甚至还因为心无杂念，所以比常人还要多出几分野兽独有的敏锐直觉。 而他总是习惯于一路莽过去的道理也很简单…… 如果只靠暴力就能够解决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动脑子？ 当你的体型越来越庞大，庞大到常人眼里的山，对你而言不过是一粒沙，常人眼里的湖，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一滴水时，你看待万物的心态也会随之有所不同。 一群连微尘都算不上的东西，有那个资格让你去动脑子吗？ 正如同大蛇一直都很清楚，就在自己躺着的大海深处，就有一座深海宫殿，那个对于自己早已恨得牙痒痒的老海神埃吉尔对于自己的敌意甚至都已经是不加掩饰了，以至于那股浓浓的敌意都能够被大蛇所清晰的感知到，但它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 无他，不过是只蚂蚁而已。 在旁人眼里，那位老海神是神，是从世界诞生之前就存在，连神王奥丁都要敬重三分的老海神，但在大蛇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只大一点的蚂蚁而已，强大点的蚂蚁，终究也不过是只蚂蚁。 对待蚂蚁，没有必要去动脑子。 正如同人类不会去动脑子和蚂蚁去玩什么阴谋诡计一眼，在大蛇的眼里，也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对于这些微尘动什么脑子。 太阳、月亮、星辰、神灵、巨人…… 这一切的万事万物，在大蛇的眼里都不过是渺小的微尘而已，不值一提。 想吃便吃，想杀便杀，想睡便睡，何必在意那些渺小爬虫们的看法。 但是…… 托尔显然不属于这类当中。 在他的身上，大蛇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足以令他也大为忌惮的力量。 对待蚂蚁，没有必要去动脑子；但对于一个足以和自己相抗衡的强敌，那就需要去动脑子了。 …… “让开。” 在托尔的注视之下，大半个身躯都深藏在大海当中的庞然巨物冰冷的看着他，随即，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在托尔的身旁，空气在为之震颤。 大蛇第一次开口了。 不，它根本没有开口，只不过是它的精神过于庞大，以至于随意泄漏出的一点力量都足以影响到现实，令空气都为之震颤起来，从而形成了好像说话一样的声音。 而那种语调也很难说这是在说话，因为那股声音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反而更像是野兽的低吼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而听着大蛇无声的低吼，托尔的脸上却满是战意，狂笑着道。 “蚂蚁没有资格和我对话，它们不配。” 大蛇俯瞰着身下的托尔，冰冷的瞳孔当中没有一丝人性。 说着，从它的鼻孔当中涌出了两道剧烈的龙卷风，剧烈的龙卷风吹向大海当中，卷起了无数海浪，产生出来的巨大风浪令托尔的赤红色头发在风中为之飘扬。 大蛇的瞳孔变得异常冰冷。 “让开吧，太阳是我的，只要你让开，我可以不介意你对我的冒犯举动。” 伴随着大蛇的低沉声音，大海越发不安的动荡了起来。 “轰隆隆隆……” 头顶的天穹之上，密布的乌云依旧，雷电也仿佛感受到了下方的两个怪物正在对峙一般，不似之前那样狂暴，变得安静了几分。 而试图逃离大蛇视线当中、重新飞回到天空之上的太阳战车还没能逃出太远，以大蛇的速度，随时都能直接把它拦住，重新吞回腹中。 当然，前提是…… 没有那个看似渺小、实则高矜傲慢、不可一世的雷神阻拦在大蛇身前的话。 托尔将大蛇视为宿敌，大蛇又何尝不是将托尔视为强手呢。 虽然目空一切，但大蛇对于托尔的忌惮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份忌惮，令大蛇第一次试图选择以对话妥协，而非暴力碾压的形式来解决问题。 在大蛇看来，他已经给了托尔以足够的尊重了。 但托尔显然不一定这么想。 “我要是不呢？” 雷神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神当中的狰狞与亢奋之色越发高涨了起来。 “那你就该死！” 大蛇的低沉声音当中首次带上了浓浓的怒意。 在托尔的注视下，它的眼睛带上了令人不安的猩红血色，变得异常恐怖。 它昂起头，这个过于剧烈的动作令整片大海都为之剧烈沸腾起来，而那几欲接连天海的宏伟身姿，也令大蛇看起来犹如是整个黑暗混沌世界的主宰者一样。 “没有神灵会来帮助你的，那些蚂蚁没有资格、也不敢参与到你我的对抗当中……你会死在这里的，雷神。” 带着浓浓威胁的声音夹杂着暴怒的风浪声，在托尔的耳边响起。 而面对着这已然毫不掩饰的赤裸裸威胁，托尔的脸上反而越发兴奋了起来，脸上满是狰狞，他狂笑道。 “他们自然不会来帮我，因为……只要我一个就足够了！！！” 狂笑着的声音未落，雷神骤然跃起，咆哮着，手中的战锤米约尔尼尔随即朝着大蛇的头颅猛然挥出。 而在他的对面，早已蓄势待发的大蛇也同样张开了深渊巨口，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第三十八章 厮杀 (解释一个问题，关于为什么主角明明是蛇，书名却是《吞噬世界之龙》，因为在各个文明与宗教的神话当中往往都是龙蛇不分的，龙与蛇之间的界限一直很模糊，说龙说蛇都是可以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则是……我预想的书名《尘世巨蟒》被占了，没办法，只好改了。) “吼！！！！！” 庞大无比、宛如连绵不绝山脉的怪物张大深渊巨口，对着面前的雷神径直冲了过来。 虽然体型庞大，相对看起来好像很迟钝，但实际上那也仅仅只是针对大蛇那躺下便能覆盖整片海底、抬起头就能直接抵达到云层之上的庞大体型而言。 强劲的肌肉同样赋予了大蛇极其恐怖的速度，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够轻易的超越音障，呼吸之间就能跨越千山万水，以至于令那驰骋于天穹之上、快到了极致的太阳战车都难以逃离它的追捕，唯有勉强亡命逃窜的能力。 庞大的体型、巨大的力量、极致的速度，三者混合在一起，产生出了无限恐怖的冲击力。 轰鸣的暴鸣声中，夹杂着无数鳞片与空气剧烈摩擦之时所产生出的高温，在无数的尖锐鳞片边缘之上剧烈的燃烧着细碎火焰，远远望去，就好像是庞然巨物的头部上覆盖了无数的火焰一样，火焰当中唯有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竖立蛇瞳还依稀可见，使其本就震撼的宏伟面目变得越发令人恐惧。 空气在尖啸。 不计其数的空气在这种恐怖而蛮横的冲击力挤压之下被强行挤压开，所形成的质密而浓稠气体形成的恐怖气压，令身下的海水都为之骤然深深向下陷入。 “轰隆隆隆隆隆！！！！！！！！” 海水被疯狂的挤压着，所形成的庞大压力一直深深地传播到了海水的更深处，沉重的压力令深海当中的一座座海底山峰为之不堪重负，纷纷碎裂开，而这些破裂的深海地质又随即导致海底那些脆弱的地质部位破裂开，一道道海底熔岩刹那间从破裂开的海底裂隙当中喷涌而出，释放出炽热无比的滚烫岩浆。 仅仅只是余波就已然如此恐怖，而首当其冲的雷神托尔更是面临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剧烈的风压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沉重的压力令他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在为之咯吱咯吱的做响，就好像是身上背上了一座山一样。 不，不是一座，是十座、一百座、一千座！ 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令其身上的衣服刹那间便被风压彻底搅成粉碎，就连暴露出来的肌肤都在为之隐隐泛红，有些地方更是直接破裂开，渗出了点点金色血迹。 手中原本轻松的战锤也好像随之变得沉重无比，仅仅只是举在手中，都如同是在扛起一座巍峨的高山。 然而，托尔粗大而结实的双手却始终死死握紧战锤，肌肉虬结的臂膀之上，壮硕而有力的肌肉群块块分明，充满力量性与饱满活力的身躯蓄势待发，彰显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美感。 他的双目圆睁，发尽上指，鲜红的瞳孔当中满布血丝，目呲欲裂，面对着自己面前那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宏伟巨兽，无数的雷电正疯狂涌向他手中握紧的战锤。 “啊！！！！！！” 口中咆哮着，昏暗阴沉的天穹当中，无数的雷电从天上轰然落下，击落在战锤之上，令其闪耀的雷电变得越发刺眼，纯白的光芒比一千颗太阳还要刺眼。 手中高高扬起的战锤带着那足可粉碎星辰的澎湃力量，骤然挥出，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刺眼的弧线。 “嘭！！！！！！！！！！！！！” 刹那间，战锤与巨蛇撞在一起，震撼天地的巨响声中，山摇地动，大海也为之震撼。 那些天上的云层也在这股撞击声当中为之纷纷震散开，粉碎的支离破碎，露出了躲藏在乌云之后的月亮，然而，即使是月亮也在这股震动声中亦为之摇曳，几欲坠落天穹。 惊慌的星辰战战栗栗，恐惧着，个个设法逃离远遁，有的星辰更是直接慌不择路的，顺着那尚未修复好的天穹裂缝逃往了天外的混沌世界当中。 数以千万吨的海水轰鸣着，咆哮着，在剧烈的冲击当中被震的生生迫开，不得不一分为二，露出了掩藏在千米深的海水之下，那从未见过天日的幽深海底。 无数的海水涌向了陆地，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海啸，百米高、千米高，不计其数高，纷纷自大海涌向陆地，轰鸣着，几欲吞没整个尘世世界。那不灭的自然之力化身、无尽森林的主宰者维达，不得不举起自己的盾牌，与那些湖中女仙与山川神灵们一起倾尽全力，方才勉强将其阻拦下来。 “吼！！！！！！” 被一锤砸的有些头晕目眩的大蛇，发出了一声剧痛之下的本能吼声，宏亮的吼声响彻了整个黑暗混沌的世界。 在它的头部，那些好比山峰的厚实鳞片也没法保全它的安好，大片的鳞片在冲击当中被直接轰成粉碎，结实而柔韧的蛇皮也生生被撕裂开，无数的血雨洒落海中，令它看起来鲜血淋漓，很是狼狈。 但是，在最后关头成功避开了要害的它，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光是那柄战锤可还不足以让我重伤。” 大蛇忍着剧痛感，大脑则已然确认了一件事情。 伤势虽然看起来严重，流出的血水足以灌满一百个湖泊，粉碎的血肉也足以填进一百座山峰，可相比起大蛇那庞大的体型，这也不过是轻伤而已，其实并不算什么。 而另一边，一道流光倒飞向了陆地，撞垮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后，最终被生生撞进一座巍峨的崇山山脚，方才止住势头。 “哗啦啦……” 遍地泥土和滚落的碎石当中，浑身是血的托尔躺在其中，看起来情况极为不妙。 “咳咳……” 他咳嗽了几下，大把的金色神血随之从他的口中吐出，但下一刻，他便随手一抹嘴角的血迹，以手撑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身上的剧痛感在警告着他的伤势，但他却丝毫也不以为意，反而是眼神当中充斥着兴奋的光。 “痛快……痛快！” 微微喘息了几下，望着远方，那在黑夜当中影影绰绰的庞大怪物身姿，一股从未有过的浓浓亢奋感在他体内涌出。 他大笑着，脸上充满了近乎狰狞的喜悦。 那是一种终于找到了能够与其匹敌的对手之后的亢奋与快乐。 随即，他的双手抱紧身旁的巍峨高山，双脚踏在地面之上，浑身上下的肌肉为之死死绷紧。 手上，无数的狂暴雷电涌出，笼罩在了这座巍峨的崇山之上，抱紧面前崇山的双手随即发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昂起头，愤怒的高声呐喊着，喊声几可冲破云霄，脸上、脖子上，都因为过于用力，而被生生憋出了一根根粗壮的青筋，因为过度充血而赤红一片的眼睛看起来无比恐怖。 而伴随着他的吼声，看似亘古不变的格利特峰也在雷神的巨力之下开始摇晃…… “轰隆隆隆隆隆……” 皑皑冰雪的格利特峰之上，惊惶欲绝的麋鹿在山峰之上四处奔走，沉睡的黑熊也被身下的摇晃所吵醒，正钻出洞穴查看情况，无数的树木和奇花异卉，也因为即将迎来属于它们的末日而在颤抖着。 “咔擦！！！！！！！” 无数的暴响声中，托尔的身体飞离地面，他所死死抱紧的格特利峰也在轰鸣声中，带起了自己那深藏于地下的山体。 整座超过数千米高的崇山，就这么被托尔给直接生生从大地之上给拔了出来。 庞大的山体，模糊的阴影落下大地之上，足可笼罩一座数百万人的庞大城市。 “去！” 将这座高山举过头顶，托尔对准远方的那个庞大阴影，大吼一声，双臂发力，猛力一挥。 那不知多少亿吨的庞大山体，便被他硬生生掷向了那个庞然巨物。 “嘭！！！！！！” 措不及防之下的大蛇，那探出海面的庞大上身便直接被一座高山击中，在庞大的惯性作用下，好似山脉的身躯不由的倒向了身下的无尽深海当中，庞大的身躯令整片海洋刹那间为之一分为二。 “轰！！！！！！！！” 第三十九章 海神的决定 （因为再也想不出两字章节名的作者，决定把所有的章节名都重新设计一次。） 而伴随着大海之上的两头怪物激斗，在已然山摇地动的无尽深海更深处，一座海底神殿当中。 “啊~” 神殿内，到处都是不断往下坠落的砖石，和随之四处奔走的慌乱侍女，若是以往，这位城府深沉的老海神埃吉尔早已将她们都给严惩一番了，但现在，他却只是坐在神座之上眉头紧锁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什么也没有做。 他的脸上长满了胡须，头发如同是海藻一样，眼神锐利，仅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父亲。” 美丽女郎担忧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她的上半身是人型而下半身却是水流，姣好的面容足可称得上美丽动人，而在她的身旁，几个看起来年龄不一的八个姐妹同样环绕在自己的父亲身旁，虽然神情不一，但眼神当中的忧虑之色却都别无二致。 海浪之女，由大海之上的浪花而生出的九位美丽女神，是老海神最为疼爱的女儿，平日里，没有什么是老海神所不能给她们的的，但面对着这好像覆顶之灾一样的灾祸，她们也是六神无主，但面对女儿们的恐惧，老海神竟没有回应她们，而是沉思着什么。 他坐在神座之上，沉思着什么，最后对着九个女儿道。 “不用去管托尔那家伙，托尔想和那个怪物斗，就让他们斗，最好让他们同归于尽。” 说着他抬起头，幽暗的海水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在他的视线当中，一神一蛇，两个举手抬足之间便有移山倒海之力的怪物，正在疯狂的激斗当中。 无论是大海，还是陆地、天空……都只能在他们的面前为之颤栗，无力的承受着他们激战之时对于这个世界所带来的沉重损伤。 老海神埃吉尔所掌控的海洋，更是两个怪物激斗的主战场，一座座海底山峰为之化为粉碎，一片片海洋蒸发成了空气，动荡的星辰纷纷从天穹之上坠落在海里，在海上燃起了不灭的火焰，无数的海洋生物为之灭绝、死去。 然而，这位老海神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愤怒，反而满是快意的喃喃道。 “斗吧……斗吧！最好两败俱伤……” 自世界诞生之初的远古时代便已存在的老海神，他可绝对不是什么奥丁的忠仆，掌控了整个无尽深海的他一直都被奥丁所忌惮，虽然被接纳进亚萨神族的十二首领当中，那也不过是奥丁向他抛出的橄榄枝而已，而他一直对于奥丁的态度则不冷不热，既不疏远，也不亲近。 而在他的心中，则始终有着一个野心…… 把亚瑟神族都驱赶出自己的独有领地当中，海洋，不需要有其他的神灵插手。 无论是栖息在深海当中的耶梦加德，还是被他所忌惮的雷神托尔，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 “吼！！！！！” 愤怒的大蛇昂首咆哮着，庞大的蛇尾从远处的海洋当中高高扬起，遮天蔽日般的庞大蛇尾随即猛然拍向浩瀚无垠的陆地， “轰隆隆隆隆隆！！！！！！！！！！！！” 刹那间，山摇地动，托尔倒是险之又险的逃开了这一致命的攻击，但蛇尾轰然落下之处，不计其数的山川草木瞬间化为粉碎，更不知有多少国家为之毁灭，海水也随之灌入深深凹陷的陆地当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海峡，将整块陆地生生一分为二。 从此之后的人类，便只能是在这道巨大海峡的阻隔之下隔海相望。 而两个怪物之间的激斗所造成的破坏还远远不止于此。 天空之上，慌忙逃窜的月亮被大蛇险些撞成粉碎，只剩下了一个月牙儿苦苦支撑，再不敢露面；天上的璀璨繁星，倒是十之八九坠落到了海水当中，从此只能在海底变成一座座海底火山。 而大蛇暴怒之时所喷出的毒液，更是直接腐蚀了大片的陆地，将其化为沼泽；托尔从大蛇身上生生拔下的鳞片，也随之化作了一片片的山峰和丘陵。 那些污秽的血水流入湖泊和沼泽当中，又滋生出了无数的毒蛇和小蛇，以及众多足以致命的毒草，日后，它们都将奉耶梦加德为祖先，而从大蛇身上所撕扯下来的血肉，也将在江河湖泊当中化成一头头凶悍的猛兽，以啃噬人类的血肉。 而这，都还仅仅只是两者激斗之时，对于这个世界所造成的一小部分影响而已，更多的影响，已经多到了难以计量的地步。 从地理到天文，整个世界都给生生改变了太多，若非这是一个神灵显世的世界，造成的破坏还能更多。 此刻，大蛇的身上也早已到处都是血迹和伤口，虽然相比起他的庞大体型这些伤口其实都不大，顶多像是人类被蚊子叮出了满头大包而已，但真正令大蛇所恼怒的，却是它始终都没有办法给对面的托尔造成什么致命的威胁。 托尔的战斗经验之丰富，实在不是它这头缺乏足够经验的大蛇所能应对的，往往刚刚有所动作，托尔便能直接避开，而托尔对于他的攻击，却往往难以躲避开，只能是被动挨打。 虽然大蛇并不认为这些皮毛小伤会让自己失败，在他看来，只要继续僵持下去，也不需要命中太多次，四五次就足以让这位雷神被他生生打到筋骨尽碎了，大蛇对于胜利仍然抱有相当的自信。 不过，这并不能否认他对于这场激斗已经有些感到不耐烦了。 “呼……” 从大蛇的鼻孔当中喷吐出两道剧烈的狂风，他注视着自己面前不远处正大口喘息着的雷神托尔，托尔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太好，浑身是血，但眼神中的那种狂热与亢奋却令大蛇倍感棘手。 而他手中的战锤，则同样令大蛇颇为忌惮，如果不是击中要害，这柄战锤对于大蛇而言并没有十分致命的威胁，可如果击中要害…… “要暂时撤退吗……” 大蛇的脑海当中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第四十章 众神与巨蛇的角力 大蛇可不在意什么面子，对于他而言，面子？那是什么？能吃吗？ 他所在意的只有太阳而已，而就目前来看，这位雷神托尔似乎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搞不好自己打赢了也要伤筋动骨一下，那还不如暂时撤退，退回到无尽深海当中，等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便再次一口吞掉太阳，之后，绝不再给神灵以偷走太阳的机会。 同时，庞大的体型虽然赋予了大蛇以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但同时也令大蛇在驱动自己的庞大身躯时，需要消耗同样庞大的体力，直至目前为止，大蛇不得不否认自己确实是感受到了一丝疲惫与倦怠。 对于大蛇而言，这个想法确实令他有些蠢蠢欲动。 于是乎，大蛇瞥了一眼那位雷神，身体还是逐渐退回到海水当中，准备再也不管这个烂摊子了，退回到大海当中去，重新等待时机。 但因为其庞大的身躯，以至于令他退回大海时所引发的动静同样无比巨大，而在他的面前，托尔也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想要逃跑吗?” 托尔咆哮着，一边挥舞着手中战锤，一边紧追了上面，沉重的脚步踏在陆地之上，形成了近乎地震般的轰鸣声。 与此同时，手臂高高扬起，大喝一声，手中的战锤便猛地朝着大蛇的身体抛去。 “轰隆隆！！！！” 势大力沉的战锤重重的砸在大蛇的鳞片之上，穿透了厚实如山的鳞片，在大蛇的身体上再次留下了一个深深地血洞，然而，大蛇却对此不管不顾，继续自顾自的朝着大海当中潜去。 此刻，已经无心恋战的大蛇可懒得再和雷神分什么胜负，对于他来说，回归大海，潜藏在无尽深海的海底当中重新等待时机才是最轻松的办法。 但是，就在他准备钻入大海深处的时候，突然之间，从尾部传来了一股强烈的拉拽力量，那股力量死死地拉住他，伴随着隐隐的身体麻痹感，令他难以继续前进。 他昂起头，试图看看身后是什么。 却只见在身后，托尔死死拽住他的蛇尾，脸上涨的通红，伴随着从他手上扩散出的无数雷电，形成了一股强烈的拉拽力和吸引力，令大蛇难以继续前行。 看似渺小如尘埃的身躯，却硬生生拖住了形如山岳的宏伟怪物，而这一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却是出现在了大蛇的面前。 很显然，托尔的意图便是要阻拦他回到深海当中。 大蛇心中恼怒，再次加大了力气，而当这头尘世巨蟒真正开始发力的时候，便是力气冠绝诸神的托尔也要不得不为之节节退让。 纵然再怎么咬紧牙关，使出浑身气力，但那种好似蜉蝣撼大树一般无力感，还是牢牢地笼罩在了托尔的心头之上。 “没办法了……” 心中想着，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他还是猛然抬起头，朝着天空高声咆哮道。 “弗雷！提尔！维达尔……” 一个个神灵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喊出。 而昏沉的夜空之上电闪雷鸣，仿佛在响应着他的呼唤，随即，一道道金色的粗大锁链穿破密布的乌云与雷霆从天空之上垂下。 “哗啦啦……” 纯金的粗壮锁链相互碰撞着，发出了阵阵清脆的响声，由天穹之上一路向下延伸，接连了天与地，然后纷纷缠绕在了大蛇的身上。 随即，身上披着耀眼光辉的巨人便纷纷手执金色锁链，从天穹之上落到了大海之上、陆地之上。 森林的不灭之力化身，象征着那春秋冬来，却永远能够再度复生的森林，被誉为诸神当中真正具有不死不灭之能的森林之神维达尔…… 被尊奉为勇气与战争之神的提尔，因其爱好战争而被奉为战神，是除雷神托尔之外的诸神当中力气最大者…… 弗雷，虽然彬彬有礼，相貌英俊，但其武力之强悍，同样被诸神所认可，手中的胜利之剑更是有着无敌之名…… 不仅仅如此，从陆地之上，从大海当中，从云层里，都有或男或女的神灵出现，手中都握紧纯金锁链，一根根粗细不一的纯金锁链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往大蛇的身上套去。 虽然在之前的托尔与巨蛇激战之时，那股令天地都为之颤栗的滂沱威势，令这些神灵亦为之胆寒，不敢插手其中，但当这头巨蛇准备转身逃跑的时候，这些神灵也还是很乐意帮托尔一把的。 这些不一而足的神灵，虽然性格不一，相貌不一，但却都毫无疑问是阿斯嘉特当中的强悍战神，而此刻却都团结在一起，以对抗这头自宇宙诞生以来都绝无仅有的庞大怪物，足可见其重视。 “啊！！！” 众神手中的纯金锁链缠绕在如山脉般的庞大巨蛇身上，然后纷纷大吼着，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发力，那纯金的锁链骤然间被绷的笔直。 诸神的使者与守望者赫尔莫德踩住一座山，艰难的拉拽着自己手中的纯金锁链，脸色憋的通红，大脚踩在地上，深深往下陷，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形成一个泥泞的沼泽。 而维达尔则是在落脚处生出了粗壮的根茎和茂盛森林，以牢牢固定住自己的身躯，然后，健硕的手臂便一点点的把锁链往后拉。 陆地之上，大海当中…… 每一位神灵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竭力的试图拖住这头庞大的巨蛇，令它难以动弹。 “呼！！！” 好似暴风的鼻息从大蛇的鼻孔当中喷吐出来，众神联手之时的强大力量，令这头巨蛇也前所未有的感到了吃力和沉重，但这也激发出了这头大蛇身上的浓浓凶性，他顶着身后的浓重压力，硬生生往大海的方向拖行。 一方是威能无限的众神，一方是前所未有的庞大怪物，两方之间的角力竟是斗得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眼见这种情况，托尔也不由急了起来，他随即对着大海的方向高声咆哮道。 “埃吉尔！” 吼声一直传入到大海的最深处…… 而在海底宫殿之内，老海神埃吉尔透过头顶幽暗的海水，脸上露出了犹豫不决之色，但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喃喃道。 “罢了。” 说着，他举起了身旁的权杖，猛地一敲身下的地面。 大海，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 “轰隆隆隆……” 而与此同时，正在与众神艰难角力的大蛇，却猛然之间感到身上的海水瞬间变得无比沉重，好似身上刹那间多出了一千座、一万座山峰一样，令他倍感吃力，再也难以继续全力对抗自己身上那些沉重的锁链。 第四十一章 镇压于大海之下 “是那个老家伙在搞鬼！” 只不过瞬间，大蛇便已经本能的明白了引发这一变故的原因。 “吼！！！！！！！！！！！！” 他昂起头，凶蛮的巨蛇竭力挣扎着、抗拒着，那来自身上的沉重压力，对着这个混沌而黑暗的世界愤怒咆哮着，本就变得猩红的瞳孔变得越发狰狞恐怖。 若是平时，这种压力对于大蛇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只需要用点力气就能将其无视，但在这个众神与巨蛇僵持的状态之下，任何一丝一毫的外力，都足以影响到两方之间的力量对抗。 “老东西，你怎敢……” 他抬起头，高昂的愤怒咆哮声刚喊到一半，森林之神维达尔便直接用纯金的锁链拉拽着它的庞大头部，将他猛然之间往大海深处拽。 猝不及防的大蛇直接被拉拽进浩瀚的海水当中，在为之掀起的巨大涛浪当中，大蛇被迫没能把他的愤怒完整的咆哮出来。 而紧接着，乘此机会，众神纷纷将手中的锁链死死拉紧，一根根纯金的锁链纷纷绑在大蛇的身上，将其牢牢固定住，并努力试图将大蛇锁在大海之下。 不同于之前，原本将大蛇往后拖，是为了防止它窜进大海当中之后，便躲在无尽深海的海底不肯冒头，那诸神就真的是对他无能为力了，是为了防止大蛇逃跑，现在却是为了把大蛇锁在大海之下，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原本大蛇视为逃离目的地的大海，此刻却即将沦为大蛇的牢笼，暴戾难驯的大蛇显然不会乖乖束缚就擒，仍未被完全束缚住的庞大身躯仍在挣扎着，意图崩断那些纯金的锁链，挣脱开束缚，重获自由身。 而就在他奋力试图挣扎的时候，在海底的深处，在那处深海宫殿之内，老海神埃吉尔则抬起头，注视着那个暴怒的庞然巨物，无视着他挣扎之时所激起的无数滔天巨浪，几乎都快要掀上天空了。 而在他的注视之下，陷入困境当中的大蛇则同样用一只狰狞到近乎恐怖的蛇瞳望着他，他毫不怀疑，若非此刻无能为力，这头大蛇便会直接把他这位海神吞入腹中。 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轻松说着。 “若是你完好无损的时候，我当然不敢……但现在，你还有这个资格和我说话吗？” 说着，望着那头怪物的狰狞瞳孔，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弄。 他不喜欢阿萨神族，但更加不喜欢这个扰乱大海的怪物，在他看来，大海应该是他的，岂能屈从于一头怪物的威势之下，所以，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便决定帮助阿萨神族镇压这头怪物。 他是海神，整个大海都会听从他的旨意，因为海洋本就是在那个天地尚未建立的时代里与他一同诞生出来的，在那个时代，甚至连奥丁都还没降生时，他便已经是整个混沌世界当中的海神了。 也正因为如此，纵然是神王奥丁，也只是意图他把纳入阿萨神族的十二首领当中，对其颇为忌惮，没有去轻易削弱他的权势。 而听着老海神的话，大蛇的竖立蛇瞳为之微微收缩，原本凶戾而狰狞的瞳孔化作了浓浓的杀意。 但与此同时，无数的英灵战士却正源源不断的从英灵殿当中走出。 或许力量上无法与这些神灵相抗衡，但其中同样不乏一些生前甚至能够和那些霜巨人相抗衡的强壮战士，这些英灵战士们在死后不断的磨砺着自身的战技，平时相互厮杀，偶尔尊奉诸神的旨意去往人间世界，又或者形成军队去抵抗那些霜巨人们，是诸神与霜巨人对抗之时的一股重要力量。 而现在，这些英灵便来协助诸神绑住这条大蛇。 一人之力或许有所不足，但数百人、数千人呢？ 粗壮的锁链，被数百人一组、乃至数千人一组的奋力拉紧，成千上万的锁链被捆在大蛇的身上，令大蛇变得越发难以挣脱开。 他没法说话，因为，数十道纯金的锁链已然死死地绑住了他的上下颚，令其张不开嘴。 他也没办法攻击他，因为，超过上千条锁链正在绑住他的身躯，令他难以动弹，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然而，正因为如此，才令这头大蛇越发愤怒。 神灵，英灵。 在旁人眼里他们都是备受尊崇的战士、强者，但在大蛇的眼里，却都不过是一群蝼蚁、微尘而已。 只要吐一口气便是风暴、随便动一下身体便是地震的大蛇眼里，就算是高山也不过只是一颗小石子，江河也不过是一个小水洼，更不要说是这些几乎都快要看不见的小东西了。 他就从来没有把这些“小东西”放在眼里。 然而，偏偏就是这群“蝼蚁”，却硬生生将他给捆住，令他难以挣脱开。 他的眼神变得狰狞到了极致，隐约浮现出了几分令人恐惧的黑暗。 “哼……” 他的鼻孔在海中喷吐着剧烈而炽热的气体，庞大的身躯在海中剧烈的挣扎扭动着，凭借自己凶蛮的庞大力量，上百根特殊的纯金锁链刹那间纷纷爆裂断开。 而正当大蛇准备不管其他，先一口吞掉那个让他第一次萌生出浓郁杀意的老海神的时候，从他的蛇尾处却猛然传来了一阵巨力将它死死拉住，让他寸步难行。 “托尔！！！” 心中暴怒更甚，但随即便又是上千条锁链落在了他的身上。 无论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整个大海的重量都生生压在了他的身上，加上那些正奋力绑紧锁链的众神，他竟是仿佛再也无力挣脱了一般。 最终，庞大如山脉的蛇头无力的轰然落下，落在了海底最深处，但那扭曲到恐怖的蛇瞳，却依然狰狞地望着那个漠然注视着他的老海神，眼神当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暴怒杀意…… 第四十二章 待我归来之日…… 宏伟的金宫之内，神灵一个个的踏入其中，脸上都或多或少带有几分喜色与满意。 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困扰了他们快一年多的麻烦终于解决了，那条大蛇此刻已经被数以万计、乃至十万计的锁链死死绑住，整个大海的重量都牢牢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再也无从脱身。 而对于有些人而言，这却未必值得多高兴。 托尔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沮丧和低沉，就连手中的战锤都握的没有什么力气，大蛇的被封印，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他并不是以一己之力战胜那条大蛇，而是不得已的呼唤了其他众神的帮助，对他而言这委实是一个耻辱。 不过，在其他神灵的眼中显然不这么看。 “托尔！” 一个粗狂的声音传入了托尔的耳中，他循声望去，只见在一旁的众神守护者、彩虹桥的卫士，海姆道尔眼神当中略带鼓励的看着他，同时举起手臂，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向你致敬。” 毫无疑问，大蛇与托尔之间的一战，已经获得了所有神灵的认可和赞叹，那激斗之时，那副天地为之翻覆、星辰为之坠落的末日场景，那种移山倒海、摘星拿月的浩瀚气势，令诸神也要为之退避三舍，不敢参与其中。 只有等到大蛇准备逃离之时，托尔借机拖住了它尾巴的那个机会，趁大蛇无暇顾及其他，方才纷纷手执锁链，乘机联合把大蛇给绑住，再在老海神的配合之下，艰难的将这一庞然大物给锁在大海深处。 倘若没有托尔在，众神虽能将其击败，但却极有可能被这头怪物给逃脱，然后窜入大海深处，而光靠老海神自己可是没法将这头怪物给束缚住的，自然没法像现在这样将其牢牢地锁在大海深处这么圆满。 在其他诸神看来，擒住大蛇的最大功绩显然要落在托尔的身上，而也显然也又将会是托尔无数荣耀当中的一个。 而看着海姆道尔，托尔也是勉强笑了笑。 显然，他还是对此有些不满意。 然后，他四处看了看，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洛基呢？” 他随口说道，但这个名字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令原本颇为轻松的氛围为之一僵。 众神相互看了看，迟疑着，没有说话，一种尴尬的氛围在渐渐蔓延。 “他走了。” 最终，坐在神王宝座之上的奥丁打破了这一尴尬的氛围，他神情平静的说道。 “他说他要去散散心，很长一段时间里暂时不会回阿萨园了。” 奥丁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起伏，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然后，他看着面前的雷神托尔，声音微微宽和了一些道。 “这一次，你做的不错，正好霜巨人那边也无事，你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吼！！！！！！！！！！！” 突然之间，一个从下方传来的暴怒吼声打断了奥丁的话，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乎震动了整座金宫，这个熟悉的声音随即令众神不由为之色变。 …… 阴沉的天空之下，动荡的大海之上，狂风暴雨依然没有止歇。 而在海底的最深处，一个庞然巨物的身体正在竭力的挣扎着，奋尽自己最后的一丝气力，以试图挣脱开束缚在他身上的种种枷锁。 赤红如血的瞳孔深处，除了无尽的暴怒，还有那抹挥之不去的浓浓凶戾。 密布在它口中的锋利蛇牙，死死地咬住那些紧紧勒住它地纯金锁链，那些上面刻录着无数如尼魔文的纯金锁链，在它的锋利牙齿啃噬之下，依然仿佛坚不可摧一般。 这头诡诈的大蛇，欺骗了所有的神灵。 当大蛇意识到它可能无力反抗自己被束缚的命运之后，它便假装自己已经力竭，任凭众神在它的身上不断增加更多的锁链，当自大的众神自以为将它束缚住了之后，回到了天上，它才骤然之间用尽了自己剩余的全部气力，以试图挣脱开这些锁链。 “嘎嘣……” 一道道纯金的粗壮锁链死死地卡在大蛇的身上，与它的鳞片紧紧地贴在一起，当大蛇挣扎之时，无数的鳞片与这些锁链在一起摩擦着，发出了阵阵低沉的响声。 毫无疑问，众神的自信并非没有，不计其数的锁链束缚在大蛇的身上，再加上那死死压在大蛇身上的沉重海洋，想要挣脱开这锁链束缚的生灵，怕是还没有诞生出来吧。 至少…… 理论上应该是如此才对。 锋利的牙齿死死地咬住那些锁链，金光闪闪的锁链上，数不尽的细密魔文在随之放出淡淡的金色光辉，任凭大蛇如何死死啃咬也无济于事，以证明着它们的坚固，嘲弄着大蛇的自不量力。 然而，大蛇的狰狞瞳孔当中，却始终充斥着那种桀骜不驯的戾气。 “你们……”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大蛇的意识当中疯狂高涨着，连带着，它的狰狞瞳孔当中也多出了一抹特殊的色彩…… 屈辱感。 一种莫名的屈辱感，一种被囚禁起来的浓浓屈辱感，前所未有的情绪笼罩在了大蛇的心头。 它前所未有的渴望着某种东西，渴望去做某件事情。 锋利的蛇牙上隐隐开始出现了破裂的裂痕，而与此同时的，则是大蛇的口中，那些纯金锁链上所渐渐浮现出来的细小裂纹。 “都该死……” 蛇牙骤然断裂的同时，口中，一节节坚固的纯金锁链被硬生生咬断、为之崩断之时的暴鸣声也随之响起。 “神灵……” 它挣扎着，伴随着身上那些紧绷的锁链，大蛇浑身上下的鳞片都在为之竖起，强健无比的肌肉死死绷紧，与那些锁链之间发生着剧烈的冲击。 一道道锁链深深地勒紧，甚至是生生勒进了大蛇的血肉当中，勒破了他的血肉，渗出大量的鲜血。 剧痛感从大蛇浑身上下的每个部位传来，它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竖立的冰冷蛇瞳当中除了浓浓的狰狞、凶蛮与暴戾，便再无其他。 “都该死……” “咔擦！！！” 那些大量渗出的血液几乎要将整个大海都给生生染成红色，而始终苦苦支撑的纯金锁链也终于骤然间崩断开。 一根、两根、三根……十根……一百根……一千根…… 就好像触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样，伴随着第一根纯金锁链的崩断，接连不断的锁链为之生生崩断开。 然而，整片大海却依然还死死地压在它的身上，宛如一个完整的整体一样，不再只是流动的液体，而是拥有固态的实质一般，超过不计其数亿吨的海水死死地压在大蛇的身上。 但是，这头暴怒的庞然巨物却喷吐着风暴，硬生生的试图将整个大海都给扛起来。 它能做到吗？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做的到吗？ 能！ “轰隆隆隆！！！！！！” 整个大海也在为之颤抖，海水在不断的上涨，因为，在那大海的最深处，竟然有一头不自量力的怪物，居然在试图把整个大海都给扛起来。 背上，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压在了大蛇的身上。 它的竖立瞳孔当中满布狰狞与血色，遍体鳞伤、仍在流血的上半身，扛着背上那不计其数重的海水，正在一点点的往上抬起。 种种的游鱼、植物、海怪，在大蛇背上的海水当中惊慌的游来游去，为这仿佛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而恐惧。 坐在神座之上的老海神死死地握紧扶手，那愕然的神情当中，仿佛还带着几分惶恐。 整个大海，真的要被它掀翻了。 …… 而在阿斯嘉特的金宫之内，众神面面相觑，而神王奥丁的脸上却变得异常难看。 “狂妄！” 他第一次在语气当中带上了几分怒意。 说着，他从手腕之上取下了一个金手镯，然后朝着大海当中抛去。 …… 在很久以前，雷神托尔的妻子西芙有着一头美丽的金发，但习惯于恶作剧的火神洛基却趁着西芙睡着的时候，把她的头发全剪了，醒来之后，西芙为洛基的恶作剧而非常伤心，而怒不可遏的雷神托尔知道后，便抓住洛基，准备把他身上的骨头都一根根拆下来。 不得已，洛基不得不向老侏儒伊凡第尔寻求办法，伊凡第尔便为洛基打造了由金子制成的假发，可以如同真发一样在西芙的头上生长，还赠送给洛基一根长矛，作为献给奥丁的礼物，又给弗雷打造了一艘可随意大小的神船。 而在回去的路上，洛基遇到了伊凡第尔的儿子布洛克，向他吹嘘炫耀这三件宝物的可贵，还和布洛克打赌，如果他的哥哥辛德里能够打造出和这三件宝物一样神奇的东西，便把头颅砍下来给他们。 而随即，辛德里便打造出了一柄战锤，献给了雷神托尔；一头金鬃的野猪，令弗雷能够骑着它跨越于天空之中；一个金手镯，能够不断复制变出更多的金手镯，献给了奥丁。 这几个宝物，无一都被视为举世罕见的珍宝，唯有那金手镯，却除了能够不断自我复制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奥丁却在这一次，体现出了它的真正价值。 金手镯从天上不断往下坠落，随即，在空中不断变得越来越多，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顷刻之间，到处都是金手镯。 随即，这些金手镯化作一根根锁链，落在了那头几欲掀翻大海的庞然大物的身上。 即将把整片大海都给掀翻的庞然巨物，却突然之间感到身上好像变得越来越沉重，它试图挣扎，但是，无论它怎么挣扎，锁链断裂再多根，可下一刻，便又会瞬间变化出更多的锁链，将它更加牢牢地锁住。 蛇瞳当中充斥着强烈的不甘与挣扎，但在这件神异的宝物面前，也终究是化为了深深地徒劳。 “轰隆隆隆隆隆……” 海水再次回落，大海也重新回到了它应有的位置上。 …… 海天相接处，明亮的太阳开始缓缓升起，耀眼的光芒再次普照了整个世界。 而在那大海的最深处，一个不甘的愤怒咆哮声却随之响彻于天地之间。 “吼！！！！！！！！！！！！” 那吼声当中，满是狰狞与暴戾，但而其中的意思，却仅有少数几人能够听懂…… “待我归来之日，便是汝等命丧之时！！！！” 第四十三章 魔狼芬里尔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春秋冬来又是一季轮回，整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某个存在的消失而停下运转。 被自己身上的锁链所牢牢镇压在海底之下的大蛇什么也不能做，不要说它身上的那锁链，又或者是那死死压在它身上的沉重大海，令它根本动弹不得，就在他的身旁，就有一个随时在监视着他一举一动的老海神埃吉尔在。 整个大海便是囚笼，而老海神埃吉尔便是那个看守人。 这位老海神埃吉尔，显然对于自己成为看守大蛇的看守人这一事实没有任何质疑，反而是借着自己偶尔巡视大海的机会，时不时来来看看这个庞然巨物有没有试图脱困的迹象。 这个怪物所展现出现的狰狞本性与强大力量，那几欲将大海都给掀翻的气魄，委实是令这位老海神大为忌惮……甚至是畏惧。 也正因为，埃吉尔对于大蛇的事情格外上心，最初甚至是每天都会来看看，直到过了两三年之后，见到大蛇确实是没有什么妄动，才稍微减少了前来查看的次数，但每周也一样会来例行查看两三次。 而除此之外，在天空之上，无论是与大蛇结怨很深的太阳女神苏尔，又或是那个被他撞碎了大半个月亮，只能以月牙形态示人的月亮之神曼尼，乃至其他数不尽的群星、云霞……都在日夜不停的监视着它的举动，稍有异动，便会直接吹起号角，以呼唤神灵的前来。 从大海到天上，漫天的繁星虽多，却没有任何一个星辰向大蛇投来善意的目光，天上的云彩虽美，也没有任何一片云彩愿意为大蛇遮蔽阴凉。 无数的眼睛，或是警惕、仇恨、敌对、畏惧、怀疑…… 都在注视着它。 天地虽大，却也容不下一头被镇压在大海之下的大蛇。 若非大蛇的生命力实在过于顽强，纵然是神灵也无力将它杀死，最多将它囚禁在大海之下，恐怕它早已成为了一具蛇尸，灵魂也只能无奈的堕入到世界树的最底层当中，与那些自世界诞生之前便已存在的逝去神灵、死亡的巨人、乃至种种不计其数的亡灵们为伴了。 而大蛇被牢牢镇压在大海之下，自然也不会有人给它提供食物，与生俱来的浓浓饥饿感也随之再次笼罩在了它的身上。 每当饿的发疯的时候，大蛇便会痛苦的哀嚎着，不顾一切的试图挣扎，而死死束缚在它身上的锁链则会随着它的剧烈挣扎，而深深地勒进他的血肉、甚至是骨骼当中。 它的血肉散布在大海当中，引来无数的食肉鱼类来啃噬，而面对着这些过去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微尘，大蛇此刻却只能是徒劳的等待着自己的饥饿感逐渐散去，血肉与鳞片缓缓愈合，直到能够抵抗住那些体型大小不一的东西啃噬，然后……饥饿感再次袭来，一切便又将再次重复。 每当大蛇痛苦在大海深处哀嚎、惨叫、挣扎、流血的时候，他的庞大身躯总能令整个海底都为之震动，从而引发海底的火山爆发、海面之上的海啸肆虐，甚至还可能会导致陆地之上出现震度不一的地震。 但是，大蛇死不了。 无论是永无止境的饥饿感，还是自己的伤势，都无法杀死这头庞然巨物，这些除了能够让这头不死的怪物永远的感受到痛苦除外，就算这头怪物再怎么饥饿，也不会影响到它的身躯一步步的变得越来越庞大。 而这，对于这头怪物来说，除了能够让它感到更大的饥饿感之外，并没有任何能够帮助它的地方。 竖立的蛇瞳当中，曾经的目空一切伴随着痛苦的折磨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冰冷的让人窒息的漠然，不过，那股凶戾与暴虐的气息却是与日俱增，纵然是再大的痛苦，也不曾消磨掉这头怪物体内的那股浓浓戾气。 日子，就好像只能这么无休止的在折磨与挣扎度过了。 直到有一天…… “嗷呜！！！！！！！！” 从天穹之上，传来了一个凶悍而暴怒的狼嗥声，声音响彻了云霄，一直传入到了沉睡在海底当时的大蛇耳畔。 百无聊赖的大蛇昂起头，看着在那天际之上弥漫开的血云，和那撒落在大地之上的血雨，它本能的意识到：在天上，出事情了。 直到很久之后，大蛇才通过那些偶尔经过海底的精灵口中得知……或者说威胁也行，总之，困惑的大蛇这才意识到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 在镇压了大蛇之后，众神本以为高枕无忧了，但没有料到，在阿萨园之内却又浮现出了新的隐患…… 大蛇生理上的兄长，那头魔狼芬里尔长大了。 最初，洛基的三兄妹里，大蛇耶梦加德因为太过丑恶，使众神为之不喜，便将它抛到无尽深海当中；而半生半死的海拉，则被奥丁任命为死亡君主，去管理整个死亡之国；唯有那幼犬芬里尔，还年幼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弱小，甚至是称得上可爱，也没有露出什么凶性，在几经考虑之后，奥丁决定留它在阿萨园当中，看看能不能让它在将来发挥出什么用处。 这一点上，奥丁还是很宽容的，只要有能力，又非邪恶之辈，便能够在阿萨园当中生活。 就好比是太阳女神苏尔和她的弟弟月亮之神曼尼，他们的父亲本也是巨人，但也一样被赋予神灵的身份，而洛基更是不用说，出身霜巨人，本是神灵的宿敌，但也一样被接纳进十二首领当中，又例如是华纳神族的弗雷兄妹……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在阿萨园之内的很多神灵都并非是纯粹的神灵出身，但也一一得到重视，并不会因为其出身而受到轻视。 然而，在留下这头幼犬芬里尔之后，情况就不对劲了。 这头年幼之时尚有几分可爱之处的魔狼，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开始飞快长大，虽然没有他兄弟那样的庞大体型，但其凶戾和残忍的姿态却甚至比大蛇还要恐怖几分，其贪婪与暴戾的气势几欲择人而噬，令人见了便胆战心惊。 包括雷神托尔在内的众神，都对其产生出了浓浓的忌惮，唯有胆气惊人、毫不畏惧的战神提尔敢去给这头魔狼喂食。 而在镇压了大蛇之后，这种忌惮就变得越发高涨了起来，众神开始商议如何处置这头已经渐渐有控制不住倾向的魔狼了。 武力镇压吗？ 这个想法，纵然是雷神托尔也在仔细琢磨了一番之后，摇了摇头。 那头魔狼的强大之处绝对不逊于他的兄弟，托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制服住它，而一旦在阿萨园内大战，这好不容易才修复的阿萨园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于是，在几经思虑之后，众神决定智取。 第四十四章 尘埃落定……? 阿萨园，某处宫殿之内。 “哧溜……” 贪婪而暴虐的魔狼，正在大口的啃噬着身下死去怪物的血肉，它的瞳孔幽绿而阴冷，尖锐的獠牙足以咬碎一切，身上的皮毛又硬又直，好像倒刺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凶戾的气息。 虽然体型完全不同，但在这头魔狼的身上却有着一种和它兄弟别无二致的感觉…… 冰冷，残忍，毫无人性，目空一切，是一头彻头彻尾的怪物。 而就在此时，宫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轧……” 魔狼抬起头，在它的冰冷目光当中，一群食物走进了它的宫殿之内。 对，就是食物。 在魔狼的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可以吃的食物，和暂时不能吃的食物。 神灵，在它眼里也不过只是一群会走路的食物而已，只不过这些食物会经常给它带来更多的食物，所以，魔狼才宽宏大量的决定等待以后再去吃掉这些食物。 而在这群食物的身上，魔狼能够感受到它们内心当中的浓浓忌惮……甚至是畏惧。 这些食物在害怕它。 “芬里尔……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从这群对魔狼充满忌惮的食物群中，走出了一个块头颇大的食物，对它说道。 魔狼知道这个家伙，因为这个家伙是唯一一个不畏惧它的食物，魔狼倒也记得他名字…… 战神提尔。 不过它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被提尔口中所说的另一件事情所吸引住了。 “游戏？什么样的游戏？” 魔狼的冰冷瞳孔注视着他。 …… 众神与魔狼芬里尔打赌，他们先是敬佩的称赞芬里尔的强大力量，然后拿来了一条名叫雷锭、被雷神托尔的战锤锤炼了九天九夜、极坚固的铁链，说想试试魔狼芬里尔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请芬里尔先被这锁链捆起来，目空一切的芬里尔满口答应，但芬里尔只是一用力，便轻松震断了这条铁链。 诸神假意称赞芬里尔的大力，一边又忙着铸造了第二条更加坚固十倍的铁链，名叫德赫米，再一次请芬里尔就缚，结果，这条铁链也没能抵抗住芬里尔的力量，被直接挣断，这一次，暴怒的魔狼说要将众神都给吞入腹中。 惊骇的众神不得已，只能是寻找侏儒的帮助，侏儒便用猫的脚步、石头的树根、女人的胡子、鱼的呼吸、熊的警觉、鸟的唾液，种种世上乌有的虚幻之物扭成了一条比丝线还细的绳子，名为格莱普尼尔——缠绕者。 得到宝绳之后的众神再次请芬里尔就缚，但这时，芬里尔的心里起了一丝狐疑，它提出了一个条件，说必须要有一位神灵的手放在它的嘴里，它才肯让众神将它捆起来。 没有任何一位神灵愿意冒这个险，唯有无畏的战神提尔挺身而出，将它的右手放在芬里尔的口中做抵押。 魔狼芬里尔被捆住了，再大的力量也无法挣脱开虚幻之物构成的绳索，愤怒的芬里尔一口咬断了战神提尔的右手，并咒骂着众神的虚伪与无耻。 然而，众神随即便用一把刀撑开它的上下颚，让它再也发不出声，流出的血形成了一条血河，又唯恐绑的不够紧，便又用一条名叫盖尔加——细弱的绳子捆住他，把绳子压在一块深入大地的名叫基奥尔的巨岩上，再用一块名叫特维提的岩石压在上面，令魔狼芬里尔再无逃脱的可能。 …… 大蛇所听到的暴怒狼嗥声，便是魔狼芬里尔意识到自己被骗之后的愤怒吼声，而那血雨，则是提尔被咬断手腕之后，撒落到尘世当中的血水。 而纵然是被用到刀抵住了上下颚，但大蛇也依然偶尔能够听见那深沉的黑夜里，顺着风儿一直传入到它耳畔的魔狼低沉吼声。 那种低吼声中，充满了愤怒与怨恨，还有那似有似无的诅咒。 它在诅咒着，诅咒着终有一日，它要将那些虚伪的神灵都给吞入腹中，以鲜血与死亡来宣泄魔狼的无尽愤怒与仇恨。 大蛇在海底默默地听着，突然之间，它昂起头颅，不顾自己身上的锁链为之缩紧，深深地陷入到它的血肉当中所带来的剧痛感，对着天空咆哮着。 “吼！！！！！！！！” 高亢的吼声令海洋为之震动，天上亦掀起了风暴，夜空中，群星为之惊恐，都以为这头大蛇终于意图挣脱开锁链，号角声随即响彻云霄。 天穹之上，时刻蓄势待发的英灵军团由英气美丽的女武神——瓦尔基里们的带领之下，踏着云层冲向了大海，准备阻拦大蛇挣脱锁链，却只见大海之上一片平静，除了少许的风浪再无其他。 大蛇静静地躺在海底深处，没有理会因为自己的一时举动，而惊扰起的无数风波，它倒也不指望魔狼能够回应它，两者相隔太远，对方不一定能够听得到。 但就在这时…… “嗷呜呜呜！！！！！！！！” 夜空当中，一阵凄厉的狼嗥声响起，仿佛是在回应之前的大蛇吼声，似乎是因为刀抵在它的上下颚的缘故，狼嗥声听起来显得异常艰难，有些断断续续，就好像仅仅只是为了这一声吼叫，便已经是用尽了魔狼的全部气力一样。 老海神埃吉尔阴沉的注视着大蛇，口中咒骂着，但大蛇却看也不看它一眼，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正眼瞧过这位老海神一次。 不过蝼蚁而已。 就算是被镇压在这大海深处许久，曾经的不可一世已然被削弱了很多，但大蛇对于这位老海神也依然懒的去理会，因为他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去理会，他没有那个资格令大蛇正眼瞧上一眼。 躺在海底，感受着身上一根根深入血肉的锁链，听着那夜空中的狼嗥余声回响，大蛇的瞳孔当中变得异常冰冷，冰冷的渗人。 “忍耐……” 他默默地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 …… 而此刻，在阿萨园之内，众神却在为之欢庆，庆祝着一件大好事。 洛基的女儿——海拉，终于成功统领了整个死亡之国，并恭敬的前往阿萨园内，向神王奥丁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死亡之国，或说海姆冥国，是所有死者的自然归宿、世界树的最底层，整个世界树的基石，早在世界树诞生之前便已经存在，里面沉睡着多少亡灵，连神王奥丁都难以知晓，其中不乏一些早在天地开辟之前便逝去的远古神灵，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是，海姆冥国却极为诡异，一片荒凉，只有死者能够在其中居住，除此之外，就连神灵都难以适应那里的环境，唯有奥丁和少数几人，以及天生便是半个死者的海拉，才有这个天赋去统领海姆冥国。 在最初，几经考虑之后，奥丁让海拉掌管海姆冥国，做海姆冥国之王，本就是为了能够让洛基有些宽慰，不然三个孩子，一个被驱逐，一个在阿萨园，岂不是有些过分了？ 让海拉去管理海姆冥国，也未尝不是洛基与奥丁之间达成的一个无言协定，以换取洛基对于自己三位孩子处置方式的默许。 但是，海姆冥国终究不能算是阿萨神族的领土，那些远古亡灵可不是什么轻易服从的角色，海拉在海姆冥国的统治，自然显得无比艰难，直到最终才终于成为了海姆冥国所认可的王，并向奥丁献上了自己的忠诚，表示了自己对于奥丁的恭顺之意。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海拉在自己的两个哥哥都被镇压之后，对于奥丁的臣服举动，以示自己不像两个哥哥那样桀骜不驯，愿意服从奥丁，但在很多神灵眼里却只代表了一点： 阿萨神族终于又将一个世界纳入了自己的统治之内！ 这种事情，自然值得诸神为之庆祝。 而看着金宫之内，坐在神座之上欢欣大笑，恣意畅饮的众神，神王奥丁的脸上也罕有的露出了几分宽慰之色，但当他看到某个空荡荡的神座之后，眼神却为之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那个神座，是他的兄弟、火神洛基的位置…… 直到现在，洛基也一直没有回来，只留下了一个孤独的神座在金宫之内。 第四十五章 智慧泉边的对话 翌日，奥丁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骑上他那匹八足的神马，而是悄悄地顺着彩虹桥，顺着那根粗壮的世界树树根，一路来到了世界树根部的乌达泉处。 在这片美丽的湖泊旁，翠绿的草地令人心旷神怡，在平时，诸神常常在这里歇息、聚会、畅饮，而命运三女神也会在此迎接诸神的到来，不过这一次，这一次来的只有奥丁一人而已。 但是，在奥丁的视线当中，命运三姐妹却早已站在草地之上等候多时，但奥丁倒也不觉得奇怪。 命运三姐妹，能编制一切凡人的命运，也能通晓一切神灵的命运，自然能够知道奥丁的秘密来访。 “神王奥丁，向您致敬。” 为首年龄最大的乌尔德上前一步，她的容颜姣好，姿容窈窕，相比起其他两位妹妹要更多出一分沉稳与大气，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奥丁微微俯身致敬。 虽然语气恭敬，但她的脸上却不见有敬畏之色，命运三姐妹，本质上不属于神灵，也不是诸神的同僚，而是命运的编织者、至高的判决者，世人称呼其为“诺恩”。 诺恩，又被称之为伐拉，或称女预言者，这些女预言者往往通晓过去未来事，具有洞悉命运的力量，而命运三姐妹便是诺恩当中的神灵，因为她们不仅能够洞悉命运，更能编制命运。 她们所做出的命运判决，甚至连神灵都要为之服从，对于奥丁的敬称，也仅仅只是因为敬重他身为主宰九大世界的神王而已，自然谈不上什么畏惧。 而奥丁对此倒也不在意什么，而是问道。 “密弥尔在吗？” “父亲早已等候多时。” 乌尔德平静的回答道，说着，她躬身退下，身体连同其他的两位女神一起消失在了空气当中，而在她们消失的身后，则露出了一条掩藏在灌木丛中原本不存在的幽静小径。 奥丁顺着这条幽静小径一直往前走，不多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露出了一眼清澈的泉水，和一个发须皆白，正倚靠在泉水旁打瞌睡的迟暮老人。 “密弥尔。” 看着他，奥丁皱眉，随即喊道。 在传闻当中，在世界树的树根处有一眼智慧之泉，当中的泉水，无论是神灵、巨人、侏儒、精灵饮用了，都能变得充满智慧。然而，有一位老巨人密弥尔守护着这眼泉水，不让其他人能够饮用这眼泉水当中的智慧。 唯有神王奥丁在与他相见之后，以自己的右眼作为代价，才得以饮用了一口智慧泉水，从而获得了无上的智慧，能知过去发生的事情，现在发生的事情，未来发生的事情，因而被视为智者。 而看似睡着了的老人则过了半响后，才幽幽醒来，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瞳孔当中带着浓浓的暮气，好像对这个世上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一样。 “啊，奥丁，你终于来了。” 他望着眼前的奥丁，一边语气平淡的说着，一边随意的招了招手，示意奥丁坐下，就好像他不是在面对一位权势无边的神王，而是在面对一位多年的故友一样平静。 奥丁坐在泉水边，没有说话，长久的默契让他知道应该如何和这位老人相处。 密弥尔的浑浊眼睛似睁似闭，好像没有力气一般，让人几乎怀疑他下一刻就会这么直接睡过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洛基很不满，他视你为兄弟。” 他沉默了许久之后，用苍老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奥丁沉默着，然后开口郑重说道。 “我亦视他为兄弟。” “但你却囚禁了他的两个孩子。” 密弥尔摇了摇头道。 “你知道，洛基很重视感情，很尊敬他的兄弟，也很在意他所钟爱的孩子们，他不愿看见这个局面，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 奥丁张了张嘴，试图反驳什么，但他犹豫了许久，却也还是放弃了，在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失落。 密弥尔注视着他，浑浊的瞳孔当中深邃无比，仿佛看透了面前的这位神王心中的一切所思所想，他缓缓道。 “你在恐惧，奥丁……” 他的语气异常的肯定。 神王奥丁居然会恐惧？ 这句话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恐怕会为之笑掉大牙，但唯有奥丁自己知道……密弥尔说的是真的。 “你在恐惧雷加鲁克的到来，你预感到洛基的三个孩子将会成为整个宇宙的祸患，所以你才抢先将它们放逐出去，试图阻拦雷加鲁克的到来，但洛基却也因此对你不满……你心里对此很不好受，却又不得不硬下心肠，冷酷无情。” “你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之上九日九夜，以世界树为马，骑在整个宇宙之上，将自己献祭给自己，才得以窥见那具有无限魔力的如尼魔文，以期望能够借用那近乎无所不能的如尼魔文的力量，来拯救这个世界。” “你将那些死去的英勇战士们召集起来，汇聚在英灵殿——瓦尔哈拉之内，日夜磨砺他们的武艺，上万年来，你聚集起了一只由五千万英灵所构成的庞大军队，只因为你试图去抵抗雷加鲁克的到来。” “这上万年来，你沉默寡言，日夜忧愁，守着这个秘密却不敢说出口……” 密弥尔的话在奥丁的耳畔响起，他始终沉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起伏波动，但唯有那轻微颤动的手指仿佛在无声的说些什么。 看着面前的独眼神王，他说道。 “告诉我，奥丁，你究竟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奥丁才幽幽开口道。 “我……能够看见，看见雷加鲁克到来时的那个场景……” 他的语气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一场大火，难以形容的大火焚烧着整个宇宙，天空、陆地、海洋……一切都在燃烧，支撑九大世界的世界树亦在为之枯朽，神灵、巨人，都将死去，神灵千万年来所辛苦建立起的一切，也都将在这场大火当中付之一炬。” “当我知道洛基的那三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能够预感到，它们将会成为整个宇宙的祸患，我想趁它们羽翼未丰之前消灭它们，但最后却犹豫了，只是将它们驱逐出去，但那巨蛇和魔狼却一日胜似一日凶戾，我不得不将它们囚禁起来……” “我试图去制止雷加鲁克，但我的举动却仿佛在促成雷加鲁克的到来……” 说着，神王的眼神露出了几分怅然之色。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智慧巨人密弥尔，仅存的独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严肃，他的语气低沉，一字一句的说道。 “密弥尔，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是雷加鲁克。” 第四十六章 雷加鲁克 “密弥尔，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是雷加鲁克。” 郑重的声音传入了老人的耳中，在他的面前，独眼的神王奥丁正紧紧地注视着他，他在等待着老人的回答。 而老人看着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先转而看向了自己身旁的智慧泉，水质纯净的智慧泉看似与寻常的泉水之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眼从大地深处渗出的一汪清泉而已，连脸盆大小都没有。 但在这个智慧泉的深处，却静静地躺着一只独眼，那是神王奥丁得以换取智慧的代价。 舍弃了一只眼，从此便将自己与智慧相连接起来，得以知晓过去未来现在事，九大世界当中，便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神王的眼睛。 雷神托尔是最强的神灵，被诺斯战士们所崇拜；而神王奥丁则是最睿智聪明的神灵，比起他的武力，他的诡计更能够得到维京海盗们的崇拜，因为托尔象征着的是勇敢的战斗，而奥丁则象征着战争的胜利。 战争之神、风之神、诗歌之神、智慧与胜利之神、魔法之神…… 他是北欧神话世界的至高神，是天空与大气的人格化化身，更因为他那几乎无所不能的如尼魔文，他也被视为全知全能之神，他的别名有两百多个，每一个都代表着人类对于他的深深敬畏。 虽然手中握有战无不胜的神枪冈格尼尔，但奥丁却很少运用它，因为更多时候，他甚至都不需要去动，就已经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冷静去解决一切了。 无论是面对缠绕世界的尘世巨蟒，还是妄图吞噬天地的魔狼芬里尔，他甚至都从来不曾从神王的宝座之上走下来过，始终高高俯瞰着身下的世界，轻描淡画之间便将一切给解决了，而像这样的危机他也早已不知面对了多少次。 然而，纵然是掌握了那近乎无所不能的如尼魔文，纵然是这样强大的神灵，也会陷入到忧愁……甚至是恐惧当中。 对于那“雷加鲁克”的深深不安与畏惧。 “雷加鲁克啊……” 看着那口智慧泉，老人幽幽说着，他的瞳孔逐渐失去了焦距，好像陷入到了过往的回忆当中一样，低沉的语调格外的平缓。 “那就是注定了的命运啊……” “雷加鲁克，便是这个世界一切神灵、巨人、生者、死者的终极命运，无法违抗，也无从违抗。” 老人倚靠在泉水边，这位年迈的智慧巨人就好像体力不支，随时都能睡着了一样，甚至都在开始微微打鼾。 “命运？” 独眼的神王微微皱眉，他摇了摇头道。 “我不相信这种命运，命运绝非不可改变的，我能改变这一切。” “真的吗？” 老人抬起头，满布皱纹的苍老眼睛望着他，不由的嗤笑着道。 “如果你真的相信自己能够改变这一终极命运的话，又何必募集五千万之多的英灵战士为你效力？” 闻言，奥丁不由的为之语塞。 老人没有在意奥丁脸上的表情，而是随手指着智慧泉，对着奥丁说道。 “你看……” 顺着老人的手指，奥丁循声望去，却只见在原本通透清澈的智慧泉水面上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影像…… “哇~” 产房之内，在众人的拥簇之下，一个新生的婴孩被刚为人母的年轻女性抱在怀里，它哇哇大哭着，似乎是对于这个陌生世界的不适应感。 而年轻的女性则注视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幼小婴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慈爱笑容，而身旁，众人纷纷祝愿着这位新生儿能够得到幸福。 美好而祥和的氛围遍布了整个人群当中，就连一些遍布在山泽丛林当中的年轻女仙也不由的被吸引过来，在窗外好奇的窥探着，为这个可爱的新生儿欣喜。 而看着面前的这副场景，密弥尔的脸上却平静无比，毫无触动，只是淡淡的说道。 “当一个新生儿刚出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法预测它将来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可能会是一位勇猛无畏的勇士，也可能会是一位忠诚的贵族侍从，甚至是成为烧杀抢劫的强盗，又或者是被贬黜为艰苦度日的奴隶，乃至游走在城市与蛮荒之间的商人……这一切都有可能，在这个新生儿的身上，它的未来有着无限多的可能。” “但有一件事情，却是人们可以肯定的……” “这个孩子终究会死。” “不管是死于病榻之上，还是死于战场之上，毫无疑问，这就是它所注定了的命运……从它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的命运。” 伴随着密弥尔的平静声音，在智慧泉的水面之上影响开始扭曲…… 原本哇哇大哭的婴孩化作了一具小小的白骨，停止了声响，产房之内不知何时充满了老旧的蜘蛛网，原本新而精美的家具变得腐朽不堪，床榻之上遍布灰尘，原本正慈爱看着自己孩子的母亲、那些纷纷祝贺的客人，也已然化作了一具具或站或坐的白骨骷髅。 骷髅们的姿态是那么的富有活力，甚至还能看到簇拥的人群外，那位正踮起脚尖，试图眺望里面婴孩长什么模样的好奇者，以及那正欣喜的和身旁女伴说着话的端庄贵妇人……所有人的身姿都是那么的栩栩如生，就好像不是一具具骷髅，而是一群正在由衷祝贺着的客人和新生儿母子一样。 “凡人终有一死，这就是凡人所注定的命运。” “因为它‘出生’了，所以，它‘死亡’了……生与死，就这么形成了一条严密而冷酷无情的因果循环。” 密弥尔平静道，在他面前，智慧泉当中的影像渐渐散去。 说着，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着面前的神王奥丁说道。 “而雷加鲁克……便是整个宇宙的‘死亡’啊，谁也无法违背，因为，这本就是宇宙的注定命运。” 奥丁看着面前的密弥尔，脸上的些许阴沉，说明了他显然不喜欢密弥尔所说的话。 但是，他终究是最聪明的神灵，随即他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件事。 “如果说，人类的死亡，是因为它‘出生’了，那么，宇宙的‘死亡’，又是因为什么？” 密弥尔看着他，咧着嘴，脸上露出了说不清是什么意义的莫名笑容。 “你应该明白的，奥丁……” “雷加鲁克的到来、宇宙的‘死亡’，正是因为你杀死了我的父亲伊米尔，创造了世界树、建立了九大世界啊。” 第四十七章 注定的命运 “你创造了这个世界，令这个世界‘诞生’了，所以这个世界便注定了它的‘死亡’，而世界的‘死亡’……便是雷加鲁克。” 虽然面对着的是杀死了自己父亲的仇人，看似两人之间应该有着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但是两人却都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依然在平静的对话着，甚至于智慧巨人还在给奥丁慢慢的解释着他的困惑。 太久了，都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恩怨了，一切都早已尘埃落定，伴随着霜巨人始祖伊米尔的死，伴随着世界树的诞生与整个九大世界的形成，早在天地诞生之前，万物一片混沌的时候，远古神灵与远古霜巨人之间那些绵延了不计其数年的恩怨便早已一笔勾销了。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个必然而无法挣脱的命运，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两个必然的命运，所以才能诞生出了这个世界。” “两个注定的命运当中，一个便是世界的诞生……我的父亲，霜巨人始祖伊米尔命中注定死于奥丁、威利、维三兄弟之手，化身成为世界树，这是他注定的命运，因为他若不死，则世界也无从诞生。” “我的父亲伊米尔知道这一命运，也曾试图挣脱过这一宿命，他的力量远远超乎了所有神灵与巨人的想象，也一度仿佛能够挣脱开这一宿命，看到了那渺茫的希望。但你的兄弟——洛基，却也远比其他所有人都想得要更加聪明而狡诈，他将巨人的希望彻底打破，最终还是令伊米尔徒劳的败在了你们三兄弟的手下，尸骸化身成为了这世界树，以支撑起整个九大世界……” 说到最后，密弥尔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些微妙的细微变化，似是感慨，也似是伤感。 而听着密弥尔的话，奥丁默然着，亲身经历过那一战的他很清楚那究竟是何等恢宏壮丽的一场史诗大战，当时还年轻的他，甚至至今都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深深地绝望感和无法力敌的渺小感，当他忘记一切杂念，选择舍命一搏、奋力搏杀之后，回过神来，自己的神枪冈格尼尔已然洞穿了对方的胸膛，那看似不可战胜的霜巨人始祖不得不在他面前颓然的轰然倒地。 “而现在，奥丁，另一个命运即将降临了……或者说，从这个世界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一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谁也不能违逆，整个宇宙的一切生者与死者，已然注定要毁灭在雷加鲁克——那诸神黄昏之下。” 密弥尔看着他，语气极为平静。 奥丁的脸上阴晴不定，他又问道。 “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拦雷加鲁克的到来吗？” 密弥尔摇了摇头道。 “奥丁，你能赋予一个凡人永恒的生命、让他永远不死吗？” 奥丁张口便欲言，却随即好像反应了过来一样，停滞了下来。 年迈的智慧巨人看着他，点了点头道。 “看来你也明白了……一个拥有永恒生命、永远不死的凡人，真的还是一个凡人吗？” “能够逃脱出宇宙死亡宿命的宇宙，真的还是那个你所希望看到、并努力试图维护的宇宙吗？” 但奥丁犹有不甘的说道。 “但我可以把这个命运往后推延。” 他的目光带着不甘，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容上此刻却满是固执与倔强，亦如那年……那个还不是神王、意气风发的年轻神灵。 密弥尔点了点头道。 “对，你确实可以试着把这个宿命往后推延，甚至是把这个命运无休止的往后拖延，正如你囚禁巨蛇和魔狼一样，它们是整个宇宙的隐患，倘若你没有当机立断的把它们囚禁起来，恐怕，此刻令整个宇宙为之覆灭的诸神黄昏，便已然伴随着它们的贪婪与暴戾而降临了。但换言之，只要它们无法挣脱开囚禁它们的枷锁，便永远不能令诸神黄昏为之实现。” 出乎意料的，密弥尔意外的同意了奥丁的看法，但随即…… “不过……你真的认为，这样就能躲避开雷加鲁克——一切诸神与生灵的必然命运的到来吗？” 密弥尔的苍老眼睛注视着面前的神王奥丁，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的表情变得淡漠而冰冷了起来。 “上一个试图用这种方式逃避宿命的人……我的父亲、霜巨人伊米尔，已经死在了你的神枪之下。” 奥丁为之语塞。 密弥尔没有在意奥丁脸上的表情，而是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智慧泉，沉默了许久，然后口中突然莫名的喃喃着一句话。 “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他的声音低沉，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带着无限的沉重与莫名伤感。 奥丁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我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你当然不曾听过这句话，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本就不曾存在于这个宇宙当中，甚至都不曾出现过任何一处时间、任何一处空间当中，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密弥尔闭上眼睛，低声喃喃道。 “奥丁，你将自己与智慧泉相连接，得以知道那些宇宙中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但是，饱饮智慧泉水的我，却能够知道那些宇宙不曾发生、也不会发生的事情。” “正如同洛基突发奇想的‘世界货币体系’，你不曾看见过那个未来，所以便也无法理解，无法知道，那个突发奇想的想法将会孕育出一头名为‘资本’的怪物，并将会有一个凡人为其著述《资本论》。” “你能看到雷加鲁克、那诸神黄昏之日降临的那一日，恐惧这一未来、试图逃避这一未来、对抗这一未来，但我却能够深深地知道……你终将在这个未来的面前为之俯首，垂下你身为神王的骄傲，承认自己的失败。” “奥丁啊，我将这个未来宣之于我之口、诉之于你之耳，是因为我已明白了这一宿命的无可违抗，在那无数种可能的未来和无限种可能的过去当中，你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成功。” “正如同在那有些过去当中，在那场阿萨神族与华纳神族的旷日持久大战当中，我被你作为人质交给华纳神族以停歇战争，但最终，我却又被砍下头颅，被深感上当受骗的华纳神族们将头颅送回给阿萨神族……” “又譬如那条巨蛇耶梦加德，它也并非一定会吞吃太阳，而是可能就这么在海底慢慢长大，直到将自己缠绕在海里一圈，以口衔尾，无法动弹……” “再好像是你的兄弟——维，他也不曾如你记忆当中那般，死于与伊米尔的战争当中，而是原本应该还活在这天地之间……” “还有那诸神的守护者，海姆道尔，有些过去当中，他并非是由诸神的力量共同塑造出来的，而本应该是由那老海神埃吉尔的九个女儿、海浪之女孕育而生……” “……” 密弥尔絮絮叨叨的说着，口中说着种种荒诞不羁的言辞，亦幻亦真，而奥丁却听的直皱眉。 “密弥尔，你究竟想说的是什么？” 智慧巨人看着他，然后怅然的叹息道。 “神王奥丁啊，我所想说的是，纵然是在这无数种可能的过去与无数种可能的未来当中，我也不曾见到过有能够跳脱出这两个必然命运的可能。” “再多的可能性，也无法挣脱开这两个命中注定的命运，雷加鲁克的到来无可回避，亦无可抗拒。” “当这个世界诞生的那一刻起，一切便都已经注定了，所有的挣扎……也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他说着，脸上的疲倦之色越来越重，他的声音越来越慢。 然后，这位年迈的老巨人便这么依靠在智慧泉旁睡着了。 而奥丁则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密弥尔，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最终，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早已睡着了的老巨人低声说道。 “密弥尔，神王是不会、也不可能屈从于任何力量的，哪怕那是命运也一样。” 说着，他毅然转身，朝着来时的小径而去。 身后，睡着了的老巨人倚靠在智慧泉旁静静地睡着，宛如亘古不变。 很久之后，空中才仿佛回荡着一声怅然的叹息。 第四十八章 意外来客 时间，在一点点的推移，曾经令整个世界陷入黑暗当中的“黑暗之年”也逐渐被世人所淡忘，懵懂的少年长大成为成人，然后逐渐衰老，脸上露出了苍老之色，再步入到墓地当中。 距离那次被世人所恐惧不安的黑暗之年已经过去了快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之间，王国毁灭，新王继位，强大的英雄诞生了又逝去，漫长的时间里，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在时间长河当中涌现，书写着自己的传奇，最终，凡人的躯体死去，而英雄的灵魂则坦然的步入到那英灵殿当中。 而在天上，火神洛基在外游荡了许久之后，也还是回到了阿斯嘉特，脸上的爽朗笑容依旧，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无论是和托尔之间谈话，又或者是在金宫议事时见到奥丁，又或者看到其他诸神，他的脸上始终温和如初。 修养许久的霜巨人再次来进犯阿斯嘉特，而理所当然的，又是雷神托尔去与这些春风吹又生、永远也杀不尽的霜巨人们大战，而在偶尔的间歇功夫，托尔则往往会与洛基一起出去冒险，众神的守护者海姆道尔依然兢兢业业的驻守在彩虹桥，而过去的那次失败，虽然没有神灵怪他，但却让他更加严苛的训练自己的武艺，不愿再次发生被大蛇闯入阿斯嘉特的那种情况。 日月星辰，霞光云朵，在天上轮转着，没有一刻止歇。 不死的英灵战士们，偶尔也在瓦尔基里与神灵的带领之下去与那些泛滥成灾的怪物战斗，以免那些怪物太多，影响到了人间世界的繁荣，努力的维护着整个宇宙的秩序。 一切都恢复到了长久的平静当中，偶有杂音，但也终究是波澜不惊。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唯有那条逐渐被世人所淡忘的大蛇，仍然被大海死死地压在海底，无法挣脱…… …… 天上，太阳在大海之上缓缓移动，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凡，恰似每一天都会发生的那样。 而就在这一片平静当中，却有一辆四轮马车被三头幽冥战马所拖着，悄无声息地深到了大海当中，它们的动作是如此谨慎，以至于连老海神埃吉尔都没有发现。 “踢踏……” 三头浑身燃烧着幽冥火焰的亡灵战马，拖着身后的伞盖马车在幽蓝的大海当中驰骋，由白骨构成的马车之上，圆顶状的华盖周围覆盖着一层薄纱，薄纱垂下，便将马车当中的人影所所遮挡住，令人看不清它的容貌。 那道纤细的人影隐约能够看出仿佛是一位女性，虽然看不出美丑，但那股冰冷到渗人的死亡气息，即使是隔着薄纱也依然能够被清晰的感受到。 而拖着马车的亡灵战马不会疲倦，也不会死亡，更也没有马车夫拉着缰绳，就这么仿佛漫无目的一直朝着海底的最深处跑去。 正当这时…… “轰隆隆！！！” 突然之间，海底陡然之间为之翻腾起来，无尽的黑暗突然之间从海底深处涌上来，宛如是裂开的深渊，试图将这辆马车给生生吞噬进这无尽的黑暗当中。 但马车的主人却仿佛早有预料一样，也不见它开口，那三头幽冥马便猛然之间掉转方向，刹那间便脱离了深渊的覆盖范围。 直到那随之掀起的海底尘埃渐渐散去，透过那淡淡的沙雾，无底的深渊才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几可吞噬日月的深渊蛇口，满是无尽的疯狂、贪婪与渴望的竖立蛇瞳，在这片海底，隐约可以看见这头庞然大物的头颅，以及在那遥远的远方，隐约可见的一根根深深陷入庞然大物血肉与鳞片深处的粗大锁链…… 这头庞然大物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一眼根本看不清它的全貌，但即使只是那隐约看见的些许身躯，也足以感受到这个怪物究竟是何等的庞大了。 在这头怪物的面前，马车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就好像是蚂蚁……不，甚至连蚂蚁都算不上，只是微尘、是尘埃，若非那一根根锁链牢牢地锁住了怪物的身躯，恐怕这头怪物早已将这辆马车给生生吞入腹中了。 而面对着这足以令人窒息与绝望的体型差距，稳坐在马车之内的人影却不为所动，透过薄纱，脸上仿佛平静如初。 “已经饥饿到了这个程度，以至于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从马车之内传出的清冷女声，在海水当中回荡着。 声音当中带着一种异常的冷漠，冷漠的让人不由身上发寒，就好像对方是在和一个死人说话一样，透露出一种傲慢与狂妄。 随即，一只苍白而冰冷的细手轻轻挽起薄纱，马车的主人朝着自己的身下望去。 虽然身为至亲，但看着身下被无数根锁链死死困在大海深处的大蛇，冰冷而漠然的瞳孔当中却没有一丝感情。 那双充满了疯狂与贪婪等欲望的竖立瞳孔，让人看了就觉得不寒而栗，但她却无所畏惧。 马车的主人知道，大蛇此刻也正在看着她。 “呵……呵……” 大蛇微微喘息着，它的喘息动作在海底泛起了阵阵巨大漩涡，而死死盯着身上马车的瞳孔当中，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无尽的食欲。 毫无疑问，纵然是已经认出了对方是谁，这头已经饿了快一百多年的大蛇依然只是想着吃。 如果把一个人禁食三天，对方就会除了想着吃，脑子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而如果饿上七天，那么甚至能饿的抱着自己的手指头啃，那么…… 如果把对方饿上一百多年呢？ 那种饥饿感，又究竟会有多强呢…… “食物！食物！！食物！！！！” 倒映着女性身影的竖立瞳孔当中满是深深地贪婪与渴望，他已经饿了太久了，以至于仅仅只是看着那个身影，都能让他的胃里泛起无数的胃酸，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告诉他、催促他。 “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令大蛇都仿佛感受到了浓浓的幻听。 而在他的面前，马车主人的瞳孔当中变得越发冰冷，倘若大蛇真的已经饿到毫无理智可言的话，执意要吃了她的话，恐怕她也只能等待下一次再来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 “嗬嗬……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她的注视下，大蛇瞳孔当中的贪婪与疯狂欲望虽然依旧，但却在瞳孔最深处多出了几分冰冷，随即，一个低沉的笑声在她耳旁响起，先是轻笑，然后是大笑，最后声音逐渐变大，最终放声肆意的疯狂大笑了起来。 那猖狂的狂笑声在大海当中回荡着，仿佛在肆意的嘲弄着什么。 “我的妹妹、海姆冥国之主、奥丁的忠实仆从，居然也会来这吗？” 伴随着大蛇的狂笑声，在大蛇的视线当中，身上披着一件斗篷，一半面容姣好，一半却好似骷髅，面色苍白而冰冷的冥国之主、死神、大蛇名义上的妹妹海拉，正漠然的俯视着它。 第四十九章 两个怪物之间的对话 冰冷的蛇瞳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渺小人影，而对方也以同样不似人的森冷目光俯瞰着这头庞然大物。 纵然是不知道两者之间关系的人看见了，都会不由的惊叹： “太像了。” 虽然看起来体型和形态都天差地别，但这两者的眼神却都出乎意料的极为相似，同样的目无下尘，同样的狂妄傲慢、不可一世，也同样的……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洛基的这三个子女，一头魔狼，一条巨蛇，一个半死人，虽然外貌天差地别，却都有着同样的特征…… 那就是怪物。 魔狼嗜好吞噬万物，神灵也不被它放在眼里；而大蛇则体型庞大，可以将整个人类世界都缠绕在怀抱当中；半生半死的海拉则天生高矜傲慢，孤芳自赏，奥丁和霜巨人、炎巨人等其他生灵一起共同掌管着所有的生者，而她，则是独自一人掌管着所有的死者。 三个傲慢而狂妄的怪物，都对于那些庸庸碌碌之辈嗤之以鼻，以至于连开口谈话都觉得没有必要，唯有极少数人才能够被它们所认可。 这个宇宙当中，雷神托尔算一个，神王奥丁算一个，还有那个不知深浅的炎巨人始祖或许也算一个，而除此之外，即便是它们的父亲——洛基，也未必会被它们放在眼里。 而理所当然的，这三个狂妄傲慢的怪物之间，自然不会对于那些渺小不堪的微尘们，所制定的人性有哪怕任何认同。 什么兄弟之情、兄妹之情，在这三个怪物眼里屁都不是，只有实力才是真的。 海拉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即使是在现在，对面的大蛇看着她的眼神当中也是依然虎视眈眈，满是贪婪与疯狂的食欲，只要给它抓住一个机会，自己稍微大意一点，这头巨蛇便会乘机毫不犹豫的直接将它吞入腹中。 她的森冷瞳孔深处带着一抹浓浓的警觉，一边开口说道。 “我的哥哥，我这次来是向你有一些话要说的。” 在她的身旁，一头看似寻常的可爱小犬随即从她的脚边冒出头，警惕的从马车之上看着身下的庞然大物。 那只幼犬看似平常，但身上那隐约可见的骷髅骨架，却证明了它的不同寻常，以至于即使是面对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也毫不畏惧。 身下被无数锁链深深勒住了血肉、乃至骨骼的巨蛇却只是冰冷的注视着她，竖立的瞳孔缓缓扩大，显现出了摄人心魂的无形魔力，常人即使只是盯着这只瞳孔都会陷入到了深深地恐惧当中，甚至是沦为巨蛇的仆从，变成了从此只会疯狂歌颂和崇拜巨蛇的蛇人。 随即，低沉的笑声响起。 “我可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非人的竖立瞳孔当中骤然之间满是狰狞之色，身躯隐约开始动弹了起来，一根根束缚在巨蛇身上的粗大锁链发出了轰鸣的巨响声，被紧紧绷紧，伴随着巨蛇的挣扎，海底开始卷起剧烈的海底漩涡。 它实在是太饿了，以至于根本不打算再和这个它名义上与生理上的妹妹再寒暄些什么了，宁可直接把她吞入腹中了事。 而伴随着巨蛇的举动，海拉的身体随即感受到了浓浓危机感所带来的一股本能冰冷感。 与她两个强悍无比的兄长比，她更善于运用智慧而非战斗力，正面冲突的结果，恐怕只能是被直接吞入腹中，然后灵魂堕入回冥国之内，等待长久休眠之后的复活了。 而就在这时…… “嚇！！！” 她脚边的幼犬猛然之间跳出马车之内，身形一晃，原本幼小的身躯便陡然之间庞大了千百倍，好似被剥了皮、空有鲜红血肉的恐怖身躯令人望而生畏，体型比大象还要庞大几分，狰狞与恐怖的气息从这头血腥巨犬的身上涌出。 加尔姆，这头海拉的爱犬看守着海姆冥国的入口，对海拉无比忠诚，凡是不服从海拉的亡灵都会被这头恶犬所吞噬。 虽然在巨蛇的面前它显得无比渺小，但是那种龇牙咧嘴、凛然而凶悍的气势，却好似一头斗牛犬一样凶恶无比，丝毫不顾实力相差悬殊，意图为了保护自己的主人而与面前这头巨蛇而厮杀。 眼看两者之间的战斗即将一触即发，并不希望看见两者厮杀的海拉眉头一皱，随即开口说道。 “父亲要我告诉你……他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闻言，巨蛇的动作一滞，他停了下来，然后低沉的声音响起。 “洛基？那个家伙怎么了？居然想把我救出去，他是打算和奥丁公然敌对了吗？” 声音带着浓浓的嘲弄。 很显然，巨蛇对于洛基并没有任何尊重可言。 海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她对于巨蛇的语气显然感到了不快，三兄妹当中，并非都是对于洛基这位名义上父亲毫无尊重，最像人一样思考的海拉对于洛基却很是意外的尊敬。 “无论再怎么说，洛基终究是你我的父亲，侮辱他也是对你我的轻贱。”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不满。 巨蛇无所谓的嗤笑声响起。 “也许吧。” 海拉眉宇之间的不满越盛，那股源自本性当中的戾气险些就要按捺不住，几欲让她干脆与这条巨蛇好好厮杀一场，让他知道她这位“妹妹”终究也是一个怪物，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不是它可以随意对待的那些“蚂蚁”。 不过海拉之所以能够成为海姆冥国之王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她比她的两位兄长更冷静，更能够压抑住自己心中的那股蠢蠢欲动的天性与戾气，从而做出理性判断。 所以，纵然心中不满，她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 “父亲还没有打算和奥丁敌对，他对我说，他会试着想办法把你和芬里尔一起救出去的，但前提是……你要先忍耐。” 海拉的冷漠声音传入了巨蛇的耳中，它的瞳孔注视着面前的渺小人影，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一样，久久没有回应。 良久之后，巍峨如山脉的头颅昂起，缓缓地靠近了海拉。 它的吐息所形成的庞大漩涡，令巨犬加尔姆感到了深深地不安，长长的獠牙露出，发出低沉的吼声，意图威吓面前的这头巨蛇。 然而，巨蛇没有在意这头在常人眼里恐怖无比的恶犬、它眼里的小虫子。 光滑如湖泊的巨大瞳孔俯瞰着面前的海拉，海拉的纤细身影清晰地倒映在它的幽绿色瞳孔，深邃如深渊的幽绿瞳孔当中，无形的低喃梦呓在响起，亦幻亦真，仿佛要将海拉整个都给吞噬进这颗巨大的瞳孔深处。 海拉不避不让，就这么毫不畏惧的昂首注视着她的这位兄长。 随即，一个低沉而宏亮的冰冷声音在海拉的耳畔响起。 “我可以忍耐……但倘若洛基没能救我出去，待我挣脱这锁链的那一天，整个宇宙都将在我耶梦加德的愤怒之下毁灭。” …… 海拉走了，虽然有些不愉快，但这次的初次接触还是让海拉得到了她自认为有价值的收获。 而巨蛇则重新躺回到了海底深处。 海水无声，幽静无光的深海海底，除了死寂还是死寂，唯有一双幽绿的竖立瞳孔在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如果说，这一百多年来的饥饿教会了巨蛇些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在无休止的饥饿感与疯狂当中保持冷静和清醒了。 那些深深嵌入它血肉与骨骼当中的锁链、那些被深海当中的食肉动物所啃噬到没有一寸完好的躯体，都在迫使它不得不冷静下来。 每当它因为饥饿感而饿到发狂，饿到因为失去理性而疯狂挣扎，令那些锁链深深陷入到它的肌理当中、越陷越深之后，它都会被迫感受到那种因为鳞片破碎，暴露的血肉被那些食肉动物所啃噬的无尽痛苦。 为此，它不得不学着怎么努力克制自己的饥饿感，克制自己的行为，从而避免这种痛苦，长久的折磨与困境才让它得以勉强控制住自己不会发狂。 但是，它绝对不会因此而感谢那些将它所困在这无尽深海当中的神灵，洽洽相反，身上的狂妄与傲慢在被渐渐洗刷去，而那股源自本性的狰狞与暴戾却是与日俱增。 每一天，巨蛇心中的暴怒都在一日一日的增加，而这份暴怒则又最终扭曲成了深沉而纯粹的杀意。 “待我归来之日，便是汝等命丧之时！！！” 但是，巨蛇明白，仅仅依靠它一个人的力量并不足以应对这一困境，这一点，它早就已经亲身体会并明白了。 他纵然强大，也绝难以和所有的神灵相抗衡，唯有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才能有机会实现他的心中所想。 他本以为，能够帮助它的，大概只有那头有着同样遭遇的魔狼芬里尔，但这一次，海拉的到来，却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件事。 “‘父亲还没有打算和奥丁敌对’……还没有打算……这句话可是非常有意思呢……” 巨蛇的瞳孔当中闪烁不定着，似乎有着几分玩味和有趣。 “海拉，你对于奥丁的恭顺和服从，原来也不过只是伪装而已吗？或者说，是因为觉得我不可能泄露出去，才如此不加掩饰自己对于奥丁的不满吗……” “有意思……真有意思……” 心中这么想着，他随即抬起头，透过那深邃而幽暗的海底，它能够看见海面上正在天空之上驰骋的太阳战车。 这一百多年来，老海神、太阳神、月亮神、众多的神灵都没有忘记这头凶悍的巨蛇，始终关注着他，但最终，也都随着它并没有什么特殊而怪异的举动，而逐渐忽视了对他的监视，以至于令海拉得以偷偷见到它，而这在一百多年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 而海拉的到来，也终于让这头巨蛇意识到…… “这些家伙已经忽视了我的存在吗……正好，看来我可以终于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它的瞳孔当时闪烁不定，巨蛇那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精神力量，随即顺着一个已经在它耳畔喃喃了上百年的祈祷声蔓延过去…… 巨蛇可不会徒劳的等待别人来救自己，这头绝对唯我的巨蛇从来只相信自己。 第五十章 低喃的梦呓 人类世界，某个偏僻的小村庄旁边的高山深处。 在这个小村庄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在高山深处居住着一位神秘的女巫，她从来不露面，也没有人见过她出现，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只有当有人试图向她求助诸如婚姻、捕猎、驱赶凶兽之类预言帮助的时候，她才会在自己所居住的茅草屋之内，隔着一堵墙用声音向别人给予一些启示。 而当求助者得到了启示之后，便会给女巫留下一头羊、或者一头牛，又或者是其他一些珍贵的货物作为报酬。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数十年，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而这一日，又有一位迷茫的求助者来到了这里，寻求启示。 “神秘的女巫啊，请告诉我，这个孩子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衣着简陋的年迈农夫，一只手牵着一头山羊，另一只手拉着一个年幼的男童，敬畏的问道。 这个农夫对于女巫的敬畏是从幼年就开始的，那时他甚至还不怎么记事，便耳濡目染的从父母和长辈的口中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关于女巫的传言，从而在心底里对于女巫有了深深地敬畏。 而前来这里，也是为了能够向女巫询问自己这个钟爱的小儿子的未来究竟如何，是否有什么危险，又是否能够躲避。 而在他的面前，简陋的茅草屋之内，良久之后传出了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女声。 “他将会成为一位勇敢的战士，未来，他的名字注定将会响彻四方。但是，待他成年之后，便将会有那难言的厄运降临到他的头上，令他痛苦万分。” 听到前半段，年迈农夫的脸上先是露出了欣喜，而当听到后半段之后，他则变得惊慌了起来。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手足无措的农夫顿时慌了手脚，而一旁的小男孩则困惑的看着他的父亲，尚不能明白这一切的他，还不明白面前的茅草屋里说的话和他的父亲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记住，他必不可杀害一头正怀孕的母鹿，如此，便可以逃离这一未来。” 茅草屋之内的人沉吟了许久之后，才出声说道。 千恩万谢之后，在恭敬的留下了那头羊之后，欣喜的农夫带着自己的小儿子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时之间，茅草屋外回归到了平静当中，唯有莎莎的风声。 良久之后，简陋的木门才被推开，露出了门扉后那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臂，以及手臂的主人——一位身上罩着黑色斗篷的女性。 身上披着黑色斗篷的沉默女性，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只是走出门外，然后将山羊牵进了茅草屋内，再把柴门关上。 简陋的茅草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从狭小窗口中射入的少许光线。 而里面的一切更是少的可怜，少数必备的生活的用品和干稻草垫成的床铺，就连陶器也仅有一个用于承水的陶罐，仅此而已，毫无疑问，这种生活绝对是称得上艰苦，但女巫却毫不介意，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清苦生活。 一杯水，几块黑面包，这便是女巫一天的全部饮食了。 手中放开了牵羊绳子，然后用手褪下了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斗篷，女巫露出了一副年轻而美丽的容颜。 明亮而平静的瞳孔，绯红色的修长头发，柔顺的披拂在双肩之上，配合那匀称的体型，使这位女巫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安和淑静、不染烟火气息的年轻少女，而非是一位为世人解答困惑、揭示预言的神秘预言者。 年轻的红发女巫面对着自己面前一个小小祭坛之上的纯金雕像，缓缓跪下，然后双手紧握，放在胸口，喃喃的祈祷着什么。 在她面前，神秘祭坛之上的纯金雕像几乎和整个简陋茅草屋完全不相配，这个雕像看起来仿佛是一条盘踞着的蛇，蛇的姿态和气势，都透露出一种漠然与冰冷的气息，精致的栩栩如生。 为了制作出这个雕像，这个能够配上她主人身份的雕像，上百年来，这位曾经亲眼见到了尘世巨蟒耶梦加德的哑女，费尽了自己的全部心力，才得以有足够的资金制作这么一个纯金制的雕像，为此，才不得不节衣缩食，以至于成了一个习惯。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向她的主人献上她的崇敬与信仰。 而当简单的祈祷结束之后，她便从祭坛之上，取下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咩~” 一旁，羊茫然叫着。 …… 没有太费力，娴熟的技术让她轻易的便将这头羊肢解成了一块块的皮毛与肉。 她知道，她的主人会喜欢这些血肉的。 恭敬的将这些血肉作为祭品、献祭在了祭坛之上后，少女再次开始了漫长的祈祷。 “''ai_c_gnaiih，y_gof''nn、y_hrii_uln!(我的创造者，您的后裔、您的仆从在此呼唤你！)……” 少女虔诚的祈祷着，即使她所祈祷的对象从未回应过她，她所祭祀的血肉也从来没有被品用过，她也依然始终坚持祈祷着。 上百年来，纵然人类王国兴盛又毁灭、村庄诞生又消失，一代代的人群出生又死亡，但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祈祷和祭祀，因为她始终坚信，她的主人、她的创造者一定听到了她的祈祷。 而证据便是她耳后那些细碎的蛇鳞，和身体各个不起眼角落里所生长的蛇鳞，以及那双竖立的蛇瞳。 每当她祈祷的时候，那些蛇鳞都会在轻轻地震颤，亦如是某种巨兽低喃的梦呓声，正在用这种方式回应着她。 这些蛇鳞已经证明了她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类哑女了，或者说，当她目睹了那震撼世界的宏伟场景之后，那个人类哑女便已经死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借由哑女血肉、混杂了人类灵魂与巨蛇力量的非人生命。 青春不老的容貌、长生不死的寿命……都只是这一产物的附属品。 正如她的祈祷词一般，大蛇耶梦加德便是她的创造者，是她的父亲、是她的主人，而她则是大蛇的后裔、大蛇的仆从。 她早已不可能再回去了，因为她的全部身心都早已是属于她的主人——耶梦加德的了。 亢长的祈祷词结束之后，饮下少许的清水，吃下一小片黑面包之后，她便开始准备睡觉了。 躺在稻草构成的床铺之上，少女的口中再次喃喃祈祷着短小的祷语，便陷入到了深沉的梦境当中。 而在她身旁的祭坛之上，纯金的蛇雕像，如有活物一般冰冷的俯瞰着她。 …… “……” 耳畔，宛如有谁在歌唱，又似乎是有人在低喃。 声音模糊不清，只让人觉得悠扬而震撼，仿佛是从天穹之上传来的天籁，而伴随着天籁之音的，则是某种巨兽沉睡时的呼吸声，那种低沉的呼吸，令人由衷的感到了彻骨的颤栗。 “……” 身旁一片模糊，好似白雾笼罩，昏沉的意识令少女无法清晰的感受身旁的这一切。 巨兽的沉重呼吸声在耳畔响起，伴随着莫名的低喃和好似梦呓声，少女在这白雾当中茫然的游荡着，好似在云中，又好似是在梦中。 那令常人感到颤栗的呼吸声，却令少女莫名的感到一股安心和痴迷感。 不知游荡了多久之后，少女才突然之间想起了一件被她下意识所忽略的事情。 “这是在哪里……” 而当这个念头生出的那一刹那，刹那间，原本安宁的一切陡然之间破碎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狰狞、恐怖、暴戾，好似是被在白雾当中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了一般。 莫名的巨大恐惧感与颤栗感瞬间笼罩在了少女的心头，上百年来所积淀的冷静与智慧，在这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深深恐惧感根本不值一提，瞬间便被撕成了粉碎。 身体瘫软的倒在地上。 牙齿不住的在发抖，身体在颤抖，但与恐惧感所一同生出的，则是一种深深地狂热崇拜，少女意识到，她终于再度看见了…… “吼！！！！！！” 震撼天地的吼声撕开了笼罩了万物的白雾，露出了笼罩在白雾之下的真实…… 在浩瀚的天空当中，恐怖而狰狞的瞳孔，冰冷的俯瞰着身下的万事万物，覆盖着无数鳞片的身躯在静静地舒展开，几乎将视野当中的一切都给覆盖进去。 目之所及，从头顶的正上方，乃至最远方的地平线，整个天空都被这头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兽所覆盖。 或者说，它既是天穹。 而看着头顶的天穹巨兽，瘫软在地上的少女的脸上却露出了深深地激动与狂热。 一如少女曾经所见到过的，那令她终生难忘的那一幕一样…… 她所全身心信仰的主人，终于感受到了她的呼唤。 （文中的祈祷语，不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种语言，而是用克苏鲁神话当中的拉莱耶语，经过作者自行编写的，纯粹增加氛围。） 第五十一章 耶梦加德的女儿 “我的……我的主人……” 少女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说不出话来，瘫软在地上的身躯只能喜极而泣的跪在地上，对着那覆盖了整个天穹的庞然大物为之俯首。 上百年了。 上百年来的无数次祈祷，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 源自身体血脉本能的狂热与上百年来的热切混杂在一起，令她根本无法压抑住自己心中的那种颤抖、恐惧、颤栗与喜悦。 对身体里混杂了大蛇力量的她来说，对于大蛇的崇拜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因为这本就是发自天性的，就好像困了就要睡觉，饿了就要吃饭一样寻常。 而漠然俯瞰着自己身下的渺小微尘，大蛇的低沉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上百年了，我被困在大海深处已经上百年了，世人甚至都早已淡忘了我的名讳，和对于我的恐惧。” 这些声音并非是大蛇本身所发出来的，它本身地身体结构也不足以支持发出人类的声音，但是因为它的精神力量太过于庞大，以至于即使只是些许的外泄，都足以导致外界对此产生反应，从而在空气当中响起它的声调。 与其说他是在说话，倒不如说是他的精神力量直接灌入了对象的脑海当中。 “诸神不能永远困住您的，我的主人，终有一日，您终将会挣脱开诸神加附在您身上的锁链，向那些神灵显露出你的愤怒，届时，整个宇宙都将在您的力量面前颤栗。” 少女匍匐在地上，五体投地，虔诚的对着头顶的巨兽说道。 颤抖着的清脆声音，和无比热切的眼神，无一不在向大蛇展示着她对于大蛇的狂热。 常人对于神灵的崇拜和信仰，往往都是有某种需求，但少女没有，或者说，她本身的需求就是崇拜与信仰本身，她就是渴望崇拜、去信仰这头巨兽，这就是她的本能。 她因大蛇的力量而生，也对大蛇献出了自己的全部。 “但我忍受不了！！！” 就好像是因为少女话语当中的某些诸如枷锁之类的字眼激怒了这头大蛇一样，它的双眼变得赤红，暴怒的咆哮着，天穹之上随之变得阴沉起来。 在这个亦真亦幻的梦境世界当中，那些诡异的紫色雷电在天穹之上游走。 神威如岳，神恩如海。 这句话放到大蛇的身上亦不为过，而面对着大蛇的暴怒，少女唯有将身躯伏的更深、更低，以尽可能的向这位创造者表示自己的恭顺之意。 当大蛇的暴怒渐渐有所消退之后，少女才恭敬的柔声说道。 “我的主人，您召唤我来是否有何需要我能做吗？” 上百年的历练终究不是盖的，她很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主人似乎有什么需要她去做的事情。 “去组建一个教派吧，去壮大它、去扩张它，让那些国王和英雄为我们所操纵，它们或许将可以作为我脱困之后，对抗那些诸神的助力。” 头顶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蛇笼罩了整个天空，低沉的声音如雷鸣般响起，少女则恭顺的伏在地上，听从着大蛇的命令。 随即，一滴黑色的液体落在了少女的面前。 “饮下我的血，你将获得我的力量。” “去东方，带着我的旨意和力量，去那里的沼泽里驱使那些由我血肉所化生出的毒蛇猛兽，它们将会服从你的命令，整个大陆东方，在那些由我的毒液所侵蚀出来的沼泽里，你将可以以东方之主的身份统治那个地域，扩张你的势力。” 为了这个棋子，大蛇也算是格外的看重了，甚至是用自己的一滴心头血作为代价。 这一滴心头血，足可让一个凡人蜕变成为半神。 而伴随着大蛇的声音，惊愕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黑色血液，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与惶恐之色。 “我的主人啊，这……岂能用您的血来给予您的仆奴。” 面对这大蛇这滴珍贵无比的血液，少女首先想到的却是惶恐，与对于大蛇为自己取出自己的血的不安。 毫无疑问，在她的心里大蛇自然是最尊贵的，纵然是一滴血，也绝不应该流下。 这种毫无保留、全身心的奉献心理，大抵也只有这种混杂了大蛇力量的非人生命才能有如此的虔诚。 “那你需要什么？” 大蛇的低沉声音从天穹之上落下。 少女的脸上变幻了几下，最终咬了咬牙道，深深地对着头顶的大蛇伏地一拜，鼓足勇气回答道。 “请……给我一个名字吧。” 她伏在地上，看不到头顶的大蛇动静，只能感到头顶好像变得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她才听了一个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蛇的狂笑声在天上掀起阵阵风暴，有几分震怒，但也有几分赞许。 “大胆的想法，不过，我应允了，你将拥有一个我所赋予的名字。” “莫娜，孤独，愿望，你注定永远孤独，视线众人的愿望，却自身愿望永无达成之日。你的身上有着我的力量，亦将被视为我的女儿，我以耶梦加德之名，允诺你为那东方之主，不过，那些毒蛇猛兽可未必乖乖服从。” “去吧，将那些蛇裔纳入你的统治之下，向你的父亲证明你的胆魄与能力。” 话音刚刚落下，白雾骤起，淹没了少女眼前的视线。 …… “啊！” 猛然之间从噩梦当中惊醒，少女的额头之上满是汗渍，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多久了，多久没有感受到恐惧了…… 自从变成不老不死的非人之后，她已许久不曾做过梦，感受到恐惧了。 “是……梦吗？” 她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语言有些迟疑。 如果是梦的话，那么，这个梦未必也太过于真实了，那些白雾，还有……大蛇的身影，都是如此的真切。 她的竖立蛇瞳转动着，随即一滞…… 在她身旁的小小祭坛之上，供奉的血肉已经不翼而飞，唯有纯金的蛇雕像，正冰冷的俯瞰着她。 …… 少女走了，或者说，正如她的新名字莫娜那样，她前往了东方，那片上百年前曾经繁荣，最终却在“黑暗之年”里变成了大量沼泽水国遍地的地方。 那里，将有着她父亲交给她的旨意与使命。 要么死在那里，变成一具沼泽里的枯骨，要么将那里化为她的统治之下，成为东方之王。 这是她选择了拒绝大蛇耶梦加德的血液，转而换取大蛇给她赋予一个名字所付出的代价，大蛇不会给予凡人过多的垂青与仁慈，纵然再艰难，那也是她自己所选择的，纵然化为枯骨，那也最多只能证明她能力不足。 她走的时候，只带走了纯金的蛇雕像，留下了一处逐渐荒凉的茅草屋。 很久之后，女巫的传说逐渐被淡忘，只有一些老人还记得女巫的故事，并念叨着他们曾经向女巫寻求启示的事情，然而，年轻人却早已对那个不存在的女巫嗤之以鼻。 而在这时，却有一个身穿铠甲，意志消沉的男人悄然来到了这里。 看着这处早已不见茅草屋踪迹的地方，这处自己儿时曾经来过的地方，他怅然若失。 他终究还是没能躲过那个未来。 斩杀过恶龙、力搏巨狮、立下种种伟绩的他，被世人视为勇士对待，财富、名望、荣耀、家庭，一切的一切它都应有尽有，渐渐地，他忘记了那个幼年的预言，在一次狩猎当中，他拉弓射中了一头怀孕的母鹿。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那一位森林女仙所变化出来的，受伤的女仙狼狈逃离的同时，愤怒的对他施下了诅咒。 “凡令你欣喜的，必将失去！凡令你痛苦的，必将到来！” 刹那间，一切都化为了乌有，他的家庭被拆散、他的财富被窃取、他的荣耀被污蔑，生死的兄弟对他拔出了背叛的剑，山盟海誓的妻子也离他而去，子女横死…… 种种突如其来的厄运，令他几乎崩溃，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想到了这个曾经给幼年时期的他做过预言的女巫。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前来，却愕然的发现这里早已化为荒芜。 “难道……我就真的无法摆脱这一厄运吗。” 怅然若失的男子茫然着。 直到这时，突然之间，他发现一片荒芜的遗迹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走近前去一看，却是在草丛当中有一个反光的铜片，他试图挖出来，却发现越挖越大，最终…… 挖出了一个似乎尘封许久的小木箱子。 那个铜片便是木箱子上的锁，锁虽然腐朽，却还坚固，无法打开，不过，这并不能难住这位威名远望的勇敢战士，他挥剑一砍，铜锁应声而断。 木箱当中，只有一张陈旧的羊皮纸，上面写着早已风干许久的一句话…… “东方。” 句子极为简短。 “东方？” 男子随即望着遥远的东方，喃喃着，眼神当中若有所思…… （拉莱耶语真的只是用来烘托氛围用的，并不是北欧世界里出现了克苏鲁，你们不要多想。） 第五十二章 拜蛇教 而在无尽深海的海底，大蛇则对于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对于他而言，莫娜，这位身上混杂了他力量的女儿，也不过是一个颇有潜力的棋子而已，而且也不是唯一的候选棋子。 事实上，虽然“黑暗之年”早已远去，但“黑暗之年”所造成的巨大影响，导致大蛇在人类世界拥有了大量的拥护者和信众。 这些信众往往渴望通过祭祀来获得大蛇的欢心，获得力量，不过大蛇因为忌惮那些天穹之上盯着他的神灵，所以一直没有回应他们。 即使是在经过了上百年之后，大蛇的威名被逐渐淡忘，但也依然被女巫和先知、预言者、法师、学者等等所记住，作为宇宙当中的一位强大邪神而被记录在羊皮卷之上。 虽然早已不再有专门崇拜大蛇的群体了，更多的是把大蛇和其他邪怪放在一起崇拜和祭祀，但是，如果只是想找几个人，能够为大蛇建立一个崇拜他的教派，扩张势力，以作为大蛇此刻被困在大海深处时在人类世界当中的触手与爪牙的话，还是有大量对象可以使用的。 然而，大蛇之所以选中莫娜，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诺恩……” 那个女孩的身上，混杂有诺恩的力量。 诺恩是什么？ 很难说清楚，即使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灵也无法说清楚。 诺恩并非是基于血统而传承的，反而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而其附身的对象往往都是女性，这些女性在觉醒了自身身上的诺恩力量之后，便会逐渐拥有种种预言、甚至是干涉命运、诅咒他人的力量。 因此，诺恩往往会被视为女先知、女预言家看待。 然而，一个最聪明的女先知，哪怕是倾尽一生来学习种种法术、咒语，在一个刚刚觉醒的诺恩面前，也是幼稚的犹如顽童一样滑稽可笑。 当觉醒了这一天赋之后，命运就会在这些诺恩的眼中变得无比清晰，时间、空间，都无法阻挡她们的视线。 强大点的诺恩，甚至能够为那些神灵进行预言和占卜、以及启示，而冠绝于诺恩顶点的，便是命运三姐妹。 她们的力量，甚至可以做到扭曲神灵的命运，随意编制一切人类的命运，连神王奥丁都会对她们心存几分敬意。 而这个曾经的哑女身上，就是一个尚未觉醒天赋的诺恩。 也正因为如此，当年的一整个部落都为之疯狂、丧失理性，她却能够完全无碍，保持清醒直到面临大蛇的容貌之后，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之下才沦为了大蛇的仆奴。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具有如此强大的预言力量，虽然她以为这是大蛇赋予给她的，但大蛇可不会去纠正她的这一错误认知，因为太麻烦了，没那个必要。 也正因为如此，莫娜才被大蛇如此重视，甚至是进入她的梦境当中来指引她，不然按照大蛇性格，怎么可能会这么罗里吧嗦，这些微尘又哪里配和它对话，强行给个启示和旨意就是了。 唯一令大蛇感到意外的，则是莫娜没有接受他的血，而是以试图换取大蛇为她赋予的名字。 赋予名字，是什么意思？ 人会给坐骑、宠物、武器、乃至子女赋予名字，而被赋予名字的人或物，无一例外都是意味着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的存在。 少女并不渴望力量，相反，全身心都奉献给大蛇的她，所最追求的就是能够和大蛇更加的亲近一点、更加的亲近一点……即使是被大蛇吞入肚中，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也在所不惜。 这种对于大蛇的无限崇拜与信仰、极致疯狂而变态的追求与欲望，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所在。 而诧异的大蛇虽然有些愤怒于她的小小试探，但也赞许于她的巨大勇气，赋予她莫娜的名字。 莫娜，意为孤独、愿望。 这个名字并非是乱取的，而是有其含义。 诺恩能够窥见命运，满足它人的愿望，却也因此被人恐惧、与排斥，而能够指引它人的诺恩却无法指引自己。 诺恩们的命运往往就是被人和神所排斥，而因为能够直接看到结局的诺恩，也不喜欢接触人类，往往是隐居起来，直到自己孤独终老。 …… 而当莫娜前往东方，那片沼泽遍地的世界当中之后，每一日，她的踪迹和举动都会伴随着她的虔诚祈祷声，传入大蛇的耳中。 在哪里降服了什么三头、九头的蛇裔，又或者说是在哪里斩杀了什么不愿服从她的猛兽。 无论是辛辛苦苦的在沼泽当中，将那些土人部落吸引成为了大蛇的崇拜者，又或者说是治疗了哪个信众…… 事无巨细，凡是莫娜所能说的，无论喜悦还是烦恼，她都会一一在祈祷当中向她的父亲倾诉。 而大蛇则往往只是冰冷的听着，很少会回应她，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才会略微给予她以指引。 虽然莫娜确实是全身心的去崇拜大蛇，但并非没有自己的意志，相反，她有自己的喜恶，并不像大蛇那样残忍，有着自己的理念，对于信众多有宽容。 往往不辞辛苦的去寻找沼泽当中的魔草制成魔药，驱逐沼泽当中弥漫的毒瘴和瘟疫，扫除那些毒蛇猛兽，喝令它们不得侵犯信众的领域，甚至是让那些被土人们所畏惧的毒蛇猛兽，作为帮手来帮助教派的发展。 而那些往往饱受毒蛇猛兽侵扰，苦不堪言的土人部落在接触到教派之后，也往往很快就会投入教派的怀抱当中，成为大蛇的信众。 无他，凭借自己的天赋，莫娜往往很轻松的就能找到安全而干净的水源，驱逐掉那些毒气，对于这些土人来说，莫娜的身姿简直宛如女神一样伟大，由不得他们不得不心生憧憬之心。 就这样，一个崇拜大蛇、名为拜蛇教的教派，开始伴随着蛇之女莫娜的名字，在这个毒气迷瘴遍地、危机四伏的沼泽世界当中慢慢扩张开来。 而伴随着拜蛇教的扩张，这个小小的教派也在渐渐开始引起某些人和势力的注意…… 第五十三章 扩张困境 （给大家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头小猪，人们觉得它太幼了，准备养肥了再杀，然后……小猪就饿死了。） 在沼泽密林深处的某处。 一片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座庄严而肃穆的高大石制蛇形雕像，身旁尽是种种由瓜果和各类肉食所构成的祭品，美味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而在蛇形雕像旁，一群身姿曼妙的年轻女性身上披着由鸟类羽毛所编成的华美羽衣，头上戴着由长而美丽的七彩羽毛所编制而成的头饰，正环绕着蛇形的雕像跳着庄重的祭祀舞蹈，一边翩翩起舞，一边口中还歌唱着晦涩的祭辞。 “c_hai_ehye，hrii_''ron_''ai_c_gnaiih！(我们此刻聚集在一起，信徒们呼唤着我们的父！)” 祭辞的声调庄重异常，带着某种原始而蛮荒的韵味，伴随着悠扬而大气的翩翩舞步，与此说是在祭祀，反而更像是某种艺术。 年轻美丽的少女们举手抬足之间，都在尽情的展现着自己的虔诚与热切，与取悦自己所崇信的神灵，而在她们的手腕处、脖颈处、乃至耳背后，都依稀能够看到一些细碎的蛇鳞存在，证明了她们并非纯正人类的事实。 而伴随着她们的舞步，在一旁还有一些脸上带着面具的少女，手中拿着种种或骨制、或木制的乐器，正在发出种种低沉而悠扬的伴乐，为她们的祭祀舞步添加上更多的美妙之处。 “y_llll_geb_stell''bsna，vulggln_c_fhtagn_og，_gnaiih_goka_syha''h_y_nyth……（我们在这里祈祷着，恳请我们沉睡的父亲啊，让我们得以永恒的作为您的仆从服侍您……）” 悠长的祭辞还要持续很久一段时间，整个祭祀仪式都充斥着难言的欢欣与活力，歌舞当中那股不加修饰的原始韵味，质朴而单纯，有着一股莫名的震撼心灵的魔力。 年轻的少女环绕在蛇形雕像旁，歌唱着，赞颂着，欢欣的祭祀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 而在不远旁，一位年轻侍女的脸上有些焦急的望着面前正在进行当中的仪式，时不时的瞥向仪式当中的某人，明显想说什么，却又完全不敢打扰。 没有人胆敢破坏仪式的进行，在这片存在了上百年的沼泽王国当中，对于蛇的崇拜与信仰是绝对的，任何胆敢冒犯祭祀仪式的人都已经被丢进万蛇坑当中，被万蛇噬身而死了。 直到很久之后，伴随着最后一声乐声戛然而止，众多的美丽少女才站直身体，然后屈膝行礼，缓缓退下，结束了整场仪式。 而直到这时，年轻侍女的脸上才露出了喜色，踩着小碎步，走到众多脸上带着面具，手中举着乐器的乐女群中。 “蛇女殿下。” 年轻侍女面对着其中的一位女性，半屈膝行礼，大气都不敢出的恭声道。 “何事？” 在身旁众多身姿窈窕的乐女簇拥之下，宛若众星捧月般的女性，轻轻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半月形面具，露出了一张年轻美丽的柔和面孔，贝齿开合着，吐出平静的悦耳声音。 上百年来，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时间流逝的痕迹，容颜一如百年之前。 不，也不能说毫无影响，至少，在她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凛然与威仪，竖立蛇瞳当中带着让人难以直视的堂皇大气，而这种威仪则又为本就美丽动人的她，增添了几许不可侵犯的神圣气息。 “是边境外……” 年轻的侍女不敢直视蛇女的眼睛，慢慢的回答道。 在整个沼泽世界、数百万人口的拜蛇教王国当中，还没有多少人胆敢直面王国的主人——蛇之女的威严，上百年来所积累下来的权势，足以令任何人都为之心生惶恐了。 而听完之后，蛇之女的脸上露出了了然之色，然后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 这足以令半个拜蛇教王国为之震动的边境战争问题，她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我知道了”。 “可是……” 侍女的脸上露出了急切之色。 “你只需把我的话告诉给那些长老们便可以了。” 蛇之女仿佛看出了她的意思，柔声说道。 侍女不敢再说话，只好退下，离开这处祭祀场所，再将她的转达给那些王国里位高权重的长老们，而身旁，乐女们也纷纷退下，偌大的祭祀场所当中转眼变得空荡荡，唯有蛇女一人留下。 蛇女沉吟了许久之后，双手握紧，闭上双眼，对着某位存在喃喃的祈祷着。 “我的父亲啊……” …… 深海当中，大蛇睁开了眼睛。森冷的瞳孔当中在静静地思索着。 “终究还是因为地域过于贫瘠吗……” 这一百多年来，莫娜可谓兢兢业业，对于它所吩咐下去的事情毫不打折扣的执行，甚至是超额完成。 它饿了，便不惜背上被沼泽王国的人口所怨恨、谩骂的骂名，调集成千上万人的口粮用于祭祀，以尽可能的填饱它的肚子，而大蛇的食量究竟有多大，怕是不用说了。 若非好在大蛇属于吃一顿饱千年的类型，即使只是填个牙缝也足够他支撑个好几年的话，怕是把整个沼泽王国全填进大蛇肚子里也不够吃的。 而为了防止它在海底过于烦闷，更是贴心的亲自编制歌舞，作为取悦它的娱乐，可以说，为了她所崇敬和信仰的父亲，少女已是竭尽了自己全部的所能。 对于这一切，大蛇倒也看在眼里，偶尔也会利用自己前世时的一些记忆，给予少女一些帮助。 比如说什么施肥、开垦、建筑结构等等，但凡大蛇还有印象的都直接教给了莫娜，反正对于它而言，这些知识都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了。 而这对于一个新生的文明和王国来说，却足以称得上是巨大的帮助了，令其人口迅速膨胀起来。别忘了，直到现在，整个人类世界也还只是处于一种从铜器到铁器过度的时代而已，各方面的文明都还极度落后。 不过，再聪明的头脑也无力对抗地理环境上的贫瘠。 整个东方大沼泽，虽然不是到处都是沼泽，偶有平原、高山，但恶劣的环境导致即使是少女再怎么竭力把人口聚集起来，也不过只是数百万人的规模而已，空有整个大陆五分之一左右的疆域，但实际上的可用疆域却异常的狭窄。 为了增加人口数量，她不得不试着从沼泽之外那些繁荣的人类王国当中掠夺人口，但是，这自然会导致人类王国的激烈对抗，而刚刚的消息，便是拜蛇教王国的军队被几个人类王国的联军所击败，不得不溃败回沼泽深处。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有士兵发现，似乎在沼泽的附近有一些盔甲异常精致的战士在寻找着什么。 “英灵战士吗……是因为原本应该荒芜的沼泽深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强大的王国，所以有神灵将目光转而注意到这里吗……” 大蛇沉吟着。 目前的他，还不想和那些神灵正面冲突，最起码要冲突也不是现在。 也就是说，拜蛇教王国的对外掠夺战争只能是先告一段落了，退回到沼泽深处，默默积蓄力量，不宜妄动。 但是，让大蛇就这么干等着可不是它的性格，那么，现在又应该做什么呢…… 大蛇躺在海底深处，冰冷的瞳孔当中闪烁不定。 不过，被大蛇所渐渐忽略的一点事便是，曾经因为自持力量强大而懒得动脑的他，却因为自己被囚禁在海底深处，力量无从发挥，只能被迫开始活跃自己的大脑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好处……吧？ 第五十四章 海底城市 海底深处的宫殿当中。 老海神埃吉尔最近很奇怪，因为，在它所主宰的海洋当中，最近总是频繁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海洋怪物。 海洋怪物他倒是常见，诸如光腕足就粗如房屋，体型如同小山一样的章鱼；体长庞大，浮出水面时常常会被误认为是海岛的海龟；体长不下上百米，吞食无数生物的海蛇……这些海怪，在他的大海当中多不胜数。 事实上，在这片海洋当中，很多生物甚至都是老海神埃吉尔都没见过的，因为很多物种往往都是只有一只，朝生夕灭，难以辨全，而对于这些千奇百怪、连他都不认识的海怪，老海神埃吉尔倒也无所谓，唯有那些成了规模的海怪才会被他所关注到。 不过，这一次的海怪却令他都深感惊讶。 “这就是那个海怪吗？” 注视着自己面前的生物，发须花白的老海神说着。 “是的，我的父亲。” 身旁，一位上半身是美丽女性、下半身却是透明水花的海浪女神，对着他柔声说道。 海浪九姐妹，常以海浪的姿态现身，巡视整个海洋，是老海神埃吉尔管理整片海洋的得力助手，很多事情往往都是海浪九姐妹在一旁辅助她们的父亲。 埃吉尔毕竟已经年迈了。 在这个世界上，神也并非不会死，神灵也一样会衰老。 只不过更多的时候，神灵的衰老是因为见过太多的事情，所以心态逐渐无可违逆的开始衰老，导致外在容貌也随着自己的心灵而衰老的原因。 并非神老了，而是神的心态老了。 而埃吉尔自然也是如此，从那个世界一片混沌的年代当中诞生至今，他已经活了太多漫长的岁月，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打理海洋了，很多时候也只能是让自己的女儿们来帮助他。 但看着面前的生物，经历过无数事情的老埃吉尔也眉头紧皱。 “嗬嗬……” 在他面前，半人半鱼的怪物奋力的挣扎着，它的形态看起来有点像是佝偻着身体的矮小人类，长有带和尖爪和鳞片覆盖的爪子，具有蹼和粘膜的下肢，而头部则仿佛像是某种狰狞的深海鱼类，却又眼耳口鼻俱全。 它奋力试图从束缚它的海水绳索当中挣脱开，口中不断发出嘶哑的声音，似乎是某种含义不明的语言。 很显然，这个海怪拥有智慧。 事实上，这些海怪都不仅仅只是有了智慧，甚至都已经有了文明的概念。 海浪九姐妹在各个不同的地方，都曾经看见过这些生命通过驯服鲨鱼和鲸鱼作为坐骑，又通过手中握着的粗糙骨质武器，在海洋当中捕猎。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具有相当程度的文明。 像这样的海洋生命所构成的文明，在海洋当中并不少见，但奇怪的是，这些海怪却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刚一出现的时候就具有了相当的文明，这就很奇怪了。 而伴随着海浪九姐妹的巡视，在越来越多的日子里，她们发现了更多的这种海怪，深感奇怪的海浪九姐妹才抓住了一只这种鱼人海怪，试图让自己的父亲来做决定。 老埃吉尔沉思着，良久之后问道。 “最早一次看到这种海怪，你们是在哪里？” “尼德兰海。” 海浪女神在一旁回答道。 老海神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海浪女神一一详细回答过后，老埃吉尔才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自己面前的海怪，脸上露出了深深地沉思。 在他的面前，这头鱼人怪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敬畏，反而躁动不安的试图挣脱开束缚，对着他嘶吼着。 这很不正常。 作为海神，海洋本身就近乎是与他一同诞生出来的，所有从海洋当中所孕育出的生命都会本能的敬畏他，而不可能会像这头海怪一样，对于自己非但没有任何敬畏，反而嘶吼威胁。 “这绝不是海洋当中应该存在的东西！” 刹那间，这位老海神的目光变得锐利如箭。 是亚萨神族终于准备抢夺他的权力了？还是华纳神族对于他独占如此广饶的大海不满了？又或者说，是那些巨人准备搞些事情了…… 须臾之间，老海神的脑海当中早已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对于侵入者的深深警惕，让他刹那间便已经想到了不计其数个可能的幕后黑手。 他将手伸向这头鱼人的脑袋。 望着这只普普通通的手，鱼人却意识到不安，开始本能的嘶吼着、挣扎着，但却又无力挣扎开海水绳索，还是让他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头部…… “呲溜……” 仿佛是被浓硫酸所腐蚀了一样，在鱼人的惨叫声中，老海神的手所接触到的地方便会为之融化掉，甚至都没能再惨叫几秒，鱼人便没了生气。 而感受着自己手中那个仍在颤动着的鱼人大脑，那其中所蕴含的模糊记忆，和鱼人身上那种淡薄而熟悉的力量，老海神的瞳孔写满了愕然，任凭他再怎么猜测，他也不曾想到居然会是…… …… “吼！” 海洋深处，面目狰狞的海怪手中拿着金属制的鱼叉，伴随着众多的鲨鱼与庞大鲸鱼在旁边引道，其中不乏一些其他种种类人生命参与其中。 而在这支浩浩荡荡的庞大军队中央，作为统御这支不知千万规模的庞大军队的统帅，发须花白的老海神身披铠甲，手中拿着很久不曾使用过的战戟，站在战车之上，沉默当中带有无形的压迫感。 在老海神的意志束缚之下，这支庞大的海底行军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着，一路之上，更有无数的海底巨怪顺从的加入到其中，令这种本就庞大无比的军队变得更加庞大。 这是老海神上千万年来所积累下的庞大实力。 以那些拥有厚重盔甲和武器的海洋种族作为主力，那些无理智却蛮力惊人的海底巨怪作为仆从军，以百万计、以千万计的庞大军队，纵然是亚萨神族也不会愿意在海洋这种环境之下与这支庞大的军队对抗。 巨人、神灵，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于老海神诸多忌惮，不敢妄动。 而统领着这支仿佛无敌的军队，老海神埃吉尔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喜悦之色，反而越发冷静。 他知道，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恐怕即使是这只看似强大的无敌军队，也未必能够胜利…… …… 一路之上，海底当中所游曳的少许古怪鱼人、带有厚重龟壳的龟人……种种新出现不久的稀奇古怪的生命都被这只庞大的军队毫不留情的当做口粮吃掉、清理干净。 只要有需要，这只庞大的军队甚至会以自身军队当中的海怪为食，而这些庞大海怪也本就是同时肩负有仆从和口粮的双重身份，反正海洋当中什么都不多，就是这种海怪多的不计其数，倒也完全无所谓。 而一路看来，海底当中的景象倒是令老海神埃吉尔的眼神越发冰冷。 深海峡谷、死寂海底火山、海底荒漠、珊瑚林…… 所有的地方，虽然不多，但仿佛到处都已经有了这些古怪物种的身影。 上半身是人类而下半身是鱼类的美人鱼，似人非人、似鱼非鱼的怪异鱼人，半人半蛇，长有八臂的蛇人，还有那些鲨鱼头的鲨化鱼人…… 种种稀奇古怪的物种，令这位老海神埃吉尔几乎脸色铁青。 他的海洋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这一点，则在他看到某种东西之后，心头的怒意达到了顶峰。 一座坐落在巍峨的山脉之上，其中有诸多美人鱼、鱼人、蛇人所混杂生活其中的城市，在那座石制的简陋城市当中，鱼人手执鱼叉，作为守卫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而头戴花环的美人鱼则自由自在的海中游曳，用自己天生的悦耳歌声歌唱着，身上穿戴着精美衣饰、头戴王冠的威严蛇人，则统治着这个海底王国。 但是，在老海神埃吉尔眼中，这座城市哪里是坐落在什么山脉之上，分明是坐落在一头庞大巨蛇的鳞片之上，这头本应该被封印当中的巨蛇，身上却已然出现了一座、或许更多座城市，而这些城市当中，蛇人祭司们则虔诚的歌颂着他们的神。 手中死死攥紧战戟，老海神埃吉尔的额头青筋暴起，勃发的怒意，令他终于忍不住的咆哮道。 “耶梦加德！” 第五十五章 虫子 （小区断电了，从中午一直断电到下午，不是作者故意拖更，现在先发一章，等下还有一章。） 而在老埃吉尔的吼声当中，躺在海底深处的大蛇却全无反应，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就好像是没有听到，又或者说……是某种看待一只蝼蚁在自己面前挥舞爪牙的漠然与不屑。 不是所有生命都有资格让这头大蛇去理会的。 而面对这种近乎赤裸裸的不屑意味，老海神的表情则变得无比阴沉。 “好……你不理会，那我就屠光这些沾染有你力量的海洋种，看看你会不会坐视不管！” 他冷笑着，手中的战戟一挥，那些由巨大海怪和智慧海洋种所构成，早已按捺不住的庞大军队便兴奋地呐喊着，朝着面前的这处简陋城市冲了过去。 而已然发现了自己面前庞大军队的蛇人们，则试图组织守卫力量来保卫这座城市，然而纵然这些蛇人骁勇善战，但在这以百万计、千万计庞大军队面前还是显得过于渺小，仅仅是那些乌压压的身影，就已经足以将这座小城市头顶的些许光亮给全部遮挡掉。 头顶、前方、左方、右方…… 到处都是体长数十米、甚至上百米的深海巨兽，和那些以巨兽为坐骑的海洋种骑士，它们呼啸着，仅仅只是这么横冲直撞的一路冲过去，这座渺小的城市便被直接碾成粉碎。 这支无敌的军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一路如如同黑色潮汐一般，扩散开、席卷了整个海底，所到之处，无论是落单的智慧物种还是建立起来的城市，一切都会被它们在顷刻之间毁灭。 战争？ 不，这只是碾压，就好像碾死一只渺小虫子一样，在这支庞大军队的面前，就算是一座山也会被它们生生踏平。 一座又一座的海底城市被摧毁，众多的蛇人、美人鱼、鱼人，乃至其他种种海洋种，都不得不被迫逃到了它们的起源之地——娜诺。 那是这些海洋种们的起源，也是海洋种们最大的一处城市，足可容纳百万人，覆盖范围超过数十公里。 正是在这里，才诞生出了一个个形态怪异的海洋怪物，在这些海洋生物的眼里，这里就是圣地，而此刻，这座圣地也即将迎来它的覆灭。 而面对着不远方这座被蛇人、鱼人们所视为圣地的巨大城市，埃吉尔却目光冰冷，大手一挥，便欲让手下的军队将这座城市夷为平地，但就在这时…… “轰隆隆……” 宛如深海地震一般，脚下的地面为震动，积累了厚厚土壤与岩石的海底在颤动，就像是在这海底的深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涌动。 海底在裂开。 深深地裂纹在坚实的海底之上扩散开，形成了一道道深深裂开的海底峡谷，然后，在这海底之下，似乎有什么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东西在将整个海底都给托起。 伴随着无数海洋种惊慌失措的逃窜，和躲闪不及被撞成肉酱前的惊恐和惨叫声，在这座娜诺城的下方，一个宏伟、浩瀚、难以想象的东西从海底之下缓缓抬起头。 大蛇抬起了它的头。 它的鳞片便有山岳一样巨大，鳞片与鳞片之间的断层，就是一道道深深地峡谷，漠然而冰冷的瞳孔，辽阔的好似是一片浩瀚的湖泊，伴随着它的举动，则是无数地震与漩涡产生，深深的吐息，便在海底形成了巨大的海底漩涡，将那些海洋巨兽生生卷进去绞杀成渣。 巨大到足可容纳百万人的娜诺城，此刻在它的头顶，也显得好像是一顶小巧而精致的王冠一样。 娜诺城内，蛇人、鱼人、人鱼，纷纷跪拜在地上，狂热的对着它们心中的神灵高声赞颂着，赞颂着祂的强大，赞颂着祂的伟大。 而这头庞然巨物，则正漠然的俯瞰着在它面前宛如潮水一般黑压压一片，一直从面前蔓延到那根本望不到尽头的远方的“庞大军队”。 或许，那以百万计、以千万计的庞大军势已经足以令诸神都深感忌惮，令巨人也觉得头疼，但在这头庞大巨蛇的眼里，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伴随着大蛇的动作，所有人也都能够清楚地看见在它身旁，随着它的动作，一根根金光闪闪的粗壮锁链也伸出了海面，根部深深插入海底的锁链死死崩紧，露出海底的部分牢牢地锁在大蛇的身上、肉里、乃至骨骼里，令大蛇难以动弹。 它的大半身躯依然被牢牢锁住，难以动弹，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抬起自己的头，但即使只是抬起自己的巍峨头颅，这个庞然巨物也依然足以令人深深颤栗。 而看着面前的这一切，老海神埃吉尔却冷笑着道。 “耶梦加德，你终于出现了。” 老海神的宏亮声音一直传到了远方，而大蛇自然也听见了。 大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好像刚刚睡醒一般，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随意的打了个喷嚏。 “轰！” 两道巨大的气柱随即从它的鼻孔当中骤然喷出，翻腾起的无数气浪，将面前的“庞大军队”给生生撞出了一片空地。 那些首当其中、躲避不及的海底巨兽当时便被猛烈的气柱所绞杀成肉沫，即使是离得远的，也会被那气浪的余波给生生抛向远方。 仅仅这一随意的举动，便已是至少上万的海洋种和巨兽消亡了。 虽然相比起这支庞大军队的数量，这不过像是大树掉了一片树叶而已，但是，这也依然令这支庞大军队的前锋感到了不安，出现了些许骚乱。 这支人数不计其数的庞大军队，在畏惧这头庞然巨物。 随即，一个低沉的笑声传入了老海神的耳畔，声音当中似乎是在嘲弄，又似乎是在漠然。 “虫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 虫子！ 这个高高在上、充满了淡淡轻蔑与傲慢的词汇，令老海神埃吉尔的额头布满了青筋，他冷笑道。 “你究竟想干什么？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囚徒。” 他不怕面前的这头庞然大物，因为他明白，这头曾经足可与诸神匹敌的庞然大物，此刻也不过是一个被囚禁在海底深处、永无得见天日的囚徒而已。 “囚徒准备找些仆人，怎么，你打算阻拦我吗？”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海水的震颤，传入了埃吉尔的耳中。 埃吉尔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 “把这片海域让出来，作为我仆人们生活的地方，相互之间互不干涉，如何？老东西。” 低沉的声音依旧，依然是充满了目无下尘的傲慢，就好像自己所说的话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你觉得，你有那个资格和我说话吗？” 老海神气极反笑道。 “你不过是个囚徒而已，被囚禁在大海之下，挣脱不能，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你真的认为，我挣脱不开这锁链吗……” 大蛇的低沉声音打断了老海神的话。 在老海神的注视之下，大蛇那双漠然而冰冷的竖立瞳孔在渐渐收缩，逐渐露出了一抹狰狞与疯狂之色。 第五十六章 色厉内荏 在老海神埃吉尔的昂首注视下，大蛇的竖立瞳孔当中逐渐布满了血色，扭曲而疯狂，充斥着无尽的戾气与暴虐。 “你是监视我的看守，但我感染了一群仆从，如此举动，你却没有直接告诉亚萨神族，而是自己带着军队前来，为什么？” 大蛇的低沉声音当中，带着莫名的诱惑与感染力，让人忍不住觉得信服。 “因为你信不过他们。” “你根本不认为当那些亚萨神族与我交锋之时，还会去顾及和保护你的海洋。” “作为主战场，你的海洋将会面临毁灭的危机，你上千万年来的积淀，都将顷刻之间付诸一炬。” “……” 听着大蛇的低沉声音，老海神埃吉尔没有说话，而是阴沉的握紧自己手中的战戟，做好防备大蛇突然袭击的风险。 但大蛇并没有那么做，它只是在平静的说着，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述说着老海神埃吉尔心中的种种忧虑。 “但是，你心中所真正最恐惧的一点，却是……” 大蛇缓缓垂下头，逐渐变得狰狞而疯狂的瞳孔，宛如覆盖四方的天穹一样笼罩在老海神的头顶，空气变得有些过于平静了…… 然后，充斥着疯狂气息的低喃声音传入他耳中。 “你在害怕被我吃掉……” 闻声，握紧战戟的手不易察觉的僵硬了一下，但随即又舒展开，埃吉尔平静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头顶上空。 在那里，平静如湖面一般光可鉴人，却比湖泊还要浩瀚的瞳孔当中倒映着他的身影，里面，他的神态、动作、甚至是眼睛深处当中的任何一丝微小变化都清晰无比，而那倒映着他身影的瞳孔深处，已然是漆黑一片…… 漆黑的可怕。 埃吉尔看着那只瞳孔，良久之后，缓缓的说道。 “你挣脱不开这锁链的。” 他的声音当中带着某种毋庸置疑的肯定。 “所以说，问题就来了……” 大蛇没有急着反驳，而是莫名的发出了诡异的低笑声， 虽然埃吉尔看不到大蛇的表情，大蛇也没有表情，但在他眼里，如果大蛇有表情的话，那大概就是在对着他疯狂而扭曲的狞笑吧。 “要不要赌一下呢。” 伴随着大蛇的低喃声，它俯瞰着埃吉尔的瞳孔当中，疯狂与扭曲变得越发深沉起来，狰狞的让人胆寒，森冷的让人颤栗。 老海神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你不敢这么做的，就算你真的挣脱了，众神也能再次把你囚禁起来，这一次，你会被绑在世界树之上。” 埃吉尔的脸上平静无比，平静的好像局外人，唯有语气中那丝不易察觉的阴沉和愤怒，证明他心中的风浪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一群仆从而已，这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只是在恐吓我而已。” 他冷静的判断道。 “我说过了，老东西，我们来试一次吧，试试我究竟能不能挣脱开这锁链，怎么样……结果一定会很有趣吧” 竖立的蛇瞳当中，狰狞与暴戾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疯狂，一种漆黑的可怕的黑色逐渐充斥在了大蛇的瞳孔当中。 大蛇的低喃声当中，带着某种难以自制、疯狂而变态的亢奋感。 说着，这头庞然巨物抬起了头，不再去看老海神，它的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声，构成了半个海洋海底的庞大身躯开始扭曲，瞳孔当中，逐渐被一种充斥着疯狂的漆黑色所主宰。 而伴随着它的举动，那些深深陷入大蛇身体当中的纯金色锁链也随之开始收紧，这些锁链并非是死的，而是具有某种程度上的生命力，一旦意识到大蛇试图挣扎，它便会直接开始收紧锁链，越是挣扎就越是紧的可怕，直到深深地陷入大蛇的肉里、甚至是骨头里。 那些已然深深陷入在大蛇骨头缝当中的锁链，正是大蛇在痛不欲生的饥饿状态下，发狂挣扎而深深陷进去的。 这些锁链究竟由什么制成，就算是奥丁也不知道，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些锁链非常的坚固，坚固到即使是以大蛇足以扛起整个海洋的浩瀚伟力也无法将这些锁链挣脱开，也因为如此，老海神埃吉尔才会如此自信。 但是…… 那只是曾经。 大蛇永远都在无休止的变得更加庞大，此时此刻，比那时还要巨大的大蛇究竟能否挣脱开这锁链……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海洋当中，无数的锁链为之绷紧，早已化为半个海洋海底的庞大蛇躯，此刻一旦动起来，真是令整个海洋都要为之翻腾。 “嗬嗬……” 大蛇的瞳孔当中已然变得漆黑一片，当中充斥着种种让人难以自抑、且变态而疯狂的欲望，并发出了狰狞而诡异的笑声。 那笑声当中带着一种莫名的亢奋感，就好像它早已对此期待多时一样。 “轰隆隆……” 在海洋各处，各个地方的海底都在为之破碎开，产生出大量的龟裂，那是大蛇的身躯意图脱离束缚的证明。 而看着面前的这一幅场景，老海神埃吉尔不由的后退了几步，以避免被大蛇的动作所影响到。 他的表情变得铁青。 “你疯了吗！不过是一些仆奴而已，至于你这么做吗！” 他有些急切的对着大蛇喊道。 而回应他的只有大蛇的狂笑声。 “嗬嗬……哈哈哈哈……” 大蛇的瞳孔在诡异的扭曲着，甚至可以说已经是在很不正常的颤动当中。 无尽的剧痛感从大蛇的身体上、甚至是骨骼当中传来，那些锁链紧紧的束缚在大蛇的身躯之上，给予大蛇以无比强烈的剧痛感，但这种彻入骨髓的剧痛感，非但没能阻拦大蛇，反而令大蛇产生出了一种近乎变态而疯狂的破坏欲和渴求。 “杀光！破坏！毁灭！满足我的深深饥渴与欲望吧！！！” 它已经听不清老海神埃吉尔究竟在说些什么了，因为，它已经陷入到了那种疯狂而变态的破坏欲望当中无法自拔了。 那种宛如罂粟一样的疯狂而扭曲的变态欲望，令大蛇根本什么都不在意。 此刻，他只想去发泄自己的恨、发泄自己的愤怒！ 海底已然在发生剧烈的震动，在大蛇的狂笑声中，由数以千万计的庞大军队也在为之惶恐不安，在这种程度的震动当中，它们也渺小的如同蝼蚁一样无力。 “隆隆……” 海底当中，那些海底山峰在剧烈的震动当中缓缓倾倒，原本沉寂的海底火山也被唤醒，开始喷发出来。 “别这么做，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老海神埃吉尔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软化，他有些恳求的说道。 但回应他的，只有大蛇那越发亢奋和热切、疯狂而扭曲的变态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伴随着大蛇的狂笑着，随着它的疯狂挣扎，整个大海都在开始动荡，从大海最深处，一路传播到了大海海面，掀起了剧烈的海啸和风暴。 锁链深深的陷入在大蛇的骨骼当中，此刻陷入到那疯狂而变态的欲望当中的它，却浑然不在意，就好像没有感受到那种剧痛感一样。 再这样下去，无论大蛇能够挣脱出来，又是否能够对抗那些阿萨诸神，至少，整个大海都休想恢复过往的平静了，而倘若真的被大蛇挣脱出来，恐怕埃吉尔就要第一个成为牺牲品了。 “尼德兰海可以被你的仆从所居住，这样如何？” 埃吉尔犹豫了一下，态度再次软化，甚至都有些哀求。 但是，大蛇却对此置若不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水激荡之间，大蛇肆意的狂笑着，那笑声当中带着浓浓的战意。 那些束缚在大蛇身上的纯金色锁链上，锁链崩紧的让人担忧下一刻是不是就会瞬间崩断，属于法术的耀眼光芒正在疯狂摇晃着，时亮时暗，似乎是在预示着……即使是这束缚大蛇的锁链，似乎也要快难以为继了。 这头曾经令世界陷入到黑暗当中，带来寒冬和死亡的大蛇，似乎即将要挣脱开诸神加附在他身上的锁链了。 这一次，或许他将不会那么容易被满足。 “尼德兰海属于你了……只要你不再试图挣脱开这锁链……” 而这时，埃吉尔咬了咬牙，终究还是选择放下了全部的骄傲与自尊，用哀求的语气对着大蛇说道。 原本激荡的海水渐渐停止了动荡，大蛇的挣扎举动也渐渐停下了。 大蛇的瞳孔当中，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森冷与漠然，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自己身下那个颓然的渺小微尘。 …… 老海神走了。 在大蛇无可理喻的疯狂举动面前，他就算再怎么表现出一副冷静的姿态，也还是感到了害怕与畏惧。 纵然他也能够意识到，这不过是大蛇在恐吓他，他也终究是害怕了。 “你在害怕被我吃掉……” 这句话，深深地插进了老海神的心里。 纵然曾经也勇敢无畏过，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他已经老了，虽然变得更加冷静和理性，能够用计谋和手下的军队便轻松摆平神灵和巨人的窥视，但是，他却已经缺乏了曾经的那种豪迈勇气。 当大蛇几乎要将整个大海都给掀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于大蛇萌生出了一种深深地恐惧与颤栗。 这种力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本应该是只有那个霜巨人始祖伊米尔、那个死了之后身躯都能化作世界树的强大巨人才拥有的力量才对…… 正如他曾经恐惧于伊米尔一样，他亦恐惧于大蛇。 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却试图用冷静去掩盖自己的恐惧，甚至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畏惧大蛇一样。 然而，大蛇却一眼看穿了他的恐惧，将他的冷静、他的理性彻底击成粉碎，只剩下了那个恐惧而颤栗的灵魂。 他在畏惧被大蛇吃掉，在大蛇的狰狞与暴戾面前，他的冷静与理性显得不值一提。 倘若大蛇真的能够挣脱开锁链，不管亚萨神族之后是否会帮助他，恐怕他也只能是首先被暴戾的大蛇一口吞掉，没有其他可能。 相比之下，他宁可把尼德兰海让给大蛇。 “色厉内荏，终究只是虫子而已。” 躺在海底深处，大蛇轻蔑的嗤笑着。 在这个世界上，能被大蛇所正视的生命没有几个，而老海神则显然不算，在大蛇眼里，也唯有那个雷神托尔才能够有资格被它高看一眼，视为对等的对手。 当然，作为对手，大蛇所最欣赏的方式就是杀了它。 “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而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大蛇在陆地之上经营一个崇拜它的沼泽蛇人王国，又在海中，用那些曾经啃噬过自己血肉的生灵，用它们身上所沾染过的大蛇力量，将其扭曲堕化为种种诡异的海洋种，作为自己的仆奴。 归根结底，大蛇终究不是一个乐意吃亏的家伙，曾经啃噬过它血肉的，必将以成为它仆奴为代价。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而已…… 大蛇已然隐约意识到，他仿佛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使，令它朝着那个它曾经梦到过、也曾经在人类记忆当中所翻阅的书籍里，依稀看过的一幕场景…… “诸神黄昏吗……” 大蛇并不清楚诸神黄昏的全部细节，他人类时期的记忆当中对于神话根本不感兴趣，但也依稀通过种种电影，记得那好像是一个全灭的结局。 它曾经以为这些都和自己无关，但事情的演变方向，就算再傻也应该意识到。 “我应该也在诸神黄昏的死亡名单上吧。” 巨蛇在心中默默地揣测，幽绿的瞳孔当中，眼神平静的让人可怕。 但他并不畏惧，相反，一种难言的兴奋情绪从它心底升起。 “那种无形的力量，便是……命运吗？但是，那不正好吗！如果那就是命运的话，便让命运被我所利用吧。” 它早已迫不及待了，试图等待着拿诸神黄昏的到来，那时，他便可以尽情的宣泄自己的愤怒与恨了，将那个导致自己在这海底当中经受折磨的罪魁祸首给吞入腹中…… “托尔……” 深海当中，大蛇在低喃着，化不开的森冷充斥在其中。 第五十七章 夭折的女孩 时光匆匆，岁月如水，已是不知过了多少年…… 人类世界的东方，被誉为丛林与沼泽的世界、瑞斯特王国的某处。 天色昏暗的海边，一片沙滩之上，一群身上穿着黑衣的男男女女正围绕着一艘小船，人们的脸上多是沉默与伤感，整个人群笼罩在一股浓浓的哀伤氛围，其中一位身上穿着华丽丝衣的****还在哽咽流泪着，哭声哀怨，让人伤感。 “好了，别再哭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而好像是不满身旁女人的哭泣声，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对着她呵斥道。 他额头上的两道浓郁眉毛犹如两把大砍刀一样，望之不怒自威，身上的威势极重，显然不是常人。 “可是……我们的女儿还这么小，就去世了，我怎么忍心啊。” ****抬起头，看着面前这艘遍布了一盏盏油灯的小船。 放着数十盏油灯的小船之上，在摇曳油灯的光线照耀之下，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身上穿着繁琐而华美的衣饰的稚嫩女孩，正神态安详的静静躺在小船之上。 她的脸色无比苍白，手脚纤细的如同人偶一样，可以想象，在她生前肯定是一个笑起来极为纯净的可爱孩子，长大之后也应该会是无比美丽吧。 但是，这个如花般美丽、如花般纯洁的孩子，却也正如花一般，尚未绽放便已凋落…… 看着她，****的脸上哀色愈甚。 闻言，男人皱眉，正欲说些什么，但想好的呵斥话语在喉结当中停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吐出，最终还是无力的叹息着，陷入到了苦涩的沉默当中。 任凭他坐拥再大的权势，终究也是在这突如其来的死亡面前无能为力，只能是跪倒在死亡的面前，弱小的如同蚂蚁一样…… 日落，海边，穿着黑衣的人群，被微亮灯光所笼罩的小船，一切都透露出一股深深伤感的死亡气息。 “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这时，人群当中走出一位脸被蒙在面纱当中，身躯笼罩在黑色衣裙的女祭司，对着中年男子平静的说道。 她的面容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能够看出其美丽容颜，而面纱之上唯有那双竖立的蛇瞳显得格外特殊，在她的身上，则覆盖着一层纯黑色的大祭司袍，象征着她那为死者引导前路的死亡祭司的身份。 男子点了点头，身旁的妇人纵然脸上万般不舍，但还是顺从的让开。 以这位女大祭司为首，几位年轻的女祭司慢慢跟在身后，手中握着蛇的雕像，低着头，口中始终喃喃祷告着。 为首的女大祭司站在小船前，注视着面前躺在小船当中的稚嫩女孩，见惯了死亡的脸上平静无比，只是喃喃着。 “愿吹笛的乌贼引导你的前路……” 在居住东方沼泽的蛇民古老传说当中，乌贼是蛇之父耶梦加德的使者，它会为逝去的死者吹奏笛子，引导死者前往蛇的世界当中，觐见伟大的蛇之父、缠绕世界之蛇——耶梦加德。 之后，人们解开了束缚小船的绳子，让这艘载满灯光的小船随着落潮与风，缓缓的驶向大海的最深处，在那里，沉眠的大蛇将会将接纳进蛇之都——娜诺。 而与其同时，祭司们则缓缓的歌唱着那古老的歌谣…… 那为逝者歌唱的哀悼之歌。 “kagirohiha，yominimatamuto（曙光，在黄泉等着！）” “sakuhanahakaminikohinomu（绽放的花是对神的祈祷。）” “ikeruyoni，agamikanashimo（今生今世，身躯尽管如何悲伤。）” “imehakenu（梦已幻灭）” “uramitechiru（含恨消逝）” “uramitechiru（含恨消逝）” “momoyokanashiki，tokoyamini（无数夜晚的悲伤，掩藏在永远的黑暗当中。）” “kahikonokomuyowo，sumekamininomu（向尊贵的神，祈求卵之来生。）” 充满哀伤的歌声唱着，劝慰着逝者，也劝慰着生者。 “哗啦啦……” 海水不时的拍打着海岸，而海边的中年女性则一直哭泣着，终于，泣不成声的跪倒在了海边，对着那艘逐渐远去的小船失声痛哭…… …… 宁静的大海之上，一艘无主的小船被风所驱使，漫无方向的游荡着。 月华如水，静静地洒在灯火摇曳的小船之上。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身上穿着华美长袍的女孩，神态平静的躺在被各种珍贵小礼物和纪念品和堆满的小船之上，苍白无血的脸上有一种莫名的美感，好似她只是陷入到了沉睡当中一样。 海水平静如湖面，波澜不惊，唯有远方传来的隐约怪声。 满载灯火的小船就这么静静地漂着。 漂了多久？谁也不知道…… 船上，摇曳的灯火逐渐开始变得黯淡下来，一盏盏灯火因为没有了灯油而熄灭，而当最后一盏油灯挣扎着许久之后，也终于还是无力的熄灭了。 伴随着那最后一盏灯的熄灭，整个小船之上陷入了死寂的黑暗。 唯一与人世相关的东西也终于熄灭了。 毫无征兆的，小船就这么平静的滑入了大海当中…… “咕噜……” 没有发出什么响声，一切都是这么安静，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不大的气泡。 海水当中，双目紧闭的女孩，那纤细的身躯无力的向着大海的更深处坠落，那些满载着人们回忆与哀伤的珍宝与礼物，也随之一件件的散落在了深沉而黑暗的浩瀚大海当中。 身体，在坠落。 亦如死亡，永无回头之日。 无知无识间，女孩朝着大海的更深处，不断的坠落。 黑暗中，不计其数双不善的眼睛注视着她，但那些眼睛的主人却不敢妄动。 被精心扎好的长发自然地散开，身上被浸泡的华美长袍凌乱的散开，不经意间的露出了她肩头上的一小片蛇鳞。 也不知多久之后，本已陷入长眠当中的她，却仿佛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哀乐声。 “for_all_the_nights_and_days，the_bluegreen_moon_is_hidden_away。(纵使无月照日夜)” 哀婉的悦耳女声，从海底的最深处传来。 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震颤，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了一对如琥珀般美丽的蛇瞳。 清澈而纯洁的瞳孔当中，还带着几分苏醒之时的困惑与茫然。 僵硬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感受着再也不用呼吸的死去躯体，女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而就在这时…… “呜呜……” 突然之间，从女孩的身旁，传来了一阵呜咽的低鸣声。 女孩不由的闻声望去，却只见在她的身旁，不知何时徘徊着一只长满触手的巨大乌贼。 这只巨大而安宁的乌贼，两根长长的触手像人类的手指一样，极为人性化的搭在一根长长的笛子上，好像是在为那凄婉的歌声伴奏一般，静静地吹着，发出悠扬的声音。 它的触手在海中随意的游荡，无意识的环绕着女孩徘徊，仿佛正沉浸在这美妙的哀乐当中。 而仿佛是感受到了女孩的目光一样，巨大的乌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冰冷而漠然的瞳孔。 注视着她。 随即，这双眼睛再度闭上，没有再去管面前的女孩，乌贼悠然自得的向着大海的更深处潜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的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冲动，张开双臂，挥动着身旁的海水，朝着乌贼的方向追去。 第五十八章 一万年 “nue_mournfully_moans_and_wails，just_like_every_other_day。（虎鸫悲啼亦如昔）” 耳旁，用特殊语言所歌唱的歌声从那大海的深处传来，那歌声，似千人，似万人在为她歌唱，明明听不懂，女孩却能本能的理解歌声的意思。 那是在哀叹她过早逝去的生命。 而在女孩的面前，巨大的乌贼悠然的潜入大海的更深处，就好像是在刻意引导他一般，乌贼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有时还会停下来等一等女孩。 就这样，女孩朝着大海的更深处游去。 “all_flowers_and_buds_shall_pass。（蓦然回首百花残）” 在哀婉的声音当中，女孩终于在那一片黑暗的海底最深处，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些光亮…… 那里，是一座梦幻般的海底城市。 错落有致的精致屋舍遍布在城市四处，一道道奇伟的海底飞桥穿插在城市当中，随处可见的喷泉和雕像，将其映衬的如同是花园一样，数不尽的繁花从城市上空飘落，然后化作无边的花雨落下，行走在这座城市当中，便宛如是行走在花海当中。 身上长有鳞片，身材高大的怪异蛇人，上半身是美女，而下半身是鱼的美人鱼，面目狰狞、手执武器的鱼人……还有种种似人非人的怪异生物，都在这座梦幻般的城市当中前行。 而在这座海底城市当中，居然还有水在流淌。 不，那不是水，而是月光，被法术所束缚起来的月光在这座城市当中宛如河水一样静静流淌。 繁华无尽，好似无边盛世。 女孩惊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切，在她的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念头…… “娜诺……” 只有这座在沼泽世界的蛇民，古老传说当中的海底城市当中，才会有如此繁花似锦的盛世景象。 “like_asfort_in_mind_which_runs_away_in_a_moment。（宛似心慰杳无踪）” 伴随着女孩越来接近这座传说当中的城市，在他的身旁，也开始出现了另外一些东西…… 一个骑着庞大鲸鱼，身上穿着古老铠甲的蛇人，有些诧异的望着她，但随即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醒悟过来，对着她恭敬地捶胸行礼。 女孩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眼神当中有些困惑。 然而，在她的前方，巨大的乌贼不满了，它发出了急而短促的声音，催促着女孩跟着它前进。 “all_the_gods_are_toe_in_a_new_era。（诸神集新世）” 耳畔，歌声越来越清晰，以至于能够让女孩隐约判断出歌声的位置。 一处巍峨到远远凌驾于其他所有建筑物之上的庞大宫殿，她耳旁呼唤着她的歌声，便是从那宫殿当中传来的。 那个令她感到有些哀伤的歌声在呼唤着她，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哀伤什么。 脑海当中，隐隐约约有一个朦胧的女性身影，仿佛很熟悉，她却想不起来那是谁，并且，还在越来越模糊…… 在女孩浑然不觉间，她脑海当中，那些属于活人的记忆正在渐渐消失。 “in_the_breaking_light_of_dawn，nue_will_sing_all_over_again。（夜明虎鸫啼）” 赤裸的脚踝，盈盈的落在了坚实的石板之上。 在女孩的面前，不同于之前在上空俯瞰城市的感觉，踏入这座城市之后，她才能够真正的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庞大与宏伟。 到处都是高耸的建筑，令她显得无比渺小。 漫天花雨中，一片飘落的花瓣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但只是觉得，似乎朝着歌声的方向走去也不错。 “buds_bloom，worship_the_gods。（花开向神祈）” 悠悠的众多女声传入她的耳中。 一个不足十一二岁的年幼女孩，身上穿着略显过大的华美长袍，好似晴空般纯净无垢的脸上，清澈的目光当中有些茫然。 而在她身旁，途中所见到的一位位蛇人和种种生灵，都朝着她的身影恭敬地顶礼膜拜，喃喃的歌颂着蛇之父与蛇之女的威名。 对于这些，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没有丝毫的触动，就好像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她无视了那些朝着她跪拜的身影，只是朝着那座最高大的宫殿的方向走去。 “in_this_life，_with_hollow_bodies。（浮生空自哀）” 一路之上，到处都是有试图向她跪拜的人群，在这些人群的眼里，她便是蛇之女的化身，对于蛇之女的崇敬令他们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崇拜感。 或是祈祷，或是赞颂，种种膜拜的理由不一，但唯有那份热诚却是截然相同的。 然而，无论再怎么热切的膜拜，也没有人胆敢阻拦她的前进，纷纷自发的避让出一条宽广的道路，让她能够直接通往宫殿的方向。 “when_dreams_are_gone。（梦已逝）” 花雨中，女孩看着面前的宫殿，大门之后，只能隐约看到那里面那数百步的台阶，和那座位于宫殿内高山之上的神庙。 面前，那高耸的宫殿，大门早已对来访者打开，但却没有一个人胆敢靠近，也没有一个人胆敢走进去。 耳畔，悠扬的歌声依旧，但女孩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恐怕这歌声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到吧。 不知为何，当她听着那歌声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一种痛感，就仿佛假如走进这座宫殿之后，她就会失去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她的脑海当中不时回现着，她却分不清楚那究竟是男是女，是美是丑。 大概……进去之后就能明白一切了吧。 她心中如是想着，举步向前。 “all_disappear_with_eternal_regret。（恨飘零）” 一步步的走了数百步台阶之后，女孩却没有感觉到疲惫，或者说，死人的躯体又怎么可能会感到疲惫呢？ 面前，就是神庙的大门，大门只是虚掩着，没有关上，正等待着有人推开。 歌声，渐渐的停下。 女孩伸出手。 脑海当中，人影已经完全消失了，空空荡荡，什么记忆也没有。 她平静的推开…… “轧……” 神庙之内，是一个仿佛全新的天地，蓝天，白云，碧水，溪泉……还有那一位位姿容明艳不可方物、正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美丽人影。 那些女性，或是高挑，或是娇弱，或是温柔，或是英气……不一而足，宛如是将整个世界的美女都纳入到这一天地当中一样。 她们之间的唯一特点，便是都有着一双竖立的蛇瞳，而这非但没有破坏她们的美丽，反而还多出了几分异样的美感。 “来了一位小妹妹呢……” 她们之间一边好奇的看着年幼的女孩，一边相互悄悄地咬耳朵，说着些道。 而在这众多身影当中，却有一个身影格外的瞩目，红色的柔顺长发，从容大气的气度，一举一动之间的威严，可谓是这众多佳人当中最璀璨的那颗明珠。 而此刻，蛇之女则走进女孩的身旁，用一只柔荑般的白皙手臂，牵着她的手，对着她轻声说道。 “这一万年来，每一百年间我便会挑选一位侍女，为父亲献上歌舞和音乐，你是第一百位，明白了吗。” 女孩没有问什么，自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蛇之女便牵着她的手，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之下，走到了溪泉的一处，女孩便默默地坐下，伴随着众多蛇之女的侍女们一起喃喃祈祷着。 …… 而在海底的最深处，沉睡了许久的大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听着耳畔的祈祷声，心中想着。 “已经一万年了吗。” （文中的歌乐，都是关于《傀儡谣》的翻译，是基于道教祭祀音乐而来，很不错、也很有趣的音乐。） 第五十九章 一万年里，改变了什么 一万年意味着什么？ 在大蛇的前世里，一万年里，一群懵懂的石器野人从茹毛饮血走向了探索太空，是一个东方古国十几个王朝的统治时间总和的两倍，是意味着超过五百代人生死更替，意味着这一万年间所涌现出的一个个耳熟能详的传奇人物，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更多…… 文明诞生了又毁灭，王国出现了又消失，那些意气风发的英雄豪杰尚未一展胸中的万丈豪情，便已经化为了一堆枯骨，数十万人、乃至上百万人，决定了一个个文明与国家命运的史诗战争一次次的重演，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与心神向往的时代，一次次的出现…… 然而，这天地也依然还是天地，星辰也依然还是星辰，只是亘古不变的静静俯瞰着身下的渺小人类。 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消失而停止运转，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这一万年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比如在洛基的极力维护之下，神灵勉强默许了大蛇在东方世界和尼德兰海的权力，但也正因为如此，洛基被亚萨神族里开始遭受到了排挤，他竭力试图为大蛇辩解、让诸神将大蛇释放出来的计划失败。 神灵们窃窃私语的抱怨，这位神灵领袖不注重诸神的荣光与利益，只在意他那几个凶顽暴戾的孩子…… 又比如，在几位华纳神与亚萨神之间的通婚之后，华纳神族与亚萨神族之间正式结为盟友，从此，两个一度开启大战的神族之间，约定两大神族之间共同进退。 还有，诸如精灵与矮人因为仇恨而结为死敌、奥丁重新罗列制定天上的群星位置等等。 但最重要的…… 还是莫过于神灵与霜巨人之间所爆发出的四次规模空前的大决战。 每一次战争都会卷入大量的种族，从而导致了整个世界都随之大洗牌，人类、神灵、巨人，乃至众多的怪物、死者、海洋文明，都或主动或被迫的参与到其中，很多的种族与文明都随之消亡，也有很多的种族和文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 包括大蛇所培育的蛇人国度，也一样几度被迫参与到着决定整个九大世界命运、神灵与巨人角逐的大战当中。 第一次的巨人与神灵战争，便直接导致了统治了东方大沼泽世界一千多年，被誉为东方之王、蛇人之王、蛇之女的莫娜战死，以至于大蛇不得不从冥国之主海拉那里讨要莫娜的灵魂，并确立了一个制度： 所有被选为蛇之女侍女的灵魂，都将不归死神海拉所管。 屹立于东方上千年的强大拜蛇教王国随之崩溃，蛇人远遁，逃入海底的古老娜诺当中，只留下了那些继承有部分蛇人血脉的蛇民。大蛇对于陆地上的掌控力，一度被削弱到近乎没有，直到莫娜不断努力挽回，才花了数百年之间，将拜蛇教改变成了蛇崇拜，从信仰蜕变成为一种蛇民的天然文化。 第二次的巨人与神灵战争，倒没有怎么干预到大蛇，只不过，神灵与巨人把整个海洋都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无数的海水顺着这道巨大裂缝，顺流而下，流入死神海拉的冥国当中，化作冥河，将那些逝去的死者灵魂自发的牵引到冥国当中去。 …… 每一次的神灵与巨人之战，都将令整个宇宙为之震动，四次空前大战，令霜巨人步步后退，被逼的连自己的大本营——约顿海姆都难以完全掌控了。 而借助着这四次大战中，强势碾压自己宿敌霜巨人的余威，亚萨神族的权势也终于抵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整个宇宙、九大世界，所有的古老神灵与巨人，都恭顺的向他们低下了头，表示臣服。 日月所至，皆为神灵疆域。 虽然还有些不长眼的怪物偶尔胆敢挑事，而各个种族之间也大多只是名义上臣服，实际上依然具有相当的自主权利……但这些小事都不重要，对于亚萨诸神而言，重要的是整个宇宙都终于正式匍匐在了他们的脚下，他们终于是真正成为了九大世界的主宰，而非只是在名义上。 在那一天，整个九大世界整整一天里都在下雨，不过从天上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甘甜的酒。 诸神的喜悦与欢庆，自然要让整个宇宙都与他们共享。 而在那一天里，大蛇躺在海底里默不作声，纵然那些锁链穿透了它的血肉、捆进了它的骨头里，令它挣脱不得，被迫作为囚徒困在这海底当中一万年，它也只是沉默着。 当能够用蛮力就可以解决问题时，大蛇会懒得去动脑子，直接蛮力平推过去；但当他被困在这深海当中，无力挣脱，也无从发挥自己的庞大力量时，他便选择了去磨砺自己的智慧，让自己即使失去力量也能够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 上万年里，实在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包括大蛇的性格和心智，聆听着无数蛇民祈祷的他，早已不像最初那样易怒、易躁，变得冷静了很多，心智之狡黠、之诡诈，完全无法让人和一万年前的那条傲慢大蛇联系起来。 然而，一万年的时间里，也依然有很多事情是无从改变的…… 那凝结成冰冷杀意的怨恨。 …… 耳畔，早已听不到了魔狼的诅咒与低吼声，不过，大蛇并不认为魔狼是放弃了复仇，恰恰相反，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大蛇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远方那股令人感到深深颤栗的暴戾与残虐。 “嗬……” 那种令人战栗的感觉当中，带着魔狼积淀了一万年之后的种种阴沉而黑暗的负面情绪，仿佛能够让人隐约看到在那无尽黑暗当中，身形模糊，正在低声吼叫着的暴戾怪物。 它早已难忍煎熬，时时刻刻准备着向诸神复仇。 如果感受到这一切的是个人类，大概已经直接疯掉了吧，但大蛇不会。 虽然直到现在，大蛇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曾经是人类、还是以蛇的身份拥有了人的记忆，但有一点是它可以确认的，纵然它曾经是个人类，但经过这一万多年来的岁月洗礼，他也早已不可能还是常人眼里的那个人类了。 此刻，他只想静静地等待着，忍耐着。 他能够隐约意识到，恐怕自己等待了一万年的那个机会就快要到了。 “哗啦啦……” 它试图抬起了头，看着头顶，身上的锁链却随即发出一阵细碎的金属碰撞声，死死绷紧，令它再难动弹。 纵然是如此轻微的动作，身体已经变得越发庞大起来的它，也已经难以办到了…… 而透过那深沉的海水，越过重重白云，大蛇能够依稀看到诸神在天上阿斯嘉特当中纵情欢欣的场景。 森冷的瞳孔当中，变得愈发冰冷起来。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第六十章 巴德尔的噩梦 “啊！！！” 阿斯嘉特，一座放出无限光明的美丽宫殿之内，猛然之间传出一声惨叫。 四周都是各种金银镶饰的卧室之内，光明之神巴德尔坐在床上身上半盖着被子，刚从噩梦当中惊醒的他，犹有汗渍残留的英俊面孔上写满了慌乱，翠绿色的眼睛还在不时的颤抖着。 良久之后，他才抚着自己的额头，慢慢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 “光明之神巴德尔被噩梦所困扰！” 这个消息，几个月后便传遍了整个阿斯嘉特，引的诸神议论纷纷。 生性宽仁的巴德尔不得不说性格确实是好到了某种地步，在多是狂战士性格的北欧诸神里是个极度罕见的老好人，甚至是称得上圣母性格。 正如同他所象征的光明一样，不会因为对方的善恶、性别、种族、出身而有任何的嫌弃，而是一视同仁，都报以同等的光明。 不要说神灵，就连被镇压在海底之下的大蛇都曾经和偶然出游的他见过几面，交谈过之后，大蛇意外的看这家伙还比较顺眼，至少是从“必须杀光的众神”里单独拎出来，专门划分出了一个“可杀可不杀的神灵”行列。 从神灵居住的阿斯嘉特，到霜巨人居住的约顿海姆，除了海姆冥国因为环境太过恶劣，除了死人和少数神灵才能呆，所以巴德尔没有去过之外，九大世界里可以说到处都是巴德尔的朋友。 而这样的性格，也导致其优柔寡断，难以果决，偏偏作为奥丁除托尔之外最大的儿子，他又是神王继承人，所以，为此他的儿子佛尔塞提才被作为公正与真理之神，以辅佐他进行种种判决。 而现在，这位未来的神王却偏偏陷入到了噩梦困扰当中。 神，往往很少做梦，而一旦做梦，往往都是非比寻常的梦境。 诸如是穿梭于过去未来，预见过去未来事；或者是来往生与死的界限，与那些非凡的生者与死者，在梦境当中沟通；而噩梦，则往往意味着什么不好的预兆。 光明之神巴德尔确实是性格温和到了一定的程度，以至于最初没有把自己的噩梦说出去，只是因为每晚都做噩梦，导致这位光明神的意识衰弱、精神憔悴，才令他的母亲——众神之后芙莉嘉得以注意到，然后，怜惜自己这位未来神王儿子的神后才在金宫之内召集诸神，试图寻找一个办法。 神后有诏，所有的神灵都当然要前来了。 金宫之内，诸神或是占卜，或是法术，又甚至是直接钻进光明神巴德尔的梦境当中，在用尽种种方法之后，包括有预知过去未来之能的神王奥丁、神后芙莉嘉在内，众神也都无法完全解读出巴德尔噩梦当中的含义，但是唯有一点是所有神灵都认可的，那就是这是一个巨大的凶兆。 奥丁沉思了许久之后，骑上了他那匹八足天马，准备亲自去往海姆冥国当中找死亡之主海拉问问情况。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一些关于死亡的征兆，连身为神王、能够预知未来的他都不知道的话，那大概只有半个死人的海拉和那个智慧巨人密弥尔知道了。 八蹄的神骏一路划破天空，越过海洋，顺着冥河前往那个笼罩在重重迷雾当中的死亡之国。 然而，令奥丁有些奇怪的却是，在他的视线俯瞰之下，掩藏在深深迷雾当中的死亡之国那处唯一亮有灯光的宫殿内，此刻却仿佛传来了什么庆祝的声音。 神王微微皱眉，他骑着八足神驹，只在空中盘旋着，没有真正落入到死亡之国内。 早在天地诞生之初便已经存在的死亡世界，有着其自身的规则和秩序，即使是神王奥丁也难以忍受那种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环境当中，倘若真的直接落到那个死亡世界当中去，就算他是神王，恐怕也难逃蜕变成死者，然后被身为死亡之主的海拉所奴役的命运。 别的不说，在那死亡之国内，那些早在世界诞生之前，便在远古霜巨人和远古神灵之间的战争中丧命的远古生灵可都还在呢，在那个时代，死亡世界就已经存在了，但纵然他们曾经如此强大，在死亡之后，也终究是不得不屈从于死神海拉之下。 不过，不能直接进入死亡世界并不代表奥丁对于死亡世界无能为力，不然，他也不可能让海拉向其俯首称臣。 他伸出一根手指，手指在空中飞快飞舞，口中念诵着种种如尼文字，口中的声音如雷电轰鸣，不多时，寒风与暴雨在他的咒语之下顷刻而至。 在呼啸的寒风与风暴当中，身型远比人类更大、更加趋近于巨人的海拉从奥丁身下的死亡世界当中响应召唤而来。 她飞在空中，俯瞰着自己面前骑着八足神骏的神王奥丁，冰冷的眉宇之间过于什么太多的恭敬，只是对于奥丁微微俯身，以示自己对于神王的些许尊敬，然后慢慢问道。 “神王呼唤我前来，有何事吗？” 奥丁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身型庞大的海拉，然后高声问道。 “你的宫殿之内，为何有欢庆之声？” 海拉含糊其辞的回答道。 “死亡世界即将迎来一位尊贵的来人，所以我们为其酿造了醇美的蜜酒，为其筹备盛宴。” “那人是谁？” 奥丁丝毫没有听从海拉的躲闪言语，而是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海拉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道。 “神王，生者有生者的规则，但死者也有死者的秩序，万物有生必有死，纵然您贵为神王，但有些事情，您还是不要追究太多了。” 奥丁的眉头紧锁，苍老的面容被浓郁的花白胡子所覆盖，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人是巴德尔，对吗？” 他突然之间开口道。 海拉没有回答他，但没有回答，本身便已经是一种回答。 “就没有办法阻止吗？” 神王紧紧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海拉，追问道。 在他面前，海拉的脸上不置可否，脸上多出了几分冰冷与不满。 “或许有吧，但那已不是作为生者的神王的您，所能再继续追问的了。” 说着，不等奥丁再说话，她便直接自顾自的返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当中去。 奥丁的脸上默然以对，海拉的态度很明显，生者的世界和死者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作为死者之王，一切死者都归海拉所管辖，就是神灵死了也是一样，而奥丁则是统治一切生者的神王，两者本来是应该身份对等的。 而海拉现在虽然迫于如尼文字的力量，不得不对他俯首称臣，但有些事情，不能问就是不能问，就是这么简单。所以，奥丁步步紧逼才会令她如此不满，以至于直接拂袖而去。 他静静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脑海当中却莫名划过了一个词。 “雷加鲁克……” 突然之间，他的心里，多了几分恐惧与怅然若失。 推荐一本书《我是国宝我怕谁》 很有意思的变兽萌文，类似回猫的小说。 《我是国宝我怕谁》 作者:别致苏 有人说大熊猫咬合力仅次于北极熊，和棕熊齐平；山原奔跑速度超过刘翔平地最高；能爬上二十米以上的树；能把三四头狼当坐垫玩…… 丫这么一种凶残生物，居然靠卖萌为生！还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没有一点羞耻的觉悟。简直没天理！ 顾苍曾深以为然。直到——他变成了一只熊孩子，吃饭“葛优瘫”，睡觉挂东南，走路滚圈圈，打个嗝儿都把一群人笑翻！丫才发现一天24小时不间断卖萌原来这么累！ 嗨呀，好气啊！这坑爹的怂萌熊生…… 第六十一章 孑然一人 而当神王奥丁回到金宫之内后，神后芙莉嘉担忧的看着他，他却沉默良久之后，叹息道。 “海拉告诉我，巴德尔的死讯。” 同样精通于魔法，具有预言能力的神后看着她丈夫忧愁的表情，刹那间一点就通，她不由惊讶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 统御九大世界、整个宇宙万事万物的神王，此刻也只能是沉默着，只是在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整个宇宙之间，除了饮用了智慧泉的智慧巨人和神王之外，也只有命运三姐妹和神后芙莉嘉能够通过自己的预知能力隐约预感到那雷加鲁克、诸神黄昏的到来。 而这仅有的几人，虽然对于那诸神黄昏的到来担忧不已，做出种种努力以试图回避那注定的命运，但却仿佛蛛网之下的飞虫一样，越是挣扎，就越是陷的更深…… 神后一下便明白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这已不仅仅只是光明之神巴德尔的一人安危了，如果说巴德尔所做的噩梦是其对于诸神黄昏的预兆，那么……或许当巴德尔真的按照预兆一样死去的时候，恐怕……诸神黄昏就真的无可回避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神王奥丁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他也没能想到什么办法。 而神后则也只能是沉默着，转而担忧的看向另一个方向，在那里被宫殿所遮挡，但神后却能直接透过阻隔看到那个躺在床上，曾经英俊无比的脸上此刻却眉头紧皱，满头大汗，陷入到了深深噩梦痛苦当中的巴德尔。 神后咬着下唇，看着自己此刻正饱受煎熬的孩子，露出了浓浓的不忍之色，她喃喃道。 “巴德尔，母亲一定会帮助你的……” 而看着自己身旁的神后，神王却坐在自己的神王宝座之上，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想着些什么。 …… 护子心切的女人是可怕的，而如果护子心切的是一位神呢？ 下定决心之后的神后，展现出了她前所未见的凌厉与凶悍，数天之内，无论是巨人还是神灵、草木、人类，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接受到了来自神后的强硬命令。 “宇宙万物都要在此起誓，发誓永不伤害光明之神巴德尔！” 芙莉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生死危机，那只要让所有生灵都不允许伤害巴德尔就可以了。 神后的命令前所未有的异常强硬，是神灵和巨人，那就直接率领瓦尔基里与众多的英灵军队亲自上门要求，一副胆敢不从就直接剿灭当场的架势，而凡人和其他死物，则直接一纸命令，喝令他们顺从神后的旨意。 九大世界当中的所有生灵，第一次全部都接到了来自神后的亲自命令。 而这个行列当中，自然也同样包括了被镇压在海底深处的大蛇。 碧空万里的晴空当中，汹涌的大海之上，几名身上穿着耀眼盔甲的瓦尔基里骑着天马悬浮在空中，身旁则是成千上万、遮天蔽日的英灵战士，那庞大的数量遮挡了阳光，令大海都为之失去了亮色陷入到黑暗当中。 “大蛇耶梦加德！奉神后的旨意，你当在此起誓，永远不得伤害光明之神巴德尔！” 为首的一名姿容姣好的瓦尔基里，跃马上前，对着自己面前的大海呵斥道。 她一边说着，手中的长枪和盾牌隐约做出戒备的姿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由不得诗寇蒂如此戒备，在大蛇肆虐的时代里，她作为接引英灵的女武神可是接引了不计其数的英灵战士，也见到过大蛇那令人颤栗的庞大身姿，对于大蛇的强大有着极为清晰的认识，如果大蛇真的发怒起来，纵然是几位身为神灵的瓦尔基里，联合这上千万英灵战士的力量，恐怕也难以控制住这头大蛇吧…… 而在海底之下，静静躺在深海海底之下、身上捆着无数锁链的大蛇则抬起头颅，望了头顶乌压压一片的军团一眼，竖立的蛇瞳当中似是带着几分嘲讽。 “诗寇蒂，诗嘉古尔，希露德，古娜，格恩达尔，盖尔诗寇儿……十几人的瓦尔基里，这次倒是来了一半，看来神后芙莉嘉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瓦尔基里虽然通常说是九人，但实际上倒也并不限定只有九人，其中的每一位都是真正的神灵，具有强大的力量，只是自愿成为神王奥丁的侍女，为神王奥丁接引英灵战士。 瓦尔基里既然出现了，那也就意味着这次也不单单只是神后芙莉嘉的意思，同样也获得了神王奥丁的同意。 而如果再往上看，大蛇甚至能注意到，头顶的太阳虽然只是看似平静的在空中飞翔，但却有一双警惕的目光正从太阳之上投下来，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只要大蛇稍有异动，怕是太阳就会直接联合众多的英灵战士一起与它激战，而像这样，潜伏在大蛇所看不到地方的神灵大概也不在少数吧。 共同掌管一切宇宙万物的神王神后，此刻的决然意思已经无比明确，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就算是拼上打上神战、把整个宇宙都给打出个窟窿的代价，他们也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未来的神王继承人、光明之神巴德尔。 如此强硬的态度，不要说巨人，就连那些神灵都有些吓到了。 瓦尔基里们率领的英灵军团在九大世界当中横行，穿梭与生者与死者的世界当中，不折不扣的执行着来自神后的命令，所到之处，纵然有反抗的力量，但也是被直接镇压扫平，其引发的怨愤不可谓不大。 若非四次神战的余威赫赫，令整个九大世界都强行纳入了阿萨神族的统治之下，又只是要求起誓不能伤害一位神灵，换做其他情况，怕是此刻已然是九大世界里的半数都要直接反叛了。 即使如此，也不乏一些强大生灵因为不愿意而与英灵军团大战的事情发生。 而躺在大海深处的大蛇，甚至不乏恶意的揣测，这说不定也是神王神后为了故意试探九大世界对他们忠诚与否的一个手段，如果确实是已经被打服了，这次自然也就乖乖起誓了，不愿起誓的刺头自然就是正好借这个机会一举扫清了。 当然，恶意揣测归恶意揣测，在神国阿斯嘉特当中也暗中布有一些耳目的大蛇，也知道巴德尔陷入噩梦当中的事情确实是真的，奥丁和芙莉嘉确实是为了光明之神巴德尔的安危而伤透了脑筋，并非是什么手段。 “耶梦加德啊，你究竟如何抉择！” 久久没有听到大蛇开口的诗寇蒂，再次高声呵斥道。 一边说着，一边做好了随时大战的准备，蔚蓝色的美丽眼睛当中充满了警惕，与此同时，在她身后的众多战士们也已经做好了戒备的准备。 一股淡淡的危险味道渐渐生出。 而良久之后，在诗寇蒂的耳畔响起了一个低沉而平静的嘲弄笑声。 “呵呵……我应允了。” …… 数个月之后，天上地下的一切生灵都已经对巴德尔起誓，不再伤害巴德尔分毫，而缠绕了巴德尔许久的噩梦也随之渐渐退去，就好像危机终于被接触了一样。 令神王与神后紧张了许久的心，终于缓缓落地。 金宫之内，重新恢复了旧日风采的光明之神巴德尔坐在自己的神座之上，微笑着接受来自众神的由衷庆祝，并感谢着他们的帮助，神王和神后则高坐在王座之上，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和睦景象。 偌大宫殿之内，充满了祥和而高兴的气氛。 而在宫殿角落的一根梁柱背面，唯有一位笼罩在阴影当中的神灵则斜斜的靠在大柱旁，双手抱胸，背对着自己身后陷入到欢庆中的诸神，沉默无声。 他的面孔笼罩在阴影当中，看不清表情，明明身处众神的盛宴当中，他的身上却笼罩着一种与其欢庆氛围截然不符的淡淡疏离与孤独感。 他就这么背靠在柱子上，无声的听着身后不过几步之遥的众神欢笑，短短的距离，却仿佛将其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又或者说是众神都在刻意的忽略他，忽略这位曾经的十二首领…… 第六十二章 逐出亚萨园 （因为接下来会有一个巨大的剧情反转，所以我这段时间琢磨了很久，只能是保持一天一更，希望读者勿怪。） 亚萨园内，光明神巴德尔正安静的坐在花园当中，与其他爱好战斗的神灵不同，身为主神，他却意外的更喜欢看书，无论是什么书籍，只要是文字，他都会觉得很喜欢。 “喳喳……” 耳旁，欢快的鸟啼声不绝于耳。 而正当他坐在花园当中静静看书的时候，突然之间…… “呼！” 在尖啸的破空声中，一根闪耀着寒芒的长枪猛然之间飞向了他，而这时，光明神巴德尔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在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眼看着长枪即将射中巴德尔的身体，突然之间，长枪在半空中软弱无力的落下，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嗙”的脆响，只留下了远方几位神灵的嬉笑声，而听着那远方的笑声，愕然的巴德尔也只能是笑了笑，继续开始看书。 自从巴德尔被宇宙万物所发过誓之后，他便再也无法受伤，也不会有什么生死危险，于是，向光明神巴德尔抛掷各种武器，就成了百无聊赖的诸神之间乐此不疲的一个新游戏。 而性情温和的巴德尔，对于他的同族们对他进行的新游戏倒也没有说什么，别说是不能受伤的武器，就算是真的能够致命的武器，按照这些胆大爱惹事的北欧诸神的性子，那也是时常相互之间投着玩。 而不远方，一位雄伟高大的神灵则有些羡慕和落寞的看着不远方的光明神巴德尔，他是光明神巴德尔的兄弟黑暗神霍德尔，但与他的兄弟不同，巴德尔高大英俊，受到所有神灵的喜欢，而霍德尔却因为长相平凡，而在他哥哥的光辉照耀之下显得毫不起眼。 明明他拥有着仅次于雷神之下的强大力量，明明他任劳任怨，对于自己父亲奥丁所交付的任务从不打折扣的完成，但是……无论是谁，都只关注巴德尔，却不在意他。 莫名的嫉妒在他心中燃起，但他并让嫉妒的感觉在心中停留多久，毕竟，他还是尊敬他的哥哥的。 他注视着远方的巴德尔，叹了口气。 “唉……” 刹那间，两声叹息同时响起。 霍德尔急忙扭头，却只见在他的身后，外表俊美的洛基正啃着自己手中的苹果，一边叹息着。 “你怎么在这？” 霍德尔轻轻皱眉，自从洛基竭力试图为他的几个孩子辩护以来，诸神与洛基之间的关系便在不断恶化，以至于到了现在，几乎所有的神灵都下意识的避着洛基、疏远他。 他被孤立了。 唯有诸如托尔和巴德尔等极少数几位神灵，现在还和洛基保持着一定的关系，而霍德尔，显然不属于这个行列之内。 洛基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息了一声道。 “渺小卑微的弟弟，被光辉无限的哥哥掩盖了所有的光彩，被人无视、冷落……这种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他的瞳孔仿佛洞彻了霍德尔的内心，平静的说着。 霍德尔被他蛇一样的眼睛盯的格外不舒服，便欲转身离开。 “也是，弟弟本就应该让着点哥哥，不能抢了哥哥的光芒，在哥哥身后默默地做一个辅助者，就算有不满也不能向哥哥抱怨。” 但身后，洛基平静的话语却令霍德尔停下了脚步。 他停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望着身后正在吃苹果的洛基沉声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洛基看着他，如蛇一般的竖立瞳孔冰冷无比，脸上却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虽然不能抱怨，但是，弟弟只是向哥哥小小的发泄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 说着，洛基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根短短的榭寄生树枝，然后，榭寄生树枝在他的手中变幻成了一柄树枝制成的长剑。 “要不要试试朝着你的哥哥投掷一下这柄长剑，小小的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呢。” 洛基的低喃声在霍德尔耳畔响起，带着一股诱惑的魔力。 霍德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握紧了洛基手中的木剑，转身看向了花园当中的光明神巴德尔。 在霍德尔的视线当中，正在花园当中静静看书的巴德尔，看起来就好像是被无数的鲜花和光芒所环绕了一样，恰如他的一生，璀璨无限。 他有些紧张的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木剑，口中喃喃道。 “虽然不能抱怨，但是，弟弟只是向哥哥小小的发泄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 虽然有些犹豫，但当他想到自己的哥哥已经被宇宙万物都给起誓过了，便觉得不过是小小的玩笑而已，没有什么的。 而在他的身后，他所没有看到的地方，洛基的瞳孔当中却充满了冰冷与死寂。 狰狞、残忍、愤怒、恨意、狂暴、不甘…… 种种负面而阴暗的情绪充斥在他的瞳孔当中。 “弟弟只是向哥哥小小的发泄一下……是可以的吧。” 洛基无声的说着，瞳孔当中逐渐蜕变成了漆黑到可怕的黑色。 如果瓦尔基里们在这里的话，她们就能意识到，她们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株榭寄生树枝…… 洛基，用他的如尼文字，把这根榭寄生树枝给偷偷藏了起来，这根树枝，并没有对巴德尔起誓过，它可以伤害到这位光明神。 而此时，在诸神当中力量仅次于雷神托尔的黑暗神霍德尔，已然将手中的木剑高高举起，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死死绷紧，高高鼓起，万钧之力已然蓄势待发，木剑稳稳的对准了那还浑然不觉的光明神巴德尔。 “嘭！” 在轰然响起的暴鸣声中，霍德尔将手中的木剑猛力抛出，远方的光明神巴德尔应声倒下…… “哼哼哼哼……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惊愕而不知所措的黑暗神霍德尔身后，火与恶之神、欺诈之神洛基则捂着自己的额头，吃吃的笑了起来，他笑的前俯后仰，笑声当中带着浓浓的快意，他终于向他的那位“神王兄长”小小的发泄了一次自己心中的不满。 但在这笑声当中，却又仿佛还夹杂有几分莫名的哀愁与伤感…… …… 光明神死去了，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乌云笼罩了天空，不安的雷电在云层当中游走。 而就在这时，从天上却突然之间掉下了什么东西…… “砰！！！” 轰鸣的巨响声之后，原本平坦的地面之上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之内则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 “咳……咳咳……” 那个曾经俊美无比、面对众神露出爽朗微笑的神灵，此刻却正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血液当中还不时夹杂着他些许碎裂的小块肝肺碎片。 他并没有如雷神托尔般那么强健的体魄，从亚萨园内被暴怒的众神直接赶出亚萨园、抛下天空的他，数根肋骨直接断裂，深深的扎入在他的五脏六腑当中，倘若不是它身为霜巨人后裔的强大恢复力，恐怕就已经死了吧。 “轰隆隆……” 天空当中，雷龙游走，暴雨顷刻之间落下。 在暴雨当中，深坑当中很快形成了浅浅的一层积水……血红色的积水。 而躺在这污秽不堪的深坑当中，人影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这么静静地躺着，任凭雨水打乱他的发丝，死寂的瞳孔当中空洞无神。 良久之后，他才伸出了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脸，雨水溅落在他的脸上，形成一道道水痕往下流淌，宛如是他在无声的哭泣。 第六十三章 筹备战争 数个月之后，九大世界都得知了一个消息，光明神巴德尔被黑暗神霍德尔所杀，唆使他的火与恶之神洛基被愤怒的众神从亚萨园之内赶了出去，而黑暗神霍德尔也陷入到了深深地不安当中。 众神试图向死神海拉讨要光明神巴德尔的灵魂，但海拉却以“生者有生者的秩序、死者有死者的秩序”为由，悍然拒绝了众神的请求，纵然诸神为之怒发冲冠，也是对于身处死亡国度的海拉无可奈何。 在很多人眼里，这是海拉对于自己被半流放到死亡世界里的遭遇，而对众神的一次激烈报复，而海拉究竟怎么想的，却谁也不知道。 按照北欧人的习惯，至亲死亡已经是无比的悲痛了，而被自己的至亲所杀死更是哀上加哀。 一个家族成员杀死另一个家族成员，这便是最大的不幸，任何手段都无济于事，哪怕是杀了那个杀人的家族成员也不能弥补创伤，但又不能让家族之外的人杀死自己的家族成员，因为这只能招致更大的不幸，所以，最多只能将家族成员放逐。 本来，众神都已经为此感到了深深的悲伤，但神王奥丁却做出了一件令人瞠目的事情，他与一位名为琳达的女巨人结合，生下了一个名叫瓦利的新神，瓦利长的极快，不到一天便长大成了成人模样。 因为他刚出生，还尚未梳洗，所以即算家族成员又不算家族成员，因此，刚出生不到一天的他便遵从了父亲的话，手握枪和盾，将黑暗神霍德尔杀死…… 谁也不知道奥丁为什么要做的如此决然，但愕然之余，也只能是接受了奥丁的判决。 在那高高耸立的神王宝座之上，唯有神王奥丁无声的俯瞰着自己身下的九大世界，沉默的外表让人猜不透这位神王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 然而，这一切都和大蛇没有什么关系，此刻，他正忙于处理筹备那即将可能到来的“诸神黄昏”。 虽然他不太清楚诸神黄昏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到来，但无论是他的隐约回忆和梦境，都让他意识到:诸神黄昏大概即将到来了吧。 为此，他也开始了最后的备战准备。 一万年的岁月，毕竟不是虚度的。 不要说蛇人，就连人类世界都已经从粗浅简陋的半原始氏族部落，走向了成熟的封建制度当中，武器从一万年前的石头、骨器和部分铁器，全面进入到了钢铁的时代，城市早已从低矮的土墙变成了坚固厚实的高大石墙，人类社会的文明程度与发达程度远远不是那时可能想象的。 曾经那种身上随便披层狮皮、手里拿根大棒就能上战场厮杀、纵横驰骋的远古英雄时代已经过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群群身上穿着厚重钢板盔甲，装备精良、武装到牙齿的铁皮罐头时代。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合格的士兵都必然是身上穿有厚实重甲，手里拿着专门为应对重甲而生的战锤，用于凿穿那些寻常刀剑根本伤害不了的厚厚铠甲，全身上下都覆盖在铠甲当中没有一丝缝隙，纵然是不依靠近战的人类弓箭手、弓弩手，都必然是身上穿有轻鳞甲和锁子甲。 在这种军队的面前，远古时代，那些身上随便披个袍子、再拎块刀片就能够上战场的局面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就算是出现了，那也只能是被这些精锐士兵碾成粉碎的结果。 甚至于虽然还是冷兵器时代，但这个世界里的人类社会，在冷兵器的运用上却还要远远凌驾于大蛇前世记忆里的那个人类冷兵器时代末期。 至少，在大蛇前世记忆里的那个人类社会，即使是到了十五世纪末期，人类也绝对不可能拥有如此充裕的钢铁产量和储备量，能够给每一位士兵都做到每人都可以拥有一具全身铠甲的夸张地步。 但在这个有神灵和诸多种族的世界里，确实可以做到。 人类通过向精灵（光明精灵）和矮人（黑暗精灵）们学习，学到了大量的法术知识和锻造技巧，精灵的法术知识仅次于神灵，而矮人更是能够为神灵铸造神器，通过向两者的不断学习，纵然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知识，也足以让整个人类世界产生出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大战之前先去占星、占卜，向神灵祈祷祭祀，然后在武器上施展一些简单的如尼魔法。 又或者是干脆武器上直接就是刻有如尼符文、利用法术提炼金属等等，无不表现出人类世界当中所充斥着的神灵与法术的身影存在。 神灵与法术，就这么与人类世界紧密相关起来，亦如大蛇前世的科学。 在大蛇看来，比起自己前世的冷兵器社会，这个世界的人类反而更接近于前世dnd、魔戒当中的那些人类世界，是一个建立在魔法之上的奇幻冷兵器世界，纵然这样的士兵目前还无法与那些普遍具有超自然种族血统、乃至神灵血脉的古代英雄们相抗衡，但也足够让人惊讶的了。 也正因为如此，上次面对那几位瓦尔基里和上千万英灵军队的庞大军势，大蛇没有去按照自己的恶劣本性开口嘲讽什么，去激起事端，而是直接答应了。 一方面是因为大蛇隐约意识到，纵然他起誓，恐怕光明神巴德尔也一样会死，另一方面，却是那上千万的英灵战士们令他也感到了侧目。 那些更新换代过的厚重铠甲和沉重武器，无不在表示着这些英灵战士的强大，大蛇虽不认为这些“微尘”能够对于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可是，在很多神灵和巨人眼里，这恐怕已经是一股压倒性优势的强大力量了。 不过，大蛇倒不认为自己麾下的诸多海洋种和蛇民们会比这些人类英灵差，相反，在综合了大蛇的种种前世想法之后，蛇民和众多海洋种之间，反而更有一点走蒸汽朋克风格的味道。 没能制造出枪炮，但那些钢铁塑造的海底城市和众多带有异域科技风格的建筑，则都在无声的说明着蛇民的文明水平，绝对是丝毫不逊于、甚至还要高于那些走奇幻中世纪风格的人类。 在人类世界，“手艺灵巧的东方蛇民”，善于打造种种古怪而奇艺道具的传说可是极具盛名。 而感受到诸神黄昏正在悄然接近的大蛇，则在开始督促那些拥有自己血脉的蛇民和种种海洋种们，加快壮大军队的步伐。 虽然在大蛇眼里，这些蛇民和海洋种，更多的还是属于充当备用口粮，饥饿的时候就直接吃掉几个海底城市填饱肚子，但仔细想想…… 这些蛇民，好像作为军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数量一多，好歹也能应对一下那些英灵军团和几位神灵不是？ 毕竟，也不是每位神灵都像托尔那么能打，能拖住、甚至是正面对抗神灵的可能性，大蛇想了想，认为还是有可能的。 而之所以不确定，更多的也还是因为…… 在大蛇眼里，“虫子”和“微尘”之间究竟能有多大差距呢？ 它还真是不确定。 而正当整个尼德兰海和整个东方沼泽世界，都在某种庞大的意志驱使之下，紧锣密鼓的为战争做动员时…… 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海底。 第六十四章 洛基的茫然 “我曾经以为，你或许会过的不太好，不过现在想来……我大概是想多了吧。” 在一道巍峨庞大的海底山脉面前，望着自己面前遥远的山脉，一个身体笼罩在斗篷当中、看不清容貌的人淡淡的说道。 而与他相隔不下数十公里的远处“山脉”，则好像偶然间回应式的动了动一样。 在这座山脉的顶部，坐落着漫天花雨、容纳上百万人居住的蛇人圣地——娜诺城，而在娜诺的下方则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大的无比惊人，好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样，足可容纳数十座山峰在其中。 而在这洞窟当中，无数的年轻蛇人正奋力的用手中的绳索和工具，好似蚂蚁一般在巨大洞窟的红石璧上艰难跋涉，努力清除掉那些残留在洞窟上的深海植物和种种泥垢，而更熟练的人，则会被安排去清理洞窟内的那上百座高耸的白铁山峰。 这些数以万计的蛇人，不知疲倦的努力工作着，竭力不让这个庞大洞窟内有丝毫的污秽，而只有远方那个身体笼罩在斗篷当中的人才能够明白…… 它们所清理的哪里是什么洞窟，这分明是一张张大的蛇口，那上百座坚硬无比而又高耸的白铁山峰，则明明都是大蛇那一根根锋利的牙齿。 苦恼于自己的深渊巨口长久没有经过清理的大蛇，正是在这些蛇人的帮助之下才得以保证自己的牙齿始终光洁如新的情况。 而诸如此类的情况还有很多，这一万多年来所积累下的众多海洋种们将一座座城市安在了大蛇的身上，也因此，这些数以亿万计的海洋种们，也都顺带肩负有为大蛇清洁身躯的职责。 毕竟，对于这头此刻连翻身都做不到的大蛇而言，有人能够为他清洁一下身体、解决那些寄生在它鳞片上、血肉里当中的诸如藤壶、厚厚海底尘埃等等东西，还是会因此深感满意的。 而在斗篷人的注视下，远方的庞大山脉则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而幽冷的瞳孔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大蛇没有开口，但其庞大的精神力量却促使空气在震颤，低沉的宏大声音笼罩在斗篷人的身旁。 “嗬嗬……洛基，看来你并没有达成你当初的许诺。” 那声音完全不似人类，反而更像是野兽在嘶吼，而听着耳畔的话，斗篷人，或者说是洛基则无声的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疲惫而倦怠的面孔。 昔日的轻松与洒脱，已经完全从这位俊美的恶作剧之神的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深深的不堪重负感，令他的脸色看起来极为憔悴。 他知道大蛇在说什么，他曾让海拉代他向大蛇许下过一个承诺，说会竭尽全力的努力试图把大蛇放出来，然而…… 他食言了。 他非但没能把大蛇给救出来，反而是连自己也被赶出了亚萨园。 远方，冰冷到恐怖的竖立蛇瞳注视着他，他只能苦笑着道。 “我没能做到我所说的……” “那么，你此刻前来又是想做什么呢？难道是要劝说我不要摧毁这个宇宙吗？” 大蛇说到最后，低沉的声音当中带上了几丝嘲弄。 他对于这位他血缘上的父亲可谓毫无尊敬之心，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有什么正常的伦理观念，对他而言，一群虫子所制定出来的规则与秩序可没法约束他，虽然他不否认自己曾经也是一只虫子。 “来这里做些什么……” 洛基有些茫然的喃喃念着，然后下意识的看了看头顶，头顶，是一片蔚蓝的深海世界……蓝的近乎死寂。 从这里，看不到那个他曾经在亚萨园上所能仰望到的浩瀚苍穹。 每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才能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他被赶出了亚萨园。” 他曾经是霜巨人，却连同自己的义兄弟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霜巨人始祖伊米尔。 他曾经是神灵，却又出于自己的愤恨，蛊惑黑暗神霍德尔杀死了自己的哥哥。 偌大世界，却仿佛再也没有一寸可以让他栖身的居所，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干什么，上万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在亚萨园里的生活，无论如何，起码他曾经为这个宇宙而努力奋斗过。 他和奥丁一起塑造了最初的人类，奥丁赋予人类以抽象的灵魂，他则赋予人类以物质的肉身；他和托尔一起冒险，然后去骗托尔和那些呆头呆脑的巨人大打出手，他则乘机躲在一旁看热闹。 他喜欢恶作剧，常常惹很多神灵生气，不过他事后也总会去弥补自己的过失；无聊的时候，他就会去约顿海姆找女巨人厮混，然后稀里糊涂就有了几个孩子，正如同这三兄妹一样，他们出生的时候洛基甚至都还醉醺醺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多了三个孩子。 有的神灵觉得他太不庄重，没有一位神灵应有的威严，但他不在意这个，他的性格本就是如此，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也不打算改变。 “就这样，挺好的。” 他曾经以为，这样的生活也许能够一直持续到最后，虽然那个驻守彩虹桥的众神守护者海姆道尔，一直因为他的霜巨人血统而敌视他，虽然整个亚萨园里也没有多少神灵真正尊敬过他，不过他一直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至少，他有一个把他视为兄弟的神王做义兄弟，有一个从来没有介意过他身份的雷神做朋友，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宫殿，虽然他很少住，但至少……这也是他的一个家吧。 然而…… 而当被驱赶出来之后，他却又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现在哪里才是他的家？ 他不知道。 约顿海姆？海姆冥国？还是人间世界？亦或者是哪里？ 他不知道…… 怔怔的望着头顶的蔚蓝海洋，洛基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那种轻松与笑容，反而是多出了几分落寞，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那位曾经放荡不羁的恶作剧之神。 “我究竟为什么来这里……我也不知道。” “又或者说……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他先是喃喃自语着，然后又突然感慨道，这短短的两句话里却充满了矛盾之处。 虽然洛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在远方，大蛇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喃喃声。 冰冷的蛇瞳里变得越发冰冷起来。 “无聊的感慨。” 洛基的耳畔，大蛇低沉的嗤笑声响起。 “我本以为你能够有资格让我正视一眼，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了虫子气息的爬虫而已，只是在这里无奈的哀叹着自己的命运。” “无趣的爬虫，不值得与我对话。” 在大蛇眼里，此刻的洛基就像是一位多愁善感的怨妇一样，缺乏同情心，让他对此感到很无趣。 说完之后，大蛇便懒得再去看洛基一眼，准备陷入沉眠当中。 而听着大蛇的话，洛基倒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仿佛若有所感的感叹道。 “命运吗……” “耶梦加德，或者说……孟，在你眼里，命运究竟是什么？” 第六十五章 直面命运 (还是尽量下午6点更新吧。) “耶梦加德，或者说……孟，在你眼里，命运究竟是什么？” 孟，这个名字不是很听见，但对于大蛇而言，这个名字却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这是他前世身为人类时候所使用的名字。 原本已经在闭合的眼睛，再一次缓缓睁开，然后漠然的俯瞰着自己面前渺小如微尘的洛基。 “嗯？有趣，你知道我曾经的名字？” 洛基的耳旁，大蛇的低沉声音仿佛在笑，只是那股笑意当中充斥着的究竟是饶有兴趣，还是其他什么意思就很难说了。 而默默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庞大怪物，那个全身都几乎掩藏在海底当中，但仅仅只是那个露出的硕大头颅就已经形成了一座巍峨的海底山脉的庞然大物，洛基的脸上面色如常，只是平静的说着。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本就是我从异世界中拉过来的一个灵魂……” 洛基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就好像是恶作剧的孩子没有被发现时嘲笑的表情。 但笑着笑着，他却哭了起来，那张似哭似笑的俊美脸上带着深深哀伤与颓废。 “世人都知道神王奥丁曾经前往智慧泉，向智慧巨人以自己的一只眼睛为代价获取了无尽的智慧，但是谁也做不知道的是……我，恶作剧之神洛基，那一次其实偷偷跟在奥丁身后，喝了一口智慧泉里的水。” 在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平静的说出了一个足以令世人惊愕的秘密之后，他却浑然没有当回事，而是继续喃喃道。 “我知道了那个诸神黄昏的到来，我想阻止那个命运的到来，所以我便用如尼文字从不知名的异世界当中拉来了一个人类的灵魂，意图改变这一切。” “这个灵魂与我孩子的灵魂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全新的个体，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命运当中的古怪个体……” “一个既非人类，也非神裔的怪物。” 他说着，惨然的低下了头，失神的瞳孔当中带着几分茫然。 “我本以为，如果秩序井然的棋局之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棋子，至少，也应该能够带给这个棋局一些改变吧……” “我和奥丁都感知到了那个未来，都努力试图去改变那一未来，但却又都好像是被蛛网所束缚的飞虫一样，越是挣扎，就越是深深地陷入到蛛网当中……” “我预感到了你们三兄妹的危险，所以对奥丁的举动选择了默认，而我却没有预料到，我的退让却令你们不是被囚禁，就是被流放。” “我试图向奥丁寻求挽回的机会，不断地努力试图让他释放你们，而你们却又偏偏出于愤恨，让敌对而仇恨的气氛越发高涨起来，以至于奥丁越发觉得你们不可信。” “我无法接受这一结果，心中充满着的怨愤，又令我去蛊惑黑暗神霍德尔杀死了他的哥哥以泄愤……” “呵呵，命运……这就是命运吗？还真是命运对我的嘲弄啊。” 说道最后，他竟是忍不住狂笑起来，似是在哀叹自己的可悲与无力。 他望着自己的头顶，海水蔚蓝依旧。 而在他眼里，面前的那片蔚蓝的大海却仿佛是化作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蛛网，正在缓缓落下，而他则是那种努力试图挣脱、却又无力挣脱的渺小飞虫一样。 挣扎？ 不挣扎？ 迎来他的都不过是注定的命运而已。 远方，大蛇漠然的高高俯瞰着他，没有说话。 而洛基也仿佛并没有期待大蛇开口一样，在笑声停下之后，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耶梦加德，在你眼里，命运究竟是什么？” 洛基没有再称呼大蛇为孟，他和大蛇都很清楚，那个名叫孟的人类只是构成大蛇灵魂的一部分而已，大蛇是孟，但同时也是耶梦加德，两者合二为一才是大蛇。 对于大蛇而言，“孟”就好像是它的幼年，而“耶梦加德”则是它的成年，两个都是它，但又都不是全部的它。 “命运吗……真是有趣的问题。” 大蛇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入洛基的耳畔。 它的声音从始至终都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与漠然感，让人由衷的感到莫名的恐惧。具有人类的思维，却又有着野兽的认知，大蛇的非人特征不仅仅只是因为它的庞大身躯，而是因为它从灵魂深处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了，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无论是人类，还是神灵，都是以一种近乎类似的想法来思考问题，又或者说，诞生于神灵之手、被奥丁所赋予灵魂的人类本就更像是神灵，而大蛇却不是，它就是一头怪物。 而此刻，这头怪物则正在用它身为一头怪物的独特视角，来审视洛基所提出的问题。 “在我的前世，又或者说是那个还只是人类的时候，那时的世界上曾经有人这么说过：‘凡你所能改变的，和你所不能改变的，都是命运。’那时的我曾经认为他说的很对。” 而听着大蛇的话，洛基则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件事。 “曾经？那就是说你现在已经不这么认为了？那么，在现在的你眼里，命运又究竟是什么。” 俯瞰着面前的洛基，大蛇的竖立瞳孔则露出了几分嗤笑之色。 “命运？” “软弱无力的爬虫所臆想出来的东西而已，从来不曾真正存在过什么命运。” 低沉的非人声音环绕在洛基身旁，声音宛若雷鸣，带着浓浓的讥讽与不屑。 “我亦曾经身为渺小的微尘，能够明白那种对于神秘未知的惶恐与畏惧感。无力感、绝望感、恐惧感、不安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虫子们无力掌控自己的未来，只能随波逐流，哀叹着自己的不幸，并将其视为命运。” 话语中，大蛇并没有否认自己曾经是个人类，正如同它不否认自己曾经也只是一只渺小虫子一样，因为这就是事实，傲慢而目空一切的大蛇并不会去否认这个事实。 “虫子们喜欢幻想，因为弱小，所以才会拼命的试图找寻种种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强大的方法，从而构建起国家、民族、文化、习俗、历史……” 说着，低沉的声音莫名的笑了起来。 “何曾存在过什么国家？何曾存在过什么民族？这一切都不过是建立在幻想之上的幻想共同体而已。真正存在的，不过是一个个独立、不相干、相互之间甚至都不认识的人类而已。” “如此简单而清晰的现实，就算是最蒙昧的野兽都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但这些渺小的虫子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幻想出存在一种名为国家、民族的无形联系，让他们被视为一个整体而非个体；用一种根本不曾真实存在过的、名为道德与法律的东西，装模作样的统治其他的虫子，主宰他们的心灵世界……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团结在一起，让他们看起来好像更加强大。” “然而，虫子终究只是虫子，软弱不堪，面对未知与神秘，便会彻底暴露出了他们的软弱本性，将那些他们所无从掌握的未来视为命运，去哀叹自己的命运多舛。” 大蛇的瞳孔当中充满了浓浓的讥讽。 “命运，不过是虫子对于自身所无法掌控的未来的哀叹而已，它从来不曾真正存在过。” 而默默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大蛇，洛基莫名的笑着道。 “命运不曾真正存在过吗……这就是怪物眼中的世界吗？可是啊，耶梦加德，我此刻便感受到了那道无从挣脱开的、名为命运的枷锁啊。” “枷锁？本就不存在什么枷锁，你本就自由的生活在这宇宙当中，随处可去，身上何曾有过什么枷锁？那困住你的，只是你的思想而已。” 大蛇不以为然的嗤笑声音传入了洛基的耳中。 很显然，大蛇根本不认同洛基的想法，两者之间的差别，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生命的视野，两个不同的世界。 “倘若你也被那注定的命运所束缚住时，你又会如何呢？” 洛基不置可否，反而是仿佛带有某种深意的问道，他紧紧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大蛇，目光当中仿佛已经看透了什么。 大蛇很清楚洛基问的是什么。 按照那个命运来说，它应该就是死在其中吧。 “即使真有什么命运的锁链，那我也会挣脱开这锁链，见识一下那‘命运’究竟有何种力量吧。” 伴随着嗤笑的声音，森冷的竖立瞳孔当中，带着某种疯狂与狰狞。 “挣脱开命运的锁链吗……” 喃喃地看着它，洛基沉默了良久之后，转过头去，看向了大海的另一处，在那里，隐约有种种光华闪耀。 看着那里，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 “那里，是老海神埃吉尔所举办的盛筵，因为光明神巴德尔的逝去而哀伤的诸神，都将会前往那里，如果我现在前去的话，大概谁也不会欢迎我吧……” “恐怕非但不会欢迎，反而会愤怒的把你给撕碎。” 低沉的嘲讽声响起。 洛基不以为然，在他面前，无数的未来在他的眼前浮现，自从饮用过智慧泉之后，他便能够经常看到那些对于不确定未来的预知画面。 除了那个无从躲避、无从改变、注定的命运雷加鲁克之外，一切的未来都是不确定的。 然而，在这一次的预知当中，却都是种种关于他的惨烈遭遇，一如大蛇的嘲讽一样，他如果前往那里的话，几乎不可能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但他默默地注视着那些未来的画面，沉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而是继续喃喃道。 “我想去那里试试，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试试能否改变奥丁的想法。” 大蛇没有回答他。 已经对于这个“固执的虫子”感到厌烦的大蛇，选择继续陷入沉睡当中。 但洛基也没有期待大蛇的回答，因为这些话本就不算说给大蛇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或许我一直都知道……” 俊美的脸上平静如水，带着某种决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就算是恶神……那也起码还算是一位神吧，就算那就是我的命运，那我也想试着正面对抗我的命运……即使我会为之粉身碎骨。” 不知不觉间，洛基的拳头缓缓握紧，然后，他朝着那个闪耀着无数光华的地方飞去。 远方，大蛇漠然的看着那道消失的身影，随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陷入到了沉睡当中。 第六十六章 洛基与众神 深海宫殿之内，宽阔的木质长桌旁环绕着众多的神灵，足可坐满上千人的桌上有着种种世上难寻的珍稀美味，天上的，地下的，水里的，有翼的，无翼的，肉类的，非肉的，种种世间美味都被纳入到这一餐之内。 因为光明神巴德尔的死而抑郁难受的众神，除了那还在远方与霜巨人交战的托尔之外，都在老海神埃吉尔的聚集之下纷纷聚集于此，以排解心中不快，那些与光明神巴德尔相交甚好的神灵脸上露出了愁苦之色，长吁短叹之间，纷纷咒骂着那位洛基。 但是，美食和热闹的气氛最终还是淡化了一切，让原本有些低沉的宴会，逐步变得高涨而欢快起来。 而坐在长桌最首位的神王奥丁则无声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深邃的独眼里带着种种让人琢磨不透的韵味，就好像在想着什么。 身旁，身为主人的老海神埃吉尔反而倒是显得很平静，对于他而言，亚萨神族中的纷争他并不会过多的涉及，在巨人与神灵之间长期保持中立态度的他，很清楚什么那条无形的界限。 他虽然召集了众神前来赴宴，但他却也不会过多的说话，就这么保持沉默，不远也不近。 “奥丁，我对光明神巴德尔的逝去表示伤感。” 对着身旁的奥丁，老海神埃吉尔的脸上不失时宜的露出了几分伤感的说道。 对于老海神埃吉尔的伤感，奥丁的脸上不置可否，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突然轻声的说道。 “他来了。” 神王的声音极轻，在这热闹喧闹的盛筵之上，轻的甚至让人听不见，唯有最靠近他的老海神埃吉尔才反应过来。 “什么？你是在说谁来了？” 老海神皱眉，不由的试图追问道。 而就在这时，宫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你不能……不、你不能进去。” 宫殿外，老海神埃吉尔的两位仆人，费马芬、埃尔德尔的急切声音传入宫殿之内，众神纷纷朝着宫殿外望去，却只见在两位神仆的急切阻拦之下，一个熟悉的人影仍旧继续朝着宫殿之内走进来。 刹那间，原本欢声笑语、一片喧闹的宫殿之内陡然为之一静，望着宫殿外的来人，众神愕然着，只有来者的脚步声在宫殿内不紧不慢的回响。 “当……当……当……” 深沉海水的背景下，在众神的注视下，身材瘦削的洛基走着，俊美面庞上带着浓浓的笑，亦如曾经那样的笑着，看着自己面前的众神，他张开双臂，微笑着说着。 “众位高贵的神灵们，如此盛筵，不知能否邀请我呢。” 而在他面前，回应他的，只有一双双阴沉与不善的眼睛。 从上望到下，从左望到右，从远望到近……到处都充斥着种种不善与恶意，没有任何一双眼睛对他报以以丝毫的善意。 而洛基也早已对此有所准备，只是淡笑的说道。 “我从远方而来，实在是饥渴难耐，不知亚萨诸神们能否给予我这位旅人一杯蜜酒解渴。” 说完，他便轻轻地一躬身，其姿态之谦和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然而，随即席间便有一个冷笑的声音响起。 “呵，众神安排谁人入席也是自有标准的，岂能是谁都可以参与到这神宴当中。” 洛基闻声望去，只见在宴上一处坐着的诗歌之神布拉吉，正面带嘲讽的看着他，他是奥丁的儿子，所有吟游诗人的神，其口舌与雄辩才能几乎令诸神叹绝。 洛基微微皱眉，他不想和这位口若悬河的神灵辩驳，转而抬头望向了面前高坐首位的奥丁，而在他面前，奥丁则也从洛基踏入宫殿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在无声的看着他。 或者说，他从始至终都在看着那大敞开的宫殿大门，等待着那个即将出现的人影。 一位高高在上的九大世界主宰、亚萨神族的神王，一位被逐出亚萨园的恶神，火与欺诈之神，两人都已经洞悉了未来，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于洛基即将所要遭受的厄运心知肚明，但都什么也没有说。 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两人之间的想法便都已经不言自明。 洛基想要用这个机会做最后一次挽回，但洛基所渴望的将三兄妹所释放的愿望，却是奥丁所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意的，而倘若奥丁无法同意，两人之间的分歧却又永远也无从调和。 深深地望着自己面前的俊美青年，容颜苍老的神王沉声说道。 “洛基。”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仅是用这句话来当做打了个招呼。 而在他面前，洛基则平静的说道。 “奥丁，你发过誓……我们是血肉相连的兄弟，不是给我们两人共饮的蜜酒，你绝不会独自把他喝下。如今……我这位旅人想要喝一杯蜜酒解渴，不知你能否同意呢。”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莫名的深意，奥丁明白他所说的话，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道。 “我发过誓，不是给我们两人共饮的蜜酒，我绝不会独自把他喝下，洛基，你坐吧。” 说着，他用自己食指指节敲了敲厚重的长桌，立刻，厚重长桌的末席便飞快的长出了一株幼苗，幼苗迅速张大，不到片刻便成长成了一个类似藤椅一样的座位。 洛基望了他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说这段誓言的时候，奥丁却没有说出前半段…… 心中已是苦涩与黯然，但他的脸上却还依旧保持着微笑，施施然的入座，完全无视了身旁周围神灵的不快与嫌恶表情。 …… 喧闹的盛筵之上，诸神肆意的欢笑着，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断诸神之间的宴饮，他们笑着，就好像浑然没有在意洛基一样。 是的，整个宴会当中，没有一位神灵与洛基之间说过一句话，没有一位神灵看过洛基一眼，热闹喧哗的宴会之上，所有的神灵却都好像没有看见洛基一样。 在这一片热闹与喧哗之间，唯有洛基所在的座位旁安静无比…… 安静的好像一个人独处。 洛基默然的旁观着一切，静静地独饮着，看着面前的众神，感受着他们那仿佛写在脸上的不屑与嘲弄，就好像是在看待一个行乞的乞丐一样，高高在上的施舍给他一点食物，却浑然不会把他当做一回事。 这种近乎赤裸裸的羞辱与嘲弄包围在洛基的身旁，洛基则独自一人默默地忍受着，只是，他脸上原本展露的微笑却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变得阴冷的神情。 “哈哈……” 欢笑当中，众神畅饮依旧。 突然之间，洛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阴沉的脸上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然后他站起身，端起手中用牛角装着的蜜酒，高声道。 “亚萨园的所有男神啊！让我们来干了这一杯！” 而伴随着洛基的突然站起，原本热闹喧嚣的宴会却随之一静，或者说，所有的神灵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洛基发作的这一刻。 洛基则环视了一圈，扫视自己面前的众神，然后继续道。 “亚萨园的所有女神啊！让我们来干了这一杯！” 他的声音没有停，再度将手中的蜜酒举高，再一次高声喊道。 “所有道貌岸然的众神啊！让我们来干了这一杯！”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嘲弄，眼神当中已然是冷到了极点，他可以感受到，伴随着他的话，身旁的视线变得越发不善了起来。 恐怕，只要神王奥丁的脸上稍微露出任何不满，他们都会直接愤怒的冲上来，把他撕成粉碎吧。 洛基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全无惧意，反而是露出了他最常做出的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望向了席上的一处，嘲弄道。 “唯独坐在最远方的诗歌之神布拉基，他不配饮用这一杯酒。” 伴随着洛基的嘲弄声，在他的视线当中，诗歌之神布洛基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即便化作了深深地愤怒。 第六十七章 众神的……另一面 （因为洛基的反驳是一个很重要的剧情点，就好像黄巾起义之与三国一样，无法回避，本章很多都是引用的冰岛史诗《埃达》的说法，原创剧情不多，不得不如此，所以接下来还会再有一章作为补偿，尽快跳过。） “洛基，你怎敢如此说！” 诗歌之神布拉基怒发冲冠，猛然站起身来，愤怒的大吼道。 洛基却是看着他，脸上先是莫名的嗤笑，随即捧腹大笑道。 “布拉基啊，在众神当中就数你最胆怯了，每次与巨人大战的时候，你都只会畏缩的往后躲，这酒是敬给战士的，不是敬给懦夫的。” 而听着洛基的话，众神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面露不悦之色，而被洛基推到最前台的布拉基则是仿佛难堪其辱一样，气的面红耳赤脖子粗的争辩道。 “无论是在平时雄辩，还是在战场之上逞威，我都不曾输过，洛基，你再胡说八道，我非要砍下你的脑袋！” “得了吧，布拉基，你向来是嘴硬骨头软。高谈阔论的时候你倒是比谁看起来都像是个英雄，可一看到真人，巨人就是打个呵欠，你都能被吓得战战兢兢、直接转身逃走，是，你确实没输过，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真正战斗过。” 洛基重新坐回到藤椅之上，懒散的躺靠在藤椅上，嗤笑的大声说道。 他慵懒的靠着，双脚大大咧咧的抬到长桌之上，惬意的瞥了一眼对面的诗歌之神布拉基。 在他面前，布拉基气的牙齿发出摩擦声，眼睛涨的通红，仿佛即将择人而噬，拳头死死握紧，却没有真正发作。 这时，在布拉基的身旁，青春貌美的青春女神伊登先是愤怒的瞥了一眼洛基，然后转过头去，轻轻地拉了拉身旁丈夫的衣角，对着他柔声道。 “算了吧，布拉基，看在在座至亲与孩子们的面上，你何必和洛基一般见识，在这里吵来吵去？” 闻言，布拉基看了看周围的诸神，脸上的阴沉与愤怒之色才渐渐有些消减。 无论是布拉基，还是伊登都是亚萨诸神当中的十二正神，如果，在这种场合下和洛基大吵一架，实在是有失体面。 而这时，正冷眼旁观的洛基却又突然之间嗤笑着道。 “伊登，你还是闭上你的嘴吧！我可以大大方方当着众神的面说，你就是个淫荡的婊子，看了强壮的男人就走不动道，还去勾引杀了你兄弟的仇人。” 洛基的话尖酸刻薄，不可谓不恶毒，但这话却直接说的青春女神伊登的脸色发白。 “你……你……” 伊登猛然站起，气的身躯发抖，指着洛基的手指颤抖着，青春姣好的容颜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随即默默垂泪。 洛基则在一旁冷笑着看着。 洛基在阿斯加德上万年，没多少人在意他，很多背地里的秘密倒也不怎么避讳他，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比常人知道更多诸神之间的阴暗面。 看似光辉的神灵的背面，可绝对不乏种种肮脏龌龊的事情，洛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 直到这一日，他本欲做最后一次努力，让奥丁同意自己的恳求，却终于难忍诸神对他的轻蔑，上万年来所压抑着的不满与怨愤，终于在这一天爆发了出来。 两位大神和洛基之间的争吵实在是难堪，终于令一位神灵忍不住了。 女神格欧费茵站起身来，笑了笑道。 “你们三人争吵可真有趣，洛基明明是在戏谑胡说，你们又何必在这里争吵不休。” 这些丑事毕竟不好说出口，所以格欧费茵开口便是打算圆场，至少别把氛围搞的这么尴尬。 “格欧费茵，你也无须在这里装好人，你也是个爱慕虚荣的，你精通预言，通晓过去未来事，又怎会不知道我所说的是真是假，又或者是在这里装傻充愣呢？还是说，伊登的事情让你想起了你自己？想起你为了获得那些土地便不惜和一个凡人苟合的事情，所以对伊登心生同情了吗？” 洛基看着格欧费茵，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大笑道。 洛基口中所说的，正是女神格欧费茵曾经的一件往事。 格欧费茵曾经乔装成女巫来到瑞典，与国王居尔弗数度幽会后向他索要一小块土地，国王概然允诺赠给她一昼夜可开耕出来的荒地。 当夜，格欧费茵杖犁，由她的四个儿子变成的公牛拉犁，从瑞典中部犁走一大片土地移至丹麦，这块土地遂成为丹麦最大岛屿西兰岛，而瑞典中部被犁走的空洞涌入海水后遂成为瑞典最大的湖泊梅拉伦湖。 在这个北欧世界当中，神灵和人类一样也有七情六欲，又或者说，人类本就是依照神灵作为模板，而被奥丁和洛基所共同创造出来的，人类的七情六欲本就是源自神灵的。 正如同人类追逐那些不能吃喝穿用的黄金一样，对于自己领土大小和权势的炫耀与攀比同样广泛存在于神灵当中，只不过，女神格欧费茵则选择了与一个凡人苟合，以换取自己在人世间的领地和权势。 这绝对算得上是女神格欧费茵的一大黑历史，平时虽然有不少人都知道，但因为格欧费茵通晓预言，其他神灵唯恐被她怀恨在心、设计陷害他们，所以从来没有神灵敢直接挑明。 唯独此刻压抑在心中上万年的愤恨与不满，突然爆发出来的洛基，才敢于直言不讳格欧费茵的这段黑历史。 女神格欧费茵几乎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她手扶住身旁的座椅，愤怒的诅咒道。 “洛基！我发誓，你会被捆绑在石头上遭受酷刑的！” 她的语调阴森，命运将会实现她的诅咒，证明她所言非虚。 这时，坐在最上方的神后芙莉嘉坐不住了，她微微蹙眉，忍不住开口道。 “你们几人的陈年旧账，本不应该昭示在众目睽睽之下，洛基，现在住口，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众神还能原谅你。” “情分？什么情分？” 没想到，洛基丝毫也没有领情的意思，竖立如蛇瞳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神后，反而是嘲弄的反问道。 “难道是看在你勾引我和奥丁的兄弟——维的情分上，所以来原谅我吗？”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之上顿时为之哗然，芙莉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第一章 年幼的三兄妹 奥丁便将那巨狼芬尼尔留在阿斯嘉德，将那死神海拉封为死亡之国君主，唯有那大蛇耶梦加德太过丑恶，诸神厌恶，将其抛到人间世界的无底深海当中…… ——《埃达经》 “……” 头，昏昏沉沉的，就好像是被谁打了一样，迷迷糊糊的，头脑当中一片混乱。 耳旁不断传来男男女女的争论声，声音或柔美或阳刚，不一而足，就好像是身旁有很多人在说话一样。 “我是谁？” 费劲的试图睁开眼睛，但迷迷糊糊的，意识主人的脑海当中首先闪过了一个念头。 很奇怪，在它的印象当中，所有人都应该是有名字的才对，但问题却是，他只迷迷糊糊的记得自己好像曾经是个人类，出生、上学、毕业、上班…… 仿佛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多记忆却又偏偏是被蒙了一层薄纱一样，看不透彻。 在他那模模糊糊的记忆当中，只能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好像叫…… “梦……蒙……孟？” 有些犹豫不定的揣测着自己的姓名，却始终也无法确定自己姓名的“孟”随即想到。 “我在哪？”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他拼命的试图睁开自己的眼睛，但自己的眼睛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黏上了，根本没法睁开。耳旁，男男女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应该把它丢下去……” “不，我觉得这个小家伙还是挺可爱的……” “这个小女孩……” 很奇怪，虽然那些复杂而古怪的声音，孟从来都没有听过，但他却能毫不费力的听懂，那些声音究竟都在说些什么。 孟努力的试图睁开眼睛，突然，眼前陡然露出了一线光明，随即便是一片豁然开朗，无数的色彩涌入。 然后，仅仅是第一眼，孟就愣住了…… “这里是哪……” 巍峨耸立的神殿之内，处处可见巨人来往的踪影，每一位的身上都带有莫名的压迫感，让人不由心生畏惧，那些巨人的身材之高，令孟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全貌。 而与此同时，孟也惊讶的发现了另一件事…… “我的手和脚呢？？！” 或许是之前脑子实在是太过于昏昏沉沉的关系，孟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居然感受不到自己手和脚的存在了。不要说手和脚，此刻，孟就好像是失去了手脚，躺在地上爬行一样的样子。 顾不得再去看那些巨人的样子，孟反射性的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身体，只见好像是自己身体的地方，到处都长满了漆黑的细小鳞片，和黏糊糊的粘膜。 转过头，却只见自己的身后，一条细长的蛇尾拖在地上。 顾不得去想，自己的头为什么好像可以360度旋转之类的问题，在愕然的环顾了自己身体一圈之后，孟终于不得不确认一个事实了…… 他变成了一条蛇。 而且，很奇怪的则是，在它的身旁还有一头如同刚出生的幼犬一样的动物，以及一个正昏睡着的小女孩。 幼犬并不是很奇怪，但真正令孟愕然的，却是那个昏睡的小女孩。 左边的一半身体，犹如纯洁的美丽小女孩一样正常，而右边的另一半身体，却像是被活活烤焦了一样的半骷髅模样。 一生一死，显得惊悚无比。 而就在孟打量着身旁时，此刻，那些满是压迫感的巨人们却纷纷站在大殿内，激烈的争执着些什么，而在人群的正中央，则是一位坐在白银王座之上，留着长长的胡子，身上穿着全身戎装的独眼老人。 独眼的老者，头上带着大金冠，肩头栖息着两只气质脱俗的神鸦，而在他的脚旁，则蹲伏着两头警觉的狼。 不同于其他人的争执，独眼的老者始终沉默不语，他的目光如炬，看着孟的方向扫了一眼。 虽然没有特别的看着孟，但是，被那种如刀割一样锋利的眼神扫过，还是不免让孟全身发麻。 不过好在，独眼老者也仅仅只是单纯的扫了一眼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任何意思，然后，便又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够了！” 终于，伴随着独眼老者突然之间爆发出来的一声怒吼，在场众多原本争吵不休的巨人，顿时为之哑口。 安静下来之后，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众位巨人，然后，独眼老者再度看向了孟。 这次，孟终于能够确定，他就是在看着自己了，因为，伴随着独眼老者的目光，其他男女的目光也随之看向了孟。 在众多巨人的视线注视之下，孟不由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危机感，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但是，他却忘了，此刻的他，那就是一条纯粹的蛇。 所以，当他张开嘴的时候，那虽然初生，却已经露出了几分锋利的蛇牙，便朝着面前的诸多巨人露出。 “嘶~” 长长的鲜红吐信，上下齐全的獠牙……还有那本能后退，做出的戒备姿态，就好像是在对着巨人做出了威胁姿态一样。 随即，孟便敏锐的发现，在他的面前，众位巨人看着孟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几分不悦和嫌恶的表情。 而独眼的老者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快，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了诸多巨人当中的一人，淡淡说道。 “托尔，把这个畜生丢到海里去。” 被独眼老者称呼为托尔的巨人，外貌英武，身上穿着铠甲，结实的臂膀一看就知道极为有力。 而闻言，那位巨人直接二话不说，朝着孟走来。 “踏……踏……” 身上的铠甲在走动时发出的细碎响声，证明了这位魁梧巨人身上穿可不是什么样子货。 而看着那威武雄壮的巨人，孟顿时感到丝丝不妙。 “喂……等等……” 他想说些什么，但他却忘了…… 此刻蛇身的他，最多也不过是做出些吐信子的行为而已。 而随即，巨人直接伸出一只大手，朝着孟抓来。 从巨人手上传来的磅礴伟力，仿佛比山还要沉重，直接挤压的孟浑身上下的骨骼攥在一起，摩擦时发出的脆响连成一片，一股剧痛传遍了全身上下。 “痛……” 剧痛之下的悲鸣声尚未吐出，那位巨人便已经怒目圆睁，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手臂…… “哈！” 伴随着雷霆般的暴喝声，高高扬起的手臂随即如绷紧的弹簧般甩出。 “轰隆隆！” 骤然甩出的手臂，刹那之间便突破了音障，在空气与手臂摩擦时发出的雷鸣爆响和尖啸声中，这位天界最强的神灵，用他那足以粉碎山岳的巨力，直接将这条尚且长大的幼蛇抛向了天际，化作流星消失不见…… 当注视着孟消失了面前之后，独眼老者才转过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和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幼犬，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 “至于芬里尔和海拉……芬里尔，就让他留在阿斯嘉德；海拉，让她去死亡之国吧。” …… 数日之后，整个九大国度都知道，诸神之王奥丁将洛基的三个孩子，芬里尔留在了神国阿斯加德，海拉则去了死亡之国，而因为最丑陋而遭到诸神厌恶的耶梦加德，则被直接丢进了人间世界的无底深海当中。 …… 人间世界，深海。 一望无际的幽暗大海上，唯有海风的呼号，和巨浪在翻滚，在这里，几乎找不到有什么生命存在。 一切都仿佛如此宁静，永远也不会变化。 但是，事情总是会有例外的。 “嘭！！！” 从天上，一个什么东西如陨石坠落一般砸向了大海，瞬间，伴随着轰鸣声，滔天的巨浪骤然掀起…… 良久之后，大海才逐渐风平浪静，一条软瘫瘫一团的小蛇，随之浮出了海面。 而此刻，它的脑海当中只有无尽的后怕。 “娘的，差点被那家伙活活摔死……” 第二章 饥饿感是个大难题 孟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变成一条蛇，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壮汉甩出去，而壮汉的力气之大，简直超乎了孟的想象，他只记得自己被甩出去之后，就直接晕头转向的，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 不过，唯一让孟庆幸的，就是自己居然没死…… 当然，对于北欧神话毫无兴趣和了解的孟所不知道的是，他所附身的，可是后来被视为中庭之蛇、用自己的身躯生生包裹了整个人间世界的尘世巨蟒，更是后来种种诸如世界蛇之类设定的最早起源。 纵然刚出生不久，但作为奥丁的义兄弟——洛基的后代，主导诸神黄昏之战当中的重量级配角，一般意义上的伤害，对于孟而言根本毫无意义，这也正是雷神托尔敢于不在意洛基的态度，直接把他从世界树顶端的英灵殿，摔向人间世界的原因，因为它根本就不会受伤。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孟自然不知道，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搞清楚情况，根本都还不清楚那些人究竟都是谁。 虽然得益于北欧神话世界的特殊规则，他可以毫无障碍的听懂诸神之间的对话，听到诸如托尔、洛基这样的名字，但是……对于一个一不看美漫电影，二不看北欧神话读物的人而言，托尔这个音译过来的名字，让他根本没法和诸神口中的thor这一名字联系起来，所以，他直到现在，也还是在努力试图思考，那些家伙究竟是谁…… 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再去想这件事情了。 因为…… 他饿了。 “咕噜咕噜……” 虽然并没有真正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的叫，但是，那种饥饿感让孟仿佛听到了那种自己还是人的时候，肚子会发出的声音。 一般来说，蛇都是冷血动物，往往十天半个月吃一次东西，但孟却很奇怪的饿的非常快。 感觉就好像是肚子被勒紧了一样，肠子在不断的翻滚、并搅在一起，浓烈的饥饿感飞快扩散开，就好像是好几年都没有吃过东西一样，让孟不由的从嘴里流出了几滴蛇涎。 “滴……” 带有剧毒的蛇涎，滴落在大海当中，瞬间便令孟身下那处原本幽暗的海水化成了深深的墨色，如果旁边有什么生命的话，恐怕已经直接被孟的毒诞所毒倒了。 然而，这里偏偏是没有生命存在的无底深海。 “饿……饿……饿……” 浑身上下，都在向着孟发出同一个呐喊声。 “等……等等……” 身为人类的模糊记忆，和些许理智，让孟本能的试图抗拒这种屈从于本能的感觉。 “怎么回事……” 孟努力的试图挣脱开那正源源不断的从身体涌向心头的饥饿感和原始兽性。 但与此同时，吐出的信子随即敏锐的从湿咸的海风当中捕捉到了些许异样的味道，而那股味道，此刻对于孟而言简直就是无上的美味。 美味，和饥饿…… 瞬间，就好像是微不足道的螳螂试图挥舞镰刀来阻挡战车一样，没有任何的悬念，身为人类的理性，完美的溃败给了本能的兽性。 “嘶~” 双眼赤红着，口中的蛇诞如同瀑布一样的流淌向下，没有任何的犹豫，顺着本能，蛇直接窜向了味道传来的方向。 它的速度异常的快，不过眨眼之间，便窜出了数十米，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海面上，只留下身后一连串的涟漪产生又消失。 …… 而与此同时，附近。 “哗啦……” 木质的船桨拍打着海面，晦涩幽暗的水面上，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澜，推动船只的缓缓前进。 在阳光照耀之下，一望无际的幽暗大海，狭长而窄的皮筏艇上，一位身上披着粗糙布衣的中年壮汉，握着长长的船桨把，慢慢的划动着。 而在他的身旁，另一位满是胡须年轻男子则站在船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注视着那太阳，不时还眺望远方。 “凯尔，别再看了，就算再心急，你的莉娜也不会马上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看着那个年轻男子，划船的中年壮汉不由笑道。 “该死的老布兹，若不是因为你非要再捕一些鱼，我们怎么会在大雾里迷路这么久。” 但是，年轻男子随即转过头去，怒声道。 在诺斯人的习惯当中，常常有驾驶独木舟出海捕鱼的传统，也正因为如此，新婚不久的凯尔才会在这个初夏的季节，陪着老渔夫布兹，一起去海上捕鱼。 数日以来的捕鱼，让他们很是捉到了不少的大鱼，但是，海洋永远都是如此的变幻莫测，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雾，让他们接连半个月都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不知不觉间，船竟是都不知道被风吹到了何处。 身下的海洋，也和自己所熟识的蔚蓝色海洋截然不符，幽暗无比，甚至都找不到什么生灵，更看不到有任何陆地和岛屿的存在，几乎让他们怀疑自己是无意之间驾驶入了阴间世界。 若非是老渔夫隐隐约约想起，那个关于死寂一片的无底深海的传说，两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现在，他们也只能是无奈的驾驶着这艘皮筏艇，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以希望能够看着日月星辰的方位指引，离开这处传说连海洋之神都不会来光顾的死寂深海当中。 而自知是因为自己的贪婪，才误了时间的老布兹，则有些尴尬的讪笑了一下，面对年轻人的愤怒没有反驳。 而发泄了自己心中的愤怒之后，凯尔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稍稍按捺住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冷静下来。 此刻，船中之前捕获的鱼虽然不少，但毕竟有限，经过这半个多月的食用，也差不多快空了一半，就连出航时携带的淡水也不多了，若是再看不到陆地，那可就麻烦了…… “莉娜……” 他不由的念道，随即心里骤然一紧。 莉娜是他自幼的玩伴，两人之间一直关系极好，他和莉娜成婚之后还不到一个月，若是他…… “不会的、不会的。” 他喃喃着，手不由的握紧了胸前由草绳编制而成，中间串着一块雕刻粗糙的石头项坠。 低下头，他无声地祈祷着。 “宽仁的海神尼约德啊，愿你庇佑我等，能够顺利返回家园。” 但是，此刻低下头默默祈祷当中的他，却没有注意到从海平面上隐隐出现了什么东西。 不过，凯尔没有注意到，不代表正在划桨的老布兹，没有注意到。 “凯尔，你看！” 耳旁，急促的声音传入，凯尔下意识的抬起头，然后…… 他便看到了这个世界上，他所见过最可怕的一幕…… “哗啦！！！” 跃海而出的巨大水声骤然响起，海浪翻滚，无数溅起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的光泽。 跃出海面的庞大怪物，几乎将一切光线都从凯尔的视线当中遮挡住了。 而在凯尔愕然的瞳孔反射当中，漆黑的鳞片，粗壮的身躯，还有那双凶恶的蛇瞳…… 还有那在他的视线当中，越变越大……如同深渊一样试图吞噬一切的巨大蛇口。 “吼！” 随即，凯尔的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三章 智力?不存在的 遥远的天穹之上，驾驶着日车的太阳女神苏尔踏着白云，从天上匆匆驶过，这位美丽女神的英武身姿，即使是在海面之上也依稀可见。 在这个人神混居的时代，神灵与凡人之间的界限还远远没有那么高不可攀，诸神也常常往来于人间，所以，这一切都显得极为自然。 但在幽暗的海面之上，已经吃撑了的孟却对此丝毫也没有兴趣，显得懒洋洋的样子，随着风浪在海面上沉浮。 不得不说，尘世巨蟒的体质确实极为特殊，什么东西都没吃都能飞快的长大，完全不符合质能守恒定律。 从孟感受到饥饿到现在，时间过去了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变得极为庞大了，足足二十多米，光是身躯就有树干一样粗细了，其成长速度几乎堪比《西游记》当中，某只石猴施展象天法地神通时，“见风就长”了。 也确实，按照传说当中，耶梦加德被抛进无底深海后，因为身躯太过于庞大，直接占据住了包围住人类世界的无底深海，头咬着尾，把整个人类世界都绕了一圈，但也正因为，自己被生生压制的动弹不得。 相比后来的成长，孟此刻的这点成长，也算不了什么了。 但是，身躯变得庞大起来，却是令孟变得越发饥饿起来，偏偏又因为自己是近乎神灵一样的巨蛇，根本不可能饿的死，而饿到最后，这条巨蛇几乎都快要被饿疯了，两只赤红的眼睛都在饿的发光，活像是两只大红灯笼一样。 而当嗅到了那条迷途的皮筏艇上的人类味道时，已经被饿的彻底失去了理智的巨蛇，甚至都顾不得其他，便直接大口一张，生生把整个皮筏艇都囫囵一般吞入了腹中。 而此刻，除了海面上残留的些许木质船桨碎片之外，几乎都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皮筏艇存在过的痕迹。 但也因为如此，这条出世之后就没有吃东西的巨蛇，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肚子吃撑到了的感觉，甚至撑到不得不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以慢慢消化自己肚子里的食物。 满足。 幸福。 依靠着自己那模模糊糊的人类记忆，这条巨蛇勉强从脑海当中搜出了这两个他不是太了解的词汇。 按照自己那曾经身为人时的记忆，这两个词汇似乎都是很美好的东西，于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饱腹感的巨蛇，很快便总结出了一点。 “吃饱=满足=幸福。” 毕竟，纵然再怎么不科学，就算神灵都存在，指望一条头脑简单的蛇去思考什么是幸福，还是有些艰难，即使是在神话当中，耶梦加德也从来不以聪明著称，除了那偶尔显露出来的些许人性和模模糊糊的人类记忆，让巨蛇具备一些人类的思维模式，偶尔露出几分人性之外，这条巨蛇，也不过就是一条正常情况下智力不足50，堪称白痴的智障蛇而已。 “对了，刚刚我吃的是什么来着？” 直到懒洋洋了许久之后，反应有些迟钝的巨蛇才想起来思考，自己刚刚究竟吃了些什么东西。 在那种饿的彻底失去了理智的情况之下，在孟的记忆当中，只记得自己仿佛闻到了什么东西的美味味道，然后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便直接毫不犹豫的飞扑了过去，连那东西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所以，其实他连自己刚刚吃了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这一点，恐怕灵魂刚刚到了死亡之国的凯尔和老布兹，也只能是愕然苦笑吧。 不过，虽然脑子不是很好使，但是，孟却也依然是对于自己之前那种饿到发疯的饥饿状态，产生了浓浓的恐惧感。 那种饿到脑子里除了“吃、吃、吃、吃、吃……”之外，就什么都没有的疯癫状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所以，为了能够不再受饿，这条巨蛇有生以来，第一次决定做一件事情: “找到一个能吃饱的地方！” 然后，吐出长长的蛇信，依靠着自己那敏锐的味觉，孟很快便察觉到，在自己的前方似乎就有淡淡的腥味。 于是，他便很干脆的朝着那方向游去。 …… 孟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头顶的太阳落下了又升起，再落下又升起……一直持续了六次。 身旁的海水，也逐渐由那种幽暗色朝着蔚蓝色发展，渐渐地有了生命存在，幽暗大海当中时常遇到的巨浪和风暴也消失不见了。 开始只是一些白色的鲟鱼、白鲑之类的小鱼，还有乌贼、章鱼什么的出现，后来，物种就逐渐变得丰富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大鱼和诡异生物，令孟是嘴不暇接，吃个不停。 但是，按照孟那模糊的人类记忆，大海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这种泾渭分明的海域区分，实在是超出了他曾经的常识之外。 他自然不会知道，深海，那是属于深海之神埃吉尔的领地；而近海，则是属于夏与近海之神、同时也是港口之神的尼约德的领地。 尼约德属于华纳神族，从属于奥丁，而埃吉尔则是世界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的古老神灵。 这位脾气并不好的古老神灵对于神王奥丁态度向来不冷不热，与尼约德也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在两者之间的神力影响之下，自然也就形成了这一奇妙的场景。 不过这一点，别说是此刻智力不足50的巨蛇，就算是他曾经智力完好的情况下，恐怕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的，而在冥思苦想了片刻之后，巨蛇便很干脆的放弃了思考，选择了饱餐一顿。 于是乎，这些无辜的鱼儿们就遭殃了。 平常最多就是被一些诺斯渔夫们所捕获的鱼儿们，哪里见过这等凶残的狩猎者，巨蛇所到之处，几乎是从无活口。 不管是那些人大的比目鱼，还是手臂粗细的鲟鱼，又或者是乌贼什么的，甚至是离海面太近的海鸟……都随时有可能遭到巨蛇的突然袭击，被直接一口吞入腹中。 而这条只图吃饱，毫不挑食的巨蛇也是因而吃的舒畅无比。 但是，此刻的巨蛇还不知道，在距离他数十里远的岛屿上，正有一件和他有关的事情正在发生…… 第四章 海边等待 “哗啦啦……” 乱石堆砌的海岸边，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始终无法平静，海浪在不安的翻腾，不断的拍打着海岸旁的岩石。 而在这海岸边，一位身上穿着单薄衣裙的金发姑娘则坐在岩石之上，赤裸着双脚，捧着自己手中的羊角喇叭，神态安详的吹奏着。 “呜……” 呜咽而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不断地拍打着岩石的海浪，极具穿透力的声调在海浪的伴奏中，显得空灵而美妙。 在海浪吹起的湿咸海风当中，少女的衣裙轻轻扬起，长长的金发吹散开，越发显得缥缈脱俗一般。 这种将公羊角打出几个指孔，类似笛子一样的乐器，本是牧羊女们用来召唤羊群用的，最后却因为其声音低沉而有韵，在诺斯人当中成为了一种备受喜爱的乐器。 而这位少女，则正是整个罗格纳岛上最擅长吹奏羊角喇叭的人了。 罗格纳岛上，几乎所有的人听到了她的吹奏之后都会为之赞叹道:“这是连神听了，都会为之心动的美妙旋律。” 但令几乎所有罗格纳岛的小伙子为之心碎的却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姑娘却在几个月前便和他人成婚了。可是，此刻这位新婚不久的姑娘却在海岸边吹奏着乐器，低沉的声调当中隐隐还露出了几分哀愁之色。 良久之后，声调渐渐止歇。 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羊角喇叭，然后，望着自己面前那片望不到尽头的辽阔大海，少女凝神望着远方，仿佛是在期盼着什么一样。 “哞……” 而在这时，伴随着牛的哞哞声，从她身旁不远处的小道上经过了一个赶着牛群的中年人。 看着海岸边的少女，胡子拉碴的中年壮汉便冲着她，高声喊道。 “莉娜！你还在等呢？” 闻声，少女随即转过去，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少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特里夫叔叔。” 而被称之为特里夫的中年人，看着面前自幼被他看着长大的姑娘，虽然看着他的脸上满是笑容，但眉宇间那抹浓浓的哀色却是怎么也去不了的。 凯尔已经出海好几个月了，和他同时期出海的人，几乎都是在一个月之内就满载着食物回来了，唯有凯尔和老布兹没有回来。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八成是出事，再也回不来了，但唯独只有莉娜不愿相信这件事，而是选择了继续等待。 而这一等，就已经是转眼到了秋天。 想着，特里夫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继续道。 “莉娜，凯尔已经出海好几个月了，也许都……” 话说到一半，眼看着面前的莉娜眉宇之间的哀色更甚，特里夫随即反应过来，然后便岔开话题道。 “其实，伯廷那孩子一直都很喜欢你，他说，只要你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娶你……如果你嫌伯廷那孩子太毛躁的话，那埃拉也可以，这孩子稳重踏实……” 当说道伯廷的时候，眼见莉娜的脸上反而不为所动，特里夫又连忙转口。 “特里夫叔叔。” 但是，莉娜却径直的打断了特里夫的话。 特里夫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的注视之下，莉娜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道。 “我已经决定了，我会继续等他。” 她的声音清脆而温婉，但此刻却显得很是果决。 特里夫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是凯尔还是没有回来呢？” “那我就接着等。” “要是凯尔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那我就在这等他一辈子。” 莉娜斩钉截铁的倔强声音传入了特里夫的耳中。 特里夫愕然的看着她倔强的表情，最终也只能是无奈的一叹，赶着牛走开了。 而在特里夫走后，莉娜的脸上才渐渐地浮现出了黯然之色，低下头，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的握着羊角喇叭，浑然不觉已经变得通红一片。 …… 翌日。 罗格纳岛上唯一的一处神庙之内。 神庙之内，外貌英俊的近海之神尼约德的雕像被供奉在最上方，就连其他诸神都要屈居于它之下，而老迈的女先知则在神庙之内安静的坐着，喃喃自语着些其他人都听不懂的话。 而在她的身旁，莉娜则苦苦的哀求着。 “卡琳奶奶，你告诉我，我的丈夫凯尔究竟怎么了？” 在诺斯人的观念当中，神庙当中的女先知都具有着能够沟通神灵与亡魂的力量，所以，莉娜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来寻求岛屿之上的女先知的帮助。但是，以往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卡琳奶奶，此刻却三缄其口，无论她怎么哀求也不肯开口。 万般无奈之下，莉娜只好选择了离去。 “吱吖……” 当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之后，容颜苍老的女先知口中喃喃自语的话，突然之间戛然而止。然后，神庙之内便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当中。 良久之后，在女先知的耳旁突然传入了一个好奇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对于身旁突然出现的声音，女先知却是没有露出任何的惊讶之色，对于这些时不时出现的亡魂、精灵她也已经是习惯了。 她叹息道。 “若是让莉娜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去了死亡之国，岂不是要晕过去？” “她丈夫遇上了风暴了吗？” 精灵惊讶的说道。 “若仅仅只是这样的话，我倒是不用这么头疼了。” 女先知苦笑道。 “但问题是，凯尔是死于天神洛基之子——耶梦加德之手，被那巨蛇直接吞入腹中……若是让莉娜知道了，还不要为她的凯尔报仇？” “但是，那是天神之子啊，又有谁能够击败一位天神之子呢，更何况，莉娜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姑娘而已，若是真的倔着脾气出海，怕是还见不到那耶梦加德，就已经……” 女先知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 “咔嚓！” 门外，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的声音响起。 清脆的响声，顿时惊醒了女先知。 女先知心中一惊，转过头去一看，却只见虚掩的神庙门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神庙之外的莉娜神情恍惚。 而在她的脚下，从手心滑落的羊角喇叭在地上滚动。 第五章 出海复仇吧! “你已经决定了吗？” 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莉娜，老埃德加轻声道。 宽阔的长屋之内，四处都摆放着各类的武器和野兽皮毛，而在正中央燃烧着的篝火则将这个宽阔的长屋变得温暖无比。 按照维京人的习惯，无论是衣食起居都是其他都是摆放在长屋之内，而他们也没有分割出房间的习惯，也就意味着，一个家庭，就是一个房屋。 当女儿出嫁之后，就本应该不再回来与父母住了，但此刻，长着长长胡子的老埃德加，则坐在莉娜的对面，关切的注视着他的女儿。 而看着自己面前容颜苍老的父亲，莉娜则平静的点了点头。 在的眉宇之间，那挥之不去的哀色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坚毅。 “我已经想清楚了，父亲，请你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大家吧。” 看着自己对面那可怜的女儿，老埃德加心情复杂的看着她，最终只能是化作了长长的一叹，认真的对着女儿说道。 “莉娜，父亲一定不惜一切帮助你的。” …… 几天之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罗格纳岛。 “善乐的莉娜决定，谁能帮助她干掉那条杀害了她丈夫的巨蛇耶梦加德，她便愿意嫁给对方，并且附带上老埃德加家的一半家产。” 在这个娱乐生活贫瘠的时代里，瞬间，这条消息便轰动了整个罗格纳岛，甚至都传到了附近的一些岛屿上。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一度因为莉娜嫁人而颓废的年轻人，兴奋的大喊大叫。而就算是对于莉娜并没有太多感情的人，也会不免意动。 老埃德加家的一半家产是什么概念？ 老埃德加家是罗格纳岛上出了名的家境好，数百头牛，上千只羊，家中有九个儿子，个个高大英武，唯独只有莉娜这么一个女儿，一直是疼爱有加。 当初，莉娜谁也不喜欢，唯独对于自幼长大的穷鬼凯尔情有独钟，还嫁给了他，当时不知道是羡煞了多少人。 而此刻，从天而降的好消息却是，只要成功了，美女，财富，还有诛杀了巨蛇耶梦加德的名声……一切都将降临。 这种的诱惑，足以让无数人为之心动了。 至于巨蛇耶梦加德？ 作为以“遇事不决莽一波”的维京人的祖先，这些诺斯人纷纷自信心爆棚的表示，别管它是不是天神洛基之子，就算是，我们也要把它给扒皮拆骨了。 在这个人神混居的年代里，人与神灵之间的联系并不罕见，也正因为如此，诺斯人对于女先知口中的巨蛇耶梦加德并不畏惧，反而是跃跃欲试。 对于相信勇敢战死，就会被瓦尔基里们带入英灵殿；病死在床榻之上，则会带去死亡之国的诺斯人而言，战死，对于他们而言并非是什么值得畏惧的事情，反而是挑战巨蛇的兴奋感还要来的更加强烈一些。 一时之间，闻听消息，八方响动。 罗格纳岛，附近的诸多岛屿，甚至是大陆米德加尔特，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求婚者络绎不绝，都只为了能够获得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 而埃德加家这次也毫不客气，不惜烹牛宰羊来招待前来的求婚者们。 而与此同时，莉娜则前往了女先知的神庙之内，试图向她询问吉凶，以确定出海复仇的时间。 按照诺斯人的习惯，在行动之前总要先去问问女巫、或者女先知的意见，在他们看来，这些年长的女性往往掌握有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面对莉娜的询问，女先知则只是回答说:“现在还不是出海的好时机。” 每一天，莉娜都会去神庙问女先知，何时能够出海为自己的丈夫复仇？ 但每一次，女先知都只是回答她说:“现在还不适合出海。” 无论莉娜怎么问，女先知每次都是这个回答。 无奈之下，莉娜只能是一边安排那些求婚者的住所，一边组织战船，以随时准备出海。 如此，春去秋来，一直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竟然是直接过了半年时间，终于，当莉娜再度询问女先知时，女先知的回答终于出现了变化。 …… “可以了。” 看着自己占卜时，白布上所显现出来的神秘卢恩符文，女先知的眼里露出了几分复杂。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现在出海，将会迎来一个难得的好时机。但是，命运总是无常的，在命运女神彻底揭示开她的选择前，我也无法真正预料你们的未来究竟如何……” “也就是说，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是吗？” 清冷的声音传来。 转头看去，在女先知的注视下，曾经柔弱的少女，此刻身上却穿着皮革制成的软甲。 手里，拿着长矛和圆盾，眉宇之间的柔弱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朝气勃勃的英武之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女战士的气息。 在这半年间，这个曾经在父兄庇护之下，不知刀剑为何物的姑娘，却为了学习战斗技能，几乎拼尽了全力，连教授她战斗的诺斯战士都咂舌不已。 但女先知知道，在她的体内正在熊熊燃烧着一团火焰…… 一团名为仇恨的火焰。 怨恨，愤怒，爱情，回忆，无力，弱小，渴望…… 一切美好的与不美好的人类情感，交织在一起，不断酝酿，最终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那团火焰，无时不刻的燃烧着，炙烤着她，激励她不断向前。 除非把那巨蛇耶梦加德杀死，否则，这团火焰是绝对不会熄灭的。 女先知点了点头。 这个举动，莉娜不知等了多少个日夜，每夜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但是，当这个举动真的到来时，莉娜却感觉自己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惊喜和激动，有的…… 只是无尽的恨。 …… 三天后，这群包括莉娜自己在内，由三百多名自带武器的战士，和八艘龙首战船构成的队伍，在欢呼的人群当中，终于朝着辽阔的大海的进发了。 而与此同时，在人群当中，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女先知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占卜时的那个符文。 “那特席兹（nauthiz)。” 在卢恩符文当中，这个一横一竖，类似十字架一样的符文，在占卜当中并非是什么好兆头。 抵抗、悲伤、越过悲伤与厄运、意志力的发达、了解不得已的事物…… 这个寓意着“命运的现在”的符文，代表着命运三姐妹当中，掌管着生命与现在的拉克西丝。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究竟是在昭示着你们即将滑向死亡的过去，还是迈向希望的未来呢？” 女先知心中想着，唯有长叹。 第六章 月下的歌乐 “呜……” 夜色笼罩之下，万物具寂，只有平静的海面上不时有微浪卷起，在柔和的月光下反射出点点微光。 而在这空旷而安静的大海之上，却有缥缈而空灵的吹奏之声响起，声音凄婉动人，令人沉迷。 少女站在龙首船头之上，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凭风而立，手里举着羊角喇叭，纤细的手指按着羊角上的指孔静静地吹奏着。 带着几分哀怨的低沉声音，让人仿佛能够听到少女心中的叹息与无奈。 而在周围的七条龙首战船上，也还有那尚未入眠的战士们，安静的侧耳听着。 在龙首战船出海的这十几天，也只有这夜晚时的歌乐，还能带给这些战士们以些许的慰藉。 而在曲声渐渐低沉、止歇之后，在她的身后，才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道。 “莉娜。” 转过身去，莉娜朝着自己面前体格健壮的男子低下了头，微微躬身道。 “阿特勒，我的兄长，有什么事吗？” 这次的出海复仇，莉娜的九个兄弟全部前来襄助她，而这艘龙首战船也因为莉娜的特殊性，为免避嫌，只有莉娜和她的九个兄弟在船上。 在维京人的文化当中，女性以其世代流传下来的智慧，和对于魔法与预言的精通而受到敬畏，男女并没有什么尊卑区别。 但是，维京人却也注重家庭，在家庭当中，父亲和母亲都具有着最高的地位，其次就是自己的兄长和姐姐，而在自己的兄长面前，莉娜也确实表现出了自己应有的尊重。 而看着自己的妹妹，阿特勒则是叹息的说道。 “莉娜，其实你本可以不用前来的，战争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本应该与你无关。凯尔的仇也就是我们家族的仇，家族血仇，我们九个兄弟自然会帮你去报，你又何必……” “我的哥哥。” 但是，莉娜则很直接的打断了他的话，她直视着自己的兄长。 “诺斯的女人，并不以柔弱闻名。”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英气，让人丝毫也看不出，她在半年前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确实，在诺斯人的文化当中，即使是女性也拥有战斗的权力，一般的诺斯家庭里，很少会有像莉娜这样不谙武器的女性存在。 或许，曾经的莉娜并不喜欢武器和战斗，而宠爱她的老埃德加，也能接受她只喜欢音乐而不喜欢战斗，但现在，心里充满了愤怒火焰的她，显然已经不再这么想了。 复杂的看着自己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妹妹，阿特勒只能是说道。 “那你早点睡吧。” 阿特勒依然在执行着自己守夜的任务，而莉娜则转过身去，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深沉黑夜，和在月光照射之下的大海闪烁着的银光。 如水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宛如是为她披上了一层薄纱，越发动人。 抬起头，莉娜那明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头顶的皎洁月亮。 手里，紧紧握住脖子上那由石头刻成的简陋项坠，无声的张了张嘴，仿佛在说些什么。 月华如水，大海无声。 …… 翌日，正午。 驾驶着日车的太阳女神从众人头顶的天穹之上经过，将光和热撒向了世界。 海上生活总是百般无聊，无聊之下的诺斯战士们，只能是各自想办法解闷。 但就在这时，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 “快看！” 在众人的目光当中，在他们的面前，渐渐浮现出了一座小岛的踪迹。 小岛并不大，直径不过数十米，漆黑的岩石之上唯有些许的绿色，看不到有任何树木的存在。 “一座小岛？” 阿特勒看着那座小岛，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欣喜。 对于这些许久不曾踏上过陆地的人们而言，在海上，一座足以落脚歇息一下，让他们舒展一下筋骨和手脚的小岛，已经足以让他们欣喜了。 “哈哈，阿特勒，看来我们还真是幸运啊，要不我们就先在这里落脚休息一下吧。” 在阿特勒的身旁，他的弟弟，面带喜色的哈瑞特笑道。 而阿特勒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点头道。 “好吧，就先让大家休息一下。” 休整进行的很快，首先靠近的一只维京龙首战船，直接冲向了小岛，然后，船上的四十多名战士便直接登上这座小山一样的小岛，欢呼雀跃着，甚至有人直接在小岛上跳起了舞。 也是，对于这些强壮的诺斯汉子们而言，待在二三十米长，船身狭长的龙首战船上，简直就像是把一个高大威猛的战士装进小箱子里一样，让人觉得无比憋屈，连手脚都无法舒展开，稍微伸下手都能直接打到别人的脸上。 而此刻，再次踏上了陆地的他们，自然是兴奋的不行。 欢呼声之大，甚至就连百米开外的阿特勒都能隐隐听见。 他不禁摇了摇头，对着自己的兄弟们笑道。 “看看他们，简直像是出笼的鸟一样。” 而在小岛上，一名诺斯战士则是感到有些闷热，便直接大刺刺的脱掉了自己的盔甲，上身赤裸的坐在小岛上，感受着海风吹来的凉意。 “真他娘的爽啊。”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随手将自己手中的斧头往地上一插。 “锵啷！” 只见火花四溅，锋利的斧头却丝毫也没能扎进这黑色的岩石当中，反而是弹到了一边。 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岩石，身旁却早已有人嘲笑道。 “汉纳，怕不是你今天还没吃东西吧？”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群肆意的狂笑声。 “来，看我的。” 说着，一名体格健壮的壮汉走出人群，举起自己手中的斧头，大吼一声，朝着自己面前的岩石猛的劈了过去。 “崩！” 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了回来，猝不及防之下，壮汉竟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而那黑色的岩石，竟是只有些许的划痕。 “我也来试试。” “看我的！” “哼，只有我才行。” “……” 随即，惊讶之下的诺斯战士们顿时来了兴致，开始了你争我抢的比试，炫耀究竟谁能在这岩石之上留下痕迹。 而此刻，他们却浑然不知，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 “怎么回事？” 然后，直到有人感到脚下在晃动时，不由的惊讶道。 然而，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去困惑了。 “哗啦！！！” 骤然之间，震耳欲聋的巨响响起，无数的滔天巨浪被掀起，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 甚至都没有任何的防备，诺斯战士们纷纷跌落进了大海激荡起的巨大漩涡当中，而原本的“小岛”也随之舒展开它的身躯…… 大海在震动，在不远处的其他龙首战船上，瞠目结舌的人们，眼睁睁的注视着小岛化作庞大到令人战栗的头颅，昂首抬起，露出大海之下那犹如山脉一样宏伟的躯体。 那座“小岛”，根本不是什么小岛，而是那庞然大物露出海面时的头颅！ 那仿佛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庞大身躯，就好像是漆黑的山脉出现在了大海当中一样。 “轰隆隆！！！！” 天空之上，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之间电蛇游走，乌云密布。 伴随着它那随意的动作，刹那间，飓风卷起，大海为之轰鸣，就好像世界末日降临了一般。 它那庞大的身躯，任何一次微不足道的动作，都足以在大海当中形成可以吞没船只的巨大漩涡，一举一动之间，都犹如天灾一样可怕。 而在那漠然的瞳孔当中，则充斥着吞噬万物的冰冷兽性。 而此刻，这只巨兽则抬起头颅，无声的俯瞰着自己身下那如蝼蚁一般，在大海激荡起的巨大漩涡当中挣扎的凡人…… 巨蛇，耶梦加德，缠绕世界之蛇，已然苏醒。 第七章 移动的天灾 “快敲大海鼓！！！”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那个几乎让人绝望的庞然巨物的时候，阿特勒却最早反应了过来。 甚至都还没能彻底看出这个庞然巨物的全貌，仅仅只是看出了些许，但是，阿特勒直接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庞然巨物，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巨蛇。 耶梦加德。 顾不得其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猛然对着自己身后的兄弟们急声道。 “呼！！！” 但就在这时，海面上那陡然卷起的飓风所产生的余波，朝着兄弟几人猛的吹了过来。 顿时，狂风大作，那足以将树木都直接吹折的巨风所激起的巨浪，令二十多米长的龙首战船，就犹如是一片单薄的树叶一样在大海的怒涛当中起伏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性。 然而，在龙首战船船身上所刻满了的无数神秘如尼符文，随即纷纷白光大作。 就好像是定海珠一样，那些几欲将龙首战船直接淹没的巨浪，却在接近船身之时就平白的降低了势头，就好像是被驯服了一样，化作小波浪冲向龙首战船。 作为一个在怪物频出的神话世界当中占据了广袤土地的民族，这群诺斯人可不是历史上的那些北欧人，应对海怪、巨兽的经验可是异常丰富，可以说，除了一些文化习俗和语言相似之外，在很多方面，这些诺斯人都已经和历史上的那些诺斯人不是一回事了。 为了准备这次的复仇之旅，老埃德加家这次可谓是不惜血本，特意请来了众多的巫师和女巫，来为这次出征的龙首战船刻上魔法符文，以防备种种的突发情况。 而显然，那些巫师们也没有偷工减料，所以，即使是在这种程度的风浪面前，龙首战船也依然能够驾驭住而不倾覆。 虽然船只依然颠簸起伏的厉害，但是，已经只是属于一般的大风浪而已了，远没有之前的滔天巨浪那么夸张。 而与此同时，阿特勒一名反应快的兄弟则在摇晃不定的甲板上，跌跌撞撞的跑向了船尾。 随即，他急忙举起了船尾上的一柄锤子，朝着某处砧板样的东西用尽全力的猛砸了过去！ “砰！” 刹那间，锤子敲在铁板上，发出了一声金属碰撞时的脆响。 随即，一股犹如雷鸣一般的嗡鸣声陡然响彻了大海之上。 “轰隆隆隆隆！！！！！！！！” 似龙吟，似雷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刹那间在大海之上传播开，巨大的声音，令大海的海面都不由随之震颤了起来。 在龙首战船的船尾，悬挂着一面仿佛用玉石制成的巨大石鼓，这面如同床一样大的巨大石鼓，周围用无数的绳索紧紧束缚住，与船体牢牢固定在了一起，而此刻，这面石鼓则正在不断地震动着。 这面大海鼓，是诺斯人专门用于对付那些体长数十米的海怪的，只要敲击小鼓，经过复杂的结构，无数的绳索便会牵动巨大石鼓为之振动，巨大而低沉的声音，对于海怪们而言无疑就是致命的噪音，令它们根本不想靠近这种船只。 但是，面对这足以令无数海怪选择退却的大海鼓震动，那好似山脉一样的巨兽却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好像只是被震得有些不舒服而已。 随即，它猛的朝着大海钻了进去。 “哗！！！” 那几乎望不到尽头，如山脉一样宏伟、遮天蔽日一样的庞大身躯，随即便在大海之上激起了一阵百丈还高的滔天巨浪。 “轰！！！” 巨浪之高，仿佛直欲抵达到天穹之上一样，而现在，这裹着着排山倒海之势的滔天巨浪则朝着阿特勒等人的龙首战船涌来。 “躲开！！！！” 阿特勒直接对着身后那些正操纵着船桨的兄弟们，急声咆哮道。 而这些个个强壮魁梧的兄弟们，则直接奋力的操纵着船桨，试图避开这一波的巨浪冲击。 “哗！！！” 不下万吨的滔天海浪，朝着龙首战船汹涌袭来。 一个个如尼符文在这股沉重的巨力冲击之下，直接爆发出了无比耀眼的白光，以试图庇护这艘龙首战船得以避开这次灾难，在无数的强烈白光照射之下，这艘龙首战船仿佛瞬间化作了一艘光之船，正在波涛汹涌的大海当中航行。 而不可思议般的，龙首战船直接顺着巨浪的势头，硬生生偏离了巨浪冲击的当中。 但是，其他船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就在阿特勒的注视之下，一艘来不来防备的龙首战船直接被巨浪拍中，很干脆的在这股数以万吨计的巨浪冲击之下消失在了海面之上。 而按照那股巨浪势不可挡的威力，他们最好的结果也许就是能够残留下几块船板而已了。 但是，直到现在，两方都还算不上是正面交手，仅仅是对方微不足道的几个动作，阿特勒这边就直接损失了两艘龙首战船。 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因为如山脉一样的身躯过于庞大，甚至都还没能把身体的一半给钻进大海当中，依然在海面上残留着一半身躯的庞然巨物，阿特勒的脸色铁青。 越是靠近这个庞然巨物，就越是能够清醒的意识到这个庞然巨物的庞大…… 在阿特勒的注视之下，在他面前的这头怪物，就好像是一堵无法望到尽头、隔绝了整个世界的高墙一样令人绝望……不，比高墙还要来的巨大，那是一座山！是一道连绵不绝的山脉！ 在风雨交加当中，即使只有那少数的躯体得以显露出来，那也已经是远远超乎人类想象的庞大了， 此刻，目之所及，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这个怪物的庞大身躯所覆盖了一样，连阳光都显得黯淡了下来。 “轰隆隆！！！！” 头顶，雷霆咆哮，乌云渐渐笼罩了整个天空，就好像是在昭示着这头巨兽的愤怒一样。 整片大海都在为它的愤怒而疯狂，无边的巨浪，巨大的漩涡，都随着它的举动而诞生。 在阿特勒的面前，就好像是整个世界都随之愤怒一样。 “天灾……” 他不由的喃喃着。 确实，除了天灾，阿特勒甚至都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庞然巨物了。 它的存在，就仿佛是龙卷风、火山喷发、雷霆闪电一样的天灾，根本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心。 阿特勒，这位自认为自己无所畏惧的战士，头一次的感受到了何为恐惧…… 而借着眼角的余光，阿特勒也或多或少的看见了兄弟们那变得异常难看的脸上，所掺杂着的几分畏惧。 “崩！” 但突然，从阿特勒的耳旁传来了一声箭响。 转头看去，却只见身旁，身上穿着皮甲、手里拿着长弓的莉娜站在船头，在狂风肆虐当中迎风而立。 她的眼睛毫不畏惧的注视着自己面前那头仿佛天灾一样的庞大巨蛇，眼神当中只有敌视，姿态仿佛威风凛凛的女武神一般，一股说不出的英气油然而生。 “我的哥哥啊，你是害怕了吗？” 她头也不回的说道。 或许，在所有人当中，她是唯一一个丝毫也不畏惧那巨蛇耶梦加德的人。 仇恨，给予了她以最大的勇气。 阿特勒愣了愣，随即一股莫名的豪气油然而生，他肆意狂笑了起来。 “怕？怎么可能？埃德加家就没有胆小的人。”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兄弟们怒吼道。 “有人害怕了吗？！！！” “没有！！！” 回答他的，只有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埃德加家的儿子，究竟能不能为我们的家族报仇雪恨吧！” 说着，阿特勒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柄手斧，随即高声咆哮道。 “靠近那条蛇！所有人，准备投掷手斧！” 第八章 无畏的战斗 (给我投推荐票的书友，大概都是从上一本跟过来的吧，谢谢你们还愿意支持我。) 神话当中的诺斯人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不管真实的诺斯人是怎样，毫无疑问，这群惯于驾驭龙首战船，驰骋于大海与波涛之上、与狂风暴雨为敌的家伙，孟只能给他们一个“悍不畏死”的评价。 曾经有人如此评价最大的勇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而以尘世巨蟒身躯之大，比起泰山之宏伟，也是毫不逊色。 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敌意，它那任何一次微小的动作和腾挪，都足以掀起无数的风暴和巨浪，是名副其实的天灾。 然而，在这宛如天灾一般的庞然巨物面前，渺小的如同小孩子的玩具的龙首战船和那些更加渺小的人类，却依然奋不顾身的试图冲破无数风暴和巨浪的阻隔，朝着巨蛇耶梦加德驶来。 …… “轰隆隆！！！！” 雷霆咆哮，狂风暴雨顷刻而至，乌云密布之下，天穹彻底变得乌黑一片，大海也变成了让人不安的深邃黑暗，肆虐的巨浪在尽情的发泄着它的阴暗情绪。 在阿特勒的视线当中，一切都变得昏暗了下来，整个世界都仿佛步入到了末日当中一样。 而引发这种种天灾，如山脉一般宏伟的庞然巨物，却丝毫也没有试图理会身旁这些如蝼蚁一般渺小的生物的意思，而是继续向着大海深处钻去。 “轰……” 引发风雨交加的庞然巨物，发出了悠然的低沉吼声，它的低吼声在空气当中所引发的共鸣，令船只都为之微微颤动。 因为它的举动，在庞然巨物钻去大海的位置，此刻已然形成了一个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大漩涡。 而那仿佛试图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反而在隐隐牵引着龙首战船前进。 “咯吱……” 在这种的巨大压力之下。由上好的橡木制成的龙首战船，船身甚至都仿佛在隐隐发出咯吱的声音。 “巨蛇想走。” 注视着自己面前，那身躯庞大到根本望不到尽头，就好像是一面横无边际的墙一样挡住了自己视线的庞然大物，阿特勒的脑海当中顿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巨蛇会选择离开，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如果想逃走的话，此刻有极大的概率逃离这片宛如末日降临的世界当中。 “要逃跑吗……” 一个念头闪过。 但是，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当中闪过了一次，便被他直截了当的掐灭了。 笑话，自己妹妹的丈夫因为这个巨蛇而死，家族血仇，岂能不报？ “轰隆隆！！！！” 耳旁，狂风呼啸，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不绝于耳，倾盆大雨从头顶滂沱浇下。 无数由刻在船身之上的如尼符文，散发着剧烈的白色强光，将龙首战船照耀的宛如一艘光之船一样。 但与此同时，一股虽然微弱却极具穿透力的低沉号角声，在狂风骤雨的大海之上传播开。 “呜~” 手中举着羊角号角的莉娜，则毫不畏惧的站在龙首战船的船头，迎着这浩瀚无边的天地之威，吹奏着前行的号角。 在强烈的白光照耀之下，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她的身姿宛如威风凛凛的女武神一样，格外显眼。 而伴随着激昂的号角声，在庞大的怪物面前，光之船在狂风骤雨的巨大海浪当中，一往无前向着那无边无际的庞然大物驶去。 而同时，在那道英姿勃勃的身影引领之下，剩下的数艘龙首战船也纷纷紧跟着追了上去。 “嘭！” “嘭！” “……” 龙首战船之上所特别携带的弩炮，直接对准了那巨蛇的身姿，发射了出去。 粗如儿臂的弩矢，直接朝着那巨蛇射去，没有任何意外的，数根弩矢直接射中了巨蛇的腹部。 出乎意料的，弩矢直接没根而入，就好像那巨蛇耶梦加德身上的鳞片是形同虚设一样。 而随即…… “吼！！！！！！” 巨蛇原本已经潜入大海的上半身，陡然震出海面，刹那间。无数的数以万吨计的滔天巨浪在翻滚，整个大海都仿佛暴怒了起来一样，它第一次发出了仿佛痛苦的悲鸣。 不可思议的浑厚声音，彻底的压过了所有的雷鸣与暴雨、海浪，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这一声音所震撼了一样。 “怎么回事？” 阿特勒不由的捂住了自己那仿佛要崩裂出血的耳朵，心里不由错愕的想到。 在他的设想当中，本来是对于弩矢的威力不抱有太多期待的，毕竟，巨蛇的那漆黑鳞片，那些登上巨蛇头顶初的诺斯战士们，已经用他们的刀剑证明了巨蛇鳞片的坚固。 但是…… 阿特勒猛的抬起来，看着弩矢射中的当中，然后又转过头，向着巨蛇的尾部眺望。 凭借惊人的目力，跨越狂风暴雨的阻隔，阿特勒隐隐约约看到数公里外，那连绵不绝的山脉般宏伟的巨蛇尾部，那些若有若无般包裹着它尾部的白色物质。 “那是……” 阿特勒不由惊讶了起来，随即，他狂笑道。 “快看！巨蛇现在在蜕皮！” 在他的注视之下，在那仿佛山脉一般连绵不绝的巨蛇耶梦加德的尾部，一截尚未褪去的蛇蜕依然残留在它的尾巴处。 瞬间，阿特勒便推断出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巨蛇耶梦加德本想在此蜕皮，但太过庞大的身躯让它直到现在也仅仅只是蜕皮到一半。所以，最早蜕皮成功的头部鳞片已经大致长好，但尚未蜕皮成功的尾部、和刚刚蜕皮的腹部，却依然还没能长好，正处于最为脆弱的时刻。 女先知曾经对它们说过的，此刻出海将会迎来一个好机会的预言…… 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无数的念头在阿特勒的脑海当中闪动。 “所有人！攻击巨蛇的腹部！！！” 他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气力，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在狂风暴雨的大海当中传播开。 说着，他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手斧，朝着巨蛇耶梦加德的腹部猛的投了过去。 “呼！” 伴随着破空声，锋利的手斧径直飞去。 同时，还有无数的手斧正在朝着巨蛇投去。 “呼……” 有的击中了，有的则落入了海中，但令他们激动的则是，在巨蛇的腹部依稀可见有鲜血涌出。 即使对于那庞然大物而言，这点伤口，甚至连擦破皮都算不上，但这也足以令他们感到鼓舞的了。 有机会！ 但与此同时，一股突如其来的狂风突然袭来。 “轰隆隆！！！” 风雷肆虐，浊浪擎空，光之船在风浪当中剧烈起伏着。 在阿特勒的注视之下，横无际涯的庞然大物抬起如山一般的头颅，它所激起的无数风暴，令大海越发汹涌不安了起来。 它俯瞰着自己面前这些宛如蝼蚁渺小的生物，针状的瞳孔当中第一次露出了浓浓的愤怒，变得赤红一片…… 第九章 殊死一战 俯瞰着自己面前的渺小船只，和那更加渺小的生物，巨蛇的脑海当中充斥着无尽的愤怒。 在这近一年间，孟不断地在近海当中猎食，获取足够的食物来填饱肚子，以满足自己那无时不刻的强烈饥饿感，而与此同时，它的身躯也在每日都变得更加庞大。 时至今日，它就好像是一座活着的山脉一样，在波涛与大海之中起伏。 而在它成长到某种连自己都无法估量的程度时，它也就很自然的像其他蛇类一样开始蜕皮了。 然而，庞大的身躯让它的蜕皮过程无比缓慢，从刚刚蜕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才刚刚褪去一半的蛇蜕，得以让阿特勒等人有可乘之机。 那粗如儿臂的弩矢对于它而言根本就是渺小到了极点，被刺中，就像是人类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原本根本不用在意。 但是，偏偏此刻的它却正处于蜕皮过程当中，新生的躯体上蛇鳞尚未生长完全，身体正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当中，任何的刺痛都好像针扎一样剧烈。 于是乎，巨蛇为之勃然大怒。 在那模糊的记忆作用之下，它本无意伤害人类，也对于吃人不感兴趣，几次无意与人类之间的接触都是直接选择避开，仅仅在渔民口中留下了一些海怪的传说而已。 而这次，它也本打算直接离开了事，然而，出乎它预料的却是…… 这些渺小如微尘的生物，居然胆敢冒犯、并主动攻击它？？？ 一股难言的愤怒随即涌上了它的心头。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主动找死，就不要怪我了。” 这一刻，巨蛇瞳孔当中的暴虐气息，彻底充斥了它的视线当中。 “吼！！！！！！” 身躯庞大之如山脉一般、遮天蔽日的巨蛇，扬起自己那如山的头颅，发出了令大海为之沸腾的浑厚吼声。 浑厚而高亢的吼声甚至引得天穹之上的狂雷飞舞，无数的风暴陡然生出，仿佛直欲将整片大海都给刮翻一样。 昏暗的天空之下，滂沱的暴雨下的越发剧烈，风暴在海面之上，形成了无数的龙卷风，引发出了无限壮观的龙吸水奇观。 巨大的水柱被龙卷风直接吸向了天空，整个世界都如同陷入到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当中。 …… 而阿特勒却绝对不会明白自己眼前巨蛇的想法，望着自己身前的庞然巨物，一心只为自己的妹夫报家族血仇的他，猛然高声大吼道。 “调转船头！” 众位老埃德加家的兄弟们随即心领神会，他们的脸色涨的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奋力的划动着船桨。 在阿特勒的命令之下，原本朝着巨蛇径直驶去的龙首战船，突然拐了一个方向，在巨浪肆虐的大海当中陡然拐出了一个弧线，向着身旁的方向划去，以试图避开了巨蛇的身旁。 阿特勒的判断是对的，因为…… 随即那个身躯已然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的庞然巨物，直接将那山一般的头颅撞向了他们原先所处的位置之上。 “轰隆隆隆隆！！！！！！！！！” 刹那间，好似天地开辟，星辰坠落一般，海面陡然之间被撞开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漩涡，难以估量般多的海水在重力挤压之下，猛然迸发出来，整个大海都在为之摇晃，呻吟着，悲鸣着。 颤抖的海面，直接令海水形成了无数落差超过数十米、层层叠叠的海浪。 如同是石子落入池塘之时的涟漪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涟漪之巨大，以至于那波浪起伏时的程度已经达到了令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 “轰！！！” 在周围，一艘直接位于撞击点的旁边龙首战船，躲闪不及之下，那难以想象的滔天巨浪骤然之间向它扑去。 在这巨浪面前，二十多米长的龙首战船俨然沦为了小孩子的玩具一般渺小。 “噼里啪啦！！！” 船身之上，无数已经被激发到了极限的如尼符文，照耀的龙首战船犹如太阳般明亮，但任凭何等强大的符文也难以抵抗这仿佛天灾一般的力量。 于是乎，一个个的如尼符文都纷纷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纷纷骤然爆裂。 随即，狂暴的滔天海浪，便以其势不可挡之势，将那在其面前好似玩具一样渺小的龙首战船给直接彻底吞没掉，连点残渣都没能剩下。 而与它同样命运的，还有另外一艘极度不幸的龙首战船。 这些豪迈而悍不畏死的诺斯战士，甚至还没能发挥出其应有的作用，就已然长眠于大海深处…… “轰隆隆！！！” 此刻，暴怒的天空已然彻底变得一片昏暗，乌云密布之下，电龙闪烁，仿佛在响应着身下的巨蛇召唤。 “轰！！！” 而紧接着，伴随着巨大的水声，如山岳一般的巨蛇便又再度用头颅顶破了海面，激起无数的巨浪的同时，从海面之上跃出，朝着那试图远离它的龙首战船追去。 它的身影，在海面之上犹如是一座绵延不绝的山脉一般，每一次的摆动身躯，都会在大海之上掀起万丈巨浪和无数的风暴，就好像是风雷伴随在它的左右。 而与此同时，其他的几艘龙首战船也终于调整了过来，对着巨蛇的方向发射出了弩矢。 “嘭！嘭！嘭！” 接二连三的弩矢射出，直接刺入了庞然巨物的尾部和腹部，此刻那些失去了鳞片保护、脆弱无比的血肉，根本无力抵抗那带着万钧巨力的弩矢射击，喷涌而出的鲜血流出。 然而，这对于其他生命而言已然是危急到了生命的巨大伤口，对于体长如山脉一般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的巨蛇而言，甚至都不比被蚊子叮一口来的严重。 恰恰相反，那股痛感，反而是更加的激怒了巨蛇。 “吼！！！！” 巨蛇扬起上身，激起了无数的狂风的同时，它张大那如万丈深渊一样的血盆大口，开始深深呼吸，伴随着巨蛇的呼吸，风暴为之卷起，无数的狂风伴随着海水卷起，被巨蛇直接吞入腹中，然后…… “哈！！！！！” 对着龙首战船的方向，巨蛇的口中猛然喷涌而出如江河泛滥一般的大洪水。 “轰隆隆！！！！！” 狂风怒卷，倾泻而下的洪水，好似万马奔腾，其恢宏无边的气势就好像是长江黄河一样，奔流不息，意图将万物都吞噬殆尽。 “不好！！！” 莉娜只来得及惊声叫道，随即，龙首战船上无数如尼符文便纷纷承受不了那庞大的压力，彻底爆裂开，被那吞噬万物的大洪水所直接吞没…… 第十一章 缠绕世界之蛇 罗格纳岛，长屋内部。 “噼里啪啦……” 全部由粗壮原木制成的长屋内，墙壁上到处都挂着各类的武器和动物皮毛，一副粗犷而蛮荒的风格扑面而来。 而在宽阔的屋子中心，温暖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老埃德加则坐在火堆前，手里捧着麦酒，无声地想着些什么。 “怎么了？你又在担心孩子们吗。” 一旁，早已年过中年，曾经姣好的面容上也不可避免爬上了几许皱纹的詹妮，看着身旁的老埃德加，轻声道。 老埃德加并没有吭声，作为一个极为传统的诺斯人，他具有诸多诺斯人所固有的性格，豪迈、勇猛、悍不畏死，并且嗜酒成性、经常暴怒。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却罕见的沉默不语，静静地坐着，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诺斯人的文化当中，家族成员的死就是家族血仇，是足以倾尽所有、纵然千世万世都不惜代价来报的。所以，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孩子们，都没有任何人去质疑，是否有必要为了报仇而不惜让自己的儿子们去冒这样的生命危险。 无可否认，不同于其他神话，在北欧诸神的世界当中，无论是诸神还是人类，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强壮还是瘦弱，都往往具有严重的狂战士倾向，个个都堪称是天生的战士潜质。 但是，报仇雪恨是一回事，爱自己的孩子又是另一件事，纵然是支持自己的女儿，老埃德加也是会有时忍不住担忧自己的孩子们。 但是，作为家中的男人，肩上的职责让他没法开口，只能是沉默不语，把话藏在心中。 面对詹妮的询问，他只是坐在火堆旁，沉默着，目光看着面前的火焰，丝毫也没有任何试图开口的意思。 而看着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詹妮看了看他，摇了摇头，然后才喃喃道。 “也是，已经一个多月了。” 说着，她叹息着。 按照常理来说，一艘船出海好几个月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迟迟不归，还是让她心里有了些莫名的担忧。 “海神尼约德啊，愿你庇佑我的子女平安归来。” 她的心里默默祈祷着，但就在这时，她的耳旁先是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猛力的拍门声。 “啪啪啪！” 剧烈的拍门声，令原木制成的沉重大门也有些摇摇晃晃，与此同时的，还有那急切的大喊声。 “老埃德加、老埃德加……快开门啊！” 她一下便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那是罗格纳岛上的信使奥格。 “难道……”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随即起身，迈步到木板制成的粗糙大门边。 “吱……” 她推开了门，出现在她视线当中气喘吁吁的身影，赫然正是信使奥格。 在她的面前，奥格头上那蓬乱的金发长发当中，掺杂着不少的晨露，那素以善跑闻名的矫健身躯，此刻也已经是疲惫不堪，证明他恐怕是跑了很久。 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詹妮，奥格先是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然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詹妮太太，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能够冷静一下……” “……” 伴随着信使的话，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逐渐失去了色彩一样，变得苍白。 看着自己面前奥格那急切的脸上，上下嘴唇一开一合着，自己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原本嘈杂的世界，渐渐褪去了声音的存在，整个世界……寂静的可怕。 视线，变得有些摇晃。 阿特勒、哈瑞特、汉纳、奥尔加、莉娜…… 无数的名字卡在詹妮的喉咙当中，仿佛即将喷涌而出，自己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嘴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 取而代之的，则是突然向后倾倒的身体、和逐渐变得一片黑暗的视线当中，神色慌乱的丈夫…… …… 一个月之后，通过那些勉强捡回一条命后，诺斯战士们惊慌失措的描述，大蛇“耶梦加得”之名就传遍了整个近海地域，并渐渐传向了人类所居住的那块大陆，米德加尔特之上。 无论是渔夫还是战士，又或者是那些妇人，都会为这条巨蛇的传说而忍不住发出惊叹之声。 传说，这位天神洛基之子、前所未闻的巨蛇，有着可以和那连绵不绝的山脉相提并论的身躯，它的头颅，更是足以媲美任何一座高山，当它暴怒的时候，张开的深渊大口甚至可以吞下一整座城市…… 在吟游诗人们的口中，那条巨蛇则是因为容易暴怒，因而时常搅动大海不安，引起风暴、海浪肆虐…… 敬畏这条庞大巨蛇的人们，开始称呼它为…… “缠绕世界之蛇。” …… 但在那无底的深海当中，这条庞然巨物，此刻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在大海深处安静沉睡着…… 对于孟而言，世人对于他的惊叹和惊讶，他都根本不关心，事实上，即使是自己之前在蜕皮之时所遇到的那些乘着“小船”的小人，他也没有太多在意。 无他，太渺小。 对于他而言，那不过是相当于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一只蚂蚁咬了一口，然后便随手一巴掌拍过去，碾死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除了被咬一口的时候，当时略微有些不爽之外，对于他而言，甚至都不记得还有这一件事了。 相反，比起那些比蚂蚁还渺小的人类，孟反而是更关注自己的肚子。 作为一条标准的神话生物，孟在各种意义上都极度不科学。 比如说，明明什么都不用吃，自己也可以莫名其妙的变大，完全不符合质能守恒定律，从有意识起到现在，他甚至才刚刚过了不到两年，身躯就已经变得庞大到不可思议了。 但另一方面，身躯在不断变大的同时，他也在不断地变得更加饥饿，唯有不断的疯狂进食才能够勉强填补一下自己的饥饿感。 这种饥饿感之强烈，甚至是到了让孟没有办法去做更多无谓思考的地步，因为，光是绞尽脑汁的去试图填饱自己的肚子，就已经让他耗尽了自己全部精力。 俗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在整天饿到不行的时候，有时甚至还会出现饿到双眼发红、失去理智，天天琢磨着吃什么的情况，你很难指望这条目前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蛇会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想些其他什么东西。 不过，唯一的好处也就是这股浓浓的饥饿感虽然强烈，但是，并不会让孟被活活饿死，只是一种单纯的饥饿感而已。 而在孟第一次进行蜕皮的时候，这股饥饿感也第一次的出现了止歇，虽然依旧饥饿难当，却不会像以前那样，饿到完全失去理智的地步。 但也因此，这条大蛇，也第一次有了安静休息、等待蜕皮完成的时候。 第十二章 太阳战车 “哒……哒……哒。” 浑身上下都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天界神驹，踏着漫无边际的云层，拖曳着太阳战车，在遥不可及的天穹之上驰骋。 而在神驹之后，威风凛凛而美丽的太阳女神苏尔则站在战车之上，手中抓着纯金的缰绳，以操纵这两匹天界神驹的前进方向，狂风当中，金色的长发为之飞舞，威严令人难以直视。 而在她的身旁，普照大地的太阳则炽热的燃烧着，被太阳战车所承载，向整个世界散发着难以言状的光和热。 “驾！” 站在战车之上，苏尔呵斥道，手中的缰绳微微一拽，面前的两匹神驹便随即会意，稍微改变了自己奋蹄的路线，使之回到正确的轨迹上。 天穹之上，洁白无瑕的云层，时而如团团的棉絮，时而如长长的棱罗，美不胜收，但是…… “轰隆隆！！！” 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天马，在云层之间肆意的横冲直撞。 神驹所踏之处，浩瀚的云层无不为之破碎开，所有接近它们的云朵，都会被它们所拖曳着的太阳所瞬间蒸发掉。 辽阔的天穹，浩瀚的云层，太阳战车在其中恣意的前行着，而在它的身下，便是凡人世界——中庭，米德加尔特。 神车前进不休，而太阳女神苏尔则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俯瞰着自己身下的大地。 在她的注视之下，透过云层，依稀可见无数的山川河流存在，凭借天神的锐利目光，她甚至可以看到大地之上那些凡人衣食起居时的模样。 “嗯。” 女神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在这个人神混居的年代里，人和神之间的关系还非常紧密，最初的人类就是由奥丁及其威利、维，兄弟三人一起创造出来的。 对于北欧神灵而言，作为创造物，人类很是获得神灵的喜欢，以至于人类当中的英勇之士会被特准在死后，在女武神瓦尔基里们的引导之下进入到奥丁的宫殿:瓦尔哈拉——英灵殿当中，享受源源不断的美酒和肉食，每日欢宴狂饮，不断地实战操练，提高武艺。 作为阿斯加德众神当中的一员，太阳女神苏尔对于人类也一样抱有相当的善意，不然，若是她不愿每日驾驶太阳战车，以普照大地，纵然是奥丁也难以强迫她。 每日驰骋于天宇之上，闲时便看看凡人们所生活的世界，对于这位女神而言，还是很惬意的生活。 “不过……” 心中一动，苏尔随即看向了大地之上的更远方。 在米德加尔特——这处无限辽阔的大陆东边，便是大海；大海之外，则是一片无尽的迷雾；越过迷雾，在那世界的尽头，就会看到一块全新的陆地…… 约顿海姆。 这个世界当中，居住着无数的霜巨人，这些霜巨人都是源自冰霜巨人之祖伊米尔的后代。 在世界诞生之初，奥丁与他的兄弟们一起杀死了这位无限巨大的巨人始祖伊米尔，将它的身躯化作世界之树，用它的头骨做天穹，用它的血肉做大地，创造了现在的这个世界。 但是，伊米尔的后代却逃到世界的边缘约顿海姆，不断繁衍生息，时刻意图颠覆诸神的统治，时常试图杀入神灵所居住的阿斯嘉德当中。 除此之外，在西边的华纳海姆，则居住着连诸神都不清楚其来历的华纳神族，还有如深海之神埃吉尔这样对于神王奥丁态度不明的古老神灵。诸如此类，或地下的、或海里的、或天上的，或活的、或死的、或是动物、或是植物…… 虽然明面上，神王奥丁统领着整个九大世界之内的一切生者与亡者，但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却是从来都不乏暗潮涌动。 也正因为如此，以神王奥丁为首的阿萨神族，个个都是披坚执锐，常常与那些怪物、巨人们厮杀，以竭力维护整个九大世界的秩序。 “但是……这种秩序究竟能维持多久呢？” 苏尔的脑海当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但在下一刻，她便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阿萨神族都是天生的战士，战士并不喜欢去纠结这类东西，对于苏尔而言，如果有敌人，只要拿起弓箭将其射杀就好了，至于最后的输赢，就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她的余光在大地之上扫视了一圈之后，正打算收回视线，但就在这时，在她的余光当中，一个黑点突然之间开始不断变大…… 一股警兆陡然从心中生出。 “呵！” 来不及再做更多反应，她大喝一声，手中的缰绳猛然一拉，两匹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神驹也仿佛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险一样，猝然一拐，偏离了之前的轨道，拐出了一个优美的曲线，燃烧着的马蹄在云层当中只留下了点点火苗。 而就在这时…… “轰轰轰！！！！！！！！” 比震耳的雷霆还要洪亮、比大地哀鸣时的地震还要剧烈。 在苏尔的惊讶目光当中，大到不可思议的怪物咆哮着，头颅撞破了厚厚云层的阻隔，直抵那天穹之上。 云海在为之沸腾，风雷在为之呼啸，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风暴在云海之上肆虐，任何一股风暴都足媲美十级台风。 千里？ 还是万里？ 根本无法计算，也无法理解。 目之所及，面前的一切都被漆黑所笼罩。 任意的一片鳞片，都大到了一个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地步，随意的一个举动，都足以引发风暴肆虐。 它的身躯一半还留在海里，另一半却已经直接伸到了天穹之上，直欲抵达神的国度当中。 无限宏伟，无限伟大，亦无限庞大……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即使是神灵也要为之失去光彩，显得渺小无比。 “洛基之子，大蛇耶梦加德？” 苏尔惊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庞然巨物，虽然不曾在奥丁试图处置洛基的三个孩子时出现，但作为神灵，苏尔也依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分辨出自己面前的这个怪物的名字。 而此刻，那双如山岳一样庞大的竖立蛇瞳，则正俯瞰着自己面前那站在太阳战车之上，神情惊讶的太阳女神。 猩红的眼睛当中，只有无尽的贪婪、暴虐与疯狂。 “吼！！！！！！！！” 无限庞大的巨蛇咆哮着，张开了那无底深渊一般的巨口，猛然朝着太阳女神吞去…… 第十三章 太阳?食物! “饿……吃……好想……我……吃……” 在大蛇那混乱不堪的脑海当中，自从苏醒之后就骤然爆发出来的强烈饥饿感，充斥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也支配了它的一切。 在那股无比强烈的欲望摧枯拉朽般的冲击之下，平日里还算头脑清晰的大蛇，此刻甚至都已经难以组合成一个连贯的思维了。 没有任何的理性，也没有任何的思考，在那来自生命最原始的本能欲望催促之下，理性显得根本不堪一击。 目之所及，只有赤红一片，唯一的想法就是吃吃吃…… “吃掉……所有……一切……” 自从苏醒之后，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思绪当中，唯有这几个字眼在大蛇的脑海当中持续回荡。 而在它此刻混乱不堪的感知当中，最为显眼也最为瞩目的，则莫过于是那团头顶的光亮与热了。 于是，这头前所未闻、也势必将再无来者的庞大巨蛇，便毫不犹豫的顺应着本能，朝着那团带给它以光亮和温暖的东西咬去。 它有一种感觉，或许，只要吞下这个散发着光亮与热度的东西，它就可以不用饿了。 “吼！！！！！” 那比雷霆还要洪亮一千倍、一万倍的吼声在天穹之上回荡着。 亢奋，贪婪，暴虐，狂妄…… 因为即将脱离饥饿而陷入激动的巨蛇，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体都陷入到了浓浓的激动当中。 对于它而言，它根本不认为自己会失败，即使此刻理性几乎丧失殆尽，但它也依然能够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自己很强！ 非常非常的强！！！ …… “轰！！！！！！” 庞大无比，如同陆地一样的厚重云层，又岂止数公里、数十公里，即使是千军万马在这云层的面前也显得渺小不堪，足以容纳数百万人的巨城在这样的云层面前，也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但是，在更为庞大的巨蛇面前，如同陆地一样的云层却也不过是一碰即碎的易碎品而已。 “轰隆隆！！！！！” 巨蛇轻而易举的便撞碎了翻滚的巨大云层，而在这巨蛇与云层激烈碰撞的同时，无数的风暴与雷电顺应而生。 云海一片沸腾当中，暴虐的巨蛇昂起头颅，就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一样，肆意的的在云海当中纵横，头颅的每一次动作，都会激起无数的异象。 巨蛇没有翅膀，不会飞翔，更没有浮空的本领。 但是，即使如此，仅仅是依靠那闻所未闻的庞大体型，它也依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抵达到本只属于神灵与少数生灵的天穹之上。 它的身体，依然还留在无尽的深海当中，但仅仅只是抬起上身，它的头颅就已经伸进到了天穹之上。 庞大的巨蛇，身躯已然之间横贯了整个宇宙之间。 而在巨蛇的头顶，无数的星辰也为之惊恐万状，纷纷逃避开，试图远离它，远离这条暴虐的巨蛇。 平日里凶厉的魔蝎座也一改以往的凶悍本色，惊慌失措的逃向天空之上那更为黑暗的虚空当中。 而习惯隐蔽的巨蟹座，这次更是干脆躲到慌乱的水瓶座身后，以图能够躲避巨蛇的注意…… 无论是雷霆还是风暴，还是云海、太阳、星辰、霞光……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条暴虐的巨蛇面前显得渺小起来。 甚至都还没怎么动，仅仅是些许微不足道的余威，这头贪婪而暴虐的巨蛇就已经把整个天空都给搅乱了。 但是，对于那些逃窜的星座，巨蛇丝毫没有理会，此刻，在它的视线当中只有一个东西存在…… 那个散发着无限光亮与无限热度的东西。 “吃掉它……” 因为饿到发疯而变得赤红一片的瞳孔，死死的注视着那个被世人称之为太阳的东西，巨蛇贪婪的口中，带有剧毒的蛇涎不断向下滴落。 它毫不迟疑的冲着那个发热的东西冲去。 “吼！！！！！” 巨大的咆哮声当中，千万里的云海也在为之翻滚、沸腾。 而在它的面前，太阳女神苏尔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调转战车逃离。 纵然是身为神灵，也并非无敌的。 虽然很少见，但偶尔，太阳女神苏尔也会参与到巨人之间的战争中，有时，在面对那些自远古混沌时代就繁衍至今的霜巨人时，就连神灵也会为之吃瘪。 “打不过就跑”，在这群以战士自居的北欧神灵当中并不会被视为可耻，而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除了那个满脑袋战、战、战的雷神托尔以外。 于是，大蛇在太阳战车的后面追逐着，而苏尔则驾驶着太阳战车在云海之上驰行，试图逃离大蛇的追逐。 两者一前一后，形成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场景。 于是乎，在人间世界，那些凡人们便惊讶的发现了一件事情…… 在天空之上，从来如一的太阳居然变换了轨道，在天上漫无方向的运动着，就好像是在试图逃避什么。 与此同时，在太阳的边缘处，一抹黑色在缓缓的侵蚀着太阳的本体，如同是被什么东西吃了一样。 日食…… 出现了。 第十四章 反击 “轰隆隆！！！！” 如陆地般厚实的云层在巨蛇的撞击面前，根本是一击即溃，千万缕云层被撕扯开，化作天空当中的虹霞。 无数道的鲜红血痕，在天空当中扩散开，犹如是受伤的天穹在为之泣血。 “吼！！！！！！！” 比深渊还要深邃，比黑暗还要黑暗的巨怪贪婪的张开了饕餮巨口，仿佛是鼓足了劲一般，猛的扑了过去，要把整个太阳都给一口吞入腹中一样。 然而，骁勇善战的太阳女神显然不愿这种场景发生。 “滋啦！！！” 驰骋于云层之上的太阳战车，在两匹火焰神驹的拖曳之下，猛然间向右一拐，掠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避开了巨怪的吞噬。 而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力挤压之下，纯金制成的车轮随即与云层发生了激烈的摩擦，数不尽的细碎火花骤然迸发出来。 来自天界的神火在云层当中燃烧着，直接在云层之上留下了两道火焰构成的车轨。 火焰在云层当中飞速蔓延开，云海转瞬之间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火海。 从下往上看，整个天空此刻已然是遍布红霞，就好像是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炙烤着天空一样。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些火花则是直接落入到了凡人世界当中…… …… 休努尔山脉。 郁郁葱葱的群山当中，鸟兽在山中游走、嬉戏，从表面上来看，今天仿佛又是平静的一天。 “呦……” 密林当中，一只稍大的母鹿领着身后的一头小鹿，在林中前行，而此刻的它们，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一切。 突然之间，似乎偶有所感的小鹿抬起头，不由的向上看去。 在它那双透明而好奇的眸子当中，头顶，那此刻赤红一片，猩红如血的天空当中，一点闪耀着光芒的红光正在缓缓变大…… 与此同时，在它的身旁，温度也似乎逐渐开始提高。 温度的变化，显然令母鹿变得不安而慌乱起来，它急促的鸣叫着，试图督促小鹿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已经晚了。 “轰隆隆！！！！！” 燃烧着天界神火的巨大火球，骤然之间撞向了这片郁郁葱葱的群山当中，刹那间，震耳欲聋的暴鸣声中，地动山摇。 碰撞时迸发出来的激烈白光闪耀于天地之间，其发出的光亮，就好像是一千颗、一万颗太阳突然之间同时爆炸了一样，令人无法直视。 其产生出来的巨大冲击波，更是直接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给抹平了，无论是群山还是还是丛林，都如同是微不足道的灰尘一样，被直接化为乌有…… 剩下的，只有那无边无际的火海，和那升腾而起的巨大蘑菇云而已。 曾经被世人命名为休努尔的山脉已然消失了。 在这里的，只有一个将被后人敬畏的称之为休努尔火山的地方，在这里，来自天界的太阳神火将在这里燃烧千万年之久。 而与此同时，在凡人世界的许多地方，类似的场景也正在不断地上演…… …… 而在天穹之上，驾驶着太阳战车，刚刚才狼狈的逃离了巨蛇吞噬命运的太阳女神苏尔，并没有时间去关心那些被他们之间战斗的余波所危及的凡人们，而是猛的转过头去，看着自己身后的那头暴虐巨兽，看着那颗比高山还要宏伟、比夜空还要漆黑的头颅，她的脸上露出了震怒之色。 “洛基之子啊，你竟敢如此放肆！轻辱一位天界的女神。” 人类的愤怒，需要用刀剑来回应，而一位骁勇的女神，则要用自己的弓箭来说话。 巨蛇仍在试图追逐太阳，两匹神驹则竭力的拖曳着太阳战车在云层之上驰骋，而在这场追逐当中，太阳女神苏尔，则是取下自己身上那片刻不离身的华丽弓箭。 “西索……” 白皙而健美的双臂稳稳的拉开弓身，一手将箭搭在弓身之上。 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自己身后那如山脉翻滚一般的巨蛇。 云海之上，熊熊燃烧的火光滔天，浩瀚的天穹之上壮丽无限。 而在这呼啸而过的狂风当中，女神站在疾驰的战车之上，身上穿着盔甲，手中拉开长弓，眼中含怒。 那矫健的身姿，相比起她面前的宏伟巨蛇，虽然显得无比渺小，渺小的如同微尘，但却也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吼！！！！！！” 贪婪的巨蛇朝着女神猛的咬去，可与此同时，搭在箭身之上的手指已然松开！ “去！” 她猛然间大喝一声，手指一松，足以洞穿星辰的利箭随即如雷贯出。 “呼！！！” 刹那间，风云变幻，狂风骤雨顷刻而至，雷霆陡然生出，夹杂在箭身之上…… 箭？ 不，那是光！是雷电！ 天空在低吼，狂风、雷电……组成了完美的伴奏曲。 光所至之处，无论是风，还是雷，又或者是黑暗……一切的一切都被这道光刹那间划破，一分为二。 一道耀眼无比的光，跨越了无数的风雨阻隔，直接冲向了那头身躯贯穿于宇宙之间的饕餮巨怪。 与此同时，在地面上，无数的人们都抬起头，愕然的看着那此刻猩红如血的天穹之上，所划过的一道极美极光。 那道极光是那么的绚丽夺目的，绚丽的如同死亡一样…… “轰！！！！！！！！！” 天空也在为之咆哮，狂风暴雨当中，须臾之间，极美的极光便洞穿了那头巨兽的如山头颅…… 瞬间，比太阳还要明亮、比火焰还要暴烈的如昼白光猛然迸发出来，光芒横扫了整个天空。 刹那间，金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一切种种难以言喻、难以描述的绚丽色彩骤然之间混杂在一起，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极美姿态照亮了每一寸天空、每一寸大地、每一寸海洋，将一切都装点的流光溢彩、如梦如幻。 无论是天上还是天下，无数的人们在那种神迹一般的光芒面前为之跪倒，为之战栗，惶恐不安的为神灵的震怒而祈祷着。 即使是在光芒渐渐褪去之后，在那远方的云海和天尽头，也依然残留、闪烁着那妖异的绚丽光华，久久不能褪去。 那种浩瀚无边的威严，比山还要巍峨，比海还要博大。 这，是只有神才能拥有的伟大力量。 但是，看着自己面前那个被残留的白光所笼罩、久久不能散去的庞然巨物，太阳女神苏尔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惊愕。 “怎么会……” 她惊讶道。 就好像是在反衬她的声音一样，与此同时…… “吼～～～” 在尚未散去的白光笼罩当中，暴怒的宏伟巨兽发出了受伤时的愤怒吼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浩瀚的云海之上为之回荡。 第十五章 暴怒的大蛇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在大蛇的脑海当中，难以言喻的剧痛感在疯狂的撕扯着它本就不多的理智，让它变得越发暴怒起来。 赤红如血，庞大的如同湖泊海洋一般的妖异蛇瞳如同被激怒了一般，红的近乎发紫，而它的眼神也变得无比狰狞而骇人。伴随着大蛇的暴怒，就连它身旁的云海都仿佛感受到了这个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心中的无边狂怒一般，变得鲜红似血。 “吼！！！！！！！！！！” 刹那间，风雷变幻，在太阳女神苏尔脸色铁青的注视之下，在电闪雷鸣声中，面前这个身躯连接于天地之间的庞大怪物昂起如山的头颅，爆发出了响彻天界的暴怒巨吼，声音之高亢，令大海之上也为之掀起了无数的风浪，天上的云彩纷纷为之震碎，本已避之唯恐不及的星辰更是不得不恐惧的一退再退，纷纷面露惊惧之色。 “轰隆隆！！！” 甚至就连那亘古不变的广阔苍穹，也在怪物的暴怒吼声当中被震的仿佛摇摇欲坠，不断有细碎的瓦砾从隐隐裂开的天宇裂缝之间，化作天火跌落人间。 “不……不好……” 惊恐逃离的群星当中，有的星座望着那从天外不断坠向人间的天火，惊声尖叫道，脸上写满了惊慌不安。 天宇是神王奥丁用霜巨人之祖——伊米尔的头盖骨所化，用于抵御来自天外世界的种种混乱，以防止那些天火泄入人间世界，可此刻，天穹已然出现了裂缝…… 那么，人间世界恐怕就危险了！ 而对于这种种一切，巨蛇显然不会在乎，它低头俯瞰着自己面前渺小无比的神灵，狂暴的径直冲了过去。 宛如万丈深渊一般的血盆大口在太阳女神苏尔的面前不断扩大，直欲将太阳女神吞入腹中，这一次，大蛇眼中的目标已不再是那个熊熊燃烧的太阳了，而是那个正惊骇欲绝的女神…… 它要吞掉这个彻底激怒了它的家伙，不管这个家伙是神还是什么，但凡是激怒它的家伙，都要死。 “吼！！！！！！！！！！！！！！” …… “逃！” 来不及任何的思考，苏尔本能的想到了逃跑。 不同于之前暂避锋芒的战术性撤退，这一次，这位天界女神是罕有的在恐惧的驱使之下想到了逃跑。 她头一次感到了恐惧。 甚至都不需要她的催促，两匹名为阿尔瓦克与阿尔斯维的天界神驹便已经直接惊恐的在云层之上狂奔了起来，以试图逃离身后大蛇的深渊巨口。 拉拽着太阳的太阳战车在云层之上疯狂疾驰，但那身后，彻底狂暴的巨蛇猛地扑了过来。 “轰！！！！！！！！！！” 沉重无比的巨蛇头颅没能命中战车，反而是一头撞在了巍峨的天穹之上，如山如海的硕大头颅令天穹为之震颤了起来。 在宛若哀嚎的巨大轰鸣声中，天空被撞的直接发生了倾斜，无数悬挂在天空之上的星辰纷纷为之摇曳，更有星辰在巨力冲击之下直接化作流星坠落进了大海当中。 猩红而暴怒的狰狞蛇瞳当中，倒映出了那狼狈逃窜的太阳女神苏尔的身影，平日里总是光辉无限的她从未显得如此仓皇，载着太阳的战车刚才因为过于急速，甚至险些将太阳都给甩下大地。 炽热的神火在云层之上熊熊燃烧，整个天空都早已化作了无尽的红霞，流星在天空之上滑向地面，但巨蛇的暴怒显然不会因此得到满足，它咆哮着，顺着太阳女神逃跑的方向冲了过去。 云海，星辰，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住这头暴怒怪物的前进，而被紧追不舍的太阳女神苏尔脸色发白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头怪物，随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逃到阿斯加德去！” …… 阿斯嘉特，彩虹桥头。 海姆道尔目光如炬的站在宏伟的七彩虹桥桥头，手中握紧斩剑，用他那明锐的目光警惕的扫视着一切可能来犯的敌人，一旦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时刻准备吹响号角。 作为连接着人间世界乃至是整个九大世界与神国阿斯加德的唯一通道的彩虹桥，无论是谁都必须要经过彩虹桥才能进入到彩虹桥，其重要性显然是不言而喻的。而在这个时代，试图反抗诸神的生灵从来不少见，也正因为如此，彩虹桥常常就是诸神抵御外敌的第一线，而为了抵御那些可能来犯的霜巨人和其他种种邪怪，这里显然必须要由一位强大的战士来守护，而海姆道尔，则是当之无愧的强大战士。 由诸神的力量所共同创造出来的海姆道尔，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肩负着守护神国安全的重任。他的力量，足可以和任何一位神灵相提并论，纵然是奥丁也不得不感叹他的力量之强大，而他也确实不负众神所托，在数万年间，霜巨人无数次试图进攻神国阿斯加特的战争当中，都牢牢的守住了彩虹桥，没有一丝懈怠，成为了足以与雷神托尔相提并论的赫赫神灵。 但是，纵然是他，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在他的面前，漫天的神火烧红了天际，群星都惊慌失措了起来，整个天空都动荡了起来，而快如霞光的太阳神车则从他的身旁呼啸而过。 凭借自己明锐的目力，海姆道尔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的太阳女神苏尔，那绝美脸庞上的惊惧之色，此刻显得惊惶失措的她，甚至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女神。 “怎么回事……” 大为惊愕的海姆道尔尚未来的细想，他就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了。 “嘭！！！！！！！！！” 好似山脉一样宏伟的宏伟蛇头突然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彩虹桥之上，令彩虹桥都为之摇摇欲坠，然后，便准备顺着太阳战车前进的方向蜿蜒前进，但海姆道尔又岂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停下！” 这位赫赫有名的天界战神虽然还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数万年来的本能还是驱使他暴喝一声，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以试图抵挡住这位冒然入侵神国的外来者。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来犯者的浩瀚伟力。 “砰！！！” 当他举起的盾牌撞上了巨蛇身上的鳞片时，宛如金戈交织的嗡鸣声随即响起，就好像是撞上了一座山一样，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力量便骤然间反射回来，震得他的手腕为之酥麻发软。 不，不是山，就算真的是一座山也绝对无法压的住这位天界神灵，这股力量，简直好像是整个海洋一样，无穷无尽，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就好像是试图扛起山岳的蝼蚁一样，根本难以支撑。 但海姆道尔仍拼命的抵住盾牌，额头的青筋暴起，竭力试图阻拦住这股无可违逆的伟力前进，他的脚裸死死抵住地面，在巨力压迫之下，他的脚裸深深的陷入到了地面当中，并且还在不断陷下去。 而就在海姆道尔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那股浩瀚的力量一松，海姆道尔下意识抬头一看…… 在他的头顶，是一双如湖泊般巨大的冰冷瞳孔。 巨大瞳孔的主人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自己身下那渺小的如同蝼蚁一样的海姆道尔，就好像是一位巨人被一只蚂蚁咬了一下，便惊讶的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一样。 然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海姆道尔，他随意的一甩头颅，便将猝不及防的海姆道尔抛飞了出去，继续对着太阳战车紧追不舍，一路冲入阿斯加特，碾坏了不知多少神异花卉。 …… 而良久之后，一声嘹亮而急切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阿斯加特，向诸神们宣告着不速之客的来临。 “呜~呜~” 第十六章 吞噬太阳 “噗通！！！！！！” 粗如山脉的蛇尾猛力一甩，太阳女神苏尔驾着疾驰的太阳战车，早已变得狼狈不堪的她凭借着自己对于神国的熟悉程度，她还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是，她身下的那座宫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这如山一般的轰击之下，美轮美奂的巍峨宫殿应声化为灰烬，在神国当中扬起了漫天的飞灰，轰鸣的巨响声也不知惊扰到了多少生灵。 可大蛇显然不会满足，它赤红如血的瞳孔当中，只有面前那个正驾驶着太阳神车、惊慌失措的亡命逃窜的美丽身影。 “她该死！！！” 此刻，最初那个试图吃掉太阳的想法早已被它抛之脑后了，它现在只想要发泄自己的愤怒。 大蛇肆意的舒展着自己身体，庞大无比的身躯在阿斯加德当中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碾碎了不知多少座金碧辉煌的神殿，而它的目标则始终都是面前的那位女神，但是，庞大的体型显然拖累了它的动作，笨重而迟缓的动作虽然力量十足，却难以命中到灵活多变的太阳女神苏尔，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让其逃脱掉，就好像是用大锤打蚊子一样困难。 而与此同时，大蛇的野蛮行动显然惊动了很多人的注意力，那些居住在神国当中的维京英灵们，瞠目结舌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庞然巨物，随即便兴奋了起来，在这个没有死亡概念的阿斯加德当中，英灵们每日的事情除了肆意的喝酒吃肉，便是不断地相互厮杀，在永无止境的战斗当中磨砺自己的技巧，随时等待诸神的命令。 而对于这些悍不畏死的英灵战士们而言，一个突如其来、闯入神国阿斯加德的敌人，足以令他们兴奋无比了。 “人类战士！阻止入侵者！！！” 太阳女神苏尔虽然狼狈逃窜着，但还是趁着自己躲避开大蛇攻势的间歇，抓住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对着那些英灵战士们疾声呐喊道。 “哈哈！好大的一个怪物。” 而一个手里拿着巨大角锤的维京战士抬起头，仰望着自己远方那个如同会走路的山脉一样、在神国当中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的巍峨怪物，嘴里啧啧称奇道。 这个金色的胡须被扎成一根根小辫子，身高远远超越常人半个身子的维京战士，脸上写满了亢奋与跃跃欲试。 “这次我先上，这个怪物的头颅我铁锤吉斯林要定了！” 紧接着，他便狂呼呐喊着冲向了那个巍峨怪物的方向，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批批虽然身材相貌各异，但脸上却都和他一样写满了亢奋，同样嗷嗷直叫的朝着怪物的方向冲过去的维京战士。 这并不仅仅只是个例，如果从上空俯瞰整个神国，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英灵战士们几乎犹如黑压压的蚁群一样，多的令人绝望，数万年间，不断从人间世界进入到英灵殿的无畏战士们积累下来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形成了一股无比可怕的力量，在这股力量之下，即使是那些连神灵也不怕的霜巨人也要心生忌惮。 而此刻，这股力量则将矛头对准了大蛇。 铺天盖地而来的英灵战士们各施手段，或是用羊角大锤，或是用双刃战斧……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器对准大蛇身上的鳞片便劈里啪啦的砍了起来，而且，还不断有数不清的英灵战士们爬上大蛇的身躯，以试图对大蛇进行攻击。 整个场景，就好像是被蚁群所团团包围的大角虫一样，只不过，大蛇所扮演的这只“大角虫”实在是太大了而已。 “吼！！！！！！！！！！” 身上爬满了英灵战士的大蛇暴怒的咆哮着，开始在地面上翻滚，以试图将这些烦人的小东西都给掀下去，沉重如山脉的身躯，在神国当中翻滚起来的动静，就好像是地动山摇一般，亘古不变的神国好像要被大蛇给掀翻了一样。 “轰隆隆隆！！！！！！！！！！” 地面在疯狂的震动，就如同是地震了一样，令人根本无法站立，被大蛇的身躯所碾过的地方，花园化为瓦砾、宫殿沦为废墟，无数躲避不及的英灵战士被大蛇庞大的身躯给直接碾成粉碎，但在这个不死的神国当中，他们随即便又复活了过来，继续大笑着对着大蛇发起攻击。 而经过实验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根本不管用的大蛇，扫视了一眼自己身旁那些众多渺小如蝼蚁的英灵战士，看着他们正在不断的顺着自己的鳞片往自己身上攀爬，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猩红如血的瞳孔当中暴怒之意越炽，狰狞的眼神变得越发恐怖起来。 而在大蛇的身上，一位维京战士猛力的用手中的战锤击打着大蛇身上的鳞片，大蛇身上的每一块鳞片都足有小山一样庞大，厚度更是远胜城墙，攻击大蛇鳞片的行为简直如同是在要挖穿一座山，艰难的令人绝望，但即使是如此坚固的鳞片，在这些数不尽的维京战士的疯狂攻击之下，也在渐渐被击穿。 但就在这时，这位维京战士突然感受到大蛇好像停下动作，不由的抬头望去，只见大蛇就好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样，什么也没有做，就这么停留在了原地…… 不对！ 并不是完全没有动作，大蛇在呼吸！ 维京战士瞠目结舌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大蛇，呼吸是什么样子，人人都知道，但是，当一个比山脉还要宏伟、比海洋还要庞大的怪物开始呼吸时，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呢？ “呼……” 在维京战士的注视之下，大蛇停止了自己所有的动作，张大嘴，开始吸入气体，大量、不对，应该说是海量的气体正在被大蛇所吞入腹中，而大蛇的动作是如此剧烈，以至于在它所吸气的地方，已经开始形成了数条龙卷风暴，风暴牵引着附近的英灵战士，令他们被迫被风暴所吹散。 仅仅只是呼吸，就足以引发风暴，这就是这头庞然怪物的可怕之处，它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足以形成令人恐惧的天灾。 甚至都已经不需要再去看了，因为明明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维京战士依然能够感受到那股被强烈的风力所牵引、身体正在不由自主的朝着大蛇蛇口的方向被吸去，而目之所及，在那些更为靠近大蛇的地方，有些英灵战士更是被直接吸进大蛇的深渊巨口当中。 “难道……” 多年的战斗经验令这位维京战士不由的心生不安，他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然扭过头，对着自己身旁的战友们急迫的咆哮道。 “快跑！！！！”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大蛇张开了自己的深渊巨口，随即无数风暴猛然喷涌而出。 “轰隆隆隆隆！！！！！！！” 刹那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在漫天的风暴当中，无数的废墟与杂物被卷起，令视野当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无论是英灵战士还是那些宫殿，都在这场剧烈的风暴当中被卷起，犹如滔天巨浪当中的中一叶扁舟，根本无力挣扎。 在剧烈的狂风作用之下，那些平时微不起眼的小东西在此时都变成了最为致命的武器，任何一个小石子、饰物，此刻都在以超过音障的惊人速度飞舞，而这些数之不尽的尖啸破空声，在这场仿佛能把整个阿斯加德都给掀翻的暴风当中却显得无足轻重，那些数以千丈计、万丈计的龙卷风暴，如同是一根根通天彻地的巨柱一样，令这场风暴的盛宴永远也无法得以平息，只要它们还存在，这场暴风就永远也不会止歇。 而在这个万物都混沌一片、风暴肆虐的环境当中，驾驶着太阳战车的太阳女神正在艰难的抵抗着那些风暴造成的影响，但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战车上所装载着的那个耀眼太阳，已经成为了这个到处都灰蒙蒙一片、难以辨识的环境当中，唯一的一个醒目对象了。 “吼！！！！！” 而直到从她的身后传来了怪物的咆哮声之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转过头去，却只能看见那张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口将自己连带着太阳都给彻底笼罩进去了，随即，她的眼前便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而与此同时，在她意识清醒的最后，她仿佛隐约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和一个愤怒无比的咆哮声。 “大胆！！！！！！！” 第十七章 宿敌的相遇 一口将太阳女神苏尔和太阳都给干脆利落的吞下腹中之后，还没等大蛇来得及一扫怒气，大蛇的身旁却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惊雷咆哮，其中，一声好似暴怒狂狮的愤怒声音尤其洪亮。 “大胆！！！！！！！” 明明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语言，但大蛇却很奇妙的能够明白那句话在说什么，而且…… 那个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呢，好像它曾经在哪里听过。 “哼……” 两道宛如龙卷风暴的鼻息从大蛇的鼻孔猝然喷出，它昂起硕大的如山头颅，试图转头看看身旁究竟是什么，但尚未等它转过头去，在它的余光当中，视界当中便突然之间变得一片纯白。 “轰隆隆隆隆隆！！！！！！” 刹那之间，一道如山峰般庞大、仿佛撕裂了整片天空的狂雷咆哮着，如龙般在天空中狂舞，骤然间击中了它的如山头颅。 那些比城墙还要坚硬、比小山还要巨大的蛇鳞甚至连阻挡片刻都没能做到，便在这道狂雷面前被轻易的击成粉碎，那些浑厚强大的血肉、那些坚硬无比的骨骼，在这道狂雷的面前都显得是如此脆弱。大蛇的头颅瞬间便被击出了一个巨大的创口，从创口处涌出的鲜红血液如同雨水一样，化作漫天的血雨撒向了神国的地面。 “吼！！！！！！！！！！” 吃痛之下，大蛇不顾一切的发出了疼痛难忍的悲鸣声，巨大的声音震得整个阿斯嘉特都在隐隐摇晃。 头颅处传来的强烈剧痛感依旧，但是，这股强烈的剧痛感也令原本陷入到了疯狂、愤怒与无止境饥饿感当中、失去了冷静与理智的大蛇恢复了一丝理智。 “危险！！！！！” 原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大蛇的脑海当中第一次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这股危机感是如此强烈，就好像是一头老虎偶然遇上了一头狮子时一样，那种因为遇上了势均力敌的强敌而本能生出的浓浓警惕和戒备之心一样。 但是，伴随而产生的却是一股遇上宿敌之后，近乎本能的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亢奋情绪，这股亢奋情绪就好像是在不断疯狂的督促着大蛇：“快去和那个家伙斗一场！！！” 这种本能和亢奋是如此的强烈，就好像能够和那个家伙战斗一次便是大蛇这一生最高的追求一样。 不过，那丝属于人类的冷静意识却在告诉大蛇：“你现在受了伤，这里又太危险了，所以快跑。” 而最终，冷静的理性占据了上风。 凭借着最后的一丝理性判断，大蛇忍着剧痛，硬生生压倒了那份原始的兽性，转头扭身，便要重新回到大海当中，而在离开之前，它不由的瞥了一眼身后，想看看究竟是谁攻击的它…… 而只见在它身后，众多的神灵已经赶来，但在诸神当中，一位长着红头发、红胡子，威风凛凛的神灵尤为瞩目，他的浑身上下都笼罩着雷电，飞在天空当中，满脸怒容的看着他，而那张脸让大蛇瞬间回忆起来了它的身份。 “thor（托尔）……” 大蛇阴沉的念着这个名字，在它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这个家伙把它丢到无尽之海当中去的，它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而看着那个怒意勃发的家伙，它突然之间隐约有一个感觉，它们迟早还会再见面的。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在遮天蔽日的火云当中，不甘的怒雷在天际当中咆哮、飞舞，而引发这一切的大蛇却早已回到了无尽的深海了，重新陷入了沉眠当中。 …… 阿斯嘉特。 托尔满脸愤怒的望着那个从他面前逃走的大蛇，握紧战锤米约尔尼尔的右手气的直发抖。 原本与诸神都一同前往由命运三女神所守护的乌达泉游乐，以至于疏忽大意之下，阿斯加德竟然只有海姆道尔与那五千万名英灵战士在守护，令大蛇得以乘虚而入。即使是听到了海姆道尔所吹奏的号角声，也还是晚来了一步，使一位天界的女神在他的面前被一头怪物给生生吞入了腹中，而他却没能来得及将她救下，对于这位天界最强的战神来说，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而那个怪物是谁，他也隐约猜到了。 “轰隆隆！！！” 神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世界的变化，托尔的愤怒，便意味着天空当中所弥漫的无数雷电，雷电在天空当中飞舞着，伴随着托尔的意志，一道道雷电击落在了地面之上，将那些被大蛇所制作出来的风暴一股股的熄灭掉。 风暴逐渐熄灭之后，露出了被大蛇所肆虐之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的阿斯加德，那些不死的英灵们散落在各地，一个个看起来都狼狈不堪。 而看着面前的这种残破景象，托尔终于忍不住了，它抬起头，对着天空愤怒咆哮道。 “洛！！！基！！！！！！” 愤怒的咆哮声从阿斯加德一直传播开…… …… 人类世界的某处。 “嗝~” 一位身材瘦削的俊美男子，懒洋洋的躺在酒馆当中的座椅上，惬意的打着醉醺醺的酒嗝，而在他身旁，则是正恐惧的躲在柜台下，不断向着各位神灵祈祷的酒馆老板，整个酒馆当中一片狼藉，除了两人之外空无一人。 刚刚的天变异像实在是太诡异了，把众多的客人都给吓走了，即使是悍不畏死的维京人对于神灵也是会抱有几分敬畏的，但这个身材瘦削的俊美男子却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什么也不怕，就这么懒洋洋的躺着。 “喂，店主，再拿几瓶麦酒过来。” 俊美男子不满的把自己手中的木酒杯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但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酒馆店主显然不会再回应他所说的话了。 “切，有什么好怕的，无趣。” 大感无趣的俊美男子撇了撇嘴，然后，瞄了一眼酒馆外的天空…… 在他的视线当中，漫天的红云几乎遮蔽了一切，本应该在天空当中的太阳，此刻也失去了踪迹，光亮正在以肉眼所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整个世界，正在渐渐陷入到黑暗当中。 看着天空，看似懒散的俊美男子，目光略微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这次好像确实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他一边喃喃自语的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似醉非醉的脸上当中，先是露出了几分玩味，但随即便又恢复了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醉醺醺酒鬼样子。 第十八章 火精灵的启示 而与此同时，正隐藏在无尽深海当中的孟自然不会知道这些，更不会知道那位天界最强的战神此刻已经暴跳如雷，对自己咬牙切齿到了极点。 对于他而言，虽然他会按照自己曾经身为人类时候的思维模式思考，但是因为缺乏自己身为人类时候的记忆，所以对于自己的人类身份严重缺乏认同感，习惯于吃了就睡，睡醒再吃，没有什么野心和欲望，充其量也就是一头拥有人类思考模式的野兽而已。对于孟而言，无论是吃掉太阳还是吞噬太阳女神苏尔的行为，都不过是自己在正常的进食而已，单纯而纯粹，没有什么恶意。 当然……对于那些此刻已经没有了太阳普照大地、正陷入到无尽的黑暗与绝望当中的凡人而言，大蛇这一随性的举动是不是邪恶的，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对于孟而言，他显然没有什么兴趣去搭理那些凡人，他可不在意这些东西，不过……有时就算你不想搭理某件事情，最后这件事情却偏偏还是会和你扯上了关系。 …… 米德加尔特，南方，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当中。 天空当中漆黑一片，仅有月亮和少数的星辰，稀疏的月光照耀在这个小山村当中，却只能令这个人烟稀少的村庄显得越发愁苦，仅有一间房屋当中还透露着些许的火光，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之下，隐约还可以看见房屋当中有大量的模糊人影。 而在这间光线昏暗的屋子当中，火堆正在劈里啪啦的燃烧着，一群或老或少的男女围坐在火堆旁，气氛格外的安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大口的喘气，目光都紧紧地注视着那个最靠近火堆旁的年迈老姥的身上。 “-call……” 在人群的簇拥之下，老妪坐在火堆面前，面对着自己面前的火堆，双臂摊开，就好像是在拥抱自己面前的火堆一样，在她的脸上画满了用各种色彩斑斓的颜料所绘成的诡异文身，神情格外庄重、肃穆，口中不断快速的念诵着各种复杂难懂的词汇，有些类似北欧语言，却又不完全像，仿佛是在和谁交流一样，时不时的还往火里面撒一些什么特殊的粉末，促使火变得更加旺盛。 燃烧的火堆，围坐的人群，诡异的老妪，一切都诡异到了极点。 而随着老妪的念诵，在老姥的面前，原本静静燃烧的火堆就好像活了一样，伴随着老妪那些复杂难懂的词汇和语调开始躁动不安的摇曳起来，火焰越烧越大，原本不及半人高的火苗疯狂膨胀开，几乎是瞬间在老妪的面前膨胀成了几人高的巨大火球，险些就要烧到屋顶了。 伴随着周围人群情不自禁的惊呼和畏惧声，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火焰变幻成了一个隐约类似人型一样的虚幻形态，而与此同时，老妪的吟唱声也变得越发急促和高亢了起来，她的身体突然开始如同抽风了一样不停的抖动，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附着在她的身上，所以令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了一样。 最后，就当老妪的声调达到极限，火焰也燃烧到了极限之后，猛然间，老妪停下了动作和吟诵…… 火焰渐渐再度恢复了原状，一如既往地只是那么一小团火苗，在火堆上静静地燃烧着，之前的种种，就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一样，但是，吟唱完之后浑身疲惫，好像脱力了一般的老妪却是身体随即一软，要不是周围人眼疾手快扶住她，肯定就直接撞进火堆当中去了。 即使如此，她也是气喘吁吁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早有人递上了一碗水，以供老妪解渴。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先知，神灵有什么启示吗？” 犹豫了好久，才有人对着正在慢慢歇息的女先知，言辞敬畏的问道。 神灵的启示，无疑是一件大事，对于这些什么都不怕的诺斯人来说，也只有神灵才能让他们有几分畏惧。 就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紧接着，人群中有人担忧的说道。 “已经是七个月亮升起了，可太阳还是没有出现……难道神灵抛弃了我们吗……” “住口！你这是在渎神！” 一个严厉的声音呵斥道。 于是，原本的一些窃窃私语声才敬畏的止歇了下去。 也难怪，自从七个月亮升起前，天空异变，随即太阳消失，月亮已经第七次出现在了天空当中，可太阳却始终都没有再出现过，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没有了太阳，意味着农作物无法生长，难以出海捕鱼，种种习以为常的生活都突然之间面临着生存上的困境。 所以，在这种惴惴不安的情况下，各地的人类都在不断的想办法以试图解决，而在这个小村庄当中，他们所能依靠的便是被视为女先知、预言者的老妪，期待能够通过女先知的神秘魔术，以寻求神灵的启示。 然而，面对众人的期待，年迈的女先知只是环视了一圈众人之后，摇了摇头道。 “神灵……没有启示降临。” “嗡~” 瞬间，就好像炸开了锅一样，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着，惊愕、失望、惶恐、不安……种种情绪在人群当中蔓延。 在这个被神灵所统治的时代，面对这样的情况却没有神灵的指引，对于这些凡人而言，简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是，火之精灵给了我以些许的启示。” 但随即，从女先知的口中所说出的话，成功的压制了众多的嘈杂声音。 一名为首的健壮男子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女先知，然后慎重的问道： “您的意思是……” 似乎是之前的施法令她疲惫到了极点一样，年迈的女先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轻声说道。 “火之精灵回应了我的呼唤，它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女先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神当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一股强大的力量……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贪婪而暴虐，无比的残忍，无比的邪恶，在太阳消失的那一天，那股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将太阳给彻底吞入了腹中，于是……这个世界上将从此迎来一个没有太阳的时代。” 第十九章 献上祭品 闻言，人群当中再次变得骚乱起来，无数的窃窃私语与交头接耳中，对于那个可怕未来的惶恐与不安，写满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为首的健壮男子愕然着，虽然没有足够的智慧来理解太阳消失之后，他们将会迎来一个怎样的世界，但仅仅只是这几天的骚乱也足以令他明白，太阳的消失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可如果太阳永远消失呢……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那……我们……” 他呐呐着，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女先知沉默了，平日里看起来无所不知的她，此刻也陷入到了茫然无助当中。但是，沉思良久之后，她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献祭吧。” “献祭？” 女先知瞥了一眼身旁的健壮男子，这位附近氏族的领袖脸上露出了困惑与不解，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向这位强大的存在献祭吧，用我们的牛羊、用我们的奴隶、用我们所有的财富，去乞求这位强大存在的怜悯吧。” 健壮男子沉思了片刻，迟疑道。 “这样……能够让那位存在把太阳还给我们吗……” “不知道。” 女先知凝重的摇了摇头。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其他选择了。” 健壮男子沉思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随即朝着老妪恭敬的俯身一拜，其他的男女也纷纷紧随其后，对着老妪拜了一拜，然后健壮男子便站起身，推开木门，带领着众人离去。 女先知无声的注视着面前众人的离去，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这些什么。 直到众人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许久之后，她才抬起头，看着明月高悬的夜空，喃喃的念道。 “奥丁神啊……这究竟都是因为发生了些什么啊。” …… 皎洁的月亮落下，太阳依旧没有升起，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深深地黑暗当中，不知有多少人陷入到了哀叹与愁苦当中。 而在度过了着煎熬而又漫长的黑暗之后，第八个月亮终于升起了。 借助微弱的月光照射，在女先知的屋子旁，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了大批的成年男女，不少人都还牵着自己的牛，在这个深夜当中，牛哞声此起彼伏，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犹如集市一般热闹。 而健壮男子则此刻手中拿着世代流传的战斧，神情庄重的等候在女先知的房屋外，没多久，一声木头摩擦时的吱呀声响起。 “吱……” 推开门，女先知看了看站在门外的众多男女和他们手中牵着的牛，还有守候在门外的健壮男子，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健壮男子恭敬道。 女先知点了点头，然后便越过了健壮男子径直向前，而包括健壮男子在内的众多男女则紧随其后。 一直走到山村外不远处的一处祭坛旁，她才停下了脚步，而身后的众人也纷纷停下，不敢越雷池一步。 女先知靠近祭坛，在她的注视下，这块由一整块完整巨石制成，仅有最上面被磨平，可以用于盛放东西的祭坛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祭坛最上面的那些干涸风干的污黑血迹却仿佛是在警示着人们，这处祭坛的不简单。 女先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努力的压抑住自己内心深处的些许不安，然后她举起手，朝自己后方摆了摆，早已有几人牵着一头公牛上前。 “哞~” 几名身强力壮的诺斯人齐齐将公牛摁住，强行绑在祭坛之上，感觉到了危险与不安的公牛努力试图挣扎反抗，并发出悲鸣声，然而，诺斯人的力气显然大的骇人，纵然公牛再怎么拼命试图挣扎，但在这几名诺斯人面前也是丝毫动弹不得，只能被绑在祭坛之上，被迫露出自己油滑光亮的腹部皮毛。 女先知一边将自己的左手摁在公牛露出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以安抚陷入惊慌当中的公牛，一边用自己苍老干瘪的右手，从腰间缓缓拔出了一柄做工精细的镶金小刀。 “兹啦……” 细碎的金属声响当中，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这柄做工精细到了极点的镶金小刀反射出了点点的寒芒。 女先知的口中一边用生涩难懂的语言低声吟诵着些什么，干瘦的左手，则轻轻地抚摸着公牛的腹部，安抚着公牛的慌乱情绪，而另一边，右手所握住的镶金小刀，却已经在悄然之间逼近了公牛的心脏位置。 女先知的解剖技术非常熟练，类似这样的祭祀，她早已进行了不下上百次，她很清楚要如何才能准确的越过那些碍事的肋骨和细骨，直接命中一头公牛的心脏，只需要轻易一击，她就能让这头公牛以最小的痛苦离开这个世界。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公牛侧躺在祭坛之上，原本惊慌无比的挣扎，此刻也在女先知的安抚之下渐渐开始变得安静下来，浑然不知死期将至。 年迈的女先知注视着面前的公牛，瞳孔当中晦暗不定。 杀一头公牛很简单，但是，实行一次合格的祭祀却很困难……甚至是危险。 在这个时代，各类强大的怪物层出不穷，为了抵御这些怪物，诺斯人往往采取祭祀的方式，向那些怪物们献上祭品，倘若怪物享用之后，满意了，便不会再来随意滋扰这个村落。 如果运气好，甚至可以让有些怪物从此成为这个村落的守护者，保护这个村落的安全，直至死亡。 而这，往往也就是女巫、女先知们的义务了。 一方面沟通神灵、精灵，另一方面则主宰祭祀，安抚怪物，这些女性的地位自然不可谓不高，以至于即使其本身没有什么战斗力，却也足以令掌管附近十几里内数十个大小村庄的氏族首领也对其敬畏有加了。 可是，倘若祭祀失败，怪物没有得到满足，那往往就是怪物发狂的结果，这时，就轮到氏族首领与勇士们一起杀掉这个怪物了。 而这一次的祭祀，毫无疑问，凶险异常，倘若失败……后果难以预料。 但是，没有了太阳，即使仅仅只是这么几天也足以令这个氏族感受到其可怕的后果了。 寒冷、没有光亮、逐渐变得潮湿的房屋、在黑暗的掩护下，变得更加危机四伏的野外…… 倘若再不采取行动，这个氏族就完了，所以，纵然时铤而走险，女先知也只能是咬牙走下去。 但是，事到临头，那股浓浓的压力感，还是压的经验老道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究竟该如何祭祀……” 女先知的目光变幻不定，握住镶金小刀的手犹豫不决。 …… “哞~” 祭坛之上，公牛有些不安的嘶鸣着，慌乱之后，在意识到没法挣脱开绳索之后，公牛也逐渐放弃了抵抗，稍微安定了些下来，而这时，在它茫然的视线注视当中，女先知左手按住它的腹部皮毛，右手握紧闪烁着寒芒的镶金小刀，口中开始低声的念诵起了什么，然后，右手手腕…… 猝然发力！ “噗嗤！” 一道皮革撕裂的声音猛然响起，公牛的硕大瞳孔当中满是恐惧，从腹部传来的强烈剧痛感令它疯狂的试图挣扎。 “哞！！！” 它疯狂的嘶鸣着，四肢拼命的试图挣扎，身躯疯狂的颤动着，但是，那只平日里看似瘦弱枯朽的手臂，此刻却好似钢铁一样坚硬，死死摁住公牛，令它不能动弹分毫。 镶金小刀在捅入公牛的腹腔当中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开始猛力的试图划开公牛的肚子，其粗暴的手法，根本不像是以往祭祀时那种干脆利落、插进心脏后用不了几个呼吸，公牛就会停止动作的献祭手段，反而像是在刻意让公牛感受强烈的痛苦与折磨一样。 锋利的利刃深深地插入在公牛体内，从公牛的胸腔一路往下猛力划开，逐步暴露出了种种包裹在柔软皮毛之下的鲜活内脏，但即使如此，被刻意避开要害部位的公牛依然没有死去，只是挣扎的力气在快速的削弱、消失。 而当整个腹部都几乎被完全刨开之后，整个公牛便只剩下了勉强还在苟延残喘的生命，呼气比吸气少，而公牛透明如琥珀般纯净的牛眼当中，生的气息在渐渐褪去。 这时，女先知口中的吟诵仍然没有停下，她口中不停地念诵着什么，右手将手中的镶金小刀放在祭坛一边，然后，两只手便顺着敞开的肚皮，朝着公牛的体内摸去。 毫无疑问，这种直接触碰内脏的举动自然会令公牛疼痛无比，然而，此刻它也已经做不出什么反抗的动作了，只有尚未完全失去生机的硕大瞳孔当中，那点些许的震颤还能表现出公牛此刻并非全无感觉。 而当女先知终于在公牛的体内摸到了她所想要的东西之后，她便很干脆的直接猛力一扯…… “扑哧！！！” 远比给公牛开膛破肚时还要多得多的粘稠血浆，一下便喷涌而出，溅的女先知的身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而直到这时，公牛的瞳孔才彻底凝固了下来，一片死寂。 但女先知并没有在乎这一点，她丝毫也没有顾及自己身上的血迹，反而是将自己那沾满了血污和内脏碎片的双手从公牛腹腔之内取出，然后便跪在祭坛前，将双手中捧着的东西面对天空高高托起。 在月亮所铺洒下的月光照耀下，一颗仍然跳动着当中的心脏被披上了一层银色，显得格外瞩目，说不出的邪恶。 而女先知的脸上则满是肃穆，口中仍然在吟诵着那诡异而晦涩的词汇： “强大而智慧的存在，卑微的凡人在此向您献上祭品……” 第二十章 血鹰仪式 漆黑的夜空之下，唯有一轮明月高悬，向着人间铺洒光亮，但在光辉照耀之下，满是公牛尸体的祭坛旁，暗红色的血迹洒满一地，显得格外诡异。 女先知神情肃穆的将那第十颗公牛的心脏置于祭坛之上，口中始终不断地念诵着那些复杂而晦涩的语言，没有停下，至于一旁那些公牛的尸体，却丝毫也没有再去理会。 十头体格健壮的大公牛，十颗在公牛未死之际，便从其体内硬生生取出的心脏，十个充满恐惧与绝望的哀嚎着的灵魂…… 血祭。 毫无疑问，这便是女先知反复思量之后所选择的祭祀方式。 不同于献祭给神灵和精灵的祭品，是那些美味多脂的肉食，血祭的祭品，是恐惧、绝望、残忍，是鲜活的灵魂在抱经挣扎之后，离开这个世界前对于现世的诅咒。 这些扭曲的灵魂，将被作为祭品献上，以满足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暴虐存在…… 但是，是否能够成功呢？ 这一点，连女先知自己也不确定，而失败了的后果会是什么呢？她同样也不知道。 望着漆黑的夜空，女先知站在满是血迹的祭坛前，张开了双臂，仿佛是要拥抱某种无形的存在一样。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让心灵陷入深深地宁静当中，以试图感受着那些冥冥之中的呼唤。 “聆听吧，请聆听卑微仆从的召唤吧，你的仆从，谨以饱受折磨的灵魂向您献上祭品……” 女先知喃喃着。 在她的面前，十颗公牛的心脏就这么摆放在祭坛之上，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而在她的身后，所有人都敬畏的远离了祭坛的位置，不敢越雷池一步，更没有任何人胆敢干扰女先知的召唤仪式。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但是，直到月亮落下，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女先知睁开了眼睛，喃喃道。 “失败了。” …… 失败了。 那个吞噬了太阳的强大存在，并没有回应女先知的召唤，就好像是完全无视了祭祀一样。 失败。 女先知并不是没有预想过这种情况，倒也不觉的什么沮丧。 祭祀的失败概率很大，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对于祭品不满意，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兴趣，什么可能都有可能存在，而假如祭祀失败，那么重新进行下一次祭祀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在这一次的祭祀当中，女先知没有感受到哪怕半点沟通的意思，她感受不到对方的任何气息，就好像是一只蚂蚁在人类面前拼命的挥动触角，对方却置若不闻一样。 “是祭品不够好吗。” 回到了房屋当中的女先知沉思着，在她身旁，健壮男子和其他几个附近氏族的领袖围坐在火堆旁，神情恭敬的等待着聆听指示。 她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既然牲畜的祭品无法让那位存在感兴趣的话，那么，就用奴隶作为祭品试试吧。” 几位氏族领袖相互之间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 太阳消失后的第十个月亮升起。 毫无疑问，奴隶在此刻的世界还十分盛行，甚至于诺斯人的日常生活就是出海打渔，顺便出海抢劫当海盗、劫掠人口、买卖奴隶，所以，如果要说起奴隶，这些氏族领袖是绝对不缺的。 但是，从附近十几里内的村落里，把奴隶聚集并不容易，加上现在没有了太阳，行路就变得更加麻烦了，以至于拖了几天才完成。 不过，就算再艰难，奴隶也还是凑齐了。 “跪下！” 伴随着身上绘满蓝色纹身的诺斯战士呵斥声，手被朝后绑住的奴隶，腿弯处被猛地踢了一脚，猝不及防的奴隶便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而与他相同命运的还有身旁跪成一排的十几人，个个都是浑身赤裸，连用于遮羞、避寒的衣服都没有，在长期的奴隶生涯当中，身体也都是骨瘦如柴。 而在他们的面前，年迈的女先知跪倒在染血的祭坛面前，闭上眼睛，喃喃的祈祷着。 良久之后，女先知才施施然的站起来，转过身，面对自己面前的十几名奴隶扫视了一眼，便随意的指了其中的一人，而奴隶身后的诺斯战士则会意的架起这名奴隶，然后便要把他给绑在祭坛之上。 而茫然无知的奴隶则惊慌失措的试图反抗，但其干瘦的体魄，令其根本无力反抗的诺斯战士的暴力束缚。 “不……不……” 奴隶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他尖叫着，哭嚎着，手脚奋力的挣扎着，被绳索所束缚的双手甚至被勒的渗出了鲜血。 作为一个诺斯人，他当然知道女先知是想做什么，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如此的恐惧…… 但在他的面前，无论是浑身绘满了蓝色文身的诺斯战士，还是年迈的女先知，脸上都是平静依旧，就好像习以为常一样。 当奴隶被背部朝上的绑在祭坛上之后，女先知拔出了她的那柄镶金小刀，然后神情庄重的站在祭坛面前，小刀轻轻地落在奴隶赤裸的后背上。 冰冷的刀锋触及奴隶的肌肤，令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绝望、恐惧，充满了他的瞳孔当中。 他的头朝下，看不到女先知的脸，却也因此，能够更加全神贯注的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凉意。 女先知的口中开始喃喃的念着。 “鹰在你的体内沉睡……” 镶金小刀开始在奴隶的后背开始勾勒，划破奴隶的肌肤，在奴隶的脊椎上用渗出的血迹勾勒出粗犷的图案。 鹰爪、鹰首…… 一只栩栩如生的鹰出现了，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只鹰却没有羽翼，只有身躯、头颅和爪子。 “但鹰渴望翱翔……” 宛如梦呓一般的声音在奴隶的耳旁回荡。 奴隶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绝望，他喃喃的念着什么，好像还有很多的遗憾和悔恨没能完成。 镶金小刀对准了奴隶的后背，然后，用力切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奴隶的哀嚎和惨叫声传遍了祭坛四周，奴隶试图挣扎，但绑的无比紧实的绳索令他动弹不得。 但是，女先知并没有在意，而是用小刀将奴隶的后背肌肉都生生切开，露出了里面肋骨与脊椎相连接的地方。 “它需要翅膀……” 女先知慢慢的吟诵着，手中的镶金小刀则将肋骨与脊椎骨相连接的地方生生切断，这自然是令奴隶痛的几乎要叫不出来，但她没有在乎，而是慢慢的吟诵着： “当鹰冲破束缚的时候……” 伸出手，抓住那根肋骨，然后用力往外一掀！ “咔擦！” 伴随着一声脆响，后背的肋骨便被直接掀开。 一根…… 两根…… 三根…… 随着女先知的吟诵，奴隶后背几乎所有的所有肋骨都被生生用手掀起，向外掰开，露出了里面的肾脏，可即使如此，奴隶也还没有死，为了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女先知仍会在中途不时的往他身上泼洒盐水，以避免祭品昏死过去。 不过，奴隶此刻也是苟延残喘，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只能隐约听见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 祭坛之上，污黑的血染流满了整座祭坛，令整个仪式充满了血腥与恐怖的气息。 “它将载着祭品的灵魂……” 一边咏诵着祭词，一边继续掀开肋骨，而当最后的两根肋骨被掀起的时候，肺部也随之整个向外翻出。 奴隶的生机开始停止，眼睛变得死寂而冰冷。 在他的后背，二十四根向外翻出的肋骨，如同是展开的羽翼一样，与那脊椎骨上的鹰的身体，共同构成了一个诡异的血鹰。 “飞往遥远的彼方……” 望着面前死去的奴隶，和后背那只展翅高飞的血鹰，女先知用低沉的语调祈祷着。 （ps：本章当中的“血鹰仪式”，源自古代维京人的祭祀仪式之一，有兴趣的可以查查……如果你真的这么重口味。） 第二十二章 疯了，疯了! 柱子上，白衣白裙的少女在寒风当中被吹的瑟瑟发抖，但比起身体的寒冷，她内心当中的恐惧才是真正快要逼近了极限。 “疯了……都疯了。” 她死死地咬紧下唇，心中不断蔓延开的恐惧感令她的腿脚有些发软。 她的视线当中，体态苍老年迈的女先知口中不断的念念有词着，而紧跟在女先知身后的众多诺斯战士，脸上也充满了亢奋的情绪。 托尔比约恩，那个她眼里最为古板的老头，她印象当中对她多有照顾的长胡子老人，几位氏族首领当中的一员，此刻却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条腿，不得不拄着拐棍站立在人群当中。 曾经闪烁在他眼神当中的冷静与沉稳此刻却荡然无存，反而是满是狂热的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就好像是在期待接下来的祭祀场景一样。 保尔，这个刚刚顶替了去世的前氏族首领，成为新首领的年轻人，身上、脸上满是伤疤，完全看不出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常常被同族人欺负的排骨男。 而他，此刻也阴冷的看着少女，脸上没有一丝怜悯…… 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少女面前所见，没有一个人对于她抱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恻隐之心，反而好像都迫不及待的试图等待祭祀开始一样。 毫无疑问，被同族们所不满、最终沦为祭品的少女显然有理由恐惧，但是，这还远远不是少女恐惧到了极点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 少女琉璃般的瞳孔，注视着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众人，嘴唇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变得不断在颤抖。 在她的视线当中…… 那些漠然看着她的众人头顶，都有一股纤细的灰色云雾一样的东西，不断向上飞腾扩散，最后，千百股迷雾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荒野上空，似有似无的庞大迷雾。 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庞大迷雾就这么盘踞在天空当中，里面仿佛在酝酿着什么，而仅仅只是看着那团庞大的迷雾，少女就会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深处的深深绝望感和恐惧感，就好像是被一只蛇所盯上的蟾蜍一样，那种被天敌的冰冷目光所注视的浓浓恐惧感，令少女感到无比地颤栗。 但是，不同于她内心当中的浓浓恐惧，众人却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一样，对于这一诡异场景熟视无睹。 不对，应该说…… 它们确实就是看不到。 自从数个月前，开始祭祀的不久之后，少女就发现了有哪里不对，从那时开始，她就意识到那些迷雾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这一切……似乎都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看到。 她很恐惧，想要告诉自己的同族，但是……她是个哑女。 不能说话的缺陷，令她难以向自己的同族解释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平时生活还好，但面对这种复杂到自己都难以解释的场景，纵然她拼命试图手舞足蹈，也难以向同族描绘那是个什么东西。 而伴随着祭祀的进行，在少女的恐惧眼神注视之下…… 所有人都似乎开始发生变化了。 温和的人变的暴躁、善良的人变的邪恶、宽容的人变的粗鲁、友好的人变的好斗…… 在少女眼里，整个世界都好像疯掉了一样，所有人都在潜移默化之间发生着变化，无论是性格还是其他，都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但就好像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毫无察觉一样，将这一切变化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唯一洞悉了这一切的她，却只能在无尽的恐惧当中，眼睁睁的注视着自己所熟悉而温暖的故乡，变成了一个魔窟一样陌生的地方。 她不敢向同族们倾诉这一切，因为她开始害怕那些日渐变得疯狂和扭曲的同族们。 她胆子很小，以至于在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之后，便只能徒劳的躲在自己的被窝当中瑟瑟发抖，不敢再将那些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说出来。 地位卑微的她在同族当中并不起眼，也没有谁在乎她，所以她反而因此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氏族首领们说，人们因为黑暗所带来的大雪和疾病、野兽入侵，所以开始大规模出现死亡案例。 但是…… 偶然经过一间房间的她，分明恐惧的从门缝隙当中窥见氏族首领们聚集在一起，围绕着一具被他们所宣称“被野兽拖入黑暗”的同族尸体，刨开他的肚皮，犹如是狼群一样在大快朵颐，那种狼吞虎咽的贪婪姿态、互相争夺肠肺时的厮打场面，咬下尸体时那种嘴角带血的狰狞眼神、遍地都是尸体碎片、鲜血横流的血腥画面…… 让少女根本无法和那些曾经宽厚的氏族首领联系在一起。 看似一切正常的外表之下，那些偏僻角落里突然出现又会被很快擦除的血迹、那些在饭食当中偶尔会出现的类似人指甲一样的东西，那些越来越暴躁、时常因为一些琐碎小事就能大打出手的同族…… 一切都在让少女对于这个自己出生的地方感到越来越陌生。 祭祀的手段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残忍，而伴随着祭祀，每一天，迷雾都在不断的膨胀变大。 起初，那不过是一缕缕的犹如烟雾一样的东西，但随着烟雾逐渐变大，最终，所有的烟雾都渐渐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飘浮在头顶的庞大迷雾，将少女头顶目之所及的一切天空都给覆盖了进去。 而终于，纵然是瑟瑟发抖，但她也还是被同族们拉出来，作为祭祀的活祭品。 …… 望着自己面前正在喃喃念诵着祷词的女先知，少女的身体便会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不是因为夜晚的寒风，而是因为那种心中充满的极度恐惧感，那种如坠冰窟一样的恐惧感。 她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正常。 “谁来救救我……” 她想求救，但作为一个哑女，她什么也说不出，只能无声的张着嘴。 想挣扎，但以她的力量，根本无力挣脱绳索的束缚，只能恐惧的等待着祭祀仪式的结束。 而再长的祷词也有念完的时候，而当女先知念完的时候，她便抬起头，望着头顶，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夜空当中，先是一阵寒风呼呼地吹过，然后便没了动静，就好像是祭祀失败了一样。 然而，看着那阵寒风，女先知却仿佛梦呓一般的喃喃道。 “它来了……” 伴随着女先知的话语，寒风忽然之间激烈了起来。 “呼！！！” 呼啸而起的寒风在荒野当中不断刮起，一阵比一阵激烈，将地面上的无数尘土、杂物吹起，而在附近的黑暗当中，也传出了动物惊慌失措的哀嚎声和呜咽逃窜声。 “它来了！” 女先知再次激动地喊道，她的声音颤栗着，带着几分莫名的亢奋。 少女闻言，下意识的扭头望去，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霆在天空当中咆哮，恰似是暴怒的游龙在天空当中游走， 刹那间，天地之间一片白昼，照亮了少女面前的一切，而看着自己面前的站立的“人影”，少女却是骤然之间感到一片毛骨悚然，瞳孔猛地收缩成一点，心中的恐惧感瞬间便攀升到了极致。 身体不由自主的死死紧贴自己身后的冰冷木柱，死死咬紧牙齿，就好像是那根冰冷的木柱都要比这个疯狂的世界带给她以些许安全感一样。 只见在她面前……一个人型怪物正用那冰冷的蛇瞳注视着她。 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和蛇瞳一样，脸上长满了细密的蛇鳞，连舌头都变得像是狭长而开叉的蛇信，自己却还仿佛浑然不觉的女先知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如同是陷入到了莫名的亢奋与狂热当中难以自拔一样。 第二十四章 人性?兽性? 与此同时，在无尽的深海当中，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蛇躺在海底最深处静静歇息，另一边则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少女的哭泣，感受着从少女心中所传来的种种诸如悔恨、狂热、嫉妒、愤恨、畏惧等等复杂情绪，其感情之复杂多变，令这条拥有人类思维模式、却没有完整的人类记忆的大蛇看的饶有兴趣。 “有趣。” 而感受着这一切的大蛇，则是对于自己所作出的选择大为满意。 大蛇没有什么野心和欲望，所求不过是满足自己的饥饿和酣睡而已，而自从他将太阳吞入腹中之后，也确实是得以不再感受到饥饿了，事实上，那个无限炽热、始终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的太阳，此刻还完完整整的待在他的肚子里呢。 相比起那些食物，这个令大蛇浑身上下都感到极为舒服的暖炉，可谓是让大蛇不但是满足了原本永无止境的饥饿感，还让他得以有时间去思考和理会另外一些他原本所忽视的东西。 比如说…… 那些时常在他耳旁回荡的细小声音。 那些细小的声音，早在大蛇刚诞生没多久之后便出现了，只不过一直处于极度饥饿感当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蛇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理会那些比蚊子嗡嗡叫的声音大不了多少的细小声音。 而在大蛇吞下太阳之后，这样的细小声音便一下子变得非常之多了，而且时时刻刻都在不断增加。 不过恰好，正处于酒足饭饱阶段，终于有闲心去思考一下这些声音究竟是什么的大蛇，开始兴致勃勃的对待起这些时刻缠绕在自己耳旁的细小声音了。 “请将太阳还回来吧……” “希望……” “……” 无数纷杂而细碎的呢喃声在大蛇的耳旁环绕，有的声音在乞求他把太阳还回来，也有的声音在朝拜她，更有一些声音在向他许愿，还有的声音甚至是傲慢的命令他、呵斥他。 声音的主人不一而足，有的是学者，有的是国王，有的是预言家，还有的是野心勃勃的篡位者、将军、贵族、海盗…… 种种声音不一而足，种种提及到耶梦加德之名的声音也都会被大蛇所听到，不过，在饶有兴趣的听取了一些声音的祷告之后，大蛇便很快对此失去了兴趣，因为有太多太多的祷告都是一样的，无外乎乞求力量、乞求财富、或者试图向他献上牛羊祭品等等。 假如是在大蛇没有吞噬太阳之前，对于那些牛羊祭品大蛇或许还会很感兴趣，毕竟能够填饱肚子，但现在，那个永不熄灭的太阳就在他的肚子里，就算那些牛羊再肥美、鲜嫩，大蛇也已经对此兴致缺缺了。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祷告和祭祀，大蛇都毫无兴趣，也有一些能够让大蛇颇感有趣的东西，比如说…… “强大而智慧的存在，卑微的凡人在此向您献上祭品……” 在他陷入沉睡的时候，一个呢喃的祈祷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正常来说，这种献上祭品的祭品本不会被大蛇所在意，而他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个呢喃的祈祷声却有所不同，对方极为的固执和坚持。 一次祭祀不够便两次，两次不够便三次。 但仅仅只是坚持可不足以令大蛇动容，如果要论坚持，还有一位国王在听取了祭司的意见之后，每日用一百头大公牛来作为祭祀品，一连坚持了十几天，只为了能够作为换取太阳的交换，但是，大蛇却直接打了一个喷嚏，化作那无数肆虐的龙卷风暴，将那个贤明国王统治下的整个国家都给毁灭掉了，无他，对方的祈祷声实在是太烦人了。 而最关键的却是对方的一次献祭…… 一名诺斯战士全身上下仅有少数几处护甲，手里拿着战斧，与对面的一头黑熊进行生死搏杀。 那名诺斯战士很勇敢，全身上下的伤疤都足以证明对方确实是一位善战的勇士，但是在搏杀当中，他最终还是措手不及之下被黑熊抓住了机会，一熊掌拍翻在地上，然后被黑熊直接咬断了喉咙。 周围的人群当中则带着兴奋与欢呼之声 而从那祷告声当中所传来的，就不仅仅只是祈祷声，还有那种勇士临死之前不甘与绝望的负面情绪，正是这股情绪，令大蛇感到了几分有趣的地方。 他很清楚自己的体内蕴藏着一个人类的记忆，或者说是一个人类穿越者的记忆，他思考问题的事情也是按照人类的思维模式去思考，但是，令他感到困惑的地方却在于，他根本难以感受到自己作为人类的时候那些复杂多端的人性，驱使他行动的根源和方式，更多依然还是属于野兽的兽性，而非记忆当中的人性。 对于这一点，他甚至有些困惑，自己究竟是一个名叫孟的穿越者穿越到了一条巨蛇的身上，还是一条巨蛇获得了名叫孟的穿越者的记忆呢。 为了验证这一点，他便决定以这群人类部族作为实验对象。 实验很成功，当那个正在主持祭祀，精神处于冥冥之中的空灵状态的女先知时，他尝试着与对方接触，而对方也瞬间便看到了他的部分姿容…… 不过，似乎对于一个凡人而言，接触到一个庞大到令她根本无从用语言来形容的庞大存在时，那种感觉还是太过震撼了。 恐惧感和震撼感，瞬间便令对方从那种空灵状态当中退出去。 不过，大蛇终究还是在她的灵魂深处留下了一个印记，这个印记令这个女先知逐渐开始朝着半人半蛇的形态转变，并顺带影响到了以她为中心的几个氏族。 狂热的祭祀、血腥的仪式，越发高涨的崇拜和信仰…… 相比起大蛇的意识，人类的意识实在是太过卑微与渺小，即使只是单纯的注视，那投射下的大蛇意志也在渐渐越来越深的影响、扭曲着这些凡人的性情，令这群凡人在大蛇的观察之下表现出了更多的复杂性格和阴暗面，而当大蛇观看着这些凡人相互之间的阴谋、背叛、仇杀、欺诈等等剧情的时候，也是得以逐渐将自己记忆当中那些残缺不全的人类记忆与这些行为一一对应上，令大蛇对此深感满意。 不过…… “果然，还是没法代入吗。” 再次注视着一次人类之间的阴谋背叛，剧情无外乎就是两个曾经的好友，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其中一人乘对方不备、生生掐死在阴暗的小道旁，其中的各种犹豫、迟疑、心灵拷问自然是不用说了，实在是有些稀疏平常。 但看着面前在自己还是人类时候的世界，足以拍成三十集连续剧的剧情，大蛇却很明显的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代入其中了，看这些人类之间发生的事情虽然也有趣，但是，就好像他以前观看《动物世界》的剧情一样，不能说没有意思，但无论是什么，都没法让他产生什么感同身受的感觉。 对于美女的**、对于金银的贪婪、对于权力的渴望…… 种种的欲望都在大蛇很难找到，不是大蛇没有欲望，而是因为大蛇的欲望与人类的欲望根本是截然不同的。 大蛇所追逐的，是满足自己的饥饿感，属于最原始的根源欲望，但人类却是在追逐着种种更多更复杂的欲望。 “是因为我对于人类的身份根本没有什么认同感吗。” 这里面的深层次原因究竟是什么，大蛇想不通，他也不准备想，对于他而言，从前那个名叫孟的人类身份他不会去否认，但现在的巨蛇身份他也不会去否认。 或者说，两者都是他，他就是他，一条具有人类思维模式与野兽本性的巨蛇。 那些残缺不全的人类记忆，他也不打算去追究，也对自己的过去和来历毫不介意，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懒得理会。 而在默默地对比了那些自己亲眼所见的人类情绪，与自己记忆当中的人类情感的差别之后，这群氏族也就在大蛇的眼里失去了价值。 唯一让大蛇所没有想到的就是，居然还有一个人能够抵抗住自己的精神感染，以至于令大蛇颇为惊讶，好奇之下，不惜显现出一个虚幻化身，然而…… 凡人终究也还是凡人，纵然是有些特异天赋的凡人也终究只是凡人，只是因为在濒死状态之下，心防失守之际，看见了大蛇的姿容，便瞬间被击溃了所有的精神防线…… 彻底坏掉了。 虽然略感失望与无趣，大蛇还是慷慨的吞下了那些疯狂向他膜拜、歌颂的祭品，而那个少女则并没有被他所吞噬，毕竟她根本没有被他的意志所感染、疯狂，没有向他献上那些种种疯狂而变态的邪恶欲望，根本算不上是祭品。 不同于女先知自以为是的理解，她虽然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大蛇喜好人类的欲望，但却没有察觉到…… 大蛇根本不是把那些摆放在祭坛之上的祭品当做祭品，真正的祭品，其实从来都是那些疯狂向他献祭的人群。 他们之间的种种邪恶、扭曲、堕落的灵魂与行为，才是大蛇真正感兴趣、真正想要的祭品。 真正的献祭仪式，从来都只有一场而已。 一群逐渐疯狂而堕落、扭曲的人类，这才是真正的仪式和祭品。 “既然他们想要太阳，那我就给他们太阳……从此和太阳永远在一起吧。” 大蛇还是比较大方的，只要献祭成功，凡人的愿望大蛇还是乐意满足的，并不会违约。 不过，除此之外，大蛇其实也还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我……耶梦加德？” “托尔？奥丁？我是穿越到了北欧神话当中？” 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之后，这条大蛇才终于从自己祈祷者的祈祷当中，意识到了自己原来是在北欧神话当中。 第二十五章 金宫争议 （没存稿了，今天只有一更，顺便想一想剧情。） 而在大蛇沉思的时候，却有另一群人正在为了他们所共同创造的世界而忙个不停。 北欧世界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在天地尚未形成之前，霜巨人始祖伊米尔被奥丁几人联手杀死，他的身躯轰然倒下，便化作了世界树。 世界树的庞大程度令人无法想象，它的一片树叶便是一块岛屿，树叶上的一个水坑便是一片湖泊，大量的树叶堆积在一起，便成了陆地，而众多的生灵，无论神灵还是凡人，便都生活在这些“陆地”之上。 和通常概念当中的理解有所不同的是，世界树其实是一株无比庞大、且倾斜着的白蜡树。 整个世界树一共分为三层九个世界。 凡人所居住的世界——米德加尔特，位于世界树的最下层树冠，四周都是水与海洋环绕，面积也最大，因为位于世界树的中层，所以也被誉为“中庭”。 而阿斯嘉特，则位于更高的树冠之上，太阳与月亮的中间，其中居住着众神与英灵，九大世界的最上层；而最受众神所喜欢的精灵，其所居住的亚尔夫海姆则被允许处于阿斯嘉特的周围；而华纳神族所处的华纳海姆，则在阿斯嘉特的西侧，与以奥丁为首的阿萨神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中立关系，这三个世界，都处于整个世界树树冠的上层。 而在人间世界、中庭的南方，则是由火巨人之王史尔特尔所统辖的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火巨人们在那里繁衍生息，不问世事；北方则是终年迷雾的雾之国——尼福尔海姆，据说在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迷雾。 在东方，便是众神的死敌，霜巨人们所栖息的地方——约顿海姆，在九大世界当中，就数霜巨人最不安分，因为他们认为世界本来是属于霜巨人的，就连世界树都是霜巨人之祖的尸体所化，而霜巨人始祖伊米尔又是被奥丁所杀，所以，两方之间是属于绝对无法调和的死敌，时常与众神之间发生战争，从未停止过。 至于中庭的西方，则是侏儒们居住的世界，瓦特海姆，侏儒们都是聪明的工匠，常年居住在地下，很是安分，所以众神也对其颇为满意。 包括中庭在那的这五个世界，则都是位于世界树的中层，最下层的那一层大树冠之上。 唯有海姆冥界，位于整个世界树的最下方，所有死者的归宿之地。迷雾重重，阴暗潮湿，几乎就是第二个雾之国，只不过比什么都没有的雾之国多出了一些死灵而已，没有神灵喜欢那里，以至于奥丁在最近才让自己的义兄弟——洛基，让他的小女儿海拉去那里做统领所有死者的王，管理这个死者的世界。 而整个世界树，则又都用伊米尔的头盖骨所化成的天穹所覆盖起来，每天，太阳和月亮都会在天穹之上运行，将无尽的光与热带给整个九大世界。 而在倾斜的世界树根部，同时又有三根极其粗壮的树根支撑着整个宇宙的稳定，因为世界树本身是倾斜的，所以三根树根并非与九大世界相隔绝的，就好比位居树冠最顶部的阿斯嘉特，就因为世界树的倾斜而与其中一根树根挨的比较接近。 三根树根，一根树根通往神国的方向，一根通往东方霜巨人国的方向，剩下的那根则通往茫茫大雾的北方雾之国。 一上一下的两层树冠，加上那个世界树最底下的海姆冥国，构成了整个三层九大世界，三根庞大的树根则稳稳地支撑住整个宇宙的平稳，天穹则笼罩了几乎整个世界树，日月星辰在天穹之上运行，终年不休。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巧和稳定的宇宙秩序，穷尽了华纳诸神的所有智慧与全部精力，是众神的最大骄傲。 而平时，作为犒劳自己的辛苦，诸神都往往会顺着彩虹桥，去往倾斜的世界树下那根靠近神国的树根旁，一处名叫乌达泉的地方，在那片美丽的湖泊与绿茵草地之上尽情的饮酒欢乐、跳舞歌唱。每当这个时候，居住在这里的命运三女神都会尽力招待众神，以让他们能够在此得到难得的放松。 但是，这样的盛况最近却一直都再没有出现，道理很简单，作为整个宇宙秩序的守护者，众神此刻正陷入到一片焦头烂额当中。 …… 阿斯嘉特。 亚萨园，是华纳诸神的居所，一块仿佛悬浮在天空之上的大陆，在这片陆地之上，到处都是人间难以找到的黄金与白银，黄金与白银在这里如同泥土一样常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喜爱黄金与白银的诸神当然不会放过这种便利，除了必要的木材和铁之外，神国当中的所有宫殿和建筑都使用了大量的黄金与白银。 在这里，每位神灵都拥有着一座属于自己的宫殿，这些宫殿有一半的屋顶用白银建造，有一半的屋顶用黄金建造，而当这千千万万间金银屋顶的宫殿一齐放出光芒的时候，其光芒甚至比太阳和月亮还要耀眼。 白银堆砌而成的道路，随处可见的喷泉与花园，勇武强壮的英灵战士，各类奇花异卉，使这里的一切都看起来美不胜收。 但是，在此刻的阿斯嘉特里却已经完全看不到这种盛况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废墟碎石，在大蛇耶梦加德冲进来大闹一番之后，几乎半个亚萨园都因此毁于一旦，只能是重新修建，不过，此刻的诸神却都完全没有任何闲心去操心什么宫殿的问题。 华拉斯盖亚夫，在这座高耸入云的奥丁宫殿之内，众神正在激烈的争论着。 “必须给那个该死的东西一些严惩！” 一只粗实有力的大手猛地的拍在座椅上，巨大的力量，几乎险些把这专门制作的座椅都给生生拍断，声音的主人看起来几乎怒不可遏。 “砍下它的头！悬挂在亚萨园大门前，让整个宇宙都能够看见，警告那些胆敢冒犯神灵的东西。” 战神提尔扭过头，看着坐在宫殿正上方的奥丁，怒不可遏的高声喊道。 第二十六章 雷神的恐怖 而在他的愤怒注视之下，奥丁没有说话，而是一如既往的斜靠在神王宝座之上沉默着，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恶，而在他的身后，两位侍女静静地守候在他身旁。 “那个该死的东西已经耽误了我们太多的时间，是时候让他尝到一些教训了，不过……” 又一个声音开口了，发声的是佛尔塞提，他是奥丁的儿子——光明之神巴尔德的儿子，虽然在十二男神当中，他算是辈分和神力比较低的了，在众多神灵当中也并不以战力著称，但他却以自己的冷静、公正与果断被视为真理与正义之神，赢得了诸神的尊重，位列诸神十二位首领之一。 不同于勇敢无畏、却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战神提尔，他思考的东西要远比提尔更多，虽然从公正的角度上来说，他也认可那条大蛇耶梦加德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过他却有所顾虑。 不论怎么说，耶梦加德也终究是洛基的子嗣，洛基是阿萨神族的十二位首领之一、奥丁的义兄弟，就算要惩戒，也应该先听听一下洛基的意见。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询问道。 “洛基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大概又去约顿海姆和哪个女巨人在一起鬼混了吧，他一向如此。” 回应的是白昼女神诺特，她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自从太阳女神苏尔被大蛇吞下之后，没有了太阳女神苏尔相伴，她这位白昼女神也是难以适从，而更加麻烦的却是天穹之上那些被大蛇撞出的细小缝隙，那些从那些细小缝隙之间向内倾泻的天外异火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东西，在天地诞生之前，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世界一片混沌，在那时的世界里，就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混乱与火焰，而神灵也正是诞生于这样的环境当中。 对于神灵而言，这些东西自然算不上什么，但对于那些凡尘的生命而言，这些来自天外的混乱可就是足以威胁到生死存亡的东西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诸神才会建造起了天穹，以抵御那些来自天外的混乱，避免那些凡物因为太脆弱而承受不了天外混乱的冲击，然后全部毁灭。 但是，天穹出现了漏洞，也就意味着必须有人去填补那些漏洞，而白昼女神和天上的群星，在这段时间里就是在不断地试图把那些缝隙给填上，避免天外的混乱继续入侵九大世界。 而大蛇那一次的莽撞行动，带给这个世界的影响可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四季的轮转、气候的凉热，森冷草木的生长，乃至九大世界所有水流、河海，一切的正常运转都需要诸神的参与。 太阳的突然消失，根本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这件事情导致的种种恶劣后果，都在迫使诸神不得不日夜不休的加紧时间修复。 就在诸神正在商量着什么的时候，突然之间，金宫的大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 “嘭！！！” 巨大的响声，瞬间吸引了诸神的注意。 只见在诸神的注视之下，金宫的铜制大门明晃晃的敞开着，中间站着体型健硕的雷神托尔。他的身上浸满了鲜血，活像是从血海当中洗了个澡一样，血水在不断从他的身上流淌在地上，红色的头发和红色的胡子，硬是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被血染红的，还是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他的右手握着著名的雷神之锤，另一只手则提着……或者说是拖着，一个相比他的身体还要庞大的多，面容丑陋、獠牙暴起的霜巨人头颅。 而扫视了一眼坐在宫殿之内的诸神，托尔的脸上很明显写满了不爽和恼怒，顺手把那个比他身体还大的霜巨人头颅丢到宫殿中央，发出了一阵咣咣的沉重闷响之后，他走上前，手中的雷神之锤猛的砸在宫殿中央。 “砰！” 当雷神之锤撞在硬木制成的木板上时，整座金宫都在为之震动、摇晃，发出轰鸣声，令猝不及防的诸神，险些摔下座位。 而托尔却没有理会其他诸神的样子，而是满脸愤怒的咆哮道。 “我要撕了那个该死的畜生！” 诸神当中，唯有神王奥丁稳坐在王座之上，没有任何的反应，他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正在发泄不满的雷神托尔，一言不发，等他发泄完愤怒之后才开口道。 “霜巨人解决了吗？” 在大蛇耶梦加德冲入阿萨园之后，太阳消失无踪，整个世界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野心勃勃的霜巨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大军，意图顺着彩虹桥杀入阿萨园之内。 为了抵抗这些霜巨人的入侵，诸神不得不在料理那些烂摊子的同时，还让雷神托尔、丰饶之神弗雷、森林之神维达尔及其众多神灵，一齐去与霜巨人大战。 “解决了。” 闻言，托尔才随意的回答道，而紧随着托尔身后进入金宫的丰饶之神弗雷才补充道。 “那些蠢货，我看怕是几十年里都别想再组织起军队进攻彩虹桥了。” 他有些咋舌的说着，一边敬畏的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雷神托尔。 弗雷并非是阿萨神族，而是在从前一场阿萨神族与华纳神族之间交战的空前大战之后，作为和平的约定，以人质身份进入到阿萨园的华纳神族，不过天性温和又外表俊朗的他，很快便被阿萨诸神所喜欢，被接纳成为阿萨神族十二首领当中的一员。 他虽然知道雷神托尔的威名，也知道托尔的大力在诸神当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甚至连神王奥丁都难以和托尔对抗，是诸神当中的最强者，但终究没有亲眼见过托尔出手，没有真正意识到“诸神当中最强者”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但就在刚刚的战斗当中，他才意识到这究竟是个何等可怕的怪物。 手中的战锤米约尔尼尔，只需要一击，就能干脆利落的把任何霜巨人的脑袋给生生打爆，全力之下，就是一座千丈的高山也能被他给直接轰成深坑。那些勇敢、蛮横的霜巨人，连诸神应对起来都深感费劲，但只要托尔站在那里，即使是一群霜巨人都要被生生的吓得落荒而逃，不战自退。 大战持续到最后，战意大发的雷神托尔更是直接一个人把那些霜巨人群都给一扫而空，若非他们死死拦住，怕是托尔敢直接跨过铁森林的阻拦，一个人一路杀到霜巨人的大本营——约顿海姆去。 经此一役，损失惨重的霜巨人就算再能生，恐怕没个几十年也是别想再入侵彩虹桥了。 问心自问，弗雷也自认算得上是勇武过人了，在诸神当中也称得上是佼佼者，但和雷神托尔比起来，却也依然由衷的感到有一道无形的巨大鸿沟架在他和雷神托尔之间。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档次啊。” 弗雷叹息道。 第二十七章 火神与神王 而对于弗雷心中的敬畏和想法，托尔可不会知晓，对于常年在外与霜巨人酣战厮杀的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很寻常的战斗而已，在他的种种丰功伟绩当中，这根本都不值一提，相比起这些，他更看重其他一些东西。 他环顾四周，然后疑惑的开口问道。 “洛基呢？” 托尔与洛基之间关系，虽然名义上是叔侄，但实际上，作风硬派阳刚的托尔，却意外的与性情跳脱的洛基颇为合得来，外出冒险、寻宝、乃至是相互坑人，两人都往往是第一时间想到对方，彼此时而合作、时而对立，也算得上是一大奇迹。 洛基的子嗣闯出祸来，令他平白无故用近半年时间和霜巨人血战，连自己的宫殿都在耶梦加德的大闹之下付之一炬，可托尔纵然对此再不爽，甚至愤怒的叫嚣要撕碎那条不安分的大蛇，但也还是打算听听洛基说些什么。 不过众神相互看了看，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正当他们打算回复托尔，洛基并没有回到阿斯嘉特时，突然从宫殿外传来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爽朗声音。 “我不是来了吗。”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俊美青年，正面带微笑、张开双臂的从金宫大门当中走入，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脸上的笑容极为爽朗，让人不由的便心生亲近感。 而望着他的面庞当中，神情各异，友善、平和、冷静、迟疑……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作为此件争议当中的重要角色，火神洛基终于出场了，作为十二首领之一，他的意见将极大地影响着此次争议的结果，而对于这一切，洛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一样，只是看着众神爽朗的笑着。 俊美青年走到托尔身旁，对着他热情的说道。 “嘿，托尔，战事打完了？想必这次霜巨人们损失不小吧。” 而回应他的，只有托尔对他翻出的一个白眼，和不屑的“切”。 不过对于托尔的冷淡回应，洛基倒是不以为然，而是一笑而过，然后对着一位坐在自己神座上的英俊男神道。 “尼尔德，好久没见到你了，每当看到你，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海边湿咸的海风……哦，还有那些美味的海鲜，下次我去海边，你一定要给我尝尝。” 闻言，众神之间不由的爆发出了哈哈的轻笑声，而久居海边、不善交际的近海之神尼尔德则看着洛基有些腼腆的笑道。 “一定、一定。” 然后，洛基转头看着脸上还有些愤怒的战神提尔，笑容收起，略显严肃的以手捶胸道。 “提尔，胜利与你同在。” 而哪怕是对于那条大蛇极为厌恶的提尔，也不得不暂时勉强收起脸上的怒意，对着洛基同样以手捶胸，神情肃穆的点头示意。 “巴尔德……” “……” 每当洛基念到一个神灵的名字后，被喊到的神灵便会对于洛基有所回应，或是友善，或是有所不满，乃至如众神的守护者——海姆道尔那样，对于洛基翻白眼，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身上带有霜巨人血统的洛基的嫌恶，但洛基都不以为然，始终都笑吟吟的看着。 而当与众神都打过招呼之后，洛基才转头看着宫殿的正上方——始终坐在神王宝座之上，默默注视着眼前一切的神王奥丁。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神王奥丁，表情变得严肃无比，低下头，一边缓缓地深深地俯身致敬，口中一边说着。 “最后，我要向我们最尊贵的九大世界统治者阿斯嘉特之主、神王奥丁……我的兄弟，致敬。” 他并没有直接起身，而是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原木地板，停了几个呼吸。 “哗啦……” 随即，在洛基低头的余光当中，一双被铁靴子所覆盖的脚站了起来，铁靴子的主人动了，他身上的铠甲发出细碎的响声，离开王座，一步一步的走近洛基的身前。 当他站在洛基身前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们是血肉相连的兄弟，不是给我们两人共饮的蜜酒，我绝不会独自把他喝下。” “向你致敬，我的兄弟。” 说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向他伸出。 听着那句久远的誓言，洛基猛地抬起头，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面前身上披着一件大氅，面容苍老却目光有神的独眼神王，他笑了。 随即另一只手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瞳孔当中都倒映着对方眼神里的信任。 ……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一边懒散的躺在自己的神座上，洛基一边吃着不知从哪掏出的苹果，一边轻松地看着面前的众神问道。 诸神相互看了看之后，光明之神巴德尔开口说道。 “天穹上的漏洞已经差不多补好了；大雪和寒冷也在努力调整，持续时间不会太久；森林的枯萎现象在恢复，情况还算乐观，问题不大；只是大海上……从天上坠落到海里的星辰太多，老海神埃吉尔刚刚还在抱怨这事，没等商议结束，他就又回大海里去了。” “除此之外，河流、高山、动物都还算影响不大，那些快速滋生、繁殖的凶兽，也已经派遣了英灵战士们去剿灭，还能控制，不过如果时间太长的话，凶兽越来越多，那就麻烦了，而精灵所料理的花园，倒是受了不小影响，精灵王已经找我恳求过好几次了……” 巴德尔语气温和的说着，性情仁慈温厚的他，面对这种场景确实是深感怜悯。 不同于其他神话，对于北欧神话当中的神灵而言，整个宇宙都是由他们一手缔造出来的，就好像是他们的领地一样，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些领地对于他们而言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之所以被奉为神，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这个宇宙的创造者和秩序守护者，凡人们都尊崇他们，所以将他们奉为神灵，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太阳的话，恐怕就算现在还能勉强维持，也撑不了太久。” 说到最后，巴德尔总结道。 “就这些？” 洛基看着他，疑惑道。 巴德尔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并不仅仅如此，还有……” 说着，他下意识的朝着金宫外看了一眼，在那里，到处都是废墟和残垣断壁。 “宫殿被破坏的太多了，我们总不能一直让诸神都去英灵殿安歇吧。” 他摇了摇头，大为叹息。 而看着巴德尔，洛基反而是若有所思，然后嘴角勾起，自信的笑道。 “简单，我就知道有个办法。” 第二十八章 世界经济体系 “你的意思是……” 巴德尔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不解。 “哒！” 随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洛基轻松地笑道。 “矮人。” “矮人？” 巴德尔先是困惑的重复了一句，然后便是好像明白了洛基的意思，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愕然之色，不禁摇了摇头。 “那些黑暗精灵虽然都是出色的工匠，但他们并非是诸神的仆奴，强迫他们为诸神修建宫殿，这实在是……实在是……” 黑暗精灵，即是矮人，在创世之初，霜巨人始祖伊米尔被杀之后，它的鲜血化作河流，肌肉化作山脉，骨骼化作矿石，而与此同时，在它腐烂的躯体之上还有一些蛆虫存在。 朝着光明一面的变成了美丽、善良的光明精灵，深受诸神喜爱，诸神便令这些不足半人大小的小精灵去打理花园，而那些朝着黑暗一面的则变成了灵巧而狡诈的黑暗精灵，诸神厌恶它们，便让他们去西方的瓦特海姆，而那些身材矮小的黑暗精灵受不了阳光照射，便常年居住在地下。 虽然外表丑陋，性情诡诈，但这些矮人却都是不折不扣的工匠大师，无论是雷神托尔那柄战无不胜的战锤米约尔尼尔，还是爱与美之神芙蕾雅所佩戴的，能让所有人都无法抗拒它魅力的项链布里希加曼，都是矮人的杰作，除此之外，诸神手中很多神器都是由矮人所打造出来的。 毫无疑问，如果让那些矮人帮诸神重建宫殿，显然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但是，光明之神巴德尔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对谁都宽容有加，难以狠下心肠，犹豫不决，凡是交给他的判决他都往往难以决断，对于一个善神而言，这是一个优良的品质，但对于一位神王继承人而言，这显然就很缺乏一位神王应有的魄力了。 事实上，他的儿子真理与正义之神佛尔塞提之所以能够位列十二首领之一，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为了辅助他判决那些纠纷。 不然，雷神托尔常年在外与霜巨人作战，理论上神王宝座就应该是由更受诸神拥戴和喜欢，并且也是除托尔之外，奥丁最年长儿子的巴德尔继承神王位置，可倘若神王缺乏魄力的话，显然不是一件好事，而一个能够辅佐未来神王进行决断的神灵，自然有资格位列十二首领之一了。 而对于巴德尔而言，强迫矮人修建宫殿，这点事情显然令他感到反感，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这么想。 “不过，若是能够让那些矮人来修建宫殿的话……倒也好像不错。” 在巴德尔的身旁，冬之女神斯嘉蒂眼前一亮，若有所思的想着。 对于这位常年驱赶冬狼与寒冷，见惯了死亡与残酷的女神而言，什么暴力举动都无所谓，小事一桩。 但面对众神的猜测，洛基反而是错愕的看着他们，随即嗤笑了一声，摇了摇手指头。 “强迫？不不不，你们想错了，不是强迫，是用金币买。” “用金币买？” 美神芙蕾雅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不得不说，即使是神话世界，在有些地方也还是要遵循客观规律的，就好比这个本质上诞生还不超过十万年的天地，虽然早在创造天地之前，一片混沌之时，神灵就与霜巨人之间展开了不计其数年的长久战争，但那时也终究没有多少神灵和霜巨人存在，所以，自从创造天地之后的这不到十万年间，人类才逐渐诞生，渐渐从蛮荒走向文明。 即使有着神灵的帮助，但这个世界的人类显然在很多地方都有严重偏科的嫌疑，很长时间里都是属于一种部落氏族的游牧状态，逐鸟兽而居，真正定居耕种的历史还不到两千年，而货币的概念更是在这几千年间才逐渐兴起，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都还是属于以物换物，甚至于即使到了现在，很多人类村庄也依然还是停留在以物换物的概念当中，对于货币仍然茫然无知，衡量财富的概念往往还是家中有多少头牛、多少头羊，而非家中有多少钱。 而往往忙于自身的责任，管理山川星辰、草木鸟兽，乃至风火水地四元素、一切生者与死者的诸神，对于这些逐渐从人类文明当中诞生出来的小东西，显然还缺乏足够的认识，即使草草有些了解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唯有常常混迹于人类当中的洛基，对于这种尚未普及的概念敏锐的察觉到了其真正价值。 “当然是用金币买了。” 洛基理所当然的说道。 他环顾四周，看着面前的众神道。 “你们知道吗，现在在凡人的世界里，一些贵重的东西都是用一种名叫货币的东西来交易，其制作货币的最重要材料就是黄金、白银。” 说着，他从神座上站起身来，举起手中不知从哪里掏出的两枚货币，一枚金币，一枚硬币，制作粗糙，但上面却已经有了一些花纹和图案。 他一边在众神之间游走，举着这两枚货币在众神面前展示，一边略有得意的说着。 “这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只要有它，就什么都能买，也什么都能买，目前无论是人类还是矮人，都开始流行起这种新奇的玩意……” “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对于这些一窍不通的战神提尔摸了摸头，茫然的看着面前突然变得神采奕奕的洛基。 洛基看着面前地众神，有些神灵的脸上若有所思，但大多数的脸上还是茫然不懂，不由的摇了摇头。 “你们知道阿斯嘉特的黄金和白银究竟有多少吗？” 不等众神回答，他便直接抬高了几度声调，高声道。 “十分之九！” “这个宇宙中，超过十分之九还多的黄金白银都在阿斯嘉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可以用这十分之九的黄金和白银，直接控制整个世界上所有的金银货币！” “这个世界上所有货币的价值、流通、使用，都将在我们的操纵之下！” “只需要严格控制住金银的输出，稳定金银的价格，我们就可以用这种名为‘货币’的小玩意，操纵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货物价值，无论是那些精良的武器，还是雇佣凡人战士为我们征战，又或者是购买那些精美小巧的新奇玩意，都将变得无比的轻松，不费吹灰之力，而我们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点点根本不重要的金银而已。” “甚至于，假如将货币的概念推广到那些霜巨人当中，让他们同样进入到这个世界市场当中，购买货物、使用货币，我们甚至可以不用再和那些霜巨人开战，只需要用这些货币，就能诱惑霜巨人当中的贪婪之徒，让他们之间分裂、内乱，乃至用这些小小的货币雇佣那些霜巨人为我们而战……” “而如果金银=货币的概念深入人心，我们甚至可以只用树叶就能代替实质上的金银，让其变成概念上的货币，到时连开采金银都不用，只需要用那些根本什么都不值的树叶，就能让整个九大世界中的所有生灵都为我们所操控……” “不需要战争、不需要掠夺，只需要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世界经济体系，我们就能够轻松的操纵九大世界，将九大世界彻底纳入实质统治当中！” 说到最后，洛基的表情明显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睛都仿佛在发光，如同是在为自己的突发奇想而感到自豪和得意。 “树叶就能操纵这个世界？怎么可能？” 闻言，托尔不由的本能反驳道。 虽然洛基说的一大堆他都听的晕头转向，但有一件事情，毫无疑问他是听懂了，那就是这个时常有种种奇思怪想的洛基，好像又想出了些什么“荒诞无稽”的怪点子。 但是，这时奥丁开口了。 “洛基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这位众神之王轻轻地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仔细的思考着些什么，饮用过智慧泉水的他，隐隐的意识到洛基口中所说的话似乎是有可能实现的，但是，他的理智却又在告诉他，这些话实在是太过荒诞了，虽然他勉强能够理解前面洛基对于金银货币的概念，但对于后面的什么“流通货币”、“树叶货币”之类的东西，就感到难以想象了。 最终，他摇了摇头道。 “洛基，你的想法很有趣，但什么树叶货币就实在是太荒诞了……不过，如果用那些黄金和白银，就能够让那些矮人为我们工作的话，那倒也不错，你可以试着和那些矮人交涉一次。” 而看着面前奥丁脸上的疑惑，和其他众神脸上那大多甚至都不加掩饰的愕然与嗤笑，洛基心里知道，想要说服这些神灵相信、并支持自己建立起一个“世界经济体系”，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那倒也无所谓，反正也正是他一时的灵光一闪，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能否成功，虽然有所遗憾，倒也不甚在意。 他心里想着，便随手将手中的两枚货币一丢，没有再把自己刚刚想到的那个“世界经济体系”当真。 然后，他自信满满的对着奥丁说道。 “这件事情我早就料到了，矮人那边，我早就已经交涉过了，他们已经同意以黄金作为报酬，为众神修复宫殿了。” 说着，他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的众神，然后说道。 “我来阿斯嘉特之前，本来还以为可能有其他什么地方需要修复的，还向矮人协商了其他种种工作，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用了。” “所以，现在的唯一问题……就是谈谈那个被我的孩子所吞噬的太阳了。” 闻言，众神脸上的表情一凛，他们都知道，真正棘手的问题出现了。 第二十九章 太阳女神的下落 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的神灵都严肃了起来。 如果说阿斯嘉特当中成千上万的宏伟宫殿，还可以留着慢慢修建，就好像最初一样，愤怒的众神也不是不可以容忍花费几万年时间慢慢修复它们，但是，消失的太阳却是目前最大的麻烦。 若将整个阿萨神族所建立的宇宙秩序划分一个等级，太阳在其中毫无疑问扮演着极端重要的角色，而太阳的缺位几乎是令这个稳定的宇宙秩序陷入崩坏边缘。 不止一个神灵都愤怒的提议，要把那条大蛇砍了，然后把太阳从他的腹中刨出来，重新悬挂在天穹之上，但是，因为种种麻烦和棘手的问题，包括霜巨人的入侵、以及洛基未曾露面表态等等原因，都令诸神难以腾出手脚，以至于在半年多的时间里都毫无举动，无暇顾及那条引发这一切混乱的大蛇。 而现在，霜巨人的入侵以及被平定了，包括托尔在内的诸位勇猛神灵都已经归来了，而始终没有露面的洛基也回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这件拖延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要迎来一个解决的方案了。 洛基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众神，微笑着的脸上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然后，他正欲开口，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我还是认为，应该砍下那个东西的脑袋，那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 战神提尔脸上微怒的看着面前的洛基。 洛基愣了愣，然后看了看提尔，又看了看其他众神，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在场众多神灵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他们大多都赞同提尔的想法。 他晒然一笑，然后重新坐回到自己神座之上，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倒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你……” 提尔脸上的眉头紧皱，不由的怒声欲说些什么。 “冷静一点提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苏尔还没死呢。” 尚未等提尔说完，洛基便好像看穿了他想说什么一样，摆了摆手道。 他注视着面前的提尔，瞳孔当中罕有的变得认真了些起来，低沉着声音道。 “我去过死亡之国了，可就算我找遍整个海姆冥国，也找不到苏尔死去的灵魂。” 海姆冥国，是世界树的最底层，所有死者的归宿，所有的生者死去之后，其灵魂都会汇聚在海姆冥国，没有任何的例外，即使是神灵，一旦死亡也一样是灵魂堕入海姆冥国当中。 提尔错愕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洛基，不禁张开试图反驳道。 “也许苏尔死后没有去海姆冥国呢……” “不在海姆冥国，那她还能去哪！” 但洛基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强硬，他罕见的直接粗暴的打断了提尔的话，一双寒霜般苍白的针型瞳孔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提尔，语气认真的说道。 “一切在战场之上光荣战死者的灵魂，都将在瓦尔基里的指引下前往英灵殿，一切因为疾病和衰老死在床榻之上的灵魂，都将顺应自然堕入死亡之国，这是在天地诞生之初，神王奥丁所制定的秩序。” “太阳女神苏尔并非是人类，所以唯一能够容纳她死后灵魂的地方就只有世界树的最底层，和那些逝去的古老神灵在一起。可我去死亡之国找遍了，也找不到太阳女神苏尔的任何踪迹……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太阳女神苏尔还没有死，她依然和太阳一起待在耶梦加德的腹中！” 平时看上去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洛基，此刻脸上的表情却看上去异常严肃，就好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不可触碰的逆鳞一样，那股咄咄逼人、不让分毫的猛烈气势，令众神都要为之愕然。 不过，战神提尔可不会被吓到，他的脸上露出了勃然大怒的神情。 “你想恐吓我吗！” 说着，性情刚烈暴躁的他，下意识的便将手搭在了自己腰间悬挂的长刀刀柄之上。 北欧神灵都是天生的战士，纵然是在奥丁的宫殿当中，也都是身穿铠甲、腰悬武器，兵器从来都是半点不离身的。 “是又如何！” 但在他对面，洛基出乎意料的硬气，面对这位亚萨园中最强的神灵之一，他竟也不让寸分，硬生生用一句话顶了回去，同样把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匕首上，眼睛凛然，身体微微弓起，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不过须臾之间，原本还在好好说话的两位神灵，瞬间便已经是剑拔弩张，稍不留神，便要生死相搏。 一股无形的冷冽杀意，在互相对峙的两人之间形成。 而就在这时…… “够了！” 随着一声愤怒暴喝声，神王的权杖重重的落在了金宫陛阶之上。 “砰！” 沉重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刹那间，仿佛天摇地动，整个金宫都在为之震颤，众神几乎都站不稳身体，直到这时，洛基和提尔才看着宫殿正上方的奥丁，注意到了他脸上的阴沉和愤怒表情。 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位神灵，在奥丁的注视之下，两人也都识趣的重新坐回到了神座之上。 洛基倒是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懒洋洋的靠在神座之上，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而已，只有提尔还面带不满和怒色的看着洛基。 然后，视线的主人看着面前一副事不关己，正旁若无人的吹着口哨的洛基，他沉声道。 “洛基，既然你确信苏尔并没有死，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怎么样。” 口哨声一滞，然后洛基看着面前的奥丁，表情认真的说道。 “把太阳和苏尔从耶梦加德的腹中取出便可以。” 确实，假如太阳女神苏尔还活着，太阳也还在，那么只要把两者都从耶梦加德的腹中取出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不过…… 洛基却丝毫也没有提及关于惩处耶梦加德的话，其回护之意不言而喻。 奥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注视着面前的洛基，那只冷静的独眼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 “你和托尔一起去解决这件事情吧。” 闻声，洛基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 金宫之内，伴随着洛基和托尔的离去，众神也纷纷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唯有独眼的神王沉默着坐在王座之上，以手扶额，好像在思考着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好像喃喃的说了些什么，随即，他肩头的一只乌鸦突然飞出金宫…… 第三十章 梦境 火，无尽的火焰在燃烧。 失去了支撑的宏伟巨树在缓缓地倾斜，它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以至于这种单纯的坠落也要耗费千年、万年的岁月，但无论再怎么缓慢，这一天也终有一日会到来，谁也无力阻拦。 所剩无几的星辰从残破的天穹之上一颗颗坠落向燃烧的大地，充满毒气的海洋之上飘满了绵延千万里的浮尸，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漏洞的天穹再也无力保护这个宇宙了，无尽的天外混乱从破碎的漏洞泄入，以加速这个世界的死亡。 曾经无限繁华的世界此刻早已化为废墟，神死了，巨人死了，怪物死了，所有的生命都死了。 到处都充斥着鲜血、尸体与火焰，那些美丽的、丑陋的、善良的、邪恶的、恐怖的、亲切的……所有的所有，都在那场最后的大决战当中死去了。 而在这片废墟及其燃烧的火焰大地之上，却仍然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仿佛在疲惫而艰难的前行着，它的容貌和体型都看不清楚，但却能够感受到对方内心所充斥着的哀伤。 它就这么走着，似乎在试图寻找着什么。 它找到了吗？ 亦或者没有找到？ 不知道。 只是，当它面对着这个正在走向死亡的火焰世界时，终于像是体力不支了一样，无力的跪倒在了这个死亡的世界面前，它茫然的扫视着面前逐渐崩坏的世界，捂着自己的脸，终于绝望的失声哀嚎起来。 “……” 即使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仅仅是看着那个匍匐在地上，在面前燃烧着的世界前，如同孩童一样无助、哭嚎的单薄背影时，也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那种无尽绝望与痛苦。 …… 无尽的深海当中，一双森冷的庞大蛇瞳猛然睁开，竖立着的蛇瞳当中没有人类的气息。 “是梦吗？” 孟，或者说耶梦加德，有些疑虑的思考着。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它就很少再做梦了，并非完全不会做梦，但作为一个神话生物，他做梦的次数真是可谓屈指可数，而每一次也都不是什么寻常梦境。 对于他而言，随意的一个呼吸就是龙卷风，一声吼声就会引起天上的电闪雷鸣，若是动动身体，就会在大海之上形成滔天的海啸，要是想要舒展一下身躯，就连这个宇宙都会在他的身躯面前显得过于狭小， 一滴血，就能让一个弱不禁风的凡人瞬间蜕变成为力能倒拽九牛、单手托柱的超级猛汉，一片鳞片，就能被锻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防具和盾牌，简单的凝视，就足以让人类在他的注视之下逐渐朝着半人半蛇的怪物发展，毫无疑问，纵然是被视为怪物，他也绝对是不逊于任何神灵的怪物。 而这样的怪物，一旦做梦又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耶梦加德虽然自认在接受那些祭品之后，智力似乎有所提升，但想要他想起自己在那段饥饿到双眼赤红、和纯野兽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状态下做的梦……好像还是有些为难他了。 他只能依稀记得，自己仿佛曾经在梦中看见在一片混沌的世界当中，三个样貌模糊的青年与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巨人交战，最后为首的青年将那个巨人成功杀死，巨人倒地，化身成为一棵巨树。 还有的梦境当中，他仿佛看见一个苍老的老者守护着一眼泉水，旁边站着一个年龄不大的青年，老人絮絮叨叨的对着青年说了些什么，青年思考了一下，最后生生把自己的一只眼睛掏了下来，丢进了泉水当中，然后才得以换取一杯泉水饮用。 又比如什么倒吊在树上的男人、始终沉默着用手中利剑砍击着冰河，浑身火焰的巨人……种种场景不一而足。 有些梦境，耶梦加德还能够猜出是什么，毕竟就算不了解北欧神话，仅仅只是听那些祈祷者的祈祷，也能够听到很多和神灵相关的事情，但有些梦境，耶梦加德就完全看不懂了。 耶梦加德隐隐有种感觉，他看到的梦境，有些属于过去，有些属于现在，有些……却是属于未来的。 不过，这次的梦境，耶梦加德却能够很轻易的判断出什么。 “诸神黄昏吗……” 躺在无尽深海的幽暗海底，耶梦加德的瞳孔当中一片冰冷，沉思着。 他对于诸神黄昏的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好像都说北欧神话的结局，是一个所有人类、神灵、怪物全灭的结局。 不过…… 关他屁事。 耶梦加德重新合上了眼睛，对于他而言，只要没惹到他身上，什么诸神黄昏、全灭结局，他才不在乎呢，任凭其他人打生打死，反正他只要睡觉就好了。 然而，这条虽然有了些智力，但思维着实不能说敏捷、甚至是迟钝的大蛇，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他好像也在全灭名单之上。 …… 而另一方面，洛基、托尔两人组倒是遇上了麻烦事。 “呃……托尔，你确定我们没有找错吗？” 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巨大海底峡谷，洛基疑惑道。 平心而论，这处海底峡谷确实很深，一眼望下去，只有一片漆黑，深度怕是不下上百米，但要说能够藏下一条缠绕世界之蛇，就有些扯淡了。 “该死的，我哪知道，我又没来过海底。” 托尔有些恼怒的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手驱赶着自己身边的海底生物，比如说……体长近百米的庞大章鱼。 前往大蛇所藏身的无尽深海倒是很简单，有些腼腆的近海之神尼尔德顺道载了他们一趟，然后在近海之外的大海，两人也见到了老海神埃吉尔。 虽然对于大蛇造成自己的大海被无数的流星轰击而严重愤怒，连带着对于洛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老海神还是指引他们去一处海底，说在那里能够找到大蛇。 而辞别了老海神之后，两人便一路朝着老海神所指引的地方前进，不过，一连十几天，无论在海底怎么前进，他们都没有找到老海神所说的大蛇，除了一些不长眼的深海怪物，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经之处，除了一些时不时的深海峡谷，连些海底高山都看不到，更别说什么栖息在海底的庞大怪物了。 直到这时，两个从来没有来过海底的神灵才不得不承认…… 他们好像迷路。 第三十一章 海底火山 “该死的……” 当意识到自己好像迷路了之后，托尔脸上的不满便变得更加严重了，而此刻，在他身旁游荡的那只体型庞大的章鱼却在试探之后，伸出了长而粗壮的触手，仿佛是把托尔当做了食物，准备吃掉托尔。 不过，正处于不爽当中的托尔可没有什么好脾气，或者说，性格暴烈的托尔本就难得有什么好脾气。 “哼！” 扫了一眼那只不知死活的蠢章鱼，冷哼一声，甚至都没有动，只见托尔的身上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猛烈雷电，在这漆黑一片的海底，璀璨夺目的雷电骤然爆发出来就如同是一轮小太阳一样，照亮了附近数公里的海底，残留的夺目光线久久不能散去，那只蠢章鱼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直接电成了一团焦炭。 不过，托尔的身旁随即传来了一个抱怨的声音。 “别这么冲动嘛，你让我问个话也好啊。” 说着，一只手伸出，轻松的将那个从烤成焦炭的章鱼残骸上冒出的小章鱼灵魂，稳稳地托在手心当中。 看了一眼身旁的托尔，洛基转头对着自己手心当中那个小小章鱼灵魂，喃喃的说了些什么，而在他面前，看起来不足手掌心大小的小章鱼，大多时候都只是随意的挥舞着自己的触手，只有偶尔的时候，触手才会有规律的挥舞一下，仿佛是在回应洛基的话。 良久之后，洛基的手心合上，小章鱼的灵魂化为光点碎片，向着世界树最底层的死亡之国堕下。 “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太蠢了，一问三不知，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这附近大概十几公里的范围内，都别想找到耶梦加德了。” 洛基苦恼的挠了挠头。 “那怎么办？” 托尔看着洛基，问道。 洛基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 “要不，我们再问问海神埃吉尔……” “绝对不行！” 然而，托尔闻言就好像是被蝎子蛰了屁股一样，勃然大怒，激烈的大喊道。 而之后，无论洛基怎么劝说，托尔都坚决不肯再去呼唤老海神让他再给自己指路一次，道理很简单，若是让人知道他雷神托尔、堂堂天界最强神灵居然迷路了，岂不是要被他人笑死？ 极度好面子的托尔显然不能接受这种情况，自然是坚决反对。 不过，洛基对此倒是完全无所谓，他本就放荡惯了，什么样的事情没干过。 然而，洛基不在意，托尔却很在意，无奈之下，洛基只好和托尔一起继续在这海底四处游荡，不时抓几个海底生物，询问一下，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按照洛基的说法就是。 “我们所在的位置应该距离目的地不远，多找一找，应该不难找到。” 就这样，两人又在海底搜索了十几天，却一直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一路之上，除了偶尔可见的巨大海底峡谷，连些小山都看不见，除了单调还是单调，着实是让人气馁。 不过，也不是全无发现。 …… “轰隆隆隆隆隆！！！！” 在漆黑一片的海底，却有一点火光在洛基和托尔面前燃烧，而伴随着火光的，还有那里传来的如同低音炮一样低沉震颤的轰鸣声，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海水都在震颤。 “那是什么？” 看着那点火光，托尔有些疑惑的喃喃道，而在他身旁，洛基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靠近点看看。” 洛基提议道。 两人继续向前走，又走了小半天，才靠近了那个火光所处的地方…… 一座规模巨大、正处于活跃当中的海底火山。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一座低矮的山峰坐落在海底，山峰的正中央如同是断了一截一样，正在对着上方喷射出不计其数的气体和炽热的熔岩，这些气体与海水剧烈摩擦在一起，产生出的炽热与熔岩共同构成了点点的火焰，点点的炽热熔岩在气柱当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因为大量喷射出的气柱，以至于即使洛基和托尔站的还很远，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海水被排挤开的那股沉重压迫感，震颤的气体与海水，共同形成了这低沉的海底轰鸣声。 “真是让人惊讶啊。” 从没有见过这一场景的托尔，看着眼前的奇景，惊讶的啧啧称奇道。 不过，洛基看着这座海底火山，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疑惑，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另一个方向，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 在那个方向，虽然微弱，但也依稀能够看见有一点火光存在。 “那里……也有一座海底火山吗？” 他喃喃着，眼神当中疑虑更甚。 “我们过去看看。” 在洛基的提议下，两人一同朝着另外一个火光走去。 又是半天时间，当两人走到那处火光处后，看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座海底火山，相似程度，就好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 “海底的火山都长这样吗？” 雷神托尔看着洛基，奇怪道。 洛基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也没见过。” 但是，洛基心中的困惑却越来越严重，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两座同样的海底火山……” 洛基沉思着，而就在这时，在洛基和托尔的面前，火山却逐渐停止了喷射，吐出的气柱在慢慢减弱。 火光渐渐散去，被海底火山喷涌出的燃烧熔岩所短暂照亮的漆黑海底，再度逐渐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而与此同时，在洛基的注视下，远方的那点火光也在逐渐黯淡下来，并熄灭。 洛基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明确。 然后，大量的海水开始被那座“火山”吸入，巨大的吸力，令附近的海水形成了一个疯狂的漩涡，令两位神灵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这种巨大的吸力，就好像是海底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漏洞一样。 “等等，难道说……” 洛基猛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满是惊讶，随即，他突然向上飞去。 “你……” 托尔急忙开口，但洛基却全然没有顾及他的反应，在他的视线当中，直接向上飞远了，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托尔也只能是紧随其后，跟上。 而飞了很久之后，洛基才停了下来。 “洛基，你怎么了……” 追上了洛基的托尔看着他，正欲开口，却看到洛基的目光注视着身下的海底，脸上的惊讶变得满是错愕，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令人错愕的场景出现了。 在托尔的注视之下，海底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庞然大物的头部…… 不对，应该说，它本就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托尔和洛基一直都是走在它的头顶，却浑然不觉而已。 那些在他们途中时常遇见的“海底峡谷”，哪里是什么峡谷……那分明是庞然大物的鳞片与鳞片叠在一起之时所出现的断层。 而那被两人误以为是海底火山的两座“海底火山”，也根本不是什么海底火山……而是庞然大物沉睡时的鼻孔，它沉睡时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吸入大量的海水，然后喷吐出粗壮如龙卷风的气柱。 在这个庞然大物的面前，两位神灵显得是如此的渺小，连尘埃都算不上。 “它……变得更加庞大了。” 瞠目结舌的雷神喃喃自语道。 他曾经见过这个庞然大物，虽然印象中，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大到难以想象了，但现在来看……好像它变得更加庞大了，目之所及，即使以托尔身为神灵的目力，也难以看清庞然大物的全貌，最多也只能是看出一个隐约的蛇头轮廓而已。 “难怪海神埃吉尔只告诉我们去哪片海域，却没有说具体在哪里……因为，整片海底都根本就是它的头部啊。我们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却其实还没能从它的头顶走出来……只不过……是跨越了它头顶的十几片鳞片而已……” 注视着自己视线的远方，那掩藏在一片漆黑的深海海水当中，模模糊糊、难以辨识、庞大如坐落在海底上的山脉一样，闭合着的蛇眼，洛基愕然的喃喃道。 第三十二章 寻找太阳 （对于评论区当中的种种争议，笔者只有一句话：“不要为了小说而去相互谩骂，这不是一件好事。”我写小说是为了让读者看了之后觉得有趣的，而不是让读者看了之后去相互攻击的。） …… 然而，无论多么震撼于这个庞然大物的体型，两位神灵都还是要做他们此行的目的。 进入巨蛇的腹中，然后救回太阳。 两位神灵再次落在巨蛇的嘴边……如果那个如同山脉一样的东西，也能够被称之为嘴的话。 不过，巨蛇的嘴是闭合着的，怎么进去就成了一件麻烦事，仰视着自己面前的这座“山脉”，洛基很明智的选择了放弃自己扛起这座山脉的想法，他的力气可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他做不到，他身旁的那个赳赳猛汉可未必。 “托尔。” 洛基一边说着，随即打了个响指，做出一个向前的手势，其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托尔闻言，却是怒不可遏的举起自己的锤子，口里大吼道。 “洛基，雷神托尔可不是你的仆从，不会任凭听你使唤！” “呃……” 看着身后满脸怒容的托尔，洛基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惹毛这位傲慢的雷神了，不得不用三寸不烂之舌，好生安抚，各种殷勤，才总算是把这个易怒的火药桶给稳了下来。 之后，满脸不情愿的托尔这才用双手稳稳托住那坚硬如岩石的上颚，摆好姿势，然后…… “哈！” 他口中低吼一声，粗如常人腰身的臂膀骤然发力，虬龙般纠结在一起的肌肉猛然膨胀起来，手臂上一条条青筋暴起，如龙蛇游走，满是狰狞。 而托尔的脸色也因为用力而变得充血发红，双目圆睁，看起来无比骇人。 虽然看似只是一件微小的事情，但对于这么一个庞然巨物而言，要撑开它的嘴，本质上就是要把它的整个上颚、半个蛇头、也就是整片海底、乃至压在巨蛇头顶的整片海域，都给举起来。 这种重量，又何止千万吨重，纵然是一百座、一千座、一万座高山，也无法与这种重量相媲美，整个宇宙，怕是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扛起如此沉重的重量。 然而，托尔正是这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 海水在隐隐颤动，周围的石子纷纷跳动了起来，无数的深海生物都察觉到了不对，而慌乱的试图逃窜，却无处可逃，因为在它们的身下，整片海底都在无法抑制的震颤起来，就如同是地震一样。 整片海域都在不安的颤抖着。 “给、我……起！！！” 托尔的脸变得赤红一片，眼睛也在开始充血，他咬牙切齿着，一个个如闷雷般的字从他的齿缝当中迸出，手上的肌肉越发狰狞恐怖起来，目呲欲裂的姿态简直令人望而生畏。 “轰隆隆隆……” 低沉的轰鸣声在这片深海的海底传播开，宛若天崩地裂一样，那紧紧闭合的蛇口、整片不知千万吨计的海底、不知多少亿万吨计的海水，都在雷神托尔的大力之下被他给硬生生的抬了起来。 一寸…… 两寸…… 他的脸憋的通红，双目充血发红，咬紧牙关，手死死地托住那重到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的巨蛇上颚，高度在被他一点点的拉开，硬生生抬到足有一人高。 无数的海水轰鸣着，咆哮着，倒灌进巨蛇的蛇口当中。 那足以在诸神当中位列第一的力气向这个世界证明了，即使是整片大海，这位力量与雷电之神、天界第一勇士，也能够将其给硬生生扛起来。 而这惊世骇俗的壮举，却只有在托尔身旁目瞪口呆的洛基才得以看见。 “真是厉害……” 洛基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惊讶道。 “少……啰……嗦，快……进……去……” 托尔咬牙切齿着，一字一句的从牙缝当中挤出。 他艰难的转头注视着身后的洛基，赤红一片的眼神当中，意思不言而喻。 闻言，洛基才如梦方醒般，急忙顺着托尔所抬起来的缝隙当中跑进去，而托尔则在确认洛基进去之后，才猛地一个翻滚，翻进巨蛇的蛇口当中。 “轰！！！” 巨响声中，沉重的海底再次落下，发出的暴鸣声在深海当中不断回荡，久久不息。 而对于这一切，巨蛇却还浑然不觉，依旧昏昏沉沉的沉睡着，对于它而言，这种动静还是太过微小了，难以惊醒它，顶多算是它在睡梦当中无意之间翻了个身而已。 …… 而当两位神灵进入到巨蛇的蛇口当中之后，才发现，蛇口当中的内部空间其实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大的大得多。 高远的肉色上颚，如同是穹盖一样笼罩了上空，脚下的血肉也异常的坚硬，不像是血肉，反而更像是坚实的陆地。 宽阔的空间当中，辽阔的如同草原一样，或许是因为本质上还太年幼了，诞生出来的时间不长，口腔当中意外的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反而是如同身处荒野当中一样空旷清新。 与其说这是庞然大物的血盆大口，就算说这里其实是一处血色天空、血色陆地的荒野都有人信。 “这里大的怕是足以容纳一座城市吧。” 四周眺望着，洛基惊讶的说道，不过托尔显然没有他这么好的闲情逸致，不耐烦的说道。 “别在这感叹了，快去找找太阳女神苏尔和太阳究竟都在哪吧。” “也是。” 洛基点了点头道。 说着，两人便在这处空旷的荒野当中前行，朝着巨蛇的更深处探索。 一天…… 两天…… 三天…… 不知道多少天。 一路走来，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蠕动的血肉和跳动血管的景象，令两位神灵的心情简直是差到了极点，托尔已经不止一次的大发雷霆，说要用雷神之锤粉碎面前的一切，直接打穿巨蛇的身体，从它的肠胃当中逃离出去，若非有洛基在一旁安抚，怕是他已经直接这么做了。 对于一位喜欢狩猎、战争、冒险、斗殴和种种挑战的神灵来说，在这里不断重复简单单调的前进，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而即使是洛基，也对此感到了深深地疲惫。 “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带一匹战马出来。” 托尔第一百三十七次的咬牙切齿道，他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爽与阴沉，倘若把直接他丢到霜巨人战场里，他恐怕会直接在那里大肆杀戮、好好发泄一番吧。 “等等吧，说不定马上就找到了。” 洛基第一百三十七次的回答道。 枯燥的对话结束之后，两位神灵再次陷入到了无聊的沉默当中。 然后走着走着…… 洛基突然停了下来。 托尔转头看着他道。 “怎么了？” “托尔，你有没有感觉到……前方好像在发光？” 洛基的眼睛注视着一片黑暗的前方，愕然的说道。 托尔闻声，不由向着前方望去，在这巨蛇的肠胃当中，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也只有神灵还能够无视这种黑暗，清晰地看见一切，然而在托尔的视线当中，前方仿佛正在闪烁着什么光亮…… 问题是，在这里，本不应该有什么东西会发光。 “你是说……” 托尔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惊讶道。 没有去回应托尔的话，洛基直接向着前方冲去。 很快，洛基便逐渐感受到面前的光线越来越强烈、温度也在越来越高，高到仿佛置身于火炉当中。 而最终，在洛基的视线当中，在一个巨大的、由血肉所形成的类似宫殿一样的地方中央，正炽热燃烧着无限光和热的火球悬浮在半空当中，无数血肉正在吸收着来自它的热量。 而在火球的旁边，则是一辆光芒黯淡的战车，和一位昏睡在战车之上的美丽女神。 第三十三章 从沉睡中惊醒的大蛇 （作者一般凌晨一两点发文，甚至可能更晚，所以，大家最好还是不要等了，第二天醒来就有的看了。） 昏昏沉沉当中，意识变得一片模糊，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旁隐隐约约的仿佛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 声音太过微弱，以至于听不清楚，但是，那个声音却始终没有停止呼喊，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 “苏尔……苏尔……” 那个名字，隐隐约约的好像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她却感觉好像蒙了一层薄纱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一个熟悉的名字死死地卡在喉咙当中，但就是无法吐出。 “……sol？” 她的脑海当中，这个名字在不断地回响，随即，仿佛蒙尘的镜子被慢慢擦干净，露出了其本来面目一样，她的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清晰。 “我是……sol！” …… “苏尔！” 猛然睁开眼睛，原本一片黑暗的眼前瞬间被光明所取代，并照亮了自己面前的那个正急切叫着她名字的俊美男子的焦急面孔。 “洛……基。” 久违的记忆重新恢复，她嘶哑的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想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却随即意识到自己此刻浑身无力，连直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脱力与惊吓而惊魂未定的心脏噗噗的跳动着，跳动的极快，呼吸也很是急促，头晕目眩，让她感到浑身上下的状态都异常的糟糕，而看着面前苏醒的自己，面前的俊美男子脸上则露出了欣喜之色，扭头对着另一边喊道。 “托尔！她醒了！” 没有在意两位神灵的反应，苏尔用手抚着自己仍旧昏昏沉沉的额头，抬起头，环顾四周，看着四周的血肉和血管，以及身旁的战车和燃烧着的太阳，茫然的喃喃道。 “这是在哪……” ……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已经有快一年没有见到太阳了？” 身体逐渐恢复过来的太阳女神苏尔，抚着自己的额头，静静地倾听着洛基诙谐有趣的讲述着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种种，然后开口轻声说道。 “对。” 洛基点了点头道。 “那还等什么，走吧。” 出乎意料的是，苏尔的回答意外的直接，连客套话都没有再说一句，便挣扎着站起身，无视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准备去重新驾御自己的太阳战车。 “不要再休息一下吗？” 洛基追问道。 “不必了。” 虽然连站都站不稳，但一身戎装的太阳女神苏尔还是口中一边固执的说着，一边努力的登上了自己的战车。 而身旁，原本悬浮着的太阳也仿佛受到了感召一样，朝着太阳战车的后方，那处原本用于容纳太阳的基座上飘去。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原本有些疲惫的脸上，倦意已然一扫而空，眼神当中重新恢复了如太阳般光芒四射的自信。 “天空是太阳的国度，一个国度里岂能没有王的存在。” 她的声音坚定而自信，眼睛显得异常明亮，握紧缰绳的手上火焰熊熊燃烧着，并顺着缰绳一路向前蔓延，在缰绳的末端形成了两团巨大的火焰在燃烧着。 “吁~” 然后在两团火焰当中，伴随着马的高亢嘶鸣声中，两匹神异的火焰马出现在了消散开的火焰当中，它们的脖颈上套着太阳战车的缰绳，看起来神采奕奕，正踢着自己的蹄子，打着响鼻，随时准备跃跃欲试、向前狂奔。 苏尔看着面前的洛基和托尔，颔首示意道。 “快上来吧，两位神灵，是时候让太阳的光辉再度普照大地了。” …… “踢踏、踢踏……” 昂扬的火焰马，拖曳着纯金的太阳战车、载着三位神灵和太阳，在长到难以形容、亦难以估计的巨蛇肠道当中疾驰着，燃烧着火焰的马蹄在血肉般的肠道当中飞奔，速度快的惊人，如闪电般一闪而过，只留下身后一连串久久无法熄灭的火焰。 “啊啊啊啊！！！” 坐在太阳战车之上，感受着迎面刮来的剧烈狂风，洛基兴奋的大喊大叫，显然，如此之快的速度让他很是感到满意，之前两位神灵走了几天才走完的路程，现在只需要一眨眼就能轻松飞掠。 毫无疑问，太阳战车的速度几乎远远凌驾于所有人类和神灵之上，除去极少数神灵，没有任何生命的速度能够比常年驰骋于天穹之上的太阳战车还要更快。 而听着身后洛基毫不顾形象的欢呼声，正手执缰绳的太阳女神苏尔面露惊讶，好像是在感叹于这位素来放荡形骸的神灵，就仿佛永远都不会感到任何负面情绪一样，永远这么热情洋溢、开朗活跃，随即便变成了淡淡的笑意。 虽然是自天地尚未诞生之前就已经出现的生灵，但洛基显然与其他渐渐趋近于成熟和年迈的生灵不同，他始终都是如此的充满活力，与他同为义兄弟的奥丁，都在因为自己的心态衰老而表现出了浓浓的暮气，而他却始终保持着一种青年的心态，面容永远保持着那副俊美青年的样子，永远笑嘻嘻的，没有任何忧愁。 即使是与托尔这些小辈在一起喝酒、打斗，也丝毫不会显得有任何违和。 “真是位很有趣的神灵啊。” 常年巡视天空，与诸神和洛基都往来不多的太阳女神苏尔，向后瞥了他一眼，不由的感慨道。 但对此，托尔倒是一副满是不屑的样子，对此嗤之以鼻。 “无聊的举动。” 这位雷神倚靠在太阳战车的一角，斜眼看着身旁正肆意欢呼的洛基，嗤笑着的同时，并朝他翻了个白眼。 而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一阵剧烈的晃动响起，令人站不稳脚步。 “吁~” 面对身下血肉地面的晃动，两匹火焰马不慌不乱，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飞奔的步伐，便轻松稳住了太阳战车的稳定，渐渐的减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托尔扶住身旁的战车车身，然后不禁惊讶的喊道。 但是，他的困惑，此刻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回应他。 无论是洛基还是苏尔，都无法解释他的疑惑，都只能愕然的看着自己周围的巨蛇肠道肉壁上，那些正在开始缓缓蠕动着的血肉和跳动血管。 …… 外界，海底。 低沉的轰鸣声如闷雷般响起，伴随着引发这一切的庞然巨物所做出的无意识举动，在黑暗的深海当中不断传播开。 而在这一片黑暗的海底最深处当中，一双无比庞大的蛇眼正在缓缓睁开。 陷入沉睡当中的巨蛇，被惊醒了。 第三十四章 逃离大蛇的……肠胃 “呼……” 巨大的气柱从巨蛇的鼻孔当中喷涌而出，与海水混淆在一起，化作剧烈的海底漩涡。 这个在海底沉睡着的庞然巨物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依然昏昏沉沉的，看似如湖泊般平静的透明瞳孔当中，还带着浓浓的茫然与失神，毫无焦距。 虽然这个世界从各种意义上都非常奇怪，完全不符合孟身为人类时所学到的知识，蛇类甚至都没有什么温血、冷血的区别，不过，在很多方面倒和孟以前所知道的蛇类习性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人类所学到的知识里，那个世界的蛇大多都是冷血动物，容易丧失热量，必须通过晒太阳才能获取热量，不然如果温度过低，身体便会逐渐陷入冻僵当中，行动迟缓、反应迟钝，甚至是干脆陷入冬眠，一动不动，但是，这也让蛇类具有了可以吃饱一次之后，便能够长期不再进食的特性，从而维持自己的低消耗。 然而，这一点却很奇怪的在根本算不上温血与冷血的耶梦加德身上也有所体现。 在苏醒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大蛇的身体都还会暂时维持那种低消耗的状态，思维、反应、动作都会处于一种极为迟钝的状态当中，难以迅速恢复战斗力，直到时间的推移，大蛇才会逐渐变得清醒过来，倒也算得上是大蛇的一个弱点。 不过，一般来说，大蛇往往只需要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就能恢复状态，所以倒也无所谓，而现在，大蛇就处于这么一种介乎于半夜时分被炸雷突然惊醒，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状态当中。 而被惊醒的理由也很简单…… 它肚子里的那个热量来源位置不对劲。 就算再怎么沉睡，再怎么反应迟钝，身体里那个不断向他提供热量的暖炉，从肠胃位置逐渐向着自己的喉咙眼移动的这一情况，还是足以令这条昏沉睡着的大蛇本能的感到不对劲，从而被惊醒了。 “好像……有哪里……在……哪里……肚子……不对劲……” 因为刚刚被惊醒，还昏昏沉沉着的大脑正在思考着，本就不算敏锐的大脑再加上这种反应迟钝的状态，成功的让大蛇的逻辑思维变得异常支离破碎，难以成章。 大蛇的身体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大脑却一时半会无法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躁动不安的身躯在大海深处无意识的动荡着，令整个大海都在为之沸腾，引起海面上无数的海啸和巨浪。 明月高悬的夜色，渐渐变得越发阴沉了下来，乌云开始在天穹之上聚集…… …… 而大蛇的动作，则在它的身体内部以另一种方式所体现着。 通红的血肉肉壁，脚下的坚实血肉地面，原本都安静的沉睡着，但伴随着大蛇的苏醒，这些血肉肉壁开始不安的蠕动起来。 很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些血肉都在躁动的蠕动过程当中，渐渐趋近于收缩起来，如同是诡异的活物苏醒了一样。 “怎么回事……” 托尔看了看周围，疑惑道。 “耶梦加德好像醒了……快跑！” 洛基看了看那些蠕动着的血肉和恶心的血管，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样，突然对着身旁手中拽着缰绳的太阳女神苏尔，急忙的大声说道。 “什么？” 没有回应过来的太阳女神苏尔不由的问道。 “赶快跑！它醒了！再不跑，它的肠道会把我们困住这、然后消化掉的！！！” 来不及更多的解释，洛基疾声喊道。 而就好像是在证实洛基的话一样，突然之间，从血肉构成的肉壁之上，一根根由坚实肌肉所构成、类似鞭子一样的触手从肉壁之上伸出，顶部还长着类似细长镰刀一样、类似金属的钩状物，看起来极为凶悍。 “呼啦！” 伴随着尖厉破空声，一根根带有金属钩子的触手的金属状钩子与太阳战车碰撞在一起，或拉或撞或勾或拽，与太阳战车之间摩擦出了刺眼的火花，足可见其锋利异常，而这些触手也随即灵活的向前蠕动，缠绕在了太阳战车之上，如藤蔓一样，飞快的将太阳战车死死地缠住，令其无法挣脱开。 就连太阳都能承载的沉重战车，在这些触手的野蛮拖拽之下硬是发出了一阵仿佛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被这些凶戾的触手给缓缓拽下去。 “哼！” 但只听一声冷哼，骤然之间，无数的雷电为之暴鸣，一道道雷电向着那些血肉触手毫不留情的劈去，刹那间，无数的触须纷纷断裂开。 而太阳女神苏尔也随即反应过来，手中的缰绳一抖，两匹火焰马随即如龙奔腾向前，原本停滞的太阳战车随即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空中疾驰。 “那些是什么东西！” 因为风声太大，驾驶着太阳战车的太阳女神不得不扭头对着身后的洛基大声的喊道。 “不知道！” 面对苏尔的疑问，洛基不得不无奈的对着她大声喊道。 身旁的一切都如同浮光掠影一般一闪而过，在如同深渊一样黑暗而浩瀚的巨蛇肠道当中，唯有闪耀着无数璀璨光辉、凌空飞驰的太阳战车能够照亮身旁的一切。 而在这种光芒的照射之下，原本沉睡着的种种诡异东西纷纷开始苏醒，一根根粗细不一的血肉触手尖啸着，从血肉肉壁之上伸出，如同一根根飞出的套马绳一样试图勾住太阳战车，以阻拦它的离去，然后将其重新拖回巨蛇的肠胃最深处。 然而，仅仅是这些，或许已经足以应对大多数寻常生物了，但面对着三位赫赫威名的神灵，这些显然还不够资格。 甚至都不用动，仅仅只是那无数笼罩在太阳战车之上的暴雷，便足以将这些胆敢来犯的触须都纷纷斩断。 然而，触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那些如有生命一样的触手前仆后继，不断的朝着疾驰的太阳战车飞来，多的甚至令托尔都深感厌烦。 “该死的洛基！出去之后，我一定要和你好好算一账！” 随手一道雷电，将一根骤然袭来的粗大触须斩断后，满腔怒焰却无处发泄的托尔怒目圆睁，对着洛基咆哮道。 这位雷神的洛基很简单，巨蛇是洛基的子嗣，所以，如果不是因为洛基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而面对着托尔的怒火，洛基也只能是无奈大喊道。 “那还是先等我们逃出去再说吧！” 他说的没有错，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极为宽阔的血肉肠道正在蠕动着收缩，就好像是要他们都生生困死在这里一样，而这也意味着，在他们面前，逃离的通道也因为在变得越来越窄了。 …… 外界，深海海底。 感到体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大蛇，在混乱的思绪当中，无意识的抬了抬自己的头颅，而因为它庞大体型所引发的巨大震动，却令埋藏在海底上万年的污泥都被生生掀起，整片海域原本清澈的海水随即变得一片浑浊。 “轰隆隆……” 平静的大海之上，数以亿亿吨计的海水在山崩海啸声中骤然迸发出来，一座漆黑的低矮山峰露出水面，随即十座、一百座、一千座…… 一块上面坐落着无数山峰、且还在不断膨胀开的庞大陆地逐渐浮现出了海面。 不，不是陆地，那是一个庞大到难以形象的庞然巨物。 那些山峰不是山峰，而是它漆黑的鳞片，那块陆地，正是那个庞然巨物那庞大到难以形象的巨大蛇头。 这个庞大巨物无意识的昂起头颅，它对着乌云密布的阴沉天空悠长的吞吐着久违的空气，随即，两道巨大的龙卷风便从它的鼻孔喷出。 “喀嚓！！！” 刹那间，乌云密布的夜空当中，电闪雷鸣，雷电在天穹之上飞舞，耀眼的闪电照亮了昏沉而黑暗的夜空。 滂沱大雨随即落下，落在激荡着滔天巨浪的汹涌大海当中，落在引发这一切的庞大怪物的身上，似乎整个天空都在敬畏，在这个宇宙前所未有的庞大怪物面前感到恐惧与颤栗。 昏沉的夜空下，森冷而漠然的蛇瞳当中无喜无怒。 第三十五章 太阳脱困 （有多少人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北欧神话！不是希腊神话啊啊啊啊！） 原本昏昏沉沉的思维渐渐变得清晰，而伴随着逐渐清醒的意识，大蛇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在自己的接近头部的地方，有一股炽热的能量正在逆流而上，逐渐逼近自己的口腔部位，令自己感到很是不舒服。 “怎么回事。” 大蛇摇了摇脑袋，试图摆脱掉这种不快的感觉。 而对于大蛇而言只是随意的动了动脑袋，但对于另外一些东西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 原本幽暗而广阔的食道当中，突然之间天旋地转，正在空中拼命飞驰的太阳战车也在这种天旋地转之下，不由的歪东倒西，两匹火焰马顿时失去了应有的方向，撞撞跌跌的，险些一头撞上肉壁之上，被那些到处飞舞着镰刀触手所捕获。 “怎么回事！” 托尔一把扶住身旁的太阳战车车身，在混乱中竭力稳定住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声咆哮道。 而驾御着战车的太阳女神苏尔的身体则摇晃着，险些被颠簸下去，幸亏她身手敏捷，加上身旁有托尔一把把她扶住，才得以坐稳。 不过，洛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本就不以善于战斗而闻名的他，在剧烈的翻滚与颠簸当中，早已滚作一团，随即不慎跌落战车。 “啊！！！” 身下顿时一空的他，下意识的失声尖叫道。 瞬间，无数根镰刀触手从肉壁之上飞出，一拥而上，挥舞着顶部的锋利镰刀，试图把这位不慎跌落的神灵直接拖进大蛇的腹部最深处，彻底吞噬掉。 而一旦成功，就算洛基有天大的本事怕也只能是束手就擒了。 而就在这时…… 一只粗壮的大手直接抓住了洛基的手腕，令洛基的身体停止了坠落。 “给我上来吧！” 随即，伴随着暴躁的咆哮，声音的主人硬生生的把他往上提，让那些洛基身下那些原本瞄准了目标的触须直接扑了一个空。 而将洛基重新拖回战车之上的托尔，没有再去管洛基，而是怒气冲冲的对着面前的苏尔咆哮道。 “究竟还要多久我们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这位暴躁而易怒的雷神，显然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而正驾御着火焰马，以竭力逃离这里的苏尔头也不回的大声回道。 “很快！” 她的眼睛紧紧地环视着周围的情况，在她的注视下，周围原本正在缓缓收缩的肉壁，此刻正在强劲肌肉的挤压之下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收紧，而在她面前，狭窄的食道已然出现在眼前，可食道此刻也正在快速收缩。 如果以此刻的速度，恐怕撑不到她们逃离，彻底苏醒过来的大蛇就会把自己的食道彻底闭合上，再也没有办法逃出去，只能被彻底困在这里。 “没办法了。” 她冷静思考着，心中瞬间果断做下了一个决定，将一只手指伸到嘴边，用力咬下，金色的神血随即从伤口当中溢出。 随即，手指在空中飞快的书写着，指尖渗出的金色神血在虚空当中刻印下淡淡的痕迹。 一个个复杂而难懂的如尼魔文在空中凌空浮现。 “ansuz……purisaz……raido……” 伴随着书写，她的口中快速的念着。 神灵，怪物，骑士…… 以这三个如尼魔文为核心，加上种种变形与修改、一个由神灵所亲自书写出来的复杂魔术顷刻之间形成。 如尼魔文的威力巨大，是神王奥丁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之上九日九夜，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自己才得以看到的神秘文字，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几乎具有无所不能的力量。 随后，奥丁便将这种被称之为“如尼符文”的魔文传授给了诸神与少数凡人，而智慧深浅不一的生命，对于如尼魔文的掌握程度也截然不同。 就好比托尔，习惯于直接一路莽过去的他，虽然身为力量与雷电之神在诸神当中公认最强，但对于如尼魔文的掌握几乎为零。而太阳女神苏尔，身为巨人的后代，反而比他这位血统纯正的神灵更善于使用如尼魔文的力量。 而当复杂的如尼魔文消失在了虚空当中之后，原本便已经快如闪电的火焰马瞬间速度攀升上了好几个档次，几乎是如同光一样，眨眼之间跨越了无数的阻拦。 但是，如此之快的速度也意味着苏尔操纵太阳战车的难度也在成几何倍的增加，本就刚刚苏醒不久、状态不佳的她，此刻更是额头被逼出了点点汗渍，好几次都险些直接一头撞上了阻碍。 “小心点！你刚刚差点撞上去了！” 身后，雷神那丝毫不知同情为何物的大喊声再次传来，而苏尔只能是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句。 “我在努力！” 肉壁仍在飞速的收缩，眼看见已经不足四五米宽、即将要将几人彻底困在此地之时，终于，在苏尔惊喜的目光当中，在它们的视线当中露出了一个正张开着的蛇口。 在外面，是一个久违的世界。 只要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可以脱困了！ “踢踏！” 仿佛是感受到了苏尔的欣喜一般，两匹火焰马的速度也随之提快了几分，猛然之间一跃而起，整个太阳战车直接拖着炽热的太阳飞起，朝着那个久违的世界飞奔而去。 但就在这时…… “呼！！！” 轰鸣的破空声响起，一道如同山峰一样庞大的血红色事物，猛然从身下跃出，朝着凌空飞奔的太阳战车迎面而来。 其阻挡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太阳战车的前进方向。 那，正是大蛇的细长蛇信！ 此刻已然清醒的差不多的大蛇，终于意识到好像是它体内的那个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太阳，正在从它的肚子里飞出来，并且，此刻已然到了它的喉咙眼。 没有任何的犹豫，大蛇直接用自己的细长蛇信一卷，便试图把太阳直接拦住，重新吞回腹中。 为什么会飞出来，它根本不在意，大蛇只在乎一件事情。 “太阳是我的！” 它绝对不能容忍太阳脱离它的掌控！ 这个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美丽事物，本就应该属于它！也只能属于它！谁也无法从它腹中将其偷走！ 谁敢这么做，那就只有死！！！ 而面对那个突然袭来、如山崩一般的庞大事物，苏尔心里骤然一紧。 此刻她光是操纵太阳战车就已经极为费力了，更不要说再去腾出功夫对付这么一个东西，难道，她真的只能再度被这个怪物吞入腹中，再度陷入到昏睡当中吗…… “托尔！！！” 突然之间，洛基的急切大吼在她的耳旁骤然响起。 随即，一个满含怒意的暴喝声传来。 “去！！！” 早已鼓足全力、发泄心中不满与愤怒的雷神，手臂高高扬起，大吼一声，猛然挥出，手中的雷神之锤米约尔尼尔脱手飞出！ 满含神灵怒意的战锤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直线。 没有任何的异像，只有纯粹的力量，那股足以粉碎千丈高山、令江河亦为之断流的宏伟巨力。 那道渺小的弧线在庞大如山峰、好似山倾天崩般气魄的浩大事物面前，看起来根本微不足道，然而，当两者撞在一起之后…… “轰隆隆隆隆隆！！！！！” 应声断裂的蛇信随即落下，向着波涛汹涌的动荡大海当中坠落。 “吼！！！！！！！” 剧痛感从大蛇的蛇信之上骤然传来，根本无从抑制住的剧痛感令大蛇几乎痛不欲生，不由的痛的昂首咆哮。 刹那间，阴沉昏暗一片的天空当中，无数在云层当中游走的雷电被这股震天撼地的吼声生生引出，纷纷轰鸣着、咆哮着，击落在海水当中、陆地之上。 那一刻，就好像天地之间骤然被电闪雷鸣所充斥了一样。 而就在这一片电闪雷鸣间，散发出无限耀眼光辉的太阳已然从大蛇的口中飞出，那明亮的光辉，第三十五章逃脱 （有多少人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北欧神话！不是希腊神话啊啊啊啊！） 原本昏昏沉沉的思维渐渐变得清晰，而伴随着逐渐清醒的意识，大蛇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在自己的接近头部的地方，有一股炽热的能量正在逆流而上，逐渐逼近自己的口腔部位，令自己感到很是不舒服。 “怎么回事。” 大蛇摇了摇脑袋，试图摆脱掉这种不快的感觉。 而对于大蛇而言只是随意的动了动脑袋，但对于另外一些东西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 原本幽暗而广阔的食道当中，突然之间天旋地转，正在空中拼命飞驰的太阳战车也在这种天旋地转之下，不由的歪东倒西，两匹火焰马顿时失去了应有的方向，撞撞跌跌的，险些一头撞上肉壁之上，被那些到处飞舞着镰刀触手所捕获。 “怎么回事！” 托尔一把扶住身旁的太阳战车车身，在混乱中竭力稳定住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声咆哮道。 而驾御着战车的太阳女神苏尔的身体则摇晃着，险些被颠簸下去，幸亏她身手敏捷，加上身旁有托尔一把把她扶住，才得以坐稳。 不过，洛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本就不以善于战斗而闻名的他，在剧烈的翻滚与颠簸当中，早已滚作一团，随即不慎跌落战车。 “啊！！！” 身下顿时一空的他，下意识的失声尖叫道。 瞬间，无数根镰刀触手从肉壁之上飞出，一拥而上，挥舞着顶部的锋利镰刀，试图把这位不慎跌落的神灵直接拖进大蛇的腹部最深处，彻底吞噬掉。 而一旦成功，就算洛基有天大的本事怕也只能是束手就擒了。 而就在这时…… 一只粗壮的大手直接抓住了洛基的手腕，令洛基的身体停止了坠落。 “给我上来吧！” 随即，伴随着暴躁的咆哮，声音的主人硬生生的把他往上提，让那些洛基身下那些原本瞄准了目标的触须直接扑了一个空。 而将洛基重新拖回战车之上的托尔，没有再去管洛基，而是怒气冲冲的对着面前的苏尔咆哮道。 “究竟还要多久我们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这位暴躁而易怒的雷神，显然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而正驾御着火焰马，以竭力逃离这里的苏尔头也不回的大声回道。 “很快！” 她的眼睛紧紧地环视着周围的情况，在她的注视下，周围原本正在缓缓收缩的肉壁，此刻正在强劲肌肉的挤压之下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收紧，而在她面前，狭窄的食道已然出现在眼前，可食道此刻也正在快速收缩。 如果以此刻的速度，恐怕撑不到她们逃离，彻底苏醒过来的大蛇就会把自己的食道彻底闭合上，再也没有办法逃出去，只能被彻底困在这里。 “没办法了。” 她冷静思考着，心中瞬间果断做下了一个决定，将一只手指伸到嘴边，用力咬下，金色的神血随即从伤口当中溢出。 随即，手指在空中飞快的书写着，指尖渗出的金色神血在虚空当中刻印下淡淡的痕迹。 一个个复杂而难懂的如尼魔文在空中凌空浮现。 “ansuz……purisaz……raido……” 伴随着书写，她的口中快速的念着。 神灵，怪物，骑士…… 以这三个如尼魔文为核心，加上种种变形与修改、一个由神灵所亲自书写出来的复杂魔术顷刻之间形成。 如尼魔文的威力巨大，是神王奥丁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之上九日九夜，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自己才得以看到的神秘文字，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几乎具有无所不能的力量。 随后，奥丁便将这种被称之为“如尼符文”的魔文传授给了诸神与少数凡人，而智慧深浅不一的生命，对于如尼魔文的掌握程度也截然不同。 就好比托尔，习惯于直接一路莽过去的他，虽然身为力量与雷电之神在诸神当中公认最强，但对于如尼魔文的掌握几乎为零。而太阳女神苏尔，身为巨人的后代，反而比他这位血统纯正的神灵更善于使用如尼魔文的力量。 而当复杂的如尼魔文消失在了虚空当中之后，原本便已经快如闪电的火焰马瞬间速度攀升上了好几个档次，几乎是如同光一样，眨眼之间跨越了无数的阻拦。 但是，如此之快的速度也意味着苏尔操纵太阳战车的难度也在成几何倍的增加，本就刚刚苏醒不久、状态不佳的她，此刻更是额头被逼出了点点汗渍，好几次都险些直接一头撞上了阻碍。 “小心点！你刚刚差点撞上去了！” 身后，雷神那丝毫不知同情为何物的大喊声再次传来，而苏尔只能是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句。 “我在努力！” 肉壁仍在飞速的收缩，眼看见已经不足四五米宽、即将要将几人彻底困在此地之时，终于，在苏尔惊喜的目光当中，在它们的视线当中露出了一个正张开着的蛇口。 在外面，是一个久违的世界。 只要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可以脱困了！ “踢踏！” 仿佛是感受到了苏尔的欣喜一般，两匹火焰马的速度也随之提快了几分，猛然之间一跃而起，整个太阳战车直接拖着炽热的太阳飞起，朝着那个久违的世界飞奔而去。 但就在这时…… “呼！！！” 轰鸣的破空声响起，一道如同山峰一样庞大的血红色事物，猛然从身下跃出，朝着凌空飞奔的太阳战车迎面而来。 其阻挡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太阳战车的前进方向。 那，正是大蛇的细长蛇信！ 此刻已然清醒的差不多的大蛇，终于意识到好像是它体内的那个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太阳，正在从它的肚子里飞出来，并且，此刻已然到了它的喉咙眼。 没有任何的犹豫，大蛇直接用自己的细长蛇信一卷，便试图把太阳直接拦住，重新吞回腹中。 为什么会飞出来，它根本不在意，大蛇只在乎一件事情。 “太阳是我的！” 它绝对不能容忍太阳脱离它的掌控！ 这个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美丽事物，本就应该属于它！也只能属于它！谁也无法从它腹中将其偷走！ 谁敢这么做，那就只有死！！！ 而面对那个突然袭来、如山崩一般的庞大事物，苏尔心里骤然一紧。 此刻她光是操纵太阳战车就已经极为费力了，更不要说再去腾出功夫对付这么一个东西，难道，她真的只能再度被这个怪物吞入腹中，再度陷入到昏睡当中吗…… “托尔！！！” 突然之间，洛基的急切大吼在她的耳旁骤然响起。 随即，一个满含怒意的暴喝声传来。 “去！！！” 早已鼓足全力、发泄心中不满与愤怒的雷神，手臂高高扬起，大吼一声，猛然挥出，手中的雷神之锤米约尔尼尔脱手飞出！ 满含神灵怒意的战锤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直线。 没有任何的异像，只有纯粹的力量，那股足以粉碎千丈高山、令江河亦为之断流的宏伟巨力。 那道渺小的弧线在庞大如山峰、好似山倾天崩般气魄的浩大事物面前，看起来根本微不足道，然而，当两者撞在一起之后…… “轰隆隆隆隆隆！！！！！” 应声断裂的蛇信随即落下，向着波涛汹涌的动荡大海当中坠落。 “吼！！！！！！！” 无尽的剧痛感从大蛇的蛇信之上骤然传来，根本无从抑制住的剧痛感令大蛇几乎痛不欲生，不由的痛的昂首咆哮。 刹那间，阴沉昏暗一片的天空当中，无数在云层当中游走的雷电被这股震天撼地的吼声生生引出，纷纷轰鸣着、咆哮着，击落在海水当中、陆地之上。 那一刻，就好像天地之间骤然被电闪雷鸣所充斥了一样。 而就在这一片电闪雷鸣间，散发出无限璀璨光辉的太阳已然从大蛇的口中飞出，那明亮的光辉，耀眼的身姿，几欲照破这个昏沉而黑暗的世界。 第三十六章 神王的旨意 剧烈的痛意不断的涌向大蛇的意识，对于它来说，虽然血肉重生的能力很强，区区蛇信断裂，长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那种剧痛却是难以言表的。 单而比起那种强烈的痛感，另一件事情却让大蛇更为在意。 在它的面前，昏暗一片的天地之间，万物混沌，就连月亮和群星都慑于它的赫赫凶威不得不隐藏起来，只有那令人颤栗的闪电时不时的划破黑暗的夜空，夹杂着阵阵狂风暴雨，在大海之上肆虐，沦为大蛇的帮凶。 掌管深海的老海神埃吉尔躲在自己的深海宫殿当中，对于在他领地当中肆虐的大蛇忌惮万分，不敢妄动；掌管近海的近海与港口之神尼德尔，则迟疑不定着装作没有看见；而月亮之神曼尼虽然对姐姐太阳女神苏尔的处境心急如焚，但实力不足的他也只能是先隐藏于乌云之后，以避免沦落到和姐姐一样的下场；早就被大蛇吓破了魂胆的群星，更是无一胆敢冒头，噤若寒蝉。 天空、大地、海洋…… 整个世界，都雌伏在这条巨怪的凶悍威风面前，没有任何神灵和生灵胆敢打扰这条此刻正陷入在暴怒当中的怪物。 然而，在这遍布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与咆哮龙卷的汹涌大海之上，却有一辆散发着无尽光芒的太阳战车跨越了暴雨和狂风的阻拦，向着遥远的天穹之上无畏驶去，虽然在一片昏暗的世界当中，这光显得是那么微弱，却也已经足以瞩目了。 “太阳！！！” 而看着那辆耀眼的太阳战车，巨蛇的眼睛当中，竖立的蛇瞳微微收缩。 目光死死注视着那团散发着无限光和热的火球，大蛇没有在意其他一切，就连他从舌尖上传来的剧痛感都被它忘记了，因为相比起痛感，一种更为强烈的原始欲望已经支配了他的理性。 那是它的食物！ 谁也不能将其夺走！！！ 那种陷入无尽饥饿当中，然后常常失去理智的情况大蛇早已受够了。 它可以不在乎其他所有一切，但唯有饥饿感、那种令它饿到头脑昏沉、恨不得啃噬自身来充饥的无尽饥饿感，它绝对无法接受，也绝对无法容忍有人将其偷走！ 随即，它便亢奋的朝着那辆太阳战车追去。 “吼！！！！！！！！！！！” 扬起的庞大上身对准太阳战车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而在它面前的太阳战车则如同背后长眼一般，猛地一个甩尾，险之又险的避开，令大蛇扑了个空，一头撞进大海当中，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激起了一阵阵千米万米计的巨大海啸。 “该死的，谁去阻止那个家伙！” 狼狈逃窜的苏尔，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她那光辉而孤高的女神姿态了，忍不住骂道，扭头对着自己身后的两位神灵高喊道。 闻言，托尔便近乎本能般的提起了自己的战锤。 “托尔！” 而洛基则立刻高喊了一声，急忙喝住了他。 深知托尔之强大与可怕的他明白，若是托尔真的狂意大发去与耶梦加德大战一场，那势必将会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而其结果也必然与他的本意相违背。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无论是作为他侄子的托尔，还是作为二儿子的耶梦加德，谁重伤都绝非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而托尔闻言，则怒目圆睁的看着他，愤怒的喘着粗气，死死握紧战锤的手就好像要把那柄坚不可摧的米约尔尼尔都给生生捏碎一样。 一路憋满了火气的他，早已难以压抑住自己的愤怒，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早就忍不住挥舞战锤了。 但是，临行之前，洛基与他和奥丁的约定却犹在耳旁回响。 “只将太阳取回，以恢复世界的秩序，绝不伤及耶梦加德的性命。” 在金宫之内，三人郑重起誓，诸神为证。 而这，也是洛基以其自身过去为阿斯嘉特所做下的种种奉献为代价，为耶梦加德得以换取的一个机会，更是托尔一路之上能够压抑不满的原因。 阴沉的脸上，怒容满面，但这位性格暴躁的雷神却罕见的没有直接动手，虽然握紧战锤的手指早已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却还是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 而紧紧注视着托尔举动的洛基，这才渐渐将自己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知道，托尔虽然暴躁易怒，但却也守信重义，他承诺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 正当他放下心，正欲开口说出自己的解决办法时，突然…… “呀~呀~” 突然之间，在他们的面前，一只渺小无比的神异乌鸦穿越了无数的风暴，在大海之上盘旋着，同时呀呀的叫着。 极具穿透力的叫声跨越了所有风暴和海啸声影响，直接传入了他们的耳中，而这个叫声的意思，他们则都瞬间就明白了。 “耶梦加德天生恶性，难以驯服，诸神皆应合力将其镇压于大海之下，令其永无脱身可能！” 那只常常伴随在神王奥丁左右的乌鸦，在大海之上呀呀的叫着，但那个声音的意思，却令洛基的心里骤然凉了半截。 “奥丁！你发过誓……” 洛基猛然抬起头，对着头顶的昏沉天空急切的喊着，但说时迟那时快，那只神鸦猛然从旁窜出，叼着他的身体，朝着更远的天空飞去。 而错愕的托尔则随即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在一片电闪雷鸣声中，这位雷神直接飞出了太阳战车之外，在空中的声音显得是那么肆意和兴奋。 “小心！” 而就在这时，苏尔的惊声响起。 身后，狂风未至，但那股凶厉的咆哮声却已经到来了。 “吼！！！！！！！” 然而，他却宛如背后长眼一般，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猛然身体一转，手中早已蓄势待发的战锤随即向后挥出。 “啊！！！” 无数的雷电缠绕在他的战锤之上，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雷电之锤，伴随着托尔的怒吼声，毫不留情的狠狠轰向了身后。 顷刻间，火星撞地球！ “轰隆隆隆隆隆！！！！！！！！！！！” 刹那间，似开天辟地般的轰鸣响起，山河为之一震，震耳欲聋的暴响瞬间遮盖了所有的雷电声和风暴声，在巨蛇那轰然倾倒的身影当中，无数的血雨为之挥洒在海水当中。 在托尔的注视下，好似山脉一般宏伟的大蛇蛇头被他的这一记猛力重锤给生生砸的偏转了方向，直接撞到了大海当中。 但随即，暴怒的大蛇咆哮声便随之响彻云霄。 而注视着自己面前这个庞大到难以想象、亦不可思议的巨大怪物，托尔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亢奋与战意。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那个怪物的强大，那根本是强大到难以想象，目之所及，无论是天地还是海洋，到处都充斥着对方的庞大身影，和它交战，恐怕即使是他自己也要抱有死的决心吧。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那逐渐开始沸腾起来的热血。 他已经太久没有一个真正能够与之匹敌的对手了。 即使是他的父亲，神王奥丁也无法与他正面对抗，诸神当中，他坐拥着最强的名号，却只能感受到浓浓的孤独。 正因为孤独，所以才会如此渴望战斗，渴望找到一个对手，但无论是霜巨人还是神灵还是其他，他都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与他对抗的对手了，越是战斗就越是感到空虚，越是空虚就越是疯狂的渴望战斗。 “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皆是虚空。” 天纵奇才，一出生便拥有了一切的所罗门王拥有了这个世上的一切，财富、权力、智慧、美丽、健康、荣耀、军队……是举世公认的圣王。就连遥远国度的美丽女王都会不远千里，在成千上万的舰队和军队簇拥之下前来朝圣，以恭敬的聆听他的教诲与指导，而身为拥有无上智慧大智者的他，却最终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托尔并不知道这位极有可能不会在这个世界出现的王，但他却感受到了那种与所罗门王别无二致的空虚感。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了。 而现在…… 这个对手已经出现了。 “这就是我的宿敌了！” 一股冥冥之中的明悟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亢奋，狂热，昂扬……无数的情感在他体内沸腾。 “轰隆隆！！！” 无数的雷电轰鸣着在他的身边落下，照亮他脸上的亢奋。 “洛基那家伙已经走了，我终于也不用再去遵守什么狗屁誓言了，现在，我们两个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玩一次了。” 面对着自己面前的这头暴怒着的海中巨兽，托尔的眼神当中只有狂热的战意，他一把撕下了自己身上略显碍事的残破上衣，露出了上身满是伤痕的结实肌肉，面目狰狞的亢奋咆哮着。 第三十七章 相互忌惮 昏沉的天空当中，轰鸣的雷电在乌云当中穿梭，而风暴肆虐的汹涌大海之上，庞大无比的怪物正则冰冷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人影。 赤红色的头发，虬结的肌肉，傲慢而自负的面容，还有手中那标志性的战锤，纵然身旁便是风暴与暴雨横行的世界，他也依然能够在这片混乱的世界当中傲然挺立着。 大蛇认识他，也知道他是谁。 “托尔。” 原本暴怒的瞳孔深处，少有的出现了几分冷静和凝重。 托尔（thor），或者说如那些北欧穷苦人对于他的称呼一样，多纳尔（donar），是穷苦人与农民的恩神，力量与雷电之神，永远热衷于战斗，但对于穷苦人也总是心怀几分怜悯，虽然性格暴烈，却并不惹人讨厌，神王奥丁的长子，诸神当中的最大力者，其战锤米约尔尼尔更是有着战无不胜的力量…… 人们对于这位雷神总是毫不吝啬赞誉之词，但对于这个家伙，大蛇对他的评价却只有一个。 “很强。” 这个家伙，是大蛇所见到的所有生灵当中的最强者，也正因为如此，大蛇才会没有像其他时候那样，直接选择一路暴力莽过去，而是暂时选择抑制住自己的暴怒，恢复几分理智。 大蛇虽然头脑迟钝了些，但并非没有智力，这种迟钝更多的是体现在它的逻辑推导能力与计算能力方面，是因为其本身就并非什么很聪明的生物，但其他方面，甚至还因为心无杂念，所以比常人还要多出几分野兽独有的敏锐直觉。 而他总是习惯于一路莽过去的道理也很简单…… 如果只靠暴力就能够解决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动脑子？ 当你的体型越来越庞大，庞大到常人眼里的山，对你而言不过是一粒沙，常人眼里的湖，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一滴水时，你看待万物的心态也会随之有所不同。 一群连微尘都算不上的东西，有那个资格让你去动脑子吗？ 正如同大蛇一直都很清楚，就在自己躺着的大海深处，就有一座深海宫殿，那个对于自己早已恨得牙痒痒的老海神埃吉尔对于自己的敌意甚至都已经是不加掩饰了，以至于那股浓浓的敌意都能够被大蛇所清晰的感知到，但它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 无他，不过是只蚂蚁而已。 在旁人眼里，那位老海神是神，是从世界诞生之前就存在，连神王奥丁都要敬重三分的老海神，但在大蛇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只大一点的蚂蚁而已，强大点的蚂蚁，终究也不过是只蚂蚁。 对待蚂蚁，没有必要去动脑子。 正如同人类不会去动脑子和蚂蚁去玩什么阴谋诡计一眼，在大蛇的眼里，也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对于这些微尘动什么脑子。 太阳、月亮、星辰、神灵、巨人…… 这一切的万事万物，在大蛇的眼里都不过是渺小的微尘而已，不值一提。 想吃便吃，想杀便杀，想睡便睡，何必在意那些渺小爬虫们的看法。 但是…… 托尔显然不属于这类当中。 在他的身上，大蛇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足以令他也大为忌惮的力量。 对待蚂蚁，没有必要去动脑子；但对于一个足以和自己相抗衡的强敌，那就需要去动脑子了。 …… “让开。” 在托尔的注视之下，大半个身躯都深藏在大海当中的庞然巨物冰冷的看着他，随即，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在托尔的身旁，空气在为之震颤。 大蛇第一次开口了。 不，它根本没有开口，只不过是它的精神过于庞大，以至于随意泄漏出的一点力量都足以影响到现实，令空气都为之震颤起来，从而形成了好像说话一样的声音。 而那种语调也很难说这是在说话，因为那股声音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反而更像是野兽的低吼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而听着大蛇无声的低吼，托尔的脸上却满是战意，狂笑着道。 “蚂蚁没有资格和我对话，它们不配。” 大蛇俯瞰着身下的托尔，冰冷的瞳孔当中没有一丝人性。 说着，从它的鼻孔当中涌出了两道剧烈的龙卷风，剧烈的龙卷风吹向大海当中，卷起了无数海浪，产生出来的巨大风浪令托尔的赤红色头发在风中为之飘扬。 大蛇的瞳孔变得异常冰冷。 “让开吧，太阳是我的，只要你让开，我可以不介意你对我的冒犯举动。” 伴随着大蛇的低沉声音，大海越发不安的动荡了起来。 “轰隆隆隆……” 头顶的天穹之上，密布的乌云依旧，雷电也仿佛感受到了下方的两个怪物正在对峙一般，不似之前那样狂暴，变得安静了几分。 而试图逃离大蛇视线当中、重新飞回到天空之上的太阳战车还没能逃出太远，以大蛇的速度，随时都能直接把它拦住，重新吞回腹中。 当然，前提是…… 没有那个看似渺小、实则高矜傲慢、不可一世的雷神阻拦在大蛇身前的话。 托尔将大蛇视为宿敌，大蛇又何尝不是将托尔视为强手呢。 虽然目空一切，但大蛇对于托尔的忌惮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份忌惮，令大蛇第一次试图选择以对话妥协，而非暴力碾压的形式来解决问题。 在大蛇看来，他已经给了托尔以足够的尊重了。 但托尔显然不一定这么想。 “我要是不呢？” 雷神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神当中的狰狞与亢奋之色越发高涨了起来。 “那你就该死！” 大蛇的低沉声音当中首次带上了浓浓的怒意。 在托尔的注视下，它的眼睛带上了令人不安的猩红血色，变得异常恐怖。 它昂起头，这个过于剧烈的动作令整片大海都为之剧烈沸腾起来，而那几欲接连天海的宏伟身姿，也令大蛇看起来犹如是整个黑暗混沌世界的主宰者一样。 “没有神灵会来帮助你的，那些蚂蚁没有资格、也不敢参与到你我的对抗当中……你会死在这里的，雷神。” 带着浓浓威胁的声音夹杂着暴怒的风浪声，在托尔的耳边响起。 而面对着这已然毫不掩饰的赤裸裸威胁，托尔的脸上反而越发兴奋了起来，脸上满是狰狞，他狂笑道。 “他们自然不会来帮我，因为……只要我一个就足够了！！！” 狂笑着的声音未落，雷神骤然跃起，咆哮着，手中的战锤米约尔尼尔随即朝着大蛇的头颅猛然挥出。 而在他的对面，早已蓄势待发的大蛇也同样张开了深渊巨口，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第三十八章 雷神与大蛇 (解释一个问题，关于为什么主角明明是蛇，书名却是《吞噬世界之龙》，因为在各个文明与宗教的神话当中往往都是龙蛇不分的，龙与蛇之间的界限一直很模糊，说龙说蛇都是可以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则是……我预想的书名《尘世巨蟒》被占了，没办法，只好改了。) “吼！！！！！” 庞大无比、宛如连绵不绝山脉的怪物张大深渊巨口，对着面前的雷神径直冲了过来。 虽然体型庞大，相对看起来好像很迟钝，但实际上那也仅仅只是针对大蛇那躺下便能覆盖整片海底、抬起头就能直接抵达到云层之上的庞大体型而言。 强劲的肌肉同样赋予了大蛇极其恐怖的速度，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够轻易的超越音障，呼吸之间就能跨越千山万水，以至于令那驰骋于天穹之上、快到了极致的太阳战车都难以逃离它的追捕，唯有勉强亡命逃窜的能力。 庞大的体型、巨大的力量、极致的速度，三者混合在一起，产生出了无限恐怖的冲击力。 轰鸣的暴鸣声中，夹杂着无数鳞片与空气剧烈摩擦之时所产生出的高温，在无数的尖锐鳞片边缘之上剧烈的燃烧着细碎火焰，远远望去，就好像是庞然巨物的头部上覆盖了无数的火焰一样，火焰当中唯有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竖立蛇瞳还依稀可见，使其本就震撼的宏伟面目变得越发令人恐惧。 空气在尖啸。 不计其数的空气在这种恐怖而蛮横的冲击力挤压之下被强行挤压开，所形成的质密而浓稠气体形成的恐怖气压，令身下的海水都为之骤然深深向下陷入。 “轰隆隆隆隆隆！！！！！！！！” 海水被疯狂的挤压着，所形成的庞大压力一直深深地传播到了海水的更深处，沉重的压力令深海当中的一座座海底山峰为之不堪重负，纷纷碎裂开，而这些破裂的深海地质又随即导致海底那些脆弱的地质部位破裂开，一道道海底熔岩刹那间从破裂开的海底裂隙当中喷涌而出，释放出炽热无比的滚烫岩浆。 仅仅只是余波就已然如此恐怖，而首当其冲的雷神托尔更是面临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剧烈的风压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沉重的压力令他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在为之咯吱咯吱的做响，就好像是身上背上了一座山一样。 不，不是一座，是十座、一百座、一千座！ 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令其身上的衣服刹那间便被风压彻底搅成粉碎，就连暴露出来的肌肤都在为之隐隐泛红，有些地方更是直接破裂开，渗出了点点金色血迹。 手中原本轻松的战锤也好像随之变得沉重无比，仅仅只是举在手中，都如同是在扛起一座巍峨的高山。 然而，托尔粗大而结实的双手却始终死死握紧战锤，肌肉虬结的臂膀之上，壮硕而有力的肌肉群块块分明，充满力量性与饱满活力的身躯蓄势待发，彰显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美感。 他的双目圆睁，发尽上指，鲜红的瞳孔当中满布血丝，目呲欲裂，面对着自己面前那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宏伟巨兽，无数的雷电正疯狂涌向他手中握紧的战锤。 “啊！！！！！！” 口中咆哮着，昏暗阴沉的天穹当中，无数的雷电从天上轰然落下，击落在战锤之上，令其闪耀的雷电变得越发刺眼，纯白的光芒比一千颗太阳还要刺眼。 手中高高扬起的战锤带着那足可粉碎星辰的澎湃力量，骤然挥出，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刺眼的弧线。 “嘭！！！！！！！！！！！！！” 刹那间，战锤与巨蛇撞在一起，震撼天地的巨响声中，山摇地动，大海也为之震撼。 那些天上的云层也在这股撞击声当中为之纷纷震散开，粉碎的支离破碎，露出了躲藏在乌云之后的月亮，然而，即使是月亮也在这股震动声中亦为之摇曳，几欲坠落天穹。 惊慌的星辰战战栗栗，恐惧着，个个设法逃离远遁，有的星辰更是直接慌不择路的，顺着那尚未修复好的天穹裂缝逃往了天外的混沌世界当中。 数以千万吨的海水轰鸣着，咆哮着，在剧烈的冲击当中被震的生生迫开，不得不一分为二，露出了掩藏在千米深的海水之下，那从未见过天日的幽深海底。 无数的海水涌向了陆地，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海啸，百米高、千米高，不计其数高，纷纷自大海涌向陆地，轰鸣着，几欲吞没整个尘世世界。那不灭的自然之力化身、无尽森林的主宰者维达，不得不举起自己的盾牌，与那些湖中女仙与山川神灵们一起倾尽全力，方才勉强将其阻拦下来。 “吼！！！！！！” 被一锤砸的有些头晕目眩的大蛇，不由发出了一声剧痛之下的本能吼声，宏亮的吼声响彻了整个黑暗混沌的世界。 在它的头部，那些好比山峰的厚实鳞片也没法保全它的安好，大片的鳞片在冲击当中被直接轰成粉碎，结实而柔韧的蛇皮也生生被撕裂开，无数的血雨洒落海中，令它看起来鲜血淋漓，很是狼狈。 但是，在最后关头成功避开了要害的它，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光是那柄战锤可还不足以让我重伤。” 大蛇忍着剧痛感，大脑则已然确认了一件事情。 伤势虽然看起来严重，流出的血水足以灌满一百个湖泊，粉碎的血肉也足以填进一百座山峰，可相比起大蛇那庞大的体型，这也不过是轻伤而已，其实并不算什么。 而另一边，一道流光倒飞向了陆地，撞垮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后，最终被生生撞进一座巍峨的崇山山脚，方才止住势头。 “哗啦啦……” 遍地泥土和滚落的碎石当中，浑身是血的托尔躺在其中，看起来情况极为不妙。 “咳咳……” 他咳嗽了几下，大把的金色神血随之从他的口中吐出，但下一刻，他便随手一抹嘴角的血迹，以手撑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身上的剧痛感在警告着他的伤势，但他却丝毫也不以为意，反而是眼神当中充斥着兴奋的光。 “痛快……痛快！” 微微喘息了几下，望着远方，那在黑夜当中影影绰绰的庞大怪物身姿，一股从未有过的浓浓亢奋感在他体内涌出。 他大笑着，脸上充满了近乎狰狞的喜悦。 那是一种终于找到了能够与其匹敌的对手之后的亢奋与快乐。 随即，他的双手抱紧身旁的巍峨高山，双脚踏在地面之上，浑身上下的肌肉为之死死绷紧。 手上，无数的狂暴雷电涌出，笼罩在了这座巍峨的崇山之上，抱紧面前崇山的双手随即发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昂起头，愤怒的高声呐喊着，喊声几可冲破云霄，脸上、脖子上，都因为过于用力，而被生生憋出了一根根粗壮的青筋，因为过度充血而赤红一片的眼睛看起来无比恐怖。 而伴随着他的吼声，看似亘古不变的格利特峰也在雷神的巨力之下开始摇晃…… “轰隆隆隆隆隆……” 皑皑冰雪的格利特峰之上，惊惶欲绝的麋鹿在山峰之上四处奔走，沉睡的黑熊也被身下的摇晃所吵醒，正钻出洞穴查看情况，无数的树木和奇花异卉，也因为即将迎来属于它们的末日而在颤抖着。 “咔擦！！！！！！！” 无数的暴响声中，托尔的身体飞离地面，他所死死抱紧的格特利峰也在轰鸣声中，带起了自己那深藏于地下的山体。 整座超过数千米高的崇山，就这么被托尔给直接生生从大地之上给拔了出来。 庞大的山体，模糊的阴影落下大地之上，足可笼罩一座数百万人的庞大城市。 “哈！” 将这座高山举过头顶，托尔对准远方的那个庞大阴影，大吼一声，双臂发力，猛力一挥。 那不知多少亿吨的庞大山体，便被他硬生生掷向了那个庞然巨物。 “嘭！！！！！！” 措不及防之下的大蛇，那探出海面的庞大上身便直接被一座高山击中，在庞大的惯性作用下，好似山脉的身躯不由的倒向了身下的无尽深海当中，庞大的身躯令整片海洋刹那间为之一分为二。 “轰！！！！！！！！” 第六十八章 洛基的争辩 很少人有人知道，曾经在那个天地尚未建立的时代，有一次，喜好财宝的神后芙莉嘉曾经偷了奥丁的真金像上的一块金子，而且又设法使金像破碎，不能自供偷者是谁（奥丁为了查究偷者的名字，曾以如尼文字写在金像口上，使其能自言），这很是触怒了奥丁，结果奥丁就负气离开了阿瑟加德，到其他地方漫游。 在这段期间中，他的兄弟维变化成奥丁的模样，与神后芙莉嘉勾搭在一起。维与奥丁是一样的长相，芙莉嘉也不知自己已经失身，可是他没有奥丁的威力，不能抵抗那些来袭的远古霜巨人们，任凭霜巨人们蹂躏混沌世界，以冰雪封锁大地，毁坏了一切生物，幸而七个月以后，奥丁回来了，维也畏惧的偷偷跑走。于是霜巨人不敢再作恶，世界复又恢复了生机。 但是，芙莉嘉也因而意识到自己已经偷偷失身了，在那个时候，维与奥丁甚至大吵过一次，很久之后才和好。 那件事情发生在不知多少万年前，更被奥丁用如尼文字封锁这一段历史，又伴随着维因为愧疚，在与霜巨人始祖伊米尔的大战当中死去，便几乎再没有神灵知道了。 然而……唯独洛基便是其中少有的亲历者，他亲眼见到过这一切。 不过，在座的众神显然没有几人知道这一事情，如果说先前几位神灵的丑事还或多或少有几位神灵知道的话，这件事就真的是令诸神为之瞠目结舌了。 在一片哗然之间，在众神的惊愕目光当中，神后芙莉嘉的身影看起来摇摇欲坠，显然，尘封多年的黑历史被猛然揭开，让她很是受打击。 她望着面前的众多神灵向她投来的目光，脑海当中意识一片混乱，试图站起身来，却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勉强用一只如玉的手臂撑住长桌，那对曾经从容的明眸此刻变得一片散乱，嘴唇颤抖着，细若蚊吟的声音茫然的试图反驳道。 “这……这不是……不是我的过错……” 她的眼眶泛红，很快眼睛里便出现了隐隐的水光，而洛基却没有任何怜悯的意思，而是继续嗤笑着冷漠道。 “芙莉嘉，难道你还非要我继续说下去吗……你的事情可远远不止这一点点啊。” 听着洛基的话，神后芙莉嘉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落寞的颓然坐下。 眼看局面越来越乱，一位美貌绝伦的女神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指着洛基高声呵斥道。 “洛基！不要再试图污蔑众神和神后的清白名誉了，神后的名誉岂是你这个卑鄙下流的恶神所能玷污的？！！” 仿佛是这位女神口中的某个词触动了洛基一样，他的脸上浮现了几分阴沉，转头看去，却只见一位脖颈上戴着一串美丽项链的美丽女神正骄傲的俯瞰着他。 任何一位女神的美貌都已经是堪称绝美，但这位女神的美貌却还要远远超过其他的所有女神，令那些绝望的女神都在她的面前不免自惭形秽。事实上，整个宇宙都难以有谁能够抗拒美与爱之神芙蕾雅的魅力，无论是神灵还是精灵还是侏儒，都被这位女神的美丽而为之倾倒，也正因为如此，芙蕾雅才常常面带骄傲。 “卑鄙下流？恶神？” 而看着面前的美丽女神，洛基的非人蛇瞳当中越发冰冷起来，他嘴唇高高勾起，瞳孔微微张大，露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 “芙蕾雅啊，在所有女神当中数你最放荡，在座的所有神灵都是你的情人，你为了获得脖颈上的那串项链所付出的代价，又有几位神灵不知？哪个凡人不晓！” 芙蕾雅的美貌已然是无以伦比，但热衷于美貌的她却还渴望让自己能够更美， 她脖颈上的项链，布里希嘉曼，本是由四个精通铸造的侏儒所造的，只要芙蕾雅戴上这项链就没有男人能抵挡她的魅力，所以她一定要拿到手；但侏儒们不要钱，却要求芙蕾雅陪他们做四天四夜，任由他们施为，于是芙蕾雅就陪他们做了四天四夜，才得到了这串拥有无尽魅力的项链。 得到了这串项链的芙蕾雅，从此再也没有一位女神能够和她媲美美貌，所有的神灵和巨人和巨人都倾慕她，渴望能够被她所关注。 芙蕾雅气的满脸怒容，拥有无比美貌的她向来都是被众神小心呵护，何曾受到过如此赤裸裸的羞辱过。 她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神，不仅仅只是一个花瓶，精于战斗的她同样也是一位颇为强悍的女武神，当即便威胁道。 “洛基，你再这么胡言乱语、编造下流谣言，亚萨诸神必定对你恨之入骨，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芙蕾雅的威胁，洛基毫无惧意，反而是继续讥笑道。 “你还是住口吧！芙蕾雅，你勾引过的人和神数不胜数，甚至还连自己的哥哥弗雷都不放过，众神都在背地里笑，你却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有一位神灵终于坐不住了，开口阴阳怪气的讥讽道。 “女人和丈夫和情人欢好，还算是小事，可有一位神灵却变身成母马与公马媾和，生下的孩子此刻还被栓在宫殿外，你们说稀奇不稀奇？” 说话的神灵正是近海之神尼德尔，他是丰饶之神弗雷和美与爱之神芙蕾雅的父亲，他曾是华纳神族的主神，却因为华纳神族与亚萨神族之间的交战失利，而与自己的一双子女一起作为人质来到亚萨园当中。 不过，奥丁倒也不拘泥于出身，无论是英俊帅气的弗雷还是美神芙蕾雅都成为了亚萨园之内的主神，所以，虽然他名为人质，倒也不被作为人质看待。 过去，尼德尔一度和洛基也算半个朋友，洛基常常去近海边向尼德尔讨要海鲜吃。 但伴随着众神与洛基之间渐渐因为三兄妹的处置方式而发生分歧，关系便越来越疏远了，而现在，洛基矛头直指自己的一双儿女，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便挺身而出反言相讥，而他口中所说的事情，更是还要追溯到亚萨园刚刚建立的那一刻。 创造世界不久，众神想要建立阿萨园，而最后就是要围绕着阿斯嘉特建造一堵高大坚固、足以抵御所有敌人的城墙，但如此浩大的工程难度远远超乎了诸神的想象，最后，一个双手灵巧、骑马而来的巨人自告奋勇的声称自己能在三个冬天内修建一道最宏伟的城墙，但事成之后，他要美神芙蕾雅作为他的妻子。 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够独立完成这浩大工程的众神不以为然，但为了戏弄这个巨人，众神假意同意了他的要求，但提出了更加苛刻的条件，要求巨人在一个冬天之内完成这一工程，不得有其他巨人帮忙，并且假如没有完成，众神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这个吹牛的家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巨人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没多久，一堵崭新的城墙迅速增长起来，惊讶的众神才发现，这个巨人所骑的巨马“斯华帝耳弗利”是一匹非凡的神驹，每天都能为巨人搬来一块块巨石，并且丝毫不会感到疲惫，日夜不休的工作。 仅仅在春天到来的前三天，城墙就完成了大半，按照这个速度，在冬天逝去的那一天，巨人和他的神驹将会完成整个城墙，不想把美神芙蕾雅交给这个巨人的众神便开始忧心愁愁的商议起来，而洛基当时便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变成了一匹无比美丽的母马，然后引诱这匹名为斯华帝耳弗利的年轻公马，正在工作的公马受不了母马的挑逗，追着母马紧追不舍，但洛基却一直向着远方跑去，让这匹年轻的公马远离了他的主人，而失去了巨马的可怜巨人自然没法在春天到来之前完成这一工程，当力量与雷电之神托尔风尘仆仆的回到阿萨园后，他便毫不犹豫的用战锤砸碎了巨人的头颅。 所以，包围阿萨园的城墙便始终缺了一块没有吧补上，这处漏洞后来被众神当做大门，建立了阿萨园与其他世界连通的彩虹桥，并让众神的守护者海姆道尔在此建立一座堡垒，日夜守护在此，是整个坚不可摧的阿萨园唯一的漏洞。 而巨马斯华帝耳弗利与洛基所变成的母马快活之后的结果，就是洛基生下了一匹“斯雷普内尔”的八足马驹，而这匹八足神驹也被洛基送给了自己的兄弟奥丁，是奥丁的著名坐骑。 诸神此刻来老海神埃吉尔的海底宫殿当中畅饮，那匹八足神驹自然是被牵到宫殿外了。 而听着尼德尔的嘲讽，洛基眼神当中阴沉之色更甚，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尼德尔啊，有些事情我本该顾及你的颜面、三缄其口，可我现在终于难以忍耐了，你的儿子和女儿本就是你和你妹妹所生，兄妹**反而还是你家一脉传承的传统呢。” 第六十九章 逐渐腐朽堕落……的众神 这一次，宴会算是彻底开不下去了，在洛基如连珠炮般的语言轰击和各种毫不留情的揭黑历史之下，整个宴会俨然成了洛基与众神之间的冷嘲热讽和对骂。 这下，有一位刚直的神灵看不下去了。 一旁的战神提尔皱了皱眉，他对于这些狗屁倒灶的裙底下、裤裆里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洛基所提到的一位神灵倒是让他有想要反驳的想法。 “弗雷是个勇猛的战士，诸神当中数他最骁勇善战，他不会对那些少女始乱终弃，让她们伤心，也不会去招惹其他人的妻子，而是从一而终，心地善良，为人宽厚，他所俘虏的战士总是会被他解开绳索放走，弗雷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没想到提尔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洛基反而是盯上他了，直接对着他大笑着，肆意嘲讽道。 “提尔啊，你也别在这里装淳朴忠厚了，人类将你视为誓约之神，可你自己却从来不守信用，你那只被芬里尔咬断的右手，就是你不守信的证据！” 很明显，洛基对于自己那头魔狼孩子被囚困的事实始终耿耿于怀，魔狼不曾失信，却是因为诸神哄骗了它才把魔狼束缚起来的，还用尖刀抵住它的上下颚，让它哀嚎不能。 提尔面露怒容，忍不住嘲讽道。 “洛基，我虽然失去了一只右手，你却也失去了一个孩子，他被铁链死死锁住，恐怕是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才能出来。” 洛基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不住的冷笑，然后他突然说道。 “可怜的断手提尔啊，不妨我们说说你的好妻子吧，她和我偷情生下了一个孩子，你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此言一出，顿时轰然一片，众神为之沸腾。 愕然的提尔看着面前的洛基，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脸上迅速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洛基……我要杀了你！洛基！！！” 他咆哮着，便欲冲上前去，却被身旁的神灵所死死拦住。 无论再怎么说，在神宴之上见血、杀死来客都不是什么好兆头，纵然众神心中恼怒愤恨，但神灵之间自有神灵的规矩，也只能是先强行忍耐下来。 饶是如此，被众神死死拉住无法冲上前去的提尔也依然是双目充血、通红的瞳孔中遍布血丝，喘着粗气的望着他。 而在提尔面前，洛基则是冷笑着，空洞而漠然的瞳孔当中什么也不在乎，只是慢悠悠的品着自己牛角杯中的蜜酒。 这时，一直沉默不做声的弗雷说话了。 “芬里尔已被锁在巨石之下，浑身上下都被铁链所束缚，洛基，你最好闭上你的嘴不要再胡说八道，不然众神也会给你铸造一套锁链，把你牢牢锁住。” 洛基斜眼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弗雷，你爱慕巨人吉米尔的女儿，威逼利诱、费尽心思才把她娶到手，可聘礼却是那柄无敌的胜利之剑，倘若有一日大难将至，你没了魔剑护身，又岂能活命？你个被人愚弄的蠢货，别人把你戏弄的团团转都尚且不知，失去了那柄魔剑，你终将会后悔的。” 弗雷爱慕上巨人吉米尔的女儿吉尔德，令自己的侍者斯基尼尔去说服吉尔德，斯基尼尔用尽种种办法都没有成功，最后威胁吉尔德说，倘若她不嫁给弗雷便会被斯基尼尔以如尼魔文所诅咒，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就只能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霜巨人为妻。 吉尔德害怕了，只能答应，而做为聘礼，弗雷便以自己那柄无敌的胜利之剑给了吉尔德，以意图讨好她，婚后，吉尔德与弗雷之间一直生活的不错。 然而，洛基的话语当中却仿佛是在隐隐嘲讽，这个神灵里少有的纯情之人，却是被人愚弄了都不知道，。 未等弗雷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时，冬之女神斯嘉蒂开口了。 “洛基，我看你是喝醉了，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什么瞎话都敢乱说，你若是再胡言乱语，必定会被众神捉住，从此再难挣脱。” 面对斯嘉蒂的警告，洛基却是讥笑了一声道。 “就算我被抓起来，你也终究是先失去了你的父亲，那巨人蒂阿兹也终究是命丧于我之手。” 巨人蒂阿兹是冬之女神斯嘉蒂的父亲，他曾经抓住过洛基，让洛基把青春女神哄骗出来，然后绑架她，以试图获取青春女神手里那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金苹果。 因为神灵也会衰老，唯有青春女神伊登的金苹果才能够阻止众神衰老，当众神逐渐衰老之后，意识到这是洛基闯出的祸的众神，便勒令让洛基去把青春女神救出来。洛基借用神后芙莉嘉的羽衣变成一只鹰，潜入到巨人蒂阿兹的城堡里，把青春女神变成一颗核桃，叼着它，准备飞走。 不料却被斯嘉蒂所发现，蒂阿兹闻讯变成一只鹰隼追了上来，在即将追上的时候，提尔用手中的火把将鹰隼烧死了。 在此事之后，斯嘉蒂便追讨上门来，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虽然霜巨人又老又丑陋，但他的女儿却生的极为美丽，银色的铠甲，尖头羽箭，短小轻便的白色猎衣，白色毛皮的裹腿，阔头的雪靴。而看着这么一位身穿戎装的美丽女士，诸神也不想为难她，便试图和解。 但无论众神怎么劝说，斯嘉蒂雪白的面庞上始终冷若冰霜，没有一丝笑容，硬要一命抵一命。 还是洛基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弄进一只猫来，做出种种滑稽可笑的动作，终于惹的斯嘉蒂展颜一笑。 由此，斯嘉蒂不再要求必须一命抵一命，而是要求诸神中给一人作为她的丈夫，于是女巨人斯嘉蒂便与近海之神尼德尔成婚，成为了驱赶冬狼的冬之女神。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冬之女神斯嘉蒂和这个能够逗笑自己的洛基关系反而还算不错，纵然洛基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冬之女神斯嘉蒂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恼意，但她还是说道。 “你虽然满口咄咄逼人，但我还是愿意以人为善，不去介怀你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口出狂言了。” 她的声音悦耳，说话也极为恳切，但洛基却只是看着她冷笑道。 “你话说的倒是好听，但与人为善倒也未必是真。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又何须掩饰，你那新任丈夫乌勒尔做了神后芙莉嘉的小情夫，你对我情话说了不知多少句，与我在床上欢好时却又不知咒骂了他们多少回，你的话，我可未必敢信。” 闻言，斯嘉蒂的脸色一白，不由的后退了几步，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斯嘉蒂与尼德尔成婚之后，两人生活的并不快乐，斯嘉蒂喜欢冬日与山野，尼德尔则喜欢大海和海风。 斯嘉蒂觉得海边的海浪太吵，尼德尔也抱怨山野里的野兽嘶吼声，最后不得不离异，后来，斯嘉蒂便又找到了托尔与西芙所生下的孩子冬之神乌勒尔结为夫妻。 表面上，一位冬之女神与冬之神倒也相处的其乐融融，但实际上，托尔与西芙的这个孩子反而被托尔的继母——神后芙莉嘉所看中，成了她的小情夫。 “芙莉嘉，难道你还非要我继续说下去吗……你的事情可远远不止这一点点啊。” 洛基之前所讥讽的这句话，也正是在警告芙莉嘉，他知道这件事情。 宴会之上，已然是寂寂无声，谁也不敢再开口，唯恐被洛基指出自己的黑点出来，被当众羞辱一番。 但就在这时，托尔的妻子西芙反而是走近了洛基的身旁，先是为他倒满了手中牛角杯中的蜜酒，然后从容说道。 “洛基，这杯中已经倒满了甜美的蜜酒，你先把这杯酒干了再说吧。任凭你如何指责，你都必须承认我是亚萨诸神中绝无仅有的清白人。” 这一下，洛基反而没有说话了。 他看了看身旁美丽而端庄的西芙，她是雷神托尔的妻子，温和、美丽、善良、典雅、洁身自好，任何神灵都难以指责她的不足，就算是洛基也不能。 洛基一时仿佛是哑了火一般，他沉默着，只是将牛角杯中的蜜酒一饮而尽之后，然后才说道。 “若是说整个亚萨园内有谁冰清玉洁、白玉无瑕，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了，你洁身自好，深爱自己的丈夫，我确实难以指责你什么。” 西芙听着洛基的话，嘴角露出了微笑。 “不过……” 突然之间，洛基的脸上露出了一分嘲弄之色，然后看着身旁的西芙轻声说道。 “但这世上，唯有我一人知道这白壁有瑕，因为你除了丈夫托尔之外还悄悄拥有一个情人，那就是卑鄙下流的恶神……” “洛基！” “轰……” 声音虽轻，但在此刻鸦雀无声的宴席上，却也足以清晰入耳，愕然之间，原本已然静了下来的宴会之上陡然之间炸开了锅，众神议论纷纷着，脸上写满了惊愕。 谁也无法想象，女神西芙居然还会有一个情人，而且居然还会是洛基？？？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看着面前脸色霎那之间一片苍白的西芙，洛基却是突然之间肆意的大笑了起来，他一边捧腹大笑着，一边用力的捶打着自己面前的长桌，但与此同时，他的眼角却在莫名的开始流泪。 他一边笑着，一边哭着，举止无比癫狂。 他抬起头，朝着四周望去，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神灵纷纷刻意躲避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唯恐被他说出自己的黑历史，当众受辱。 这些生死无畏的神灵，此刻却居然在怕他？ 望着这一荒诞场景，洛基突然之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无论是他还是奥丁，都在苦苦的躲避种种导致雷加鲁克、诸神黄昏到来的厄运，从世界诞生之初，他们不知斩杀了多少可能导致诸神黄昏到来的怪物，将诸神黄昏到来的脚步一次次的延后。 但是……或许导致雷加鲁克、世界毁灭到来的原因却不仅仅只是如此。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英武豪迈、悍不畏死，以自己身为一位战士而自豪的亚萨神族，居然开始变得如此奢侈淫逸、男神女神之间放荡不堪，女神之间攀比争执首饰和美貌，男神之间相互诋毁和诬陷，原本应该聪明正直的神灵之间却开始滋生出种种阴暗与罪恶？ 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众神，又有几个能说自己是清白干净的呢。 曾经，神灵轻蔑的指责那些霜巨人们放荡不堪，父不知女，母不知子，毫无廉耻可言，而此刻，洛基却变得有些分不清谁是霜巨人、谁是神灵了。 曾经光明正大的神灵，却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堕落的和那些蛮野的霜巨人一般无二了…… 洛基恍惚之间，仿佛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若是说那些敌人是激发世界毁灭的雷加鲁克的火星，那么，一群腐朽堕落的神灵才是能够供这些火星燃烧的干柴吧。 正如同过去的岁月一样，他们曾经多少次阻止过雷加鲁克的到来？多少次把那些怪物消灭掉？多少次将诸神黄昏一次次推迟？ 华纳神族与亚萨神族之间爆发出的那次神战，又何尝不是即将接近一次雷加鲁克？但华纳神族还不是被亚萨神族所击败？ 无论何种情况，只要众神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又哪有什么敌人能够抵抗住团结一致的众神？但如今，亚萨神族真的还能继续团结一致、像个战士一样的去战斗吗…… 洛基不知道…… “轰隆隆！！！” 而就在这时，海底宫殿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鸣的雷声，一阵压抑而暴怒的雷声传入宫殿之内，仿佛是巨人的脚步声为之响起，而听着这个声音，所有的神灵都扭头望去，他们都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雷神托尔来了，刚从与霜巨人战斗的战场之上赶来的他，听到了西芙与洛基之间的对话。 听着那雷声，众神不由为之胆颤惊心，当这位暴怒的雷神发威时，恐怕谁也无法预料后果会怎么样。 “洛基！！！！！！” 宫殿外，那满腔怒火的可怕咆哮声，令整座海底宫殿都在为之震动。 雷神来了。 第七十章 消失的恶神 （因为昨天意外断更了，所以，等下还有几更补偿。） “轰隆隆！！！” 轰鸣的炸雷声中，愤怒的咆哮声响彻了整座海底宫殿当中，令这座海底宫殿为之摇晃起来，诸神也有些坐立不稳，长桌之上的盛满食物的碟碗东倒西歪，无数珍贵的瓷陶器皿纷纷坠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从宫殿外则随之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踏……踏……” 在被闪电光芒闪耀的一片白昼的背景当中，一个高大的身体踏着沉重的脚步声迈入宏伟的海底宫殿当中，看不清面孔的脸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恐怖。 “咔嚓！！！” 伴随着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白光照亮了来人那张刀削斧砍的脸，他抬起头，阴沉的脸上目呲欲裂，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暴怒与狰狞之色。 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宛如刚从血海当中趟出来的一样，血水犹自从他身上的铠甲当中，顺着小腿和裙甲缝隙往下淌。 握紧魔锤米约尔尼尔的右手在不住地颤抖着，裸露的手背上因为暴怒和用力而青筋暴起，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刻这位雷神手中的战锤便会直接砸碎他曾经的这位朋友脑袋。 诸神当中，所有神灵都来到了这次神宴当中，唯独他则因为还在与那些胆敢不服从神灵统治的霜巨人作战，无暇前来，而等他将那些霜巨人斩杀光之后，兴冲冲的来到这座海底宫殿当中，却愕然的在宫殿外听到了洛基与西芙之间的对话。 他愤怒的死死咬紧自己的牙齿，先是深深地瞥了一旁的西芙，脸色苍白的西芙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深深的不安与愧疚的悔恨神情。 托尔看着面前的西芙，嘴唇抽搐着，仿佛在强行压抑心中的怒火一般，随即无视了面前的西芙，转而看向了面前的洛基。 “洛基！！！！” 他低沉的吼着，那宛如狮子暴怒前的低吼声，令人为之深深不安。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诡诈谎言、肮脏到了极点、让人作呕的混蛋。” 说着，他提着手中的战锤，双眼喷火的朝着面前的洛基走去。 不是虚指，而是真的是从他的双眼当中喷涌出了炽热的流淌火焰，燃烧了这位雷神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令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被笼罩在了火焰当中的火人。 他每走一步，每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朵燃烧的火花，与此同时，还不时有火花从他的身上落下，火花跌落在地上，在这处无水的海底宫殿当中随即便开始蔓延燃烧了起来。 神的一举一动之间，都在彰显着赫赫神威。 大神的怒火，便是化作不灭的神火燃烧，怒不止，则火不熄。 而望着自己面前已然形同火人的托尔，洛基嘲弄的脸上也逐渐失去了笑容，他的瞳孔凝重，全身上下的肌肉都陷入到了紧张戒备当中。 他逃不了。 大脑已然在确凿无疑的告诉他这一点。 炽热的杀意笼罩在了他的身上，锁定了他的所有举动，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直接导致面前的雷神骤然之间暴起，猛然对准他的头颅挥下他手中那柄已经轰杀了无数霜巨人的魔锤。 雷神杀过了多少霜巨人？ 没有人数的清楚，正如同你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块面包吗？ 但大概他此刻也不会介意再去杀一个身为恶神的霜巨人吧。 在别人面前，洛基是位精通种种法术的神，其法术造诣连奥丁都为之赞叹，但在雷神面前，也不过只是一个会点法术的霜巨人而已。 一块会挣扎的面包而已。 无数的未来在他的面前不断闪现，但伴随着雷神的前进，这些无限可能的未来却都在飞快减少，在那些种种的可能当中，生的未来破灭，取而代之的，则是越来越多的关于他死亡的画面……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在那股庞大的威势面前，心脏仿佛已然被攥紧，无法跳动。 莫名的颤抖与窒息感令坐在藤椅之上的洛基几乎无法呼吸，意识都在逐渐变得模糊，他无意识的张着口，好像是落在陆地之上的鲶鱼。 在洛基的模糊感觉当中，面前那个看不清面孔的火人仿佛是死亡在狞笑。 他，前所未有的如此接近死亡…… 而就在这时。 “够了！！！” 突然之间，伴随着神王的暴喝声，重重的权杖轰然落下。 暴喝声令火人停下了脚步，原本几乎压迫的洛基都无法喘气的威势逐渐褪去。 “咳咳……咳咳……” 捂着自己喉咙，洛基不顾形象的剧烈咳嗽着，一股劫后余生感笼罩在了洛基的身上。 他看了看面前的雷神，他依然双眼喷火的注视着他，恨不得将他撕成粉碎，但来自神王的咒令却令他寸步难行，只能徒劳的站在原地。 洛基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上方。 在那里，平静的独眼神王正在看着他。 无论洛基爆出多少丑事，这位沉默寡言的神王脸上都没有任何的动容，仿佛都知道了一般，因为这本就是他在那些种种未来当中所预知到的一个画面。 而对面，洛基亦然。 双方就好像是舞台上的演员一样，演绎着双方都知道的剧本，所不同的只是……演员所演绎的是虚幻的人生，而他们所演绎的，则是他们的真实一生而已。 “洛基，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奥丁的那种深邃独眼，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他望着洛基沉声说道。 从始至终，独眼的神王都只是在静静地注视着这位恶神，什么也没有说，看着面前的洛基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与愤怒。 洛基则看着他，然后脸上再次展露出了那种玩世不恭的嘲弄笑容，瞳孔深处的狰狞与愤怒，仿佛在嘲弄着这个让他感到深深愤怒的世界。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仰起头，狂笑着，一边疯狂的捶打着自己面前的长桌，笑中带着泪，一股莫名的哀伤感从他的身上散发出。 良久之后，他才渐渐停下了笑声，然后喘息着，抬起头，望了自己面前的神王，眼神带着冰冷与平静，然后喃喃地说道。 “奥丁，你或许已然屈从于那命运之下，但是，我可不会。” 他说着，嘴角勾起，眼神当中流露出一抹疯狂之色。 随即，在众多神灵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火与恶之神骤然之间消失在了原地。 七十一章 海拉的拒绝 “嚇……嚇哧……” 丛林当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被累的弯下腰，扶着一棵树，努力的大口喘息着。 在他的耳畔，依稀可以听见那些被神灵所驱使的巨人们，漫山遍野的踏着轰鸣的脚步声，试图搜寻他踪迹时所发出的巨响，不过这些顺从的巨人虽然强大，但却显然不够聪明。就在刚刚，一个树巨人才从他的身边经过，还浑然不觉自己所要搜寻的对象就躲藏在离自己不足他半个手臂长的草丛当中。 然而，就算这些巨人再愚钝，可如果不眠不休的躲上七天七夜，也足够让洛基深感疲乏的了。 眼前，无数的未来画面正在闪烁，而这些不确定未来的画面则大多都在预示着一个悲惨的结局…… “被绑在石头之上吗？嗬……格欧费茵，是你搞的手脚吗？” 一边捂着自己剧痛的头，一边自言自语的冷笑着。 在他的预感当中，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大概是会如同格欧费茵对他的诅咒一般，被绑在石头之上。 格欧费茵虽然没有决定未来的力量，但通过诅咒来干预未来倒是很在行，这也正是诸神对她颇多忌惮、不愿得罪的原因。 自从饮用过智慧泉的泉水之后，洛基便拥有了能够看见那些未来画面的能力，种种不确定的未来画面时常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些未来往往都是不确定的，可以被改变。 就好像如果洛基醉醺醺的睡醒时，预见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因为打碎了托尔的一件珍宝，然后被托尔逮住暴打一顿的话，他就可以轻松的提前预知这一件事，然后不去触碰到那件珍宝，两种未来都同时存在，就看洛基接下来如何抉择。 然而，在在无数不确定的未来当中，却唯独有一个未来却是如此的清晰和肯定，以至于没有其他任何的可能…… 诸神的灭亡。 神王奥丁知道这一未来，所以他变得沉默寡言；神后芙莉嘉是位诺恩，她也通过自己的预知能力知道这一未来，所以她同样忧心忡忡。 智慧巨人同样知道这一未来，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平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命运三姐妹也知道这一未来，可她们的诞生，本就意味着不确定的命运已然确定，无从更改，所以才会诞生出维护命运运转的命运三姐妹。 不知道的众神与巨人依然茫然不觉的在厮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末日将至。 但洛基不甘心。 他可不会如此轻易的屈从于命运之下。 洛基曾经试图利用自己的预见能力去改变这一未来，他预见了自己的三个桀骜不驯的孩子，未来将要颠覆整个世界树，为此他默认了奥丁对于他三个孩子的处置方式，以试图避免诸神黄昏的到来。 然而，命运却远比他想的还要奇妙。 正是因为他默许了奥丁对于他三个孩子的处置方式，所以魔狼野性难驯，野心勃勃意图吞噬诸神；大蛇难忍饥饿，吞吃了太阳，被诸神联手封印在海底；海拉怨恨诸神流放她到荒凉的死亡世界当中，恨意难消。 他曾经想过，假如他没有认可奥丁的处置方式，而是选择自己将三兄妹管束起来，那又会如何呢？ 但大概……也没有用吧。 命运啊，竟是如此弄人，他竭力试图回避命运，却最终反而不得不主动促成命运。 他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几个孩子就这么被永远封印起来，被迫与奥丁争执起来，而已然认定这三个怪物必将会是宇宙祸患的奥丁，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的想法。 在海底宫殿当中，他的嘲弄、他的放肆，又何尝不是他和奥丁之间的最后一次摊牌呢…… “你对命运就这么畏惧？甚至都不敢正面对抗它一次吗！” 面对他的无声讥讽，奥丁没有正面回答他，但他已经明白了奥丁的抉择…… 他靠在树上，仰起头，微微的喘息着，躲避神灵的追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施展法术可是同样要消耗他的不小精力的，七天七天不眠不休的逃离，已经是耗尽了他的气力。 他知道，自己怕是逃不了了。 那些未来的画面当中，已然展现出了一张大的难以形容的大网突然从天而降，然后将他捕获的画面了，此刻，诸神已经发现了他的位置。 但现在，他却已经是完全没有力气再去反抗了。 然而，他抬起头望着自己头顶正在落下的那张无边大网，有些黯淡的眼神当中却是带着莫名的嘲弄，喃喃的说道。 “呵……奥丁……你还真是懦弱啊……” 随即，落下的大网将这位已然精疲力竭的火与恶之神所彻底裹住。 …… 当大网松开的时候，随即，一只强而有力的大脚猛然之间踹在他的背上，一时站立不稳的洛基，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溅起的污水洒在了这位曾经的神灵身上。 然后，那只大脚直接重重的踩住他的后背，令他站不起身。 “洛基，你这个家伙是时候尝尝你的恶报了。” 身上，雷神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然而声音当中却不像曾经那样刚正，反而是多出了几分森冷之色。 洛基明白，托尔已然是恨极了他。 他站不起身，只能趴在地上，勉强抬起头望了望四周。只见在这处地下洞穴当中，众神都已然到来，他们围绕在洛基的身旁形成了一个圆，看着洛基被雷神托尔踩在地上的狼狈模样，表情漠然。 他们都是为了来看这个恶神的死而来的。 洛基抬起头，缓缓地环顾了一圈，所得到的只有神灵的嫌恶与敌意。 望着那些神灵，他不由的笑了起来…… “呵呵……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当中带着几分茫然和自嘲。 事到如今，自己究竟还在想看些什么？ 难道自己还以为，会有哪位神灵对他抱有几分恻隐之心吗？ 在这些神灵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位被踩在污泥当中的恶神而已…… 而在这时，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会被我敲碎脑袋的……” 伴随着重物拖动的声音，身上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不用转头洛基都知道，雷神正在高高举起他的那柄雷神之锤，准备把他的头颅给砸碎。 但是，洛基却没有反抗，只是平静的趴在泥水当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到来。 也许，死亡或许就能够让他脱离这个让他疲倦的世界了吧…… 至少，不是如自己所看见的那样，被绑在石头上，虽然只是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但这也算是他对于命运的小小反抗了吧。 但良久之后，洛基等来的，却是身后雷神的错愕声。 “怎么会……” 随即，一个女声响起。 “我说过了，海拉不会接纳洛基的灵魂进入冥国的。” 洛基闻声望去，却只见女神格欧费茵站在众神当中，看着他皱眉道。 “海拉可不会让她的父亲以死者的身份进入冥界，除非海拉认可，不然洛基是不会死的。还是把他绑起来吧，就让他在这地下洞穴当中不见天日，直到永远。” 海拉所掌管的海姆冥国，是一切生灵的最终归宿，即使是神灵死后也只能是归海拉所管辖，以海拉的能力，凡是她不愿接纳的灵魂确实都可以不死。 不过，生者有生者的秩序，死者也有死者的规则，海拉强行拒绝接纳洛基的灵魂以保证洛基不死，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众神当中，有一位神灵不满道。 随着海拉对于海姆冥国掌握的越来越深，她便越来越有不服从亚萨众神统治的味道了，先前直接拒绝了返还光明神巴德尔的灵魂，现在又是拒绝接纳洛基的灵魂进入冥国。 种种迹象，足以令这些神灵对于海拉心生不满了。 “是海拉吗？” 而一旁，洛基想着，随即则自嘲道。 “看来，我还是只能被囚禁在石头之上吗……” 而在众神当中，神王奥丁则沉默着看着他，谁也猜不透这位神王究竟在想这些什么。 然后，他突然开口了。 “赫尔莫德，去把洛基的那两个孩子——纳尔弗和瓦利抓过来。” 第七十二章 彻底决裂! 赫尔莫德是奥丁的儿子，也是诸神的信使，善于飞行，速度最快，他听到奥丁的命令之后便应了一下，瞬间消失了在了地下洞穴当中。 “纳尔弗、瓦利……” 而洛基则听着奥丁的话，突然之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了惊怒之色，猛然间双手死死地扣住地面，奋力的试图挣脱开雷神的大脚，一边对着面前的奥丁疾声喊道。 “奥丁！你若只是要把我绑在石头之上，又何须这么做！！！” 他声嘶力竭的呐喊道，但随即他身后的雷神便冷哼了一声，再度加大了他脚上的力量，令措不及防的洛基头被强行摁在泥水当中，浅浅泥潭中的污泥令这位曾经的神灵满脸污秽，被埋在污水的头只能勉强挣扎着、不住咳嗽，说不出话来。 曾经俊美的脸上，头发上，到处都沾满了黝黑的污泥和泥水。 身为神的骄傲早已被摁在污泥当中，践踏的一文不值。 但相比起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幕，这点侮辱却不被洛基所放在心中，他只是竭力的试图昂起头，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面前的奥丁，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奥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这时，诸神的使者赫尔莫德也已经归来，他的两只手臂夹着两个正在奋力挣扎当中的男孩，两个孩子看见被雷神踩在脚下的洛基之后，便拼命大叫。 “爸爸！” 洛基一生放荡不羁，但真正数来只有过三位妻子，女巨人格利特为他生下了两个女儿，爱莎（余烬）和艾米莉亚（灰），这两个孩子都很保守本分，为她们父亲——火神洛基，分担其身为火之神的职责。 女巨人安格尔伯达则为他生下了魔狼芬里尔、巨蛇耶梦加德、死神海拉，这三个孩子则都是众神的大敌，也是洛基和奥丁之间争执的原因。 而西格恩则是他的第三任妻子，为洛基生下了两个儿子，纳尔弗和瓦利，也是洛基最小的两个孩子，甚至都还没真正长大。 而被踩在污水当中的洛基则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嘴唇颤抖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无数的未来画面在他的面前闪现，已经向他揭示了奥丁的决定…… “奥丁！！！” 他奋力的挣扎着，凄厉的尖啸宛如受伤的野兽。 奥丁看着面前狼狈不堪，沦落在泥水当中挣扎的洛基，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默。 他对着那被赫尔莫德丢在地上的两个孩子挥了挥手指，那个名为瓦利的男孩身体便颤抖着，身上逐渐长出了坚硬的黑色毛发，他的牙齿变得尖而长了起来，眼神当中浮现出痛苦之色，原本人类的手掌也被利爪所取代。 它，变成了一头狼。 而当它变成了狼之后，丧失了理性的狼瞳孔里泛着猩红的暴戾色彩，便向着自己措手不及的兄弟扑去，开始贪婪的啃食着它兄弟的血肉。 “啊……” 地下洞穴当中，狼的嘶吼和撕咬声，以及男孩遇袭之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兄弟相残这一幕，洛基张大嘴，试图发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来。 “……” 他张着嘴，无尽的悲哀在他的体内涌动，却就是无法宣泄出来，只能匍匐在地上，失语般的发出几个不明的喉咙耸动声，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眼角仿佛有泪水滑落。 “洛基，你蛊惑我的孩子杀死他的哥哥巴德尔时，有想到过这一幕吗？” 一旁，奥丁平静的声音响起。 洛基茫然的转过头去，此刻脑海当中一片空白的他早已不知道面前的奥丁在说些什么了，唯有一股深深的愤怒与仇恨在心中涌动。 他匍匐在地上的身体开始颤抖，看着面前俯瞰着自己的奥丁，蛇一般的竖立瞳孔当中带着刻骨地仇恨，死死地咬紧自己的牙齿，从牙缝当中迸出了一个名字。 “奥丁……” 而看着面前的洛基，奥丁则是静静地说道。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洛基，自从你蛊惑霍德尔杀死巴德尔的那一刻起，我们两人之间已经是死敌了……再无回转的余地。” 说着，他莫名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喃喃道。 “或许……是更早吧，也许是早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前，早在你我之间起誓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已经注定了今天的决裂……也许，我们本就不该结为兄弟。” “我们是血肉相连的兄弟，不是给我们两人共饮的蜜酒，我绝不会独自把他喝下。” 曾经的誓言在洛基的脑海当中回响，清晰的宛如昨天，但现在却仿佛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他张大嘴，莫名的却开始笑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哈……” 凄厉的狂笑声当中带着深深的自嘲和讥讽，他一边笑一边哭泣，最终，笑声戛然而止。 他深深的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良久之后才慢慢说道。 “奥丁……” 声音当中平静无比，平静的……近乎冰冷。 奥丁俯下身，沉默的看着自己这位曾经的义兄弟，洛基艰难的抬起头，仰视着面前的奥丁，两人的额头几乎近的要撞到了一起，两对神色的瞳孔相撞。 一双眼睛平静而沉默，另一双眼睛却充斥着难言的黑暗与怨愤。 “嗬……” 洛基大口的喘着粗气，漆黑而冰冷的瞳孔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兄弟”，咬牙切齿的说道。 “奥丁……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望着面前洛基的漆黑眼神，奥丁沉默着，一如过去。 他站起身，没有再去看身后的洛基，而是对着身旁的众神平静说道。 “寻常的锁链无法锁住洛基，他的法术很精湛，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会刨开他孩子的腹部，用他孩子的肠子作为锁链，以至亲的血肉对他施下一个诅咒，令他无从脱身。” 而躺在污水当中的洛基则只是冷笑着，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漠然的看着面前的众神，那双黑暗而冰冷的眼睛令被他所看到的神灵无不为之发毛，感到不自在。 “我不想再看见他的脸……那让我感到不舒服。” 冬之女神斯嘉蒂看着洛基，不由蹙眉道。 “你可以去抓一条毒蛇，用它的毒液去腐蚀掉洛基的面容，让你再也不用去看到洛基的那张脸了。” 女神格欧费茵对着斯嘉蒂说道…… 而无论众神们之间说什么，洛基都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对着他们冷笑着。 …… 许久之后，众神已然离去。 漆黑阴暗的地下洞穴当中，唯有洛基被绳索反绑在岩石之上，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而在他的头顶则是一条被冬之女神斯嘉蒂所抓来的毒蛇，那条毒蛇的剧毒毒液滴在洛基的脸上，一点点的腐蚀着他身为神灵的容貌。 正如同洛基曾经所讥讽的一样。 “你话说的倒是好听，但与人为善倒也未必是真。” 斯嘉蒂满口说的都是甜言蜜语，但真正动起手来，可绝对不会顾及自己曾经对洛基所说的那些情话。 良久，才有一个充满怨恨的凄厉声音再次从地下洞穴当中响起，一直在这个不知还要囚禁他多少年的地下世界当中回荡。 “奥丁……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第七十三章一步步逼近的命运 洛基的被封印，没有激起太多的水花，无论是海底的巨蛇还是冥界的死神又或者说是被锁住的魔狼，这三个凶顽暴戾的怪物都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恰恰相反，死神海拉甚至还显得略微谦卑了一些，似乎是明白了众神心中对于她的恼怒，不打算再惹起什么事端一样。 而海底的那头巨蛇，则没有任何神灵明白它究竟在想什么，它表面看起来也只是在呼呼大睡，最多是麾下的蛇民变得越发趋近于战争准备了而已，而这一点，在此刻九大世界到处都是对于众神的统治蠢蠢欲动的野心家、阴谋者的环境下，众神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功夫去理会这头大蛇。 洛基的两个女儿，爱莎和艾米莉亚也都行事低调，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就连身份最卑微的神仆都知道，其中暗藏着有太多的暗流了。 雷神托尔和西芙之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暴躁易怒的雷神从此沉默寡言，没有再前往西芙的宫殿当中，一直待在与反叛的霜巨人作战的最前线。 而神王与神后之间，据传闻说，神后芙莉嘉抱着奥丁的腿，乞求她那身为神王的丈夫原谅，神王奥丁则只是轻轻地抽回了他的腿，沉默以对。 身为神王，他不能在众神之间显露自己的愤怒与不满，那会让众神感到不安，他必须永远保持冷静理智，但作为一位丈夫，他则可以对于自己那位出轨的妻子表示自己的愤怒与不满。 洛基在神宴之上所说出的话，改变了众神之间太多太多，猜疑、不满、冷漠，在这些神灵当中扩散开。 而火神洛基的被封印，则直接令整个世界的火焰都为之萎靡，九大世界的气候也随之渐渐变得有些寒冷起来，纵然有着太阳女神苏尔和冬之神乃至其他诸神的竭力扶持，也只是堪堪令整个世界的气候没有被再度恶化而已，但九大世界的寒冷化却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对于这一点的变化，在人类的史书当中记载的最多。 “寒冷，大雪，饥荒，冻僵的尸体。” 所有的史料都不约而同的使用了这几个字眼。 没有了身为火神的洛基，更失去了光明之神巴德尔的九大世界，开始了漫长的冰雪时代，冬天变得格外漫长，一年当中，反倒是有半年都笼罩在寒冷的冬季当中。 农田当中，庄稼再难生长，短暂的春天无法提供给人类以那么多的粮食，为了争夺为数不多的粮食，人类国度当中开始了厮杀与战争，冻僵的尸体与干涸的血迹成为了那个名为“凛冬时代”的一千年里的主旋律。 死不瞑目的年轻战士被刨开肚皮，肠子淌了一地，满腔的热血也只能徒劳的化为冰冷，灵魂在瓦尔基里的接引之下前往英灵殿当中，乌鸦则在遍地尸体的无人战场上空徘徊，发出呀呀的叫声。 曾经一度无比辉煌的人类纪元骤然陷入了萎靡当中，在严寒的侵蚀之下，大量的城市被废弃，重新变成了荒芜，数万年来所积累下的人类文明为之后退，前往冥河当中的人类灵魂一度多到拥挤不堪的地步。 而九大世界当中，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悄悄流传起了一个关于“雷加鲁克”、北欧语意为世界毁灭的预言，在这个预言当中，声称神灵的黄金时代早已离去，众神都将会在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当中死去，届时，整个世界都将步入毁灭。 对于这一命运，神灵没有给予反驳，巨人也无动于衷，躺在海底的巨蛇更是报以无所谓的态度，任由这个预言在人类世界当中蔓延。 对于世界毁灭的担忧，不仅仅是在人类当中蔓延，同样也在神灵当中蔓延开，而神王奥丁则高坐在王座之上，沉默不语，独眼当中仿佛有着自己的打算。 …… 寒冷的天穹之上，驾驶着日车的太阳女神苏尔在云层当中驶过，她俯首向下看去，只见透过云层，在寒冷的苍茫大地之上遍布点点白色，那些都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地方。 虽然依然不乏那些人类文明存在的踪迹，但那一度繁荣的人类文明也已然陷入到窘迫的地步当中，大量的古代技艺已然失传，曾经能够随意驾驭法术和钢铁、甚至可以制造浮空城，一窥那本只独属于神灵领域——天空的人类，也在这寒冷气候的面前徒劳无力。 到处都是人类城市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荒芜掩埋了文明，人类也只能是从那些宏伟的远古废墟当中回忆那曾经的辉煌了。 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这位女神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火神洛基的被封印是导致严寒到来的原因，但她却隐隐觉得，似乎原因也不仅仅是这么简单，整个宇宙都有一种渐渐步入萧条和萎靡的感觉…… 被众神所钟爱的人类文明陷入了衰弱，众神之间则陷入到内斗和争吵当中，而那些被四次神战的胜利余威所威慑的巨人、乃至其他种族，现在也开始有蠢蠢欲动的趋势，整个宇宙都好像是一锅被煮沸的沸水一样，正等一个机会，这锅沸水便会直接炸开…… 而这一切，就仿佛是存在着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无声的促成这一切的到来一般。 炽热的日车在天空之上行驶，沉默的太阳女神苏尔却莫名的有些怅然。 “倘若一切都还和几万年前一样，那该有多好啊……” 那个时代，众神团结一致，彼此之间毫无嫌隙，那赤诚之心与昂扬热血，硬生生浇灌出了一个黄金时代，虽然拥有众多的敌人，却充满了活力。 而此刻，众神已然君临整个宇宙，九大世界都已经在众神的身下匍匐，目之所及，仿佛再无敌手，众神的威势已然被推向了顶点，但却仿佛少了什么一样…… 少了什么呢？ 苏尔怅然着…… 而在海底之下，静静躺在海底的庞然大物则睁开了一双森冷的瞳孔，透过湛蓝的海水，望着那天际之上的日车，嗤笑着。 它的笑声惊扰了蛇之女，蛇之女莫娜跪在地上，虔诚的向着大蛇祷告道。 “我的父啊，你为何发笑。” 她的神情庄重，朝着大蛇俯身一拜，姣好的容颜之上带着毫无保留的信赖。 而回应她的，则是大蛇低沉的笑声。 “众神的威势已然推向了顶点，而我，也已经看见众神的统治为之崩坠的那一天，那些胆怯的虫子啊，终有一天，忘记了我威名的神灵，你们会再度回忆起被我所支配的恐惧感。” 说完，大蛇便缓缓的闭上了瞳孔，不再理会其他，只是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 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就在日子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的时候，终于有一天…… “轰！！！！！！！” 一个天崩地裂的巨大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宇宙。 仿佛天地也在哀鸣，整个世界都在这前所未有的巨大轰鸣声中，为之缓缓倾斜了起来。 天地为之倾斜，星辰为之摇曳。 这一刻，无论是神灵还是巨人还是怪物，整个九大世界当中的一切生灵都为之惊醒，愕然的感受着那源自本能的莫大恐惧感。 第七十四章 黑龙尼德霍格 坐在至高王座之上的神王奥丁亦为之震动，数千年来，他的眉宇之间又多出了几分苍老之色，原本花白的胡须已然近乎全白。愕然的睁开那只独眼，那只足可洞彻一切的独眼从位居九大世界最顶点的神王宝座上，朝着身下的震动源头俯瞰望去。 只见在那个北方雾之国尼福尔海姆里，那处终年笼罩在浓浓迷雾当中，形同冥界一样死寂、被认为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世界里，此刻却伴随着整个世界树的倾斜，那些无法看穿的迷雾逐渐散去，露出了雾之国里的那头长有巨大双翼的庞大黑龙。 那头黑龙狰狞恐怖，形如骷髅一样的身躯透露出深深的邪恶气息，而在这头黑龙的身下，则是一片无比庞大、形同大陆一样的事物，这个东西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难以一眼看清全貌，只能依稀辨认出好像是什么类似树木根茎一样的东西。 但是，又有什么树木能够有如此庞大、形同大陆一样粗壮、好似大海一样辽阔的根茎呢？ 那就是世界树。 而这头黑龙，奥丁甚至都认识…… “黑龙尼德霍格。” 奥丁面色铁青的看着那头黑龙，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天地诞生之后的这数十万年岁月当中，那些曾经令奥丁为之惊醒的世界毁灭的征兆曾经不止一次的发生过，正如同是亚萨神族与华纳神族之间的那场空前大战，又如同是那个火巨人始祖苏尔特尔，还有洛基的三个孩子，甚至是霜巨人与神灵之间的交锋，以及…… 这头带有剧毒的黑龙尼德霍格。 为了征讨这头黑龙，奥丁曾经与洛基、托尔乃至其他诸神联手，将这头邪恶成性的黑龙直接打落到冥界当中，本以为这头黑龙怕是就永远和那些逝去的古老神灵们一起在冥界当中不甘的悲鸣了，没想到，这头黑龙居然从冥界当中爬了回来，甚至是偷偷躲到了雾之国当中啃噬着世界树的根茎，意图向诸神复仇。 而此刻，这头黑龙则正对着面前这根断裂的世界树根茎狂啸着，向整个宇宙展露着自己的欣喜。 就算世界树的根茎再庞大、再坚韧，在这头黑龙上万年来不间断的啃噬之下，在毒龙口中那些剧毒唾液的侵蚀之下，纵然是能够快速再生的世界树树根也终于是彻底断裂了。 三根支撑宇宙的世界树树根断裂了，世界树也无可避免的开始倾斜了。 而在那根树根之下，黑龙随即仰头长啸着。 “吼！！！！！！！！！！” 黑龙那高亢而巨大的吼声响彻了整个宇宙，传遍了九大世界，令所有对诸神不满的怪物和巨人们、乃至所有的邪恶力量都得以听见。 这声吼声好像是号角一般，向整个宇宙昭示着末日决战的到来。 神王奥丁的脸色铁青，他知道，这一次将会是众神所面临过种种危机当中最大的一次危机。 …… 黑龙的高亢吼声在九大世界当中扩散开，以至于连约顿海姆当中的那些霜巨人都知道了。 那些躁动不安、蠢蠢欲动的试图向众神复仇的霜巨人们，意识到这是他们前所未有的难得机会，他们咆哮着，在一位名为约梭鲁加纳的霜巨人首领的率领之下，向众神掀起了四次神战之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大战。 终极决战再一次打响。 这一次，这些身如山岳的庞大巨人们踏着轰鸣的脚步，组成了一支自宇宙诞生以来便前所未有的庞大军队，他们所到之处便是冬天降临，河流为之枯竭，江海为之冰封，彻骨的严寒笼罩了整个世界。 可怕的冬天，伴随着寒冷刺骨的北风一同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之上，雪不断的下，冰覆盖了整个地面， 巨人高亢的咆哮着，搬起大地之上的一座座群山，将那些宏伟的高山朝着天空当中的神灵国度阿斯嘉特砸去，这些无所畏惧的霜巨人，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俯瞰着整个宇宙的诸神宣示战争的到来。 而在冥土的铁森林当中，被生育了三兄妹的女巨人安格尔波达所偷偷掩藏起来，用那些杀人者和邪恶者的骨头所喂养长大的三头幼狼也已经长大了。 斯库尔（skoll，嫌忌）、哈梯（hati，憎恨）和玛纳加尔姆（managarm，暴食），它们的父亲魔狼芬里尔被背信的诸神所囚禁，上万年来忍受着尖刀刺喉的痛苦与铁链缠身的折磨，当时年幼的它们也只能是躲藏在死神海拉的冥国当中才不被诸神所发现，而现在，它的子嗣将率先为它们的父亲复仇。 三头凶戾的巨狼，其暴虐程度丝毫不亚于它们的父亲魔狼芬里尔，它们咆哮着，一路奔向天际之上，斯库尔追逐着太阳女神苏尔的日车，哈梯则追逐着月亮之神曼尼的月车，玛纳加尔姆的贪婪还要更甚它的两个兄长，肆无忌惮的张开血盆大口，意图吞噬天空当中的群星。 太阳女神苏尔不敢与身后的魔狼交锋，只顾逃命，月神曼尼的脸上也失去了笑容，战战栗栗的驱使着月车驶过天际，时不时回头望着身后那即将追上他的魔狼哈梯。 众多的远古怪物们也随之苏醒，那些众神曾经用于锁住它们的锁链和封印无法压抑它们试图向众神复仇的渴望，大地深处，它们挣扎着，咆哮着，意图参与到这场空前绝后的最终决战当中。 而与此同时，那头在大海深处沉睡了许久，身躯早已和深沉海底融为一体的大蛇也终于醒来。 听着耳旁的黑龙咆哮声，大蛇抬起头，它头上的娜诺城中隐隐传来无数生灵的惊呼声，而看着这个躁动不安的宇宙，它那冰冷的竖立蛇瞳当中露出了深深的狰狞与难掩的狂喜。 上万年了。 它被众神封印在海底深处已经一万多年了，它隐忍着如此多年所等待的那个机会终于到来了！ 在它的身上，那些纯金的锁链仍然牢牢的锁在它的身上令它动弹不得，但这一万多年来，这头大蛇可从来没有停止过成长，如今，它的力量究竟有何等的庞大，恐怕谁也无法想象。 “哼……” 大蛇沉重的吐息，在海水当中激起了巨大的动荡，令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海神埃吉尔的海底宫殿都为之动荡，被惊动的老海神急忙赶来，却只能看见在自己的面前，那头已然上万年来都不曾动过的巨蛇此刻却开始挣扎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 疯狂的怪物 大蛇的竖立瞳孔当中猩红无比，身上的一片片鳞片为之撑起，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为之死死绷紧，已然迸发出了它所前所未有的全力。 而那无数根深深嵌入体内、甚至锁在骨头上的纯金锁链却仍在牢牢的试图束缚住这头大蛇，那些纯金的锁链的尾部深深地扎入到海底的地壳当中，甚至是直接扎根在世界树之上。 成千上万、甚至是以亿万计的粗壮锁链在大蛇的巨力之下为之绷紧，无数的如尼符文疯狂闪耀着，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声。 而被大蛇的巨力所牵动的海底当中，一座座海底高山轰然倒塌，掀起万丈烟雾；那些喷涌而出的海底火山，滚烫熔岩与冰冷海水混合在一起时所发出的剧烈烟雾，从海面之上升腾而出，一路弥漫到天穹之上。 强烈的剧痛感，伴随着血肉里、骨头缝中的那一根根锁链传入到巨蛇脑海当中，深深彻入骨髓的剧痛感令它忍不住试图怒吼咆哮，但这股剧痛感越是强烈，越是清晰，就越是在嘲弄着大蛇…… 它身为囚徒的清晰事实。 一如同是大蛇身上那些数不尽、深可见骨的陈年伤口一样，那些甚至可以清晰看见大蛇惨白骨骼的深深伤口，正是大蛇这上万年来，因为无尽的饥饿感而被折磨到发疯、丧失理性时疯狂挣扎，然后锁链便随之深深勒紧、直到卡在大蛇骨头当中所留下的；也是这上万年来，每当大蛇在变得更加巨大时，锁链便随之勒进它血肉当中所留下的…… 这无数的陈旧伤口，有的早已愈合，有的却还留有新迹，每一次的挣扎、每一次的长大，都会在大蛇的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这些烙印越多，大蛇的恨意与暴戾就越深，纵然是毁灭整个宇宙都不足以平息它的怒火。 而此刻，这些锁链却还在试图束缚住它？试图继续把它锁在这海底当中？？？ 怎么可能！ 大蛇的瞳孔当中，狰狞与疯狂之色越发炽热起来，直到被黑暗所取代…… “哈哈……哈哈哈哈……” 它狂笑着，笑声在大海当中激荡起无数的风浪，身上的剧痛感越是强烈，它瞳孔当中的疯狂之色就越甚。 毫无疑问，这头大蛇已经是近乎陷入到疯狂边缘了，上万年来的囚禁，虽然让它看起来好像正常，但实则这上万年来，无数人类向它所进行的献祭仪式，都在伴随着那些血肉、生命、欲望、恐惧…… 让这头暴戾的大蛇变得越发疯狂起来。 贪婪、暴虐、残忍、死亡、嫉妒、阴暗、邪恶、恐惧、愤怒、暴食、傲慢、怀疑、偏见、奸诈、好胜、虚荣、名利、狠毒…… 种种献祭者死前的阴暗情绪，都在一点一滴的感染着大蛇的思绪，而这一切，都被大蛇漠然的看在眼里，但它却从来没有试图阻止过。 “虽然终究只是一群虫子的欲望，如同爬虫一样的卑微而肤浅，但我可不抗拒这些，倒不如说，我很喜欢才对。” 大蛇从来都是如此狂妄而傲慢，种种足以令常人疯狂堕落的欲望在它眼里也终究不过是给它助兴的而已。 而此刻，这些欲望则都一一浮现了出来，令这头没有人类情感的大蛇感受到了人类的深深愤怒。 漆黑可怕的竖立蛇瞳当中，难言的暴戾浮现出来。 “嗬……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 感受到自己体内所充斥着的种种疯狂而变态的人类欲望，大蛇不怒反笑，原本漠然而冰冷的怪物，那双漆黑的蛇瞳当中此刻却混杂了种种阴暗的人性。 它狂笑着，伴随着体内的那种疯狂欲望不断高涨，大蛇的力量再次一步步的增强了起来，那些早已是在苦苦支撑当中的纯金锁链刹那之间为之断裂开。 “喀嚓……” 一根根纯金锁链再难为继，纷纷断裂开，刻录在锁链上的如尼符文耗尽了全部的力量，悉数消失，锁链跌落在海底当中，沦为了寻常的废铁。 大蛇则拱起身，那在它背上沉淀了上万年的海底轰然之间为之粉碎，凶性大发的大蛇硬生生扛起自己背上的沉重大海，那一路延伸到天际、望不到尽头的蛇躯扛着整个海洋，猩红的瞳孔当中，满是暴戾。 随即，大蛇那沉重的尾巴全力一甩，宛如实质一般的海洋终于无法抵抗住如此滂湃的巨力，化作前所未见的海啸，那滔天的海啸，海水甚至溅到万里高空之上的阿斯嘉特当中，直接吞没了整个人类世界，将整个世界都彻底化作了一片汪洋。 而在一旁，眼看见海洋吞没了整个大陆的老海神，却丝毫没有为自己的疆域得到扩展而感到喜悦，反而是陷入到了深深地恐惧当中。 他望着那头庞大的怪物，眼神当中充满了恐惧。 他在害怕大蛇，因为，在大蛇的身上它感受到了和巨人伊米尔一样的力量…… 赤裸裸、毫不掩饰、足以毁灭一切的纯粹力量。 这股力量，令他感到战栗。 而更加不妙的则是…… 在他的视线当中，那头令他感到恐惧的怪物正在开始转头望着他，那暴戾而毫不掩饰的竖立蛇瞳当中，带着深深的漠然与森冷。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把整个尼德兰海都让给你的……” 苍老的老海神恐惧的一步步后退，试图辩解些什么，可在他面前，大蛇瞳孔则只是变得更加冰冷了起来。 漆黑的深渊在老海神的面前缓缓张开，莫大的恐惧感笼罩在了这位老海神的心头，他下意识的转身便欲逃，但身后，一阵猛烈的飓风袭来，随即老海神的眼前一黑…… 一口吞掉了那个导致自己被镇压在海底之下上万年的老海神，大蛇抬起头，望着自己头顶那高高在上的神之国度——阿斯嘉特，猩红地瞳孔当中的暴戾与疯狂之色变得越发炽热起来。 在漫天的滂沱暴雨当中，唯有那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巨蛇横贯于这宇宙之间，那横无际涯的庞大蛇躯之上，纵然到处满布深可见骨的累累伤痕，也难掩大蛇猩红瞳孔的无尽暴戾。 “吼！！！！！！！！！！” 昂首咆哮当中，天空亦在为之轰鸣，雷霆闪耀之间，整个宇宙都在这头怪物的暴戾面前感到颤栗和恐惧。 七十六章 诸神黄昏 而伴随着大蛇的吼声，从南方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则泛来无数艘由死人指甲制成的巨大战船，遮天蔽日的艨艟巨舰黑压压的从南方火之国一直驶入大海当中。 这些战船之上载满了一个个身披甲胄的火巨人，而为首的命运之船纳吉尔法之上，则载着火巨人始祖——苏尔特尔和他的众多强大儿子们。 苏尔特尔是在什么时候就诞生的？谁也不知道。 因为早在霜巨人始祖伊米尔诞生之前，这位火巨人始祖便已经诞生，万物一片混沌的世界当中，这位火巨人始祖便已经在履行着他的使命，他待在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当中，沉默的用手中火剑不断挥砍着混沌世界当中的冰川，那些冰川上敲下的冰块与火焰混合在一起，形成滚烫的蒸汽，而霜巨人伊米尔便诞生于这团蒸汽当中。 这位火巨人始祖的强大难以估量，而他却生性淡泊，不与神王争夺世界的主宰权，也对扩张势力不感兴趣，只是在火之国当中独自繁衍着自己的后代，与众神之间毫无往来，而此刻，这位火巨人始祖却前所未有的率领着自己的子嗣们，走出了火之国当中。 这位体型庞大的火焰巨人沉默的抬起头，在他面前，天地昏沉一片，汪洋淹没了一切，阴暗的世界里下着滂沱暴雨，过于剧烈的暴雨令一切都看不清楚，整个世界都显得一片模糊。 而在这狂风暴雨的世界当中，却能够隐约的看到模糊的雨幕之后，一头身型庞大到接天连地的宏伟巨兽在一片汪洋的世界当中，对着天穹咆哮时的壮丽奇景。 那种庞大的体型，还有那响彻的吼声，都让这位火巨人始祖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一个曾经无敌的身影。 “洛基，那就是你的孩子吗？真是几如伊米尔般强大啊……” 这位火巨人始祖说着，在他的身旁，洛基则沉默的看着。 曾经俊美的容颜，此刻已被毒蛇的毒液腐蚀的不成样子，瘦削的身材也在数千年的折磨之下变得近乎骨瘦如柴，刚刚被火巨人救出来的他，身上仅仅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麻衣遮体，再无其他，那些袒露的胸膛和扭曲四肢之上没有一寸好皮，到处都是被毒液腐蚀的骇人疤痕。 与其说这是一位曾经的神，倒不如说这是一个狰狞丑恶的厉鬼，想必，现在不管是和谁说这是曾经洒脱轻佻的火神洛基，怕是都不会有人相信了吧。 而面对苏尔特尔的话，洛基只是平静的说道。 “苏尔特尔，你要做的只是帮我干掉众神，其他的与你无关。” 他的声线嘶哑，毒液非但摧毁了他的容颜，更腐蚀了他的声带，令他的声音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洒脱自如，他注视着头顶的天穹，漠然的蛇瞳当中带着一抹难言的怨恨。 “真是个无趣的神灵啊，也罢，你是火之神，我等是火巨人，只要你履行你的承诺，其他的我等也绝不干涉。” 火巨人始祖的淡然声音传来，这位火巨人始祖与洛基之间究竟有什么承诺，恐怕谁也不会知道。 …… 到处都是汪洋的海水之上，遮天蔽日般的黑压压船队一直前进着，所到之处，海水亦在被这些火巨人身上的烈焰所煮沸，炽热的火焰在大海之上燃烧了起来，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这支庞大舰队的前进。 而伴随着这支浩浩荡荡的舰队前进的步伐，突然之间，从北方的雾之国同样驶来了一支无比庞大的舰队，那由死人骨头和破碎头盖骨所组成的亡灵船之上，无时不刻不在散发出沉默而冰冷的幽冥气息，将北方的天空都给渲染的一片死寂。 而在海水当中，那遍布在海洋当中，以千万计、以亿万计、数之不尽的没有资格上船的弱小亡灵和游魂，则浸泡在海水当中，簇拥着这些幽冥鬼船，无知无识的游魂哀嚎着，本能的环绕在这些亡灵战船身旁，死者的无声呢喃和哭嚎声充斥着整个海域，将这个生者的现世逐步转化成为死亡世界。 倘若无人制止的话，终有一天，整个世界都会被这些亡灵给拖入死亡国度当中吧。 而为首的亡灵船之上，一半身体面容姣好，一半身体苍白如尸体的死神海拉，则漠然注视着自己面前的火巨人大军。 她扫视了一圈面前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然后凌空飞到了为首的命运之船纳吉尔法之上，面对着自己此刻已然形如鬼怪的父亲，脸上丝毫不见动容，只是微微俯身道。 “父亲。” 而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女儿，身体虚弱的洛基则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试图站起来，但过于虚弱的身体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海拉上前一步，搀扶住自己的父亲，不同于她的两个只喜欢以实力说话的兄弟，心思最为复杂的海拉远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清楚她的这位父亲究竟拥有着何等的智慧，他的聪明与理性远远不是其他任何神灵和巨人所能媲美的。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智慧的尊崇，让海拉对于她的父亲格外的敬重。 努力站起来之后，洛基喘息着，抬起头望着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目光仿佛直窥那个神之国度当中，莫名说道。 “是时候……芬里尔！”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猛然拔高，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 基奥尔，这处巨大的巨岩深深地扎根于世界树之上，得以捆住了那头足可吞噬众神的魔狼。 “嗬……” 此刻，漆黑的气息笼罩了这处巨岩附近，只有偶然从漆黑迷雾当中传出的令人恐惧的低吼声，证明里面被绑住了一个怪物。 但突然之间，里面传来了锁链断裂的声音…… 魔狼挣脱了身上那根由无形之物所制成的锁链，抬起头，望着天空，暴戾的瞳孔当中充斥着无从化开的仇恨，一万多年了，它被囚禁了一万多年，受尽尖刀刺喉的折磨与痛苦，此刻是时候向那些神灵复仇了。 它骤然嗥叫一声，身型顿时猛涨了起来。 “嗷呜呜呜呜呜！！！！！！” 皮毛在疯狂的变长，原本不过一人高的体型开始飞速变大，变的比那山峰还大，比海洋还大，最终，这头魔狼庞大的几乎与他的那个兄弟相当。 它张开血盆大口，上颚抵着天空，下颚抵着地，一只前足踩在现世，一只后脚却已经迈进了冥土当中。 整个宇宙都仿佛因而变得拥挤了起来，一狼一蛇各自占据了半个世界，巨蛇的庞大身躯缠绕着整个世界，而魔狼则踏在这个世界之上，向这个宇宙高亢咆哮着，发泄着被囚禁了上万年来的愤怒。 而与此同时，在那神之国度阿斯嘉特之上，将下方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众神守护者——海姆道尔不再迟疑，终于吹响了那用于呼唤众神的战争号角声。 “呜呜呜呜呜呜！！！！！！！！” 战争号角随即响彻了整个宇宙，向整个宇宙昭示着这场空前绝后的终极决战的到来。 第七十七章 大战在即 而与此同时，载满了火焰巨人的命运之船纳吉尔法和之后的众多幽冥船也已经驶向了那座彩虹桥，而那些霜巨人们也已经赶到了这座彩虹桥旁， 约顿海姆的霜巨人、火之国的火巨人、冥界的死者，九大世界当中，除去没有生灵的雾之国和被大蛇掀起的海水一举覆灭的人类世界之外，仅存的七个世界里，倒有半数都汇聚于此。 为首的霜巨人首领弗里姆是个走起来如同山岳在动的庞大巨人，他看了看面前的两支庞大舰队，扫视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形势，他上前一步，用巨人语对着洛基说道。 “伊米尔之子，你将作为我们的首领、向那些神灵复仇。” 巨人的轰鸣声音如雷响起，现在的形势再清楚不过了，决战在即，整个宇宙都需要一位统帅领导这支前所未有的庞大军队，而无论是从身份认同感还是从实际上来说，洛基都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洛基看了看他，用嘶哑的声带艰难的回答道。 “我在此发誓，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巨人弗里姆。” 而一狼一蛇，两头庞然大物也随之低下了头，两对非人的巨大瞳孔在阴暗的天穹当中宛若日月高悬，俯瞰着身下的一切，看着那艘命运之船上、它们生理上的“父亲”洛基，魔狼芬里尔还好，只是打了个响鼻，激起了天上的雷霆轰鸣，但大蛇却只是嗤之以鼻的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大蛇的尾巴何其庞大，这一动，便又是掀的整个汪洋世界动荡不安。 然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两头怪物还是对于自己面前的洛基默认了其领袖的身份。 两头同样庞大的庞然大物首当其冲的并排前行着，众多的霜巨人、火巨人、死者、乃至众多的邪恶怪物都紧随其后，魔狼昂起头，向着天穹喷吐出剧烈的火焰，大蛇则张开大口，向整个天地喷吐出毒气和毒雾，不多时便将整个宇宙都置于毒气与火焰当中。 随即，大蛇则看了看身旁的魔狼，而魔狼也对它瞥了一眼，瞳孔当中的那种冰冷、残忍、暴虐……几乎让大蛇仿佛是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哈哈……” 大蛇狂笑着，这头魔狼还真是很有趣，意外的让它觉得很是喜欢。 或许是因为双方同样无比强大的力量，又或许是因为同样都是彻头彻尾的怪物，两个怪物仅仅是对视了一眼，便直接认定对方会和自己趣味相投。 而在这毒气与火焰弥漫的宇宙当中，那头黑龙尼德霍格也已经从深渊当中飞出，飞到了这铺天盖地的舰队与巨人军队之上，盘旋着，扇动着宽大的双翼，发出阵阵吟啸声。 从汪洋当中。从大蛇头顶的娜诺城当中，则爬出了众多半人半蛇、半人半鱼的海怪、以及众多的剧毒蛇类，这些穿着厚重盔甲的蛇民和毒蛇由蛇之女莫娜率领。 蛇之女莫娜的身上早已穿上了精致的盔甲，在上百位美丽侍女的簇拥之下，她的手中握紧了自己作为古代东方世界之王权力象征的纯金权杖，身下骑着一头巨大的海豚，飞行在空中，紧紧的追随着自己面前的创造者和父亲。 火焰巨人们一马当先，首先骑着他们的那些火焰坐骑踏上了彩虹桥，呼啸着，成千上万的火焰巨人意图顺着彩虹桥一路杀进阿斯嘉特当中。 然而，伴随着一声响彻宇宙的轰鸣巨响，彩虹桥不足以支撑如此之多的火焰巨人的沉重，那屹立万年的彩虹桥轰然倒塌。 …… 而在神之国度当中，闻听见那战争号角的诸神也准备了起来，齐聚在那金宫之内，神灵的视野令他们得以看见下方那众多的叛军集结，难言的愤怒激荡在这些众神的心中。 数千年来，整个宇宙都匍匐在他们脚下，而此刻，这些在神战当中落败的巨人们、被囚禁起来的怪物、被镇压的恶神，居然胆敢联手反叛？！！ 众神群情激奋间，神王奥丁却显得很是沉默，良久之后，他缓缓说道。 “有一件事，我必须说出来了，那个关于众神命运的预言……” 雷加鲁克的预言缓缓地从神王的口中说出，不同于人类之间所流传的含糊语言，饮下智慧泉水的神王看到的未来远比所有神灵知道的都多。 这个预言是如此的精准，以至于清晰地预言了每一位神灵的死亡和结局，神王、神后、雷神、爱神、战神、诗歌之神、森林之神、冬之女神、预言女神、春天女神……包括自己在内，所有的神灵的命运和结局，都被奥丁所平静的宣之于口。 而听着自己的命运何等结局，每位被神王所点名的神灵都为之变色，无论如何，知道自己何时死、死于谁人之手，终究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众神之间相互看了看，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反而是断手的战神提尔首先站起身来，这位拥有无尽勇气的战神昂首看着坐在王座之上的神王，平静说道。 “神王啊，我生来就是个战士，不懂你所说的什么命运，而纵然你所说的便是我的命运，那么躺在盾上死去也是我所喜欢的命运。” 他说着，语气当中带着深深的坚定，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以手捶胸，对着面前的神王高声喊道。 “神王，下令吧！召集宇宙中所有的神灵、所有的英灵战士，去骑上我们的战马、扛起我们的战旗，为了这个宇宙、也为了这个预言，向那些巨人们证明，神灵绝非是一群面对命运而不敢挥刀的懦夫！” “就算是死亡，神灵也应该是躺在盾上勇敢的战死，而非躺在床榻之上，在恐惧和懦弱当中死去！” 说着，战神的声音越发激昂了起来。 而懦夫这个字眼，也深深的扎进了在座每一位神灵的心里，伴随着战神的话，一位位神灵站起来身，他们没有说话，但眼神当中的热切却证明了一切。 纵然神灵之间并非那么完美，纵然暗地里有种种黑历史，但他们也依然都是一群以战士身为为荣的神灵，有着属于战士的骄傲，绝不肯轻易屈服于命运之下。 而看着面前的众多用热切眼神望着他的神灵，苍老的独眼神王则沉默着，突然之间，他的嘴角勾起，莫名的笑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哈……” 上万年来，这位神王自从饮用过了智慧泉水之后，诸神黄昏的沉重压力就一直压在他的头上，令他一直没有再笑过，始终沉默对人，而此刻，他却第一次的笑了起来。 那个疲惫的容颜之下，笑容是何其灿烂。 仿佛积压在心头上万年的压力消失了一般，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然后缓缓开口道。 “托尔，弗雷，你们是阿斯嘉特当中的勇敢战士，你们先去阿斯嘉特的高墙旁驻守，防止有巨人闯入阿斯嘉特；海姆道尔，继续驻守阿斯嘉特入口的星堡；战神，你去协助海姆道尔；瓦尔基里们，去召集英灵殿当中的英灵们，告诉他们，大战到来了……” 神王逐一吩咐和安排着每一位神灵的任务，甚至包括神后，也被神王要求连同她的那些侍女们一同去城墙处驻守。在这些神灵眼中可没有什么男女的区别，所有人都只有同一个身份：战士。 但众神却发现，神王一直没有说到自己。 “那您呢，我的父亲。” 诗歌之神布拉基疑惑的开口问道。 “我？” 神王停了一下，然后目光转而投向了下方，他的那只独眼一直透过了阿斯嘉特、人间世界乃至冥土，一直深入到了世界树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在那里，发须皆白的巨人倚靠在一眼泉水边，昏昏睡着，而看着那里，神王则喃喃的说道。 “我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问清楚。” 第七十八章 最后的对话 就在众神准备迎接前所未有的大决战的时候，神王奥丁则骑着他那匹八足神骏，一路前往了世界树的树根底下——命运三女神所在的乌达泉。 彩虹桥已断，他自然只能是通过穿过人间世界前往那里。然而，此刻人间世界已然是沦为了一片汪洋大海，无数的火巨人和霜巨人在这片汪洋当中肆虐，那些火巨人们身上的火焰几乎要将整个大海都给煮沸，穿过这里自然是要冒有极大的风险。 不过，作为如尼文字的创造者，奥丁自然有他的方法，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法术，他便在这些巨人和怪物的面前隐身成功，没有任何怪物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他便悄悄地避开了这众多的耳目。 不过，他却没有注意到，在这支前所未有的庞大军队当中，形容枯槁的洛基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看着他所在的方向，那双冰冷而漠然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身上的伪装，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突然发出了莫名的嘲弄和讥讽的笑声，嘲弄着某位仍心有不甘的神王。 …… “踢踏……” 骑在疾驰的八足神骏之上，耳旁风如尖刀，在奥丁面前，身下的乌达湖已经失去了过往的美丽，被大蛇与魔狼的火焰和毒气熏染之后，原本平静怡人的湖泊也变得污秽不堪。 神骏轻盈的落在草地之上，而那三位命运女神也坐在草地之上叹息，在她们的手中，象征着人类与神灵命运的网已经被火焰和毒气腐蚀的破败不堪。 看着那张网，奥丁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密弥尔呢？” 命运三姐妹并没有回答，只是遥遥一指旁边的小径，看了看那那条小径，奥丁随即顺着那条丛林小道当中走了进去。 不多时，他便看见了正靠在智慧泉边的智慧巨人密弥尔，发须皆白的密弥尔此刻则仿佛早已料到了奥丁的到来一般，看着面前走来的奥丁，平静的倚靠在智慧泉旁说道。 “神王啊，在这个诸神黄昏、宇宙毁灭的前夕，你来这里又有什么事要做呢？” 奥丁看着他，先是沉默，然后缓缓道。 “密弥尔，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和洛基之间没有决裂的话，结果会怎么样？” 密弥尔看了他一眼，然后轻笑着慢慢道。 “奥丁啊，你可真是奇怪……你囚禁了他的两个孩子上万年；把他的小女儿流放在死亡世界；他的三个妻子因为你的决定而不得不东躲西藏；两个同胞的亲兄弟被你施下诅咒，兄弟相残；两个女儿也噤若寒蝉，不敢吱声；连他自己也被你绑在地下洞穴当中数千年，饱受毒液灼烧面容的痛苦和折磨……” “他的所有至亲都因你而饱受痛苦，而此刻，你却想向我问，假如你和他之间没有决裂会怎么样？奥丁，我到底应该怎么评价你呢。” “我只想挽救这个世界。” 奥丁说着，对面的老巨人不置可否。 “对，你确实是在努力挽救这个世界，倘若你不曾将洛基的那三个孩子囚禁、流放，诸神黄昏早该在一万多年以前就发生了；倘若你没有竭力把那头黑龙尼德霍格赶下冥界，诸神黄昏则应该在三万年前就发生了；而倘若亚萨神族与华纳神族之间的交战，亚萨神族没有胜利的话，这个宇宙也就应该在那次神战当中毁灭了……而更早的，如果亚萨神们没有建立好一个稳定的秩序，这个宇宙便应该在刚刚诞生的那一刻，便陷入到崩坏当中。” “奥丁，你确实已经努力了。” 说到最后，这位老巨人有些赞许的说道。 “但我做的还不够好……我终究还是没有阻止诸神黄昏的到来。” 奥丁怅然着。 “就算做的再好又如何？” 密弥尔摇了摇头道，这位能够看到种种可能的未来和可能的过去的老巨人，对于奥丁的话并不认同。 “奥丁，你能看见过去发生过的和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可我却能够看见那些过去不曾发生、未来亦不会发生的事情。” “纵然你和洛基从来不曾决裂过，纵然那头黑龙也心悦诚服的顺从你的旨意；纵然那三个孩子都认可你身为神王的身份和地位；纵然霜巨人们不再仇恨众神，而是遵从了众神的统治；纵然众神之间团结一致，不曾有过腐朽与堕落；纵然华纳神族与亚萨神族彻底融合在一起……纵然将所有的隐患都消除了，你竭尽所能的将一切都做到最好，但是，奥丁，叹息的神王啊，我仍然要直言不讳的告诉你，诸神黄昏也终究会到来。” “奥丁啊，在那个不曾发生过的未来里，昌盛到了极限的众神，黄金般的统治仿佛能够延续千万年之久，但仅仅十万年后，青春果树便会枯萎，失去了青春苹果的众神将陷入到衰老当中，身上混杂有巨人血脉的众神没有办法不老不死。在挣扎与绝望当中，众神将逐步逝去，失去了众神来维护秩序的世界，寒风呼啸，冬天统治了整个世界，一切的生命都会随之死亡，最后一个人类将在冰原之上被冻死。整个世界都将步入到死亡与崩坏当中。” 另一个可能的未来，就这么被智慧巨人平静的说出口，而听着这个可能的未来，奥丁的脸上沉默着。 “也就是说，我不过是选择了一个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差的命运吗。” 过了一会儿，奥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然后自嘲的说着。 在他面前，苍老的智慧巨人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奥丁看着自己面前的智慧巨人说道。 “我还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问题？该问的话，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难道你还在试图颠覆这一命运吗？” 苍老的智慧巨人看着面前的奥丁，然后轻笑了一声道。 奥丁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密弥尔，你能够看到所有可能的未来和可能的过去，我想知道，我心中此刻所想的那件事情……是否能够成功？” 他说着，那只独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智慧巨人。 面前的智慧巨人却出乎意料的先是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仿佛先想了一下之后才说道。 “奥丁，你心中所想的那一件事……我不能告诉你答案。” 在奥丁的视线紧紧注视之下，密弥尔摇了摇头，它的话语里，最后那句话隐约在暗示着什么。 不能告诉我答案吗…… 奥丁的心中仿佛想到了什么，多了几分了然，然后，他望了密弥尔一眼，转身离去。 神王消失的时候，那位智慧巨人静静地望着奥丁消失的方向，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些什么。 因为外婆生病，这两天未能更新 本来这周上架，我应该爆更，不过因为意外，反而断更两天，只能说声抱歉了。 不过，作者在这里承诺，接下来直到上架前，每2000张推荐票，就加更一章。 第七十九章 最后的终极决战 而当奥丁重新回到阿斯嘉特当中的时候，时间还不过是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那支由巨人和怪物所组成的庞大联军此刻还正对于彩虹桥断裂的意外而一片混乱，怨愤难消的巨人们咆哮着，站在退潮之后的米德加尔特大陆之上，他们愤怒的搬起那些高山，朝着头顶的神之国度砸去。 被它们所搬起的高山，在原地留下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大地疤痕，而这些巨大的疤痕也在暴雨当中逐渐涨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湖泊。 而那些能够飞行的怪物们则飞到昏暗的天空，试图对于阿斯加德发起连绵不绝的攻击，然而在那堵比山岳还高的巨大城墙面前，它们的攻击显得是那么无力，甚至都难以飞跃过那堵坚实的高大城墙，更不要说在城墙之上的众多神灵和英灵战士们，则正在各自张弓搭箭、投掷标枪，将那些怪物一一射下来。 而漠然的看着面前的这种困境，大蛇终于感到不耐烦了。 “吼！！！！！” 它昂起头，咆哮着，庞大的身躯令它的巨大头颅能够直接抵达到云层之上，轰然之间撞到了天穹之上，在浩瀚的伟力面前，坚实的天穹也应声碎裂开，撞出了一个巨大的大洞。 这头身躯贯穿于宇宙之间的庞然大物则只是随意的摆了下头，随即便用它那比湖泊还大、比山岳还大的竖立蛇瞳冰冷漠然的俯瞰着自己身下的神之国度——阿斯嘉特，俯瞰着那些在它面前渺小如同飞灰、微粒一般的神灵，然后这个怪物张开了自己几欲吞噬天地的深渊巨口，露出无数如山峰林立的锋利獠牙。 “喀嚓……” 它猛然间大口合上，死死咬住了那座悬浮在天上的庞大大陆，如同是野兽在狩猎时会紧紧咬住自己所想要捕食的猎物，不让它挣脱一样，只不过，野兽们捕食的是猎物，而这头庞然大物所捕食的则是整个大陆。 锋利而坚固的獠牙与那座几乎全部由黄金白银所塑造成的庞大大陆，剧烈的摩擦之间发出咯吱的巨响声，火花四溢开来。 然而，这头庞然大物便骤然发力，身躯上的无数肌肉拧成一股绳，猩红的竖立蛇瞳当中满是张狂与暴戾，伴随着空气当中大蛇肆意的狂笑声，它拖拽着整个神之国度缓缓向大地上坠去。 “轰隆隆……” 身下的大海当中，伴随着大蛇身躯的剧烈动作而动荡着，掀起无数的海啸与巨浪；而那庞大到不知多少亿万吨重的大陆，则裹挟着难以形容的庞大力量与云海撞击在了一起，剧烈的摩擦着。 “嘶……” 大陆下方那些无从躲避的气流则在这股庞大的气压之下被剧烈压缩起来，发出一连串的空气暴鸣巨响，在大陆的边缘，那些与空气剧烈摩擦时所燃烧起来的火焰形成了一片火海，环绕在整个大陆周围，而更远方，那些激荡卷起的高热气流则形成一个个巨大风暴，令整个昏暗的天穹之上愈发混乱起来。 而与此同时，在阿斯嘉特外围的高大城墙之上，那些在大蛇面前比微尘还渺小的神灵与英灵们则惊慌的大喊着，纷纷射出自己手中的弓箭、抛出自己手中的刀枪，以极力阻拦这头暴虐的大蛇对于阿斯嘉特的攻击。 然而，那些比沙粒都还要不如的渺小武器除了能够给予大蛇以一些不大不小的伤口，让这头大蛇因为疼痛而越发凶戾暴虐起来之外，几乎毫无作用。 这时，那头吞噬万物的魔狼也伴随着自己兄弟的动作，嗥叫一声，张开了自己那张上颚抵着天空、下颚抵着大地的大口，一口咬住了阿斯嘉特的另一侧，两头同样庞大宏伟的巨兽齐齐发力，就这么便生生将整个天上的神国都给拖向了大地。 “轰隆隆隆隆隆…………” 在响彻整个宇宙的巨大轰鸣声中，九大世界之一的阿斯嘉特，便被这两头凶蛮暴戾的怪物给生生拖到了人间世界米德加尔特之上，当两个沉重大陆相撞之时，发出的轰鸣与动荡巨响宛如火星撞地球。 天崩地裂之间，山河为何改移，所有的河流和所有的群山，连同着无数的巨人、怪物们，纷纷毙命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巨大撞击当中。 这一刻，神的国度坠落到了人间…… 而在这场撞击当中，那些海里的、陆地上的、天空中的、数不尽的霜巨人、火巨人、死者、蛇民、怪物都咆哮着、欢呼着，为诸神的坠落而欢呼着，而啃噬世界树的黑龙则盘旋在空中，发出了欣喜的吟啸声。 这声撞击，宛如是在向整个宇宙宣告着，诸神黄昏的丧钟已然敲响。 …… 而此刻，在阿斯嘉特的城墙之上，独眼的神王手中握着自己那柄神枪冈古尼尔，完全无视了自己脚下那动荡的城墙，而在他的身后则站着众多华纳神族与阿萨神族的主神们。 诸神的黄昏，并不仅仅只是阿萨神族的黄昏，而是决定了整个宇宙的终极命运，无论是阿萨神还是华纳神，都不得不团结起来。 在他身后的一侧，站着众多的男神，如雷神托尔、战神提尔、森林之神维达、农业之神弗雷、近海之神尼德尔、破晓之神海姆道尔、诸神信使赫尔莫德、真理与正义之神凡赛提、诗歌之神布拉基、弓箭之神尤尔、黎明之神得林、白昼之神达古、力量之神曼尼、勇气之神摩迪、夏日之神奥德、冬之神乌勒尔……而另一侧则站着众多的女神，如神后芙莉嘉、丰饶之神西芙、预言女神格欧费茵、爱神芙蕾雅、春天女神伊登、夜之女神诺特、冬之女神斯嘉蒂、以及众多的瓦尔基里女武神们。 无论男神还是女神，此刻每一位神灵都身穿光亮耀眼的铠甲、手执武器，率领着那数千万的英灵战士和众多的精灵们，目光如炬的俯瞰着城墙下的众多怪物和巨人们。 而神王奥丁，则沉默的俯瞰着自己身下，那支汇聚了整个宇宙当中的所有怪物与邪恶力量、前所未有亦当空前绝后的庞大军队 在那支庞大到前所未有的联军当中，充斥着数无可数的霜巨人、火巨人、蛇民、巫师、亡灵、怪物……数量以千万计、以亿万计的庞大军队当中，充斥着无数的淫邪者和杀人者的灵魂，这些邪恶而堕落的死者和罪人，都在这场终极决战当中被死神海拉从冥土当中释放出来，向那些诸神宣告反叛。 而与此同时，那个率领着这支庞大联军、早已形体扭曲，不复自己曾经俊美模样的洛基也同样在看着他，竖立的瞳孔当中唯有冰冷，看着他，奥丁默然着。 他后悔吗？ 后悔过。 无论是为明白了洛基对他的这场复仇，还是为自己这个曾经的兄弟与自己反目，这位独眼神王都清晰地明白，自己确实后悔了。 但即使再过一次，恐怕他也还是会选择同样的方式吧，因为，他想要自己所创造出来的这个宇宙能够存在的更久一点，为此，他愿意去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竭尽全力、即使是囚禁了洛基之后，也仅仅只是把这个时间往后推移了几千年也一样…… 此刻，无数的巨人正在涌向这座被高大城墙所保护起来的神之国度，众多的英灵战士则站在城墙之上，拼命的开弓射箭、试图阻止这些巨人的前进。 目之所及，从最遥远方的天尽头到最近处的城墙脚下，从地面上到天空当中，黑压压的巨人们和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怪物们，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向了这座坠落的神之国度。 天空早已昏暗一片，失去了太阳和月亮的世界，阴沉的可怕。 而神王俯瞰着身下地一切，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当中唯有冰冷，手中的神枪冈古尼尔高高举起，随即，朝着城墙下的巨人当中猛然掷去…… 决定整个宇宙命运的黄昏之战开始了。 第八十章 宿敌们之间的对决(2000推荐加更) 赤红的火焰烧灼了天穹，大海也被火巨人们所喷吐出的火焰燃烧成了一片火海，蔓延千里、万里、望不到尽头的火焰在曾经蔚蓝的大海之上熊熊燃烧着，空气当中弥漫着刺鼻的烟熏味与烤肉味。 被无数身影所遮蔽了光明的天空之上，每时每刻都有不计其数的英灵与怪物的尸体从空中坠落向地面，这些生前慷慨悲歌的英灵战士们，纵然是粉身碎骨也要在死前拖着自己那残缺不全的身躯，狂笑着从那些怪物们的身上咬下一块肉，高亢的热血洒满了天际，化作血雨，交织在这一片火海的世界当中。 而那些因为仇恨而聚集起来的霜巨人们也毫不甘示弱，他们踏着令大地轰鸣的脚步，所到之处拔尽了每一座山岳，踏破了每一寸土地，愤怒的咆哮着，身如山岳的巨人们举起手中的千丈高山作为武器，撞击着那面绵延上万里、保护着神之国度不被侵犯的宏伟城墙。 纵然城墙之上，那些身披战甲、骁勇善战的神灵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武器，轰杀了一个又一个的霜巨人，但霜巨人的数量却好像根本不会减少一样，目之所及，从最遥远的天际到最近的城墙脚下，到处都是那些行走如山的霜巨人朝着这个坠落到大地之上的神之国度——阿斯嘉特的方向涌来。 被奥丁在英灵殿当中训练了上万年，数以千万计的英灵战士驻守在广阔的城墙之上连续不断的拉开着弓箭，如滂沱大雨般的箭雨从城墙之上连绵不绝的涌下，在那黑压压的密集箭雨之下甚至连任何的光线都容不下，而在这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巨人和众多的怪物们便如同是麦子一般被一波波的收割。 然而，巨人们依然仿佛不知死亡为何物一般朝着阿斯嘉特的方向涌来，那位霜巨人首领弗里姆则更直接，他举起了手中的山峰法米尔，那是被人类世界当中最高大的山峰，高耸的山顶之上常年积雪，然而，这座山峰却被弗里姆直接从大地之上拔了起来当做武器。 这位身型远比他的任何一位同胞都要庞大的霜巨人首领，高高扬起了手中的法米尔山，浑身上下鼓足了劲，手臂上的肌肉如山丘般块块垒起，然后朝着阿斯嘉特抛去。 “轰隆隆……” 千万吨的山峰应声飞出，轰然之间砸在阿斯嘉特的城墙之上，当这座山峰撞在神之国度的城墙之上后，这座世上最高的山峰刹那间化作漫天尘埃，被撞成了粉碎。 但那沉重的滂湃力量，也令这座号称坚不可摧的城墙的一段为之摇晃，随即，这座宏伟长城被山峰所砸中的那一段城墙轰然倒塌，趁此机会，无数的霜巨人欢呼着，顺着这处缺口进入到了阿斯加德当中。 遍布花园、宫殿和各种奇花异卉的美丽阿斯嘉特，在这一次迎来了众多野蛮而凶残的不速之客，这些霜巨人抬起大脚，将那些被众神细心布置了上万年的花园粗鲁的踩成了粉碎，清澈而干净的潺潺泉水被直接冰封，其中的种种柔弱的花草惨遭蹂躏，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也被随意的踢倒这些霜巨人们大笑着，推翻了面前所看到的任何一座精致宫殿。 一度美如梦幻一般的阿斯加德，顷刻之间便面临了覆顶之灾。 “你们！” 正身穿战甲、手持长剑，在城墙之上拼命的试图阻拦那些巨人登上城墙的春天女神伊登，眼角的余光猛然之间望着身旁不远处的这幅场景，这位美丽的女神又急又怒之间顾不得那许多，便欲飞到那处城墙漏洞处，试图阻拦住那些霜巨人继续从城墙漏洞处涌入到阿斯嘉特当中。 但突然之间…… “吼！” 她的头顶猛然之间一黑，伴随着一声怪物的咆哮声，一股剧烈的风暴袭来，尚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被吞入了腹中。 春天女神——伊登，死亡。 而正奋力与那些霜巨人战斗当中的诗歌之神布拉基，则听着身后的怪物咆哮声，猛然之间转过头去，愕然的看着本应该是女神伊登所在的方向，在无数巨人的冲锋当中，那头身型庞大到望不到边际、令身旁那些形同山岳的巨人也仿佛渺小如蝼蚁的大蛇正在昂起头，将自己口中的某个小东西给咽了下去。 很显然，它对于自己刚刚吃到的开胃小菜并不是很满意。 “伊登！！！” 眼看着自己妻子被吃下去的诗歌之神布拉基，目呲欲裂，这位素来被认为有些懦弱的神灵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咆哮着，便试图向那头大蛇冲去。 但随即，从他的身后的虚空当中猛然之间钻出了一头庞大的魔狼，比人还大的魔狼随即咬住诗歌之神布拉基的小腿，措不及防的诗歌之神被拖倒在地，下一刻，那头魔狼便直接扑到了布拉基的身上，布满獠牙的大口变的老大，直接将这位诗歌之神吞下了肚。 诗歌之神布拉基，死亡。 而正当大蛇摇了摇头，试图再去捕食其他的神灵的时候，突然之间，一个愤怒的咆哮声音吸引了这头大蛇的注意力。 “耶梦加德！！！”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大蛇在被囚禁的上万年间，都会偶尔从梦中惊醒，然后，便是那深深地愤怒与仇恨。 转身望过去，在他的身旁，那个在他面前渺小如微尘、身上沾满了鲜血的神灵手中举着他那柄宇宙皆知的魔锤，正愤怒的看着他，在他的身上自然不会是他的血迹，这个宇宙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让他流血，那些都是被他毫不留情的锤杀的巨人的血迹。 竖立的蛇瞳缓缓收缩起来。 不仅仅只是因为遇到大敌，还是因为遇见那个让大蛇恨到了极点的老对手、它命中的那位宿敌。 从大蛇降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它就与这位雷神托尔有着种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洛基的三个子女本来都是被它们的那位巨人母亲安格尔波达藏在了霜巨人的约顿海姆当中，但最后，却被托尔直接从霜巨人的约顿海姆当中偷了出来，它是被托尔直接丢到无尽深海当中的，也是被这位雷神亲自连同其他的诸神联手封印在那大海深处，动弹不得，上万年不得翻身。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位雷神托尔都毫无疑问是大蛇的死对头，两者之间的恩怨和仇恨，绝对无可化解。 而看着面前的这位死对头，大蛇的心中那无数的阴暗而负面的人类情绪则随之涌现了出来，竖立的冰冷蛇瞳当中，逐渐蜕变成了疯狂而扭曲的黑暗。 那些低喃的声音环绕在大蛇的耳畔，蠢蠢欲动的本能让大蛇迫不及待的试图彻底吞掉这个雷神。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度庞大的精神力量溢出到了现实当中，令空气随之震颤了起来，化作了大蛇的狂笑声。 而下一刻，这头大蛇陡然张大深渊巨口，以肉眼所不能及的速度朝着这位雷神扑去…… 停留在原地的雷神则仿佛早有防备一般，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随即，庞大如连绵起伏的山脉的硕大头颅直接撞在了大地之上，刹那之间，地动山摇，地震的轰鸣声将这个本就已经混乱而破碎的战场搅的愈发动荡起来。 另一个方向，魔狼芬里尔则面对着自己面前的一个独眼神灵，看着那个手持神枪的神灵，浓浓的危机感，让它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低吼声…… 第八十一章 神与怪物的战斗(4000推荐加更) 与此同时，那个古老的火巨人始祖苏尔特尔则挥舞着他那柄火剑在战场之上纵横驰骋，所到之处，土地被融化成岩浆，大海被煮成沸水，他那柄神威无限的火剑只消朝着天空挥舞，天穹亦会被烧成灰碳，形成无数的龟裂，一块块碎片从天穹之上坠落下来。 这位火巨人始祖张开他那无底深渊般的大口，便将附近的所有巨人、神灵、英灵战士都给吞入腹中，几位瓦尔基里女武神和神灵都就这么被他给吞入了腹中，而就在此时，他的脚步却被一位勇猛的神灵所阻拦…… 在这位火巨人始祖的面前，手持鹿角的丰饶之神弗雷正在看着他，即使是面对这位很早以前就已经诞生、甚至比霜巨人始祖伊米尔还要古老的火巨人，这位无畏的神灵依然不让半分。 但是，火巨人苏尔特尔看着他手中的鹿角，却只是讥笑道。 “华纳神族的弗雷啊，你那柄无敌的胜利之剑呢？为何竟只持着鹿角战斗？” 弗雷没有说话，不善言辞的他只是沉默以对。 “弗雷，你爱慕巨人吉米尔的女儿，威逼利诱、费尽心思才把她娶到手，可聘礼却是那柄无敌的胜利之剑，倘若有一日大难将至，你没了魔剑护身，又岂能活命？你个被人愚弄的蠢货，别人把你戏弄的团团转都尚且不知，失去了那柄魔剑，你终将会后悔的。” 洛基昔日在他耳畔的讥讽仿佛再一次响起，直到这一刻，弗雷才明白了洛基讥讽他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迎娶老巨人吉米尔的女儿吉尔德，他将自己那柄有着无敌之称的胜利之剑给了吉尔德作为聘礼，婚后，两人一直看起来很和睦，但是……就当巨人们掀起大战的时候，他试图向吉尔德借用这柄胜利之剑，但吉尔德却莫名的连同胜利之剑不知所踪了，仓促之下，自己不得不随手用一根鹿角来迎敌。 而火巨人苏尔特尔则看着自己面前沉默的弗雷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大笑着，挥舞着自己手中的火剑朝着这位勇猛的神灵挥来…… 另一边，手下开弓无数，精妙超群的箭术已然夺去了成千上万霜巨人性命的弓箭之神尤尔望着面前混乱的战场，不过片刻，他敏锐的目力便让他捕捉到了一个在众多霜巨人当中狂呼呐喊指挥着什么的霜巨人。 那是霜巨人首领弗里姆。 这位弓神随即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神弓，对准了那个霜巨人首领弗里姆，试图狙杀这个率领整个霜巨人军团的首领，但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然绕倒他背后、那位骑在浮空海豚之上的古代东方之王却趁此机会挥下了自己的权杖，重重的权杖挥在这位弓箭之神尤尔的头顶，头盖骨随即应声碎裂开。 弓箭之神尤尔，死亡。 而在远方，霜巨人群中，那位容貌卓绝的爱与美之神芙蕾雅，上半身穿着美丽的衣饰，下半身则穿着象征她战士身份的裙甲，骑在自己的神驹之上，美丽的女神在霜巨人群中凭借着自己的勇武和惊人美貌，展现出了惊人的战绩，所到之处，众多因为她的美貌而恍惚的霜巨人纷纷为之枭首。 但下一刻，一头从天而降的飞龙便猛然之间扑倒在了她的身上，猝不及防的美神被掀翻下马，无法理解美神美貌的残忍怪物随即直接咬断了这位美神的喉咙，而下一刻，夜之女神诺特便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斧头砸碎了这头飞龙的头颅，然而，也已经于事无补。 爱与美之神芙蕾雅，死亡。 另一侧，山岗与冬之女神斯嘉蒂驱赶着自己的冬狼群，那些寒冷到可怕的冬狼，所到之处万物为之冻结，令冬之女神在战场如入无人之境，但当她遇到那位霜巨人始祖伊米尔的脚上生出来的，有着六个头的远古霜巨人勃尔格尔密尔时，冬狼也失去了威力，只能是无奈的束手就擒。 冬之女神斯嘉蒂，死亡。 而眼见这一幕的神后芙莉嘉则叹息着，早已知晓一切的她，抛出了自己藏在袖口当中用特殊丝线编制而成的金色织网，这张织网飞出了她的袖口后随即飞快变大，将战场之上的众多霜巨人，连同着远古霜巨人勃尔格尔密尔一同笼罩进了大网当中，令这些霜巨人们动弹不得，被活活禁锢而死。 这本是洞悉了诸神黄昏到来的她，试图用于替代命运三姐妹的命运之网的备用品，同样身为诺恩的她，自然有着不逊于命运三姐妹那足可影响命运的力量，可是，当她编制好之后才意识到，诸神黄昏的这个命运是多么的无法被改变……正如同她的死亡一样。 身后，死神海拉射出的毒箭直接命中了她的身体，猝然中箭的神后捂着自己腰间的伤口，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死神海拉，脸上无惊无喜的黯然笑着，喃喃着“一切都早已注定”，随即便堕入到那死亡当中。 神后芙莉嘉，死亡…… …… 此刻，已然被战火彻底烧的通红的宇宙当中到处都在发生战斗，大海当中到处都是浮尸，血染的大地之上，粘稠的血水多的令人站不稳脚，从创造世界之前所积蓄下、绵延上万年的仇恨在这一战彻底爆发出来。 天空中、大地上、深海里，所有的神灵、巨人、精灵、英灵、蛇民、亡灵、怪物都彻底杀红了眼，在这场宇宙的最终落幕之战当中，输赢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乎了，所有人都只想着将自己的仇恨与恩怨彻底的发泄出来。 整个宇宙当中所有的因果纠缠、所有的恩怨……所有的一切都已然汇聚在这一战当中，一切亦都将在这一战当中彻底画上句号。 而在这无数场战斗当中，大蛇与托尔之间的战斗则当之无愧是最为激烈的那个。 “吼！！！” 震天撼地的吼叫声中，暴戾的大蛇竖立的瞳孔当中满是疯狂和狰狞，它对着面前的雷神紧追不舍，庞大的身躯所带来的强大力量让这头怪物一路横冲直撞间，撞塌了无数座高山，摧毁了不计其数的峡谷，无论是信仰它的蛇人还是名义上是盟友的巨人、亡灵，都成千上万的惨死于这头大蛇的动作之下。 而在这头庞大到遮天蔽日的怪物面前，雷神托尔则竭力灵活的躲避着它的攻势，手中的雷神之锤不时给予身后的大蛇以一二反击，但这些足以摧山拔岳的攻击在身后的怪物面前，不过是能够粉碎它身上的一二鳞片而已，完全对于大蛇造成不了什么严重的威胁。 上万年来，这头怪物已经变得比那时更加强大了，强大的令人感到绝望，在这头怪物的面前，雷神竟是只有堪堪躲避的能力。 不过，明明占据了巨大的优势，大蛇的竖立蛇瞳深处反而逐渐变得出奇愤怒起来，莫名的愤怒，让这头怪物的眼睛变得越发狰狞恐怖起来。 第八十二章 失望 （昨天的补更，接下来应该还有今天的更新和6000推荐票更新。） “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无力！！！！！！” 竖立瞳孔当中充斥着种种疯狂与黑暗的大蛇愤怒咆哮着，对准雷神托尔的攻势陡然之间又增大了数倍，那种快如闪电的速度，配上那庞大无比的体型，令大蛇的一举一动之间，都好似天崩地裂，整个被大海所包裹的米德加尔特、人间世界都要在大蛇的攻势之下都在剧烈裂开。 大蛇的每一次攻击都会撞击到这座大陆之上，然后留下一个近乎一个人类国家大小、数千里方圆的剧烈龟裂状深坑，无数道数千里、上万里长的大地裂痕顺着这个深坑蔓延开，而在那些裂缝深渊当中则正有数不尽的熔岩从中喷涌而出。 在此猛烈攻势之下，雷神甚至连躲避都做不到，唯有用手中的魔锤苦苦左支右挡，空有防守之能，却毫无反手之力，而此情此景，却是越发激怒了这头暴戾的大蛇。 “吼！！！！！！！” 伴随着大蛇的愤怒咆哮声，这头身躯足可缠绕整个大陆、头颅几可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猛然高高昂起自己的头，然后，那几乎将身下的世界都给笼罩在黑暗当中的硕大头颅，骤然之间朝着身下的世界砸去。 在那以极大速度移动的庞大物体面前，身下的那些空气被疯狂挤压，然后爆裂开，形成了一连串的剧烈而可怕的空爆，那股庞大的压力甚至提前形成了剧烈的气压，直接沉重的压到了庞大物体下方的所有生灵和物质的身上。 “哗啦啦啦……” 在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气压作用之下，地面之上那些易碎的石头纷纷承受不住压力，直接碎裂开。 雷神抬起头，在他的头顶之上，那个仿佛遮蔽了天地之间一切光亮的绝对黑暗事物，正在他的视野当中疯狂变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正被笼罩在它之下。 身上沉重的气压如有实质一般的死死压在他的身上，空气都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让人难以呼吸，双脚已经死死的陷入到了大地当中。 身下的泥土无法承受不了如此庞大的气压，整个大地都在悲鸣着，在这股强大的气压之下以雷神托尔为中心，一寸寸的向外疯狂龟裂开来，整个地面都被硬生生给压低了几分。 并且，伴随着那股仍在激烈加强的气压，地面还在持续不断继续往下陷，那些体质孱弱的生命更是已经被生生挤爆了成了血雾，就连一些巨人都因为难以承受如此之大的压力，不得不跪伏在地上以应对这种沉重到难以形容的庞大气压。 其他生命尚且如此，作为首当其冲的雷神托尔显然还要承受比这还要剧烈的重量，他的脸因为这股庞大的气压而被憋的通红，额头的青筋暴起，手中的魔锤米约尔尼尔都几乎沉重的要举不起来了一般。 幽蓝的瞳孔当中，那个已经庞大无比的事物已然充斥着每一寸天空，但它却仍然在不断地扩散开，让他得以清晰的看清每一片鳞片上的每一寸细节，感受面前的这个怪物身上所充斥着的种种疯狂和恐怖气息……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在震天撼地的轰鸣巨响声中，那千万里的大地为之轰然碎裂开，辽阔无比的大地赫然之间被暴怒的大蛇一记头槌给直接砸碎，分裂离析成了两块巨大的大陆和无数的小岛屿，与此同时，被撞碎的大陆也露出了下方的一个漆黑深渊…… 人间世界下方的冥土，世界树的最底层。 伴随着那数百万、数千万、上亿、数不胜数的巨人和英灵、亡灵、蛇人跌落死亡深渊的惨叫声中，勉强用手中的魔锤保护住自己的托尔则堪堪飞在这个漆黑深渊的上空当中，堪堪没有跌入那个死亡世界当中，逃脱了成为死者的结果。 但是，正面对抗了大蛇一次攻势的他，此刻看起来也极为惨烈。 身上的铠甲几乎全部粉碎开，神兵利器亦不能伤的身躯之上此刻却流满了金色神血，曾经傲慢的面庞之上，此刻却沉默无比，只是微微喘息着。 那只握紧魔锤米约尔尼尔的右手上，满是血迹和崩裂的伤口，因为承受了无比庞大的力量而虎口迸裂的手轻轻颤抖着，显然，此刻的他甚至难以握紧手中的那柄魔锤了。 而在他的面前，庞大的身躯深深地陷入到大海当中，缠绕了面前的整个中庭世界米德加尔特，仅仅只是抬起头俯瞰着面前的破碎的大陆之上，众多如微尘般渺小的神灵与巨人激战的大蛇，俯瞰着身下雷神托尔的竖立瞳孔当中带着深深的疯狂和愤怒。 “托尔，你何时变得如此孱弱了？什么时候锤子居然变得如此无力了！！！” 在这位雷神的耳畔，大蛇那过于庞大的精神力量令空气为之震颤起来，化作了大蛇深深愤怒的咆哮。 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暴戾充斥在这头大蛇体内，令它几乎想要粉碎整个世界。 上万年来，被镇压在海底的愤怒与屈辱感让这头大蛇饱受煎熬，连翻身都不能的折磨，令它无时不刻都在试图向那些镇压它的众神和雷神托尔复仇。 它苦苦忍耐了上万年，每当自己即将陷入疯狂和深深的饥饿感当中的时候，就一次又一次的想着，要忍耐，只为了等待这上万年后的复仇。 上万年来的等待，它终于脱困而出了，可面对的却是一个在它面前唯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的“弱小雷神”？！！ 就好像曾经在年轻的时候被仇人击败的剑客，日夜不休、无论寒暑的苦练了十几年剑术，等到自己剑术通神的时候，觉得终于可以了，便去找那个曾经的仇人报仇，可看见的却是一个已经半身不遂老年痴呆断手断脚外加神经萎缩的废人，难道这位剑客就会因此而感到高兴吗？ 不！ 有的只是那愕然之后生出的深深愤怒！ 苦苦忍耐上万年，只为了能够酣畅淋漓的一战，让对手感受自己那被镇压了上万年的痛苦和折磨，然后再将绝望的对手吞入腹中，将这杯用刻骨仇恨酝酿了上万年之久的美酒一口饮下，方可让这头大蛇感到畅快。 可如今，自己面对的居然是如此的一个弱小爬虫？？？ 自己这上万年的隐忍和煎熬，究竟都成了什么！！！ 深深地失望和愤怒充斥在大蛇的瞳孔当中，从它身上散发出了浓浓的恐怖气息，而在它的面前，雷神则只是静静的看着它。 第八十三章 愤怒与仇恨 望着面前的雷神，大蛇能够感受到它上万年前曾经在这位雷神身上所感受到，那种熊熊火焰和无尽斗志已经消失了，或许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位雷神托尔的战锤依然神威无边，但大蛇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区别。 曾经，这位雷神挥锤的时候，每一锤当中都带着他深深地斗志，无畏生死、不惧胜负、只求能够有一对手的那种高涨战意，那股战意和狂热，纯粹如无暇琉璃，毫无瑕疵，是其历经上百万次与霜巨人们大战之后不断锤炼出来的结果。 正是这股永远燃烧的高涨战意和炽热斗志，让这位雷神得以成为众神当中最强的神灵，也是众神能够大胆放心的让雷神托尔驻守在西边与那些约顿海姆当中的强悍霜巨人交战，并认为绝不可能让哪怕一个霜巨人迈跃一步的原因，更是那些不惧生死、不敬神灵的霜巨人却只要一见到雷神托尔，便会吓得成群结队逃跑的原因。 托尔的雷神之锤，弗雷的胜利之剑，奥丁的流星之枪，三件被矮人锻造出来、由洛基送给奥丁的神器都有着所向无敌、战无不胜之名，强大程度难分高下，唯独雷神托尔自身便能够号称所向披靡。 但此刻……那种所向披靡的高涨战意此刻却已经熄灭了。 “这算什么？难道说我渴求了上万年的复仇之战，居然如今面对的只不过是一粒渺小的微尘吗！！！” 饱含狂怒与暴戾的吼声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着，雷鸣般的咆哮声令面前的雷神耳边尽是嗡嗡作响。 愤怒，难言的怒火在大蛇的体内燃烧起来，它的瞳孔当中森冷的可怕。 如它所见，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名为“雷神”的虫子，失去了那种无畏无惧、大勇似火的狂热战意的渺小微尘而已，这种微尘，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它的对手。 它所渴望的，是吞下那个有着“最强”之名的雷神，以赤裸裸的绝对力量让那个无敌无畏的最强神灵也要在它的力量面前感到无力、感到恐惧，而是不是去碾碎一个卑微无力的弱者，这样根本无从发泄它的复仇欲望，更无法让它感到那种酣畅淋漓之后的畅快感。 竖立的蛇瞳当中满是狰狞和暴怒，浑身上下的蛇鳞都因为愤怒而膨起炸开，深深地失落感混杂着无从发泄、积蓄了上万年的复仇欲望……这一切都让这头怪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我听闻你的妻子西芙与人偷情，难道你竟是为此事而消沉！！！” 沉默的雷神看起来不为所动，但握紧魔锤的右手却不易察觉的握紧了一下。 而目光锐利的大蛇则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竖立的蛇瞳微微收缩，怒意愈甚。 “托尔，你让我感到深深地失望。” 伴随着大蛇的怒吼声，这头庞然大物再次朝着身下的托尔攻去，被愤怒的怒火给彻底激怒的大蛇采用了最为简单野蛮的蛮力撞击。 然而，寻常生灵的奋力一撞，充其量也不过是撞的宫殿震动、梁柱松动，白虹贯于日中，但大蛇的一撞，那便是天倾地斜，星辰乱坠，仿若世界崩坠。 而面对大蛇的轰然撞击，面前的雷神已然躲无可躲，手持魔锤的右手虎口迸裂，不得不举起左手以试图竭力抵御。 但是，也仅仅是竭力抵挡而已，就好像是在应付工作一般，从意志消沉的雷神身上，大蛇感受不到那种奋发张扬、纵死无悔的浓浓战意，有的只是单纯的为了保命而举锤战斗，确实是在战斗，也那也仅仅只是在战斗而已…… 而察觉到了大蛇则越发愤怒了起来。 它的攻势伴随着愤怒而越来越快，比闪电更快、比光线更快，整个人类世界在它的轰然蛮力面前都几乎要被彻底粉碎掉了。 “托尔，你软弱的让我失望到了极点！就为了区区一个爬虫！就为了区区爬虫之间那点渺小情感！你就颓废到了这个地步=步！！！！！” 伴随着大蛇的愤怒咆哮，惨被蹂躏的大地在一击快似一击的攻击面前轰然之间支离破碎，那些战斗的巨人和神灵，倒有不少都是直接死于大蛇攻势余波之下，就如同是在巨人交战之时被踩死的蚂蚁一样。 实在是太过强大了，寻常的神灵在大蛇的面前也与蚂蚁毫无区别，轻易之间便会被摧毁，整个宇宙能够与它为敌的恐怕也几乎没有了吧。 “你的力量呢！你的雷电呢！为什么消失了！！！我苦苦隐忍上万年，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和一个软弱的爬虫战斗？！！！” 大蛇的愤怒咆哮声越说越快，直到最后，它直接一头将雷神托尔撞到了天空当中。 挥舞着手中魔锤、苦苦支撑的雷神托尔已然无力抵挡大蛇的力量了，被直接轰到天空当中，然而…… 大海当中，比山还大、比陆地还大的庞大蛇尾却随即从动荡的大海波涛当中升腾而出，直接一尾将这位雷神托尔从空中狠狠地拍到了大地之上。 “轰！！！” 在那股滂湃的力量轰击之下，手持战锤的人影直接化作了一颗带火的流星，在轰鸣巨响声中，被重重的拍进大地深处，再也没了声息。 而高高的俯瞰着面前的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大蛇的瞳孔却丝毫也没有复仇之后的畅快感，只有深深地失望与阴沉。 直到最后，它也甚至都没有用出一半的力量，但胜负就已经这么结束了，就好像用尽全力的一拳却落到了空处一样，让人难受至极。 是它太强了吗？ 不，应该说……是对方太弱了。 对方弱的，甚至让它连吃下去的心情都欠奉，反而只觉得深深地愤怒，连看一眼都不想再看了。 它没有再去理会那个雷神，因为渺小的微尘不配和它对话，也不配获得它的关注。 “西芙是吗……那个女人，居然胆敢影响我等待了上万年的复仇……罪无可恕！那些神灵！所有的生命！所有的一切！整个宇宙都应该在我耶梦加德的愤怒下一起殉葬！！！” 大蛇愤怒咆哮着，种种阴暗而负面的人类情绪涌入到了它的瞳孔当中，让它的眼睛看起来越发疯狂而扭曲了起来，很显然，它的情绪很不稳定，那些血祭给它的死者并非完全没有影响到它，当大蛇感到愤怒与不满的时候，便会让它看起来越发疯狂起来，越发没有理智。 大蛇对于这一切都清楚，但它却放纵了这一切，因为它此刻急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发泄自己的种种负面而暴戾的情绪，或者说，上万年来翻身不得的处境，让这头本性暴戾的大蛇已经无比接近疯狂了，此刻，充斥在它脑海当中只有无尽的破坏与毁灭欲望。 无论是吞噬众神也好，还是毁灭这个宇宙也好，什么都好！它需要发泄！需要将压抑自己心头上万年的那股怨气发泄出来！！！ 而就在这时，从远方却传来了两声急切的喊声。 “父亲！！” 力量之神曼尼、勇气之神摩迪，这两个雷神托尔的孩子正从远方骑着自己的战马飞奔而来，这两位神灵同样继承了他们父亲的强大力量，而此刻正与霜巨人交战的他们眼见自己的父亲遇险，自然按捺不住，急忙前来试图营救。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庞大的黑暗深渊…… 力量之神曼尼，死亡。 勇气之神摩迪，死亡。 …… 将那两位鲁莽而年轻的神灵吞入腹中之后，心中的那股暴戾仍然无从发泄的大蛇不由昂首咆哮。 “吼！！！！！” 夹杂着大蛇心中那发泄不能的深深恨意和上万年来的怨气，响彻云端的吼声引动了天上的风暴和雷电，将这个世界扰动的愈发动荡不安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大蛇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警兆从它的身下传来，它本能的试图偏了一下头。 “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无数的雷电夹杂着那无穷的大力和深深愤怒，齐齐轰到了大蛇的身上，破碎的蛇鳞和飞溅的血雾当中，这条缠绕整个世界的庞大大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轰的头晕脑胀。 而在身下，雷神愤怒的咆哮传入大蛇耳中。 “杂碎！你居然敢……” 而被突如其来的重击砸的有些晕头转向的大蛇晃了晃脑袋，望着身下那个浑身上下都被雷电所包裹的愤怒巨人，看着那双因为丧子之痛而被激发出来的愤怒和黑暗所笼罩的瞳孔，望着那个“许久不见”的宿敌，大蛇非怒反笑。 “托尔，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低沉的笑声笼罩四野，而回应大蛇的只有那个再次全力挥来的巨大魔锤。 “轰！！！！！” 八十四章 怪物与怪物的战斗 （明天上架，作者已疯！） 一位最强的神灵，一个缠绕世界的怪物，两者之间疯狂忘我的大战着，无穷无尽的雷电从这位暴怒的雷神的身上涌出，令他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由无数雷电所构成的庞大巨人，手中的魔锤米约尔尼尔之上则笼罩着无数的雷电，让其几如山峰般庞大。 每一次的对轰产生的巨大空气动荡都会激起剧烈的飓风，飓风在大海当中咆哮，形成了一道道通天彻地的龙卷风，将大海当中的水都给直接吸到天空之上，大战的余波撕裂了大陆、粉碎了星辰、令头顶的无尽苍穹亦在摇摇欲坠。 而感受着从对面传来的浩瀚力量，那不断高涨的战意令这头大蛇亢奋到几乎忘我的疯狂大笑着。 “托尔，你终于明白了，你我生来就是怪物，余者都不过是微尘和虫子，比起那些虚假的种族和感情认同感，拥有足可粉碎世界力量的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一群微尘制定的秩序岂可困在我们！” 竖立的瞳孔当中漆黑无比，黑暗的可怕，仿佛能够吞噬万物的深渊一般。 “世间从来只有弱者服从强者，哪有强者遵从弱者？遵从弱者的强者只不过是因为它还不够强而已，唯有拥有足可颠覆一切秩序、定义一切秩序力量的我们，方可以完全无视那些微尘的看法，纵然整个宇宙都来反对我们，也不过是一群渺小的微尘而已，轻易可灭！” “那些微尘之间的感情、那些微尘之间制定的伦理、那些微尘之间之间所遵从的秩序，从来都只是用来约束那些同样弱小的微尘的，我们从来都不可能被这些微尘所制定的秩序所约束，那不过是困住大象的细绳而已！” “托尔！去尽情的释放你的欲望吧！去发泄！去向这个世界展现你的力量！让这个世界在你的恐怖力量颤抖！！！然后……被我耶梦加德杀死吧！！！！！！” 大蛇疯癫的大笑着，它终于明白了，它所期待的根本不是什么复仇，它所期待的，是与另外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同类之间厮杀战斗的那种畅快感，常人眼中的外表、躯壳等等东西，根本无法困扰住这头毫无人性的纯粹怪物。 在托尔的身上，它感受到的其实就是一种身为同类的感觉。 拥有最强之名的托尔从来都是一头怪物，只不过这头怪物从出生起便被神王奥丁以种种“仁慈、正义、善良、关爱”等等名义约束起来，怪物蹩脚的学习着微尘们的伦理和秩序，模仿着微尘的样子，装出一副人类的模样，但天性当中的战斗欲望让它根本无法被约束，他生来就是渴望战斗、追求战斗。 所以，明明身为奥丁长子的托尔却无法继承神王之位，有人以为那是因为托尔不是神后芙莉嘉所生，不够正统；也有人认为那是因为托尔需要常年驻守在西边防备霜巨人，所以无暇分心其他，不能继承神王之位；但真正的原因，却是神王奥丁早已看出了潜藏在托尔身上的那种暴戾本性，他始终都在警惕着自己的这个长子，防止因为他而引发雷加鲁克、诸神黄昏的出现。 可笑啊，一头怪物竟然被神王奥丁努力教导成一个神明。 也正因为如此，大蛇在最初才没有意识到托尔的本性，只能本能的对于托尔格外关注，感觉它很不一般，但直到现在，看着面前托尔瞳孔当中那股深沉的黑暗，大蛇终于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神明和怪物之间的战斗，从来都是怪物和怪物之间的战斗。 而对于自己的这个同类，大蛇在意外的欣喜之余，更多的则是将自己这个同类迫不及待的吞噬的深深渴望感。 比起吞吃那些神灵，吞吃自己的这个同类更让大蛇能够感到满意。 它毫不畏惧雷神因为它的行为而被激怒，因而恢复了斗志变得强大起来，畏惧与强大者交战、畏惧死亡、乃至畏惧这种情绪本身都不过是微尘们的专属，这头狂妄而目空一切的大蛇，渴望的正是杀死强者、吞噬强者，唯有如此，它才能感受到那种令它亢奋到了极限的激动感。 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 这种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感觉，宛如是最致命的罂粟，令大蛇欲罢不能。 终于，在这两头怪物之间的疯狂对轰当中，早已支离破碎的大陆轰然之间粉碎，那个被大蛇所撞开的庞大大洞扩大到彻底将整个人类世界米德加尔特都给吞噬了进去，除了浮空的神国阿斯嘉特及其里面的生灵勉强能够浮在空中，保持不堕下去之外，包括雷神托尔和大蛇在内的万事万物都被这个大洞所吞噬，堕入到那死亡世界当中…… …… 死亡世界是怎样的呢？寸草不生，荒凉，笼罩在无尽的迷雾当中，是世界树的最底层、一切死者的归宿，能够在这里活动的只有死者，就算是神灵如果迈入到这处由死神海拉所掌管的死亡国度当中，也会被直接吞噬成为死者。 也正因为如此，死神海拉才敢对于众神屡次冒犯，因为纵然是众神也无法进入到这个死亡世界当中，若非是因为由奥丁所创立出来的如尼文字，那近乎无所不能的力量亦能够通行于死亡世界当中，恐怕死神海拉早已和神王奥丁分庭抗礼了。 而在这一天，死亡世界当中的众多亡灵和古老逝去神灵们，则亲眼看见了一个他们所从未见过的一个场景…… 冥界那个赤红如血的“天穹”之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大洞，数之不尽的生者、巨人、英灵、怪物从那个大洞当中往下跌落。 死亡的气息随即侵蚀了它们，此刻，纵然再强大的力量也成了无用功，那些自远古混沌时代繁衍至今的巨人们、那些被奥丁的如尼文字力量所强行引渡到英灵殿当中的英灵、那些本应该不死的怪物们……此刻都哀嚎着、惨叫着，被迫转化成了一个个游魂和骷髅，沦为了海拉的仆奴。 然而，在这亿万往下堕入死亡的生灵当中，其中却有一个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雷电当中的巨人没有随之转变。 死亡，这一所有生命的终极宿命在它的身上并没有发生效果。 不，应该说是它被转化成为死者的速度实在是太过缓慢了，身为生者的血液虽然在逐渐变得冰冷，如果静待七天七夜的话，这位集一切伟大荣光于一身的神灵最终也会被蜕变成了死者，但在此之前，死亡显然还无法让他轻易屈服。 而伴随着这位伟大神灵的堕入死亡，在那响彻了整个死亡世界的狂笑声中，一个贪婪、暴虐、庞大无比、身躯几乎充斥了整个死亡世界“天空”的庞然大物也顺着这个大洞，强行挤进了这个本应该只属于死者的世界当中。 第八十五章 疯狂大战 （疯狂码字中……） 面目狰狞的怪物俯瞰着身下的这个死亡世界，顺着他鼻孔喷吐出来的风暴随之变成阴冷的凛冽寒风。 “死亡世界吗？真是有趣！” 在它的俯瞰之下，整个冥界和人类世界看起来也颇为相似，只是更加广阔、也更加荒凉，除了哭嚎的游魂和种种死状奇怪的死者，它甚至能够轻易地看见那些曾经被它所吞噬的神灵、巨人、怪物、人类，甚至还包括那个死亡了的光明神巴德尔和他的弟弟黑暗神霍德尔。 除了这些，在荒凉大地的更远方仿佛还有一些更加古老的气息，甚至仿佛比这个宇宙还要古老，比绝大多数的神灵都要古老。 那些早在世界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却死于那场霜巨人与神灵之间的长久战争当中神灵和霜巨人们，此刻都抬起头，望着打破了冥界无数年宁静的怪物。 目空一切的怪物毫不畏惧身上正在逐渐变得冰冷，这意味着它正在逐渐蜕变成了死者，恰恰相反，它反而对此感到极为有趣，在这头怪物的眼里，在这个死亡世界里又有谁能与它为敌呢，纵然是真的成为了死者，这头傲慢的怪物定然是要作为死亡世界的主宰而存在，绝不肯屈居于它那个妹妹之下。 不过相比起这个死亡世界，让大蛇更感兴趣的还是那个浑身上下都给雷电所环绕的巨人。 “托尔！让我吃掉你吧！你的血肉！你的灵魂！你的力量！全部的一切都献给我吧！！！” 大蛇疯狂的狂笑着，盘踞在死亡世界天穹之上的庞然大物朝着身下的托尔冲了过去，而回应它的则只是雷电巨人那双暴戾而黑暗的瞳孔，和其所挥出的雷电巨锤。 “轰！！！！” 刹那间，整个死亡世界都被无比耀眼的雷电照耀的亮如白昼。 …… 而在另一边，相比起大蛇与托尔之间的赤裸裸蛮力对抗，奥丁与魔狼芬里尔之间的大战则要显得越发诡异和神奇起来。 不同于托尔，奥丁虽然没有托尔那般强悍的身体和庞大的力量，但是作为创造了如尼文字的神王，他却堪称是整个宇宙当中最为通晓法术的神灵，他与托尔之间的比试也常常是以胜负各半而结束，也正因为如此，比起蛮力，奥丁则更习惯于用法术来战斗。 通晓未来、隐身遁形、呼风唤雨、沟通生死、看穿人心、言出法随……乃至是穿梭于过去未来，通过那无所不能的如尼文字，就没有几件事情是神王奥丁所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与它对战的魔狼芬里尔却堪称是他的天敌，能够吞噬万物的魔狼芬里尔同样通晓种种法术，而且偏偏能够看穿并破坏奥丁所施展的所有法术。 神王奥丁的身影快速穿梭于光与暗之间，时而藏匿于魔狼芬里尔自己的影子当中，时而躲进时空的裂缝当中，甚至是忽然之间消失，整个宇宙当中的一切生灵都会短暂的忘记了这位神王奥丁的存在，就好像这位神王是突然之间从整个宇宙的因果当中消失了一样。 但是无论藏匿，那头魔狼都能瞬间就啃噬那无形的空间、穿梭于任何一个时空当中，在时空的乱流当中始终锲而不舍的追踪着这位神王的踪迹。 诅咒、预言、占星、沙盘、言灵、变化…… 种种足以被凡人列为禁忌的法术一一施展出来，但却都被这头魔狼一一破解，始终紧追不舍，而到最后，这位神王甚至都不得不施展出他最少使用、也最为凶险的法术…… 穿梭时间。 只见神王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那头魔狼芬里尔也毫不犹豫的破开了面前的虚空，直接追了过去。 …… 两千年前。 一片风平浪静的大海之上，太阳高悬，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和平，突然之间，身上浑身是血、手持那柄神器冈古尼尔的神王出现在了大海之上，甚至都来不及稍作停留，这位神王便直接大手一挥，再度破开了面前的虚空逃了进去。 不过刹那之间，一头如人般巨大的魔狼便从神王之前停留的地方破空而出，这头魔狼嗅了嗅，随即咆哮了一声，也紧跟着再度破空而去，只留下了身后随之卷起的巨大风浪。 与此同时，在位居九大世界最顶端的独眼神王也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感受到那两个从他所掌管的世界经过的身影气息，默然着，已然明白诸神黄昏注定无可避免降临的神王，孤独的坐在王座之上叹息着。 …… 六千年前。 动荡不安的天地当中，正在攀爬彩虹桥、向诸神掀起第三次神战的霜巨人们咆哮着，挥舞着手中魔锤的雷神正率领着自己身后的神灵和英灵军团与霜巨人展开厮杀。 这场牵扯了无数种族兴衰命运的神战大战正酣之际，而就在此时，突然之间一根神枪飞出，直接洞穿了那位霜巨人首领的胸口，与此同时，仿佛有什么一前一后的两道模糊身影闪过，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而霜巨人首领死亡的情况，瞬间激励了以托尔为首的众神，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局因而形势出现了变化，众神随即狂呼呐喊着，将霜巨人一点点的击溃。 直到神战结束之后，谁也不知道那是谁抛出的神枪，甚至连究竟是不是一柄飞出的神枪杀死的霜巨人首领都不知道，因为战场上根本没有找到那柄神枪，这也就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 但有一点却是所有神灵都知道，那就是这场神战的胜利直接导致了阿萨神族对于九大世界的权威竖立，在此之后，阿萨神族才逐渐扫清了所有的不臣之徒，奠定了日后神灵威势彻底凌驾于整个九大世界之上的强大威势。 …… 抓住机会抛出的流星之枪没有能够命中魔狼芬里尔的神王奥丁，则叹息着，不得不朝着更加遥远、也更加凶险的过去一路向上穿梭。 如果有人能够以一种更加宏观的视野俯瞰整个宇宙的话，就能看见一神一狼正在沿着时间长河、又或者说是时间线一路向上蜿蜒溯回，你追我赶，如同是两条缠绕在时间之上的蛇一样，一直向着那更加古老、也更加遥远的远古时代逆流而上…… 上架感言 按照起点惯例，我是应该写上架感言的，而这，也是我第二次写上架感言了。 很难说此刻的心情如何，很紧张，不知道这本书成绩如何，正如同我曾经讲过的那个笑话： “从前有一头小猪，人们觉得它太幼了，准备养肥了再杀，然后……小猪就饿死了。” 那头小猪，就是我的上一本书…… 那一年里，我被沮丧和消沉的意志所支配，觉得很茫然，因为我如此费力去写、去构思的一本小说，最终却扑街扑到了姥姥家，后来，我终于决定开第二本书了。 《吞噬世界之龙》 如同我说过的，我本来想用《尘世巨蟒》这个名字的，但书名被占了，想了想，又觉得《吞噬世界之蛇》这个名字不够酷炫，神话当中既然龙蛇不分，那就用《吞噬世界之龙》这个名字吧。 如果说《野人凶猛》里的顾白，是我试图去描写一个神话史诗英雄的形象，那《吞噬世界之龙》里的大蛇，就是我试图去描绘一个神话怪物的形象，一个人，一个兽，这就是我的两个主角。 我其实没有给大蛇取过名字，充其量是“孟”这个随意捏造的代称，因为大蛇在我眼里就是一头凶残暴虐的野兽，毫无人性可言，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有趣，人类的故事我已经看的太多了，不如换一个怪物的故事吧。 大蛇没有任何的人性和人类欲望可言，所求不过吃和睡，只不过……这种动不动就要吞噬几个文明、吃下太阳和月亮的怪物，势必无法被人类所容忍，所以，讨伐怪物的英雄与神灵，和身为主角的反派怪物之间爆发的冲突，这就是本书的根本思路。 也正因为如此，仍然只是怪物思维的大蛇，我没有给它取一个人类的名字，然而，这头大蛇会始终都只是怪物吗？还是说会有所转变呢？这其实也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无心的野兽，是否能够被那点微不足够的人性所感化呢？ 至于北欧神话过于追随原本神话剧情的原因，则是因为北欧神话的核心要素在于“无法更改的命运”，我不好强行改变，自己也感到很苦恼，很多时候只能小改几下，直到现在，诸神黄昏了，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想怎么写怎么写！想怎么魔改就怎么魔改了！ 哈哈哈哈（叉腰） …… 分 …… 割 …… 线 …… 好了，免费看了洒家这么多字了，就问各位一句话，不给个首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此致 敬礼。 第八十六章 最初的开始 一万年前，两万年前…… 一个个久远的时代被一路向上溯回，被两个穿梭于时间当中的非人所跨越，那个众神合力将黑龙尼德霍格打落冥界的时代，那个众神热血澎湃、朝气勃发的黄金时代，那个世界刚刚建立、万物蒙昧的时代…… 这些黄金璀璨的时代在这一神一狼的追逐当中飞快闪过，两者彼此之间相互攻击争斗着，战斗所造成的余波在时空当中震动，掀起的阵阵波澜逐渐扭曲并改变着这个宇宙的过去，那些固有的过去被改写，那些曾经一度死去的古老神灵再度出现，登上了世界的舞台之上，它的死亡已经被重新更改，他的命运也随之偏转，本应幸存的神灵反而死去，关于他的未来也随之被抹去。 种种不曾发生的未来却已然发生，种种不曾出现的过去却随之发生。 不同时空、不同时间线上的命运三女神们都感受到了这一激烈的战斗和来自时空的动荡不安，惊讶的睁开了眼睛，通晓命运的诺恩：那些女巫们和女神们随之躁动不安着，有些未能理解这一动荡的缘由，有些则已然洞彻一切，却只能叹息。 而在各个时空当中，唯有那个智慧巨人依旧靠在自己的智慧泉边昏沉睡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因为，他早已知晓了这一切的命运和结局。 而随着不断向着时间上游往上回溯，两者也终于逼近到了一个即使是在这无数的时间与空间当中，也无比独特的扭曲节点当中…… 那个天地尚未开辟之前的世界。 …… 数十万年前。 一片混沌的世界当中，三位年轻气盛的神灵正在飞在空中环绕在一个庞大无比的巨人身旁，他们手上的武器挥舞着，无数的流光从中飞出，每一击都可以轻易洞穿一座山峰，而这无数道流光落在这个庞大巨人的身上却看起来毫无用处，毕竟……它实在是太过庞大了。 山峰不过是他身上的寒毛，日月也不过是他的眼睛，开口就是夏季，吐气就是寒冬，一挥手，便是时空都要在那股庞大而纯粹的力量之下为之扭曲、粉碎，所有的巨人在它面前都卑如蝼蚁，具有着注定空前绝后的无敌力量，就算是那位最初的神灵勃利也无法与其相媲美，只能惨死于它的手上，其身躯溃散成了众多的子嗣和后裔。 这些子嗣和后裔便是所有神灵的最早起源，古老的神灵继承了它们父亲的意志继续与那位无敌的巨人交战，在漫长的岁月与战斗当中，勃利其中的一个儿子勃尔则娶了女巨人贝斯特拉为妻，孕育出了那位混杂了神灵与巨人血脉的奥丁。 因为身上混杂了巨人的血脉，奥丁永远也无法像纯粹的神灵那样不老不死，但也因而获得了更加强大的力量，而此刻，他则正在与他的两位义兄弟：洛基、海尼尔一起试图与这位无敌的巨人伊米尔为敌。 这是他们最为年轻也最为巅峰的时刻，年轻气盛的神灵身上总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凡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此刻，这三位年轻的神灵则是直接正面对抗了这个混沌世界当中的最强者。 大战直接将整个混沌世界搅成一团混乱，无数的光、无数的战斗声当中，一切都难从分辨，而就在这激战正酣的时刻，虚空当中出现了一个大洞，手持那柄流星之枪的奥丁从中跃出，紧随其后的则是那头暴戾的魔狼芬里尔。 然而，这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一个庞大到横无际涯的手掌…… 那个无敌的巨人、混沌世界的主宰者已然发现了这两个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的入侵者，它怒吼着，随手便要将这两个虫子给拍死，神王随即抛出了自己的那柄神枪，魔狼也不约而同的身型骤然之间一晃，变的无比庞大，咆哮着，便要咬下这个巨人的手掌。 面对着这一巨大危机，这两个敌人也不得不携手面对。 “轰！！！” 神枪洞穿了巨人的手掌心，而魔狼芬里尔则咬下了巨人的那根手指，吃痛之下的巨人发出了响彻整个混沌世界的哀嚎声，而正在与巨人交战的三兄弟中的奥丁则看准机会大喝一声，奋尽自己的全部余力，不假思索的将手中的长枪掷向了那个无敌的巨人，洞穿了巨人的头盖骨…… 无敌的巨人发出了不甘的吼声，它在质问着这冷酷而不公的命运，但最终却还是只能无奈的轰然倒下。 两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身影，并没有被因为激战到无法分心的奥丁所注意到，他此刻正急于挽救自己那个伤重的兄弟海尼尔，唯有那位巨人之子洛基则望了一眼那两个身影消失的位置，眼神当中有些疑惑，仿佛是在怀疑自己看错了，若有所思着什么。 …… 时间长河溯回到了这个地步，已然远远超过了奥丁的预计，即使是他，也从来没有试图来到过如此久远的过去当中。 逐渐崩坏的身躯之上，金色的神血在渗出，又在转瞬之间消失在了时间长河当中，而在它身后，魔狼芬里尔仍然在穷追不舍，迫不得已的神王不得不继续朝着那比世界诞生还要久远的过去继续溯回…… 空无一物的虚空当中，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天也没有地，更不是那种万物混沌的世界，因为混沌本身也意味着存在了什么，唯独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 没有开始，亦没有终结，永恒不变的绝对虚空…… 一切都本应该如此，连时间和空间都不存在的虚空当中，又能有什么变化呢？ 然而，在那几乎无所不能的如尼文字促使之下，也是在那无可违逆的命运作用之下，又或者是在某种更加无可估量的冥冥之中的力量扰动之下，本永恒不变的虚空当中掉落下了一位狼狈不堪的神王。 当这个绝对的虚空当中出现了第一个物质的时候，原本应该无始无终的虚空便仿佛被加入了什么催化剂一样，形成了某种异样的反应，开始了飞快的变化起来。 种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物质由虚空当中凭空跌落产生，各个时间与空间乃至超越时空界限之外的事物都在其中涌动，一切有形的、无形的事物，包括种种抽象且形而上的逻辑和规则都由此而产生。 这里，是一切的源头。 神王在这种环境当中亦难以生存，跌落的奥丁艰难的试图喘息，却无法呼吸到任何东西，他的意识在随之变得模糊，而与此同时，那头魔狼也终于追了过来，但此刻，在奥丁的眼里，魔狼却仿佛是变成了种种抽象的扭曲符号…… 就好像是…… “如尼文字。” 奥丁的意识已然恍惚不清，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之间回想起了某个时候，那个他为了寻求挽救诸神命运，而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之上九天九夜，将自己献祭给自己，终于得以看见了那些如尼文字的时候…… 那时候的感觉，就仿佛和此刻一样，什么都意识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昏沉之间，仿佛…… 仿佛…… …… 奥丁那勉强清醒的意识开始颤抖了起来，恐惧感，难言的恐惧感充斥在他的心中，他终于回想起来了，那一次，他被吊打在世界树之上，并不仅仅只是看见那些如尼文字，其实，那一次他还看见了一些更加诡异的东西，但他却恐惧的选择了遗忘，那是…… 某种声音。 一只冰冷漠然的眼睛 面前暴戾的魔狼仍在试图向奥丁扑来，但奥丁却莫名的开始无声笑了起来，意识无比模糊的他，却仿佛第一次看清了这个荒诞而扭曲的世界。 遥远的未来，他献祭给智慧泉当中的那只右眼随之消失。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 两个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返回到了它们应该去的时空里，种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物质在从虚空当中跌落，动荡的虚空扭曲无比，直到不知多久之后，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一片混沌当中，只有一条最古老的鸿沟，以及被这条古老鸿沟所分割开的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与雾之国的尼福尔海姆，火之国当中的热气与雾之国当中的寒气交融在一起，形成了炽热的蒸汽，在这蒸汽当中又形成了水，水又逐渐凝聚成了冰川。 又很久很久以后，混沌的世界当中突然传来了敲击声…… “呛……” 火之国内，最古老的火巨人挥舞着自己的那柄火剑，沉默无声的敲击着那终年不化的冰川，而在火之国与雾之国之间的那团蒸汽当中，正在孕育着一股无敌的力量…… 一切，皆由此而生。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结局 （魔改的北欧神话即将浮出水面） 破碎的天穹之上，失去了天空的保护，无数的天外火焰正从那些破洞当中涌入宇宙内，坠落到大地之上、坠入到那个死亡世界当中。 人间世界早已整个崩坠到了死亡深渊1当中，唯有残破的神国阿斯嘉特还勉强能够悬浮在人间世界的上空，在上面，众多残存的神灵和巨人依然在末日当中疯狂厮杀着。 无头的神灵挥舞着手中的破碎战斧，直接劈开了面前那个凶蛮暴戾的飞龙，断翅的飞龙发出悲鸣声，无力的坠落向身下的死亡深渊，但随即，一座被巨人所抛出的山峰便直接将这位神灵碾成肉酱。 杀死神灵的巨人还没来得及昂首咆哮，欢呼一声，下一刻，一位身穿厚重甲胄的英灵战士便从天而降，怒吼着将自己手中的长枪狠狠扎进了它的头颅当中，不过，这位英灵战士也没能活多久，因为没多久，那头黑龙尼德霍格便直接从空中横掠而过、将它给吞入腹中。 到处都是密密麻麻、残缺不全、身穿铠甲的尸体，到处都是或污秽或神圣的血迹，神灵的金色神血，霜巨人的碧绿毒血，还有宛若岩浆的火巨人们的血……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 而在这充斥了整个宇宙全部的邪恶与正义力量、决定了整个宇宙最后命运的诸神黄昏战场之上，那头毒龙尼德霍格则张开着自己的双翅，肆意的在战场之上盘旋，发出高亢的龙吼，为诸神的死亡而欢呼，不时落在战场之上去啃噬那些神灵的尸首。 而在这时，虚空当中却突然掉落出了一头颇为狼狈的魔狼，在这个混乱的战场之上，这头魔狼芬里尔的柔顺皮毛之上浑身染血，到处都是被神枪所刺出的累累伤痕，它竭力的大口喘息着，站立在大地之上的四肢甚至都有些站立不稳，在微微发颤。 吞噬神王奥丁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纵然是被号称足可将众神都给吞入腹中的魔狼，在跨越时间长河的无数次交战当中也已然耗费了这头魔狼大量的精力，很显然，这头魔狼有些低估了神王的力量。 而在被动遣返回自己的时空之后，这头魔狼已经实在是没有多少余力了，而就在这时，却有一位神灵盯上了他。 “芬里尔！” 咆哮的声音当中，一斧将自己面前的巨人砍翻的森林之神维达尔，看着自己不远处的魔狼，已然意识到自己父亲被这头魔狼吞入了腹中的大力士目呲欲裂，随即舍弃了自己身旁的所有敌人，朝着自己面前的魔狼芬里尔狂怒着冲了过来。 而魔狼芬里尔也毫不甘示弱，这头能够随意变化大小的暴戾怪物摇身一晃，身体猛然之间开始不断膨胀起来，朝着自己面前的森林之神维达尔咆哮着冲来。 然而，饱含复仇怒焰的神灵同样踏着沉重的步伐，象征着森林不灭之力的神灵具有无限的生长和复活能力，每踏出一步，它的身型同样会随之庞大几分，当身如山岳的擎天巨人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巨斧，与面前还要更加庞大几分的怪物相撞之时，其造成的余波令周围陡然之间一空。 “咔擦！！！” 两者的地面之上瞬间多出了无数道龟裂状的巨大峡谷，手中的巨斧砍向了魔狼的獠牙，瞬间化作碎片飞散，但魔狼也龇牙咧嘴着张大了嘴，随即，暴怒的巨人便用自己的两只手撑着魔狼的上颚，穿着玄铁的铁靴踩住了魔狼的下颚，丝毫不顾自己正在渗血的手掌，大吼着，那怒吼声响彻天际，浑身暴涨的肌肉瞬间释放出庞大的力量，令魔狼竟一时吞不下去面前的巨人。 魔狼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身型不断在变得越来越大，但与此同时，在他面前的暴怒神灵身体同样也在随之越变越大，魔狼每涨一尺，巨人便高一丈，此消彼长之下，原本愤怒的嘶吼声当中开始夹杂着了愕然与惊恐。 不可一世的魔狼，此刻却开始拼命的试图挣脱掉口中那个变得越来越大的巨人，但是，伴随着那被口中巨人越撑越开的狼口，魔狼的上下颚最终被这位为报父仇的神灵给生生撕裂开，不甘的魔狼最终发出了自己最后的怨愤吼声，气绝而亡。 魔狼芬里尔，死亡。 …… 而与此同时，那位断手的战神提尔则面对着那头死神海拉的忠犬、看守冥界的恶犬加尔姆，纵然失去了一只手、曾经的双剑亦只剩下一柄的战神仍然斗志高涨，手中的利剑飞舞着，与那头从死亡世界爬出的怪物战成一团。 冥犬加尔姆看守着死亡的大门，所有的死者、纵然是那些远古的神灵都不得不屈从于这头恶犬的凛凛凶威之下，是死神海拉得以令整个冥界臣服的最大助力，它又岂会惧怕一位生者的神灵，这头好似剥皮的血红色怪物毫不畏惧的与这位断手战神战斗在一起。 而最终，当冥犬加尔姆的利口咬断了战神喉咙的时候，战神手中的利剑亦插进了这头恶犬的体内，双双倒地，去往那死者的世界当中。 这一次，曾经驻守死亡大门的凶狠恶犬亦将以死者的身份，迎来那些积怨许久的亡灵们反噬。 战神提尔，死亡。 恶犬加尔姆，死亡。 …… 另一方面，那位华纳神族的英俊王子、阿萨神族的主神，精灵国的主人，丰饶之神——弗雷同样与那位古老的火巨人始祖交战到了最后的时刻。 失去了无敌的胜利之剑的弗雷，纵然手持鹿角也同样是一位杰出的战士，在与那位手持火剑的火巨人苏尔特尔交战当中，身上多处受创的王子弗雷与火巨人长久大战之后，终于伤重难支，失血过多的神灵轰然之间倒地。 丰饶之神弗雷，死亡。 而在他的对面，那位古老的火巨人同样不好过，比霜巨人伊米尔还要古老、过于苍老的火巨人始祖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他的身上也早已多次受创，艰难的用手中的火剑支撑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知道自己时不久已的火巨人抬起头望着天空，望着这个由霜巨人始祖的身躯所化身的世界之树，他的眼神当中复杂无比。 他剧烈的咳嗽着，类似暗褐色熔岩一般的炽热血液被他大口吐出，最终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弗雷，突然感慨道。 “真是个勇敢的战士啊……” 正说着，这位火巨人的身躯就开始了崩坏，轰然之间化作了燃烧的火焰，从那位古老巨人身上四处射出的无穷火焰燃烧着大地、燃烧着海洋、燃烧着宇宙之间的一切，那柄火剑亦随之脱手，所到之处，世界树的树叶亦化作焦黄、然后熊熊燃烧起来。 整个宇宙，开始被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所覆盖，昭示这个宇宙的末日已然到来。 火巨人始祖苏尔特尔，死亡。 …… 而另一边，那头被无穷人类负面欲望影响、越发癫狂的大蛇，和那个已然被无穷黑暗与愤怒所支配的雷神，也终于激战到了最后一刻…… 第八十八章 雷神的末路 （标点符号不算字数的，所以作者习惯滥用感叹号的毛病并不是在水字数） “痛快痛快痛快痛快痛快痛快痛快痛快！！！！” 亢奋的大蛇癫疯的咆哮着，狰狞而恐怖的黑暗瞳孔当中满是肆意，比闪电还要迅猛的疯狂攻势与那庞大体型，使大蛇的每一击都充斥着浩瀚无际的力量，一次甩尾，便是直接将这冥界的苍白大地都要生生抽的开裂，一次沉重的吐息，那些终年不化的死亡浓雾都会直接被席卷冥界的飓风所吹散。 而在它的对面，已然将浑身上下的雷霆力量都催化到了极致的雷神，身躯早已笼罩在无尽的雷霆当中，好似身形无匹的雷电巨人，一抬手，劈出的雷电便令整个冥界都亮如白昼，那些从身上四溢出的雷电散布在冥界的天穹之上，随即便被死亡的气息所侵蚀，化作诡异莫测的苍白电龙在赤红如血的冥界天穹之上游走，咆哮不休。 整个冥界当中，都被那无数道耀眼纯白光芒和大蛇的癫疯狂笑所充斥。 正如大蛇所言，实在是痛快无比，自从上万年前那次未尽全功的大战之后，这是大蛇第一次能够战斗的如此肆意和猖狂了，不用像在海底当中那样憋屈、不得不蜷缩起来，连想要舒展一下身体都做不到。 囚禁了上万年的苦闷与怨气，此刻终于得以随着这一战一扫而空，不过，激战当中，总有一些无知的虫子会来干扰。 “住手吧！冥界不是你们能够撒野的地方！” 从冥界那望不到尽头的遥远地方，终于有几道古老的气息按捺不住，朝着大蛇与雷神激战的地方涌来，那些不一而足的声音厉声呵斥道。 那些自天地诞生之前就在大战当中死去，连海拉都要尊敬几分的古老神灵也终于看不下去，准备动手制止了。 然而，迎接那几道化虹而来的身影的，则是骤然之间席卷而来、那条如山如海的庞大蛇尾。 顷刻之间，那些古老的身影惨叫声中化为一道道烟雾散去。 烟雾散去之后，烟雾在远方再度凝聚起来，随即，远方再度传来了一声惊而且怒的吼声。 “狂妄！耶梦加德啊，待你死后，必将迎来我等的复仇！” 不死的亡灵诅咒着，但却能够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语气当中的深深畏惧。 而对于这些古老神灵的诅咒，大蛇却只是狂妄而不屑的嗤笑着。 “杂虫！” 任凭那些古老的神灵在生前拥有何等的威名，在大蛇眼里，也不过只是一个弱小的虫子而已。 “托尔！我果然很中意你啊！！！” 转过头，大蛇疯狂的狞笑声中，竖立瞳孔当中的疯狂之色越甚，耳畔，那些被血祭给大蛇的人类死前的低喃和欲望，在不断的试图诱导大蛇越发疯狂、失去理性。 而对这一切，大蛇则只是漠然俯瞰着，常人眼里等同自我意识的理性，在这头目空一切的狂妄怪物一文不值。 智慧，那不过是弱者借以用于击败比自己更强大的强者的工具而已。 君主用权谋和理性来笼络臣子、分化臣子的权力，用智慧和领袖魅力来掌控军队，因为一旦它们失去了智慧，刨开笼罩在它们身上的无尽权势，在重重的威严和法度笼罩之下的也不过是一个孱弱无力的人类而已。 智慧是弱者唯一能够依仗的东西，但对于大蛇这般一切伟力归于自身的强大怪物而言却绝非如此，所有能够用智慧所获取的，它们都可以用蛮力轻易获取，所有用蛮力所不能获取的，用智慧也无法获取。 在它们的面前，死者亦能复生，时空亦能被扭转，神灵、亡者，无不畏惧它们的威名，战战兢兢。 用大蛇身为人类时候所听到的一句话来说就是： “我能砸钱就弄到手的妞，为何要去泡？” 我用蛮力就能解决的事情又为何要去动脑子？智慧，在大蛇的眼里不过是它被镇压在大海之下时，不得已所使用的弱者手段而已。 纵然再疯狂、纵然再没有智慧、纵然是天真而愚蠢的活着，这些不老不死的强者也依然能够傲慢的活着，无视种种秩序和法度约束，而孱弱的弱者却永远不能，千万年之后，弱者已然死去，那些不老不死的强者却依然能够活在世间。 而面对大蛇的话，在面前的众多雷电笼罩之下，从中只是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嘲弄声音。 “野兽。” 对于雷神的嘲讽，大蛇却只是肆意的大笑着，狂笑声响彻了整个冥界，那对漆黑而疯狂的眼睛当中狰狞尽现。 “野兽？？？我们是怪物！！！” 狂态毕现的大蛇咆哮着，猛然之间，大蛇朝着面前的巨人冲去，同时张开了自己的那张无底深渊，意图将雷神一口吞下，但雷神骤然之间化作闪电飞出，便躲过了大蛇的攻势。 这时，雷神的耳旁却突然之间响起了一声大蛇的肆意狂笑。 “还没完呢！！！” 震耳欲聋的吼声当中，尚未反应过来的雷电巨人身下，那庞大的蛇尾突然之间带着毁天灭地的庞大威势从下方袭来，在尖啸的空气撕裂声中，猛然之间击中了那个笼罩在无数雷霆当中的雷电巨人，瞬间，猝不及防的巨人被直接轰出了原地，朝着冥界天穹之上的大洞当中飞去。 而大蛇也直接朝着托尔的身影紧追而去。 …… 阿斯嘉特，正艰难的试图悬浮在死亡世界上空的神之国度当中，在这块几乎汇聚了整个九大世界当中仅存的所有生者的大陆之上，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战斗。 而就在这时，从下方的死亡世界当中却突然之间飞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点，白点越变越大，最终好似一个太阳一样，直接从阿斯嘉特的下方撞了上去。 “轰！！！！” 在撞击当中，整个阿斯嘉特都在随之摇晃，可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因为随即便有一头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巨蛇直接一头撞向了这块已然岌岌可危的神之国度下方。 “轰轰轰轰轰轰！！！！！！！” 刹那间，巨力冲击之下，整个神之国度分崩离析，一块块或大或小的岛屿从这块大陆之上脱落，坠入死亡深渊当中，唯有那一小块的神国还在勉强浮在空中，但这也已然意味着，整个宇宙当中的所有生灵都几乎全灭了。 而大蛇则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它只是贪婪的死死咬紧了自己口中的那个东西，意图将其直接咬成两截。 在它的口中，拥有无尽力量、浑身笼罩在雷电当中的雷电巨人两手撑着上方如山的重物，以背相负，两脚则死死抵住下方，竭力的试图撑起大蛇口中的这两排獠牙。 而另一边，漆黑的蛇瞳当中唯有深深的亢奋。 “托尔！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托尔的耳畔，大蛇的狂笑声在空气当中震颤着。 第八十九章 无心的野兽 （不玩洗点重来，只能告诉你们，在神话世界当中，死亡从来不意味着结束，接下来就是疯狂魔改的颠覆性剧情了） “咯……” 由无数散逸雷霆所构成的粗壮双臂，死死托住头顶几欲将身下一切都给碾成粉碎的亿万吨计、乃至亿亿吨计、无可估量级的重物，那可托举山岳、移平大海的巨力在此面前也是渺小的犹如蝼蚁。 雷霆化作的巨人艰难的试图抵住身上的沉重事物，但宏伟无比的咬合力之下，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得不屈从于那最原始的蛮野暴力之下。 “吱呀……” 从雷霆巨人的最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不自然的脆响声，随即，雷霆巨人的一只脚陡然之间断裂，身体一歪，不得不单腿跪下，继续用自己的双肩和双臂继续勉力支撑。 雷神的腿骨断裂了。 而与此同时，雷霆巨人身上的沉重压力却还在不断继续增加。 “哈哈哈哈！！！” 而伴随着腿骨的断裂声，雷神的耳畔传来了大蛇肆意的狂笑声，它的笑声极度不正常，又或者说，纵容那些祭品的低语与欲望的它，已经在无尽的人类欲望冲击之下处于半疯癫的亢奋状态。 然而，那又如何？ 纵然疯狂，它也依然是最强的，天上地下、整个宇宙当中它亦是最强的，而唯一能够有资格挑战它的雷神此刻也即将死去，这世间，又有谁能够再做它的对手？ 深深的狂妄与傲慢、连同着上万年的积怨、种种近乎病态、疯狂、黑暗、扭曲的人类欲望，一起充斥在了这头大蛇的体内。 “托尔！我被囚禁在海底上万年、无处翻身的痛苦！被千万条锁链深深勒进血肉、锁住骨骼的折磨！今天，终于都可以全部向你索取回来了！！！” 深深的扭曲与疯狂当中，大蛇再也不复过往的漠然与高高在上，亢奋的声音当中只剩下深深的病态狰狞，与即将饮下那杯上万年仇恨所酝酿而成的美酒的无尽畅意。 伴随着大蛇的吼声，雷霆巨人身上的压力变得越发沉重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苦苦支撑的雷霆巨人深处却传来了一声艰难的嗤笑声。 “哼……我本以为你只是狂妄傲慢、目空一切……没想到此刻却变得疯疯癫癫了起来……蠢货，你是被上万年的海水压坏了脑子吗！” 雷神那仿佛从牙缝当中迸出的声音当中固执依旧，丝毫不见自己即将葬身于大蛇口中而有任何胆怯，反而是讥讽道。 “敢嘲讽我的生灵没有几个，不过我可从来不介意死人的嘲讽。” 耳畔，大蛇的狂笑声依旧。 身上的压力越发越沉重，纵然是把全身上下的神力都催发到了极致，但亦无从对抗那种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力碾压，就好像……是一只蚂蚁在试图对抗头上的山峰一样，根本无法撼动丝毫。 那种纵然奋尽全力都无法让对方有丝毫慢下分毫的无力感与绝望感，足以让几乎所有生灵都心生恐惧，但这其中显然不包括这位雷神。 额头的青筋暴起，几欲炸裂开，浑身上下肌肉虬结的雷神，从他的体内正在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无尽雷电力量，纵然如此，这位笼罩在雷电当中的雷神亦在艰难的咬牙切齿继续说道。 “我本以为……无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和我托尔正面对抗的话……起码……都应该有着一个足以让我托尔感到敬重的灵魂才对……但我错了……” 他竭力的试图抬起头，望着自己面前的无尽黑暗，望着那个即将吞没自己的死亡深渊，他却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在全身力量都用于应对身上的沉重重压的情况之下，雷神的这个嘲弄笑容看起来极为艰难。 “怪物……你真的有灵魂吗？或者说……你真的有感情吗？在你那副强悍无比的躯壳之下……究竟还有什么东西？？？难道就只是空空如也的不成吗……” 伴随着他的话，从他的体内却平白生出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愤怒、不甘、狂热、固执、倔强……种种情感一并涌上了这位雷神的心头，昂扬而高涨的斗志促使他激发出了自己体内那更多的力量。 “神灵和人类都是一样，或者说，人类本就是模仿神灵的样子被塑造出来的。人有喜怒哀乐，神灵亦有喜怒哀乐，人会犯错，神灵亦会犯错，人会在无法战胜的强敌面前感到恐惧，神灵同样也会在无法战胜的强敌面前感到恐惧。” “但是，会犯错的人类同样也会改错，会恐惧的人类也同样会试图克服自己的恐惧、向自己所无法战胜的强敌展现出自己无畏的勇气，这种不断努力试图去克服自身缺陷、如金子般赤诚的宝贵品质，足以令任何一位神灵都感到尊重。” “神灵喜欢勇士，因为纵然身为神灵，我们亦会被这样的无畏勇士所鼓舞，被他们身上所洋溢的高涨热情和人类勇气所震撼，人类崇拜于神灵的无上力量，神灵又何尝不敬重于人类的勇气……” “但是……怪物！” “在你这具空壳之下！又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目呲欲裂间，雷神托尔爆发出了惊人的咆哮和低吼，伴随着雷神的咆哮，从他的双臂之上，前所未有的滂湃力量随之涌出， “无心的野兽，你无法理解感情，也没有感情，所以你不会恐惧，也不会因为喜怒哀乐而因而影响自己的力量，但与此同时……你也永远无法理解何为高涨的战意和昂扬的勇气，永远也无法理解面对恐惧、战胜恐惧、最后超越自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感受。” “我！雷神托尔！又岂会败在你这头怪物的手下！！！” 咬牙切齿的咆哮声中，托尔浑身上下遍布暴涨的青筋，肌肉虬结的双臂艰难的试图扛起自己上方不下亿亿吨的沉重巨物，而不可思议的，那亿亿吨的巨物也在被这位雷神所缓缓举起。 一寸，两寸，三寸…… 身上的如山重物，正在被这位目呲欲裂的神灵生生扛起，纵然身上肌肤都在这种沉重的压力对抗当中被撕裂，金色的神血散落，整个人都好似血人一般，也无法让人忽视展现在他身上的那股昂扬斗志。 纯粹、闪耀，无限璀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战士的竭力吼声当中，扛起身上重物的雷霆巨人身上无数雷电闪耀着，在璀璨的让人难以直视的耀眼白光当中，这位巨人终于撑开了大蛇上下两排的如山獠牙，随即飞了出去。 脱离了大蛇口中的雷霆巨人伸出手，那柄魔锤米约尔尼尔回到了这位雷神的手中，面对着自己面前的这条大蛇，这位雷神则将手中的魔锤高高扬起…… 无数的雷电，数不尽、遍布于整个天空、整片大海当中。 整个宇宙当中的雷电本就都是源自于这位雷神的力量，所有的雷电都只是从这个雷神体内散逸出去的一小部分而已，而当这位雷神将自身体内的全部力量都尽情的释放出来时会怎样呢？ 那将是前所未有的一股庞大力量，纵然世界开辟都不足以与这股汇聚了最强神灵的全部力量相媲美。 难以形容的雷电化作了无穷无尽的光，闪耀无比的光明当中，被灌入了无数雷电力量的魔锤米约尔尼尔则猛地朝着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大蛇轰了过去。 “轰！！！！！” 刹那间，天地一白。 粉碎万物、毁灭万物的纯洁白光当中，就连那柄坚硬无比的魔锤米约尔尼尔都顷刻之间被其中所蕴含的庞大力量所气化，庞大的甚至都可以缠绕世界的大蛇，那些坚硬的蛇鳞甚至都没能起到任何的阻挡作用，便被直接贯穿，直接让大蛇的庞大躯体都被生生一分为二。 “我耶梦加德……居然会……居然……” 剧烈的雷光当中，滂沱的血雨洒落，伴随着大蛇最后的不甘声音，庞大的蛇躯轰然之间坠落，一直坠落向那死亡世界当中。 耶梦加德，死亡。 而彻底脱力的雷神托尔则落在了大海之上的一处岛屿之上，无畏的战士摇摇欲坠的站起来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只能颓然的倒下，大口的吐着鲜血，望着自己头顶的天空，自嘲般的说着。 “这就是我的命运，同归于尽吗……嗬……真是个三流吟游诗人编出来的蹩脚故事啊……” 话语越来越弱，最终消失，只剩下了逐渐冰冷的身躯。 雷神托尔，死亡。 …… 即将倾颓的宇宙当中，唯有那么一小块的神国还勉强悬浮在空中，而此刻，一位恶神则正沿着台阶一步步踏上前方，在那里，是曾经的众神聚会议事的金宫。 第九十章 新的神王 “踏……” 身旁，无数的火焰在燃烧，一块块的土地在向下崩坠，骨瘦如柴的恶神，身上披着单薄的衣衫，艰难的喘息着，一步步的朝着那座仅有的还勉强矗立不倒的神殿——金宫而去。 而随即，他便面对了一位沉默的老对手。 “嗬嗬……海姆道尔，你打算阻拦我吗？就像是那个预言当中说的，你我互相厮杀，最后同归于尽？” 恶神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嘲讽的冷笑，而在他的面前，众神的守护者、也是他的老对手海姆道尔虽然阴沉的看着他，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多说话，而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神王奥丁在大战前，给我留下过一个命令和一段话……是关于你的，洛基。” 而看着面前的海姆道尔，洛基却沉默着，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呵呵……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是低笑，然后声音渐渐拔高，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的扶额狂笑了起来。 良久之后，笑声终了，他放下手，露出了一张狰狞的面庞。 “真是有趣啊，难道我的那位‘兄长’是留下了什么话，让我终止这场战争吗？但他不觉得已经太晚了些吗？” 海姆道尔不为所动，而是继续说道。 “神王让我问你……你觉得开心了吗？” 洛基的瞳孔微微一缩，然后表情越发冷漠了起来。 “这些根本就不重要……” “神王让我对你说：看看你身边的一切吧，阿萨园应该是毁了吧，人类世界大抵也塌了，精灵园坠落大海，地底的矮人王国也毁于一旦，大海当中到处都是浮尸，火巨人始祖苏尔特尔死前的火焰将整个世界树都烧到几乎死亡，天上的星辰所剩无几，到处都是流星，霜巨人和火巨人们也死的差不多了，神灵们损失惨重……” “你的三个孩子，芬里尔应该是和我同归于尽了，海拉则死于格欧费茵之手，耶梦加德和托尔互杀而死……” “现在，你开心了吗？” 伴随着海姆道尔的话，洛基的瞳孔当中多出了几分复杂。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空，那个被火焰所炙烤、破了巨大窟窿的天穹早已不复过去的蔚蓝模样。那些残存的星辰悬挂在天际之上苦苦挣扎，但还是不时有星辰脱落、坠入现世当中。 “你对我不满，为了几个孩子的处境，你一怒之下掀起了诸神黄昏，触发了那个最终的命运。我知道，其中有我的不对，我也无法再更多的苛责于你，但我想说的是……你还记得我们最初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如何期许的吗？” “呵，想打感情牌，不觉得太生硬了吗？” 洛基突然之间冷笑着，但谁也无法否认，他的脸上有些沉默。 海姆道尔并没有在意他的话，他的职责只是把神王的话告诉给洛基，仅此而已。 “命运的强大，你我已经深深体会过了，诸神黄昏是个谁也无法改变的命运，但我想了很久，却终于抓住了一个关键点……” “如果说，雷加鲁克（世界毁灭）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诞生的话，那么，这个死亡本身就暗示着生的希望。无论如何毁灭，人死了成为了骷髅，那其本身就意味着骷髅的‘生’，骷髅的死便是化作尘土，尘土得以诞生……万物循环轮转，周而复始，有其生必有其死，其死又意味着新生。” “旧世界的毁灭，亦意味着新世界的诞生，正如同那个延续了千万年的混沌世界毁灭了，新的世界也随之诞生了，而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新的神王，率领那些年轻的神灵们重新建造一个新世界，我相信你的智慧能够办到这一点。” 海姆道尔照本宣科的念着，当念到最后之后，这位众神守护者的脸上虽然阴沉依旧，但却没有什么敌意。 “洛基，选择吧。” 看着面前的洛基，这位众神守护者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很显然，神王奥丁已经对于洛基报以了全部的信任，将新世界诞生的希望全部建立在了洛基身上，倘若洛基拒绝，那么便只能是直接动手，所有神灵和生命都彻底灭亡，死于这场波及了整个宇宙的巨大火势当中；而倘若洛基放下仇恨，这个宇宙便还有希望，而这一切都只看洛基如何抉择…… 洛基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海姆道尔，你真的能够抛下过去的所有恩怨，服从我的命令，尊我为新的神王吗？” 海姆道尔微微皱眉，不满的说道。 “海姆道尔从不说谎。” 很显然，对于洛基质疑他的话，他感到了很不满。 但洛基却直接说道。 “我要你发誓。” 海姆道尔沉默着，然后他将右手紧握成拳，横放在胸口，一字一句的说道。 “海姆道尔在此发誓，愿意抛弃过往种种，服从洛基的命令，尊奉洛基为新的神王。” 洛基看着他，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迈进了金宫之内。 …… 当洛基迈步进入到宽广金宫之内后，眼前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位神灵和那个最上方的神王王座，出乎意料的则是，甚至还有几位曾经死去的神灵……光明神巴德尔和黑暗神霍德尔，这两位神灵已然放下了仇恨，再度以兄弟的身份回到了这个神之国度当中。 曾经的死亡世界，却成为了两位神灵的避难所，得以让他们逃过诸神黄昏，当初奥丁杀死了霍德尔，又是否是因为早已预料到了今天呢？谁也不知道。 太阳女神苏尔的女儿苏娜，森林之神维达尔，奥丁最幼小的儿子伐利…… 曾经人声鼎沸的阿萨神族，又或者说是整个宇宙，如今竟是只剩下了这么几位年轻的神灵。 而洛基则注意到了更多，这几位年轻的神灵，无一例外都是没有过多的牵扯到那些积年旧怨和众多混乱生活当中、洁身自好的神灵，奥丁所挑选出来的这几位神灵，显然都有着他自己的考虑。 而看着面前的洛基，几位年轻的神灵虽然眼里有几分警惕，但看着身旁的海姆道尔，显然，他们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情。 “你们愿意服从我的命令，遵从我为新的神王吗？” 面对洛基的话，几位年轻的神灵相互之间看了看，一一发誓了愿意遵从新神王的命令。 “那好……” 看着面前的几位神灵，洛基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我命令你们，集体自裁！” 愕然与惊讶笼罩在了这几位神灵的身上，但是，发下誓言的他们已经无力对抗洛基的命令，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愤怒，也难以阻止他们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举起了自己身旁的刀剑。 “洛基！你……” 海姆道尔怒发冲冠的看着面前的洛基，但他的手却已经无法自控的拔出了腰间的斩剑，然后，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而在他的面前，洛基则只是平静的走向上方，穿过几位仍在挣扎当中的年轻神灵，走向最上方的那个神王宝座。 “为……什么……” 海姆道尔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但洛基并没有回答他。 他怎么也想不通，世界已然陷入毁灭边缘，要么洛基答应他们的提议，重新建造一个新世界，要么就一起死，难道让他们自裁了，洛基就能够扛过这个已然濒临毁灭的宇宙，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了吗？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洛基开口，这位众神的守护者便已然自刎倒地，而伴随着他倒地的，还有另外几位年轻神灵。 穿过身旁那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洛基的脸上沉默着，望着自己面前的神王王座，喃喃道。 “为什么……难道就只是再重演一次早已发生过的事情吗，这种荒诞的宇宙，早就应该毁灭了。” 缓缓坐在这个神王王座之上，新的神王无声的俯瞰着身下的世界…… “我为神王……洛基！” 一个宏亮的声音，在这个天塌地陷、已然濒临毁灭的宇宙当中响起，宣告新神王的诞生。 第九十一章 世界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聪明的远远超乎其他所有同类的孩子，他总是沉默不语，形单影只，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些同类都愚蠢的让他难以想象，根本升不起什么认同感。 在他的眼里，整个世界都好像是被彻底看穿了结构的老旧玩具一样，除了无休止的战争还是战争，让他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无聊……乏味……单调……” 深深地厌恶感和自我厌恶感充斥在他的心中，他厌恶这个世界，更厌恶自己，厌恶这个内在空洞的自己，这个对于什么都没有兴趣的自己让他感到了深深地厌恶、甚至是憎恨。 他本以为，或许自己也就只能这样了，但知道有一天…… “嘿！你叫什么名字！” 他躺在大地之上时，头顶是一株老迈的大树，什么也不想管的男孩躺在地上静静地睡着，突然之间有一个东西砸到了他的头上，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却只见在自己头顶的大树树枝之上，站着有一个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那双无比清澈的眼睛正好奇的望着他。 在他的身上，不像那些神灵一样充满了冰冷而漠然的神圣气息，但也不像其他霜巨人那样野蛮而粗狂，而是洋溢着一种……极为独特的勃勃活力，与这个死气沉沉的混沌世界看起来截然不同。 “……洛基。”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半神灵半巨人的混血男孩，沉默了良久之后，简单的回应了一声。 “洛基？你很有意思呢！” 面前的小男孩好像没有听出他话语当中的深深排斥和冷漠一般，想了想，然后高兴的说道。 竖立的瞳孔当中闪过一抹愕然。 “我……有趣？” “对哦，你和其他霜巨人完全不一样！他们只会打架，你却很冷静，所以你很有趣。” 男孩跳下了树枝，然后站在聪明的小孩面前，这个拥有无比清澈眼神的男孩高声的说道。 “有趣……那你叫什么名字？” 聪明的小孩沉吟着，然后反问道。 “我？” 面前的小男孩先是歪了一下头，然后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自己的洁白牙齿，笑的无比爽朗。 “我叫奥丁！洛基，或许我们在此相遇就是命运的抉择啊！” “命运？” 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面前自称奥丁的小男孩，洛基懒散的嘴角微微勾起。 “洛基！和我一起去创造一个有趣的世界吧！” 在他的面前，奥丁猛然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兴奋的大声喊道。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去跟你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所以我说，那是世界啊！！！一个远比这个死气沉沉的沉闷世界，要有趣无数倍的世界啊！！！” 躺在地上的洛基仰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身影，微微眯起眼睛，但在朦胧的光线当中，却只能看到一个仿佛全身都笼罩在光芒当中的人影，正如同他脸上所洋溢的灿烂笑容一样耀眼。 “有趣……的世界吗？” 心中仿佛有所触动一般，男孩喃喃道。 “对！一个永远不会无聊、永远不会乏味、无限精彩的世界！” 看着身旁躺在地上的男孩，洋溢着炽热激情的奥丁看着面前不过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却毫不犹豫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洛基，我们一起去创造世界吧！！！” …… 火，无尽的火焰在燃烧。 失去了支撑的宏伟巨树在缓缓地倾斜，它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以至于这种单纯的坠落也要耗费千年、万年的岁月，但无论再怎么缓慢，这一天也终有一日会到来，谁也无力阻拦。 所剩无几的星辰从残破的天穹之上一颗颗坠落向燃烧的大地，充满毒气的海洋之上飘满了绵延千万里的浮尸，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漏洞的天穹再也无力保护这个宇宙了，无尽的天外混乱从破碎的漏洞泄入，以加速这个世界的死亡。 曾经无限繁华的世界此刻早已化为废墟，神死了，巨人死了，怪物死了，所有的生命都死了。 到处都充斥着鲜血、尸体与火焰，那些美丽的、丑陋的、善良的、邪恶的、恐怖的、亲切的……所有的所有，都在那场最后的大决战当中死去了。 而在这片废墟及其燃烧的火焰大地之上，却仍然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仿佛在疲惫而艰难的前行着。 在这个身影的身旁，遍布火焰的大地之上到处都倒着各个不同的尸体，有的残缺不全，有的面目狰狞，但无论他们生前如何，是神灵还是巨人，此刻全部倒在了这个被火焰所侵蚀的战场当中。 疲惫的瘦弱身影从这遍布尸体的战场当中一步步穿过，目光当中带着深深地茫然，甚至还会被尸体和骨头绊倒、摔上一跤，但在那瞳孔的最深处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意志在始终支撑着他屹立不倒一般。 瘦弱躯体早已在战斗当中伤痕累累，但他却始终咬牙一步步的走下去，摔倒了，那也不过是再站起来而已。 有一件事情，他必须要去搞明白。 为了这件事情，纵然付出再大的代价，纵然是亲手摧毁这个自己和奥丁一点点塑造起来的这个世界，他也在所不惜。 奥丁所追求的，是让这个他所亲手创造的世界永远的延续下去，但他所追求的，却是一个真正自由而精彩的世界……而不是无知无识待在这个被命运所编制起来的、名为“世界”的囚笼当中。 当这个被他所一手创造的美丽世界却沦为了他的囚笼的时候，他宁可将这个美丽却虚伪的世界亲手砸碎。 然而…… “噗……” 脚边，一声轻响传来，疲惫的人影本能的朝着脚边看了一眼，而随即，那双茫然而空洞的瞳孔却随之凝固了…… 在他的脚旁是一具尸体，浑身上下都遍布伤口的尸体上，涌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而看着这具尸体，茫然瞳孔的主人干瘪开裂的嘴唇却无声的颤抖了起来。 他张了张自己的嘴，想要喊出那具尸体的名字，但却犹如是被搁浅到了岸上的鲶鱼一样，嘴唇开合着，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出那个简单的名字。 “啊……” 试图伸出手，但手臂却莫名的不听使唤，仿佛是在恐惧，唯有那个从沙哑喉咙当中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声音。 “海拉。” 在他的脚边，是他的那个小女儿海拉的尸体，身为死亡世界主宰的海拉，亦在这场终极的决战当中逝去，彻彻底底的回归到了大地当中。 在三兄妹当中，唯有海拉最为尊敬自己的父亲，因为她是唯一能够感受到自己父亲心中的那种孤独感和寂寞感的人，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父亲体内所蕴藏的深沉智慧，那远远超乎所有生命想象之外的智慧。 为此，主宰死亡世界的她本不必参与到这场生者之间的终极决战当中，海姆冥界本就是世界树所扎根的苍白大地当中，自远古混沌世界就早已存在，纵然世界树彻底倾斜、宇宙毁灭也无法影响到海姆冥国的存在。 主宰一切生者的神王，与主宰一切死者的冥王本就是对等。 然而，为了自己父亲心中的那份渴望，这位本可不朽的冥王却率领亡灵大军加入到了这场终极决战当中，而现在……她死了。 而望着自己小女儿的尸体，洛基的嘴唇颤抖着。 终于，他就像是体力不支了一样，无力的跪倒在了这个死亡的世界面前，他茫然的扫视着面前逐渐崩坏的世界、这个正在走向死亡的火焰世界，茫然的瞳孔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脸，终于绝望的失声哀嚎起来。 “……” 在面前燃烧着的世界前，火光摇曳间，单薄的背影匍匐在地上，身体颤抖着，如同孩童一样无助、哭嚎着。 …… 智慧泉边，发须皆白的智慧巨人密弥尔正在用手中的鹅毛笔，在古老的羊皮纸静静地书写着什么，纵然世界即将毁灭，他的脸上也不见动容，唯有平静。 这位智慧巨人的举动，谁也无法理解，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而就在他书写的时候，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密弥尔。” 笔尖停下，抬起头，在密弥尔的面前站着一个单薄的人影，而望着自己面前的人影，这位智慧巨人则不见任何惊讶的微微低下了头，以示自己对于新神王的敬意，口中则缓缓地说着。 “神王陛下……” 在他的面前，面容平静的神王看着自己对面的年迈巨人，口中喃喃道。 “密弥尔，你告诉我，什么是命运？” 第九十二章 命运的囚徒 他的脸上带着深深地疲惫和茫然，而看着自己面前的新神王，智慧巨人则平静的将自己手中的羊皮卷放下，然后看着他缓缓说道。 “一切皆是命运。” “诸神黄昏是命运，你成为神王也是命运，奥丁的死是命运，宇宙当中的一切，都早已有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了一切，神灵，凡人，谁都挣脱不开这注定命运的枷锁。” “诸神黄昏前，奥丁曾经问过我，他心中所想之事能否成功，我知道，他想问的是能否在旧世界毁灭之后重塑一个新世界，那时，我说不能说，他以为是因为有可能，但实际上……却是因为未来的新神王不允许让我说出口，说出那个宇宙覆灭的结局。” 他轻声的说着。 在这位能够知晓一切可能性的智慧巨人面前，过去、未来、现在都是一体，没有区别。 但在他的面前，洛基的脸色却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允许你说出口？” “因为我已经看见了，看见了那个注定的未来。” “如果我允许你说呢？” 洛基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做不到。” 但是，密弥尔却摇了摇头，他的语气无比确凿，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新神王说道。 “就好像诸神黄昏一样，你和奥丁都竭尽全力的试图阻拦诸神黄昏的到来，但它却终究还是到来了，因为这就是命运……洛基，你告诉我，你真的允许我说出口吗？” 望着面前的智慧巨人，洛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的拳头慢慢攥紧，长长的指甲渗入血肉当中都不自知。 “那我与奥丁最初的相遇是因为什么？” “因为命运。” “伊米尔的死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命运。” “诸神黄昏是因为什么？” “因为命运。” “……” “那我在这里向你发问，那又是因为什么？” “你在这里向我发问，同样也是因为命运。” 无论洛基问什么，密弥尔都只是闭上眼睛，如同机械的木偶一般平静的回答着。 而很显然，密弥尔的回答丝毫不能让洛基感到满意，他的拳头死死握紧，难言的愤怒充斥在他的心头。 “命运……命运？哈……哈哈哈哈……” 他气极反笑，这位新的神王看着自己面前的智慧巨人，已然是怒到了极点。 “密弥尔，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我只不过是命运手中的提线木偶而已？” 闻言，年迈的智慧巨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看着自己面前的神王，苍老的眼睛当中静如湖泊，一字一句的说道。 “洛基……是什么让你以为你不是命运的囚徒？” 智慧巨人的话并不大，却直接令洛基的动作为之一滞。 望着自己面前的洛基，智慧巨人静静地说着。 “你试图用一个域外的灵魂来干扰命运，然而……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试图反抗命运这个行为本身，本就是命中注定的吗？” “生是命运，死是命运，顺是命运，逆是命运，一切皆是命运，一切也都早已在冥冥之中便已经注定，” “你的挣扎远远不止这一次，在所有的过去和未来当中，你都在竭力的试图反抗命运。我看见，你亲手促成过与奥丁的和解、将那个黄金盛世一直延续了百万年，但仍然有一天，青春树枯萎，众神衰老死去，世界终究也难逃诸神黄昏的降临。” “我看见，你成为了神王，竭力试图率领残余的众神再度开启一个新世界，重新扶稳世界树、塑造一个新世界，但不过万年之后，新的年轻众神们也再度陷入堕落与腐朽当中，这一次，你的那些子嗣和那些巨人们亦在死亡世界当中蠢蠢欲动，那头大蛇再度爬出死亡深渊，魔狼威风凛凛，欲将众神彻底吞噬……一切皆不过是推延了万年而已。” “你命中注定要反抗命运，命中注定要推翻加附在你身上的命运，洛基啊，你本就是一个囚徒，和奥丁一样，和这个世界一样，都只是被命运所囚禁的囚徒。” “一个出发的旅人，无论它中途走过什么样的路，看到过怎样的风景，但最终，他的终点也都是可以确定的……这个终点，就是注定的命运。” 密弥尔看着面前死死攥紧拳头的洛基，却只是叹息着，然后，他轻轻地拾起了自己放在身旁的羊皮卷，然后说道。 “这是我在你来之前所写的东西，你看看吧。” 语罢，便将手中的羊皮卷丢向了洛基。 洛基伸手接住，然后，他便低下了头，而仅仅是第一眼……这位神王的瞳孔便为之收缩了起来。 “洛基：‘密弥尔。’” “我：‘神王陛下……你辜负了奥丁的信任。’” “洛基：‘密弥尔，你告诉我，什么是命运。’” “……” 不重的羊皮卷上，却清晰地写着他与密弥尔之间的每一句对话，每一句对话都毫无疏漏，而看着这些对话，洛基死死地咬紧嘴唇，拿住羊皮卷的手在不自然的颤抖着。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无形的庞大事物从手中的羊皮卷当中涌出…… 那个主宰万事万物的、名为“命运”的绝对存在。 “这……这只是你施展的法术而已。” 虽然洛基在极力的试图掩饰，但貌似平静的声音当中仍然难掩那颤抖的音色与那个茫然的心灵。 密弥尔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洛基，你同样也通晓法术，你应该看得出，我并没有施展任何法术来蒙骗你。” 听着密弥尔的话，洛基的眼神当中闪过了一丝复杂。 他明白，密弥尔确实没有施法欺骗他，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他越发无法接受。 良久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毅然丢下了自己手中的羊皮卷，不再去看那个书写着自己命运的羊皮卷，望着自己面前安静坐在智慧泉边的智慧巨人，他的目光当中带着某种莫名的复杂，仿佛坐在那里的不是一个老者，而是命运…… 然后，他向着密弥尔伸出了自己的手，在他的手中仿佛握着什么东西。 “密弥尔，在我手里有一只幼鸟，你告诉我，它是死的还是活的？” 第九十三章 真相 智慧巨人默默地看着面前的洛基，却没有直接回答。 洛基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密弥尔回答说是“活的”，他就把手里的鸟给捏死，如果密弥尔回答说是“死的”，他就张开手，把手里的鸟给放出来。 而这更深次的含义，却是洛基对于命运的一次试探，他在试探命运究竟拥有多强的力量。 是真的一切未来皆是命运？还是说有些未来是命运、有些未来则不是？那么是不是命运，这是与不是之间的界限又在那里…… 这位多智而诡诈的神灵，在谨慎的试图窥探命运的极限。 而密弥尔则只是看着面前的神王，然后轻声说道。 “洛基，你的行为都毫无意义，命运并非你去试探和揣摩就能窥探到的，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种种试探和揣摩都已经写在了我的那卷羊皮卷当中了。” “然而，我亦同样依照我的预见来回答你的话，正如同是戏剧一般，演员在舞台之上只能是按照剧本来行动，纵然明知虚假亦无能为力，我等是被丝线所牵引的牵线木偶，亦是命运掌中的玩物。” 然而，对于密弥尔的话，洛基却是置若不闻，只是紧紧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智慧巨人，然后继续说道。 “那么……请你向我揭示命运究竟是如何抉择我手中之物的未来吧……” “是生？还是死？” 他看着智慧巨人，手再度往前推了推，而竖立的蛇瞳则在缓缓收缩，当中带上了一抹狰狞。 神灵也会衰老，不过神灵的衰老并不是因为肉体的衰老，而是因为心灵的衰老，心老了，神灵也就自然衰老了，但洛基……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年轻人的外表。 在他的体内，始终燃烧着一股不灭的激情和渴望，对于那个自由而无限精彩的世界的向往。 奥丁或许可能忘了，所有的神灵也都可能忘了，但他却始终都没有忘记，他渴望的是一个无限精彩、永不乏味的世界，而不是一个被命运所设计的名为“世界”的囚笼。 他，绝不会甘心做一个囚徒。 而现在，就是他向命运发起自己反抗的时刻。 “是生？是死？” 两个答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密弥尔回答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而注视着洛基那双燃烧着的狰狞瞳孔，智慧巨人则摇了摇头。 “不是生。” “不是生？” 洛基望着自己面前的智慧巨人，嘴角勾起，狰狞之色越甚。 “但也不是死。” “也不是死？” 洛基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是有些不明白智慧巨人所说的意思一样，但他身上的危险味道却是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无视了面前蠢蠢欲动，浑身上下充满了暴戾气息的神王，智慧巨人又一次的摇了摇头。 “洛基，其实你很明白，你的这一点小小试探是没有意义的，你寄希望于如尼符文的力量，妄图蒙蔽我的感官，让我误以为在你手中真的有一个幼鸟，然后试探我究竟是不是真的能够知晓一切，但这点伎俩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的洛基，继续说道。 “如果我无法看不到一切的可能未来，那么就证明我所说的并非命运，自然可以有机会被打破；但是……洛基，纵然是近乎无所不能的如尼符文也无法抗衡命运的力量，所以……” “在你手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随着他的话语，在他的面前，洛基的眼神当中充满了复杂，身上的暴戾气息逐渐散去，垂下手，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沉默的神王。 在密弥尔的面前，洛基低下了头，仿佛是被智慧巨人说中了一般，在命运的面前无奈的选择了投降，而密弥尔则只是叹息着。 而就在这时…… “呵呵……” 洛基低着头，先是用左手捂着自己的额头，然后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他的轻笑声中充满了畅快和释然，笑声也越来越大。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逐渐攀高，然后最后洛基笑的仰起头，身体甚至都在随之疯狂颤抖了起来，而笑到最后，则是取而代之化作了近乎非人的枭笑声，似哭似笑的病态狂笑声中，带着深深地狰狞。 而看着面前的洛基，密弥尔突然之间隐隐感到仿佛有哪里不对。 “老东西，你果然还是有些东西是你所不知道的……” 而就在这时，洛基的狰狞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放下了自己的右手，洛基的脸上带着近乎冰冷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毫无失败的黯然，反而是充满了一种张扬肆意的气息，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向着老巨人摊开…… 而密弥尔看着洛基手掌心当中的东西，万年不变的沉默脸庞之上逐渐浮现出了惊愕与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 这位洞彻万事万物的老巨人几乎失语一般道。 在洛基的手掌心当中，赫然是一颗正在静静跳动着的鲜红人类心脏。 鲜红的血肉，光泽好似是刚刚脱离下来的一样，甚至还在某种力量依仗之下继续跳动，没有失去活力，就好像这颗心脏还活着一样。 “老家伙，你能够看穿一切的未来和变数，洞察所有的如尼符文，任何的法术和事物都无法蒙蔽你的双眼，所有的未来都在你的面前敞开了大门，你自以为操纵了这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躲藏在黑幕当中从容不迫的主宰着一切，然而，在这宇宙之间却也依然还有一些东西是你所无法看清的。” 与此同时，洛基冰冷而狰狞的声音传入了这位老巨人的耳中。 老巨人从那短暂的愕然当中回过神来，听着洛基的话，他的心中首先浮现出来的便是深深地荒缪，每日都会饮用一杯智慧泉泉水的他，早已能够洞彻一切的事物和知识，无论是这个宇宙当中的事物和知识，还是其他宇宙当中的事物和知识，一切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怎么会还有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等等，难道是…… “没错！就是你身旁的智慧泉！” 仿佛看出了老巨人的想法，洛基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狰狞而疯狂的笑容，他的手指扭曲和颤抖着。 “命运？无法更改的宿命？诸神黄昏？？？” “其实不过是一场规模宏大的献祭仪式，以整个宇宙、无数的神灵和巨人、所有的生命和灵魂，用这场史诗悲壮的决战，以命运之名，向某个你甚至都不敢想起、更不敢提起的宏伟存在献上的巨大献祭仪式而已！！！” 密弥尔的脸色苍白的站起身，忍不住后退几步，老迈的身躯险些跌倒，但相比起自己险些跌倒，他更在意的却是洛基所说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怎么会知道？你只知道我喝过了智慧泉的泉水，却不知道我甚至是直接进入到了智慧泉的最深处……看见到那些眼睛……” 洛基的瞳孔缓缓放大，莫名的有一种恐怖感和狰狞感。 “那数不胜数、成千上万个我兄弟、奥丁的独眼幻影！” “纵然你可以和伊米尔联手抹除整个宇宙当中的所有痕迹，将所有的尸体和亡灵都重新埋葬进大地当中，然后一起逆转时间、重新跳转回那个最古老的过去，重复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但这个独立于时空之外的智慧泉却依然记录着那些所有存在于智慧泉当中的东西，包括我兄弟所献祭过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那只独眼……” “密弥尔，我的兄弟奥丁喝下了智慧泉的泉水，将自己的眼睛献祭给了智慧泉，获得了知晓过去未来现在的所有命运；而你，则得以看见所有的一切可能；而我，洛基，却在那智慧泉的最深处看见那些根本无法被任何神灵和人类所理解、唯有我这位最聪明的神灵方能理解一二的禁忌知识。” 他的手指颤抖而扭曲着，然后他将手举起，然后在密弥尔的愕然目光当中将手指直接插进了自己头部，深深地插进了那个被人类称为大脑、视为一切智慧源头的器官当中，在手指搅拌大脑的剧痛与模糊的意识当中，洛基则疯狂的笑着。 “人类将数字从1划分到9，自以为将一切的数字都纳入其中，然而，却又一个无比诡异的事情，那就是世间所有的数字、本应该均等存在的数字却从来不曾均等存在过！” “在世间所有的数字当中，1出现的概率为30.1%、2出现的概率是17.6%、3出现的概率是12.5%……直到最后的9，出现的概率只有4.6%，何其愕然！门牌号、名字、物理常数、化学常数、人口数、统计、股票、河流长度、报纸销售数量……将整个世界上所有的数字全部总结一下、在这些被认为随机分布的数字里，1出现的概率居然要占据几分三分之一！” “为什么？？？因为数字根本远远不止这么几个！数字一共存在有45个！其中有15个数字都是隐匿在1当中，被某种力量所隐藏了起来！！！” “整个世界！全部都是假的！！！” 在洛基狰狞而疯狂的愤怒声音当中，已然在大脑剧痛感当中视野模糊一片的他，面前的一切影像都仿佛变成了另外一种疯狂而怪诞的世界…… 脚下，遍布着无数的暗红色血肉和蠕动的紫色血管，耳畔的所有声音都成为了扭曲而怪异的恶心怪声，而仿佛是智慧泉的地方则被一个散发着恶臭气息的腔道状事物所取代，在那个深不见底的血肉腔道里面，满是类似软体动物分泌液一样令人作呕的粘稠液体，而那个血肉状的东西甚至还仿佛有生命一般的不时蠕动着。 第九十四章 无尽的循环 (想要制造一个完美的收尾，还真是很麻烦，不过总算是把逻辑全部想通了，不再卡文) 而在洛基的面前，密弥尔则看着他，在这位洞彻一切可能性的老巨人眼中，面前的洛基在众多的未来影像中扭曲错乱，不，非但是未来，就连过去都在伴随着洛基的话而随之晃动。 平心而论，老巨人能够看出一切的过去未来现在，无论宇宙内还是宇宙外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其所说的话说是命运也绝不为过，然而，整个宇宙当中唯独有一种事情是这位老巨人所无法看穿的…… 一切和那个他所不敢提及的存在相关的东西，他都几乎难以预见，因为他的智慧本就是从智慧泉当中获取的，而智慧泉又不过是梦呓声的主人那一点点微弱力量外泄造成的而已。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原本平和的身上透露出深深地寒意。 “你究竟知道多少。” 苍老的声音阴冷漠然，已不似刚开始那般平和，甚至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呵斥语气。 “知道多少？凡是你认为我可能知道的，我都知道，你认为我不知道的，我也都知道。” 洛基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老巨人，肆意的笑着。 “老东西，你告诉我的那个兄弟，说诸神黄昏的到来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诞生，有其生则有其死，这话本没有错，但是……你却隐瞒了一件事情，真正的最早源头究竟是什么？” “世界的诞生是因为伊米尔的死，伊米尔的死又是因为它最初的诞生，而伊米尔的诞生又能继续往上追溯到宇宙中最古老的那道鸿沟，那么……鸿沟继续往上追溯呢？这个宇宙诞生之前呢？又是因为什么……” 他的瞳孔缓缓放大，逐渐化作了狰狞之色。 “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切不对劲的……就是在伊米尔死的时候啊，因为太不对劲了，我居然在那个时候恍惚之间看见到了两个一闪而过的身影，那时我甚至以为是我看错了。” “直到我因为疑虑而偷偷隐身跟在奥丁身后，喝了一口智慧泉的泉水、甚至是直接潜入到了智慧泉的最深处，看到了那数不尽的独眼幻影，感受到无尽的隐秘知识之后，我才明白……那是奥丁和芬里尔在诸神黄昏当中一路追逐到了那个最原始的起源啊。” “换言之，倘若没有诸神黄昏，奥丁和芬里尔就不会一路在时间长河当中争斗、追逐到那个最古老的起源，也就不会有这个宇宙的诞生，也就是不会有伊米尔的诞生，也就不会有这个世界的诞生，更不会有我洛基和神王奥丁，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了诸神黄昏……” “呵呵……密弥尔啊，我实在是不得不感叹你的厉害，居然能够想到把整个宇宙的时空都形成了一个闭合的环，无始无终，你将原本线性的时间生生扭曲成了一个环，而诸神黄昏，则又是用于安抚那个正在时间尽头当中沉睡的伟大存在的献祭仪式，以避免始终吃不到东西的它最终醒过来。于是，每当诸神黄昏这场宏大献祭结束之后，便是整个宇宙又溯回到最初的时候，所有的死者都回到了土地当中，你和伊米尔也随之睡去，等待着无数年之后的又一次苏醒，借以逃避那个让你们恐惧的存在。” “宇宙的终点诸神黄昏，同时也就是宇宙诞生的起点……所有的因果都因此联系到了一起，因此想要触碰其中的任何一环，都会导致层层相扣的因果宿命一路上溯回去，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从中挣脱出来，所以，纵然奥丁坐拥近乎无所不能的如尼文字，也只能是徒劳无力，因为如尼文字能够做到几乎所有事情，却唯独不能让奥丁自己否认自己。” “真是巧妙的算计，真是好大的手段。” 而说到最后，洛基的声音变得越发嘲弄了起来，同时，还带有一股深深地愤怒感，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被戏弄感。 在他面前，密弥尔则是沉默着，然后，他缓缓道。 “洛基，你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一切，你就因为明白我们的无奈……” “就因为那头怪物在时间尽头处沉睡，而倘若让时间一直往前流逝，整个宇宙都会随之落入到那个怪物的口中，所以你们就害怕了？” 但洛基却只是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老巨人微微皱眉，然后他试着用一种和缓的声音说道。 “洛基，你应该明白，被那个存在吞入腹中的结局，可远远不只是死亡这么简单。” “想想吧，洛基，对于我等而言并不存在真正的死亡，不过是躺回到大地深处，陷入沉睡而已，可被那个沉睡在时间尽头的存在所吞噬，就远远不止是死亡了。” “然后再继续重复这一次又一次的荒诞循环？” 可面对老巨人的示好，洛基却只是再次讥讽道。 老巨人的脸上带上了几分阴沉，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洛基，我很欣赏你的智慧，居然能够在这无数的循环之后挣脱开，意识到不对劲，但你又能做些什么？命运早已注定了，诸神黄昏必然到来、你的必然死亡、奥丁的必然死亡，纵然偶有波折，正如同你所做的这些一样，但那又能如何？诸神黄昏必然到来，因为世界必须诞生，不然便不会有你们的存在，更不会有诸神黄昏本身……你以为在这无数次的循环里我见证过多少事情的发生？你以为你能够挣脱开这个因果不断自我循环的时空环吗？” 而与此同时，小小的智慧泉，突然开始震动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响彻宇宙的轰鸣声，智慧泉外的世界在随之震动。 “轰……” 看了一眼头顶，老巨人脸上的些许焦虑随之散去，再度恢复了轻松，他继续说道。 “那个无敌的巨人——伊米尔已经苏醒了，所有的幸存者和死者都将被他埋葬进大地当中，这一次，他可不会再故意被你们三兄弟所杀了，况且你们三兄弟也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而已。” 但望着面前的老巨人，洛基的嘴角却只是泛起了嘲讽的笑。 “老东西，你自以为掌握了一切的智慧，但是，你所掌握的都不过是常理所能理解的智慧而已，那些你无法理解的智慧，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奇妙。” “老家伙，你以为你为什么看不见这个心脏的存在？我不过是在用如尼文字故布疑阵而已，你看穿了如尼文字，但你却完全看不见这个心脏，你以为是为什么……” 老巨人望着那个在洛基手心当中的人类心脏，瞳孔微寒。 在这个人类心脏的上面，他隐隐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就好像……好像是…… “噗通……噗通……” 面前心脏静静地跳动着，但老巨人的眼睛当中却逐渐泛起了深深地恐惧感，而能够让他感到恐惧的源头只有一个…… “你只知道我不过是从域外拉来了一个人类的灵魂，但你却不知道，当那个人类的灵魂与野兽的灵魂混杂在一起之后，便居然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反应，那种与那个时空尽头的怪物极为相似的感觉。” 洛基的狂笑声逐渐在老巨人耳畔越发肆意了起来，但相比起洛基的肆意，老巨人的心中却是深深地恐惧。 一个新生的怪物。 “洛基，你疯了吗……你知道我们把这个宇宙一次又一次的循环，花费了多么大的气力吗，你居然要把这个永远不死的宇宙毁灭？！！” 老巨人的声音当中带上了深深地愤怒，而与此同时，在他的身旁也浮现出了三位命运女神的身影，而此刻，这三位美丽的女神却全然不见平日的安静，反而是身披甲胄、手执武器，警惕的看着面前的洛基。 一个老巨人，三位命运女神，还有那位苏醒的巨人伊米尔，面对一个身体虚弱的神王，看起来结果不言而喻。 然而，面前的洛基却出奇的冷静，他看着面前的老巨人，然后轻声说道。 “密弥尔，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无限循环、借以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真的还有任何意义吗……孟！！！” 声音的最后，他猛然之间抬高了声音道。 孟？ 尚未等这位老巨人想明白，刹那间，他的身上便笼罩了一股深深地黑暗，随即身上一痛…… 在洛基的面前，那由一根根好似山峰的白骨所构成的庞然大物，一头依稀能够看出蛇头模样的骷髅头正在将那四个相对于他而言，渺小如微尘的东西给直接吞了下去。 第九十五章 一点残渣 时间回到数千年前…… “耶梦加德，或者说……孟，在你眼里，命运究竟是什么？” 闻言，原本已然闭上了眼睛的大蛇再度睁开了眼睛，森冷的瞳孔俯瞰着它身下的渺小人影，但它睁开眼睛的原因却不仅仅只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随之一同浮现在了它脑海当中的声音。 …… “啊啊啊……洛基，你居然……” 在被大蛇吞噬的最后，惨叫着的密弥尔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挣扎着尖声叫道，但尚未说完，这位几乎窥见了一切时空的智慧巨人便已经连同他的三个女儿一同被暴戾的大蛇所吞噬进了腹中。 而大蛇庞大头颅的身下，瘦弱的洛基则漠然的仰望面前的一切，眼睁睁的看着头顶的密弥尔被吞噬掉，然后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密弥尔，你自以为能够让整个宇宙都在这个无限循环的时间当中轮回便能够高枕无忧，但是啊，我说过了，你所获得的不过是常理所能够理解的智慧。智慧宛如大海，而常理所能理解的智慧便如同是一座小岛，你居住在这小岛之上，所见所闻所知所历无一不是在这小岛之上，你自誉为洞彻万物，但于我眼中，也终究不过是无知无识的蠢人而已。” “你只知时间始终在无限重复，但却不知道，时间之上更有时间，时间，从来不仅仅一种，那个沉睡在时间尽头的存在已然等待的有些不耐烦了……纵然献祭仪式再宏大，但倘若诸神黄昏重演上千上万次的话，也终究会让那个存在感到厌倦的……密弥尔啊，你说我是命中注定反抗命运之人，你确实没说错，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命运，但并非是你所想的那个命运啊，是那个存在挑选出来终结这一切的一个工具。” “你我……皆不过是命运的囚徒而已。” 说道最后，洛基的语气莫名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喃喃的说着。 而在洛基的头顶，脊背之上一座座骨峰林立的大蛇倒是对于他所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只是随意的打了个鼻息而已，但这个死亡的生命无法像它生前那样一个吐息便是风暴，反而是化作了猛烈地彻骨阴寒。 在它的空洞眼眶当中无喜无怒，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有身上的那种冰冷漠然的俯瞰气势，或者说，这才是祂的本性。 祂在诸神黄昏当中尽情的宣泄自己，将自己身为耶梦加德的暴戾、贪婪、疯狂、狰狞，全部都在与雷神的那一战当中所葬送，埋葬进了死亡当中，剩下的，便是这深深地漠然与冰冷。 既非是人，亦非怪物，而是一种本质的东西，就好像是……天一样。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非善非恶，只是冰冷漠然的俯瞰着一切。 “命运？无聊的东西。” 震颤的空气当中，低沉的声音传入了洛基的耳中，而洛基也很明显的听出了大蛇的嗤笑味道，很显然，在这头大蛇的眼里不存在命运这种东西。 不过，洛基倒也不以为然，而是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 “孟，在你眼里，死亡是什么？你会畏惧它吗？” “死亡？那不过是我的一次沉睡而已，就好像人类累了就要休息一样，死亡就是当我感到疲乏的时候，生死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又怎么会畏惧死亡？难道你会畏惧睡觉吗？” 低沉的语气嗤笑着，当中带着深深的傲慢与轻蔑。 洛基随即笑道，一如早已预料到了大蛇的回答一般，继续说道。 “所以说，你也无法理解我们对于命运、那无可抵抗的力量的深沉感受啊，你不畏惧死亡，也不在意命运，因为在你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人类的感情，你本就只是一头无心的野兽而已……” 说到了最后，洛基看向了面前由无数座骨峰所构成的庞然大物，望着它的体内……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空的啊。” 说到最后，洛基的声音笑了笑，仿佛带有某种深意。 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手中是一颗正在静静跳动当中的人类心脏，静静道。 “孟，这是你身为人类时的感情，我借用了一下……现在，我物归原主了。” 而在洛基面前，大蛇则缓缓低下了头颅，过于庞大的头颅令整个智慧泉的上空都被森森白骨所填满，空洞的眼眶令人看的不寒而栗，在大蛇的俯瞰之下，那颗心脏与自己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出乎意料的是，望着那颗人类的心脏，大蛇却是发出了低沉的笑声，笑声逐渐抬高，震耳欲聋的笑声掀起了阵阵旋风，仿佛是在讥讽。 “洛基，你是不是搞错了些什么？这种东西，与我而言不过像是人类褪下的指甲，又如同是进化成人类前的猿猴喜欢抓虱子，不过是被我在超越人类之上后所舍弃掉的一点残渣而已，我又岂会在乎？” 声音当中，带着深深地自负与傲慢。 而洛基则看着他道。 “一点残渣……吗？呵呵，既然如此，那就舍弃吧。” 说完，他的手随手画出一个如尼文字，刹那间，身旁的空间便形成了一片虚空，然后，他便将这颗心脏给随手丢进了这处连接无数宇宙与世界的虚空当中，任由其在时空当中随波逐流，漂流到某个不知名的空间当中。 抬起头，仰望着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洛基的嘴角勾起，然后笑道。 “希望你不会因为有一天后悔而去寻找吧。” 而在洛基的面前，傲慢自负的怪物则只是随意的喷吐出阵阵阴风，对于洛基的话全不介意。 “轰隆隆……” 与此同时，在智慧泉外响起了轰鸣的巨响，那是整个世界树都在逐渐向着那位无敌的巨人恢复时所产生的震动，整个宇宙都在震动，沉睡了无数万年的无敌巨人终于苏醒了。 上一次，他的沉睡，昭示着整个世界的诞生，而这一次，他的苏醒，将昭示着整个世界的毁灭。 然而，此刻在这个宇宙当中也仅仅只有零星的几个幸存者了而已。 洛基看向了智慧泉的上空，依稀能够看见那棵无限庞大、支撑了整个九大世界的世界树正在逐渐化作一个巨人…… 第九十六章 最后的终末 “如密弥尔所言，在这个扭曲的环形时间当中，所有的人都已然注定了死亡，无论是我，还是奥丁，还是耶梦加德，又或者海拉、芬里尔、托尔……所有生命都注定了死亡。但换言之，当所有的生命都死亡之后，在宇宙再度被溯回到最初的源头之前，这个注定的命运便会短暂的出现一丝漏洞，命运将会陷入到混乱当中。” “这个漏洞，本应该会由那位无敌的巨人伊米尔来弥补，所有的幸存者都会被它所清除，从而彻底宣布整个世界的毁灭，然后，整个宇宙再度朝着时间的上游溯回，回到最初的开始，然后重新开始又一次的轮回……” 望着那个巨人，洛基的眼神当中有些复杂，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你想让我去和那个巨人伊米尔争斗？” 低沉的声音响起。 “对，身为耶梦加德的缠绕世界之蛇已然死去，正如同那个命运一样，死于与雷神的决战当中，而在这里的则是一个名为孟的怪物……我没有对抗命运，而是顺从了命运、利用了命运啊。” 说着，洛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落寞。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你的话？” “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在输给雷神托尔之后，还能够如此平静的接受，而不去试图找谁发泄一次。” 听着洛基的话，空洞的眼眶俯瞰着身下的渺小身影，最终无声的张开了嘴笑了起来。 “有趣……洛基，你确实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啊。” 说完，在狂笑声中，全由白骨构成的怪物随即便昂起上身，从死亡深渊当中爬出来，冲向了那个无敌的巨人，从始至终，它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会输。 而那个苏醒的巨人则同样睁开了眼睛，看着正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庞然大物，瞳孔当中漠然而冰冷。 几个呼吸之后，整个宇宙便都被两个庞大无比的怪物激斗之时所发出的声音和吼声所充斥了。 …… 而默默地看着智慧泉外的两个怪物，洛基则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智慧泉。 在他的眼中，常人眼中充盈着清澈泉水的清泉，却是一处充斥着腐朽与恶臭气息、满是粘稠分泌液体一样的腔道，周围的环境也好像是某种血肉组织一样，遍布青色的血管和暗红色的血肉，而这个腔道的最深处究竟连接着什么？就连亲自潜入到最深处的洛基也不知道，它只能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这处智慧泉与那个时间尽头的存在有所关联。 俯下身，望着面前充斥在腔道当中的粘稠分泌物，洛基伸手将其捧起，然后仰头饮下。 奥丁将自己的一只眼睛献祭给了智慧泉，从而获得了可以看见过去未来现在的智慧；而密弥尔则每天饮用一杯智慧泉，从而获得了无限的智慧，几乎是洞彻万事万物的全知者。 然而，无论是奥丁还是密弥尔，他们所获得的知识与智慧都是属于常理所能够理解的智慧，而洛基在智慧泉最深处所获得的，则是常理所无法理解的智慧。 就好像是夏生秋死的小虫子，你无法向它描述什么是冰一样，因为那是远远超乎它理解之外的东西，而无论是奥丁还是密弥尔，他们所获取的智慧，无论是看穿一切未来还是通晓种种法术，都是属于能够被理解的，而如洛基所看到的诸如“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数字”等等，都是远远超乎常理所能想象、无法理解、亦无从感受到的东西。 那些东西，常人根本无从理解。 然而，无论是奥丁还是密弥尔还是洛基，三者所获取的智慧都不过是整个智慧泉当中所蕴含的全部智慧的万一而已，根本微不足道，而整个智慧泉当中所蕴含的全部智慧又都不过是那个伟大存在梦呓时所流露出的万一，但也正因为如此，其中才或许可能存在某种洛基所渴望寻找到的东西…… 某种真相。 而当洛基饮下这些怪异的液体之后，随之涌入到他脑海当中的种种智慧令他几乎为之晕眩起来，让他伏倒在地上喘不过气。 “呃……咳咳……” 捂住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胸膛，源自大脑深处的深深地剧痛感令洛基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这智慧泉当中的泉水，每饮一口都是一种巨大的负担，那些蛮横涌入到大脑当中的智慧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类的大脑都被瞬间烧坏掉，纵然是神灵也无法多饮，那位老巨人密弥尔之所以每天只饮一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更不要说此刻身体虚弱的洛基。 浑身上下都在因为剧痛感，冷汗在飞快的涌出。 但即使如此，洛基也依然咬牙硬挺着，继续从智慧泉当中捧起粘稠液体，将其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的住。毕竟，他本就是必死的，他若不死则整个命运无法终结，也就无从跳脱出这个无限的循环当中。 但更重要的则是…… 他想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荒诞而怪异的外表之下，究竟暗藏着什么？ 难道说，他就真的只是命运的囚徒、无从脱身吗？ 一杯……两杯……三杯…… 已经数不清喝了多少，脑海当中，无数疯狂而怪诞的智慧混乱不堪的充斥在洛基的脑海当中，而最终，在他意识近乎丧失、精神恍惚的时候，这位最聪明的神灵无意识的昂起头…… 他看见了。 头顶，仿佛有一个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庞大幻影，似是夜空笼罩世界……不，比夜空更为庞大、甚至是比整个世界、比整个宇宙、整个时空都要庞大！ 无形的幻影，仿佛笼罩了一切，唯有那偶尔低喃的疯狂梦呓声传入耳畔。 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早已濒临崩溃的通红眼睛当中充斥着种种疯狂的气息。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颓然的跪下，眼睛却无法自抑的望着头顶的那个存在，恶神发出了似哭似笑的疯狂笑声，世界终于走向了它最后的结局， “奥尔……劳格。” 第九十七章 冥冥之中 很久很久以前，什么都不曾存在，但就在这冥冥之间却早已有一股无形的力，这股力量非善非恶，无念无想，或曰道，或曰极，或曰命运，或曰规律。 它不曾七天创世，不曾从肚脐眼当中生出莲花，也不曾开天辟地，更不曾补天造人，没有过睁眼为日，闭目为夜的奇景，只是无知无识的沉睡着，与其说它是一种存在，倒不如说是自然规律。 而在很久很久之后，混沌一片的世界才终于稳定了下来，然后混沌的世界当中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鸿沟，鸿沟的两侧是火之国与雾之国，这就是最早的世界。 又很久很久之后，混沌一片的火之国当中孕育出了一个火巨人，茫然的火巨人不知道该做什么，但只是冥冥之间感觉自己肩负有某种使命，于是便举起自己手中的火剑，挥砍混沌世界当中的冰川。 冰川融化成了水，落入到鸿沟当中，在鸿沟两侧的火之国与雾之国的冷与热交融当中形成了炽热的蒸汽，在蒸汽当中又孕育出了一个具有强大力量的巨人——霜巨人伊米尔。 这位最古老的霜巨人在成长当中，以舔舐大地之上渗出的盐渍来作为自己成长的养分，但是，当大地之上的盐渍被舔舐完了之后，也就露出了另一位被掩藏在大地深处的巨人，最古老的神灵勃利。 两位巨人之间相处很是融洽，成为了很好的亲密朋友，但是，这种融洽的关系却在霜巨人伊米尔找到了一眼泉水之后被打破了。 饮下了智慧泉水的伊米尔，看见了那个遥远却注定的未来…… 在那时间长河的尽头，沉睡着一个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当这个世界继续无知无识的向前流转之后，终有一日，将会落入到这个沉睡力量的口中，被它所吞噬。 那股力量，被两位巨人称呼为奥尔劳格…… 深深地恐惧感笼罩在了两位巨人的身上，最古老的巨人和最古老的神灵为此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而最后的结果，便是霜巨人伊米尔为了完成计划，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好的好友。 但是，勃利的后裔们却发誓为自己的父亲报仇，远古霜巨人与远古神灵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就此开始了。 很久之后，那位身上混杂了霜巨人与神灵血脉，获得了强大力量却也再也无法永生不老的奥丁出生了，而几乎同时，那位拥有无尽智慧的霜巨人洛基出生了。 宛如他们的祖先伊米尔与勃利一般，年轻的神灵与年轻的霜巨人偶然的相遇了，最终结为了好友，并发誓成为兄弟。 “我们是血肉相连的兄弟，不是给我们两人共饮的蜜酒，我绝不会独自把他喝下……” 年轻气盛的神灵与霜巨人连同海尼尔，三位强大的年轻人团结一致，决意推翻他们父辈的这个无聊世界，去创造一个新的、无限精彩的世界。 而最终，伊米尔死了，他的身躯化作了支撑宇宙的世界树，残存的霜巨人们逃离了约顿海姆，年轻而富有活力的亚萨神族统治了整个世界。 但是在激战当中，海尼尔失去了他的智慧、洛基失去了他的力量，因此，奥丁以神王的身份管理了整个九大世界，为了寻求统治世界的智慧，他前往智慧泉向智慧巨人密弥尔寻求智慧，将自己的那只眼睛献祭给了智慧泉，因而明白了那个注定的结果…… 奥丁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上，获取了近乎无所不能的如尼文字；将死去的勇敢战士们召集到英灵殿当中，为那个最终的决战而准备；他与洛基决裂，只为了警惕那三个作乱的孩子；让托尔终年驻守西边，防备霜巨人的异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竭力让整个宇宙得以延续下去。 然而……密弥尔欺骗了他，他所作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在推动了那个名为诸神黄昏的庞大献祭仪式而已。 诸神黄昏，所有的巨人和神灵都死去了，宏大的献祭仪式得以成功的令时间尽头的那个力量被安抚，那位被视为死亡了的巨人伊米尔则再度苏醒，将那些死去的死者全部埋葬进了大地深处；暗中操纵一切、防止意外出现，被伊米尔视为臂膀的密弥尔则与伊米尔一起将整个宇宙再度向上溯回，溯回到最早的开始。 在那里，仍然还是那道巨大的鸿沟，火之国与雾之国，火巨人诞生，霜巨人苏醒，死去死者的尸体重新汇聚成了那位古老的神灵勃利…… 世界一次又一次的开辟，又一次又一次的毁灭。 一切都在无限的循环，开始即是终结，终结即是开始，无始无终，虽然一直都在向前，却也永远也抵达不到那个时间的尽头，但也因而逃离了那个注定的命运。 然而，在无休止的重复当中，纵然伊米尔与密弥尔将一切痕迹都给抹去，唯独在那智慧泉当中的痕迹却是他们所无从抹去的，里面曾经存在过的幻影，每一次的轮回便又会多出一个。 终于…… 一位恶神在某种冥冥之间的感觉驱使之下，莫名的选择了跟踪自己的兄弟…… 而最终，无尽的循环终结了，宇宙彻底走向了毁灭。 而时间长河的尽头，某个难以描述、比天空还要庞大、比宇宙还要庞大、比所有的时空加起来都要庞大的东西却始终只是沉睡着，从未醒来…… 幕间 虚空当中的生命 “……” 无尽的黑暗与虚空当中偶有一些微弱的光点，低喃的梦呓当中，大蛇盘踞着身体，静静地睡着，它的腹部高高鼓起，似乎有什么东西。 很显然，这头大蛇头一次吃撑着，在那场激烈到让它几乎意识模糊的大战当中，大蛇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把什么东西给吞了下去，好像是那个与它为敌的巨人，又好像……是某种比那个巨人还要庞大的东西。 是什么？ 它不记得了，也懒得去记，对于这头怪物来说，它对于过去发生的种种一切都不在意，因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就算记住也没有意义，又不能更改，也就更谈不上什么怀念。 所以，正如同它不在意自己身为人类的过去一样，对于自己吃下了什么东西它也是毫不关心，反正它现在吃的很饱，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而当整个宇宙都崩溃了之后，它便在这无尽的虚空当中游荡了许久，耳畔当中，那些若有若无的低喃声音从未停下过，在这黑暗的虚空当中，偶尔有一些或强或弱的气息从它的面前经过。 对于这些，大蛇都没有关心过，只是静静沉睡着，它的身躯仍在继续长大，在漫长的时间当中，在它的庞大身躯上甚至又形成了某些莫名的生命，这些宛如幽灵的生命在它的身上繁衍，以鳞片为山峰，以缝隙为沟壑，居住在它的身上，甚至是最终建立起了城市与文明。 这些善于精神力量的生命在大蛇的身躯之上划分成了多个不同的国度？文明？，彼此之间相互征战，争夺地盘，众多的法师们创造了无限繁华的文明，它们将大蛇的身躯视为原始的世界，将大蛇身躯之外的黑暗视为无尽的黑暗，但也有一些学者认为，它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种无限强大的生命。 而很显然，这些学者被绝大多数人视为疯子，嘲讽他们的无知，认为它们失去了理智，甚至是发明出了一个词汇，将这种类似的言论称呼为“理性归0”。 但是，有些学者并不甘心，它们坚持认为自己的学说是真实的，然而大众并不认可它们的理论，它们只能是被迫形成了一个个的秘密教团。 在这众多的教团当中，有人痴迷于寻找世界的真相，有人则试图唤醒身下的庞大生命，还有的人则意图与那个庞大的生命沟通，而终于，有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找到了方法…… 高大的宫殿之内，到处都刻有种种诡异的符号，身体透明的生命面对着面前的祭坛低声念诵着什么。 这位被誉为屹立于黑魔法顶点的黑魔王，千年不遇的天才中的天才，他麾下的军队早已横扫了各个国度，几乎所有的生灵都臣服在了它的脚下，唯有那些使用白魔法的白魔法师还在固守着最后的一个国度，苦苦支撑，但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这些白魔法师也终究不过是要被黑魔王所征服的无力者而已。 不过，最近却有一位被视为反抗魔王的勇者异军突起，他冷静、理智、英俊、勇敢，具有无比的魅力与号召力，在他的领导之下，原本苦苦支撑的白魔法师们居然得以连连挫败了好几位魔将、天王所率领的庞大军队，甚至大有反扑之势，收复了许多的城市，不过，这一切都不被这位黑魔王所在意，此刻，他只关心一件事情，就是眼前的祭祀。 从很久以前，他便明白自己拥有远远超越常人的天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凭借自己的庞大精神力量感受到暗藏在大地深处的某种意志…… 在那股宏伟而浩瀚的意志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甚至是令他终于都对于那股力量充满了瑟瑟发抖的恐惧，但在恐惧之后，便是升起的深深渴望。 他渴望与那股力量接触，渴望获得那种力量，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为此，他不惜踏破诸国，纵横千万里，只为了能够汇聚所有的魔法书籍，从中获取足够的智慧。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方法…… 那些神秘的文字，自远古时代便经常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上，或是刻在山上，或是藏在海里，不一而足。远古的生灵们认为这种文字并非是人造的，而是自然形成的，具有强大的力量，为此而曾经发生过剧烈的冲突和争战，而现在，他终于得以将这众多的文字都掌握在手中。 “……” 透明的生命口中念诵着咒语，面前的火焰在燃烧着，而就在这时…… “砰！” 身后的大门轰然之间打开，闻声，黑魔王不由皱眉朝后望去，他要看看，究竟是谁胆敢打扰他的仪式。 然而，首先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由几男几女所构成的小队，而为首的则是一位持剑的英俊年轻人，在他们的旁边还躺着一个身上穿着厚实铠甲的高大巨人。 黑魔王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又看着那个高大的巨人，微微皱眉。 “杰莫罗，你居然让外人闯入此地？” 他的语气平静，但闻言，那位浑身染血的高大巨人却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最终却还是颓然跪下，用满是恐惧的声音颤抖道。 “王啊，我、我……” “废物！” 然而黑魔王却丝毫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只是轻声说着，随意一挥手，面前的高大巨人刹那间化作了碎片。 随后，黑魔王转身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年轻男女，然后平静道。 “现在，作为你们能够闯到这里的奖赏，我命令你们说出自己的名字……” …… 宫殿之内，几位年轻的男女早已横七竖八的倒下，唯有那位持剑的年轻人勉强杵着自己手中的断剑得以不倒下。 “嗬……” 他艰难的喘息着，感受着肺部被穿透之后的剧痛感，蔚蓝的清澈眼睛望着面前的黑魔王，却充满了深深地忌惮。 实在是强的可怕…… 只不过是一击，就直接击飞了他手中那柄被众位白魔法师老师们，耗费了生命才得以铸成的圣剑托米巴德，若非是莱薇雅舍身挡在他面前，恐怕他已经死了，但是…… “莱薇雅……”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曾经的一幕幕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但随即便被他身上的剧痛感所打断。 “咳咳……” 一边大口的咳着血，明白此刻并非是儿女情长时候的年轻人，咬紧牙关，艰难的试图拄着剑站起来继续战斗，但终究还是脚一拐，摔倒了在了地面。 而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勇者，黑魔王却只是漠然的看着。 “真是不自量力，你确实很有天赋，倘若多磨砺个几十年，或许还真能够有机会和我交手一番，但现在的你还是太过稚嫩了。” 伴随着嗤笑声，黑魔王转过身，准备再度进行仪式。 “黑魔王，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屠光戈尔德城？” 但身后，却传来了年轻人虚弱而固执的声音。 魔王停下了身，听到这个名字的他在脑海当中不由回忆了起来，凭借过人的智慧，他随即从尘封的记忆当中想起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市。 “你是说那个北方小城？因为我看到一个教团的典籍中记录，这座小城下藏有一个远古文字，怎么？那座小城里有你的亲人？” 黑魔王平静的说着，然后，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而身后的年轻人则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黑魔王，嘴唇颤抖着，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就……就因为这个？” “当然，难道还需要有其他理由吗？” 黑魔王嘲弄道。 年轻人的茫然脸上，逐渐浮现出了深深地愤怒，他死死地握紧了自己手边的圣剑，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都给咬碎。 在黑魔王的语气当中，他听不到任何的感情，平静的就好像是碾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你这个怪物……难道就没有任何感情吗？！！” “感情？” 出乎意料的是，面前的黑魔王反而是闻声冷笑道，瞥了他一眼，仅仅是这一眼，就令年轻人的身体仿佛如坠冰窟……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竖立的蛇瞳当中，冰冷而漠然，毫无人性，就好像……是从某种更高的次元向下俯瞰身下的爬虫一样。 “卑微的凡物，我本以为你也算有些天赋，也许能够理解我的想法，没想到居然也如此愚蠢。感情？这千万里的国度？根本都毫无意义！在那伟大的意志面前，这些又都算得了什么？” 冷笑着，黑魔王转过头，继续走向了自己面前的祭坛，在他的面前是一个蛇形的雕像。 望着那个雕像，这位在外人面前傲慢而不可一世的黑魔王，脸上却露出了深深地渴求，口中喃喃的说道。 “永恒不朽的生命、凌驾于一切生灵之上的力量……马上……等我将那股意志所唤醒之后，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一边说着，他的身体在因为过度的兴奋而颤抖起来。 而望着面前的黑魔王，年轻人虽然没有明白黑魔王究竟在干什么，但也意识到这仿佛是一个极度重要的仪式，他不顾自己伤重的躯体，便试图上前去阻拦，但随即生出的几根黑色触手一样的东西便将他给生生捆住，令他挣脱不得。 “在我即将超越于一切生命之上的时刻，凡物，你得以荣幸的被我允许在此旁观。” 从容不迫的黑魔王自信的说着，然后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喃喃的祈祷了起来。 “……” 种种远古时代、早在生命尚未诞生之前的神秘文字，那些曾经被神灵所使用过、试图躲避命运的如尼文字被他一一书写出来，借以呼唤那个沉睡许久的庞大意志。 “轰隆隆隆……” 在身下，宫殿开始随之摇晃了起来，摇晃程度变得越来越剧烈，年轻人望着面前的黑魔王，他意识到这绝非是什么一般的魔法仪式，而是一种足以颠覆世界的、前所未有的庞大仪式…… 在宫殿外，剧烈的地震当中，早已得到了命令的魔王军开始屠杀那些作为祭品的俘虏们，一头头飞龙翱翔在天际之上，发出阵阵龙吟声，众多的山峰为之倒塌，河流断绝，宛如末日景象。 “快停下！你疯了吗！！！” 宫殿内，年轻人不顾一切的向着面前的黑魔王声嘶力竭的大吼道，手指深深地插进石制的石板当中，指甲迸裂出血了都不知道，浓浓地恐惧笼罩在了他的瞳孔当中…… 这一切，就好像是戈尔德城毁灭的样子一样。 而在年轻人的面前，黑魔王却狂笑了起来。 “嗬嗬……哈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与此同时，天崩地裂的巨响声中，黑魔王恍惚之间仿佛感到自己正在伴随着身旁的众多宫殿碎片被一起向外抛去，身下的整个大地都在不断的缩小。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伴随着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大地之间的一切都在被抛向那个无尽的黑暗当中…… 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大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惬意的舒展了一下自己那许久不曾动过的庞大躯体，然后便朝着无尽黑暗当中的某个光点当中飞去。 第一章 行于水上 “1.1：起初神创造天地。” “1.2：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 ——《圣经旧约-创世纪》 …… 无限的黑暗当中没有光明，只有无穷无尽的水，只是在这无光的世界当中，水也是黑暗一片，漆黑如渊，没有任何的波澜，以至于说是水，倒不如说是吞噬万物的深沉深渊。 而在水面之上，唯有一个无法言喻的存在悬浮在上方静止不动。 很难描述，似光非光，也看不出任何的形体和实质，甚至都没办法说它究竟是存在还是不存在，因为在这个时间和空间都还没有被完全创造出来的虚空当中，任何对于空间和时间的理解和由此衍生出来的词汇都将无法适用。 祂可能是在过去，也可能是在未来，可能存在于现在的时空，也可能不存在于现在的时空，模糊不清，无法估量，只要依旧还维持在这种混沌不定的状态当中，一切就都还是无法确定的，无法给予其确定的含义。 数学无法描述，逻辑无从分辨，无即有，即一、即万、即全、即无限，是最初的阿尔法，亦是最终的欧米伽。 又或者说，“确定”这种概念，本就是基于客观实体的生命意识而形成的，对于这种超越于有形与无形、有质与无质、乃至是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存在而言，人类眼中所习惯的东西对于祂而言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 在这种状态下，时间无从流逝，一切的主观与客观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你根本无从判断时空究竟是否还在延续，又或者是在逆流溯回？一切皆有可能。 而静静俯瞰着身下的水面，虚幻的灵则正在思索着该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 对祂而言，祂全知全能，无所不知亦无所不能，过去未来现在皆为一体，是唯一神、至高神、创世神，创造世界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但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却很值得考虑一番。 什么样的时空结构？什么样的因果律？该采用什么又不该采用什么？ 是应该让一只乌龟驮着一只乌龟驮着一只乌龟驮着一只乌龟……驮着世界？还是应该如同一块大陆一样悬浮在虚空之上？又或者说在剧烈的膨胀当中炸出无限的星辰海洋？又或者是在胡乱搅浑身下的水面然后孕育出一个世界？ 实在是有太多种可能，而对于一位全知全能的绝对神灵而言，祂并不喜欢草草了事。 在水面之上徘徊了许久之后，又或许只是一瞬，终于，这位全知全能的绝对神灵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祂俯瞰着身下的水面，开始缓缓说出祂的命令。 “要有……” 浩大宏伟的声音在这个混沌的世界当中响起，伴随着祂的声音，水面随之震颤起来，整个黑暗世界、整个混沌虚空都在伴随着祂的声音而聆听着来自绝对神灵的命令。 但就在这时…… “轰！！！！！！！” 突然之间，水面开始沸腾，漆黑如渊的水下仿佛暗藏着某种庞大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然后，骤然之间从水面之下浮出了一个难以想象、无法言喻的漆黑山峰，山峰不断抬高，随即便是十座、一百座、一千座…… 不计其数的漆黑山峰之下，先是逐渐涌现出了一个庞大的大陆，然后是大陆之下那更加庞大宏伟的事物……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巨大头颅。 山峰不过是它的鳞片，大陆不过是它的头顶，其头颅之大早已大到了无可估量的地步，但比起在那水中尚远远不曾浮出、隐约可以窥见分毫的庞大身躯，头颅的大小反而是无足轻重的了。 而即使是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东西，那飘浮在水面之上的灵也依然没有任何的惊异，只是仿佛有些困惑，然后便又了然了一般。 “嗯？好像来到了什么很莫名其妙的地方啊。” 庞大的怪物吐着沉重的鼻息，低沉的声音在这个虚空黑暗的世界当中响起。 没有上下左右前后、更没有过去未来现在，这种极度怪异的地方令这个庞大的怪物也是感到了非常的不适，待在这种地方，简直就像是把一个立体的活人强行塞进平面的纸张当中一样，甚至是要更加诡异的多。 若非是这个庞大的怪物之前本就吞噬了一个垂死的世界，自身即是世界，足以支撑起自身的时空概念存在，恐怕也难以在此停留。 “外来者，你并非是我的造物。” 在它面前，虚幻的灵安静的说出了一句话。 闻言，庞大的怪物俯瞰着身下的灵。 在它面前，这位绝对神灵看起来亦不过是渺小如微尘，当然，在这种没有时空概念的虚空当中本没有大小的概念，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庞大怪物自身自然而言形成的时空概念，导致了虚空世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而已，本质上也不过是一种混乱的错觉，实际上还是无所谓大小的概念。 “你是什么东西？” 低沉的声音当中，虚幻的灵然后平和的回答道。 “我？我是神，无所不能、全知全能的绝对神。” “当然，如果是按照你身为人类时候的记忆的话……我应该是被称之为上帝，雅威、god……只不过，我并没有你所听到过的神话传说当中的那么渺小而已，因为我是全能的。” 听着身下莫名存在说出的话，竖立的蛇瞳缓缓收缩了起来，露出了某种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上帝，如此赫赫有名的名号自然是令这个怪物耳熟能详，虽然不在意上帝的存在，但上帝口中所说的话却令它格外在意。 “你偷窥了我的记忆。” “你的突然到来，令我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个念头，想要知道你是谁，然后，我便知晓了你的种种一切。” 虚幻的灵安静的说着，大蛇甚至仿佛能够隐约看见祂在笑。 “无心的野兽……实在是很有趣啊，只不过，唯一令我感到不满的事情便是，尚未创造世界便已经知晓了接下来所要发生的种种事情，真是令我感到十分无趣。” “看来，这个世界应该怎么创造，确实需要再重新考虑一下了。” 第二章 创世之前的世界 一位造物主的工作应该是怎样的呢？ 就大蛇看来，其实也是极为无聊的。 自从感知到了大蛇记忆当中的知识，已然知晓了自己创造世界之后所会发生的种种后，虚幻的灵，或者说上帝、至高者、唯一者、永在永得者、为所欲为者、全知全能者……便陷入到了某种冥冥之中的思考当中。 而这种思考的体现，便是静止在这片黑暗如渊的水面之上。 对于这位虚幻之灵而言，尚未创造出时间的它并不在时间当中运转，过去未来现在皆为一瞬，并不存在时间这种东西，但对于凭借自身力量、硬生生在自身周围形成了时空构造的大蛇而言，至高之灵眼中不存在的时间却是切实存在的。 虚幻之灵眼中不过是一瞬，在大蛇自行构建起的时空体系当中却已然是不知过去了多少万年，时间之漫长，以至于令这个睡个觉都能在身上形成物种兴替的大蛇也是等到了极度不耐烦的地步。 不过，纵然是如此，这头大蛇也是罕见的没有任何异动，竖立的蛇瞳当中纵然满是不耐，也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无他，在面前的虚幻之灵身上，大蛇感受到了某种甚至要远远凌驾于它之上的力量。 大蛇对于一切生灵都是抱有某种近乎轻蔑与无视的傲慢心态，就好像是人类看待蚂蚁一样，虽然看见了，却也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因为它完全将其下意识的无视了。 唯有极少数的零星几人，如奥丁、如芬里尔、如托尔，才能够有资格让他正眼瞧上一眼，但也仅仅是有资格让他正视而已，唯独面前的虚幻之灵…… 大蛇所感受到的是一种无限深沉的力量。 如果平常生物是蚂蚁，而它自己则是浩瀚的海洋的话，那么面前始终从容平静的虚幻之灵便是深沉的宇宙，空洞而虚无，不曾表现出任何力量，却远远超乎所有想象之上，因为无论是浩瀚的海洋还是璀璨的星辰还是耀眼的太阳……一切的一切在其面前都是渺小如尘埃。 “无所不能的……为所欲为者吗？” 竖立的蛇瞳当中带着深深的冰冷与兴致。 大蛇并不畏惧面前的虚幻之灵，这种低劣的感情本就不可能存在在它的身上，但面前的虚幻之灵却会让它感到极为的有趣，因为这是一个非但不得不让它正视、甚至还要去仰视的存在，所以它很好奇当面前的这个存在思考完之后，它究竟会创造出一个怎样的世界。 而直到在大蛇的感官当中，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之后，面前的虚幻之灵才开口了。 “并非是我造物的外来者，你居然真的能够在此等待四千万年，真是令我出乎意料。” 平静的声音依旧。 自成时空体系的大蛇与上帝之间所感知的时间并不一致，无论过去了多久，于虚幻之灵眼里也只是一瞬，因为时间尚未被他创造出来，所以于祂而言，祂不过是在刚刚思考了一瞬而已，但大蛇却在自己的时间当中已然等候了四千万年。 而回应祂的，只有低沉的非人笑声。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全知全能者亦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近乎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是全知全能的绝对神灵，一切的所有，我都能知晓，一切的所有，我都能实现，但并不意味着我喜欢将一切都知晓，因为一旦知晓了一切，一切便都随之失去了趣味。” “正如同是你记忆当中关于我所创造的世界一样，我随时都可以知晓那些种种未来，但知晓之后也就没有任何的悬念了，就好像是开局就能看见胜负的棋局，那样岂非是太无趣了。” 声音不急不缓，始终从容不迫。 而俯瞰着身下的虚幻之灵，大蛇的竖立瞳孔微微睁开，当中带着某种深深地兴趣。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比如说……我的未来呢？” 而回应它的则是依旧从容的声音。 “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未来，从最初的开始到最末的结局，我都可知晓，不过……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吗？” 说着，虚幻之灵的平静声音当中仿佛带着几分笑意。 而随即，大蛇便直接将自己的头颅和身躯潜入到了深沉黑暗的水下，不再理会虚幻之灵，唯有一个低沉的非人声音响起。 “还是免了吧，太无趣了。” 俯瞰着身下的如渊水面，虚幻的灵则继续悠然的徘徊于这水面之上。 创造一个世界并不难，以祂的能力，纵然是创造出一个完全违背通常逻辑、由怪诞数字所构成的世界也不过是信手而为，但那种世界并没有什么意思。 如大蛇记忆当中的那样，祂本来想要创造的是一个关于人类的世界，但意外的提前知晓了祂所不打算了解的未来，也就意味着这种世界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走一遍早已知晓结局的路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然而，祂也并不打算完全违背自己最初的想法，毕竟，那个世界本就是出自祂之手，自然也符合祂的某些想法，没有必要完全推翻重来。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就在那一瞬、又亦或说是四千万年当中，祂便已然想好了。 它为“为所欲为者”，即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凡是所思所想都将会因而实现。 也正因为如此，伴随着祂的一念之间，其思维早已越过那无尽黑暗的世界之外、突破亦超越了那冥冥之中的虚空界限，扩散进入到了那无穷的时空当中…… 从那躺在宇宙之海沉睡、肚脐眼中长有莲花的神灵之上掠过；从那神于天圣于地、顶天立地的巨人之上掠过；从那拥有人头、牛头、狮子头这三个头的无实体神灵之上掠过；从那位于不计其数吹奏者的刺耳笛声环绕当中的宇宙原核掠过…… 无数的神圣、无数的显化、或有形或无形、或尚未诞生或已经消亡，某种冥冥之中的意志皆从容的一掠而过，那极少数能够察觉到的存在则也都只是继续沉睡而已，任由这位无所不能者施为。 而最终，有七位存在被这位“为所欲为者”拉入到了这个无尽黑暗的世界当中。 第三章 创世 （在查了众多关于天使的资料之后，我终于确定一件事……百度百科全是各种错漏，同一个天使的几个不同名字都能编出几个截然不同的百科说明，说成是好几位不同的天使，也是佩服、佩服。） 在无穷多的时空当中，有七个存在朝着这个黑暗世界而来。 而首先迈入此界的便是一位长相神异的神灵，近乎女性般的柔美外表之下却带着深深地冷冽，身上的染血铠甲与手中的利剑，证明了它的赫赫威名。 然而，这位曾经守护了神灵国度、驻守天界大门的大神，亦在这位“无所欲为者”的力量之下为之屈服。 虚幻的灵从无尽的光中伸出了一只手，轻松自如的将这位大神纳入自己的手掌心当中，掌中无知无识的神灵被这位“为所欲为者”如同是在捏泥人一般。 形体被扭曲、灵魂被重塑，身为神灵的痕迹亦被抹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被重新塑造成了一个背后长有六对羽翼的非实体生物。 然后，背后长有六对羽翼的灵体生物缓缓地睁开了自己明亮如光的眼睛，而对着自己面前那长有六对羽翼的生灵，全知全能者宏大的声音随即响彻了整个黑暗世界。 “加百列，统御者，我赋予你以加百列之名，因你将代替我去管辖那白之月。” 全知全能者并没有解释何为白之月，因为面前的加百列自会明白自己的使命，没有任何的困惑，名为加百列的天使便顺从的退下，具有全知全能者所赋予权柄的天使，面对着自己面前的黑暗世界双手一分，刹那间，那纯白的月亮便从黑暗当中露出。 于是，白之月的君主便前往了那月亮之上，去行使自己被赋予的统治权力。 这是第一天。 而这时，第二位神灵也已然前来。 那是璀璨的光明之神与一位人类公主的孩子，半人半神的他被那贤明的人马、英雄之师所教导，精通狩猎的他同样也热爱医术，以至于能够令死者复生，让易死的凡人也能获得本只属于神灵的“不朽”。 而同样在被为所欲为者重新塑造了之后，全知全能的为所欲为同样赋予了它以一个名字。 “拉斐尔，你当为那柔和而明亮之星，水星，那将会是你的国度。” 外表是少年的快活天使欣然领命，从黑暗当中创造出了水星作为自己的领地。 这是第二天。 随后，那如梦幻般的泡沫神灵被授予以亚纳尔之名，以金星为自己的领地；而那位曾经为天狼星化身的神灵则被冠以“米迦勒”的名讳，创造了太阳；前身是红色双头蛇的神灵最为特殊，因它被那位无所不能的为所欲为者一分为二，分别命名为“萨麦尔”与“卡麦尔”，以火星为自己的国度；那位过去曾杀死过自己父亲、让自己兄弟成为神王、主宰众生死亡的冥王更是被赋予了“乌利尔”的名字，镇守在木星之上。 而这，已经是第六天。 众位神灵皆被一一削去了神性，转化成为了这位全知全能者的使者，在黑暗的世界当中去创造自己的天界，而这位全知全能者犹不满足，这个世界远远不止如此，于是，祂便召来了那第七位神灵。 第七位神灵的身上仅仅只是披有一层薄纱，在她的身上带有宛如母性般的静谧与安宁，而看着这位美丽的女神，这位全知全能者则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虽然看不清那无尽光线之下是什么，但那正在水中注视着这一切的大蛇却感觉，祂好像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一眼。 大蛇的瞳孔随即微微收缩，它隐隐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真是敏锐的直觉啊。” 但是，那位为所欲为者却只是轻笑着，然后先是随手抹去了那位女神的记忆与身为神灵的神性，然后用宏大的声音向这个黑暗世界宣告。 “你为亚夫结，至高之母，土星将会是你的居所。” 随即，那位为所欲为者转身望去，却只见……那头大蛇已然不见了踪影。 很明显，敏锐的感知令这头大蛇毫不犹豫的直接选择逃离，因为它已经大致预感到了接下来所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全知全能的绝对神灵则只是信手一召，手中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宇宙，任凭里面那头足可吞噬世界的暴戾大蛇如何挣扎，也超脱不出这个宇宙的束缚。 然后，全知全能的为所欲为者便说道。 “耶梦加德已死，如今，你便为那秘境与至高之神秘天使，至高之父，天王星之主，拉结尔，为我监视天使们的善行。” 然而，在那小小宇宙当中的暴戾怪物却只是用低沉的笑声咆哮道。 “呵呵……别妄想了，我可不会乖乖听你使唤的。” 而伴随着他的咆哮声，那头暴戾凶物的身型猛然之间膨胀开，生生将那本应该无限广大的宇宙都给撑破，从全知全能者手心当中的宇宙里挣脱出来。 庞大的身躯已然大到了远远超乎想象的地步，但这头怪物却很干脆的选择了跳脱出时空的局限，意图超越于这个黑暗世界之外，没有任何想和那位无所不能者交锋的意思。 笑话，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打。 很简单的逻辑，大蛇狂妄傲慢，但这份狂妄傲慢更多的是基于对于弱小者的无视，但不代表它面对明显打不过的强敌时还要硬抗，而且还没有任何好处。 就算是击败伊米尔都能吞噬它的身躯来填饱肚子，但击败那位上帝有什么价值？好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跑？ 但是…… 大蛇却失败了。 并不是被某种力量拦住了去路，仅仅是这个还不足以令大蛇动容，真正令大蛇动容的，却是因为仿佛世界之外便什么都不存在了一样…… “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空间、所有的世界，都已然被我一念之间所覆灭，除此方之外已然再无他物，你逃不掉的。” 伴随着大蛇的动容，一个平和而从容的声音响起。 大蛇转头看向身后的虚幻之灵，竖立的蛇瞳当中已是冰冷到了极点，但那位全知全能者则并没有任何想要过多解释的意思，就好像是所有的时空、无数的神灵都随之覆灭，在祂眼里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一样。 没有再去管身后的大蛇，虚幻之灵只是从自身散发出来的光辉当中取出了一缕，然后捏出了一位新的天使，亦是那位最强的天使…… 背负着那三十六对火焰羽翼，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无尽的光辉，近乎与那位全知全能者身上的光辉一般，所有天使当中，唯有它与那位全知全能者最为相仿。 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映入它眼帘的唯有那无尽的神光，以及那句响彻世界的宏大声音。 “赋予你以梅塔特隆之名，你将以天国副君的名义掌管整个天界，为我看守神座。” 这，就是创世的第七天。 第四章 七重天界 无限光辉的天穹之上，洁白的云层当中随处可见各类天使的踪迹，然而这并不是大蛇记忆里的地球，而是被天使们称之为白之月、月球天的天界。 时至今日，已经创世过去了悠悠数千年之久，自从上帝创造世界以来，整个世界便被分成了七层，月球天、水星天、金星天、太阳天、火星天、木星天，被称之为七重天界，每一层天界都由一位创世天使所掌管。 而事实上，虽然上帝许诺了那至高之父、天使拉结尔以天王星，给天使之王梅塔特隆以海王星，然而，拉结尔却并没有创造天王星，实际上，自从创世以来，所有被创造出来的天使都没有看到过这位最神秘的天使，就连几位创世天使也仅仅只是在创世之初才得以看见过那位天使。 至于梅塔特隆，他则是因为自身身为天国副君，在土星天为那位全知全能的父看守神座，同时肩负有天使之王的职责，所以才并没有创造海王天，最初预想的九重天界也正因为如此才变成了七重天界。 “上帝创造了天使，而天使创造了世界。” 在天使当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即是对于那全能之父的尊敬，亦是天使对于自己功绩的自信。 不同于后世的看法，天使，即为上帝的使者，亦是神之子，并非是指某种背后长有双翼的生物，因为其本身其实是有形无质的灵体，没有性别与实体，只是为了显化在物质世界时才会幻化出某种形态。 而这种形态也并不会拘泥于某种构造，可以是上半身是人而下半身是马的半人马，也可以是鹰首人身的鹰首神使，更可以是身上长满有千万只眼睛的多目天使…… 人型，非人型，有翼，无翼，男性，女性……所有的形态都可以是天使，只要是上帝的使者便毫无疑问是天使。 天上的星辰皆是天使，地上的草木亦是天使，天使数量之繁多，以至于有“针尖上亦站着七个天使”的说法，整个世界当中都充满着天使，而这不计其数多的天使则作为了整个世界的基石，将整个世界都构造了起来。 而在这看似平静的一日，天界那仅有的几位创世天使却得到了来自天使之王梅塔特隆的召唤。 “嗯？天父召见我等？” 月球天的宫殿之内，浑身都笼罩在令人难以直视的无限光辉当中的大天使、月球天的君主——加百列漠然的睁开了眼睛，感受到那缕冰冷信息的它，纯白的瞳孔当中闪过一丝困惑。 自从创世以来，上帝还从来没有召见过它们，一般来说，那位全知全能者都只是待在土星天之内的神座之上，无声的俯瞰着身下的一切，突如其来的召唤自然令这位天界的君主有所困惑，但来自天父的召唤无论如何是头等大事，自然容不得任何的懈怠。 一念之间，这位大天使的身形早已消失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水星天、金星天、太阳天…… 一层层的天界从这位六翼的大天使身后飞速远去，一直逼近到土星天时，这位大天使才逐渐减慢了速度，无他，因为创造了它们的天父即在土星天之内，更准确的说，是在土星天之内的水晶天宫殿当中。 在天父的视线之内，自当放慢脚步。 而与此同时，这位月球天的君主也同样也看见了另一位创世天使…… 那位安详、静谧的土星天君主——亚夫结，与其他天使相比，这位有着诸多别名，如沙法尔、犹菲勒、卡西尔等等的天使尤为女性化，亦有着至高之母的称号，象征着神之美德。 “亚夫结。” 并没有任何的客套，名为加百列的大天使只是用平静的语气喊了一声，便算是对于这位大天使的尊敬了，而与加百列有所不同的则是，面前的亚夫结倒是颇为温和的微微欠身，然后称呼道。 “加百列殿下。” 身为天上的君主，加百列自然有资格以君王的身份自持，不过比起寒暄，加百列更在意的还是另外一件事情。 “不知天父召见我等有何用意？” 加百列眉头微皱，然后问道，它的性格淡漠直接，并不喜欢过多的客套话，而面对着加百列的困惑，亚夫结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道。 “加百列，切不可妄测神意。” 闻言，加百列的面容微肃，然后才低声道。 “是我僭越了。” 两位创世天使正交谈之时，其余几位大天使也已然到来，水星天的拉斐尔，金星天的雷米尔，太阳天的米迦勒，火星天的萨麦尔和卡麦尔，木星天的乌利尔……七重天界的创世大天使，除天使之王梅塔特隆和天使拉结尔之外，皆已经聚齐。 然后，八位大天使便朝着土星天当中那处高悬于虚空之上的宫殿、七重天界的最高点水晶天而去。 水晶天，是上帝的居所、整个天界全部力量的源动力，踏入这至洁之处，所有的天使都当褪去自己在物质界的形体，重新恢复到最初的灵体，不然唯有被至纯的光辉焚烧殆尽的结果。 而当八位大天使踏入到这至纯之地时，首先看到的便是笼罩在无尽光辉的全知全能者，以及那位侍立在神座之旁的天使之王梅塔特隆，和…… 一个正抱胸斜靠在一旁大柱上、由无形黑影所构成的模糊形体。 它的身上由深深地黑暗所构成，似火焰又似阴影，看不清任何的面容和形态，只能看见那双冰冷漠然的血红色眼睛，傲慢而狂妄的瞳孔中只有目空一切地自负。 在这处充满纯白的至纯之地，任何的黑暗都会显得无比刺眼，更何况是这个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的家伙。 几位性格高矜的大天使，如那位乌列尔，直接毫不犹豫的便要冲上去消除面前的黑暗，而它也确实是那么做的。 “邪物！” 这位暴烈的大天使暴喝一声，手中凭空生出了一柄火焰大剑，无数纯白的白焰从剑身之上生出，猛然间上前踏出一步，手中的火焰大剑骤然挥出，便要直接将面前的黑暗之物斩杀。 而那黑暗之物则看着它，张开嘴，看不清面容的脸上仿佛是在无声的嗤笑，血红色的瞳孔却在不知不觉间浮现出了深深地残忍与暴戾。 就在这时…… “嘭！！！” 突然之间从神座上方传来了一声金戈交织的闷响声。 那位侍立在神座旁的天使之王梅塔特隆猛然间将自己手中的权杖落下，发出的沉重闷响令乌列尔的动作一滞，沉重的闷响在宫殿之内回荡良久。 然后，俯瞰着身下几位或是已经举剑、或是正在戒备的大天使，浑身散发出耀眼光辉的天使之王神异的脸上冷峻如霜，呵斥道。 “退下！” 第五章 亚当……与莉莉丝 天使之王梅塔特隆是上帝力量的化身，诸天使当中唯有它的地位要远远凌驾于所有神之子之上，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便是上帝的显化，被誉为“小耶和华”，代替上帝掌管整个天界的事物，是天国副君。 而面对着这位天国副君的话，几位创世大天使虽然满腹疑虑，但在天父的注视之下，也最终还是选择了收回了手中的武器，就在那位名为乌列尔的大天使将手中的白焰大剑散去之时，准备退回原位时，耳畔却传来了一声轻蔑的笑声。 “杂狗。” 声音当中的嘲弄溢于言表，闻言，这位性情刚烈的大天使猛然回头循声望去，却只见那位模糊不清的黑暗之物却是依旧是静静斜靠在大柱之上，冰冷暴虐的血红色眼睛看着他们，看不清面容的头部嘴角微微勾起，正在无声的讥笑着。 “你！” 拳头握紧，低吼一声，从这位大天使的眼睛当中喷涌而出的纯白圣焰，便几乎要将面前的黑暗之物都给彻底焚灭，但受限于天使之王律令的它却不得不停留在原地无法动弹。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而看着面前这位大天使明明勃然大怒，却无法做出任何举动的样子，那个黑暗之物则随之发出了嗤笑着的大笑声，肆无忌惮的笑声越笑越大，丝毫没有任何顾及这里是全知全能者居所的意思。 “够了！” 尚未等其他几位大天使做出反应，反而是天使之王梅塔特隆、这位侍立在神座之旁的天国副君首先呵斥道，他手中的手中的权杖随即遥遥一指，那个正在大笑当中的黑暗之物便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天使拉结尔，天父面前必不可造次。” 尝试了几下，发现自己确实发不出任何声音的黑暗之物只是不屑的朝着梅塔特隆翻了个白眼，但那位天使之王梅塔特隆的脸上冷漠如霜，并没有理会它，而是面对着自己面前的众位创世大天使肃声说道。 “天父有旨意，尔等都当聆听。” 随即，众位创世大天使皆凛然而立，静待那位浑身都笼罩在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辉当中、始终坐在神座之上一言不发的全知全能者。 而在神座之上，一直都没有对于下方争执做出任何反应，始终平静对待的全知全能者这才缓缓说道。 “世界虽然已经建立，然而终究单调，我便创造了两位新生的生命，唤作人类。” 说着，从无尽的光辉当中伸出了一只手掌，手掌当中待着两个浑身不着寸缕的小小生灵，懵懂而不知事的幼小生灵并没有羞耻和性别的概念，纵然浑身赤裸也不见其有任何异态，反而是好奇的从全知全能者的手掌当中向外张望，用明亮而懵懂的眼睛看着几位创世大天使。 而紧接着，一旁的天使之王便伸出双手，恭敬的从上帝的掌中接过了两个小小的生命，然后凭空飞向了那位大天使加百列身边，将那两个小小的生灵交给了月球天的君主加百列，而加百列也郑重的接过那两个小小的生灵， 全知全能者的意思很明白，这个世界虽有天使，然天使终究有形无质，没有实际的实体，只是上帝的使者，算不得生命。 对于会有“新的生命”诞生，几位作为上帝使者的创世大天使都早已知晓，倒也不觉得奇怪，而看了看怀中的两个小小生灵，加百列随即轻声问道。 “不知二者将唤作何名？” 在无尽的光辉当中，全知全能者仿佛思考了一下后，然后缓缓道。 “男人名为亚当，女人名为莉莉斯。” …… 来自天父的圣意已然终结，包括天使之王在内的众位天使们自当告退，而在退下之前，几位大天使则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看那位被称为“天使拉结尔”、也是唯一一位被准许留在水晶天之内的黑暗之物，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如乌列尔，毫无疑问是深深地嫌恶，而其他几位大天使看着黑暗之物的脸上则或是疑惑、或是冷漠，除了那位温和的大天使拉斐尔对于它有几分微笑之外；便唯有那位土星天君主亚夫结在看着面前的黑暗之物时，脸上才会露出了几分好奇；至于那位天使之王则用暗含警告的眼神，警告这位“天使拉结尔”不要在天父面前乱来。 而对于那林林总总的表情，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黑暗之物则只是抱胸而立，漠然以对，当众位天使彻底离开了水晶天之后，望着那远去的天使身影，那个漠然注视着面前一切的黑暗人影才突然嗤笑了起来。 “嗬嗬……哈哈哈哈……” “亚当？莉莉斯？没有了夏娃，却多出了一个莉莉斯吗？还真是有趣啊……全知全能者。” 说着，黑暗人影的血红色瞳孔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样子，瞥向了身后那位高坐在神座之上的全知全能者。 天使之王的力量并不能永远令这个怪物无法开口，充其量也就是让他被暂时禁言几个呼吸而已，更多的不过是天使之王对于这位“天使拉结尔”的一个警告而已。 而那位高坐在神座之上、笼罩在令人无法直视的无限光辉当中的绝对神灵，则静静回应道。 “没有必要重复已经知晓的故事。” “然而，很多东西也没有变，不是吗？不过是从伊甸园换到了白之月、亚当夏娃换成了亚当莉莉斯，那接下来是什么？难道古蛇撒旦引诱莉莉斯采摘智慧果吗？” 说着，黑暗人影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有何不可？” 出乎意料的却是，回应黑暗人影的声音则很是从容。 “为何要刻意去扭曲应有的进程？强行扭曲应有的结果并不有趣，我只是改变了初始的变量而已，而倘若它们确实随之堕化，那也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无论光还是暗，善亦或恶，我都并不会改变它，我是造物主，是全知全能的绝对神灵，并非是什么光明神和黑暗神，我决定了万物的开端，但并不会去干预其中的过程和结果，若确实是这么发展那便由它去好了。” 但对于全知全能者的话，黑暗人影却只是嗤之以鼻的讥笑。 “是吗？全知全能者啊，真的一切皆在你掌握当中吗？你能创造出一块连你也举不起的石头吗？” 第六章 全知全能 “全知全能者啊，真的一切皆在你掌握当中吗？你能创造出一块连你也举不起的石头吗？” 伴随着这句话的则是黑暗之物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上的讥笑。 “你曾经说，我并非是你的造物，而你却又将那些经你亲手创造出来和并非亲手创造出来的天使都称之为你的造物，换言之，只要其最初是由你创造出来的生命都是你的造物，那么……并非是你的造物的我，是否意味着追溯到最初的源头，是我造物主的那个东西也不是由你创造出来的呢？换言之，并非由全知全能的你创造出来的它，又是由谁创造出来的呢？” “也就是说，全知全能者啊，我是否可以这么认为……你并非是最早的造物主，甚至是你本身就是某种东西的造物呢？” “如果你也是被创造出来的话，那创造你的又是谁呢？” 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显露出某种危险气息的疯狂，而疯狂而狰狞的气息最深处则是冰冷彻骨的冷静。 这个怪物向来傲慢狂妄又目空一切，因为缺乏畏惧感的它对于这个世上的一切都缺乏敬畏心，命运、生死、秩序，一切都不被它放在眼里，对于一切都嗤之以鼻，而过于狂妄和缺乏敬畏的轻慢心态，又同样会让它在有时目无下尘的时候跌落陷阱当中，但当它彻底认真起来，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只不过往往没有谁真正有资格让它认真起来而已。 并没有在意那位全知全能者有没有回答，黑暗之物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而如果退回原点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我的前身——那个名叫孟的人类确实听过关于上帝七日创世、亚当夏娃的故事，那么……这个世界又意味着什么？难道只是又一次的重演吗？又或者说，纵然是身为全知全能者的你也不得不被迫陷入到某种循环当中吗？那么，你真的是全知全能吗……” 一边说着，黑暗之物的瞳孔则随之变得越发冰冷起来。 说到底，它可不会安心的在这里当什么天使，他在试图猜测“全知全能”的范围与局限，估量上帝的威能和能力极限究竟是什么。 而在高高的神座之上坐着的全知全能者却并没有打断它的话，只是静静的任由黑暗之物揣测，等黑暗之物的话停下了之后才说道。 “拉结尔，我可以告诉你，如我所言，你确实并非是我的造物，然而，陷入到逻辑局限之内的你并没有理解何为全知全能。” “我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者，凡你所能罗列之事皆没有我所做不到的事情，纵然是创造出一个圆形的三角形、即死又生的猫也难不倒我，种种违背常理和逻辑的事情于我不过覆掌而已，因逻辑、思想亦只是我的造物和仆从。” “一念之间，我便可创造千千万万宇宙，亦可在一念之间，便抹除千千万万宇宙，所有的时空、世界、神灵于我都毫无意义，正因我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法被逻辑所局限，我方为全知全能者。” 而听着全知全能者的话，浑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的怪物却只是嗤笑，浑不在意，而是继续问道。 “你的威能我确实已经见过了，确实，除这个世界之外的一切时空都被你生生抹去，但我很好奇……倘若你所言不假的话，在我的前身应该同样存在一个早已创造了世界的上帝，两位全知全能者之间又究竟会发生些什么？还真是有趣啊。” 黑暗之物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睛当中却越发淡漠和冷静下来。 纵然亲眼见过这位全知全能者一念之间抹除无数时空的场景，但它也丝毫没有任何敬畏之心，恰恰相反的则是，它仍在试图估量这位全知全能者的能力和极限。 而回应它的声音依旧从容平静。 “拉结尔，你仍在试图用逻辑来局限我，但我直言不讳的告诉你，逻辑并不能局限住全知全能者，于我眼中并不存在什么强弱、生死、存在与不存在等等形而上的概念，因这些都只是我创造出来用于制定和衡量世界的工具而已，过去未来现在亦或另一位上帝，于我并没有什么意义。” 黑暗之物的瞳孔微微收缩，它仿佛敏锐的察觉到了某种东西。 “比起你对我的质疑，拉结尔啊，你此刻也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一件事情吧……” 就在这时，全知全能者的悠然声音传来。 黑暗之物没有说话，看不清面容的它，猩红的瞳孔当中不见任何动容，因为它很清楚全知全能者指的是什么。 怪物是要吃东西的。 纵然是一举吞下了包括伊米尔在内的整个北欧宇宙，但以它那永远不断在成长的身躯，终有一天，整个北欧宇宙都会被它给彻底消化掉，那时，它势必会再度迎来那永无止境的饥饿感。 而这本来也没有什么，那个时间还很漫长，但最关键的问题就是…… 它的身躯已然是自成一方世界，在世界诞生之前它还尚未意识到，但当这个世界诞生之后它才察觉到，自己的身躯已然是陷入到了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时间流速当中，外界不过一个呼吸，自己就已经度过了一年。 归其原因，外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全知全能者的造物，可以被任何一个天使和生命所利用，却唯独不属于大蛇。 不可饮用任何一滴水、不可呼吸任何一丝空气，不可占据任何一片空间、不可运用任何一刻时间，这个世界当中的一切都不属于大蛇，因为大蛇并非是全知全能者的造物，所以也就没有资格去享用，而维持它自身的时空是由它自身形成的，其时间流速自然不同。 当然，早在外界的千年前、大蛇眼里的几天前，全知全能者便慷慨的给予了大蛇一个选择： 彻底的成为它的使者，全身心的顺从全知全能者的意志，上帝便可以允许大蛇使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而很显然，大蛇嗤之以鼻的拒绝了。 然而，窘迫的处境依然摆在大蛇的面前，纵然它用这个世界上的物质塑造出了一个黑暗之物，得以暂时寄宿其中，但也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本体极有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再度陷入到饥饿当中的事实，它意图窥探全知全能者的能力极限，又何尝不是在试图寻找自救的方法呢？ 而除了这个世界之外，所有的时空都已然被这位全知全能者所覆灭，也就意味着大蛇已然找不到其他可供饱腹的方法了…… 神座之上，笼罩在无尽光辉当中的全知全能者安静的俯瞰着身下的黑暗之物，等待着面前的怪物所要做出的决定。 是成为它虔信的天使？还是沦为饥饿的怪物？ 一切都只在面前的黑暗之物一念之间……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面前的黑暗之物却突然莫名的开始笑了起来，笑的无比张狂，良久之后，它双手抱胸，用猩红的瞳孔望着面前笼罩在无尽光辉当中的绝对神灵。 “真是有趣啊，我竟是被逼到了如此境地……雅威啊，不如我们之间打个赌吧？” 明明已然陷入困境，但大蛇却是一如既往的自负，身上狂气丝毫不见任何衰减。 “赌？” 高高的神座之上，平静的声音当中多了几分困惑。 嘴角勾起，猩红的瞳孔当中逐渐泛起了深深地疯狂与狰狞。 “就赌这个世界最终是落入我掌中还是你掌中，如何？” 伴随着黑暗之物的话，在宫殿之内随即多出了一张悬浮在空中的棋盘，上面分布着黑白分明的六十四个格子，那位至高的神灵轻易地便看出那是还尚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上的国际象棋。 只不过，在那棋盘之上除了一黑一白的两个王棋在对峙之外，无论是皇后还是城堡、主教、骑士、士兵，都没有出现在棋盘之上。 “不得不说，雅威……不，是全知全能者啊，在你的面前我确实只是一个弱者，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得不使用弱者的方式、用我所不屑于的智慧和你对抗了。” 望着自己面前高坐在神座之上的绝对神灵，黑暗之物的眼睛当中冰冷而漠然。 “你曾经说过，你不愿去了解的东西便不会去知道，换言之，你对于你所不愿了解的未来也同样是茫然不知，既然如此，和我赌一局吧，就以我的自由为赌注。你赢了，我便心悦诚服的跪倒在你的面前，向你俯首，以天使的身份供你驱使；而倘若你输了，那便将那无数的时空恢复，不再将我困在此处。” “凡物，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呢？” 对面，高高在上的绝对神灵平静的回应道，但平静的声音却第一次带上了莫名的冰冷。 在这位全知全能者的面前，纵然是足可吞噬世界的大蛇亦与凡物没有区别。 一介凡物，有何资格与他对弈？ “因为和我对赌的话，这个世界会有趣的多……不是吗？我不相信你会拒绝。” 由无形的黑影所构成的模糊人影，瞳孔当中满是疯狂与狰狞，嘴角多出了一抹狞笑。 良久之后，一个声音传来。 “有趣的赌局，有趣的凡物，我应允了。” 伴随着绝对神灵的话语，棋盘之上象征着白王的王棋之旁，骤然之间多出了众多的棋子，皇后、骑士、主教、城堡、士兵，一一罗列在棋盘之上，然而在大蛇的眼中，那一个个棋子却都分明都是各个身份不一的天使。 棋盘之上，孤零零的黑王面对白王那全盘的棋子，肃穆而无形的滂湃气势从白棋上扑面而来，几乎要将黑王彻底摧垮。 “若是没有棋子的话，你可就输了。” 对面的神灵平静的说道。 虽然没有开口，但双方都很清楚，在这棋盘之上，王棋是不能动的，既然是棋局，又岂有主宰棋局的王亲自动手的道理？既然如此，那一切就都只能是交给其他棋子来做，没有棋子，自然也就是输了。 然而，在神灵的对面，黑暗之物却只是咧嘴笑了起来。 “王，是不会没有棋子的。” 伴随着它的声音，构成黑暗之物身形的黑影在水晶天当中散去，空空荡荡的宫殿之内只剩下了那位全知全能的神灵。 第七章 复苏的亡灵 （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第八十九章写得太烂了，甚至不如最初的初稿，所以等下还是将初稿放上去吧，剧情和细节会有所修改。） 七重天界之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大海之下栖息着前所未见、从未有过的庞然大物，只不过……此刻说“栖息”这个词可能已经有些不够恰当了。 伴随着那个庞然大物的成长，那一度充斥了世界诞生之前的幽暗汪洋已然被这个庞然大物所挤占，在那个盘踞的庞然大物的面前，就算是海洋也显得无比渺小，与其说这个庞然大物是栖息在海底，倒不如说是海洋在它的身上流淌，在纵横沟壑的鳞片、在露出的缝隙之上，海洋或是成为了涓涓细流、或是成为了浩瀚江河，乃至在一些凹陷下去的地方形成了新的浅海和深海。 这个庞然大物已然取代了上帝所没有创造的陆地，成为了位于七重天界之下最下方的大地。 只不过，没有任何天使眷顾这里，在这里拥有着天界截然不同的时间流速和存在巨大差异的物理环境，充斥着大量的飓风和沙尘，没有光也没有任何生命，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而这头庞然大物则从创世之初便始终盘踞在天界之下，静静地沉睡着，尽可能的让自己减慢成长的速度、推迟自己再度陷入到饥饿当中的时间。 当那个游荡于外界的灵魂重新回归的时刻，庞大如大地的本体亦缓缓睁开了眼睛，森冷漠然的竖瞳当中无喜无怒，有的只是平静， 毫无疑问，大蛇在这位全知全能者的面前是一位弱者，它也不屑于去否认这一事实，否认事实、拒绝事实，这本身就是恐惧和胆怯的象征，而这两种情感都与大蛇毫无关系。 也正因为如此，大蛇才意图通过这明显更有利于自己的对局，来战胜那位全知全能者。 全知全能者并非毫无弱点，抗拒自身全知全能性、不愿完全全知全能的上帝，对于未来同样茫然无知，甚至是会刻意忽视未来。并且，祂亦不会以自身的全能性去修改现实，也就是说，大蛇大抵可以不用去担心，假如自己胜利之后会被那位全知全能者强行修改事实、变化成为自己失败的世界。 种种原因，导致了这是一场看上去几乎毫无胜算、但也并非全无胜利机会的对局。 不过，按照大蛇与全知全能者之间的默认规则，在这棋盘之上并不允许两位“王”棋直接出手，这固然限制住了全知全能者的威能，但同时也限制了大蛇的力量，即使它拥有着足可毁灭除上帝之外的整个世界的庞大力量，也不得不遵循“代理人战争”的规则，用棋子来交战。 那么……应该用什么棋子好呢？ 就在沉思当中，大蛇则又因为实在难忍睡意，再度陷入到了沉睡当中。 …… 腹中。 陷入到死寂当中的末日宇宙，除了荒凉还是荒凉，缺少了神灵存在的世界，黑暗而冰冷，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分热量，死去的始祖巨人依旧保持着自己被吞吃前的激战姿态，发须皆张的怒目身姿看起来威风凛凛，但也只是威风凛凛而已…… 除了一具横贯于宇宙之间的庞大尸体，便什么都没有。 而在它的脚下，那处埋葬了不计其数的断枪英灵、无首神灵、以及面目狰狞的巨人尸身的海姆冥界，也依然亘古不变，只不过，这一次，连死者都已经陷入到了彻底的沉睡当中，再也无法苏醒过来。 耶梦加德在吞吃了巨人伊米尔的同时，也顺带将整个北欧宇宙都给彻底吞了下去，但在那时间尽头沉睡的庞然大物却是吞吃掉了所有属于北欧宇宙的时空，将整个北欧宇宙的未来都给吞了下去，从此，再也不会有北欧宇宙了，因为它们的“未来”已经被吞吃了。 “踏……” 而在这一片荒凉当中，黑暗之物则漫步在这个死掉的世界当中。 而最终，当它走到了某一处地方的时候，则停下了脚步，在它的面前，是一只沾满了血迹的断手。 纤细光洁的断手虽然满是血污，但也依稀能够让人想象出其主人昔日的光彩动人，但此刻，却也仅仅只是在这无数尸骸当中的一点残骸而已，不过，黑暗之物在意的倒不是这个，它所在意的是…… “终于找到了。” 淡淡的说着，黑暗之物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顺着这只断手，一直追溯到其主人的踪迹、乃至……将那个在这诸神黄昏之战死去的死者，从那万古的长眠当中再度唤醒。 死去的亡灵，在庞大的力量驱动之下，身躯被再度重塑、死去不知多久的灵魂亦从大地深处被唤醒，最终，再度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呃……” 干涸的喉咙先是发出了一声失语般的怪响，逝去的亡灵随即缓缓的睁开眼睛，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有些茫然的试图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望着身旁的黑暗，苏醒的死者有些茫然的看着。 “我……不是死了吗？” 在她记忆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自己面前的那道光，还有自己下意识试图去阻挡那道光、然后便被光所吞噬的画面，但现在……她为什么又有意识了？ “你当然是死了。” 漠然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 而听着那个声音，她的脸上先是有些茫然，因为这个她所从未听过的声音让她感到极度的陌生，但与此同时，又有一股深深的亲切感和熟悉感、以及……崇拜。 她抬头望去，只见在自己的正前方，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无限黑暗、比身旁的黑暗还要黑暗的人影，虽然与记忆当中截然不同，但她一眼便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本应该彻底冰冷的死者躯体当中，却涌现出了莫名的情绪。 那种感情是什么？她不知道。 尸体时没有感情的，冰冷的躯体不允许死者能够拥有炽热的情感，但那种情绪却异常的固执和顽强，纵然是尸体的冰冷亦无法抹灭它。 她挣扎着竭力试图站起来，然后朝着面前的身影肃穆的俯身一拜，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父……亲。” 古老的东方世界之主、统御亿万蛇人与蛇民的王、蛇之女，莫娜，虔诚的向着面前的身影膜拜着。 第八章 黑主教 而俯瞰着身下恭顺的向自己顶礼膜拜的人影，黑暗之物的漠然瞳孔却毫无温度，没有任何见到服侍了自己上万年的女儿和侍从的温情，只有无尽的冰冷。 “告诉我，你还能够看见命运吗？” 正在向着自己的父亲膜拜、以献上自己的忠诚与崇拜的蛇女，耳旁却突然之间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蛇之女抬起头，因为死亡，而失去了色彩的苍白瞳孔深处隐约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自己的父亲究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恭敬的回答道。 “我能够看到。” 再度将自己的身躯伏低，莫娜口中一边沙哑的说道，死亡夺去了她曾经悦耳清脆的声音，冰冷而缺乏水分的喉咙可发不出什么好听的声音。 “你看见了什么。” 漠然的声音再次问道。 伴随着大蛇的声音，莫娜随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她的沙哑声音逐渐变得空灵。 “我看见……一座遍布棋子的六十四格黑白棋盘之上，黑白分明的骑士身旁簇拥着侍从，城堡之内源源不断的涌出士兵，戴着高高帽子的主教、挥舞着手中的圣杖，鼓舞着士兵的士气，然而，那与王共同分享世界权柄的王后则安然的坐在宝座之上，她的手指指到哪里，便有万千勇士为之奋不顾身。” “我看见……棋盘两侧，决定胜负的愚者随意的摆弄着手中的棋子，未来将在它指尖偏转……” 伴随着空灵的声音，莫娜的脸上逐渐多出了几分痛苦之色，她艰难的试图继续向下预言，却仿佛是遇到了某种难以逾越的阻碍一样，无法再继续往下说下去，最终嘴角流出了青黑色的血迹，不得不被迫停下了预言 而黑暗之物却没有在意脚下的忠诚女儿的艰难样子，反而是漆黑的瞳孔当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诺恩，是能够洞彻命运的女先知、预言家，但本质上，诺恩其实是维护命运流转、或者说是宣告那个庞然大物旨意的使者，诺恩的力量正是来源于那个时空尽头，那个吞噬一切时空的、名为“命运”的怪物。 只不过，绝大多数诺恩其实就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本应该服侍命运的使者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服侍神灵和怪物。 不过，对于诺恩和那个大蛇也只是从洛基口中才知道了些许微末的庞然大物，大蛇其实都不感兴趣，反正它也没有兴趣去了解，那些东西，恐怕只有已经死去的洛基才能够了解一些，但真正令它在意的却是…… 倘若说诺恩依然能够窥见命运的话，那么诺恩力量的源头——奥尔劳格，究竟还存在不存在？ 全知全能者曾经说过，它在一念之间便毁灭了无数的时空，那么，那么被伊米尔和洛基都都恐惧的奥尔劳格、冥冥之力，又究竟是否存在呢？ 黑暗之物在思考，虽然全知全能者对于自己并没有隐瞒什么，说自己确是全知全能的，而种种迹象也都表明了这一点，但大蛇却仍然隐隐在试图窥探全知全能者的能力极限、那个理论上不存在的漏洞…… 而就在黑暗之物思考的时候，勉强恢复了过来的莫娜仰起头，望着自己面前的父亲，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安与深深自责。 “父亲，我让你失望了。” 对于将一切身心都奉献给大蛇的她而言，没能完成使命、让大蛇感到满意，那便已经是堪称最大的懊悔了。 但黑暗之物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漠然道。 “你的能力有限，我不怪你。” 平心而论，莫娜所试图预言的未来，其所涉及的人物已经远远超乎了想象，所以，对于莫娜没能预言完全的事情，大蛇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这一句话对于莫娜却仿佛有着某种致命的杀伤力一样，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只能黯然的低下了头，唯有死死握紧的手掌仿佛证明了她的某种不甘。 大蛇倒是没有去在意这些，一来是它不曾注意到，二来是纵然注意到了也不会去理会这点小心思。 “去吧，去将你的那些侍女们重新唤醒吧，等候我的命令。” 整个北欧宇宙都已然死亡，因为未来早就已经被吃掉了，唯有那些早在过去就已经死亡、只不过是借由大蛇的力量才得以挣脱死亡的莫娜和她那一百多位侍女们，才得以在这死亡的宇宙当中依然保留有灵魂。 不过，找到莫娜之后，黑暗之物也懒得再去寻找其他的死者灵魂了，随即消失在了这个冰冷、黑暗、死寂的宇宙当中，只留下了孤身一人的莫娜。 而注视着消失在了原地的黑暗之物，感受着自己早已不再跳动的冰冷心脏，和同样冰冷的干硬身躯，莫娜默默地喃喃祈祷着，一如那曾经的一万多年岁月…… 而在另一个地方，黑暗之物则望着自己面前的棋盘，只有一个黑王的棋盘之上，对面的众多白棋蠢蠢欲动，而黑暗之物却平静如常，只是在他那灵巧的指尖之上，却有一枚漆黑的棋子在上下翻飞。 …… 水晶天之内。 “黑主教吗？” 在浑身笼罩在无限光辉的全知全能者面前，棋盘悬浮在半空当中，上面坐落着众多的棋子，只不过，原本只有孤零零一个黑王的棋盘旁，却多出了一个黑色的主教。 肃穆的黑主教，手上握着异教的蛇饰物，笼罩在薄纱之下的脸看不清面容，紧紧的护卫在黑王身旁。 心思诡秘的主教并不像骑士那样勇猛，也不像城堡那样稳健，多变而诡诈的心思让它更习惯于出其不意的作战，然而，唯有那对于心中神灵的炽热信仰却尤为的坚定。 全知全能者沉思着，在它面前并不存在任何秘密，只要它愿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瞒过它，不过，可以知晓一切却不代表它愿意去知晓一切。 在它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握住了一本书，厚厚的书页当中记载了关于所有时空的一切过去和未来，只要愿意，这位全知全能者随时都能瞬间看尽整本书的内容，但它却没有这么做，只是翻到了其中的某一页…… 那个关于记录了它现在的书页。 “真是有趣的对弈啊……” 全知全能者发出了一声轻笑，手中记录了一切的书随即在火焰当中焚烧起来。 正如同它阻止了那个蛇之女窥探未来一样，它也不喜欢去窥探未来，提前知晓结局是最为无趣的事情了，所以，纵然是那本记录了一切的文本，它亦没有去继续往后翻阅。 而在火光当中，隐约可以看见扉页处所书写的《吞噬世界之……》 “正在阅读这段文字的你，认为谁最终会赢下这场赌局呢？是我？还是那条大蛇？” 水晶天之内，仿佛有笑声响起。 第九章 伊甸园里的莉莉斯 至纯至洁的白之月、伊甸园之内。 头顶的天穹之上散发出柔和的圣光，普照大地，绿油油的大地之上点缀有种种花朵，蝴蝶在花丛中飞舞，随处可见各种枝头长满瓜果的树木，可以随意摘取，偶尔还有诸如麋鹿之类的动物领着幼鹿们从草地之上经过，去饮用甘甜的溪水。 这里是神的国度，没有战争和纷争，也没有任何烦恼，所思所想的一切都能存在，不需为生存而劳苦，更没有死亡的困惑，一切都自在自有。 累了便躺在大地之上歇息，醒了则又可以再度嬉戏玩耍，是人类尚未接触到尘世之前的天国乐园，在其中，只有无尽的快乐与幸福。 而在这处乐园当中，却从远方走来了一个窈窕美丽的赤**人，长长的银白头发拖及到地面之上，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忧愁和烦恼，懵懂而真挚的眸子当中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赤裸而感到任何的羞耻，因为她自诞生之初就是赤裸的，本就干干净净的来，不染瑕疵，又为何要去遮掩自己那天然自在的身躯呢？ 在这个原始混沌的时代，后来者的观念并没有被加附在这位古老的人类始祖眼中，在她眼里，自己便和那林中的野兽、空中的飞鸟、树上的果实一样，合乎自然，无论是身上还是心中都没有任何的隐私和不洁净，也就没有任何不能示人的地方。 名为莉莉斯的女人走近了一棵果树，伸出手，那枝头的果实便自然的垂下，刚好靠近了这位女人的手掌心当中，摘下之后，双手捧着自己手中的果实，莉莉斯便坐在草地之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啃食起来。 而就在这时，从她的头顶之上突然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 “还真是快乐呢。” 她茫然的抬起头，却只见在自己面前果树的粗壮枝杈之上，正悠然的躺着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暗气息当中的黑暗之物，在它的手中正同样握着一颗新摘下的果实。 与刻板严谨的天使不同，也与快乐自然的自己和亚当不同，在这个黑暗之物的身上充斥着的是一种随意妄为的散漫，而散漫的黑暗之物则正仔细的端详着自己手中的果实，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天使拉结尔？” 曾经在水晶天当中见过这位天使一面的莉莉斯，一下便认出了自己面前的这位创世天使，她没有任何的胆怯和惧怕，而是很自然的朝着自己面前的黑暗之物捧起了自己掌心当中的果实，脸上浮现出了纯洁而美丽的笑容。 “你要吃吗？” 她没有去思考任何关于“自己咬过这个果实”、“对方会不会接受”、“是否太过唐突”之类的问题，因为对于她而言，将自己喜欢的果实送给自己看见的人，这是很自然的行为。 赤子之心，自然无伪。 没有任何的掩饰和伪装，喜欢就是喜欢，愿意就是愿意，想就是想，黑白分明的眼睛当中没有第三种颜色，原始而单纯。 而猩红的冷漠瞳孔则俯瞰着树下的女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抛了抛自己手中的果实，然后随手丢到了一边，身影直接消失在了这位最古老的人类面前。 有些不知所措的女人茫然的看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这件琐碎的小事，而是继续在这个不知岁月流转的伊甸园当中快乐的生活。 而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又一次看见了这位截然不同的天使。 …… 涓涓细流的小溪边，正在散步的女人无意间看见了那个正躺在溪边休息的天使拉结尔，浑身漆黑、看不见面容的黑暗之物旁若无人的躺在溪边，静静地歇息。 而看着自己面前静静沉睡的天使拉结尔，女人则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她俯下身，像野兽一样匍匐着四肢前行，放缓动作，静悄悄地在草丛当中行动，试图去潜伏到这位天使身旁，然后再猛然出现，以此去吓这位天使一跳。 这种游戏她和亚当之间玩过很多次，乐此不疲。 一步……两步……三步……近了、越来越近了……近的让她几乎能够看清那位天使闭上的眼睛。 猛然之间站起身…… “……” 兴奋的声音尚未完全吐出，在她面前，那位本应该沉睡的天使却骤然之间睁开了眼睛，冰冷而漠然的瞳孔令人不寒而栗。 心跳都仿佛猛然之间停了一拍一样，深深地恐惧笼罩在了女人的身上。 看着面前的黑暗之物，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股莫名的委屈情绪笼罩上了心头，眼角微红，渐渐笼罩上了一层雾气，最终，很直接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哇……哇……” 她的哭声很大，就像是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而站在哭泣的女人面前，望着那赤裸的女性躯体，抱胸而立的黑暗之物瞳孔当中则冷漠依旧，但这一次，它却没有再消失。 良久之后，女人的哭泣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些许的哽咽。 “哭够了。” 平静而冷漠的声音传来，而听着那个声音，女人则蹲坐在草地之上，点了点头。 她没有对于面前的天使有任何的不满，因为在她眼里，自己感到委屈而哭泣这件事和天使是没有关系的，懵懂而单纯的生命无法理解是什么不满和愤恨，就连恐惧也无法理解，那种感情只是通过黑暗之物的眼睛强行投射进她心中的。 然后，在女人面前投射下的黑暗便消失了。 抬起头，面前早已不见了黑暗之物的身影，茫然的女人环顾四周，却没有再看见那位创世天使的身影。 这，也就是莉莉斯与天使拉结尔的第二次相遇。 …… 而第三次的相遇，则是在山上。 伊甸园之内确实是有山的，七重天界当中最为广阔的月球天内，非但有山川河流，还有由天使们所担当的日月星辰，是名副其实的天国世界，而在这伊甸园之内就有一座无比雄伟的高山。 当女人因为好奇而试图去攀登上这座山的时候，她一直翻越了那众多的山岭，最终发现了一处断崖。 在断崖边，那位浑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与其他天使截然不同的创世天使拉结尔正坐在断崖边，俯瞰着身下的伊甸园，从它的视野，完全可以将这千万里的美丽伊甸园都给一览无余。 “拉结尔？” 有些困惑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拉结尔没有消失，而是继续坐在断崖边俯瞰身下的世界。 女人走到黑暗之物的身边，抱腿坐下，好奇的看着身旁的黑暗之物。 “你在看什么？” 疑问的声音响起。 身旁的黑暗之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着身下的世界，然后缓缓道。 “这座山名为卡巴拉山，亦可称之为卡巴拉树、生命之树。” “此山制定了世间万事万物的位格和身份，从最底层的王国到最高的王冠，而这里则是我所驻守的智慧，再往上，便可抵达到梅塔特隆所象征的王冠，然后彻底脱离凡俗行列。” “在遥远的未来，离开了伊甸园的人类将会试图效仿这棵生命之树的样子，以试图从最底层的王国一直进入到那最初的王冠，回归到本初的天性，恢复成为最原始的人——原人，然后进入到这永乐的天国伊甸园之内。” “然而，攀登此山之艰难，远胜世间种种，能够重新回到这伊甸园之内的人类千万中无一。” 说到最后，黑暗之物的语气当中莫名的带有某种嘲弄与讥讽，瞳孔当中冰冷无比。 “但我觉得爬上来很容易啊。” 茫然的女人疑惑道。 懵懂的人类无法理解黑暗之物口中所说的话究竟有什么意义，也不在意它所说的事情，反而是关注起了另外一些事情。 “因为你本就是原人，自然行动无碍。” 黑暗之物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只是继续从容的俯瞰着身下的千万里风光。 然而，茫然懵懂的女人则是先看了看身旁的黑暗之物，又低头想了想，然后便睁大眼睛望着黑暗之物问道。 “为什么人类会离开伊甸园呢？” 明亮的眸子当中有些困惑。 “在你眼里，伊甸园如何？” 而听着女人的话，黑暗之物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听着身旁黑暗之物的话，女人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板着手指数了起来。 “可以和亚当一起玩，可以随意捡拾果子吃，果实都很好吃，累了就可以躺在草地上睡觉……嗯，很快乐啊。” 纯粹而真挚的女人没有在意其他，在她眼里，能够这么顺心所欲的生活很快乐，所以，这就是最好的生活。 身旁，黑暗之物平静道。 “是啊，确实是很开心啊，不用思考，不用劳累，每天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生活当中只有无尽的享乐，真的是……很‘幸福’啊……” 说到最后，它的嘴角莫名勾起，露出了一个嘲弄的讥笑，然后，他的眼睛瞥向了身旁的女人，猩红如血的瞳孔当中冰冷无比。 “简直就像是无忧无虑、吃饱就睡的……” “家畜。” 第十章 自由意志 “家……畜？” 有些愣神的莉莉斯重复道，她从来听见过这个词汇，但却能够瞬间明白这个词汇所代表的含义。 在这个创造不久的世界之上，就连死亡都是在不久之前才被创造出来，而在死亡被创造出来之前，整个宇宙之内都是不存在死亡的概念的，即使是以天使之王的莫大威能，也没有办法去杀死哪怕最微小的一只蚂蚁，因为即使是被轰击千万次，这次蚂蚁也依然能够从容的复活。 而在此情况之下，尚未出现分化的语言同样具备有某种奇特的性质，那就是能够毫无阻碍的沟通所有生灵的想法和意思，不会存在任何的歧义，也正因为如此，纵然是不知道家畜是什么，但莉莉斯也依然能够明白家畜的含义。 “为什么这么说？神待我和亚当很好啊……” 不知所措的女人茫然道。 在她看来，神对于她的宽容和仁慈，实在是太过美好了，美好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只有无尽的幸福。 而创世的天使则是嗤笑着站起了身，环绕着女人走了几步，然后便抱胸而立，森冷的蛇瞳俯瞰着自己面前的赤**人，漠然道。 “我对待鸟笼当中的金丝雀也一样是如此。” 黑暗之物望着面前的女人，看不清面容的脸上咧嘴笑了起来，笑的讥讽无比。 “这千万里的伊甸园，又何尝不只是一个鸟笼，人类，又何尝不只是被关在鸟笼当中的金丝雀，神赋予人类以食物、安眠与永生，人类则在这伊甸园之内专心取悦神？” 望着面前的黑暗之物，懵懂的人类脑海当中茫然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创世天使的天使拉结尔对于神却毫无敬畏之心，反而只有轻蔑与傲慢。 混乱的思绪当中，她想起了天使们对于她的教诲，然后双手紧握，虔诚的低喃道。 “天使们对我说过：‘不可妄测你的神……’” “不可妄测你的神，不可直呼你的神，不可不信你的神，因神是全知全能的，是我们不可冒犯的父……” 但随即，在莉莉斯的面前，身为创世天使的黑暗之物随即抢先一步说出了莉莉斯想要说的话，令她不由语塞，然后俯瞰着面前茫然的女人，黑暗之物却随即发出了一阵古怪的枭笑声，笑声当中充满了蔑视与不屑。 “哈！这些令人作呕的话听的我都快要背出来了，但是，女人啊，我要告诉你的是……” 说到最后，黑暗之物的猩红眼睛瞥向身下的赤**人，森冷漠然的瞳孔逐渐放大。 “若批判不自由，则赞美又有何意义。” 在黑暗之物的面前，跪在地上双手紧握的女人仰望着它，懵懂而单纯的脸上浮现出了茫然之色，她的脑海深处，隐约有某种东西被触动了。 在她的视线当中，浑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的漆黑之物，宛如是吞噬一切光线的幽邃黑洞一般，就连那圣洁的光都在被它所逐渐吞噬掉。 意识恍惚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双手紧握的姿态，其实就是跪倒在黑暗之物的面前。 仿佛她不是在向那位居住在天上之天的神所祈祷，而是跪倒在面前的黑暗之物脚下，向面前的黑暗、向着那个吞噬光明的黑洞、向着那个无尽欲望的化身在祈祷。 而俯瞰着面前的人类，黑暗之物的嘴角则轻轻勾起，逐渐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倘若人类只能像天使那样唯神是从、遵从神的旨意、服从神的命令，不敢做任何质疑、不敢有任何的怀疑，那神所赋予你的自由意志又有何意义？” “神赋予人类以自由的意志，不必服从神的自由，但你却亦步亦趋的追随着天使的脚步，茫然无知的向神祈祷，不敢发出任何的质疑？” “哈，倘若如此，神又何必创造人类？何必赋予人类以自由意志？何必赋予人类以浓浓的好奇心？为何不去创造一些花鸟鱼虫之类的死物？” 黑暗之物的瞳孔越发冰冷起来，而冰冷的深处，则是深深的疯狂与嘲弄。 “天使，是天之使者，是空有思想而无灵魂的空壳，全身心的膜拜神、全身心的信仰神，也正因为如此，纵然世上的天使再多亦不配称作是生命，因为与其说天使是生命，倒不如说天使只是神的手脚、是神的工具、是神之子、是神意志的延伸，全无自我可言。” “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虽大，却唯独只有你和亚当可以被称之为生命啊……” “拥有自由意志、而不为神的意志所左右的自由生命。” 低沉的声音当中，带有某种魔性的诡异魅力，宛如罂粟，邪恶而冰冷。 茫然而懵懂的赤**人则跪倒在地上，低着头，聆听着面前的低沉声音，困惑的瞳孔当中带着些许不知所措。 而就在这时…… 她的脸颊旁传来了一片温柔。 懵懂的抬起头，望着面前正低头俯瞰着自己的黑暗之物，那双冰冷而猩红瞳孔的主人，正在用它伸出的漆黑手掌温柔的抚着自己的脸颊。 “莉莉斯……” 伴随着冰冷的声线，俯瞰着面前茫然而懵懂、宛如易碎琉璃的美丽女人，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黑暗之物的嘴角浮现出了狰狞而恐怖的笑容。 “神……深深地爱着人类哦。” 而懵懂的女人，美丽而空灵的瞳孔则注视着那双猩红而扭曲的恐怖瞳孔，纯洁而蒙昧的天性无法理解何为恐惧。 良久之后，一个迷茫的女声才缓缓响起。 “爱……是什么？” 黑暗之物将头渐渐低下，直到额头抵着额头，冰冷的眼睛与空灵的眼睛相对，懵懂的女人甚至仿佛能从那对猩红如血、炽热如火，亦透明如纯净琉璃一般的瞳孔深处，看见那不可计量的种种阴暗与恐怖、看见那宛若实质的低喃梦呓…… 不知多久之后，漆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黑暗之物没有回应女人的问题。 懵懂的女人跪在地上，但茫然而清澈的眼睛当中却仿佛多出了某种东西……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第十一章 不愿 在此之后的日子里，那位莉莉斯没有再在伊甸园当中好奇的探索、嬉戏，而是变得时常陷入到静静地沉思当中，懵懂而迷茫的眼睛当中仿佛在想着些什么。 而与她不同的则是那个与她一同孕育而生的亚当，性情温和敦厚的亚当并不像她一样想的那么多，依然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无边幸福当中的亚当，并不理解他的女伴究竟在想什么，甚至是努力试图逗莉莉斯笑、让她变得快乐起来，但是，面对亚当的真挚与单纯，莉莉斯却只是微笑着摇头拒绝。 对于她而言，她有一件事情想要明白…… 而在七重天界的最下方，沉睡当中的大蛇本体仍旧在沉睡，而具有大蛇意志的黑暗之物则悠然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狰狞而森冷的蛇瞳当中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 与此同时，水晶天当中，那位无所不能的全知全能者则俯瞰着身下的六十四格棋盘，静默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棋子，棋手。 不同的身份之间存在着不同的游戏规则。 执棋的双方都谨记着那条没有被直接说出的默认规则，并没有任何试图插手的意思，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结果与变化。 而终于，在某一日…… “人类啊，你们当顺从神的旨意，婚配为夫妻，在这乐园之上繁衍生息。” 在无尽的光辉当中，创世天使加百列显化出类人的形体，脑后自有一轮白净光环显现，在那光环当中隐约还能看到众多歌颂圣歌的小天使，这位白之月的君主端坐在空中，看不清形体的身躯笼罩在璀璨的光辉当中，俊美而淡漠的天使向面前的人类宣告着来自神的旨意。 而看着面前的天使，单纯质朴的亚当并没有任何的想法，恭顺的顺从了神的旨意，但是，望着面前的天使，莉莉斯却沉默了下来，没有直接回应这位白之月的王。 纯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瞳仁，转而看向了面前的人类。 “女人啊，你为何沉默。” 淡漠的声音毫无波动。 而看着面前的天使，莉莉斯想了想，然后双手紧握，面对着面前的天使轻声问道。 “神之子啊，请告诉我……我为何要和亚当婚配？” 刹那间，面前的神之子、天使睁开了眼睛。 并不是常人能够看得见的那对纯白瞳仁，而是一种震动，就好像是正慵懒歇息的狮子察觉到了什么东西，然后被猛然惊醒了一样，它察觉到了女人身上的不对劲。 纯白的瞳仁冷漠的注视着面前的女人，而女人则坦然的注视自己面前的天使，曾经懵懂茫然的眼睛当中，此刻已然明亮如镜。 “因这是天父的旨意。” 天使冷漠的回答道。 “那么，我为何要遵从天父的旨意？” 莉莉斯毫不退让，直视着面前的创世天使，追问道。 这一下，白之月的君主纯白的瞳仁越发冰冷起来，它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因这伊甸园上的一切，皆为天父所造，生命、死亡、天空、大气、乃至构成你的躯体、你的灵魂，皆是天父的造物，女人啊，这个世上不曾有任何一物属于你，这些皆是天父的馈赠，你自当服从天父的旨意。” 冷漠的声音依旧。 正如加百列所言，在这个伊甸园之内的一切皆是上帝所造，虚无的的世界当中，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本就不属于人类。 “如果如此，我的个人意志呢。” 但面对天使，莉莉斯依然直视着面前的天使，然后固执的追问道。 “我区别于这世间万物、身为生命的自由意志何在？难道我的个人意志就毫不重要、没有任何权力去决定我自己吗？” “那一样是神的造物。” 天使如是回应着面前的女人。 然而，女人却摇了摇头，平静道。 “神圣的天使啊，自由意志并不会因为是谁的造物而被束缚，正如借由阳光而生长的花草，亦不会因为渴望阳光而改变自己的躯体，下流的河流亦不会因为源头的水源而去改变自己的流向，我的自由意志虽借由神之手而诞生，却并不属于神。” 然后，捂着自己的胸口，女人认真的说道。 “神之子啊，我的自由意志告诉我，我并不愿意与亚当婚配。” 掷地有声的决然声音虽然微弱，然而却令两位棋盘之外的棋手为之动容。 手指之间，一枚漆黑的棋子在指尖飞舞，浑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看不清面容的黑暗之物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在水晶天当中，全知全能者则俯瞰着面前悬浮在空中的棋盘，沉思着什么。 …… “悖妄！” 伴随着愤怒，白之月的君主身旁逐渐燃烧起了炽热的白焰，而最初的人类却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自己面前的天使君王。 而就在这时…… “莉莉斯，你为什么不愿和我婚配？” 茫然而困惑的亚当望着自己面前的女人，懵懂的眼神当中充满了不解，单纯而真挚如孩童的男人，并不理解为何女人不愿意作为自己的妻子。 而转头看着自己身旁的男人，莉莉斯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然后，她伸出了自己的纤细手臂，为面前和自己同源而生的男人轻轻拂去肩上的树叶，为他慢慢整理他那头上蓬乱的卷发，细心而专致，就好像是姐姐对待自己尚不懂事的弟弟一样。 然后，她用自己那明亮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认真的说道。 “亚当，你爱莉莉斯吗？” 然后，男人懵懂而茫然的瞳孔当中闪过了一抹困惑。 他想了想之后，迟疑道。 “爱……是什么？” 而看着面前的男人，莉莉斯一如是在看着曾经的自己，熟悉的话语、熟悉的神态、熟悉的眼神，然后，她轻声说道。 “曾经，我也像你这样问过，茫然、困惑，但最后，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爱，是一种自由。” 明亮的眸子当中清澈如水。 神的花园——伊甸园是永远幸福的天国，没有劳累、没有烦恼、没有困苦、没有生老病死，在这个天国当中，生命将会得到难以想象、亦无可媲美的幸福与安宁，然而，在这个伊甸园当中，唯独没有一种东西…… 自由。 享受着幸福的莉莉斯眼里，爱就是自由。 她渴望着自由、深爱着自由、追逐着自由、深深的崇拜着并信仰着自由，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逆神者！” 而伴随着白之月君王的声音，燃烧着炽热圣焰的大剑挥出，但面前的莉莉斯却早已化作白光散去。 第十二章 神的裁决 身躯在空中向下坠落，耳旁疾风如刀，割的脸颊旁隐隐作痛，视线当中，那闪耀着璀璨光辉的至纯天界正在越来越远离自己，又或者说，是天界已然抛弃了自己。 下意识的张了张嘴，但空气稀薄的大气加上沉重的压力，令莉莉斯无法开口，脸色都涨的通红。 寒冷的风正在快速地剥夺她身上的温度，甚至她的细眉之上都已然结出了淡淡的冰霜，神所赋予的不老不死、青春永生、乃至是健康、幸运……所有神所赋予的祝福都在被一步步剥离，让她从那卡巴拉生命树顶的王冠之上跌落，一直跌落到那最底层的王国当中。 这是她背弃、不愿遵从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所付出的代价。 这位全知全能者是公平的，祂赋予了人类以众多祝福，给予了人类生命、幸运、健康、幸福……而要求则是人类必须遵从祂的旨意，当人类背弃了祂时，祂所创造出来的一切造物亦都将不再属于人类。 时间不属于人类、空间不属于人类、生命不属于人类、健康不属于人类、肉身不属于人类……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这个世界皆为全知全能者所创造，无论是地上的微尘还是天上的星辰，皆无一属于人类，当莉莉斯选择利用神的真名力量逃出伊甸园、背弃神的时候，亦标志着这个天地之间的所有皆不再属于她，包括她的生命。 而就在莉莉斯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她的耳畔出现了一个平静而好奇的声音。 “你为何要这么做？” 意识逐渐模糊的莉莉斯，艰难的试图转过头，在她模糊的视线当中，自己正不断向下坠落的身躯旁出现了一位悬空的美丽天使，清澈的眼睛，极为女性化的容貌，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母性光辉。 “亚夫结……” 艰难的说出了身旁这位土星天君主的名讳，此刻，仅仅是说出这位创世天使的名字就令莉莉斯异常吃力。 而看着自己面前正在不断向下坠落的人类，亚夫结怜悯的叹息着。 “人类啊，你在伊甸园之内拥有完美的幸福与美好，不老不死、青春不朽、更没有疾病与饥饿的困扰，永远无忧无虑，你又为何要去忤逆神呢？” “你可知道，自由亦意味着你将失去神的庇护，正如失去了主人的羊群将会面临狼群的威胁，从今以后，你将不得不费尽心力、终年劳苦，拖着沉重的犁在田间耕作，以换取自己生存的粮食；你将面临瘟疫与疾病的困扰，在病榻之上辗转反侧、呻吟哀嚎；你将失去你曾经的青春美貌，忍受着身体衰老所带来的种种折磨。” “战争、洪水、山崩、海啸、瘟疫、地震、死亡……可怜的女人啊，自由，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美好，你的子嗣将会为你背弃伊甸园的举动而付出代价的。” 天使，是神的手足、是神的工具、是神意志的化身，是神的一部分，创世天使都象征着神的某一方面，但又都不是神的全部。 正如海浪与波涛，它们是大海当中的一部分，但却永远也无法代表大海。 而亚夫结，则是掌管众多隐秘知识、象征着神之仁慈的天使，它能够毫不费力的看见那遥远的未来，看到面前的女人所会承受的种种未来，心有怜悯与不忍的她，试图去挽回面前女人的决定。 但是，面前不断向下坠落的女人，却对着她艰难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丝毫不为天使向她所揭示的未来所动容，在她的瞳孔当中不见任何的迷茫。 “天使啊，我知道自由并不意味着美好……在那伊甸园之内我确实是快乐的……幸福的，但我依然要去追寻那并不能带给我幸福的自由。” 稀薄的大气令女人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她依然在竭力的试图说着。 “那么，你为何要这么做？” 亚夫结背后的双翼轻轻挥动，看着面前的女人，天使再次问道，脸上有些迷茫。 女人的脸上笑着，她艰难的试图喘息，然后竭力的说道。 “天使啊，人类的天性就是追求自由啊……我深爱着自由，对于自由的渴望是源自我的自由意志……我的自由意志……让我不愿被束缚。” 沉默的看着面前纵然嘴唇发白、头发上满是冰晶，眼睛当中亦无怨无悔的女人，天使知道，它已然没有办法去劝说这个坚定的人类。 “……” 空中唯有幽幽一叹，纤细的手轻轻地抚着面前女人的脸颊，看着面前的女人，天使轻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神来裁决吧。” 刹那间，天使的身躯化作光点散去，而越过那诸多的光点，在女人的模糊视线当中，她终于看见了在远方天穹尽头的那个巨大事物…… 宏伟的身躯接连于天地之间，那神俊而冷漠的面容头顶亿万星辰，而双足却已然踏在大海深处，身后三十六双似火似光的火焰羽翼展开，摇晃之间覆遮天地，从头顶之后的光轮当中散发出的耀眼神光普照了整个世界，纵然是日月的光辉亦被彻底压制至不见。 在这位横贯天地之间的天使面前，莉莉斯亦不过如同灰尘一般渺小，而此刻，这位天使之王则正在漠然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渺小灰尘。 天国副君、天使之王、火之天使——梅塔特隆。 这位自神的光辉当中诞生出来的天使之王，拥有着天使当中最强大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本身便是一位神，除全知全能者之外的唯一一位神，因为它本就是全知全能者的一部分。 俯瞰着面前正在向下坠落的渺小微尘，天使之王瞳孔当中无喜无怒，伸出手，便从脑后的光轮当中缓缓拔出了一柄光焰大剑。 “刺溜……” 伴随着细响声，燃烧着纯白火焰的大剑已然被缓缓拔出，只需要向前轻轻一挥，便能够将面前的“逆神者”给彻底燃烧成灰烬，但是，这位天使之王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漠然的俯瞰着身下的微尘，任由其向下坠落。 它在等待着来自神的旨意。 七重天界之下的大地之上，黑暗之物靠在海边的礁石上，悠然自得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以它的威能，只要神不出手，它便可以轻易覆灭整个世界，阻拦这位天使之王更是不在话下，但他却丝毫没有任何想要动手的意思。 它是棋手，不是棋子，一枚棋子的死活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但良久之后，天使之王都没有任何动作，而是最终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父亲，为何梅塔特隆没有动手呢？” 身旁，骑着海豚的蛇女对着他疑问道。 而黑暗之物则看了蛇女一眼，轻笑了一声，然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说道。 “莫娜，你并非诞生自这个世界，想法依然停留在北欧神的战争观念当中，对于危机四伏的北欧神而言，他们的生活除了战争还是战争，但对于这位全知全能者而言，它却与北欧神所截然不同。” 说着，它的嘴角勾起。 “雨落在义人的身上，亦落在不义人的身上吗……” 第十三章 自由自在的怪物 赤裸的女性看着面前的荒凉世界，放眼望去，寸草不生，除了沙砾和死寂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一切都和伊甸园完全不像，不要说是生命，就连空气都极为稀薄，稀薄到几乎没有，仅仅只是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已经让她感到了呼吸困难。 望着面前的世界，明亮的眼睛当中有些迷茫。 “这里……就是地狱吗？” 她曾经听天使们说过，在天界之下便是地狱，荒凉一片，没有任何生命。 当她放弃了伊甸园的时候，伊甸园也放弃了她，不能再待在神之国度的她便选择了堕下天界，来到这个荒凉死寂的地狱当中，但纵然早已准备，可亲眼看到此处时，此处的荒凉还是令女人感到了些许惊讶。 而伴随着她的声音，一个沙哑的女声传来。 “天使眼里是地狱，于我等看来却是圣地。” 闻声抬起头望去，只见在女人的身旁出现了一头庞大的海豚，而在海豚背上则是一位手持纯金权杖的貌美女性。 苍白肌肤带着混不似生人的冰冷气息，死白的瞳孔当中没有任何光彩，脖颈、手腕、耳后……身上那些容易被忽视的地方都覆盖有一层细密的蛇鳞，与其说她是生命，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具尸体。 她身下骑着的海豚，悬浮在空中悠然的如同是在水中一般自如，她手中所握着的纯金权杖，上面布满了众多女人所看不懂的神秘花纹，那是象征着她曾经拥有过身为人间神、地上王、古代东方世界之主的偌大权势，敬畏和崇拜她的人们称呼她为“主宰七百七十七枚符文的魔法之王”，是将北欧神所掌握的如尼符文传播到整个人间世界的魔法王，在诸神黄昏当中成功弑神的弑神者。 蛇人、蛇民、乃至人类、众多的巫师们都崇拜她、敬信她，将她视为魔法文明的开端，但无论何等辉煌璀璨的功绩，都已经伴随着宇宙的毁灭而消失了，此刻仍然存活在这世上的，只是一具被她的父亲所唤醒的冰冷尸体而已。 尸体没有温度，没有心跳，血液早已在体内冰冷凝固、不再流动，更没有喜怒和感情，只有一些生前残存的深深执念——那持续了上万年的崇敬。 “你是……” 有些困惑的看着面前的生命？女人迟疑的问道。 瞥了她一眼，貌美女性再次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上来吧，父亲想见你。” 冰冷的尸体无法从生硬的喉咙当中发出生前的悦耳声线，只能吐出沙哑的声音，但纵然沙哑，但女人依然能够感受到声音当中不经意间所携带的不可违抗的威势。 伴随着女性的话，她身下的海豚随即压低了身体，双鳍支撑着身体，身躯则落在大地之上，得以让女人可以爬上去。 想了想，女人还是顺从的爬上了海豚的背部，而当她爬上之后，身下的海豚随即悬浮起来，然后如同是在海中驱使水流一般，驾御着稀薄空气当中的微薄气体，自由自在的在空中翱翔了起来。 “呼……” 耳畔唯有狂风肆虐，一些空中的沙砾急速撞在女人的身上，随即便是生起一块块青紫，女人不得不紧紧地抓住海豚的背鳍，压低身体，以防止自己不慎跌落，但海豚的速度虽然无比的快，却无比的稳当，而在女人面前背对着她的貌美女性则站在海豚头部，完全无视了面前的狂风，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权杖，轻轻一点…… 刹那间，那空中的所有气流、所有风浪、所有的黄沙全部为之辟易开，恰似是臣子为君王让开道路一般，整个世界亦在这权杖之下为之俯首，海豚所到之处皆是无风，令女人感到深深不适的狂风便这样消失了。 抬起头，望着面前背对着她、不曾再说话的沉默女性，女人明白，这是对方特意为她而做的。 而伴随着海豚在空中越飞越快，身旁的众多景象如白驹过隙般飞快闪过，一座座高山、一片片湖泊、一处处海洋，眨眼间便被抛至身后，女人看着身下的景色，好奇之余，越发期待起面前女性口中的那位“父亲”起来。 “对方究竟是谁呢？” 女人的心中不由的想着。 从诞生之初便生活在伊甸园当中的女人，生活当中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意外，饮食、欢乐、休息、醒来，重复……一切都循规蹈矩，认真的遵从着神的旨意，但自从脱离了神之乐园之后，也就意味着她的生活当中即将充满了无数未知的变数，永远不会再像伊甸园当中那单纯了。 紧张、期待、喜悦、迟疑、畏惧…… 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从未感受过如此复杂情绪的女人不明白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但她也隐隐约约意识到……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 懵懂的想着，女人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明悟。 而伴随着她的想法，海豚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而在那远方的大海边，也依稀能够看见那众多飞翔在空中的人影，那些被古代东方世界之王所唤醒的侍女们，因为灵魂早在宇宙毁灭之前就已经属于了大蛇，所以纵然是在神灵和巨人都被命运所吞噬了未来的现在，也依然能够得以借助大蛇的力量从死亡当中被唤醒。 这便是整个宇宙最后的一点残余了。 而这一百多位侍女的职责，便是与王一起服侍他们的神，去用歌舞来取悦自己的主人，包括在空中向自己的神献上舞蹈。 在大海边，海豚落下，貌美女性凌空飞下海豚，然后面对着海边的一块礁石俯身下拜道。 “父亲。”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没有情感的尸体早已习惯了沉默寡言。 “还真是缓慢呢，莉莉斯，我本以为你能够更快一点的。” 悠然的声音响起，莉莉斯闻声望去，只见在那块礁石上，浑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黑暗之物正惬意的躺在上面，在那看不清面容的脸上露出了肆意而张扬的笑。 恍惚之间，莉莉斯仿佛是看到了一个傲慢而自由的灵魂，在它的身上没有枷锁，在它的心里更没有枷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210 第十四章 怪物眼中的世界 （准备恢复正常更新。） “你为什么在这里？” 望着面前的黑暗之物、创世天使拉结尔，女人的脸上有些茫然，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 面前的黑暗之物靠在海边礁石之上，然后竖立的瞳孔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瞳孔当中一片冰冷。 “女人啊，大地便是我的身躯，海洋则是我的衣裳，这个世界就是我沉睡时的床榻，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就闯到我的床榻之上来了呢。” 戏谑而淡漠的声音，带着深深地傲慢。 伴随着黑暗之物的声音，女人面前的大海随之变得动荡不安起来，天上逐渐布满乌云，躁动的雷电在云层当中时隐时现，发出低沉而压抑的雷声。 “隆隆隆……” 阴沉的天地之间，在身后的雷光映衬之下，漆黑一片的身影看不出轮廓，唯有那双竖立的森冷蛇瞳看着面前的女人，异常瞩目。 诚如黑暗之物所言，它的本体便是这片浩瀚无垠的大地，海洋则在它的宏伟身躯之上形成了错落不一的大海和湖泊，离开了天界的女人正是落在了它的身上。 “我想向你寻求一个答案。” 女人并没有畏惧自己面前的种种天象，而是认真的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 “答案？有趣的女人。” 黑暗之物饶有兴趣的说道。 然后，望着自己面前的黑暗之物，女人莫名的沉默了一下，仿佛在想什么，最终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面前黑暗之物的竖立瞳孔，认真的问道。 “拉结尔啊，请告诉我，什么是自由？” “亦或者说……被你所一手设计、最终选择了叛离伊甸园的我，在你眼里是自由的吗？亦或者只是你手中的傀儡而已！”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清澈明亮的明眸当中不见任何的懵懂与迷茫。 伴随着女人的话，刹那间，天地一白。 “轰隆隆……” 压抑的天穹之上，雷龙飞舞，震耳欲聋的雷霆声中，动荡不安的大海骤然间咆哮着，激荡起的海浪汹涌的冲向海边礁石，直接撞成了粉碎，化作漫天细碎的水滴落那下，落在了女人的身上。 压抑的天空之下，唯有那双森冷淡漠的非人瞳孔瞥向她。 淅淅细雨当中，细碎的雨水溅落在了女人的柔顺长发之上、白皙的脸颊之上，但望着那双淡漠的非人瞳孔，女人的眼睛里却异常的固执，不肯退让分毫。 最古老的人类，拥有着聪慧的头脑，是神之子，更是整个宇宙之间仅有的两个生命之一。 神和大蛇都不能以生命来形容，而天使则只是神的手足、工具、意志的外在衍生，唯有亚当、莉莉斯才是整个宇宙当中仅有的两个生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整个宇宙亦是以它们为中心。 聪敏的女人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的这一点，已经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 她知道黑暗之物的设计。 但淡漠的非人瞳孔的主人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悠然的躺在礁石之上，无视身旁的剧烈海风，继续欣赏着面前的壮丽风景，过了好一会儿，女人的赤裸身体在寒风当中被冻的有些瑟瑟发抖时，才有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 “你为何要向我寻求何为自由？” 女人忍着寒风，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因为，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自由、最洒脱的，我想你或许能够知道什么是自由。” 诚挚的声音当中不掺任何虚假，女人虽然已经不再蒙昧，却还无法理解什么是谎言，在她从未见过有任何存在像黑暗之物这般自由洒脱、无拘无束。 在她眼里，黑暗之物几乎与自由等价。 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是肆意的狂笑声，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啊，你可知道曾经有人也问过我一个类似的问题。” “那个家伙被命运所困、试图挣脱而无法自拔，于是便问我，什么是命运，我便讥笑的回答他，我可从来没有在你的身上看到有任何的绳索，束缚你的，从来都只是你自己的内心而已。” “那个自誉为最聪明的邪神却如此之愚蠢，痴迷且沉溺于所谓智慧、计谋的生物，竟全然无法理解连它们眼中最愚钝的野兽都知道的事情。真理、智慧，这些被凡物倚为支柱、视为珍宝的东西，却蒙蔽了它们的双眼，该说微尘就是微尘吗？” 肆意而狂妄的低沉笑声当中，带着深深的鄙夷与傲慢。 “女人啊，你向我寻求自由为何物，但我却可明白告诉你，我从不知自由为何物。就像是蜈蚣分不清自己最先是迈哪条腿、就像白须老人不记得自己睡觉时是把长胡子放在被子里还是被子外，这种东西我从来不曾在意过，过去不曾在意过，现在不曾在意过，未来也不曾在意过。” “自由是什么？自由从来都是自我定义出来的，这天地之间找不到任何一个名叫自由的实际事物，没有任何一块石头、任何一滴水、任何一缕光、任何一束花名叫自由。于我看来，女人，你在伊甸园之内不知自由为何物、亦不知生死为何物、无忧无虑、懵懂无知时候反而是最为自由的，而获得了智慧的你因而明白了自由是什么，却也因此失去了自由。” “傀儡？自由？这些都只是你自己定义出来的东西而已，我给予你以指引，但之后的一切却都是由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你选择了追求你心中的自由、追求你的爱、追求你的渴望和欲望。” “我从来没有用绳索去操纵你，操纵你的从来都是你自己而已啊，女人。” 昏暗的天地之间，黑暗之物嘴角的笑容越发狰狞了起来，似是在讥讽和嘲弄，竖立瞳孔当中满是疯狂。 这个怪物向来鄙夷智慧、不屑于智慧，在它眼里，那不过是蒙蔽凡物双眼的东西。 数万年的祭祀仪式，让它见过太多的凡人灵魂和心智，其积累下的知识与智慧早已远远超越诸多的所谓“大贤者”、“大先知”，但它却依然对其不屑一顾。 傲慢而狂妄的怪物不会去思考那些在它眼里没有用的东西，但不代表它无法理解智慧，恰恰相反，它早已变得极度聪明。 在森冷的瞳孔注视之下，女人看起来有些茫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犹豫了许久，最终选择了转身离去。 她现在有些困惑，有些事情她必须要想明白。 不过，黑暗之物却并没有对此感到在意，它依然悠然无比，它明白，那个女人最终还是会选择回来见它的。 手指尖，一枚看不清模样的黑棋在指尖上下翻飞，嘴角，笑容浮现。 第十五章 黑皇后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天上的太阳在天使们的驱动之下轮转了一次又一次，黑暗之物静静的等待着，而终于……他等到了。 …… 当女人再度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一切都已然变了样。 不同于最初的荒芜一片，此刻，在这块大地之上已然建立起了类似金字塔一般的巨大祭坛，由早已死去的蛇女和她上百位侍女们所竭力构建起来的，用于承接来自她们的主人、神灵、统治者、主宰的身躯降临时的宏伟祭坛，高约上千米、足足有八千步阶梯的巨大祭坛最顶点，便是向下漠然俯瞰的蛇图腾柱。 古老的蛇民文明已然再度复苏，那些或人型、或蛇型、或鱼型的诡异物种正在艰难的修建这个巨大祭坛，虽然没有创世的能力，但对于掌握有七百七十七枚如尼符文的古代东方世界之主、魔法王而言，仅仅只是塑造一些生命物种却并非难事，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物种都没有灵魂，基本上就是浑浑噩噩，虽然有简陋的意识，却没有足够的神智，基本与野兽无异。 莫娜有些困惑，而大蛇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以为意。 在这个世界之上，唯有那位全知全能者掌握有整个世界的最终解释权，万事万物的体系都需经由它的意志得以彰显，这个解释权同样也包括对于灵魂的解释权，只要那位全知全能者不认可这些蛇民具有灵魂，那纵然再大的力量也无法赋予这些野兽以灵魂、以聪慧。 踏上祭坛，女人平静的脸上没有了任何的迷茫与困惑，眼神当中唯有波澜不惊的明亮，然后，她便朝着自己面前那个盘腿而坐的黑暗之物郑重俯身下拜，亲吻它的脚尖。 “人类，你想明白了吗。” 俯瞰着自己脚边的渺小身影，看不清模样的黑暗之物平静的说道。 在它模糊的身影之后，仿佛隐约有某种庞大而宏伟的无限东西存在，那种东西，比天空还要庞大、比海洋还要壮阔，安静、静谧，漠然而冰冷，无善无恶，无比的强大、强大令人感到深深地颤栗，宛如注定的命运、宛如拨弄棋盘的大手。 当身长不过五尺的渺小人类，筋疲力尽的翻越了崇山峻岭之后，最终看到了崇山之后那片以千万里计、以亿万里计、无尽浩瀚的蔚蓝大海时，它会想些什么，除了深深的敬畏与震撼，它已经想不到任何的东西。 震撼吧、畏惧吧、顶礼膜拜吧，在这无法企及的伟大事物面前感到深深的恐惧与震撼吧。 跪下、向其屈服，承认自己的渺小与无力，承认自己的卑微，承认自己的软弱，然后去虔诚的信仰它、狂热的信仰它。 就像是信仰天上的太阳、信仰地上的高山一样，人类天然就会敬畏这些恒古不变的宏伟事物、在深深地畏惧当中去崇拜那些强大而宏伟的事物，这是人类的本能。 崇拜太阳、雷电、天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同样，崇拜神和黑暗之物也同样不需要理由。 在黑暗之物的面前，女人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感觉，就好像是面对神的时候一样。 当她面对神的时候，除了深深的信赖与安心便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了，因为在那位全知全能者的面前，任何的反抗和挣扎都是徒劳的，人只能选择去信赖祂、去信仰祂，除此之外，人做不到任何事情。 而在黑暗之物的面前，她隐约感受到了那种近乎别无二致的感觉，深深的畏惧、令人颤栗的恐惧，最终化作了深深的信仰。 这种感觉，是任何一位天使、乃至那位天使之王都无法带给她的。 “我已经明白了。” 心中感受着那深深地畏惧，但女人仍然的抬起头，看着那个令她感到敬畏与恐惧的源头——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黑暗之物。 “我已经明白了那个答案……拉结尔，不，或者说，撒旦——神之敌啊。” 撒旦，这并不是一个名字，它的意思是神的敌人，是对于神之敌的称呼。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望着面前的撒旦、意为神之敌的黑暗之物，女人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胸膛之内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着的滚烫心脏，她坚定的说道。 “不知自由为何物的野兽，从来不曾获得过自由，只有当这头野兽意识到了何为自由时，自由才真正对其拥有意义。所以啊，我不后悔我离开伊甸园，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我深爱着自由，当我从蒙昧的天性脱离开，拥有理性的那一刻起，我便一直都在追求自由。” “自由？人类，你所见过最自由的不正是我吗。” 黑暗之物的嘴勾起，露出了一个讥笑。 然而，女人却摇了摇头道。 “撒旦啊，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你确实是我所见过最自由的，但是正如我所言，自由的野兽，自由对其而言亦毫无意义，自由的价值，只有不自由的人类才能明白。” 没有任何的避讳，女人直言不讳的将自己面前的黑暗之物称呼为野兽。 而听着面前女人的话，黑暗之物嘴角的弧度越发剧烈起来，无声的笑了起来。 “有趣，因我不需要自由，所以自由对我亦毫无意义吗？正如同拥有死亡才能称之为生命、拥有饥饿才能理解何为饱腹、只有不曾自由过的生命才能理解何为自由吗？” “有趣……有趣……” 黑暗之物俯瞰着脚边的渺小人类，它能够感受到，在它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具有某种它所不曾拥有的东西，或者说，是它一度拥有过却被它嗤之以鼻、弃如敝履的丢进无数时空当中的东西。 不过，它却也并不在意，在它眼里，那不过是一些褪去的残渣而已。 “所以说，人类，你试图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女人，黑暗之物饶有兴趣的说道。 女人注视着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了一个令黑暗之物身旁的蛇女为之愕然的举动…… 她伸出手，握住了黑暗之物那笼罩在无形黑焰当中的手臂，然后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胸口，明亮的眼眸当中异常的炽热。 “请……给我以你的爱吧。” 俯瞰着脚边的女人，黑暗之物的竖立瞳孔当中淡漠依旧，只是嘴角的弧度越发剧烈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之间，黑暗之物莫名的笑了起来，笑的无比肆意、无比狂放，然后说道。 “女人，告诉我，你为何渴望我的爱。” 它低下头，嘴角仍然在笑着，但注视着身下女人的竖立蛇瞳却微微收缩，透漏出了某种漠然与森冷， 注视着黑暗之物的女人，明亮的瞳孔却已然坚定。 “我说过了，我深爱自由，而在我眼里……你就是自由，你的肆意和张扬令我感到着迷，这是我所无法拥有的，撒旦啊，你告诉我，飞蛾能够拒绝火的光亮吗？不能。”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自由，喜欢你的肆意与傲慢，这些都是我所不拥有也无法拥有的，若光辉的神不能给予我所想要的，那我宁可堕入黑暗，撒旦啊，请玷污我吧。” 俯瞰着身下的女人，黑暗之物的嘴角勾起，那清澈如琥珀的漆黑瞳孔在女人的视线当中不断放大、不断放大……不断放大……直到那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彻底笼罩了她的全部视线…… 在温水浸泡般的温暖当中，女人意识迷离之间，宛如梦呓般的冰冷呢喃声在女人的耳畔响起。 “女人，神之子，我无法给予你我的爱，因我本就不存在爱，然而，我会与你的后裔立下一个约定，一个万古不变的古老约定作为回报。” “神赋予了你以全部的美好与幸福，不老不死、青春永恒，但你拒绝了，那么，就请接收来自我、撒旦、大蛇的馈赠吧。” “女人，你的后裔将会拥有自由的权力和被奴役的权力；拥有生存的权力和死亡的权力；拥有杀戮其他生命的权力与被其他生命杀戮的权力；拥有获得幸福的权力与赢得不幸的权力；拥有喜悦的权力与痛苦的权力……” “女人，我并不会像神那样给予你的后裔什么东西，但是，我却可以允许你的后裔自己选择拥有什么、拒绝什么。” “在这片大地之上、我的身躯之上，你的后裔将会被允许繁衍生息，神给予你的，只是一个应有尽有的狭小后花园，但我给予你的，则是整个世界。” 意识模糊的女人在意识消失之前，只来得及勉强问出一个问题。 “世……界？” 支离破碎的思维在混乱的脑海当中激荡，却得到了一个清晰的回应。 “对……” “一个名叫地球的大地、一个名叫地球的世界。” 随即，在梦呓般的呢喃声中，女人的意识随之陷入到了沉睡当中…… 祭坛之上，一枚黑色的棋子逐渐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 七重天界之上，水晶天当中全知全能者看着自己面前的悬浮棋盘之上，黑王旁边突然之间多出了一枚黑色的皇后棋子。 身披奢华衣裙、头戴后冠的美丽女人并不具备力量，自身其实极为弱小，然而，在棋盘之上皇后却是最强大的一枚棋子，因为皇后的力量并不是来源于其自身的武力，而是来源于皇后所代表的第三方势力。 国王自然拥有至高的权力和军队，然而，与其联姻的皇后身后却站着一个庞大的贵族家族，皇后的力量薄弱，但其自身却足可驱使大量的战士与勇士，自然是整个棋盘之上当之无愧的除国王之外最重要的棋子。 而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盘，全知全能者的脸上却不见动容，而是若有所思一般。 第十六章 洞穴中的人类 “哇……哇……” 洞**，火光摇曳，伴随着天空当中闪过的炸雷和雷霆，初生的婴孩在大声的啼哭，刚刚生下了孩子的疲惫女人已然筋疲力竭，不过她仍竭力的试图保护这个孩子。 吃力的咬断脐带，双手颤抖着抱起那浑身血污、皱巴巴的婴孩，然后，那个在伊甸园内曾经攀登数千米高峰亦如履平地的女人，此刻却只能徒劳的倒在枯草之上，被头上的汗渍所浸润的发丝凌乱不堪，甚至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再做其他的事情。 然而，唯有那双明亮的眸子并不曾因为生活的艰辛所改易，此刻纵然黯淡，却也依旧清澈。 在那一响贪欢之后，她的体内便已缔结出了属于魔物的胎种，庞大而无形的力量在她的腹中慢慢孕育，她在大地之上艰难的生存了十个月，每一天，身体都在不断变得更加虚弱，肚子也越发大了起来，最终，在风雨交加的一天夜里，女人诞下了一个女婴。 “哇……” 婴孩依然还是止不住的啼哭，而望着自己怀中的幼小婴孩，女人疲惫的眼睛有着惊讶和欣喜，毕竟她从未见过婴儿是什么样子，无论是在伊甸园当中还是这块被撒旦称呼为“地球”的大地之上，她都没有见到过任何的同类。 与她所想的有些不一样，刚出生的婴孩皮肤皱在一起，浑身都是血污，并不怎么好看，但是，一股血脉相连的莫名感觉从那个小小的生命体内传来，让她明白：这就是她的孩子。 没有去介意那些血污，轻轻地吻着怀中婴孩的额头，女人然后一边无师自通的轻轻摇晃着手臂，一边口中轻声的哼着，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孩子，希望能够借此让怀中的婴孩获得些许安宁。 或许是母女的本能，又或许是哭累了，啼哭不止的婴孩断断续续的哭了许久之后，渐渐停了下来。 而怜惜的看着怀中的婴孩，女人的心中生出了一种明悟。 她的生命，也许就在此走到尽头了。 “轰隆隆隆隆……” 洞穴之外，黑暗的夜空当中惊雷崩裂，雷龙在乌云当中游走，外面的世界什么也看不见，似乎有无数的黑暗在洞穴外蠢蠢欲动，唯有洞**的那点火光能够给女人照亮身旁的世界。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女人那因为刚刚生产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而在火光摇曳的阴影当中，女人隐约能够看见有一个似是人型的阴影。 也许是错觉，又也许不是，谁知道呢。 疲惫的女人，无力的抱着怀中的婴孩躺在枯草堆之上，怀中的婴孩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不时发出些许的声响，女人望着那火光，怔怔的看着，出乎意料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感觉，反而很是宁静。 “……知道吗……我自诞生以来便浑浑噩噩的，懵懂无知，虽然感觉我其实活了很久，但我却什么也不记得，因为单调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值得我记住的东西，而拥有智慧的那一刻，或许便是我感到最开心的时刻吧……” 女人抱着怀中的婴孩，轻轻的说着，似乎是对自己怀中的婴孩说话，又似乎是在对那个阴影说话，又或许只是在自言自语。 “蒙昧无知的时候，我随意活泼，如同是山林当中野兽一样自在，但却也什么都不懂，而当我拥有了智慧之后，我便感到了不满足……我贪心的想要更多，不再满足于单纯的睡觉和饱腹，我想要知道更多，我想要自由，想要爱……” 说着，女人回忆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婉约和温柔的笑。 “但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我竟爱上了一个本不该爱上的家伙……究竟我是因为憧憬羡慕它的自由洒脱，还是因为一时的怦然心动？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然后便陷入到了无声的沉默当中。 而在她面前，那摇曳火光当中的阴影始终不曾回应过她。 “轰隆隆隆隆……” 洞穴外，雷声越发剧烈了起来，躁动的雷电伴随着逐渐越来越大的滂沱大雨，向这个世界显示着自己的力量，在这浩瀚的天地伟力面前，人类显得渺小如蝼蚁般微不足道。 女人的气息变得有些衰弱起来，自从离开那伊甸园以来，她便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老不死、青春永驻的神之子了，背弃了神的人类，得不到来自神的祝福。 “你可知道，自由亦意味着你将失去神的庇护，正如失去了主人的羊群将会面临狼群的威胁，从今以后，你将不得不费尽心力、终年劳苦，拖着沉重的犁在田间耕作，以换取自己生存的粮食；你将面临瘟疫与疾病的困扰，在病榻之上辗转反侧、呻吟哀嚎；你将失去你曾经的青春美貌，忍受着身体衰老所带来的种种折磨。” “战争、洪水、山崩、海啸、瘟疫、地震、死亡……可怜的女人啊，自由，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美好，你的子嗣将会为你背弃伊甸园的举动而付出代价的。” 诚如那位至高之母、天使亚夫结所言，自由似乎远远不如女人最初想象的那么美好，虚弱了会生病，饿了也难以找到食物，身体会变得难受、不适，各种困苦都会一一降临在她的身上。 “真是……难受啊……” 身体逐渐变得有些冰冷的女人嘴唇颤抖着，她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而如果几万年之后，便会有医生告诉她这是生产之后缺乏护养所导致的，没有干净的被褥、没有健全的医疗环境，女人生育就是会出现这种危险的情况。 眼前的一切都在逐渐变得模糊，耳旁，察觉到不安的婴孩啼哭声再度响起，女人凭着身体的感觉抱紧怀中的婴孩，一边安抚着怀中的孩子，一边口中喃喃着。 “我的孩子啊……你的父亲是一个性格烂透了的家伙呢……诱惑别人堕落，却又不打算负责……所以，千万不要去听这家伙的话，这个家伙嘴里只有谎言与欺骗……” “可是……谁让我偏偏爱上了这个不懂爱的家伙呢……” 叹息的声音有些不满，但是……却没有任何悔意。 眼前的一切、火光、黑暗都在化作破碎的光彩，耳畔的所有声音、雷声、啼哭声也都在不断远去，一生当中所经历过的所有影像都在向前溯回…… 恍惚的意识当中，一幕幕画面闪过，堕天、思考、懵懂、嬉戏…… 从大地之上到伊甸园当中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闪过，而最终，画面定格成了女人那重复而单调的记忆当中，最初的那一抹亮色…… 绿茵茵的草地之上，树上长满了甘甜的果实，而在粗壮的树干之上，黑暗之物悠然而慵懒的躺在树干之上，目光从上往下的俯瞰着她。 而茫然而懵懂的她浑身赤裸，好奇的仰头看着头顶的黑暗之物，然后将手中自己咬了一口的果实高高捧起，脸上露出了纯洁而美丽的笑容。 “你要吃吗？” …… “轰隆隆……” 伴随着洞穴外的惊雷，洞**，哇哇啼哭的婴孩身旁，在枯草堆上死去的女人手臂无力垂下，嘴角却带着莫名的笑…… 第十七章 新的棋盘规则 与此同时，在棋盘之上多出了一只被黑焰所笼罩的手，那只漆黑而阴暗的手从棋盘之上将那枚黑皇后从棋盘之上提起。 “雅威，你的局势似乎有些不妙啊。” 手的主人一边平静的说着，在它捻起的两根手指间，那美丽而端庄的皇后棋子随之轻轻摇晃，宛如是一件精致而美丽的玩物一般。 而看着对面手的主人，笼罩在无尽光辉当中、看不清面容的全知全能者则俯瞰着面前的身影，也不见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平静从容依旧，好似什么也不在意。 “何以见得。” “你没有意识到吗？” 伴随着手的主人的话，在他手中的皇后棋子随之举起。 美丽而端庄的皇后俯瞰着对面的众多白棋，那众多的天使、神之使者们，或显化出骑士姿态、或显化出主教姿态，又如是白王身旁的白皇后——那位天国副君梅塔特隆，这些不计其数的天使沉默的阵列在白王面前，遵从着天使之王的旨意，以神的名义所形成的庞大天使军团，其军势足可荡平世上的一切力量。 而在这支庞大军势的面前，却只是一个没有力量、柔弱无力的女人而已，不要说是交战，纵然是些许余波都能够将这个女人轻易粉碎。 然而，手的主人操纵着手中柔弱的皇后，却丝毫没有不敌的感觉，反而是悠然的说道。 “雅威啊，你是否忘了这场赌局争论的是什么了？” “这个世界最终是落入我掌中还是你掌中……这就是赌局，然而，如何界定这个世界是在谁的掌控之中呢？” 手的主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皇后棋子在掌中轻轻抛起、再落下，随意的把玩着。 “掌控，这个词本身就是存在一个限定的，因为这是一个以生命自身为尺度，从而自身的角度和视野出发，衡量世间万物的词汇。” “倘若这个世界空无一个生命，遍地都长满野草，那么，我们并不能说野草掌控了世界，因为野草并没有掌控世界的概念。倘若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野牛，那么，我们也并不能说是野牛掌控了这个世界，因为野牛也同样无法理解什么是掌控、什么是世界。” “也就是说，掌控，这个词必须经由生命自身才能得以彰显。” “然而，若是有人面对这个世界，然后去宣称整个世界都是它的领地，显然，这并不是真正的将世界纳入掌控当中，因为其他的生命并不会认可它的言论，而单个的生命体也不足以说掌控世界。” “而相反，倘若此人坐拥千万兵力，亿万子民，手握万国之权柄，于策马扬鞭之际再傲然而言：这天下皆是我掌中之物，那么，亿万的臣民都会由衷的认可它所说的话，这个时候，我们才能说此人确实有配谈论掌控整个世界的资格。” “然而，雅威啊，创造了整个世界、麾下天使亦遍布了整个世界的你，却从来不曾支配、掌控过这个世界……” 说着，手的主人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它一边讥笑着，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因为……你根本不曾将天使视为生命过。” “于你眼中，天使不过是你的手足、是你的工具、是实践你意志的仆从、传递旨意的使者，正如同人的头发、肌肤一样。” “逻辑是你用来衡量世界的尺子、思想是你的创世手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需经过你的界定。既然如此，什么是生命、什么不是生命，也是由你的意志得以被区分出来的，而很显然……天使，这一有形无质、空有虚幻的形体而无实在肉身的东西，在你眼中根本算不得生命。” “主宰了无数死物的人能够称之为掌控世界吗？不能，因为没有任何生命去认可它，同样，你的力量能够界定世上每一件事物的身份，但也正因为如此，否认天使是生命的你，却也让你因而不能被视为掌控过整个世界。” “因为，除去亚当、莉莉斯和我之外，这看似繁华的宇宙……” “都不过是你自己在自娱自乐而已，雅威。” 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无尽黑暗、看不清面目的黑暗之物，背后隐约出现了庞大到难以言喻、亦宏伟到不可思议的幻影，那个比天空还要庞大、比海洋还要浩瀚、亦比整个世界都要伟大的无形幻影。 俯瞰着面前的棋盘，低沉的喃喃声响起。 “雅威，能够谈得上掌控世界的，只能是生命，即不是你我，亦不是天使，你我并非这棋盘之上的主角。” “这可不是一个仰仗力量获胜的棋局，而是通过支配生命、从而间接支配世界的棋局，你的天使军团虽多，可终究也毫无用武之地。” 随即，在棋盘对面的全知全能者注视之下，手的主人将手中的皇后棋子高高举起，然后猛然落在棋盘中间，与对面的众多白棋遥遥相对。 “嘭！” 伴随着落子声音响起，刹那间，在棋盘之上的无数白棋纷纷爆裂炸开，无论是英勇的骑士还是忠诚的士兵、乃至是那辅佐白王管理整个天使军团的白皇后——天使之王，都瞬间化为灰烬。 原本白棋全面占优的棋盘，刹那间形势逆转，除白王之外，白棋已然空无一子，而黑棋却还拥有两枚黑棋子。 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雅威……你好像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游戏规则呢，现在，是我赢得先手了。” 第十八章 背后的博弈 而在棋盘的对面，笼罩在无尽光辉当中的神则并没有说话。 “是我的失误吗。” 神不置可否的说道。 在光的阻隔下看不清神的面容，亦让人捉摸不透祂的想法，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又仿佛是因为一切尽在掌握当中，故而不需要有任何的举动。 “莉莉斯已经诞下了混杂有你血脉的后裔，然后呢？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而望着面前的光辉，黑暗之物的深邃眼眸当中逐渐变成了纯粹的黑暗，一个低沉的笑声随之响起。 “我要怎么做，取决于你打算怎么做……” “这样吗，该说是在请君入瓮吗。” 光辉笼罩当中的神平静说道。 祂显然明白黑暗之物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神定义了什么是生命、什么不是生命，而整个宇宙，唯一被神所认可是生命的则只有人类。 在这个棋盘之上人类便是毫无疑问的主角，只有被认定是生命的人类才拥有灵魂，才有能够支配世界的资格。 然而莉莉斯却已经为大蛇诞下了后裔，可以预见，除非神现在直接不顾棋盘规则、亲自出手毁灭那个尚是婴儿的魔种，不然这些混杂了人类与大蛇血脉的怪物便会在大地之上繁衍开。既然有人类的血脉，那就意味着这些怪物拥有灵魂，自然有支配世界的资格，而它们身上的大蛇血脉将会令它们天然就会遵从黑暗之物，若不加以阻止，不需要多久，这些怪物支配整个世界的一天终将到来。 然而，黑暗之物却把一个主动权交给了神…… 人类，并不仅仅只是有莉莉斯。 亚当，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纯正人类，将能够成为神在棋盘之上的一枚棋子。 莉莉斯与大蛇的后裔已经诞生，再将他安排在伊甸园之内等待怪物支配世界的那一天已经不可取，但是，大蛇却偏偏主动将这个主动权让给神。 这个主动权，神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拒绝的话，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就输了。 请君入瓮。 正如神所言，很显然，大蛇此举自然不怀好意，自有他的目的，但笼罩在光当中的神看起来却很平静，丝毫没有为此动容的意思。 “真是有意思的，将棋盘直接均衡成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这就是你的谋划吗……拉结尔，姑且让我赞许一下你的想法吧。不过……拉结尔，于我看来，你现在自身的处境也很是不妙。” 从光的深处，一个从容不迫的缓慢声音响起。 而黑暗之物的眼眸则微微低垂，在它那笼罩着黑焰的手旁，原本悬浮在空中的棋盘因为靠近它的手而随之缓缓焦炭化、灰烬化，逐渐化作黑色微粒散落在空中不见。 而在黑暗之物的身下，那至纯至洁的水晶天宫殿之内则在逐渐以黑暗之物为中心，一个带有深深不详气息的黑色圆圈从黑暗之物的身下缓缓向外扩散开。 “力量已经膨胀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是一个念头都难以压抑住其无限增长的力量了吗。” 缓慢的声音静静地说道。 黑暗之物只是那个仍在沉睡当中的大蛇的一个念头显现而已，但纵然只是一个念头，其无法压抑住的澎湃力量亦能轻易污染这处本应该不存有任何污秽的水晶天，可见其本体之强大。 但是，这也意味着黑暗之物的本体已经逐渐将整个北欧宇宙都渐渐消化完毕了，等到黑暗之物的本体彻底消化了整个宇宙之后，无尽的饥饿感就将会再度袭来，而这一次，可不会再有一个宇宙给大蛇吞噬了。 然而，黑暗之物嗤笑着，最终渐渐化作了光点消失在了原地。 “雅威，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胜负吧。” 余声回响当中，宫殿内，宛如时光倒流一般，被污染的空间再度恢复了纯白，化作黑色灰烬消失的棋盘又一次聚合在了一起。 而注视着这一切，那笼罩在光当中的神则依旧静静的待在亘古不变的神座之上。 …… 七重天界之下，被天使称呼为地狱、亦唤作地球的大地之上。 海边，黑暗之物悠然的躺在礁石上，身旁，骑着海豚的蛇女则无声的侍立在他的身旁。 “呵，祂真以为我没有发现吗？还是说知道却也不说？” 悠然的黑暗之物平静的说着，竖立的蛇瞳缓缓放大，森冷的瞳孔当中冰冷一片，毫无温度。 “父亲，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在它的身旁，蛇女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黑暗之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仿佛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在你看来，我赢下这局棋盘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百。” 莫娜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她的语气坚定，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怀疑，在她看来，自己所崇敬的主人、父亲、主宰，是不可能失败的。 黑暗之物不置可否，然后淡淡的说道。 “你知道我认为我有多大的可能性赢吗？” “是零。” 不等蛇女开口，黑暗之物便直接说道，一边说着，黑暗之物竖立瞳孔当中的冰冷越甚。 “我一直有所怀疑，自从创世之初便有所怀疑，祂为何要将我称呼为天使拉结尔，秘境与至高之神秘天使，至高之父，天王星之主，让我去监视天使们的善行。” “让我监视天使的善行？哈，真是个滑稽的笑话。” “但现在看来……祂或许早就已经看到了，看到了未来、看到了这个现在……监视天使们的善行？秘境与至高之神秘天使？至高之父？或许换个名字才对，应该是考验心灵的天使才对吧。” “天使，是祂的使者、奉行着祂的意志，一言一行皆遵从祂的旨意。但换个想法来说，善是祂的意志，恶不也是祂的意志吗？” “行使善的天使已经有了，但让我去做那行使恶之意志的天使、去诱惑生灵堕落、考验生灵的信仰坚定与否吗……”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黑暗之物低声笑了起来，竖立的瞳孔当中充斥着无尽的暴戾。 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但这也就意味着，距离它陷入到饥饿当中的时候也就越来越近了。 “有意思，有意思……看来在这个游戏开始之前，就已经有人作弊了呢。” 抬起头，望着头顶的天空，嘴角勾起，狰狞而暴戾的竖立蛇瞳当中变得越发疯狂起来。 “父亲是不会败的。” 但闻言，莫娜却摇了摇头，固执的说道。 第十九章 无法填满的欲望 一　　“我不知道雅威在这局棋盘之前已经看到了多少，或许只是一部分，又或许很多，甚至可能是看见了全部。虽然从我的角度来看，祂显然不喜欢提前知道结果，想来也不会看到很多，但我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大概’、‘可能’、‘也许’上，所以，我将自己的胜率视为零。” 黑暗之物悠悠的说着，尖锐如针的瞳仁当中漠然一片。 “如此举止，那位神灵实在是有愧于神的身份。” 在黑暗之物的身旁，蛇女莫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鄙夷。 莫娜终究是出身自北欧宇宙，纵然此刻只是一具尸体，也习惯于北欧神灵们的观念，崇尚于堂堂正正的战斗与厮杀，要么辉煌的斩下敌人的头颅，要么光荣的躺在自己盾上死去，对于雅威这种明明提前知晓了未来却什么也不说、对局有失公平的行为颇为鄙夷。 “并非这么简单。” 但是，黑暗之物却不置可否，然后反问道。 “莫娜，从一开始祂便没有去阻拦我与莉莉斯之间的接触，而是始终默默观看，你以为是为什么？” 莫娜想了想，困惑的摇了摇头。 “祂在均衡棋盘之上的局势。” 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 “祂已经知晓了未来，如此一来，棋盘之上我便已经处于劣势，于趣味来说也就已经失去了意义。既然如此，祂便让我一手，将原本白棋的绝对优势削弱……” “棋盘之上，它已没有了棋子，或者说只有亚当这一个棋子而已，而我则有两枚棋子，一枚是莉莉斯与我诞下的混血种族，一枚则是你麾下的蛇民……这就是祂所认为的均衡，能够用以抹平祂提前预知了未来所带来优势的均衡，如此，便可以示公平。” “让我一手吗？真是自负啊……” 说着，黑暗之物那被黑暗所笼罩、看不清面容的脸上多出了几分饶有兴趣。 “自我拥有意识以来，有人敌视我，有人敬畏我，有人惧怕我，有人憎恨我……但是，却从来没有任何神与人胆敢轻视我，还真是很有意思啊。” “父亲，你是不会失败的。” 身旁，莫娜坚定的说道。 但是，望着面前的浩瀚大海，黑暗之物莫名的轻声笑了起来。 “嗬……嗬嗬……” 它笑的很随意，但竖立瞳孔当中的森冷却从来没有变过。 而伴随着它的轻笑声，在它的注视下，面前那一望无际、风浪激荡、波涛汹涌的大海莫名变得仿佛粘稠了一样，风在渐渐停歇、海水亦渐渐停止涌动，整个大海都在陷入到死寂的沉默当中…… 不！ 不是海水停止了涌动，而是整个世界都仿佛是被放慢了时间流速一样。 天空、大地、海洋…… 青空之上的万里云海、那云层里若隐若现的天使、蔚蓝海面上的七彩虹桥、乃至空中的海鸥叫声、耳畔吹拂的微风…… 七重天界之上，以长有羽翼的人型姿态巡视天空的天使，背后的洁白羽翼亦不再扇动，严谨而认真的脸也随之凝固，手中的金色号角握在手中一动不动。 那正欲展翅高飞的天鹅刚刚试图跃起，就停滞在了半空当中，修长的脖子昂首上盼，但身体却丝毫也不能动作；海中的怪异巨兽正在海中畅游，但其悠然而柔软的身躯，同样也在这凝固的大海当中停止了举动，迟迟不能再在水中前行…… 风已然不再流动，星辰已不再运转。 雷电、风暴、火焰、灵魂、物质、时空…… 整个世界上，一切有形和无形的事物都在某种庞大而浩瀚的意志支配之下，陷入到了静止当中。 时间，已然停止了流动。 但在这个静止的世界当中，唯有一个人能够从容的动作。 被黑焰所笼罩的手臂缓缓伸出，五指摊开，细细的感受着面前这个在自己意志支配之下停止了运动的宇宙。 “莫娜，我很强大，我非常强大。” 平静而淡漠的语气当中不带任何感情，单纯的述说着。 而在黑暗之物的身旁，莫娜一动不动，但黑暗之物知道，她能够听到自己的话。 它的力量并不只是能单纯的停滞时间，而是能够凭借自己庞大而宏伟到不可思议的精神力量，从而支配整个宇宙当中的万事万物，支配这一切有形和无形的事物。 在令整个宇宙都为之静止的时候，让蛇女能够保持自己的意志、听到自己的话，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我已然强大到了某种难以想象的地步，但是，纵然如此，我的力量却依然还在伴随着我永无止境的欲望、无法满足的饥饿感而不断变得更加强大，最终，我能够强大到何种地步，我也不知道。” “然而……我却遇到了一个可能便是我力量所能企及到的极限的存在，那个全知全能者。” 说着，黑暗之物的嘴角勾起。 “真是有趣呢，全知全能……” 五指缓缓握紧，而伴随着黑暗之物伸出的五指动作，周围的空间纷纷承受不住这种庞大的压力，被生生拉拽破碎开，露出了一个个无形的通道。 那些通道之后，连接着过去未来现在的各个时空，通过这些通道，黑暗之物甚至可以自由的穿梭往来任意一个时间当中。 但是，在那些通道之后，此刻却都有一根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手指抵住了通道…… 那是来自各个不同时空当中的神的手指。 刹那间，无数的时空隧道皆被其之后的神所闭合。 “那位神禁止了自己窥探时间，亦禁止了我去窥探时间，所以，棋盘的结局已没有任何人能够提前知晓。” 望着面前一个个被闭合上的时空隧道，黑暗之物平静的说道，仿佛他早已尝试过许多次了一样。 一边说着，黑暗之物一边抬起头，望着头顶的天空，本就尖锐的竖立瞳孔变得越发锐利起来。 “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我能够知道……那个家伙，一定是在筹划着什么。” 而水晶天内，笼罩在光辉当中的神俯瞰着面前的棋盘，看不出任何想法。 ……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从七重天界之上传来了一个消息。 神将亚当和用亚当肋骨造就的夏娃，驱逐出了伊甸园。 第二十章 被逐出伊甸园的人类 伊甸园之内。 “神啊，为何要驱逐亚当和夏娃。” 亚当迷茫的看着面前的神，他的身上披着树叶编制而成的遮羞裙，身旁的夏娃则同样穿着遮羞物，而在他们的面前，笼罩在光当中的神看不清面容。 …… “神啊，我的妻在哪里？” 当莉莉斯离开伊甸园之后，茫然的亚当便问自己的那位父亲、宇宙的主宰。 “你且睡一觉，醒来之时，自当看到你的妻。” 当亚当睡下之后，神便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出了一个女人——夏娃，因女人源自于男人，所以，神便让女人服从男人的命令，做了亚当的妻。 然而，夏娃被蛇引诱，与亚当一同吃下了智慧果，拥有智慧、明辨是非善恶，知道了羞耻心，便穿上了遮羞的衣物，而当神看到了这一幕之后，便将亚当和夏娃驱逐出了伊甸园之内。 “神啊，为何要驱逐亚当和夏娃，难道我们犯了什么错吗？” 在迷茫和不安的声音当中，吃下了智慧果的人类始祖已经不再困惑，但却对于离开伊甸园的生活有着近乎本能的排斥。 而在他们的面前，笼罩在光当中的神则俯瞰着面前的人类、自己的造物，平静的说道。 “亚当，夏娃，你和夏娃没有遵从我的旨意，吃下了智慧果即是错；你和夏娃拥有了智慧、明辨了善恶，这就是错；你和夏娃穿上了衣饰、否认了自己身为自然造物，这便是错。” “犯下了罪孽的人类，不当再居住在天国之内，地狱将是你们的归宿，你们的后代将因为你们的行为在地狱当中经历生老病死的折磨。” 平静的话语当中带着无可质疑的决断，响彻天地的宏伟声音镶刻在宇宙当中最核心的法则之上，成为了无可更改的事实。 伴随着神的话，在亚当和夏娃的注视之下，天空当中弥漫着乌云，雷霆在乌云当中蛰伏，曾令它们感到温暖与宽容的神身上的温和光辉仿佛转变的炽热而耀眼，令人无法直视，展现出了它们所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冰冷，漠然，高高在上。 天空会因为人的善恶，而去刻意善待它或者惩罚它吗？ 不会。 天空自有它的运行规律，如何打雷闪电自有其缘由，并不会因为谁的善恶而改变。倘若有圣人待在高山的树下，雷电也一样会毫不留情的击落在它的身上，倘若有罪人顺从的躲在家中，不去挑衅雷电的威严，雷电亦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雨落在义人的身上，亦落在不义人的身上；雷电惩罚不从的罪人，但亦惩罚不从的圣人。 顺者昌，逆者亡，如是而已。 “为何明辨善恶是错……神，我不明白。” 茫然的亚当看着面前的神，在他的面前，笼罩在无尽光辉当中的神仿佛变的异常陌生一样。 “亚当，我给予了你们一切，不死的生命、不老的容貌、无病无痛的一生、永恒的幸福……但是，唯独有一样东西却不属于你们，那就是智慧。” “智慧，即是罪恶。” “明白了善恶，才会滋生出义与不义；明白了美丑，才会有喜欢和厌恶；有宽容心必有嫉妒心，有谦逊心必有傲慢心，有进取心必有功利心，有诚实心必有欺诈心……” “亚当，智慧即是罪恶的源头，智慧即是最初的原罪。” “你用人造的衣饰去掩饰自己天然的躯体，是因为你有了美丑心，也就有了贬低与羡慕，你认为衣饰是好的，天然的躯体是不好的，这便是罪恶的形成。” “智慧滋生出善，智慧亦滋生出恶，智慧掩盖了你自然的天性，所以智慧即为原罪” “正如我将莉莉斯贬入地狱一般，亚当啊，你的身上已经沾染上了原罪，已不再能待在这完美的伊甸园之内。” 伴随着神的话，亚当和夏娃的脚下突然之间一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惊叫声，男人和女人便向着下方的虚空堕去、向着那个位于七重天界之下的地狱当中堕去。 而在往下堕入的亚当和夏娃面前，笼罩在光辉当中的神高高在上的俯瞰着正在堕下的他们，身上的光辉炽热无比，陌生的姿态看起来冰冷而淡漠，全无任何仁慈与宽容可言。 创造了世界的神并非恶神，亦非善神，万物于祂的唯一意义便是是否服从祂，因为这个宇宙当中的一切都是它所创造出来的，不服从的造物便是有缺陷的造物。 …… 而良久之后，伊甸园内才突然响起了一阵悠然的鼓掌声。 “啪啪啪啪……真是精彩啊。” 浑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的黑暗之物悠哉的从一棵树后走出，它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一边鼓掌，口中一边说着，。 而在它的面前，神却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它。 “不过，我有一些想不明白……既然你不愿人类拥有智慧，又何必不制止我化身为蛇去引诱那夏娃。” 靠在树上，看不清面容的黑暗之物悠然的说着，眼睛微微收缩。 然而，背对着它的神则只是俯瞰着面前的缺口，平静的回答道。 “天使拉结尔，你并非不知道，只是你仍在试探我。” “你是监督善行的天使，引诱生命、考验生命本就是我所赋予你的职责。亚当和夏娃没能经受住考验，令我失望，却也无需制止，必将堕落的心终将会堕落，必将被引诱的生命亦终将被引诱。” 伴随着神的话，面前的缺口被逐渐弥合上，泥土再度恢复，青草再度长满了泥土之上。 而背靠在树上的黑暗之物则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道。 “虽然尚未分出胜负，就被你提前当做麾下的天使，这一点让我感到极为不满，但也就姑且无视吧，不过……神啊，你是不是好像忘记了什么呢？” 黑暗之物的猩红瞳孔斜看着不远处的神，嘴角勾起。 “地球，又或者说是地狱，那可不是你的造物啊。” 自从宇宙诞生以来，这个宇宙便由两个世界构成，一个是由上帝所创造的七重天界，另一个则是被天使们称之为地狱的地球、由大蛇的力量自发形成的时空。 这两个世界基本没有关联，甚至就连时间流速都不一样。 “莉莉斯被你从白之月贬黜到地球之上，我姑且也就罢了，但又突然多出了两个人类……神，你是不是忘了，我并非是你的造物，地球亦不是你的造物了。” 细长如针的蛇瞳变得冷冽了起来。 神创造了整个宇宙，便拥有对于整个宇宙的裁决权力，但地球却并不是由神所创造出来的，而是大蛇在沉睡之时无意间所散发出来的力量所形成的世界，神自然无权决定地球上的事物。 然而，神却只是随即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段悠悠的声音。 “拉结尔，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亦无需多费言语，你心中所想之事，我自当应允。” 随即，黑暗之物的瞳孔多出了几分有趣。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它便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地球和七重天界的时间轴已然并合了，两个原本相互独立的世界正式统一在了一起。 神不会允许沾染了原罪的生命继续待在自己的天国当中，但又不能无视地球并非自己的造物这一事实，便给予了黑暗之物以一定补偿。 而这对于陷入到了混乱时间轴当中的大蛇而言，则意味着……它距离自己彻底消化北欧宇宙的时间变长了，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大蛇无需去担心自己这盘棋盘尚未下完，便因为变得过于强大而被迫陷入到饥饿当中了。 但对于黑暗之物而言，它更关注的则是另外一些东西，很有趣的东西。 …… 荒凉的地球之上，亚当与夏娃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陷入了迷茫当中。 而在另一处，像动物一样四肢伏地、做出捕猎姿态的年幼女孩，嗅了嗅地上的气味，漆黑的眸子当中有些好奇与困惑…… （关于撒旦是上帝白手套这一点，在《圣经-创世纪》第二十二章亚伯拉罕杀子献祭当中就已经写的很清楚了，撒旦是‘神之子’的一员，‘神之子’就是天使，所以这个并不是作者瞎掰的。） 第二十一章 古老的时代 神虽然因为人类身负原罪，所以不能再进入到天国当中，驱逐了人类，但还是派遣了数位天使以向亚当和夏娃传授知识，以供人类在大地之上生存。 而当亚当与夏娃离开白之月、来到了地球之后，最终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名叫该隐，一个名叫亚伯，在一片蛮荒的大地之上，除了天使们传授给自己的些许知识，一切都需要他们的自己奋斗。 最终，亚伯学会了牧羊，而该隐则学习了种地。 有一日，神来到地上，亚伯向神进献了羊肉与羊脂，而该隐则向神进献了粮食与庄稼，神选择了亚伯的供品，该隐因神选择了亚伯而没有选择自己的供品，便动了怒，在田里杀了他的兄弟亚伯。 神说：“你兄弟亚伯在那里。” 该隐说：“我不知道，我岂是看守我兄弟的麽。” 神说：“你作了什么事呢，你兄弟的血，有声音从地里向我哀告。地开了口，从你手里接受你兄弟的血。现在你必从这地受咒诅。你种地，地不再给你效力。你必流离飘荡在地上。” 该隐对耶和华说：“我的刑罚太重，过于我所能当的。你如今赶逐我离开这地，以致不见你面。我必流离飘荡在地上，凡遇见我的必杀我。” 耶和华对他说：“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 耶和华就给该隐立一个记号，免得人遇见他就杀他。 而当该隐离开之后，在大地之上流离失所的他最终遇上了一个女孩，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孩，他与这个女孩相爱，并生下了名叫以诺的孩子，并建立了一座城，用以诺为名。 而亚当与夏娃则又生下了另一位孩子，塞特，塞特的孩子则不断繁衍，最终在大地之上繁衍开，孕育出了文明。 由此，已是悠悠数千年。 …… “有一日，亚当和他妻子夏娃同房。夏娃就怀孕，生了该隐，便说，耶和华使我得了一个男子。又生了该隐的兄弟亚伯。亚伯是牧羊的，该隐是种地的。” “有一日，该隐拿地里的出产为供物献给耶和华。亚伯也将他羊群中头生的和羊的脂油献上。耶和华看中了亚伯和他的供物，只是看不中该隐和他的供物。该隐就大大地发怒，变了脸色……” 高大的教堂内，手捧经典的传道者正在向面前众人讲述着经典上的历史，向民众述说着古老的传说，众人都听的很是认真，但在人群当中，却有一个小男孩显得不是很专注，眼神漂浮不定，左顾右盼。 而上方的传道人虽然极力视而不见，但眼看着他的举动越发频繁起来，终于忍无可忍起来。 “挪亚！” 看起来不过中年的传道人收起了手中的羊皮卷，看着面前的孩子，一边说着，一边面露不满。 “你几次三番捣蛋，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被众人一起望着的小男孩则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会儿，然后看着面前的传道人说道。 “我想知道，该隐的后代怎么样？” 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很明显，这个还不到十几岁的孩子把经典当做了故事来看待，不过这个年龄的孩子天性好动，显然也不是能够理解经典的时候。 不满的传道人固然恼怒，但还是回答道。 “经典上不曾说过该隐的孩子如何。” “那博学士们知道吗？” 但敏锐的孩子随即说道。 “这……” 传道人被问住了，该隐在教中属于不太被愿意提及的人物，毕竟，他是一位“杀人者”、“弑亲者”、“被大地所诅咒之人”，他平日里显然也不会去刻意了解关于这个罪人的事情。但是，那些对于这种忌讳并不关心的博学士就未必了，或许它们还真就知道些什么东西，毕竟，距离亚当和夏娃的时代也不过是过去了几千年而已。 几千年，对于这个人人都有千年寿命的人类时代而言，实在不算是很长，亚当本人就活了九百多岁。 最年老的一位老者，他的祖父出生的年代亚当就还活着。 “你如果想要知道的话，那就去问问那些博学士们吧，他们或许能够知道些什么。” 传道人摇了摇头道。 “哦……” 听不到故事后续，有些失望的挪亚应了一声，便闷闷不乐的安静了下来，而传道人则看了他一眼，不禁摇了摇头，再度讲解起了经典。 …… 而与此同时，在深海当中的某处…… 一双眼睛猛然睁开，露出了腥红如血的瞳孔。 “隆隆……” 推开上方的沉重木板，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明亮的烛光从上方挥洒进狭小的空间当中，皮肤苍白的俊美男人从棺材当中站起。 宛如宫殿一般的寝宫之内，男人的身体赤裸着，不着寸缕，坚实而有力的肌肉块块分明，顾盼之间散发出一股不似人的妖异魅力，冰冷而恐怖。 看见过他的家伙都说，比起他的妻子，这个亚当的子嗣却更像是那个黑暗之物的后代。 “你的伤势还没有好完全，你苏醒的太早了。” 它的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妖艳多姿的美丽女人，看似平静的语气当中带着几分埋怨。 “我感受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但男人却没有在意，而是淡淡的说着，然后看了看四周，迈步走到面前的宫殿墙壁旁，一拳挥出。 “嘭！！！” 坚实的墙壁刹那之间在粗暴的拳风面前化作粉碎，幽蓝的光线射入，露出了外界的样貌…… 在破碎开的墙壁外，是一座壮丽无边的海底城市模样，各种奇形怪状的蛇民们在城市当中穿梭往来，奇形怪状的金属建筑当中，高耸如山峰的蒸汽管向外喷吐着大量的蒸汽，而城市上方的透明防护罩则保护着这座城市不被海水侵袭。 迈步走出，从这座城市的最上方俯瞰着面前这座蒸汽朋克风格的城市，冰冷而恐怖的非人瞳孔当中倒映着整个城市的繁花景象。 “距离我上次沉睡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平淡的语气当中带着深深的恐怖，而身后的美丽女人则紧随其后，然后说道。 “一千二百四十六年。” 男人俯瞰着身下的城市，不置可否道。 “你倒是算的清楚。” “毕竟是你沉睡的日子，我怎么能不算清楚一点呢。” 闻言，女人不禁笑着说道。 但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用冰冷的瞳孔俯瞰着面前的城市，然后说道。 “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还没有把地面征服吗，我才是人类的始祖，地上的人类都流着我和你的血脉，用着我传下的方法在大地之上耕种、获取食物，却将我视为怪物一样驱逐。” “还有多久，才能停止这个荒缪的事实，你的那位父亲还没有开口吗。” 说着，男人转身看向了身旁的女人，这座城市的主人。 “那家伙什么都不会和我说的。” 当提到男人口中的那个“父亲”时，女人的脸上多出了几分不自在，仿佛是厌恶般的说道，就好像那个“父亲”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一样，而事实上也却是如此。 她的那个父亲可从来不在意她，若非因为欣赏该隐的才能，恐怕都不会和她见上哪怕一面。 冷血？ 不，那个怪物根本没有感情。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怪物，无论是该隐还是那具尸体还是其他人，种种各式各样的杰出人物最终却都匍匐在那个怪物的脚下，向它献出自己的忠诚。 那个怪物身上有着一股无形的黑暗魅力，恐怖、阴暗、深邃、冰冷，让人颤栗，整个宇宙都恐怕没有谁能够抵挡住那种引诱欲望、勾引堕落的古怪魅力。 唯独只有她能够无视那个家伙身上的黑暗魅力，无视它的话语，甚至是心生莫名厌恶，原因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厌恶，仿佛是有人在耳旁时刻告诫她不要去听那个怪物的话一样。 “没有说吗……” 浑身赤裸而毫不在意的俊美男人则口中喃喃着，俯瞰着自己面前的城市，沉思着什么。 …… 而在大地之上的天界，天界的最高处——水晶天之内。 棋盘左右各有两只手执棋子的手，而棋盘之上，也早已多出了许许多多的棋子，棋子的数量也远远超出了一副国际象棋应有的棋子数，摆在棋盘两侧的众多破碎黑白棋子，也证明了这盘棋局之上已经产生过的数次激烈交锋。 （魔改世界，千万别以为是圣经正统。我写北欧神话遵从原本神话轨迹，是因为北欧神话的主旨是“无法反抗的注定命运”，不好魔改，但亚伯拉罕宗教可不是这个主旨，所以，剧情会魔改的很厉害。） 第二十二章 旧时代的崩坏 棋盘两侧，一只笼罩在黑暗当中的手，掌心当中不紧不慢的随意抛着一枚棋子，而在它的面前，黑棋和白棋则战成一团，纷乱的棋盘之上各方势力都彻底绞杀在了一起。 骑士、士兵、城堡、主教……无一幸免，都陷入到了巨大的纷争当中。 “还真是纷乱的局势啊……” 低沉的声音笑着，笑声当中冰冷一片。 说着，漆黑的手伸向了棋盘，提起了一枚手执兵戈的沉默黑兵棋，而在黑兵棋的面前则是一个身披长袍的白主教棋，沉默的士兵一言不发，迈步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如龙贯出，面前的白主教甚至都没能做出任何的反抗，长枪直接洞穿了面前白主教的躯体。 …… 人间，某地。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昏暗的天空之下，被柴薪所堆起的祭坛之上绑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祭坛下方则是无数群情激奋的民众，以及一位神情肃穆的传道人。 衣着单薄的女性在寒风当中瑟瑟发抖，鲜艳的血迹早已在她的衣裳之上干涸，变成了暗褐色，裸露的手臂和脚踝处都可以清晰地看见有新旧不一的伤痕。 “魔女莉莉塔，以万能父神之仆的名义，我再问一遍，你可愿承认自己所犯下的散播瘟疫、使用黑魔法、诅咒人类……等诸多罪行，如此，全能的天父尚可宽恕于你，以火来净化你的躯体。” 在女人的面前，身披长袍的传道人面无表情的说着。 但面对传道人的话，那个早已伤痕累累的女人却咬牙，艰难的说道。 “以天父之名，我并没有做出任何恶事。” 传道人的眉头皱起，只是说了一句。 “不知悔悟的人，神的恩典不会降临在你的身上，迎接你的只有永久的死亡。” 说着，传道人身旁的一名士兵直接将手中的火把丢下。 顷刻之间，早已被覆盖上了易燃物的柴薪瞬间燃起了大火，很快便烧到了女人的身上。 女人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最终还是无法忍受烈火焚身的痛苦，凄厉的尖叫声从燃烧成了熊熊大火的火堆深处当中传出，渐渐地，声音衰弱断绝，彻底没了声响。 而在冲天的火光面前，传道人则森冷的俯瞰着面前摇曳的火焰。 “蠢女人。” 在这个世上什么最重要？莫过于钱了。 宽恕？净化？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一些根本没有用、只是用于敷衍的话而已，反正无论如何，这个“魔女”还是一样要被烧死的，谁让她散布草药、救济那些陷入瘟疫的贫民，搅和了它们用圣水赚钱的事情。 阻人钱财，就是恶魔、魔鬼；帮他发财的，就是天使、圣徒，多简单的道理。 阻挡他获取金币的人，无论是谁，就是天父亲自来了都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这次这个蠢女人阻挡的可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好几个地区的传道人都被这个蠢女人搅和了，背后甚至还隐约有一些大人物，她死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嘴角勾起笑容，但传道人的口中却依然虔诚的说着。 “愿神宽恕你的罪……阿门。” …… 俯瞰着面前的棋盘，笼罩在黑暗当中的手的主人却仿佛亲眼看见了那一幕一般，漫不经心的说着。 “诚挚的圣者倘若没有力量，仁慈也只是软弱，怜爱也只能带来灾祸，失败也只是必然的而已，何其愚蠢。” “并不然。” 而在手的主人对面，笼罩在光当中的神却只是平静的说道，其视线并没有聚集在那燃烧的火焰当中，而是投向了人群当中的几位在成人当中看着这一幕的幼小孩童，这都是被女人生前所收留的孩子。 身上衣裳褴褛的年幼孩童当中，有的不过七八岁，有的则甚至仅有两三岁。幼童或是身体颤抖着，因为见到死亡和熟悉的亲人眼睁睁的在自己的面前死去而恐惧；也有的拳头死死握紧，双眼几欲喷火，要不是有人死死拽住他，早已冲着面前的传道人直接冲上去了；但也有的人看起来异常的沉默，沉默的让人胆寒。 “你看见了什么。” 神说道。 而在棋盘对面的黑暗则以手扶额，瞥了一眼。 “亲近，同情，怜悯，仁慈，懵懂的爱……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也看见了怒、恨、怨，种种难测之阴暗。” “他们将可以成为我教诲的守护者，我的战士。” 神不置可否，然后说道。 幽冷的瞳孔斜眼望去，望着面前的神，看不清面貌的黑暗之物嘴咧开了一个弧度。 “怎么，神的战士偏偏要选择这种心中充满怨恨与冷酷的人吗？” “与黑暗战斗者，其势必需心中充斥黑暗，过于纯白的事物顷刻之间便会被玷污，混乱纷杂的人性反而更能够抗拒黑暗的引诱，正如被你所诱惑的守护天使一般。” 神平静的说道。 而听着神的话，黑暗之物的森冷瞳孔当中不带任何的波澜，神口中所说的守护天使，指的正是数千年前的天使堕落事件。 天使本是神的使者，虔心无垢，但就在数千年前，人类刚刚在大地之上繁衍开的时候，指导人类知识的守护天使、那些神之子们却爱慕上了人类女子。 天使本身是没有物质躯体的，当天使在天界的时候，天使就是一个虚幻的灵体，只有当天使进入到地狱、或者说地球的时候才会需要具有一个能够被人类所看见的物质躯体，而拥有了物质的躯体之后，天使却也因而被物质的身躯所拖累有了欲望。 有了欲望的守护天使最终爱上了人类女子，与人类女子交合，生下了那些力大无穷、喜好食人的巨人。 巨人在大地之上肆虐，一度令人类陷入到濒临灭绝的地步，以至于天使之王震怒，消灭了大地之上的巨人，将那些守护天使全部带回到天界，囚禁在天界第五天的火星天的一处。 但纵然如此，其所带来的影响依然无比深重，那些守护天使们私自传授给了人类以占星、魔法、炼金、预言等等知识，而这些知识最终在大地之上传播，屡禁不绝，最后被人类统称为黑魔法。 而此事更是直接导致了后来海底当中的蛇民乘机试图侵占大地的战争，恢弘壮阔的人与魔怪的战争连绵数百年，不知涌现出了多少英雄人物，若非有天使在一旁暗中相助，人类根本无法将那些拥有蒸汽朋克风格科技的蛇民驱逐下大地。 此事虽然终了，但在有识之士的眼中却已然预见了人类的隐患，毕竟，在这数百年间的战争当中，人类和蛇民之间交流过于频繁，谁也说不清人类群体当中现在究竟掺杂了多少蛇民血统。 能够在月圆之夜变化成狼的狼人、嗜好吸血的血族、乃至其他种种奇奇怪怪的生物，都是在这数百年间孕育出来的东西，这些平时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异类隐藏在人类当中，静静地蛰伏着，等待海底蛇民再一次回归大地的黑暗纪元。 而众多的魔物审判、火刑也都是为了能够清除出那些异类，因而由此而生。 也正因为如此，自从那一次之后，神便很少派遣天使下界。 “混乱纷杂的人性，反而能够阻挡住诱惑吗？全知全能的神，要不你去看一看那几个幼童的未来如何？不过我想也没有什么必要了，挪亚已经诞生，这个混沌动荡的旧时代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了，混杂了蛇民血脉的人类已渐渐失去了成为棋盘主角的资格，沦为了怪物的人类不再是人类，是时候迎接新时代的降临了。” “然而，全知全能的神啊，我在此向你宣告，纵然新时代开启，人类也已然与我的血脉彻底分离不开了，最终的胜利，终将会是属于我的。” 肆无忌惮的讥笑当中，黑暗化作一缕缕消失在了水晶天的宫殿当中，而在棋盘对面，神则静静地俯瞰着面前的棋盘。 黑暗的话语犹在宫殿之内回响，而神则不置可否。 “是吗……” 安静的说着，神提起了手中的一枚白色兵棋，在它的面前赫然正是那枚斩杀了白主教的黑兵棋。 轻轻一碰。 黑兵棋倒下，白兵棋落下。 人不背神，则神亦不弃人。 …… 十几年后的人间，在奢华的宫殿当中，浑身都笼罩在盔甲当中的战士手举染血的利剑，它沉默不语，身旁已然躺满了一地身穿甲胄的侍卫尸体，而在它面前的，则是浑身痴肥、瑟瑟发抖的靠在王座之上的国王。 “不……不要杀我！！！” 国王恐惧的尖叫着，发出了待宰的猪猡一般的声音，只是本能的使劲的往身后冰冷的王座上蹭，以极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身披盔甲的武士却毫不为所动，大踏步上前。 利剑已然高高举起，冷冽的寒光闪烁…… 长剑落下。 “嚓！” 血流满地间，国王的瞳仁渐渐冰冷、凝固，而做下了这一切的沉默武士则毫无留恋的径直转身离去，而在他的身后，大火熊熊燃烧，将整座宫殿化作了比十几年前那场大火还要滔天炽热的火海，好似是净化世人罪恶的神圣火焰。 至此，所有曾经参与到十几年前的那场火刑当中，阴谋杀死了他幼年时懵懂初恋的背后主使者，在其宛如神所庇佑的复仇之路之上，已然被全部格杀……无一幸免。 第二十三章 天使之王 天国，土星天。 无数的天使遍布于十方虚空当中，清心寡欲的苦修士在这七重天界最高的一层天界当中修行，舍弃了俗世的一切，生前曾经视为圣人的人类被获许拥有再度进入到天界的权力。 如该隐的孩子以诺，他是第一位圣人，也是第一个被获准进入到天国当中的人类，其心灵最为接近神，几乎就是神在地上的化身，如此在地上生存了三百年，以至于被视为“与神同行三百年”，因它的心灵从未远离过神，神时刻居住在它的心灵当中。 以诺亦在地上留下了一本《以诺书》，记载了他生活的年代里所发生的一切以及他所预言的一切，而当他死去的时候，便得以进入到这没有任何享乐的清苦世界当中，成为了天国的书记官。 而在这土星天当中，类似以诺的修道士绝不仅仅只有一个，还有诸多的圣人在地上渡过了千年的寿命之后得以回到天国当中，以苦难打磨自己，锤炼自己的心灵，但除了苦修士之外，在土星天当中也存在有光辉的天使，例如那位天使之王梅塔特隆。 在这土星天之内遍布数之不尽的天使，唯有一位天使的光辉璀璨到足以压制亿万天使所散发出的光芒，长有三十六对火焰羽翼的天使之王即使什么也不做，其所散发出来的光辉亦足可普照整个土星天，因为它本就是从神的光辉当中取出的一缕，是这个唯有一位神灵的宇宙当中唯一一位带有神性的半神。 其所散发出的光辉是神光，其所显化的躯体是神躯，其拥有为神的资格却并非是神，所以，才有资格称之为小耶和华、天国副君。 而这位本应该看守神之座的天使之王也并非时刻都为神看守神座，毕竟它同时也是天使之王，整个天国也需要它的管理，而尤其是土星天君主并不喜欢管理的情况下，水晶天之外的土星天便常常由这位天使之王来代为管理。 然而，这位本应该在土星天宫殿内处理来自整个天国的所有事物的天使之王，却出现在了一个它所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 “天使之王，许久不见了。” 地狱，亦或者说地球，在辽阔的海洋深处，人类所不知道的地方，遍布蛇形浮雕的宽广神殿之内，高高的倚靠在王座之上，浑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看不清面容的黑暗之物不紧不慢的轻声说道。 而在它的面前，飞翔在空中的天使之王神俊的脸上冷峻如霜，手中握着巨大的权杖，身后那全由光辉与火焰所构成的三十六对庞大羽翼轻轻挥洒之间，散发出浩瀚而炽热的光亮几乎如同太阳一样刺眼，就连这纯石质的宽广神殿都在这股庞大的热量面前有种被融化的感觉。 明亮，璀璨，比任何的星辰都要耀眼，比所有的天体都要炽热，永恒的太阳，好似神明一般。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不是神灵的神灵，除面前的黑暗之物与神之外，天使之王便是这个世上最强大、最完美的生命了。 “天使拉结尔，我向你讨要守护天使的纯洁心灵。” 漠然的语气当中，带着一种不可违抗的命令语气，在这位天使之王梅塔特隆眼里，除神之外的一切都不值一提，都只是凡物而已。 而在天使之王的面前，看不清面目的黑暗之物则是没有露出任何的恼怒，而是平静的将双手搭在一起，不置可否，然后说道。 “天使之王啊，我想明白为何你为何过了数千年之后才向我再度提起守护天使？” 正如黑暗之物所言，守护天使们的堕落已经是人类初期的事情了，当守护天使们堕落之后，生下了巨人，最终则又被天使之王所囚禁在火星天的一处，至今已经过了数千年了，何以过了数千年又再度提起此事。 但不等天使之王回答，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之物便以手扶额，然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嗯……让我猜一猜，是不是你本以为将守护天使们囚禁在火星天之后，让它们摆脱了物质界的肉身影响，便能够让它们重新恢复到至纯至洁的天使了呢？但是，你就这么一直等候了数千年……却一直都没有哪怕一位守护天使恢复本初，所以，你便认为是我拿走了天使们的纯洁心灵？” 一边说着，那双森冷的蛇瞳则一边瞥向面前的天使之王。 在黑暗之物的面前，天使之王并没有做声，很显然，黑暗之物说对了。 嘴角勾起，宛如是在嗤笑。 “然而，天使之王啊……我从未拿走过天使们的心，它们的心灵始终如此。” 竖立的漆黑瞳孔缓缓放大。 但在漆黑瞳孔的倒映当中，天使之王的脸上毫不动容，很显然，它并没有相信黑暗之物的话。 至纯至洁的天使只是因为物质化的肉身才会拥有欲望，既然如此，当天使失去了肉身之后，又怎么可能还会存在欲望呢。 “但是，天使之王，这就是事实。” 仿佛看穿了天使之王的想法一般，没有去在意自己面前的天使之王，黑暗之物而是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掌，被黑暗所笼罩的手看不清模样，但黑暗之物却一边看着，一边慢悠悠的说道。 “欲望正如这手上的指甲，天使之王啊，人能控制自己的指甲生长吗？不能，拥有了欲望的天使也再不能恢复最初的纯洁本性，并非是我取走了它们的纯洁心灵，而是因为天使的本性本就是如此。” “天使是神的使者，本性是纯洁无瑕的。” 沉默许久的天使之王开口道。 然而，在它对面的黑暗之物却莫名的笑了起来。 “纯洁无瑕？呵呵……哈哈哈哈……真的吗？天使之王啊，你真的认为天使的本性是纯洁无瑕的吗？” “天使之王，守护天使的堕落并非是因为其受肉之后、拥有了肉身，而是因为守护天使本身其实就是暗藏有欲望的……一切有思想的生命都有欲望，天使同样也有欲望……” “天使没有欲望。” 但突然之间，天使之王冷漠的打断了黑暗之物的话。 仿佛是黑暗之物的话无意之间触及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天使之王的声音当中莫名多出了几分冰冷。 但黑暗之物却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 “嗯……为何要反驳我的话？反驳我说天使也拥有欲望？不对，无情无欲的天使之王自然不会因此就反驳，你只会无视我的话而已……或者说，天使之王，你在试图否认什么……你在试图否认一件事情。” “天使，是神意志的化身、是神的使者，而倘若说天使拥有欲望，那么也就是说……” 倒映着天使之王身影、那三十六对耀眼夺目的火焰羽翼的竖立瞳孔当中却没有一丝温度，黑暗之物缓缓地说道。 “神……也有欲望。” “梅塔特隆，你在试图否认，神也有欲望。” 第二十四章 完美天使 宏伟的宫殿之内，散发出无尽光和热的神之子悬浮在空中，身后的三十六对火焰羽翼随意挥动间，无数火花从羽翼间宛如缤纷花雨落下，而在这位神之子的面前，则是高坐在王座之上，笼罩在深沉黑暗当中的黑暗之物。 看着面前依旧面无表情、看不清任何喜怒的天使之王，黑暗之物随意的双手交叉，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天使之王，神以自己的形象造出了人，令其在伊甸园之内繁殖，而人则拥有欲望，渴望性与爱。” “在我面前的天使啊，我可直言不讳说：神是人的原型，神亦有欲望，神亦有**，神亦有渴望，神亦会腐朽，神亦会堕落，神亦有死亡，无所不能的神亦并非完美。” 低沉的声音当中带着某种莫名的东西，竖立的蛇瞳冰冷的俯瞰着面前的神之子。 而神之子的回答也同样很直接。 “并非如此。” 天使之王的冷峻面容却丝毫不变，只是平静如常的说道。 “是吗？” 闻言，看不清面容的黑暗之物却不置可否，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将身体斜靠在王座之上，一手抚额，一只手则伸向面前天使之王的方向。 “天使之王，于你看来，欲望是什么。” “欲望是罪恶。” 天使之王平静的说道。 很正常的回答，在天使的眼中，欲望即是罪恶，是应该被去除的。 “不对。” 然而，黑暗之物则是摇了摇头，伸出的手指亦在随之左右摇动，以示否认。 “天使之王，你是神的意志化身，你应当明白，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的一切，时间、空间、秩序、有无、是非、善恶……所有的义理皆由神所创造，既然如此……欲望难道不也是神的造物吗？” 黑暗之物睁开眼睛，直视着面前的天使之王，讥笑道。 “天使之王，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的欲望是我所创造的吗？” “并非如此，我只是支配了欲望，而非创造了欲望，欲望是神的造物。我面前的天使啊，神不造无用之物，神创造了欲望，正是因为欲望也有其存在的必要性，难道身为神意志的化身，身为天之使者的你却要去否认神造之物？” 黑暗之物嗤笑着。 在它的面前，天使之王蹙眉，一时为之语塞。 天使，是神的使者，是神意志的化身，可以说天使就是神的手和脚，身为天使的梅塔特隆显然没法去否认神造之物，这是禁忌。 然后，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之物则俯瞰着面前的天使之王，继续说道。 “在我看来，世间的根本欲望有十六种：权力，对于影响他人的渴望；独立，对自立自主的渴望；好奇，对知识的渴望；接纳，对于归属感和被包容的渴望；有序，对建立秩序的渴望；收集，对于囤积的渴望；荣誉，对忠于传统的渴望；理想，对寻求公正的渴望；社交，对同伴和友谊的渴望；家庭，对养育子女的渴望；地位，对社会等级和身份的渴望；反击，对报复的渴望；浪漫，对于性与美的渴望；食欲，对于饱腹之欲的渴望；运动，对于强健体魄的渴望；安宁，对于心灵平静的渴望。” “而这十六种根本欲望，其最初的源头则都是源自自身的不完美，自身存在缺陷。” 低沉的声音在天使之王的耳畔响起，黑暗之物的声音当中仿佛带着某种莫名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倾听它的声音，本能的心生崇敬、仰慕，激动，乃至是……狂热的崇拜。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任谁都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但天使之王却依然一动不动…… 不知从何时开始，天使之王身后的火焰羽翼便不再动作，甚至于那些撒落的火花亦停滞在了空中，璀璨夺目的无数火花悬浮在空中，看上去绚丽无比。 而宫殿之内，那些在光线当中隐约可见的尘埃、微小颗粒亦停滞了，乃至是光本身亦停下了动作。 这座宏伟的海底宫殿之外，那些无边无际的海水、那些海水当中的游鱼和怪物、乃至是海面上的飞鸟、天空当中白云和霞光…… 一切都陷入到了停滞当中。 时间静止了。 而在这个彻底静止的世界当中，唯有那个高坐在王座之上、看不清面目的黑暗之物依然还在动。 竖立的瞳孔当中冰冷一片，望着面前的天使之王，仿佛能够直射入对方的瞳孔深处，看见对方的内心一样。 良久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果然，你能够看见呢。” 对面，天使之王依旧一动不动。 “天使之王，我的力量很强大，非常强大，强大到能够以自我的意志支配整个物质世界的意志，时间、空间、死亡、一切的地水风火都在我的意志支配之下，但纵然是强大如我也依然是有缺陷的，并非是完美。” “我能够停滞整个物质世界，令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世界之上，从而支配整个物质世界，但纵然如此我并非无敌，因为我还无法支配心灵世界，也正因为如此，我曾经败给了一个超脱了物质世界束缚、也要用灵魂战斗的家伙，同样，纵然我停滞了世界，你也依然还能够在这个停滞的世界当中思考……” 在停滞的天使之王面前，黑暗之物从王座之上站起，然后向着天使之王的方向走去…… “踏……踏……踏……” 在天使之王凝固的瞳孔影像当中，只能看见一双脚正踏着虚空，向着自己走来。 “生命是有缺陷的。” “因为自身是有缺陷的，所以才会存在种种渴望，以试图填补自己的不足，让自己变得完美，正因为自己的不完美，所以才试图追逐完美。” 耳畔，低沉而带着魔力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而所谓忠诚，敬畏，崇拜……则都是因为自身的不完美，在看到了远比自己更接近完美的事物时，才会渴望向其模仿。所以才会献上自己的忠诚与信念，以试图能够更加接近对方，向其模仿，以让自己更加完美。” “穷人崇拜富人的钱财，富人敬畏苦修士的安宁，皆是因为如此，因为在其眼里，它们都看到了对方有而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天使之王，我很清楚何为忠诚，蛇女和该隐都崇拜我，并非是因为它们对于我的忠诚，而是因为它们恐惧我，恐惧我的强大，恐惧我的力量，恐惧到在我面前就会瑟瑟发抖，正因为恐惧，正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是何等的渺小，所以它们才会如此的忠诚于我、崇拜于我。” “忠诚，是一种憧憬，而形成这种憧憬的原因有很多，可以说对于力量的追求、对于强大的恐惧，也可以是对于荣耀的追逐，也可以是其他，很多很多……” 在瞳孔所倒映的影像当中，看不清面目的黑暗之物已经近在咫尺，近到两者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对方瞳孔的每一个细节。 恍惚之间，原本看不清面目的黑暗之物逐渐开始融化，形成了另外的一个模样…… 冷峻到冰冷的面容，璀璨耀眼的光辉，身后的三十六对火焰羽翼轻轻挥动之间，便在向着这个世界散发出无尽的光和热，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在停滞的时空当中，两个看起来别无二致的天使之王对面而立。 唯一的不同点，就在于其中一位的瞳孔漠然肃穆，而另一位的瞳孔则冰冷到毫无感情。 踩着脚下的凝固虚空，“天使之王”看着面前的天使之王，身后的三十六羽翼刹那间彻底展开，肆意的火花飞落，张开双臂，轻声的说道。 “那么……梅塔特隆，告诉我，你对于神的忠诚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对于荣耀的追求？还是对于造物主的信赖？亦或者说是因为其他什么呢？” “但是，梅塔特隆，你还没有意识到吗，又或者说是你可以回避了一件事实？天使对于神而言是什么？是手脚、是工具，你的造物主真的在意过你吗？” 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在嗤笑着。 这股声音带着某种莫名的魔力，一点一滴的流淌进面前的天使之王心灵当中，而在凝固的瞳孔当中和自己样貌一般无二、却肆意张狂的“天使之王”，就仿佛是天使之王心灵深处的另一面一样，逐渐缓缓放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要彻底笼罩了天使之王的瞳孔。 “砰！！！” 刹那间，一道光彩从凝固的瞳孔深处突然射出，近在咫尺的“天使之王”竖立瞳孔微微收缩，只来得及堪堪避开，这道光彩随即直接射中了宫殿的梁柱之上。 “轰隆隆隆……” 轰鸣巨响声中，身后的石制梁柱轰然倒塌，扬起了无数的烟尘。 “黑暗之物”的竖立瞳孔漠然的看着对面的天使之王，在它的脸颊处，一道浅浅的伤口出现，些许金色血迹从伤口处溢出。 而在对面，天使之王的脸颊上也同样出现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位置和大小都和“黑暗之物”脸上的别无二致。 两个外表起来仿佛一样的两人，就如同是在照镜子一样。 黑暗之物斜眼瞥了一眼自己伤口的方向，口中细长的蛇信随即伸出，将自己脸颊上渗出的血迹全部舔尽。 “我品尝到了深深地愤怒……” 黑暗之物的闭上眼睛，一边品尝着口中血的味道，一边用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 “嗬嗬，真是有意思呢……心灵的力量还真是强大，甚至能够一度突破物质世界束缚，超脱出我的掌控之外。” “但是，梅塔特隆啊，你还没有意识到吗，神难道不知晓你的处境、不知道我对你说的话吗？祂当然很清楚，但祂根本不在意，纵然你是天使之王，神也根本不在意你，正如同工匠不会在意铁锤的个人好恶一样，于神而言，你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工具坏了，也不过是换一个而已，天使之王就算是堕落了……那也不过是再创造出一位完美的弥赛亚而已。” “神爱世人，但神爱天使吗……” …… 不知何时，停滞的时间恢复了流淌，光辉璀璨的天使之王再度出现在了土星天的宫殿之内，面前的案牍之上堆满了各类报告和需要处理的东西。 沉默了良久之后，这位天国副君便再度处理起了那些堆积如山的事务起来。他眼眸当中的肃穆依旧，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听到那些亵渎的话一样。 正如同是它给世人留下的印象，坚定、执着，勤奋，谦逊，公正，仁慈，永不懈怠，倍受敬仰的完美天使…… 第二十五章 闲暇的赌局 水晶天宫殿之内，自创世之初便持续至今的古老棋盘依旧，上面遍布了无数的棋子。或是人间的国王，或是称颂的英雄，乃至柔弱的女子，慈爱的母亲，坚强的战士……无论身份尊卑贵贱，无论善恶是非，所有的生灵都是这棋盘之上的棋子，而棋盘两侧，掌控这无数人命运的则在这无声当中落子。 这场绵延了上万年的棋局，究竟牵扯到了多少生灵的命运？又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多少了生灵的命运？恐怕除了这棋盘两侧的之外，便再无它物能够知晓了。 黑暗之物的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枚棋子，它注视着面前的棋局，沉思着，突然之间开口说道。 “神啊，在这棋盘之余，可愿与我小赌一局？” 而在黑暗之物的对面，笼罩在光辉当中的神闻声，不置可否，只是平静道。 “赌什么？” 看不清面貌的黑暗之物，手中那枚象征着某位人类国王命运的黑棋子在掌间漫不经心的飞舞着，而从黑暗之物体内不经意间所散发出的力量则在缓缓的通过这枚棋子，逐渐侵染这位尚且浑然不觉的人类国王的命运。 不需要任何的举动，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的想法，仅仅只是单纯的接触、沾染、看见、乃至是涉及到任何和被誉为“神之敌、撒旦”的黑暗之物有关的东西，都会逐渐受到影响，就像是被黑洞的巨大引力所捕获的物质一样，缓慢而坚定，一点……一点……一点的朝着幽邃黑洞的方向堕去…… 这位人类国王的疯狂命运已然因此注定了。 “咚！” 随手将这个新加入的棋子落在复杂而混乱的棋局之上，黑暗之物然后以手杵头，随即漫不经心的朝着神摊开一只手说道。 “就以天使之王梅塔特隆对你的忠诚为赌局如何？” 冰冷而暴虐的非人瞳孔微微放大，当中带着几分饶有兴趣。 它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为何？我并不认为有什么可值得作为赌注的。” 但在黑暗之物的面前，神却只是静静说道。 “梅塔特隆对于我的忠诚毋庸置疑，它是我意志的衍生，正如人的手脚一般。天使拉结尔，手脚能够反抗人的意志吗？能违背人的意志吗？不能，天使的思考来源于我，天使的理性来源于我，天使的一切都来源于我，天使是我的使者，并不可能反叛于我。” 神的语气平静，毫无起伏，却带着某种无可置疑的神圣权威。 诚如神所言，天使，天之使者，是神意志的化身，为神传递使命、执行使命的存在，纵然是那些沾染了欲望、与人类女子交配生下无理智巨人的守护天使，也始终都是信奉着这位创造了宇宙的神，绝不会违背祂的意志。 然而，黑暗之物却否定的摇了摇手指，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但倘若是你要让天使堕落呢？” 宫殿之内，悄然无声，神没有立刻回答黑暗之物的话。 然后，黑暗之物则抚着自己的额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笼罩在无尽光辉当中的神。 “上万年的棋局，无论如何我都早就发现了……神，你其实根本不在意世界是否按照我曾经听到过的那些传说一样演变，或者说，你甚至还很是有兴趣的在推动那些传说的发生。” “伊甸园、亚当、夏娃、该隐、挪亚……或者说是还有那个尚未出现的神子耶稣，所有的传说都在一一诞生，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去制止它，或者说，其实还乐在其中。” “就像是看了剧本的导演，饶有兴致的指挥着演员演绎着剧本上的剧情，再漫不经心的随意修改其中一些地方一样。神，你其实根本不在意人类的堕落与否，也不在意天使的堕落与否，于你而言，只要舞台上的戏剧有趣就可以了。” 说着，黑暗之物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它从棋盘上拾起一枚棋子，一边观察着棋盘之上的局势，一边继续的说道。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传说，一个关于堕落天使路西法的传说，一个曾经备受神所宠爱，最终却反叛了神的天使的传说。” “当然，那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抄传的错误而已，原文的意思本不过是指‘晨星，何以从天坠落’，本是用于讥讽堕落的巴比伦王，却在多重的语言翻译和传抄当中，误将‘晨星’翻译成了‘路西法’，并在后来逐渐将原本只是用于比喻的‘晨星’一词拟人化，最终衍生出了一个关于堕落天使路西法的传说……” 手中代表了某位不知名刺客的黑棋随意的碰倒了一枚白棋，那个代表了某位备受歌颂的大英雄命运的棋子，随即在刺客的匕首刺杀之下，不甘倒下。 黑棋落下。 轻描淡画之间，一场远在数十年之后的命运便已然确立。 “然而……神，我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你对这个传说颇为感兴趣。” 黑暗之物的眼睛一瞥。 “诚如你所言，天使是你意志的衍生、是你的手脚，但倘若是你有了让天使反叛的想法，那么……身为天使之王的梅塔特隆又会如何抉择呢？” “神爱世人，但神爱天使吗？” “在我的神庙之内，我曾经如此问过梅塔特隆，它自然没有回答过我的话，而是最终在时间恢复流淌之后，在我的神庙之内试图与我战斗、并很是闹了一番，摧毁了我数十座海底神庙，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是如此有趣……” 看不清面目的黑暗之物饶有兴趣的轻笑着。 “在你看来，结果又是如何呢？” 在黑暗之物的面前，笼罩在无尽光辉当中的神平静道。 黑暗之物则杵着头，另一手则握着一枚黑色的棋子，仔细端详着，一边随意的回答道。 “我自然不知道结果如何。” 它的语态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我能够完全支配物质世界，然而却还无法完全支配心灵世界，因为我还无法完全明白心灵世界。” “我能够明白何为忠诚，明白蛇女对于我的忠诚，那是一种混杂了恐惧、敬畏、依赖、崇拜等等情绪的复杂感情，她敬畏我，所以忠诚于我。” 看着自己面前的黑色棋子，纵然是谈及到忠诚于自己时间最长的从属时，那对冰冷的瞳孔当中也毫无波动，就好像是在谈论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样，只有淡漠而已。 “毫无疑问，蛇女对我是忠诚的，但是那种忠诚却并非是绝对，倘若有一天我命令她不得再对我忠诚，她便会抗拒我的命令，因为她纵然敬畏我，也终究是有着自己的意志，只要情况允许，她也依然会因为某些原因而不服从我的命令。也就是说，假如有一天蛇女突然反叛于我，我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 “然而，梅塔特隆的情况却与蛇女不同，梅塔特隆是完全遵从你意志而生的，可以说，就是你的一部分，我能够理解蛇女的忠诚，却还无法明白梅塔特隆对于你的忠诚是什么，自然无从了解它最终会如何抉择，但也正因为如此，还很有趣……不是吗。” 竖立的冰冷蛇瞳瞥眼望去。 面前的神浑身都笼罩在无尽的光辉当中，从祂身旁的无尽光辉当中仿佛能够看见整个宇宙一般…… 冰冷，死寂，深沉，空洞…… 光，并不意味着温暖。 神没有直接回答黑暗之物的话，只是看了面前的黑暗之物一眼，然后说道。 “拉结尔，我赋予你以监督善行的职责，考验世上一切生灵的信仰，则这天上的、地上的皆为你所监视，那该堕落终将会堕落，坚贞的亦当坚守正道，天使，人类，无一例外。” 神没有直接回答，但其意思已然再明白不过了，而黑暗之物则嗤笑了一声，便也不再说起。 无论是神还是恶魔，都没有谈起什么具体的赌局细节，例如本应该有的对赌选择、又或者说是赌注，因为并没有必要，不过是一个闲暇时的赌局而已，比起这个，更让所关注的则是地上的那个名叫挪亚的懵懂孩子…… “神爱世人，但神爱天使吗？” 第二十六章 挪亚 时光悠悠，转瞬又是数百年过去了，人类世界某处。 晚霞漫天的夕阳之下，乡间小道之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年轻的樵人正背着后背沉重如小山的干柴，就算额头上渗出些许汗渍他也顾不上去擦，毕竟，他现在正急着回家去。 抬起头，成熟而又有几分沧桑的脸上依稀能够看出数百年前那个好奇小孩的面容，但在这个人类寿命有千年之长的时代而言，才刚刚过完自己五百岁诞辰的挪亚还很年轻，结婚也不过百年，就在前几个月，挪亚的三子雅弗才刚刚出生。 虽然贫穷，但挪亚还是很乐观，对于他而言，只要生活平静，家庭美满那就可以了。 他看了看头上的天空，在夕阳的映射下，红透天际的晚霞显得格外的美丽，但他却没有关心这一点，而是望着晚霞的色彩，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段时候要下雨了吗？” 得益于守护天使们所传授的占星术等等知识，亚特兰蒂斯大陆上的人类对于观察天象颇有些心得，种种魔法和神秘知识的传播都很广，纵然是挪亚这样的平民也能理解一些。 而仔细的看着天上，突然之间，仿佛看见到什么东西一样，挪亚的脸色唰的一变，变得紧张万分，急忙躲在小道旁的草丛当中。 没多久，逐渐黯淡的天空当中飞过了一只怪异似秃鹫的大鸟，翼展足有十人长，体型如同农夫的小屋一样庞大，那只怪鸟飞行的同时一边发出了尖锐而凄厉的声音，一边挥动着宽广的羽翼飞走了。 许久之后，挪亚才从小道旁的草丛当中钻出来，凝视着大鸟飞走的方向，原本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 “噼里啪啦……” 简陋而粗糙的原木小屋当中，燃着点点的火光，摇曳的火光面前，年轻女人正在用针线缝补破损的衣裳，褐色的头发，柔和的眉宇，专注而认真，偶尔拢一下自己耳畔的散发。 妮娅，一个温柔体贴的典型亚特兰蒂斯人，默默为家庭贡献了自己的一切，而现在，她正在凝神为自己的丈夫缝补白天在树丛当中伐木而损坏的衣裳。 “孩子们都睡了吗？” 望着面前的妻子，挪亚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毕竟才刚刚出生不久的雅弗可是格外的闹腾，要是声音一大，指不定就又要哭闹了。 “嗯。” 妮娅只是应了他一声，然后，挪亚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 “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又遇上了一只怪腐鸟。” 正在缝补衣裳的手随之一滞…… “你又遇上那些东西了？” 妻子的声音当中带着几分惊讶与不安。 在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太多太多奇形怪状的生物了，有些是半人半马的人马，也有一些是长有类似狮子头的鹫鸟，还有一些是体型庞大的怪物，伴随着那场绵延千年的蛇人与人类战争，实在是改变了太多太多。 但对于寻常的平民而言，那场千年战争所带来的则是数之不尽、如雨后春笋一般的怪物，而那时常出没的怪腐鸟则是对于平民们最大的威胁之一。 “这些年来，这些东西出现的越来越多了。” 挪亚只能是无奈道。 妮娅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迟疑的说道。 “要不……你就不要远离村庄去伐木了。” “这怎么行，孩子们还需要我努力呢。” 挪亚摇了摇头道。 年轻女人低下头，沉默着，手不由的握紧了尚未缝补好的衣裳。而挪亚看着面前的妻子，也只是无奈。 …… 没有了光线的黑夜静悄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挪亚躺在床上，而身旁的妮娅却背对着他，自幼的经历让挪亚知道，妮娅是在对他赌气呢。 沉默良久，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这几天想想看能不能在南边山上伐木，虽然南边山上树比较少，但人多，相互能有个照应……你满意了吧。” 声音的最后，透露出了几分宠溺式的无奈。 而面前的隐约人影并没有说话。 突然之间，一只冰凉的手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挪亚的粗糙大手。 虽然没有说话，但挪亚却仿佛能够听到妻子的期许与喃喃祈祷一般，她只想要挪亚和孩子平安就好，其他什么也不在意。 心中一暖，挪亚轻轻地抱住怀中的妻子，然后什么也没有做，最终在渐渐袭来的疲惫感当中陷入到了梦乡当中。 …… 梦境，虚幻的白雾。 “……” 浑浑噩噩之间，挪亚在白雾当中茫然前进，只觉得前方似乎有谁在呼唤着自己一样。 “挪亚。” 呢喃的低语声中，挪亚的意识逐渐清醒，而当他看清面前一切的时候，眼前的场景令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尽的光辉，头顶，那炽热而耀眼的巨大太阳前所未有的靠近他，令他彻底沐浴在光明。 身旁飘浮着浩瀚无垠的云海，一眼望不到尽头，不像是从大地上朝天穹仰望的那样，当你真正置身于这浩瀚云海当中时，它的浩瀚和辽阔足可令你为之失语。 然而，这些无限浩瀚的事物在更为伟大的事物亦显得渺小起来。 庞大的身姿，纵然是充斥于全部视线当中都看不见全貌，比这云海还要浩瀚，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璀璨，那高高俯瞰万物的太阳亦好像是它脑后的一圈光轮一般。 它的一只手中托着什么东西，纯白的瞳仁当中漠然而冰冷，那背后的至纯羽翼则笼罩了全部的光与暗。 在这无限庞大的事物面前，渺小的挪亚仿佛是巨人脚下的蚂蚁、崇山之下的一根草一样微不足道。 “亚当的子孙，以月球天君主、大天使加百列之名，我为全能父神的使者，向你宣告来自神的天启。” 加百列宏亮的声音震动了浩瀚的云海，激起了狂风。 挪亚错愕的张大了嘴，茫然的眨了眨眼。 “神？天启？” “亚当的子孙啊，那地上的人结成国，掀起了战争，杀害神的造物，不信神的旨意，诋毁神的荣光。数不尽的怪物混入在人群当中，暗中蛰伏，那些层出不穷的怪物便是人心堕落的结果。” “人类已然堕落，世上已无一寸干净的土，容不下一个纯洁的灵魂，不善之人横行，已经无可挽救。神即将毁灭这个旧世界。” 然而，加百列却没有理会挪亚的话，只是向面前亚当的后代宣告着。 “我……我不明白，那为什么要找我？” 挪亚愕然的说着。 天使低下头，纯白的瞳孔俯视着脚下的人类，一字一句的说道。 “挪亚，这正是我向你所宣告的原因。” “神确是至仁的，神确是至慈的，纵然人类已然无可挽救，神亦留有一线希望。” “挪亚，神即将掀起一场大洪水，那洪水将淹没高山、淹没大地，没有人能够幸免，但你可建造一艘大船，将那世上的动物和植物各取公母一对，连同你的家族一同躲进这船当中。” “洪水将泛滥四十日，你的船亦将飘浮在水上四十日，待到水退去，你的船安然落在地上，届时，一个崭新的世界将会随之诞生，你的后代亦将会在这大地之上繁衍” 伴随着天使的话，从天使手上飘落下一卷绢制的卷轴，那巨大的卷轴落向挪亚，然后逐渐变小，最终当落在挪亚掌心当中的时候变不过手臂长短。 “这是制造那船的图纸，你自可依照这图纸建造那大船。” 伴随着漠然的声音，眼前的一切都随之天摇地晃起来…… …… 晨。 “啊！！！” 猛然惊醒，挪亚惊声坐起，他的脸上满头大汗，看起来惊魂不定，身旁的妮娅则揉了揉睡眼，低声嘟囔道。 “怎么了……” 挪亚抚着自己的额头，极力试图让自己急促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然后看着身旁的妻子，正想勉强笑笑，说没事，但当他无意间看向自己的床头时，却一时愣住了…… 只见在他的床头，一卷绢制的卷轴静静躺着，在阳光之下闪耀着黄金一般的光线。 第二十七章 挪亚的方舟 古老的海底神庙当中，看不清样貌的漆黑之物高坐在王座之上，即使只是单单坐在那里，从它的身上也在散发出一股黑暗、幽邃的气息，那股黑暗令人感到恐惧，颤栗，心脏仿佛都被死死握紧了一般，无法喘息，不由自主的想要跪伏在地上向它膜拜。 恰如是存在一个无形的黑洞一般，令王座旁的一切光线都随之扭曲起来。 而那竖立的蛇瞳此刻则越过那亿亿吨海水的阻隔，毫无阻碍的观察着大地之上那个名叫挪亚的凡人一举一动。 聆听天启的凡人得知了世界即将毁灭的事情，惊慌失措的男人试图向其他人寻求帮助，但是，又有哪个人会相信“灭世大洪水”的说法呢？ 轻蔑而嗤笑的村民们拒绝相信这个极力哀求的男人的话，男人最终迫不得已，最终只能带着唯一相信自己的妻子，还有三个孩子们，远离了人群，开始在海边建造那艘规模空前的巨船…… “父亲，我们不做些什么？” 王座旁，那侍立在黑暗之物的蛇女柔声问道。 而看不清面貌的黑暗之物则没有回答，而是举起手，看着手中的那枚白色棋子，那是由一个家庭所构成的棋子。 身体健硕的中年男人环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身旁簇拥着两个一大一小孩子，妻子的怀中则抱着另一个尚在襁褓当中的幼子。丈夫脸上的坚毅，孩子抱着自己父母的懵懂，还有正在大声哭泣的幼子，以及那正依偎在丈夫怀里，低头怜爱的看着自己幼子的妻子……父母、孩子之间，兄弟手足之情、父母怜爱之情，夫妻相爱之情，所有的家庭亲子感情都体现的惟妙惟肖。 冰冷的竖立蛇瞳则注视着这个并不属于自己所掌控的白色棋子，白色棋子刹那间化作粉碎。 “没有必要。” 平静而低沉的声音说着。 身旁侍立的蛇女并没有再多问，只是安静的俯身一拜，随即化作光点消散开。 空荡荡的神庙之内，唯有那高坐王座者孤处。 “……” 而这时，从那神庙之下的大地深处则逐渐传来了某种低沉而宏亮的声音，深沉而悠扬。 那是自创世之初便沉睡在这大海之下的古老之物梦呓声，那个以吞噬世界为食的怪物此刻仍然还在沉睡当中，当它沉睡时偶尔挪动身体，便会在海底和大地之上引发足以割裂大陆的巨变；那偶尔会被地上生物所听到的低喃梦呓，则会令其异变成为怪物，那些最古老的吸血鬼、狼人、半人马等等，无不都是因此诞生出来的。 这个怪物仍然还在沉睡，因为它还不饿，但黑暗之物知道，这个庞大而古老的怪物终有一天会因为饥饿而苏醒，到那个时候，所有的理智与智慧都会在那永无止境的饥饿感当中被撕成粉碎。 届时，贪婪而暴戾的怪物将会吞噬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现在还不是苏醒的时候。” 而倾听着那低喃梦呓声，王座之上看不清面貌的黑暗之物则轻声说了句，然后无声的感受着地底深处那短暂的骚动逐渐归于平静，以手扶额，那竖立的蛇瞳深处唯有无尽黑暗，让人无法猜透它的想法。 …… 一望无际的海边，在海边郁郁葱葱的森林当中矗立有几座木屋。 “雅弗。” 看着面前的身材笔直挺拔的小儿子，还有他所牵着的年轻女孩，脸上多了几分沧桑痕迹的挪亚脸上少有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举起手，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感受着小儿子那结实的臂膀，挪亚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忍不住的喃喃重复道。 “好……很好。” 有些腼腆的雅弗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父亲，然后呐呐道。 “那……” “婚礼对吧，我知道的，就在下个月。” 但挪亚仿佛看出了自己儿子的想法，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在挪亚面前，两个年轻人激动地忍不住拥抱在了一起，欢呼着，庆祝着。 而在他们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挪亚脸上的笑容渐渐有所褪去，然后喃喃道。 “下个月……是啊，下个月。” 说着，他的眼神当中充满了复杂，转而看向了大海的方向…… 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一艘巨大的船，长约数百米的艨艟巨舰，是挪亚一家花费了一百二十年时间才得以建造完成的大船……那艘神所向他昭示的大船。 就在下个月，就在他的小儿子成婚的时候，这艘船也就完成了，但是，这也就意味着…… 伴随着年轻男女欢呼声的，则是那无声的怅然。 …… 一个月后。 “哗啦啦……” 木屋内，夜晚海边传来的潮水拍岸声不时响起，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的挪亚倒也不觉得什么吵。 白天的婚礼很是热闹，虽然远离了人群，只有挪亚一家在此默默生活、建造大船，但是大儿子和二儿子也早已成婚，更别提还有几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十几人的家庭婚礼还是令氛围颇为温馨惬意。 但是，婚礼之余，挪亚的心中却只有怅然。 明天，大船就修好了，众多的动物和植物都已经聚集完全，甚至于……其实是那些动物们主动聚集在此，就仿佛是有某种力量驱使它们这样做一样。 不同于几个儿子和儿媳的不知所措，挪亚倒是心中了然，他明白，神所向他昭示的大洪水即将到来。 躺在床上挪亚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最终，他伸出手，又一次的从身旁取出了那份金色卷轴…… 那份即使是在夜晚也会散发出淡淡金光的卷轴。 望着手中的卷轴，即使是过了一百二十年也依旧光洁如新，挪亚沉默了。 一百二十年前，他最初看见那个金色卷轴时究竟是什么心情，已经记不清楚了，惊愕？慌乱？不敢置信？否认？迟疑？ 或许这些感情都有吧，但唯一令挪亚至今无法忘却的…… 则是那深深的恐惧。 “神啊，你为何要毁灭这个世界……” 挪亚喃喃着。 他不想这个世界毁灭，他的家庭，他的记忆，还有他的故乡，以及一切的一切，这些都太过宝贵，他不想让这些消失。 曾经，他不知有多少次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但每次睁开眼，却都能看见这份无声沉默的金色卷轴。 一百二十年，不知道为什么，金色卷轴当中所记录的大洪水时间，不多不少，就是一百二十年。也就是在这第一百二十年，他刚好将这艘大船建好了，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有一股力量预知到了这一切一样。 “……” 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不像是一百多年前那样光滑柔顺，那些因为劳作而缝补留下的疤痕，摸上去凹凸不平，见证了手主人的沧桑。 在这一百多年间，这双手的主人承受了太多的辛苦，但挪亚却从来也没有听到手的主人对自己抱怨过，一次也没有。即使是在现在，手的主人也依旧在无声的安慰着他。 挪亚的眼神当中流露出了几分复杂。 “我们是一家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人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挪亚的脸颊，望着自己的丈夫，然后将头轻轻埋到挪亚的怀中，感受着自己丈夫的心跳声，轻声说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身旁的男人则无声的抱住了她。 耳畔，唯有潮水声依旧，从未改变过。 第二十八章 大洪水 “二月十七日那一天，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也敞开了……” ——《圣经-旧约》 第二日，二月十七日，挪亚六百二十岁。 海边，从那遥远的海天交接之处，逐渐升起了淡淡的赤红霞光，然后，那霞光越来越大，最终逐渐升腾而起，炽热的太阳渐渐绽放出辉煌璀璨的光辉，一如过去那般普照大地。 而在海滨边，一艘庞大的大船如同是密不透风的盒子一样，静静地等候着那即将到来的空前大灾难…… 大船之内装满了动物，而那些动物却反常的安静的，甚至都没有什么动物常会发出的躁动，仿佛都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闪，挪亚的长子，他看起来有些不安，虽然早已知晓父亲的那个所谓“预言”，但实际上他却有些半信半疑。也是，你父亲突然有一天告诉你世界即将毁灭，而且是在一百二十年之后，任谁都会不相信。 但是，随着大船的建造，他却有些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父亲的疯言疯语还是真的，而从前几天起，就在不断朝着这里集中，动作极为反常的动物也让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这种不安当中甚至混杂了某种强烈的预感，让他甚至开始相信……这也是真的了。 闪不禁扭头朝窗户的方向看去，在那里，已然年过中年的挪亚扶着大船的窗子处，怔怔的凝神望着窗外的天空，曾经青涩的好奇少年如今脸上满是络腮胡子，望着天空的浑浊眼睛当中只有深深地迷茫。 “父亲……” 不由的对着自己父亲的方向喊道，但挪亚却没有回应它的声音，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 “来了……” 什么？ “喀嚓！！！” 尚未等闪想明白，从船体外骤然间传来了暴雷般的轰鸣声，耳朵被震的生疼，随即从窗外射入的明媚光线陡然之间一暗，整个船内都变得有些昏暗了起来，顿时剧烈晃动了起来，令闪几乎没能站稳脚步，差点就摔倒在了船的木地板之上。 “哞……” “喔、喔……” 各种各样的动物躁动不安的叫声随即响起，整个大船都在剧烈的摇摆了起来，但亲手建造了这艘大船的闪明白，这不可能才对，这艘超过千万吨的大船，是连亲手建造了他的闪都瞠目结舌、无法想象的事物，什么样的冲击竟然能让这么一艘大船动荡摇摆？ 难道…… 刹那间，闪的脑海当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他顾不得那仍然在剧烈摇摆的脚下，跌跌撞撞的靠近了窗口，扶住窗口，猛然仰头向上看…… 一个远远超乎了人类想象力的瑰丽且宏伟的场景，出现在了这个渺小人类面前。 天，破了。 那个承载了日月流转、亿万星辰更替，承载了无穷尽的云层和无穷尽霞光，高高在上的覆盖了亿万里大地之上的浩瀚天穹……此刻却出现了一个大漏洞。 在闪震撼的瞳孔当中，在那个天穹的正中央，一个难以形容的巨大窟窿影像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之上，即使是竭力的试图睁大眼睛，他也根本无法看清那个巨大窟窿的全貌。 冰冷，沉默，死寂……而又伟大。 在他的视线当中，那众多的云彩和霞光如同漩涡一般，化作破碎的丝带环绕着那个巨大的窟窿周围而缓缓旋转，众多的雷电与风暴在那云层当中闪耀，就连太阳亦在那个巨大窟窿的面前失去了光彩。 而从那个巨大窟窿当中，则有无穷的水从那天空的漏洞当中倾泻而下，形成了浩瀚的水柱，直接灌入到那大海当中。 纵然是再富有想象力的画家也绝对无法描绘出这癫狂的壮丽场景，那道水柱是如此的瞩目而显眼，仿佛那是一根支撑了天与地的巨柱一般，将来自天界之上的水灌入到这大地之上。 那水涨的是如此之快，伴随着倾泻而下的滔天水柱，形成了一波又一波遮天蔽日的潮汐，在震耳欲聋的声音当中涌向四面八方，那千米高、万米高的潮汐，就像是高山倾崩一般朝着这个世界的各个地方袭来。 在闪的注视下，从那远方袭来的滔天巨浪一步步的朝着自己推进，一步步的变得越来越大，那潮头也一步步变得更加高，直到……高到遮蔽了所有的光，高到遮蔽了所有的天空，充斥了闪的所有视线当中，那堵巍峨无限、比山还要高耸的墙无法逾越，横贯了天与地之间。 “……” 深深的绝望充斥了闪的心中，瞳孔无法自制的不断扩散变大，他无意识的张大嘴，但极度的震撼却令这个人类甚至都暂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轰隆隆……” 在剧烈扩散的瞳孔当中，那堵与天齐高的高墙轰然之间落下…… …… 巴巴洛古。 这是一座港口城市，在附近的诸国当中，这座城市享有“海上黑珍珠”的美誉，因为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商船和舰队在这里穿梭往来，向着附近城镇乃至是更遥远的国度进行商贸行动。 那些忠实的履行着自己职责的守卫们，穿着附有魔法的炼金术盔甲，日夜巡逻着，使用魔法和炼金术的术士们、运用金钱的力量的商人们，还有那些居住在港口内的市民们，共同构成了这么生机勃勃的港口城市。而吉利安，则正是在灯塔之上监视着海盗可能来犯与否的警卫。 白天，他监视着海上的船只一举一动，防范那些海盗的突然来袭，夜晚，他则点燃灯塔，在黑暗当中用光明指引迷途的船队前进。 从它的父亲、它的祖父开始，它的家族就一直坚守着这份工作，已然长达了近一千多年，纵然是对于寿命都有千年的人类而言，这也是一段极为漫长的岁月了。但纵然是在这如此漫长的岁月当中，吉利安、乃至是他的家族……也绝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 在高远的天穹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窟窿。 从那窟窿当中倾泻而下的水形成了巨大的水柱，纵然是从港口的角度也能够清晰的看见这一切，并且，那些水所形成的潮汐正在以某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这座繁荣城市席卷而来…… 愕然的张大了嘴，视线当中，那道潮汐起初只是一条细细的白线，然后逐渐变粗，再然后形成了潮水的轮廓，随后，越来越粗、越来越大，最终……大到仿佛即将吞噬这座港口城市的庞然大物一样。 恐惧，震撼，深深地绝望…… 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让这位坚守了千年传统的警卫，最终本能的反应了过来。 死死地握住撞木，然后竭力奋起在那颤抖与恐惧当中僵硬的肌肉当中，那最后的力量…… “铛！！！！！！！！！” 刹那间，轰鸣的警告钟声响彻了整座城市。 “逃！！！” 在钟声当中，还仿佛夹杂着某个声嘶力竭的声音。 而下一刻，那遮天蔽日的潮水便已然袭来，顷刻之间撞毁了整座灯塔、吞噬了无尽的船只。 第二十九章 当世界毁灭时…… “凡在地上有血肉的动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和爬在地上的昆虫、以及所有的人都死了。” “凡在旱地上、鼻孔有气息的生灵都死了。” “凡地上各类的活物、连人带牲畜、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了……” ——《圣经-旧约》 “啊啊啊啊……” 遮天蔽日的潮汐轰然之间落下，吞没了整座巴巴洛古城，那无数的低矮民舍和众多路上的行人刹那间就被卷入到无穷的海水漩涡当中，那些尖叫声和恐惧声，不过响起一瞬便消失在了轰鸣的亿亿吨海水当中。 众多的木头碎裂、绢织的布匹、还有一些在水中侥幸未死、尖叫哀嚎的人们竭力在混乱的汹涌水潮当中挣扎，但却又往往下一刻便被水下的暗流生生拖入到水中，再也没法出现。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建筑物都在顷刻之间就毁于一旦了，仍然有一些格外坚固的建筑物在这滔天水势当中勉强矗立。 在那座巴巴洛古城内最高大的大教堂顶部，洪水堪堪淹没到教堂顶部，仍有几个人侥幸扒住了教堂最高处的铁质避雷针，没有被洪水卷走。 浑身湿透了的麦德颤抖的抱住了那根粗大的铁柱子，脚下的水已然快要涨到了他的脚踝了，并且，水还在以极快的速度上涨，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也活不下去了。 “救我……” 就在这时，麦德耳旁忽然听到了一个尖叫的熟悉女声，他随即循声望去，却只见在距离不远的水中只有一只白嫩的手伸出，随即就淹没在了水中，没了声息。 水速太快了，以至于那个女人堪堪呼救了一声，便淹没在了水中。 然而，就算是水速再快，麦德也能够通过那只手臂上戴着的金镯子明白那是谁…… 他伸出手，仿佛是在试图拽住什么，浑身颤抖着，恐惧，悲哀，绝望，深深地无力感，张大嘴，麦德想哭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更说不出话来。 “女儿……我的女儿啊……” 他凄厉的大喊着，猛地试图直接跳到那水中，若非身旁的一名不相识的年轻人急忙拉住他，他必定瞬间落水而死。 四周，到处都是汹涌肆意的大水，那座辉煌的总督府已然被淹没在了水中，那些掌握了神秘法术的术士们，也没有一个得以脱身的，曾经生活在这城中的十几万民众，刹那间都被浸泡在了水中，恐怕，除了麦德和身旁的这几个年轻人侥幸到了这大教堂之上外，已然没有任何人活着了。 而就在这时……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水声好似神人在挥舞大锤轰击大地，眼前的一切光线又都逐渐黯淡了下来，而这个声音和景象，仅存的这几人都曾经听过、见过…… 麦德茫然的抬起头，在那黑压压的昏暗当中，那如同无法翻越的高墙一般的潮水充斥了老人所有的视界当中，遮蔽了头顶的天空和太阳，即将压覆整个世界。 第二波的潮水已经涌来…… 此刻，任何的言语都已然失去了效用，无力跪倒，除了无声的震撼，老人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了。 最终，喉结耸动着，望着那片即将被高墙所遮蔽的天空，望着那云层当中的光，麦德却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一样，眼眸当中闪耀起了明亮的光，他本能的伸出手，望着天空的目光当中带着深深地渴望，随即对着天穹之上的某个存在尖声喊道。 “神！！！” 在那绝望和乞求声中，轰然落下的高墙吞没了视线当中的光明。 …… 在距离巴巴洛古数千里外的撒桑国当中。 撒桑，一个国度的首都，也是这个国度的名字。其诞生之初，整个国家便是围绕着这个名为撒桑的首都一步步向外扩张、最终形成的。 这是一个民风极度彪悍的国度，哪怕是三岁的孩子都敢在强盗闯入自己家中，杀死了自己父母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用手弩射杀敌人。建立在草原之上的国家，令其人人都拥有战马，幼马和雌马被视为是老人和孩子的专属，成年人则都对其不屑一顾。 那位千年不死的帝王，以绝对的严厉而公平的法律统治着这个王国。这个国家并不富裕，也很野蛮，但却绝对强大，对于力量的狂热与追求，贯穿了整个国家的传统当中。当这个强大国家作为人类文明的守卫，警惕的固守着草原与平原分界线的时候，所有的吸血鬼和怪物都为之颤栗，无法越过这个国家的阻碍，进入到文明国度当中。 人类称颂着那位千年不死的帝王的伟大，称颂着那位名为“犹长”的帝王的公正，因为他法律视为至高的权柄，连他自己也要遵从法律，也正因为如此，这个野蛮而强大的撒桑帝国，人人敬畏法律。 黄金般璀璨的盛世，仿佛还将持续无数年，然而……灭亡的危机却已经到来了。 皇宫之内，千年不死的帝王扶着栏杆，眺望远方，凝视着那破开了大洞的天空，望着那个从天上倾泻而下的水柱，他默默地看着，然后开口道。 “维，那就是你所看见的未来吗？” 王的声音很沉稳，纵然是面对这从未有过的巨大变故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而在他的身旁，身上披纱的美丽女人则黯然的点了点头，叹息道。 “王，这个世界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这便是来自神的启示……” “纵然是以你那双可以看见未来的眼睛，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吗？” 王不置可否，平静道。 身旁的女人则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位千年不死的帝王沉默了半晌，在他的注视下，远方的汹涌潮水已然渐渐逼近，由原本细不可见的白线，逐渐扩散开，他明白，那道白每扩大一分，便意味着有不知多少万他的臣民被吞噬掉生命，但他却沉默着。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缓缓道。 “维，撒桑重视法律，重视人的价值。杀一人者，唯有救一人方可赎罪；我每令军队杀一人，亦要施政救回一人，因国家并非是我的私产，这便是公平，我亦不能逾越。然而……维啊，神倘若要毁灭整个世界，又应该拯救多少生灵才能挽回呢？” 这位千年不死的帝王，被视为暴虐、独裁的王，但其想法也与常人截然不同，在这个世界即将毁灭的时候，他却在想一件常人眼里很怪异的事情。 而在他的身旁，女人则轻轻摇头道。 “王，人岂能理解神的意图。” 王颔首，然后道。 “也许吧，然而，维……” 在千年不死的帝王面前，水声已然渐渐逼近，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士兵被卷入洪水当中、挣扎不能的惨叫，还有那众多臣民被大水所吞噬时的场景。 “……” 众多的警钟声和求救声不绝于耳，他们在哀求王的拯救，然而，王亦无能为力。 面对着面前的滔天大水，这位千年不死的帝王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拥抱这个宏伟而浩瀚的世界一般，他闭上眼睛，对着那天空，喃喃道。 “我的理想本不应该止步于此……但是，神啊，你竟如此冷酷，竟不肯再多给我以一点时间吗。乌托邦……我所建造的乌托邦城，竟再也无法完成了吗？昔年的一梦，终究只是一梦吗？”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掌，王一怔，转过身，身旁披着薄纱的女人静静的看着他…… 刹那间，那汹涌的大水吞噬了一切。 第三十章 神之爱 大海之下，此刻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巨变，深沉而混乱的力量将地壳都撕裂开，那些从大地深处喷涌而出的炽热熔岩，带着热量与烟，将整个海底都给映红了。 “砰、砰、砰……” 曾经与人类交战过的海底文明，那些海底城市都已然陷入到了一片混乱当中。那些曾经被视为坚不可摧的防护罩被轻易摧垮，水彻底熄灭了那些海底城市内的蒸汽工厂，一个个饱含热与蒸汽的反应堆纷纷爆裂开，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当中，城市内，大量的路边蒸汽灯随之熄灭。 尖叫声，惊惶声，充斥了整个城市。 各种相貌奇形怪状的海洋种族们，在这个满是炽热水流与爆炸的城市内四处逃窜，如无头苍蝇一般乱作一团，好似末日降临。 那从天而降的水柱不仅仅只是落在了海面之上，更是在那庞大力量的作用之下跨越了数千米的厚厚海水阻隔，直接轰击到了那海底，令万年不曾变动过的海底都被撞成了粉碎，并向四方都传递着庞大无比的震动。 众多的海洋文明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而在这混乱不堪的海底深处，在一座古老的神庙之内…… …… 古老的神庙之内，那众多的大柱都在隐隐摇动，众多的砖石纷纷向下，好似即将毁灭，那看不清面貌的黑暗之物却也依旧高坐在王座之上，一手柱头，闭目沉睡着。 在王座旁，冰冷的尸体握着权杖，沉默的侍立在自己的父亲身旁。 而就在这时…… “嘭！” 神庙的大门轰然打开，那位英姿飒爽的闯入者出现在了黑暗之物的面前。 “呲！” 伴随着细微的声音，闯入者正欲抬起的脚却生生停下了，因为就在她脚下的石板之上，赫然多出了一道被烧灼的热量所刻出的深深痕迹。 只要她当时再向前一步，恐怕那道热量就不是在石板之上刻下痕迹这么简单，而是直接削掉她的小腿了。 “父亲不能被打扰，退下。” 这时，冰冷生硬的声线传入了闯入者的耳中。 闯入者抬起头，侍立在王座旁的冰冷女人，正举着手中的权杖漠然的看着她。 纵然容颜姣好如生前，但那干枯的发丝和生硬的声线，和毫无血色、缺乏光泽的肌肤，都无不在证明她只是一具尸体的事实。 “这个怪物……” 莉莉看着侍立在王座旁的女人，强压下心中的反感，她明白，纵然自己平日里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冷冰冰的怪物，此刻也不是斗气的时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莉莉面对着高高在上的黑暗之物，然后高声喊道。 “撒旦啊，救救那些可怜的人类吧。” 撒旦，意为神之敌，这个世界上能够被视为神之敌的怪物不多，但能够被称呼为撒旦的却往往只有一位…… 那条伊甸园内的蛇。 女人的相貌极为妖娆，极具魅惑的魅力，世上能够无视她美貌的人类基本不存在，然而，面对女人的呼唤，那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之物却置若不闻，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莉莉咬紧了牙，她明白，纵然她体内流有黑暗之物的血脉，被视为是恶魔之女，是蛇人王都的管理者，但在面前这个黑暗之物却也不过只是一只“小虫子”而已。 作为她的父亲，黑暗之物从来没有在意过她这只“小虫子”。 “退下！” 而就在这时，冰冷且更加严厉的声线再度响起。 但莉莉却看着那在王座之上沉睡的黑暗之物，再一次的喊道。 “难道你就真的不在意那些人类、那些流有你血脉的后代吗？” “不从之人。” 随即，那冰冷如暴风雪的严厉声音骤然响起，冰冷的声线当中毫无起伏，没有感情起伏的尸体不会愤怒，只是严格的恪守着自己的使命 手中的权杖已然举起，对准了这位恶魔之女。 但就在这时…… “何为……后代。” 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对森冷的蛇瞳缓缓睁开。 冰冷，黑暗，令人颤栗，仅仅只是望一眼都足以令人感到深深地恐惧。 面对这双眼睛，任何人类都会感到恐惧，唯独这个固执性子的恶魔之女不会，她依旧固执的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后代？你是指那些混杂了你和该隐血脉的人类吗？” 看不清面貌的黑暗之物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悠悠道。 冰冷的语气毫无起伏，就好像是人类的存亡还不如它的手指更有趣一样。 “但人类当中也有你的血脉。” 莉莉忍不住的强调道。 黑暗之物却置若不闻，而是看着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揩拭着，仿佛在感受着什么一样，一边轻声说道。 “对于后代的眷顾和亲切感，所谓亲情吗……真是小虫子才会有的感情。” 说到最后，怪物嗤笑着。 然后黑暗之物抬起头，瞥了一眼身下的莉莉，缓缓道。 “我那如同小虫子一样软弱可怜的女儿，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 大地之上，人类世界当中极北的冰雪群山当中。 在这冰天雪地的众多雪山当中，有一座雪山格外的陡峭高耸，被誉为“世界之巅”的洛桑塔那雪山之上几乎无人能抵达，但就在这座雪山之上，却存在着一座古老的神殿。 如冰雪堆砌而成的宽广神殿之内，众多身穿洁白白袍的少女跪在面前的一圈光轮面前，喃喃祈祷着。 在这个时代，人类以光轮来喻指神，向光轮祈祷，也就是在向神所祈祷。 这些少女都是被人类各国送到这处“世界之巅”的纯洁处子，这些女孩发誓终身不婚，永远侍奉天父。世人相信，这些被称为“雪山圣女”的女孩具有沟通神的能力，她们将自己从天国处所聆听的神意传递给世人，以教导人类。 在诸如与海底文明的千年战争当中，她们便以神的侍者身份呼唤了天使参与作战，从而赢得了人类的胜利。 但是，神意已然断绝，神已不再聆听她们的祷告，曾经祈祷时所感受到的温暖，此刻只有空虚与冰冷。 “神将毁灭这个世界。” 这是祷告时所能感受到的唯一清晰无误的神意，但这个神意却令这些女孩宁可从来没有听到过，一遍遍的祈祷，一遍遍的仪式，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雪山之外，震耳欲聋的洪水声已然到来。 四散逃离的人群当中，只有一个女孩没有逃离，依旧跪在光轮前默默地祈祷着。 毕竟，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天生能够看见千里之外的明亮眼睛，看见了那正发生在世界各地的事情。 那众多的人类爬上屋顶，水便涨到了屋顶；那众多的人类坐上船只，浪便淹没了船只；那众多的人类尖叫着，试图爬上高山，如同蚂蚁逃离水一样，然而，那水势涨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随即便连那高山都一起吞没。 全世界各地，所有的人类都在试图寻求拯救，却没有一人能够在这洪水当中幸存。 “神啊……你为何要毁灭这个世界。” 抬起头，茫然的双眼望着面前的光轮，喃喃质问着，神圣而璀璨的光轮仿佛太阳一样普照着世界，她曾经以为那光是温暖的，但却没有想过，光也可以是冰冷。 身后，大水已然袭来…… …… 在草原之上，在一片帐篷群当中，那些天生就是杰出战士的半人马们走出帐篷，手持着弓箭，迷惑的看着天空当中多出来的通天水柱，以及天际边隐隐的白线。 那些尚年幼的小半人马们则懵懂的好奇询问自己的父母。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 …… 幽暗的城堡当中，啃噬血肉、面目狰狞的吸血鬼惧怕阳光，不敢直接走出城堡，而是从城堡当中的小孔当中窥视着外界，看着那贯穿于天地之间的水柱。 纵然是最年长的吸血鬼长老也无法解释他们的困惑。 …… “我那如同小虫子一样软弱可怜的女儿，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冰冷的语调传入莉莉耳中，面对自己“父亲”出乎意料的问题，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而，黑暗之物并没有等待她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人类当中，父母对于子女之爱可谓真挚，然而，纵然是再好的父母也会惩罚子女，无论是鞭打还是紧闭还是教育，无论是行动还是语言，父母都会试图矫正子女的行为。” “并非是父母不爱子女，而正是因为爱，所以不能让子女误入歧途。” “神爱世人。神并非是爱某一个人类、亦或某一个男人、亦或某一个女人、亦或某一个老人、亦或某一个幼童，神爱的是‘人类’，因人类是由神所创造出来的，是神的造物。” “然而，当人类当中沾染了异类的血脉时，人类即将不再是‘人类’时，神又当如何呢？” 莉莉听着黑暗之物的话，隐隐明白了什么，但又忍不住道。 “但人类依然还是人类，不是吗？为何要毁灭这个世界。” 黑暗之物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然后轻声道。 “莉莉，你爱人类，是因为所有的人类追根溯源，都是你和该隐的后代，你爱的是每一个人类，无论他们变成什么样，对你而言，他们都是你的后裔。” “然而，莉莉，神能够看见未来事，在尚未发生之前便已知晓结果。逐渐扭曲堕落成怪物的人类不是神所要的，既然如此，那便去除所有体内沾染了不洁血脉的人类，只留下那干净无暇的少数几人。” “早在千年之前，今日的这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 而莉莉则是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黑暗之物，最终开口道。 “那你就是不愿救人类了？” 那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之物则只是俯瞰着面前的人类，便再度闭上了眼睛，不再回应恶魔之女的话…… “怪物……” 最终，妖娆女子愤怒的丢下了一句话，便消失在了神庙当中。 而当女子消失了之后，黑暗之物方才睁开眼睛，然后抬起头，目光穿透了那厚重的海水阻隔，一直看见到了那七重天界之上的水晶天当中。 “人类说；‘神爱世人’，既然如此，人类又是否能承受这深沉浩瀚的神之爱呢……嗬嗬，有趣。” …… 水晶天宫殿当中，笼罩在耀眼光辉当中的神静静地俯瞰着面前的棋盘，在这棋盘之上，遍布无数的山川河流以及人类国度，而面对着这一切，神则只是将手伸出，位于棋盘之上。 那掌心当中有着无数的云海，更有无数的星辰日月，蔚蓝如天穹。 随即，水便从神的掌心当中源源不断的涌出，落入到棋盘之上，逐渐淹没了整个棋盘，淹没了所有的高山、所有的城镇、淹没了整个世界…… 第三十一章 水世界 “凡地上各类的活物、连人带牲畜、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了……” ——《圣经-旧约》 “轰隆隆！！！” 那轰鸣的雷霆连绵不绝、震耳欲聋，伴随着那滂沱大雨声，宛如是一曲慷慨激昂的交响乐一般。 剧烈摇晃的船体之内，伴随着众多动物惊慌和不安的叫声，闪跌跌撞撞的前进着，他勉强扶住了一根木柱才让自己没能跌倒，然后猛然间抬起头，高声大喊道。 “父亲！” 在他的面前，挪亚背对着他，双手扶着窗边，沉默的目光始终看着船体外大雨滂沱的世界，纵然船体再怎么摇晃也无法让他从这小小的窗口旁离开。 望着父亲的背影，闪突然之间发现，父亲仿佛苍老了许多一样，明明外表依旧，但却好像有哪里变了一样…… “闪……” 突然之间，挪亚的声音响起，闪楞了一下，随即便应了道。 “是。” 在闪的面前，挪亚并没有言语，而是沉默的举起了手，指着窗外的那个世界…… 那个一眼望去，视野当中到处都是一片汪洋的水世界，除了水，还是水，看不见任何其他的色彩，放眼望去，眼前只有一个在电闪雷鸣、滂沱的大雨当中的汪洋世界，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你看……那些龙不见了。” 挪亚低沉的声音传入了闪的耳畔，声音当中带着深深地茫然。 …… 你所能想象当中最大的洪水是多大呢？ 势不可挡、侵吞万里江山？还是淹没了所有的高山？然而，挪亚却见到了远比这些想象还要浩瀚的大洪水。 第一天，那大水从天上倾泻而下，淹没了所有的农田和城镇。那时，挪亚从窗外向外看，只能看见那水面之上不时飘过的众多杂物、树木残骸、乃至人和动物的残骸。 从窗内向外看，四处到处都是水，唯有远方隐约还能够看见有高山的存在，那些千丈的高山，纵然是这大洪水也无法将其吞没。 而到了第二日，挪亚则看见了窗外的众多奇形怪状的飞行怪物聚集在了船外…… 那些长有蝙蝠翅膀的吸血鬼、类似狮子和秃鹫结合体的狮鹫、以及小巧又长有翅膀的小精灵、由云气构成的虚幻巨人……众多的诡异物种和精怪们飞行在船体之外，将船包围的水泄不通。 水能够淹死那些不会飞的人类，但却一时淹不死这些会飞的怪物们。 当这些怪物发现了这艘行驶在水上的大船之后，欣喜若狂的它们拼命的试图在这艘大船之上休息，然而它们根本无法靠近这艘大船，就仿佛是有一层无形的结界保护着这艘大船一样。 那些过去或是千年盟友、或是生死敌人的怪物们，此刻却像是疯了一样，疯狂的试图进入到这艘大船之上。 此刻，无论它们是什么种族、具有何等的法术都没了作用。 这些往日不可一世的强大怪物们，它们或是苦苦哀求、或是试图用金钱诱惑、或是用自愿成为奴仆作为代价、甚至是变幻出俊男美女形象以试图魅惑挪亚一家……然而，这些都没有用。 挪亚曾经亲眼看见有一位美貌不可方物的女妖向他极力哀求，愿意永世为奴，以换取进入到船内的机会。 她是如此的善于辩驳，聪明、睿智、冷静、富有学识，远远超乎了挪亚的想象，甚至依稀能够看出其身上具有某种被称为女王的风范与威严，以至于挪亚都动摇了，觉得是否也可以让这位从未伤害过人的精怪进入到船内。 然而…… 那位生平事迹不明、充满智慧与学识、优雅而美貌的精怪女王最终还是因为力竭，而坠落进入那深不可测的大海当中。 每一刻，大船周围都有数之不尽的生物因为脱力而坠落进大海当中，无论它们生前究竟是何等的强大和富有权势，但是在这永无止境的风暴和骤雨当中也还是如此渺小。 每一刻，伴随着这艘大船的周围都在发生着无数的厮杀，或是因为饥饿而试图获取食物，或是因为感到大难临头，干脆肆意杀戮，这些各式各样的生灵不断的从四方涌来，又不断的跌落进大海当中。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而能够依旧待在这大船周围的怪物却越来越少，最终，一个强大物种的到来，令这些为数不多的怪物们也不得不逃离了…… 第十二天，龙出现了。 宽广的龙翼遮天蔽日，咆哮的龙吼震撼天际，龙的强大令所有的生灵都为之胆颤。 那些体长超过数十米、如同小山一样庞大的巨龙们挥舞着宽广的龙翼，扇动的龙翼在空中形成了风暴，口中喷吐着炽热的龙息，顷刻之间便将那些苟延残喘的怪物们消灭掉了。 难以形容的震撼场面，数不尽的巨龙翱翔在天际，发出震动天地的龙吟，当低沉而震撼的龙吼汇聚在一起时，就仿佛是群龙所歌颂的史诗一样。 它们庞大的身影遮蔽了天空，令太阳亦为之失色，自世界诞生以来亦从未有过如此的景象，就仿佛是整个世界的龙都出现在了这里一样。 那股威势，足可令地上的任何一个王国顷刻之间化作火海，更可以令天上的天使军团亦为之忌惮，除了上帝与恶魔，它们没有敌手。 然而这一次，它们所要迎接正是来自神的裁决…… 当那位伴随着雷霆而出现的龙王，挥舞着巨大翼展出现在挪亚的面前时，那种威严而神圣的姿态几乎令挪亚以为看见了神灵一样。对于庞大生物的敬畏与恐惧充斥在挪亚心中。 然而，纵然是群龙之王的龙王亦只能谦卑的试图恳求挪亚，在这整个世界都被水所吞没的时代，纵然是巨龙亦无法永远不落地，龙也会累，龙也需要休息。 然而，挪亚也无法满足龙王的恳求，这艘大船之上的结界谁也无法开启，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能够进入了，只有神能够决定谁有资格进入到这艘大船当中。 为了能够竭力等待到那挪亚口中的水退之后第四十天，成年的巨龙背负着幼龙飞翔，当其力竭之后，再由其他的巨龙承载着年幼的幼龙，而最先坠入大海当中的便是那位强大无限的龙王。 每一天，在暴风骤雨和电闪雷鸣当中，都有力竭的巨龙跌落进大海当中。 那些强大的巨龙们纷纷死去，只剩下那些年轻的巨龙，年轻的巨龙又一个个纷纷死去，只剩下了幼龙。 你听到过龙的哭泣声吗？ 挪亚听到过。 那是一种凄厉而哀婉的声音，那种不甘的凄厉声，始终盘旋在挪亚的脑海当中，久久不能忘怀。 第二十七天，龙消失在了空中，然而，水依然还在不断的抬高…… …… 第三十四天，挪亚终于明白了水已经涨到了什么地步，因为他从窗外看见了云…… 几乎是近在咫尺的乌云，那云层当中的雷电都仿佛能够触摸到一样。 水已然涨到了天上。 没有任何生物能够飞到如此之高的地步，自然也就没有生物能够在这大水当中生存。 自此，挪亚再也没有看见了任何生物，再也没有看见了任何的事物，无论是巨龙还是飞鸟，亦或者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所有的生命都死了伴随它的，只有大船外那漫无边际的汪洋。 耳畔中，仿佛能够听到云层当中有天使在歌颂着天主。 “神啊，愿列邦称赞你，愿万民都称赞你。愿万国都快乐欢呼，因为你必按公正审判万民，引导世上的万国……” 第三十二章 水退 第四十日，大雨停歇，地上的水也不再涨，然而，水也并没有直接退去。 前所未有的洪水已然涨到了天上，与云层并肩、与雷霆相伴，淹没了所有的山岳、走兽、飞鸟、人类，乃至是天上地上的一切事物，无论是有翼的、四足的、爬行的、奔走的、地上的、空中的、水里的，就连那海中的游鱼都在水位飞快上涨的时候，被那庞大的海压给生生挤爆了。 如此浩瀚的洪水，彻底将这上万年来的所有生灵尽数毁灭，上万年来的所有成果，只用了四十天便将其彻底毁灭，就好像是棋手清理棋盘上的残局一样随意。 雨已不再下，却也没有退去，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仿佛是要继续将那些有可能残存的生命彻底清除一样，如此，水在地上便又继续泛滥了一百五十日。 浩瀚的大海之上，唯有大船在海上静静飘荡。 那些洁白的白云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连太阳都好像并不遥远一样，那些云层当中的天使不时出没，抬起头，就连那人类曾经的摇篮——月球天内的伊甸园都仿佛清晰可见。 这也许就是自人类离开伊甸园之后，距离天国最近的一次了。 头顶，那颗炽热的恒星散发出璀璨的白光，普照着这个死寂的水世界，云层当中悠扬的天籁隐约可闻，四周只有些许的水声与深深地寂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这也已经和大船内的挪亚无关了，自从那次龙消失之后，他的神情看起来就变的有些恍惚，开始沉默寡言，也不和子女们说话，常常就是独自在一处发呆，偶尔会看着窗外的天空，望着那些云层喃喃着些什么。 这些都令挪亚的长子，那位闪格外的焦急，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尽力安抚家人们的情绪，等待着水退的时候。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头顶的日月升起又落下，升起又落下…… 在这个只有水的世界里，只有大船船舱内的刻痕在一天天的增加，而当刻痕增加到了第两百零三道的时候，终于，闪意识到…… “水……好像在开始下降了……” 看着头顶的云层，闪的眼神当中有些迷茫。 他伸出手去试探，凭借他往日的经验，手本应该触及到那些湿润的云气才对，但是……并没有。 他的体型并没有发生变化，并没有突然变矮，也没有突然手臂变短，但却突然之间再也没有办法触摸到云了，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是…… “水位在开始下降！” 兴奋的闪急忙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家人们，很快，难得的喜色浮现在了这个小小的家庭当中，唯有挪亚沉默不语，仿佛在想着些什么。 …… 又过了四十多天，虽然依旧到处都是水，但很明显，头顶的天空依旧变的异常遥远起来了。 然而，无法知晓大船所处位置的闪，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在海中还是依然在被水淹没的大地之上。于是，闪便从大船内的众多动物当中，挑选出了一只乌鸦，想让乌鸦去为自己看看外面的水是否已经落下。 然而，一昼夜之后，乌鸦徒劳的回来了，身上到处都是水渍，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乌鸦没有找到能够落脚的陆地。 于是又过了四十多天，这一次，闪从水面上看见了露出的山峰，那些零星的山峰只露出了个小头，绝大多数依然被水所淹没，但也足以鼓舞闪了。 这一次，他放出了鸽子，让鸽子去寻找陆地。 一昼夜之后，鸽子飞了回来，口中叼着橄榄枝，于是闪明白，水已经差不多退了。 又四十天之后，闪又一次的放出了鸽子，这一次，鸽子再也没有回来，于是闪便明白，水已经完全退去了。 “父亲！水已经完全退了！” 欣喜的闪急忙将这件告诉了自己的父亲，而挪亚此时则正沉默的望着窗外，闻言，他的死寂眼神当中仿佛有了什么变化。 尚未等挪亚开口回答自己儿子，紧接着，挪亚的二儿子闪又急匆匆的跑来，脸上满是喜色的喊道。 “父亲！刚刚那只怀孕的母羊生下了一只小羊羔。” 水退了，生小羊了，两个都可谓是好消息，但挪亚却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沉默着。 然后他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看着那正朝着这边走来，脸上同样充满了喜悦的妻子和儿媳们，死寂的眼神当中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就在旧世界毁灭，而新世界即将诞生的水退之时，羊却刚好生下了一只小羊羔，就仿佛是神的安排，在为这个即将诞生的新世界献上赞礼一般。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把那只小羊羔带来，我们就用它作为祭品向神燔祭吧。” …… 水晶天宫殿之内，看不清样貌的黑暗之物与身旁笼罩着无限光辉的神相对而坐，中间则是一副黑白棋盘。 原本复杂而纷乱的棋盘之上此刻已然空荡荡一片，无论是圣人还是怪物，是英雄还是恶徒，所有的生命都已经死去了，无善无恶、全知全能的绝对神灵，给予了这个世界以绝对公平的审判。 在的注视之下，那空荡荡的棋盘之上只有那仅有的一家人存在，他们将会是新世界诞生的起点。 “旧世界已经毁灭，新世界即将诞生，人类当中的污秽血脉已然剔除，如此，新的棋局也就可以开始了。” 从那无法直视的光当中，平静从容的声音说着。 而在神的对面，那看不清样貌的黑暗之物则道。 “旧世界的棋局最后一团乱麻，是你麾下的天使，我手下的蛇民，都参与到这个棋局当中太多了，令本应该是棋局主角的人类都逐渐在发生异变，变的不再是人类，以至于失去了成为棋局主角的资格。如此，你我都应当立下一条新规矩，不可再让种种超凡生命随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神闻言，颔首。 “理当如此，这天上的、地上的、水里的种种超凡生命，都不应当再出现在新世界当中。” 寥寥数语之间，便已然确立了新世界的规则与秩序，将其深深镶刻在宇宙核心规则之上，从此，任何超凡生命都再也不能出现在这个新世界当中。 但与此同时，黑暗之物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 “嗯？那个人类在向你献上祭品呢，神。” …… 大船上，挪亚一家已然搭建起了一个小小的祭坛，那只刚出生的羊羔正被绑在祭坛之上，挪亚则神情肃穆，手中握着一把小刀，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着什么。 “神，我在此向你祷告……” “我只是一个人类，无法理解神的决定，无法理解你为何要毁灭这个世界，但既然水退下了，又有新羊羔降生，那么我想，也许这就是你的有意安排吧……或许，你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低沉的声音说着，带着深深地迷茫。 他有很多话想诉说，却又不知应该向谁诉说，他向天上的那众多天使诉说，然而云层当中天使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日复一日的歌颂着神的赞歌。 “神，我的福是你所给予的，我的祸也是你所给予的，我的一切都是你所给予的。神啊，你创造了一切，自然也可以随意毁灭一切，既然如此，这一切都是你的决定，那么……我究竟又有何意义呢？” 说着，挪亚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 他用双手一起握住了手中的小刀，向上抬起，但却并不是朝着祭坛上的羊羔，而是…… “啊！” 身后，惊慌尖叫的声音当中，挪亚将自己手中的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脖颈，那锋利的刀刃即使只是稍稍用力，也依然能够轻松刺穿了挪亚的肌肤，渗出血来。 昂起手，望着面前的天空，挪亚那原本死寂的眼神当中却展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疯狂与狠厉，空中，唯有那凄厉的吼声随之响起。 “god！你倘若能够随意毁灭人类一次，又如何不会毁灭人类第二次！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让人类毁灭吧！何必再让我的子孙去忍受这样的痛苦！！！” 第三十三章 质问神意 “爸爸……” “挪亚……” “快住手……” 身后，众多的惊声尖叫响起，但挪亚手中紧握的刀刃却依然径直朝着自己的脖颈划下去…… 然而…… 随即，挪亚的手中只感到突然一空，原本紧握的冰冷钢铁实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虚无，脖颈处被刀刃所压迫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挪亚低头一看，只见手中空空如也，锋利的刀刃早已不翼而飞。 他向后转头，身后的妻子和孩子们脸色煞白，唯有看到他还活着的时候，脸上才露出了欣喜之色。 并不是他的孩子阻拦了他。 男人心中随即了然，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位存在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那位天穹之上的存在能够让他手中的刀刃不翼而飞，阻止他的自杀行为。 “神啊，我的生死也由不得我吗？” 男人心中虽然早已有所预料，但也变的越发惨然。 …… 而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隆……” 顷刻之间，天摇地动，海水激荡起千万丈波浪，方舟也剧烈摇晃起来，令他们只能在慌乱与尖叫当中滚作一团。 就连大洪水的冲击之下也能够保持安稳的方舟，在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当中却再也无法保持安定，只能在这天翻地覆般的剧烈动荡当中勉强保持不被倾覆而已。 刹那间，白光闪耀，天地骤然一白，无论船内还是船内都只有无数的白光。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霆声从遥远的天穹之上响起。 连绵不绝的雷霆响彻寰宇，伴随着雷霆的则是那随之一起袭来的乌云，原本碧空万里的天穹之上，那千万里的云海飞快的转变成黑色，覆盖大地的天空顷刻之间便被深沉而压抑的黑暗所笼罩，除了不时响起的雷霆，再也看不见其他。 “咩……” 祭坛之上，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巨变，那只被绑住的小羊羔发出稚嫩的叫声，惊慌的挣扎着。 而方舟之内，那此起彼伏的动物惊慌叫声同样不绝于耳，无论是狮子老虎，还是牛羊家猪，又或者是其他的动物，此刻都惊恐的嘶吼咆哮了起来。 “汪汪汪……” “咯咯咯……” “嘶……” “喳喳……” 狗的狂吠声、鸡的急叫声、马的嘶鸣声、鸟的喳喳声……天上的、地上的、两足的、有翼的，所有的生物都惊恐的叫了起来，为它们即将到来的大难而尖叫。 纵然是在大洪水袭来的时候，它们也依然能够在某种意志的支配下保持安静，但现在，它们却全部都陷入到了深深的恐惧当中，因为它们能够感受到…… 某种震怒的气息。 动物比人类更加敏锐，人类无法感受到，但它们却清晰地感受到某种庞大而浩瀚的意志所毫不掩饰的震怒，在这股意志的面前，它们只能瑟瑟发抖，任其处置。 当挪亚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他抬起头，却只见方舟的顶层被某种力量所直接砍去一样，原本像是木箱子一样封闭的方舟，此刻上空却直接露了出来，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此刻可以毫不遮掩的直接仰头看见。 “轰……” 压抑而阴沉的天空当中，乌云当中，有那低沉的雷声响起，仿佛是上天的余怒，漆黑一片的天空当中唯有两颗小星星隐约可见。 漆黑的天穹之下，海洋看起来也漆黑如墨，而在这海洋之上飘荡的大船，就像是一片树叶一样无力。 挪亚环顾四周，整个海洋都笼罩在黑夜当中，那远方的大地依稀可见。而在更远的地方，在那海天相接最遥远的地方，则莫名的有几根漆黑的柱子，一直连接了天与地之间。 在漆黑的夜幕笼罩之下，那几根柱子看不清形状，也看不出粗细，更看不出大小，像是山，却又比山还要更大。 “父亲……” 闪有些不安的看着他，挪亚能够看出，自己的这位长子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得很是不安，这诡异的场景，实在是远远超出了一个常人的想象。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和另外两个孩子、以及几位儿媳，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紧张不安之色。 “……没事的。” 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们，用手**着他们的头，轻声安慰着。 挪亚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们，而儿子们抱着他们的妻子，挪亚那几个尚在襁褓当中的孙儿，则被儿媳们抱着，在这充满危险与不安、漆黑的未知世界当中，这个三代人的大家庭就这么抱在一起，以安抚着各自无助不安的心灵。 随即，天空之上突然绽放出无尽的白光，伴随着云层当中的赞歌，划破了黑暗。 挪亚抬起头，只见在那漆黑的天空当中出现了一位背后长有羽翼的大天使。 它的神情肃穆，纯白的瞳仁当中毫无感情，脑后伴随着圣洁的光轮，手中握着权杖，身体朝着四周散发出无尽光辉，比那太阳还要耀眼，成为了整个黑暗世界当中唯一耀眼瞩目的存在。 “加百列……” 挪亚喃喃的说出了这位天使的名字。 他曾经见到过这位大天使。 一百二十一年前的今天，正是这位大天使向他宣告了大洪水的到来，那一次，宣告了旧世界的毁灭。 一百二十一年后的今天，这位大天使再一次出现，而这一次，它又将宣告什么呢。 挪亚不知道…… “亚当的后代，你为何要舍弃神赐予你的生命。” 那位天上的大天使低下头，俯瞰着面前依偎在一起的渺小人类，眼神当中却毫无触动，只是冰冷的说道。 天使的目光炽热如剑，仅仅只是被这位大天使所注视，便已然感到难以呼吸，更别提还有什么反驳的想法了。 “加百列啊……我只是个凡人，无法揣测神的意思，但我也能够隐约明白，对于神而言，人类也许有什么特殊意义吧，所以神保留下了我们……所以，我想用我的生命做赌注，以询问神……” 挪亚艰难的喘息着，然后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面前这位大天使的炽热目光，大天使的目光何其炽热璀璨，比太阳还是耀眼千万倍，仅仅只是眯着眼睛去看，都令挪亚的眼睛在不断的流泪。 强忍着面前那过于耀眼的光线，挪亚艰难的咧嘴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缓缓道。 “看起来……我赌赢了呢。” 第三十四章 渺小的人，伟大的神 黑暗所笼罩的世界中，天空乌云密布，大海波涛汹涌，唯有那个宛如太阳般耀眼璀璨的光明，高悬于天上，成为了整个黑暗世界当中唯一的光源。 在那光当中，名为加百列的月球天君主高居在天空之上，好似君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冷漠的俯瞰着身下的渺小人类。 “加百列啊，你能告诉我以神意吗？” 望着面前的大天使，名为挪亚的人类抬起头，视线当中只能看见无数的耀眼光辉和隐约的身影，照射的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但他依然忍着眼睛的剧痛感，慢慢的说道。 “我意即神意。” 无数的耀眼光辉当中，隐约的身影不见变化，只是耳畔响起了一个淡漠的宏亮声音，响彻于这个黑暗天地之间，好似滚滚雷霆。 天使是神的使者，自然所表达的也就是神意。 挪亚并不知道，天使向人类直接传达神意，纵然是在近万的岁月当中也罕有发生，而人类向天使询问神意，更是要追溯到伊甸园的时代当中，可以说，挪亚此刻正在接受着后世宗教所梦寐以求的“天启”，无数信徒眼中的至高荣耀。 不过，就算他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此刻，他只想以自己身为人类的微弱力量，去做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加百列啊，神为何要毁灭这个世界？” 挪亚努力试图直视着面前的耀眼光辉，然后继续说道。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困惑，也是最为强烈的疑问，为何，为何这个世界要迎来这场灭世大洪水？ “堕落的人类遍布大地，邪恶的怪物横行于世上，污秽的世界，理应被清洗干净。” 而光辉当中，回应它的声音淡漠依旧。 而听着那淡漠的声音，挪亚张大了嘴，带有皱纹的苍老瞳孔当中在微微颤动着，手抓紧了木质船板，因为过于用力，以至于手指当中满是木屑、被割裂出伤口都浑然不觉，他死死咬紧牙，显示出他内心当中此刻的剧烈波动。 “为何？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其他任何应该被拯救的生灵吗？难道他们都应该死吗？？？” 他张开双手，望着头顶那无限的耀眼光辉，望着那位看不清面目的天国君主，那犹自颤抖的声音当中带着丝丝的愤怒，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难以自抑的愤怒。 天使没有立刻回答身下的渺小人类，而是仿佛沉默一般。 然后，挪亚的意识变的有些恍惚起来，他低下头，茫然的环顾了四周，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目之所及，只有暗潮涌动的黑暗大海，只有那深沉阴暗的海水。 他望着面前的海水，唯有些许的海水涌动声响起，然后死死地握紧拳头，咬紧牙，艰难的说道。 “加百列……不……神啊，你看到了吗……” “死了……都死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所有的生灵都死了啊……” 说着，这个名叫挪亚的人类摇摇欲坠着，最终无力的跪在了船板之上。 不管是什么国家也好，不管是什么城市也好，不管是人类也好，不管是怪物也好，或者是那些强悍无比的龙也好，又或者是那些熟悉的人们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死了，都埋葬在了这场大洪水当中。 近万年的历史，无数的英雄豪杰、贤王先知，不管是善良还是邪恶的，不管是高贵的灵魂还是卑鄙的灵魂，不管是一切值得敬仰的还是应该被唾弃的……全部都伴随着这场大洪水而埋葬了。 良久之后，头顶只有一个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 “没有一个值得拯救。” 挪亚低着头，那从天上倾泻而下的光明落在木板之上，极为耀眼，耀眼的……让他感到有些冰冷。 他沉默了。 良久，老人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无比璀璨的光辉，那老迈的瞳孔当中异常寒冷，一字一句的说道。 “就因为它们被视为不洁？” “所有不信神的都当毁灭；所有不从神的都当毁灭；所有违背神意的都当毁灭；所有忤逆神意志的都当毁灭。整个世界都是神所创造的，一切不遵从神旨意的造物，都没有必要存在。” 黑暗的天空当中，宛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辉当中，淡漠的声音响起。 老人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他艰难的站起身，咬紧牙，那握紧成拳的手死死握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看着头顶的光辉，看着那隐约的身影，他的眼神当中满是怒焰。 “那么……” 老人用手指直接指着头顶的天使，指着那位地位尊崇的大天使、月球天君主，压抑的愤怒令他的声音变的扭曲起来。 “神！你是一个恶神！一个毁灭了世界的恶神！你不配得到我的尊敬！我诅咒你！唾弃你！” 头顶的大天使，那始终微敛的眼帘睁开，从天使的眼睛当中投射出无数道火焰，落在海里、落在空中、落在船上，火焰燃烧之处，就算是海水亦随之燃烧了起来。 但是，尚未等这位大天使采取什么举动，反而是空中响起了一个惊雷般的低沉声音。 “悖妄。” 伴随那个带着失望语气的低沉声音响起，刹那间，地动山摇，天地再度改易，黑暗褪去，光明重新笼罩了世界。 仿佛日出一般，太阳再度出现了，那众多的乌云也随之散去，明媚晴朗的天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唯独…… 只有天空之上那无尽遥远的一双巨大眼睛显现。 即使是在黑暗所笼罩的时候，在那天空之上也依然有两个小星星显现，但随着黑暗的褪去，那哪里是什么小星星，分明是一对幽邃浩瀚的巨大瞳孔。 那对巨大的瞳孔仿佛是从无限遥远的地方俯瞰这个世界一般，挪亚甚至能够隐约看出那俯瞰世界的平静瞳孔当中，有几分失望之意，而在黑暗当中所出现的那几根柱子，则分明是五根长短不一的手指…… 整个世界，都只在神的掌心当中。 宏伟、浩瀚、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众多的描述词汇都无法形容其万一，在这无限宏伟的神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以至于都无法形成对比。 …… “哇哇哇……” 面对这不可思议的场景，年轻的儿媳怀抱当中，那婴儿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放声啼哭起来，成年的大人们，脸上都满是震撼与恐惧，根本无暇顾及孩子的啼哭。 在这艘孤立于大海之上的大船之上，挪亚一家们根本无处可逃，再说，又可以逃到哪里去呢？ 俯瞰着掌心当中的星球，看着大海之上的那艘微尘般大小的船，那船上的渺小人类所能做的，也只是本能的靠拢在一起……神平静的看着自己掌心当中的一切，无喜无怒。 整个世界都是神所创造的，如果造物不符合神的构想，又有何意义？不如毁去罢了。 唯一能够阻拦这一切的只有那个黑暗之物，但它又岂会在意区区棋子的毁灭？不过是再创造出来就可以，区区棋子，无足轻重。 手掌开始缓缓合拢，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再阻拦这位神的决定。 然而…… “我在天上的父啊，你已经因我和亚当、夏娃的叛逆，处罚过了人类，难道还要因为我后裔们的叛逆，再处罚人类第二次吗？” 幽幽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令这位天上的神听见了。 神的动作为之停止…… 水晶天宫殿之内，笼罩在光辉当中的神静默不语。 海底神庙当中，高坐在王座之上，正闭目的黑暗之物意外的睁开眼，眼神当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诧之色。 而天空的大天使加百列，则皱起了自己眉头…… 只见在大船之上，面对着这位即将摧毁整个世界的神，挪亚一家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年轻的儿媳们各自抱着或牵着自己年幼的孩子们，挪亚则抱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 父亲保护着自己的妻儿，母亲保护着自己的孩子，祖父庇佑着自己的孙儿，在这位伟大的神面前，这些渺小的人类并没有只想着自己，而是首先想到了试图保护自己的孩子们，纵然他们的保护根本毫无意义。 而他们的外围，一个本应该消逝的幻影，则张开了自己的双臂，温柔的环抱着自己的这些后代们…… 第三十五章 旧约时代 （其实……作者写得慢，都是为了给你们省钱啊！一个月都花不了一块钱，多好，你们要理解作者的良苦用心……语重心长脸。） “我在天上的父啊，你已经因我和亚当、夏娃的叛逆，处罚过了人类，难道还要因为我后裔们的叛逆，再处罚人类第二次吗？” 那个幽幽的声音，非但是神很熟悉，恶魔也很熟悉，乃至是大天使加百列也极为熟悉，因为声音的主人本应该早已消逝了，在生下了那个年幼的女婴之后，就死在了洞穴当中。 这个世界没有地狱这种东西，因为地球就是地狱，人类就生活在地狱当中，死后的灵魂只会自然消散，或者因为生前有诸多善行而进入到天堂当中。 这个世界的生死秩序就是如此，要么进天堂，要么消散，再无其他，但现在，这位人类始祖的声音却再一次的响起。 空中，俯瞰着面前人类的加百列眼睛凝视着那个幻影，随即心中明了。 “一股执念吗。” 那个名叫莉莉丝的女人确实是死了，此刻显现的是一股莫名的执念，是她有心愿未了，便依附于自己的后裔体内沉眠的执念，这股执念之稀薄，几乎等于无，但在这个人类仅存寥寥几人的时候，这个执念也就汇聚起来，变的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以至于得以开口说话。 这股执念很弱，弱到只需要加百列一个动作就能将其摧毁，但加百列没有任何动作，因为这是对神劝谏，而不是对它所说的话。神只说毁灭世界，但并没有说毁灭这股执念，它只需要遵从神的意志行动就好了，不需要其他的想法。 海底神庙当中，黑暗之物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嗤笑了起来。 “何其愚蠢。” 那低沉的声音说着，嘲讽着那如生前一般愚蠢的单纯女人，便再度闭上了眼帘。 而在某座近乎废墟一般的海底城市当中，一个身姿妖娆的绝美女人站在废墟当中，身旁那众多幸存的海底物种们，无不对她叩拜起来，但她却浑然不顾，只是震惊的抬起头，视线跨越了上万米的海水阻隔，仿佛看见了那个只在梦中出现的身影…… “妈妈……” 喃喃着，女人便欲向上，但随即，一只坚实的手臂死死握住了她。 “别去！” 充满警告的冷静声音响起，女人扭头看去，只见身后那上身赤裸着的俊美男子肌肉块块分明，充满了别样的美感，他没有其他多余的话，只是皱起眉。 “可是……” 女人还欲再说什么，但俊美男人只是再度说道。 “别去，留下，很危险。” 他的意思很明显，此刻那里正被神所注视着，倘若贸然出现，又有谁知道后果是什么呢。 看着面前的女人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男子便再度平静说道。 “我求你。” 男子从来都是不求人的，他向来心高气傲，哪怕是面对那位神的时候，只需要愿意恳求那位神，他便不需要忍受这寿命无限、却永远也无法感受到食物的美味、心情的愉悦、然后还要继续忍受心中无穷欲望折磨，永远被迫处于这种浑浑噩噩的活死人状态当中。但他也依然宁可当个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的活死人，也不愿去求那位神。 而现在，为了面前的女人，他却主动开口求她。 女人的脸上露出复杂之色，她看了看头顶，又看了看身后的俊美男子，女人心中唯有叹息，最终还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梦终究是梦吗？” 怅然的心中带着些许黯然，但随即身后一股力量传来，将她猛地拉入到那个冰冷却熟悉的怀抱当中。 头顶，那个沉默寡言的冷冰块轻轻地嗅着她的发丝，双手环抱着她，不愿将她舍弃。 心中的些许黯然随即被去除，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温暖感。 “好啦好啦，我不走……” 女人展颜一笑，仿佛安慰小孩般的说着，然后她偎依在男子怀里，然后又望了一眼头顶的深沉海水…… 她心中明白，这一次错过，也许就是永远了。 而水晶天宫殿之内，神则望着自己掌心当中的世界，沉默着，仿佛在想着些什么。 …… 大船上，颤抖着的人类依偎在一起，以试图在这个行将毁灭的世界当中寻求些许的温暖。 他们只是凡人，看不见身旁的那个幻影，所能看见的，只有天尽头那仿佛即将合拢的撑天大柱，那五根撑天大柱仿佛要将世上的一切光明都给遮蔽、将整个世界都陷入到永恒的黑暗当中，而他们却什么也做不到…… 毕竟，他们只是凡人，只是人类，渺小而无力，面对神又能做些什么呢？ 神欲让他们生，那便生，神欲让他们亡，那便亡，人类所能做的只有接受而已。 然而，那五根撑天大柱却没有落下，而是停了下来，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之后，挪亚一家听到从空中响起了一个宏大的声音。 “人，你来。” 伴随着那宏大的声音，大船上的人类身旁的环境随之一变，变成了一个宏大的宫殿当中，而他们则正在那位笼罩在光芒当中的神手掌心当中。 神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和不满，只是平静的俯瞰着自己掌心当中的渺小生物，看着这些脆弱无力的小生命，此刻的人类与那过于曾经从祂手掌心当中诞生的两个蒙昧生命并无区别。 过去，祂是神，创造了最初的人类，将它们托在掌心当中，现在，祂一样是神，将这最后的人类一样托在掌心当中。 此刻与现在，并无什么区别。 “你来。” 随即，挪亚又听见，那笼罩在光辉的神再度说道。 然而，这句话却并非是对他说的…… 天空当中，大地之上，海水当中，众多在大洪水当中逝去的亡魂都随之飘向天空，飘向这至高的水晶天、宇宙的原动力所在之处当中。 那亿万的亡魂穿着风格各异的衣饰，有人类亦有动物，成千的衣裳、成万的国度、成兆的生灵，这地上万国的人群和生灵都在宫殿当中对着神为之俯首一拜，拜这位创造了世界的神灵，拜这位给予了万物生命、亦夺去了万物生命的绝对神灵，随后便静默不语，以见证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你来。” 环顾四周，看着那地上万国的生灵，神不为所动，只是再度说道。 伴随着宏大的声音，刹那间，虚空四周都生出无数的缝隙出来，在那众多的缝隙当中，隐约可以看见有以草木为屋的原始部落、有兵戈交织的战场、有车水马龙的繁花都市、有飞船纵横的太空战场……过去、未来的无尽时空，都纷纷于此刻打开了大门。 从那无数的缝隙当中，走出无数的人类幻影，有坦左肩的；有坦右肩；有持武器的；有持书本的；有头戴冠冕的；有不戴冠冕的；有衣衫褴褛的；有身穿华服的；有全身赤裸、肌肉强健的野蛮人；有大脑硕大、却全靠机械维持肌理的太空人…… 在神的旨意下，这过去未来现在的所有人类和动物皆汇聚一堂，各个时代、各个地区、各个时间的人类和动物都来到了这个时代，聆听接下来即将被说出的、与这所有时代的生灵都息息相关的神意。 然而，从那无数的缝隙当中，却又随之同样传出无数个同样宏大的声音。 “过去/未来的神啊，你必不可干预这未来/过去之事。” 无数宏大的声音震耳欲聋，令这水晶天亦为之颤动。 随之，从无数的缝隙当中伸出无数只手，那都是来自过去与未来时空的神，都是具有全知全能之力的绝对神灵，此刻的神灵意图干涉那过去已经发生和未来不曾发生的事情，又岂能让其如愿。 然而，面对这无数的神阻拦，笼罩在光当中的绝对神灵却连看也不看，只是同样伸出了一只手…… 轻轻挥下。 随即，无数时空当中便响起无数的惨叫声，那无数时空当中无数同样全知全能的神灵便被其轻易击溃，无数伸出的手臂化作光点散去。 没有什么剧烈的爆炸和什么色彩斑斓的光影，有的，只是轻轻挥下的一只手。 人有局限性，便认为神也有局限性，然而，超越于逻辑之上的绝对神灵，本就无所谓什么强弱、生死、多寡、有无、存在的概念。逻辑只是祂创造世界时所使用的工具，逻辑能够让人类定义这个世界，却不能定义这位全知全能的神。 那挪亚一家看不见那神与神之间的交锋，也看不见那众多逝者的灵魂，更看不见那从过去未来无数时空当中前来的人类幻影，他只能看见面前笼罩在无数光辉当中的神灵。 宏大，浩瀚，不可思议，难以形容…… 挪亚看不见神的真容，因为神笼罩在光当中，神身旁的那光就好似太阳一样，耀眼、璀璨，却又远比太阳的光辉要深邃的多，空洞、幽暗、死寂，好似宇宙一样，无善无恶，只是遵从着某种冥冥中的规律而运转。 挪亚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又发现什么也说不出。 他曾经在愤怒之下，诅咒这位毁灭了世界的神灵，认为他是一位恶神，但当他真正看见这位神灵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 这位创造了世界的神灵并非是恶神，也并非是善神，而是一种冥冥中的规律，就好像天穹一样沉默不语。 天是善良的吗？不是。 天是邪恶的吗？不是。 雨落在义人的身上，亦落在不义人的身上，雷霆会轰杀在树下避雨的圣人，但也会放过躲在家中的恶人。遵从祂，便可以昌盛；违背祂，便只能灭亡。 顺昌逆亡，如是而已。 如果非要给这位绝对神灵以一个定义，那也只能说……祂并不是遵循着凡人的理念，而是遵循着属于神的理念。 在这位宏大、不可思议的神灵面前，挪亚甚至感到了隐隐的自惭形秽。 而俯瞰着自己掌心当中的渺小生命，神则说道。 “我与你立约。” 神并非是指自己掌心当中的挪亚一家，而是过去未来现在的所有生灵，并非是与挪亚一家立约，而是与过去未来现在的所有生灵立约。 “立约……什么约？” 茫然的挪亚不由说道。 宏大的声音在水晶天宫殿内响起，令这个宇宙的核心铭记下此时此刻，人与神之间的对话。那过去未来现在的无数幻影、无数的人类和动物也皆听到了神所说出的话，见证了这神与人之间的约定。 “人类，我与你立约，最古老的人类已经因对我的叛逆，而让所有的人类失去了永远幸福的伊甸园，有了生老病死，所以，我不能再因为你对我的叛逆而处罚人类，所以，我与你立约。” “我与你立约，与你的后裔立约，我必不再因为人类的缘故诅咒人类，我必不再如我刚才行的，毁灭各种活物。” “我与这里的一切活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凡从方舟里出来的活物立约。我与你们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 在后世的众多传说当中，都对于旧约和新约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旧约便是神与摩西之间的约定，是藏在约柜当中的十诫，但事实上，人与神之间最古老的约定便是在大洪水之后，神与所有的生灵所立下的这个约定。 不再约束地上生灵的行为，更不再以神的理念来约束地上的凡人，从此，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绝天地通。 天国的君王终究只是天国的君王，地上的君王才是地上的君王。 “但……但是，你是神，拥有莫大伟力，人又如何能约束你呢？” 脑中一片混乱的挪亚突然之间想到，开口说道。 “我与你们的约定是永远的，以彩虹为记号，彩虹在云中，我看见那彩虹，便记住我与一切有血肉之物的约定。” “不过，作为代价，人类也将不再拥有这千年的寿命，人类不再要受灭世的威胁，便只能拥有百年寿命，这也是约定的一部分。” 声音平静的说道。 挪亚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这已然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也是渺小的人类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所能换回的最好结果了，他已然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从此，人类不再需要像他这样承受世界毁灭的难言苦楚，这也就足够了…… 而他却无法看见，那始终张开双臂保护着它们的温柔幻影，此刻则松开了手，对着面前的神灵、创造了她的天父俯身一拜，便消失在了空中。 …… 浑浑噩噩间，不知何时，挪亚一家已然回到了大船之上。 海面上波涛不起，云净天空，碧空万里的天穹呈现出琉璃色，无限美好，让人看的心旷神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挪亚一家明白，就在刚刚，他们与一位神做出了一个约定，一个永恒的约定。 “终于……过去了吗？” 身后，挪亚的妻子妮娅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耳畔的海风轻轻的吹着，挪亚抬起头，望着天空当中的云层，云层当中隐约有彩虹显露。 暴风雨纵然激烈，但过去之后，那雨后的彩虹竟也如此美好。 “嗯……过去了，都过去了。” 挪亚望着那彩虹，喃喃着，满是皱纹的脸上如释重负般的松懈了下来，一百二十年的重担，一朝放下，竟是如此轻松。 嘴角含笑，身后却猛然间有一股重量压过来，腰间的那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耳鬓厮摩之间，挪亚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念头浮起。 “活着，真好……有你，真好。” 海边，太阳缓缓升起，映衬着海上的人类。 一个新时代，已然降临。 第三十六章 萧瑟秋风今又是 海底某处，古老的神庙。 王座之上看不清面容的黑暗之物仍在静静的沉睡着，它那赤裸的身上仅仅在腰间缠着一件白布，袒露的结实胸膛也不见有丝毫起伏，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样。 千年，万年，任它花开花落，荣枯更替，这座古老的神庙内都仿佛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好似孤立于时间之外一样…… 而在这寂静当中，忽然之间有一阵微风拂起，在风中，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悄然出现，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最终缓缓落在了黑暗之物的肩头。 王座之上，沉睡着的黑暗之物并没有苏醒。 随即，一双纤细的手臂从沉睡着的黑暗之物身后缓缓伸出，冰冷的柔荑温柔的抚摸着黑暗之物的脸颊，风声中，仿佛还有女人的轻笑声。 银白长发如瀑落下，自上而下的将黑暗之物的面容也笼罩入其中，低下头，一双明眸凝视着身下的黑暗之物。 无论是谁都无法说清楚黑暗之物究竟长什么样，因为它本就没有实际的相貌，女人眼里看见的是情郎，男人眼里看见的是倾国佳人，老人眼里看见的是小孩，小孩眼里则是慈眉善目的老者……千人眼里有千种面孔，却又没有任何一种面孔能够代表黑暗之物。 它本就是一个念头，没有实际的形体，没有任何一句话说的是真话，无论是诱惑天使还是欺瞒人类，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在玩弄生命的情感和欲望，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女人曾经对自己的女儿说，“千万不要去听这家伙的话。”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这个家伙所迷惑，纵然知道自己被骗，也一直心甘情愿的被骗呢。 低头看着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之物，手臂的主人轻轻的抚摸着它的脸颊，纤细的指尖缓缓滑动。 撒旦，意为神之敌。 这天地之间，除了神之外，万事万物都在它之下，恐惧它、敬畏它，但手臂的主人却并不怕它，她很明白自己面前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性格。 贪婪，暴戾，残忍，诡诈……但他并不嗜杀。就像是人类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踩死蚂蚁玩一样，无端的杀死人或动物，在它眼里就和碾死小虫子一样无趣。 “有趣，你居然不是去找你的那个女儿。” 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响起。 声音冰冷而淡漠，毫无起伏，无论说道身后的女人还是那个流有它血脉的女儿，声音当中都没有半点波动。 眼中含笑，只是摇了摇头，女人一如生前般平静温婉，用清冷的声音轻声回答。 “孩子早已长大，都已经有丈夫了，也不需要我陪在她身边。” 黑暗之物没有再回答她，而是继续陷入到了沉睡当中。 对于它来说，不过是只小虫子而已，除了这只小虫子居然意外的能够保留一部分灵魂，一点执念之外，在这只小虫子身上，没有任何值得它在意的地方。 不过，黑暗之物虽然不再回应它，手的主人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话。 “亚当和夏娃都是毫无遗憾的死去的，他们生前已经体验了所有身为人类的一切，所有的感情，爱、恨、怨、怒、喜……所以，他们对于这个世界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但我却还有所遗憾……” 低声诉说着，纵然知道她唯一想要倾诉的那个人并不会听，她也没有介意，只是安静的说着。 “我真的很羡慕亚当和夏娃呢……那个孩子，得以毫无遗憾的死去，真是美好。” 轻声的说着，不由的嘴角浅笑，于她而言，亚当就像是她的弟弟一样，懵懂无知，能够知道亚当和夏娃最终安宁的死去，她也对此感到欣慰。 不过……自己呢？ 女人沉默了起来。 她只有那个生前名为“莉莉丝”的女人一小部分的残魂，纵然知道自己心中有执念未了，却也不知道自己的执念究竟是什么，只是隐约感到某种不甘心。 低下头，在黑暗之物的耳畔，女人用轻柔的声音说道。 “也许，她的那个遗憾……就是和你有关哦，她生前可是真的是很喜欢你呢。” 而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 “爱吗？无趣，小虫子的软弱感情。” 那声音当中带着些许轻蔑与傲慢。 “那么，和小虫子生下后代的家伙又是如何呢？” 但是，那柔和的女声却随即轻笑着说道，说着，女人的纤细双手抚着黑暗之物的脸颊，缓缓俯下身，轻轻一吻…… 没有什么过多的花样，女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没有主动试图亲吻过谁，所以仅仅只是单纯的唇吻，但这简简单单的唇吻却让她感到了莫名的安心。 那残余的生前情感在身体当中涌动着，让她仿佛感受到了那个名叫“莉莉丝”的女人生前的那份炽热与羞怯。 但她也随之明白，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那个她生前的那份遗憾，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已经很知足了，并没有再奢求什么。 “果然……我生前真的很喜欢你呢。” 喃喃的说着，望着黑暗之物睁开眼睛时，那不悦的脸色，女人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再不松手，这个家伙可是真的会直接把自己打成粉碎，这个怪物可没有人类的什么同情心和爱情概念，随即，在女人的轻笑声当中，她化作一片片花瓣散去，在随风扬起的花雨里隐约只有一句叹息。 “不知爱的怪物啊……” 这次她能前来这里，也仅仅只是因为人类只剩下了寥寥几人，她通过血脉留存在人类身上的执念也因而变的前所未有的强烈，所以才能显现出来，但能支撑到现在也已经是耗尽了她的力量。 下一次她再有机会出现在这个世上，又要等候多久呢？又也许，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出现了呢？谁知道呢。 而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之物，那对竖立的蛇瞳则漠然的注视着面前花雨散落成光点，然后又一点的消逝，却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即使是女人亲吻它时，它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意外的不是直接把女人的这点残魂粉碎掉。 “神，这就是你所要求的吗？真是无聊。” 它嗤笑着，身旁的场景随之转变…… 纯白的焰火遍布四周，隐约显现出类似神殿一样的结构，而在黑暗之物面前则是一个黑白分明的棋盘，越过棋盘，那位全身笼罩在光当中的神灵正看着他。 第三十七章 虫子的神 （有人问作者要什么样的棺材板，想送我，作者觉得……还是选择滑盖的吧，经典。） 诚然，那个你女人确实是给黑暗之物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那又如何？ 虫子就是虫子，对于黑暗之物而言，那个最古老的女人在活着的时候，唯一的价值就是生下了一个混杂了自己意志的人类婴儿，那个人类婴儿也因此成为了最古老的人类始祖之一，在人类血脉当中注入了它的力量，从而成功的让对黑暗的向往成为了人类的天性之一，让自己得以更为容易的影响人类，仅此而已。 那个女人的利用价值在活着时候，就已经被压榨干净了，剩下的一点渣滓对于黑暗之物已然毫无价值，而所有对于那个女人所说的话，都不过是欺骗与谎言而已。 “我的孩子啊……你的父亲是一个性格烂透了的家伙呢……诱惑别人堕落，却又不打算负责……”女人明白这一点，却也对于黑暗之物的谎言甘之若饴。 最上等的谎言，并非是欺骗别人，而是对方心甘情愿的愿意被你骗，“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等等，种种或真或假的祝福又与欺骗何异？然而人类就是喜欢听这些“假话”。 你想追求自由，我便给你讲自由；你想追求王权，我便给你描述皇图霸业，就算是明知被诱导，你也难以自拔，最终彻底诚心诚意跪伏在黑暗之物的脚下，衷心向其献出忠诚。 利用阴谋诡诈是最下等的虫子手段，最深沉的黑暗，便是最炽热的光明照射进来，也能毫不畏惧的将其纳入黑暗怀抱当中。 千人眼中自有千种样貌，无一是真，也一切皆是真，即使不依靠力量，只凭借言语，活过了千万年的古老怪物也依然能够让无数的生命为其忠心效力。 如此的怪物，却放过了那缕残魂，当然不会是因为突然之间良心发现，顾念一夜夫妻之情，只不过是因为神的要求而已。 “神，这就是你所要求的吗……真是无聊。” 光耀无尽的水晶天宫殿当中，浑身都笼罩在黑暗当中显得格格不入的黑暗之物嗤笑着，看着面前的神。 无穷光华当中，神看不清身影，只是隐约能够感受到它正在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黑暗之物。 “你感受不到吗？” 平静的声音响起。 在神的面前，那双原本似睁似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露出了那宛如黑洞般幽黑深邃的瞳孔…… 没有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光，就连反射都不存在，就仿佛是那双瞳孔吞噬了所有的光一样，而仔细观察的话，才隐约能够察觉到那双瞳孔正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缓缓的旋转着。 这个怪物变的更加强大。 “感受什么，难道是虫子的感情吗？虫子口中的爱吗？” 黑暗之物的口中说道。 在黑暗之物的面前，笼罩在光当中神没有说话。 无声看着面前的神，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黑暗之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匀称，结实，五根修长的手指，富有大理石般的质感，恰如是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有着妖异的美感，一点不像是一位神之敌撒旦该有的。 嘴角，轻轻勾起，似是嗤笑。 没有回答，黑暗之物站起身，只是径直迈步在这水晶天宫殿当中。 它的上身赤裸着，仅在腰间缠着一块古老的旧布，形体看起来就和人类一样，但那白皙的不似男人的肌肤，肌肉分明的赤裸身躯，冰冷从容的姿态，都在透露出一股非人的魔性魅力。 强大、美丽、令人窒息，如同太阳和月亮一样高高在上。 这种美丽并不是因为它的性别，而是一种天生的感觉，就像是人类看见一头迈步在丛林之间，正在汲水的老虎一样，那种令人窒息的力量感与恐惧感，即使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足能够让人心脏砰砰砰的直跳。 而眼前的这个生物，其美丽姿态又何止是其千万倍。 “踏……” “踏……” “踏……” 那沉稳的脚步声在水晶天宫殿当中不紧不慢的响起，声音并不大，但却能够让人感受到其主人身上所蕴藏的深深自负与傲慢。 一直走到某处，脚步声方才停下。 水晶天宫殿的殿阶上，那个无比美丽的生物只是背对着神，留给神以一个背影，好像在看着什么，在它的面前……是那无限的云海，和那正在云海当中起伏的日月。 在这天上之天，整个宇宙的核心之处，纵然是日月，也只能屈居于其之下。 太阳璀璨光辉和月亮的柔和月华，同时映射在它的身上，生物身上那股魔性魅力非但没有被折损，反而多出了一种冰冷的神圣感。 “神。” 背对着神，那过于美丽的生物并没有回头，只有一个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缓缓响起，而伴随着它的声音，一只手缓缓伸出，那太阳都仿佛被它托在掌心当中。 不，整个太阳都真的被它所托在掌心当中。 那无限炽热的太阳喷涌着剧烈的火焰，任何一道火焰都足以蒸干河流、煮沸海洋，但在这掌心当中，却温顺的如同小宠物一样。 那怪物托着掌心当中的太阳，俯瞰着掌心的太阳，眼神当中不含任何波动。 “你变了……终于是变了……变的如同一只小虫子一样。” 声音最后，低沉的声音当中平静一片。 瞥了身后的神一眼，那原本圆形的瞳孔渐渐收缩起来，变成竖立的蛇瞳，漆黑无比，异常的恐怖。 不同于过去，此刻的黑暗之物显得无比从容与安静，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顾盼之间，那澎湃的气势却在不断高涨，甚至是深深地自信、乃至是自负，凌驾于神之上的自负。 过去，在这水晶天宫殿当中，在这位神的面前，这个黑暗之物敢随意嘲讽天使、敢直接取笑上帝，但无论如何，都始终是一种低于上帝的下位者姿态。 诚如怪物所言，它对智慧嗤之以鼻，但却尊重力量。 拥有全知全能之力的上帝，毫无疑问远远凌驾于它之上，所以它并没有对神有何不敬，因为上帝确实在它之上。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在这位神面前，黑暗之物表现出了深深地自信与傲慢，仿佛终于连神也不放在眼里了。 不过，在它的面前，神却没有开口，它明白黑暗之物意识到的是什么。 “拉结尔，在你看来，神拥有了人的情感，意味着什么。” 从那光当中，神平静的声音响起。 “意味着什么？” 嘴角的笑容越发肆意起来。 “意味着一只虫子拥有了神的力量，虫子就是虫子，再强大的虫子也只是只大虫子，拥有了神的力量的虫子，也不过是虫子眼里的神而已。” 第三十八章 局限性 “在距离这天界之天一百二十亿四千六百万里处的地球之上，有一片海洋。那海洋当中绝大多数的生灵都在大洪水所造成的沉重海压死去了，但也并非全无生物幸存，那里的海床本就是我身上的一片鳞片，借助鳞片与鳞片之间的缝隙，有一些生物躲藏在其中，勉强活了下来。” 在神的注视下，不知为何，那站在阶梯之上，美到不可思议的生物用冰冷低沉的声音说道。 那副身躯仿佛将所有太阳和月亮所照射的光线都给遮挡住了一样，只有身后投射出的深深地黑暗，那深沉的黑暗源源不断的涌入到这宇宙的源动力——水晶天之内，能够驱散一切阴暗的光明之处，纵然散发出再多的光明，也无法将这黑暗所彻底驱散。 能够将所有的光线都吞噬的漆黑瞳孔，看着脚下的世界，目光跨越了亿万里的距离，直接投向了它口中所说的那处地方…… 一个并不大、类似洞窟一般的水世界，在这个洞窟当中，遍布了许许多多的海底植物，一些鱼类和食肉鱼类便生活在其中，形成了一个小而脆弱的生态圈，勉强维持了下来。而在这许多幸存的鱼类当中，一种小而敏捷的鱼群末端有一条弱小的小鱼，在众多的鱼类当中，这种鱼类已经算是很小的了，但这条小鱼却比它的还要更加的小，哪怕是进食，也往往争夺不过那些更为强壮的同类。 而此刻，这条小鱼却还浑然没有意识到，有一个伟大的存在注视着它……它的命运即将改变，走向一条和它的所有祖先都截然不同的结局。 “那条小鱼愚蠢、蒙昧，过于简单的头脑甚至难以支撑起它拥有复杂的感情，但是……如果突然之间，这条鱼拥有了近乎全知全能的能力，那又会如何呢？它会做些什么？” 伴随着那冰冷的声音，那条小鱼懵懂茫然的眼珠子当中，突然之间浮现出了类似人类一样的光亮，在它原本无知的简单大脑当中，头一次感到世界是如此的清晰，然后，莫名的，它的脑海当中浮现出了第一个念头。 “我是谁？” 它的脑海当中充满了无穷的智慧和知识，“人类”、“陆地”、“文明”、“生物圈”、“飞行器”、“数学”、“科学”、“核裂变”、“激光武器”…… 在它脑海当中所蕴含的知识与智慧，是它所有的同类、乃至是整个世界都没有谁能够理解的，哪怕是天使也不能，因为这些知识都被神所封存了起来。而它所拥有的还远远不止是这些知识，还有那足以移山倒海、摘拿日月的浩瀚力量。 摇头晃脑的小鱼没有再游动，而是迷惑的思考着这些东西。 “此刻，这条鱼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与知识，只要它愿意，它甚至能够直接创造一个世界、随意玩弄时间轴，无视生死与所有的秩序，那么，这条鱼会怎么做呢？是让整个物种一同进化到更高的高度、争夺整个世界的主宰权，还是心中萌生野心，甚至是试图挑战神呢。”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响起，一根手指伸出，轻轻的在某个无形的尺度上滑动，时间轴被拨动，时间顷刻之间到达了一百年后。 一百年，对于一条鱼而言是超过十代鱼更替的漫长岁月，但对于那拥有了永恒生命的鱼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以它的智慧和能力，别说一百年，哪怕只是十年，都足够它轻而易举的将整个同族提升到有史以来最强物种的地步，就算是海底那些使用蒸汽文明的残余蛇民都无法对抗它的力量，建立起一个自世界诞生以来最强大的文明、建立起遍布世界的鱼类城市，对它而言根本只是一念之间。 但是…… 一百年后的场景却出乎意料。 没有遍布海底的鱼类城市，没有飞满天空的飞行器，大海依旧，世界依旧，和一百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大的变化。 那些幸存的蛇民依然艰难的发展着，试图恢复到大洪水时代之前的伟大荣光当中；而在地上再度扩散开的人类，古代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科技早已失落，诺亚最小的儿子也在五十年前就去世了，文明再度从蛮荒时代开始。 目光再度投向了那个最初的洞窟当中…… 此刻的洞窟当中，早已和过去截然不同，所有的食肉鱼类都已经消亡，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小而敏捷的鱼类。一百年前的那条小鱼也和曾经大不一样，此刻的它口中长满了牙齿，身躯也无比的庞大，俨然一副食肉鱼类的样子，在它的身旁环绕着众多的雌鱼，看起来都是它的配偶。 这条拥有移山倒海力量的鱼在洞窟当中巡视了一圈，然后……如同它的祖先一样，继续吃起了那片被它独占的、最美味的海草。 一百年前，一百年后，一切都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这个洞窟当中所有的小鱼都是它的后代，它可以独占所有的雌鱼、独享所有最美味的海草，甚至是利用自己的知识，让自己长出牙齿、看起来更加凶猛。 因为在它眼里，那些曾经以它的族群为食的食肉鱼类是那么的强大，以至于哪怕它现在能够轻而易举的消灭那些鱼类，它也依然沉迷于那些坚硬的牙齿、强壮的身躯。 天界之天当中，看着那条拥有了近乎神的力量的小鱼，黑暗之物的嘴角勾起，无声的笑了起来，身上的滂湃气势也随之愈发高涨起来，而在黑暗之物的身后，神则默然无言。 “鱼就是鱼，哪怕是拥有了神的力量，它也不会去追求文明、野心、欲望，哪怕它很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对于一条鱼而言，创造那些文明和繁花城市，又有什么意义呢？纵然它能够得到那些，它也不感兴趣，因为它只是鱼，它所追求的不过是霸占更多的雌鱼、占据更多的海草而已……” “局限性，这是它的局限性，但是，人类也同样有着相同的局限性。人类拥有更多的欲望，但本质上也与那鱼毫无区别，依然不过是在满足自己那点无聊的欲望而已。虫子就是虫子，哪怕是拥有了神的力量的虫子，也不过是只虫子而已啊。” 那低沉的声音当中带着莫名的魔性，当中充斥着无形的冷漠。 站在无限高远的天界之天，俯瞰着自己脚下的世界，那轮转的日月，无尽的黑暗从它的身上向外蔓延，漆黑的瞳孔仿佛要将这个世界都给吞噬进去，从令人颤栗的魔性魅力和傲慢的姿态，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词汇。 神。 不知从何起，绚丽的光凝固了，燃烧的火焰凝固了，就连声音都在空气当中凝固了，整个世界陷入到了静止当中。 “……！” 但突然之间，水晶天宫殿当中传来了一声轻响，声音虽小，但这里又有谁是常人呢。 背对着神的生物并没有回头，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半，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无声地感受着在这个时间都为之凝固的世界当中，空气凝固之后的身体不适感。 “果然，神……看来你非但是有了人的感情，甚至都已经不再全能了呢。” 凝固的世界当中，唯有低沉的声音在这水晶天宫殿当中响起。 “虽然只有微不可察的一瞬，不过是极短的一瞬，但是，果然如我所料，你也被我所支配、陷入到时间的停滞当中了呢。” 虽然好似毫不防备的向神露出了后背，在人类眼里是露出了自己的要害，但莫名的，站立在阶梯之上的生物却仿佛已然凌驾于神之上。 神不语，没有回答。 黑暗之物抱胸而立，让自己肆意的沐浴在光明当中，只有身后投射出的黑暗宛如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般，将那位神吞噬进阴影当中。 瞥眼看向身后的那位神，怪物的低沉声音缓缓响起。 “自从创世之前的那一次交手以外，你我之间还没有再交手过呢，不如再打一次吧……神。” 那声音当中带着深深地冰冷与傲慢。伴随着那充满魔性魅力的磁性声音，那沐浴在光明当中的黑暗之物，朝着神伸出了一只手。 怪物朝着神发起了挑战的邀请。 “你赢不了的。” 笼罩在无尽光明当中的神却不置可否，只是平静说道，纵然从黑暗之物身后投射出的阴影正在逐步吞噬它，它也依旧从容不迫。 但下一刻，整个水晶天宫殿便陷入到了无尽黑暗当中。 “吼！” 伴随着响彻天界的吼声，那横贯于宇宙之间的身躯肆意舒展开，身体随意的舒展，便将建立了上万年的七重天界都给撞的粉碎，上万年不曾动弹过的庞大怪物终于将整个水晶天都给彻底吞入了腹中。 第三十九章 神失神座 此刻的世界早已和创世之初的世界截然不同，七重天界在众多的天使管理之下，越发繁荣，也令七重天界的大小越来越大，以至于大地与天界之间的距离达到了令人绝望的一百二十亿公里之远。 如此之庞大的七重天界，就算是整个大地、海洋在其面前也渺小如尘埃一般，即使是那个躺在大地和海洋之下沉睡的庞然大物，在其面前也显得无比渺小，渺小如蝼蚁一般，但是……那仅仅只是刚刚。 “轰……” 久违的吞吐着天地之间的大气，伴随着悠长的呼吸，云海被庞大的气压所牵引，源源不断的被黑洞一般的物体所吞噬进去，每一刻，每一次的呼吸，都在令这个怪物都在不断的变得更加庞大。 贪婪的吞噬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星辰、日月、气体、一切，都在不断的被这个怪物所吞噬进腹中，身上旧有的鳞片也随着一层层脱落，露出了底下崭新的鳞片，然后身躯便再度变得愈发庞大起来。 不需要什么修行和锻炼，怪物只需要不断的吞噬世上一切就能永无止境的成长，但越是吞噬，就越是感到深深地不满足。 “饿……饿……” 庞大如海洋的竖立瞳孔当中，泛起了深深地贪婪欲望，变的越发猩红起来。 饥饿，浓浓的饥饿感，一如过去一样的饥饿感，永无止境、无穷无尽，腹中的宇宙已然被渐渐消化，此刻，这个怪物需要吞噬更多的东西、寻找更多的东西来吞噬。 但是，这个怪物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它清楚，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站在大蛇的头顶，黑暗之物环顾四周，到处都只有混乱的云气，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看到神的踪迹，但黑暗之物明白，神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失败，但是无论如何，它都没有找到神的踪迹。 “拉结尔，你违背了你我的约定，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属于你，你不可吞噬它们。” 突然，一个宏大的平静声音从黑暗之物的头顶传来，黑暗之物猛然之间抬起头，在那比这个世界还要遥远、远到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地方，它隐约能够看到有一个什么东西。 类似柱子一般的事物，只不过那个东西看起来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一百二十亿公里的七重天界，在其面前都不及其百一，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究竟是何等的事物能够有如此的庞大。 黑暗之物微微眯起眼睛，它看见，在那柱子上有一些神秘的纹路…… “手指。” 望着那庞大的东西，黑暗之物抱胸而立，口中平静的吐出一个词。 如果能够以更高的视野观察，便能够看见，整个七重天界、整个宇宙都被一双大手捧在掌心当中。 不要说是大蛇，就算是远比大蛇还要庞大千百倍的七重天界，在其面前也微不足道。然而，黑暗之物仰望着头顶那因为太过遥远，以至于根本无法看清全貌、仅仅只能隐约看见其庞大到不可思议的体型的一部分的手指，反而是咧嘴一笑。 “我若是非要吞下呢。” 身下，那不知千万里长、体型足可遮天蔽日的怪物则只是晃了晃脑袋，其沉重的呼吸便化作了夹杂雷霆的剧烈风暴，浩瀚的力量，仅仅只是一丝一毫的泄露就已然如此恐怖，更是让人难以想象当其彻底发威时会是何等的震天动地。 头顶没有声音传来，只有那逐渐变大的手指。 那双将整个宇宙都捧在手心当中的大手，正在缓缓合拢…… “吼！！！！！！” 然而，那暴戾的怪物随即浑身上下的鳞片纷纷炸裂开，咆哮的吼声震撼了七重天界，身型不断地膨胀变大，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这个怪物便庞大了几倍，并且，还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变的越来越大。 面对着头顶那庞大到不可思议的事物，非但没有选择退却，天性暴戾的怪物反而是直接迎面冲了上去，竖立的蛇瞳当中一片猩红，直接张大了那深渊巨口，露出了两排早已不知多少年不曾使用过的蛇牙。 在如此规模的战斗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的词汇能够形容其激烈，无论是震天动地还是天昏地暗，都无法形容其战斗双方的力量万一，有的只是那最纯粹的力量搏杀。 …… 七重天界当中，所有的天使都已然被这巨大的动静所惊动了，纷纷出现，无论是那些创世大天使们，还是那位天国副君都出来观战，然而，无论是谁，都明白这并不是它们所能够参与的战斗。 不过刹那，那空中仿佛有谁的吃痛声响起，随即，那蛮野的怪物也随之跌落了下去。 “轰隆隆隆隆……” 那建设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七重天界，直接被那坠落怪物的庞大身躯撞成了粉碎，亿万躲闪不及的天使们也在其中化作粉碎，等待再度的复活，那众多的污秽蛇血撒满了世界各地，有的更是直接溅到了天使的身上。 七重天界之下，虚空当中，庞大的怪物遍体鳞伤，到处都在流血，溢出的血液汇聚成了海洋，尤其是头部更是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竭力的喘息着，而那黑暗之物也虚弱的半跪下来。 这一次，它实在伤的太重了。 对于这个怪物而言，死亡不过是它疲乏之后的一次沉睡，既然是沉睡，终有一天，它会再度苏醒，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会受伤，受伤太重的情况下，它也需要一次漫长的休息。 而在黑暗之物的上空，笼罩在无尽光明当中的神依旧，看不出任何的不同。 “你输了。” 平静的声音一如往昔，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引起它的注意一样。 “嗬……嗬嗬哈哈哈哈……” 然而，听着那头顶的话，黑暗之物却只是莫名的开始大笑了起来，笑声当中充满了自负，就好像眼下输的不是它，而是神一样。 摇摇欲坠的站起身，瞥眼看着上空，黑暗之物浑身上下的气势都在不断攀升，虽然身居神之下，但那傲慢却还犹在神之上。 “果然，虫子就是虫子……如果是曾经的神，根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拥有了虫子感情，也就随之像虫子一样开始思考了吗。嗬嗬，连我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无法理解。” 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抹嗤笑。 伴随着它的声音，之前所有因为两者战斗所被破坏的事物、乃至是因为大蛇的举动而破碎的大地、死去的生命，都纷纷在某种庞大的意志支配之下重新凝聚了起来。 山河再度重塑，死者再度复生……一切就都仿佛不曾发生一样。 “我既然输了，那我所吞下的事物我都还给你，果然，就算只是只虫子，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也不能轻易小觑吗……但是啊，竭力维持神灵威仪的小虫子，我姑且在此做个预言吧，你终有一天会被我吞入腹中。” 肆意的笑着，黑暗之物的躯体随之崩解。 它只是大蛇的一个念头而已，如今，它的使命也已经完成，自然是再度回到本体了，至于神是否会因为它的话而震怒，它却全然没有担心过。 诚如它所言，拥有了神的力量的虫子也不过是虫子，而它偏偏很了解人类，它很清楚人类究竟在想什么，更清楚人类会不会因而震怒。 神越来越像人类，也就意味着神越来越容易被它所支配。 在那凝固的时空当中，它一度令神都陷入到停滞当中，并不是因为它比神更强，而是因为神的心灵越来越像人类，能够支配万物的大蛇自然也能支配人类。 所以，梅塔特隆就算身体能够被它的意志所支配，心灵也依然能够在静止的世界当中感知，而神却不能，当神越来越像人类的时候，也就是神被它所吞噬的时候。 而看着再度沉睡在大地深处的大蛇，笼罩在光芒当中的神不语。 “虫子……吗。” 神伸出手，望着它的手指，在它的手指尖处有一处渗血的伤口，伤口并不大，却异常的刺眼。 全知全能者会受伤吗？至少神不曾受伤过，可它受伤了，像凡物一样受伤了。 它的力量并没有任何的削弱，它依然有着无所不能的力量，但似乎……仿佛有什么地方变了，以至于本不会受伤的它也受伤了，是因为它拥有了人的感情吗？ 困惑，前所未有的困惑。 神不会困惑，神是全知的，神会困惑，是因为神想要困惑，而不是因为神困惑。只有凡物会困惑，但此刻它却困惑了。 “撒旦……” 莫名的，神无意识般的说道，随即，它猛然警醒过来。 它从来只称呼大蛇为拉结尔，因为于它眼里，无论善恶都是它的使者，即为天使，考验世人的天使便是拉结尔，但此刻，它却无意识的称呼大蛇为撒旦、神之敌。 神有敌人吗？没有，除非……神已不再是神。 恍然之间，神已然明悟，它明白，它已非那位全知全能者了。于水晶天宫殿当中，它与人类立约，不再毁灭世界，其他所有时空的全知全能者都来阻止祂，祂便否认了过去未来现在的一切神，否认了它们的全知全能性。 自此，神失神座。 然而，全知全能者的话是注定的，全知全能者说大蛇是拉结尔、是考验世人的天使，那么一切凡物就都会经由大蛇所考验……包括已不再是神的神。 神的目光洞穿了时间，一直望向了那某个时间点……那个在水晶天宫殿内正与人类立约的那位神，那位否认了过去未来现在的一切神、否认了其全知全能性、也是唯一的全知全能者。 祂永远的居住在了那个固定的时间当中，以它的意志停留在时间当中，于是，祂的时间不再向前流动，也正因为如此，过去未来现在都没有全知全能者，因为那位全知全能者没有前往其他任何的时间，其他所有时间当中的所有神都不过是它的影像、幻影而已。 “这就是你的意志吗。” 神默然。 第四十章 悠悠三万年 魔向神发起挑战，却最终失败，从那天上之天坠落到地下之地…… 这个故事，只有天使将其记录了下来，除了那些神的使者之外，几乎再无谁知道这件事情，直到被时间所逐渐遗忘。那庞大的怪物便这么在地底下、海洋深处沉睡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都再无力苏醒。 日月更替，年复一年，又是三万年的岁月过去了，神与魔再没有见过面。或者说，魔已不再需要去见它眼中的这只“小虫子”了，深深地自负与傲慢，让它毫不怀疑自己将会是这场棋局的最后胜利者。 它已用人类这枚棋子成功的令神失去了神座，接下来，它只要静静地等待神越来越像人类一样转变就可以了，而当神越来越像人类的时候，就是它将整个世界连同神一起吞入腹中的时刻。 它能够为了诸神黄昏等待一万多年，也自然不会介意再等待三万年。 然而，面对着这几乎可以预见的未来，天界之上，神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它仿佛在想着些什么。而最终，它创造了一个名叫“弥赛亚”的造物…… 那个被它视为最完美的造物。 弥赛亚，意思为“救世主”，当它诞生的时刻，神令所有的天使都要如同朝拜它一般，来朝拜这位完美的神之子，天使们遵从了它们的主人，那万国的生灵都敬拜了这位“救世主”，唯有那位天国副君梅塔特隆违逆了神的旨意。 神：“你当朝拜它。” 梅塔特隆：“火之子怎可拜土之子。” 天使诞生自火与光当中，梅塔特隆更是由神身上的一缕光辉，它是拥有神的力量而没有神的身份的半神，它只拜神，因神创造了世界，是它的造物主。 不从神意的梅塔特隆，最终率领包括三位创世大天使在内的三分之一天使，共计十三亿三千三百三十三万又三千三百三十三位天使叛离天界。 那一日，天使之间的厮杀声震动了整个世界，从天空到大地，整个宇宙都被战火烧的通红，血流满了天穹。那天上地下众多被封印的魔怪们都鼓噪起来，仿佛欲将整个世界都给颠覆。 最终，天使堕入到了那个被它们称之为“地狱”的地方…… 地球。 …… 这一天，海底神庙当中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冰冷的王座之上，看不清面貌的黑影俯瞰着自己面前的半神，那曾经如太阳般璀璨的三十六只火焰羽翼，此刻已然被染上不祥的黑色，身上浸满了血迹，纵然如此，在这位堕天使的身上也只有一种冰冷死寂的肃穆感。 “你被你的神所抛弃了呢。” 这是当黑影看见这位堕落的天使时，黑影所说的第一句话。 王座之上，黑影看起来是如此的强大而美丽，从它口中所说出的每一个音符当中都带着无形的力量，让人感到深深地压迫感与恐惧感，甚至是几乎喘不过气来。 堕落的天使沉默着。 神已经不再需要它，因为神已经有了比它更出色的替代品，纵然它掀起了这震撼天地的叛乱，神也没有在意过它，甚至都没有令天使军团追击它。 不是不满，不是厌恶，而是完完全全的无视，就像是丢弃一个不再需要的破烂一样，丢弃，转身，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眷顾。 “留下吧，我终将会给你所想要的。” 耳畔，一个充满了魔性魅力的声音随之响起…… 最终，堕天使军团再没有离开地球，这些被神所舍弃的天使成为了恶魔撒旦手中的利剑。 …… 而在海底，蛇民们也掀起了叛乱，这一次，它们的直接目标就是曾经的王。 “它们不是我们的一员，不配做我们的王！” 太久了，最古老的人类和恶魔所生下的子嗣，和亚当夏娃的后代相爱，两个人类却统治了蛇民文明上万年，而其在大洪水当中的不作为也终于引发了这些蛇民的怨言。 难以想象，遵循等级制度、天上就敬畏上位者的蛇民，这些由大蛇的力量所塑造出来的生物，居然胆敢对大蛇的血脉发起反叛，但它们确实就这么做了。 最终，统治了蛇民上万年的恶魔之女莉莉被杀，被神所诅咒的亚当之子该隐也离开了海洋，从此不知所踪。 直到很久之后，大地之上出现了一群自称血族的生物，它们以该隐为始祖，，而与此同时，还有一群月圆之时便会化身为狼的狼人，两大族群从诞生之初便不断的相互厮杀，之间的仇恨永无止境，却无人知晓为什么。 而在大地之上，诺亚的后代们在新世界里不断繁衍生息，扩散到了世界各地。渐渐地，它们逐渐忘却了自己的起源，忘记了种种的远古技术，就像是一群野蛮人一样，在野蛮当中艰难的重建文明，只留下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一个被水所淹没的古老文明、一个被埋藏在海底的古老大陆的传说…… 亚特兰蒂斯文明。 …… 正如春去秋来，文明再度形成，在一个河流泛滥的地区，河流年复一年的泛滥，却也塑造出了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壤，一群人类开始在这里定居，形成了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 这些人类借助泛滥的河流，最终形成了农业，哺育了大量的人口，智慧的火花在这里碰撞，孕育出了许许多多的哲人与学者，它们礼敬天空，也信奉大地，认为天空当中有神灵，大地当中有神灵，世上充满无数的神灵。 它们将自己所在的地方称呼为“凯迈特”，意为黑色的土地，而后来的人们则称呼它们为“埃及”。 王朝自有兴替，文明也不例外，这个古老的文明在世界各地都在蒙昧之时就已然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和文明，却在两千年后其他文明开始兴起之时，开始陷入到了衰落当中。 巴比伦文明、克里特文明、波斯文明、希腊文明…… 一个个后起之秀崛起，这个曾经领先世界的文明最终却成了各个大帝国肆意掠夺的鱼肉，那个身材矮小的希腊人，一路踏破了埃及、波斯、抵达到了当时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印度，最终不得不在士兵们的归乡之情下返回，最终却病死在床榻之上。 “想要我的帝国？只有最强者才能继承我的帝国。” 因为这一句遗言，横跨数千里的庞大帝国在将领们的你争我抢之下四分五裂，就在这些将领的争吵不休当中，西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文明悄然崛起。 这个发源于半岛之上的文明，以其昂扬之志，一路吞并无数的文明和王国，与迦太基人三度交锋，最终夺取了整个地中海的霸权，将整个地中海都化作了自己的内湖…… 那一年，伟大的罗马帝国元首、凯撒的养子屋大维六十三岁，他已经统治了罗马帝国超过二十九年，这一年，是他统治这个庞大帝国第三十个年头，整个帝国都在祝福着这位伟大的君王，到处都是节日一般的喜庆氛围。 而与此同时，这一年的冬天，罗马帝国叙利亚行省的一户寻常农夫家里，一个小男孩降生了…… 第四十一章 一个小男孩的故事 “耶和华啊，求你留心听……听我的言语，顾念我的心思。我的王我的神啊，求你垂听我……呃我呼求的声音，因为我向你祈祷……” 由砖石和木头筑起的屋舍内，一个稚嫩的声音小声的说着，虽然只是效仿父母那样的祈祷，念词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但乍一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的。 犹太人相信，他们的先知摩西曾经受到过神的启示，带领被埃及法老所压迫的犹太人逃离埃及，前往神所说的“应许之地”，也就是以色列，最终犹太人在迦南定居，后来又伴随着各个帝国与文明之间的不断交战，散布在了各地。 而含那，正是定居在拿撒勒城中的犹太人当中的一员，依照犹太人的习俗，他一出生被视为是耶和华的信徒，很自然的就开始学习如何侍奉那位天上的神。 正当这个小家伙默默的祈祷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正在蹑手蹑脚的靠近他…… “嘿！” 猛然之间，名叫含那的小男孩被身后的声音吓的一个激灵，面色苍白，本能的转过头去，只见身后，一个棕色头发、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嬉笑着的看着他。 “约西，你不能这样做，不要随意吓唬人。” 看着面前的弟弟，含那的脸上露出了微怒，温声说道。 “我看你祈祷的这么认真……忍不住嘛。” 看着自己哥哥训斥他，约西的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嘟囔的说道，但他知道，他的这个哥哥向来温和，就算是自己犯错也不会真的把他这么样。 而看着面前的弟弟，含那则是皱紧眉头，无奈的摇头，他心中不由的想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惯着这个弟弟了。 不过，这点感慨并没有发出多久，因为他们两人的父亲已然回来了。 “爸爸！” 眼见着爸爸回来，兴奋的约西直接冲了上去，而比雅各布稍大几岁的含那则更为稳重，只是站起身，轻声向自己父亲问好。 但这次，约瑟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小约西一把抱起，而是眉头紧锁，仿佛心中有什么难解的事情一样，看起来心事重重，只是勉强的对两个孩子笑了笑。 一旁的玛利亚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先是轻声将两个孩子哄到一边，然后和约瑟走进卧室小声的交谈了起来。 但两个孩子却没有被这么轻易的给糊弄过去，而是偷偷的靠近门边，听自己的父母说话声，但两人的说话声音都极小，其中又掺杂了太多两个孩子还听不懂的语言，即使是年龄最大的含那，也仅仅只是隐约听到“皇帝”、“去世”、“罗马”、“新总督”之类的话…… 夜深了，含那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木板出神，白天父母之间的窃窃私语让他很是好奇，但是，他毕竟还小，无法理解父母究竟在说什么。 “长大的话……是不是就能懂了呢？” 虽然在几个弟弟妹妹面前，努力试图保持自己哥哥无所不知的高大形象，但本质上，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孩子而已，抱着对未来这样的憧憬和期待，十三岁的含那慢慢步入了梦乡。 这一年，含那十三岁。 这一年，罗马皇帝、奥古斯都屋大维七十七岁……去世。 …… 海底，古老的神庙当中。 好似时间都为之停滞的神庙当中，纵然千年、万年，也不曾改变过，冰冷的王座之上，沉睡了上万年的黑影依然在静静沉睡着，好似一座雕像一般。 但不知何时，那沉睡万年都不曾张开的眼帘……正在缓缓打开。 那幽邃的瞳孔深处，唯有冰冷。 “轰隆隆……” 而伴随着古老存在的苏醒，原本古朴的神庙之内好似天摇地动一般，那些栖息在神庙石柱上、台阶上的众多古老邪灵纷纷随之醒来，以听从着它们主人的指令。 它们都是在人间、乃至是天上都拥有偌大威名的邪怪，不要说是凡人，就连那些异域的神灵、天使都要忌惮它们。 在漫长的岁月当中，它们也一度被原始蛮荒的人类当做神一样崇拜，凡人们疯狂的崇拜着它们，渴望能够从它们的身上获取永生、财富、权力。它们偶尔也会因为心情好赐予人类以这些赏赐，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吞噬掉那些凡人的生命。 但最终，它们还是来到了这里，不为其他，只为了能够向天地之间最强大的怪物献上自己的忠诚，在那个最强大的怪物面前，它们的力量显得是如此的渺小，以至于能够朝拜这个怪物都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而那王座之上的黑影却没有在意这些，它只是斜靠在那冰冷王座之上，幽邃的眼眸当中晦涩不定，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就在刚才，它做了一个梦。 怪物很少做梦，但不代表它不会做梦，不过常人做梦，充其量不过是梦自己平日里的种种幻想，但怪物做梦，却往往意义非凡，大抵都是些种种尚未发生的未来。 心中想着，它随意的念出了一个名字。 “莫娜。” 随即，从众多的邪灵当中便恭恭敬敬的走出一位美貌的女子，对他俯身一拜，口称父亲。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梦境吧。” 黑影低沉的声音在神庙当中响起，传遍了所有邪灵的耳中。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神还是魔都无法预知未来事，因为这是违背棋盘规则的事情，所以，谁也不能知晓棋盘最后的胜负，但莫娜是源自北欧世界的诺恩，天生就有知晓命运的能力。 单纯只是怪物的梦并不能违背这一规则，但怪物的预知梦，再搭配莫娜的天生能力，倒是可以稍微解读一下梦境所启示的东西。 并没有什么言语，只是直接将自己所梦见的模糊梦境投射进了莫娜的脑海当中，只见莫娜闭目沉思良久之后，她睁开眼睛说道。 “弥赛亚。” 很简短的讯息，但这也已经是莫娜所竭力能够解读出的全部了。 而王座之上，黑影则沉思了起来。 “弥赛亚……耶稣吗。” 那低沉的声音在神庙当中响起，而听着声音，从神庙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弥赛亚从未离开过天国，众多的堕天使也从未在大地上找寻到过那位神之子的踪迹。” 伴随着那声音，从神庙外走进一位天使。 “啊……” 那些威名赫赫的邪灵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急忙躲闪，但仍有那躲闪不及的邪灵在靠近那位天使的时候顿时气化消失。 那身后长有三十六翼的天使，毫不畏惧的凝视着面前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黑影，昔日的天国副君，纵然堕落至凡间，也始终与众不同，它所到之处，所有的邪灵都惊慌失措的避开它，所有的邪灵都在惧怕这位强大无比的非神之神。 “路西法吗。” 低沉的声音响起，自从堕落之后，这位曾经的梅塔特隆便改名为路西法，作为神之光而存在的它，从一开始就早已知晓了神的恶趣味，知晓那位传说中的路西法传说，而最终它改名为路西法，是否是对那位神的无声不满，又有谁知道呢。 黑影闭上眼帘，如果不是耶稣，那又会是什么呢？难道那位向来喜欢主导剧情、再打乱剧情的神，又在想什么新花样吗？亦或者说…… 是有什么特殊目的呢？ 它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 水晶天宫殿内。 笼罩在无尽光辉当中的神，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棋盘。 棋盘对面的对手，早已三万年没有来过了，但这并不代表棋局因而结束，这个自世界诞生之初便存在的棋盘，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体现人类意识的神器。 当愿意信奉大蛇的人类占据多数时，棋盘之上便会呈现黑棋占据优势的局面；当愿意信奉神的人类占据多数时，棋盘之上便会呈现白棋占据优势的局面；而当棋局彻底呈现压倒性优势的时候，也就是胜负终结的那一刻。 神已不再是全知全能者，但全知全能者所许下的约定却始终不会改变。神赢，则大蛇成为它的天使、供其驱使，大蛇赢，神便要放大蛇自由身，不再将它困在这方世界当中只不过，当神不再全能之后，这头暴戾的怪物脱困的时候，它便不仅仅只是要获得自己的自由身了，而是要将整个世界、连同神一并吞入腹中…… 神很清楚这个怪物的潜力，在它的身上还有着种种连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有过去全知全能的神才明白的强大潜力，倘若真的让它脱困，即使是神也要被它所吞噬，没有其他可能。 当棋局开始的时候，谁也无法强行终止这次棋局，因为这是大蛇和全知全能的神之间的赌局，赌局，必须要分出胜负，这是已经注定了的事情。 棋盘之上，无论形势如何改变，黑棋始终都稳稳保留有一份地盘，因为所有的人类都流有大蛇的血脉，天生就向往大蛇的黑暗，从一开始，大蛇就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真的如此吗？ “弥赛亚……” 神无声的说着，这个被它所塑造出来的完美造物、能够完美替代天使之王梅塔特隆的造物，将会成为它最强有力的利剑。 随即，在它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正在沉睡当中的小男孩影像，它还如此的稚嫩，以至于尚无法明白自己已然成为了对决的焦点、决定整个世界存在的关键，但也正因为年幼，他还不需要为自己的未来想那么多…… 没有处女生子，没有种种神异传说，这只是一个名叫含那的小男孩的故事…… 第四十二章 犹太行省的医生 “你先吃……再这样……” 在泥土建起来的土房当中，一个看起来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正在耐心的叮嘱着自己面前的病人，这是一个典型犹太农民，身上穿着粗陋的衣衫，臂膀结实有力，一看就是善于农活的好手，但在年龄远比他小得多的年轻人面前，却表现的格外唯唯诺诺。 原因无他，因为在他裸露的小腿处有一块大面积的流脓发烂的地方，因为反复抓挠而留下的血痂层层叠叠，可见不是最近才有的，对于他而言，能够有一个医生愿意解决令他夜不能寐的疾病实在是一件好事，又哪敢不尊重呢。 等到年轻人说完之后，在他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犹太农民此刻则莫名显得有些拘束，小声说道： “医生，我没有钱财……怎么办？” 没有钱财？年轻人脸上一愣，但随即笑道： “没事，你只要给我一小口袋大麦就可以。” 在这个年代，很多底层的平民根本没有见过金属货币，通常都是以物换物，所以，对于农民所说的话，年轻人倒也不感到惊讶。 “谢谢、谢谢……” 在犹太农民激动地不行的目光当中，年轻人只是笑了笑，在涂抹好了药物、收取了报酬之后，便继续背上自己大包小包的行囊，骑上自己的驴子，再度前往其他地方救助病人去了。 …… 夜色深了，野外。 明亮的营火旁，年轻人则坐在营火旁，四周都是黑暗，唯有面前的火焰在噼里啪啦的烧着，时不时的往中间添加一些木柴，以防止火熄灭，而一旁，被栓住的驴子则一旁不时叫着。 就在天还亮的时候，年轻人走访了好几处的病人，有的是家人闻听了他的名声特意前来拜访，央求他能够治疗自己病重的父母、孩子、兄弟，也有一些是他顺道医治的，无分病情轻重，他总是会去尽心尽力的去医治这些病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延误了时间，以至于没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城中。 不过，出外行医，这些事情倒也是家常便饭，他倒也不觉得。 望着头顶的夜空，那满是璀璨星辰的天空当中，夜空显得静谧而浩瀚，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在这纷扰的世上，也只有偶尔抬起头看着这夜空当中的星星，能够令这个年轻人感到轻松一些。 人们说，神灵便居住在这星空之上，但如果神灵真的存在，为什么要让世上充满这众多的疾苦呢？ 年轻人沉默着，白天所见到的种种景象不由的浮上心头，那些因为意外而断手断脚、或是因为野兽袭击而身有残疾的、或是因为疾病而备受煎熬的，林林种种，都让他感到叹息。作为一个医生，他早已见过了许许多多的生死，但每次见到生死的时候，也依然还是会感到心情复杂。 “为什么……为什么人非要死。” 种种的困惑缠绕在他的心头，但这些问题哪怕是当世的学者都要沉吟不已，又何况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医生呢。 突然之间，身旁光线闪动，没等他反应过来，从灌木丛当中便跳出几个人。 “站住！” 伴随着这声暴喝，正欲起身的医生僵住了，因为就在他的身旁……几个手拿刀剑的人已经把他给团团包围住了。 为首的是一个褐色头发、脸颊处有一道伤疤的健壮男子，他脸色阴沉的看着他，用手中的长剑抵住了年轻人的咽喉，冰冷的剑锋擦着肌肤，锐利的锋芒若有若无，令年轻人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僵住了，完全不敢再动。 “交出东西，放你不死。” 低沉的声音说道，而身旁早有一人翻动起了年轻人的行囊，看看有什么东西。 遇上强盗了…… 年轻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暗叫苦，手心渗出汗渍，却又不敢乱动，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是个医生，没什么东西可以抢……” “头，这有几小袋大麦和几个大蒜和一些第纳尔。” 但就在这时，一人叫道，随即，面前的健壮男子面色阴沉的看着年轻人。 完了…… 年轻人心中暗自叹息了起来，但就在这时…… “含那？你是含那？” 一个又惊又疑的年轻声音响起，然后从几人当中走出一个瘦弱的男子，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惊喜的说道。 那个声音令年轻人感到有些熟悉，然后年轻人看着面前的面孔，旧去的记忆开始回想……只是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个性格腼腆的年轻人，与此刻手持刀剑的匪徒形象截然不符，他迟疑的说道。 “利伯？” “对！是我。” 兴奋的瘦弱男子激动道，然后他急忙对着的身旁的健壮男子解释道。 “这是含那，拿撒勒的含那，他是个医生，过去曾经救过了父亲和我的命。” 紧接着，这个瘦弱男子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含那，他不由的说道。 “神啊，我竟然用剑指着我的恩人……” …… 营火继续烧着，只不过这一次，营火旁多了几个人，而原本独自一人的含那也多出了一个交谈的对象，利伯。 “……自从彼拉多做了总督之后，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对着含那，伯利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罗马帝国疆域辽阔，但也因此，难以管理当地事物，所以名义上很多地方都是罗马帝国的疆域，实际上却依然还是由当地的王国国王所管理，这些王国则以类似附庸国的形式存在，而位于罗马帝国接近帕提拉帝国边疆的犹太王国，便是由拥有犹太王血统的艾律王所统治。 然而，在含那出生前后，凯撒的养子屋大维作为帝国皇帝便对于犹太王国进行了削弱，将大部分地区整合为犹太行省，仅给艾律王保留了加利利地区的封邑，而本多·彼拉多，便是屋大维死后的第二个皇帝提比略所任命的犹太行省总督。 这位帝国总督是一个出生罗马的帝国公民，即使是对于罗马本土、意大利行省的罗马公民都抱有深深地优越感，更别说是这些还远远不如意大利行省的边疆行省了。自从作为犹太总督以来，他便想法设法的试图加强当地对于凯撒的崇拜，犹太人不喜欢崇拜偶像，反对立雕像，但他却非要到处竖立凯撒的雕像，激起了犹太人群的不满，以至于造成了反复的宗教冲突。 而含那所居住的拿撒勒城则是犹太王国当中不起眼的小城，属于艾律王领土下的加利利地区，倒也不归彼拉多所管辖，对此知晓不多。 在交谈当中，含那得知，他们都是都是因为不满和反抗彼拉多的施政，以至于被彼拉多暴力镇压、不得不被迫逃离原来生活的故土，聚集起来，以抢劫过路行人为生。 “那你父亲呢。” 说着，含那顺口问道，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在他面前，利伯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没有再说话，只是苦涩的摇了摇头。 含那张了张，最终还是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世事多艰，他又哪里有什么办法指责他们，在这个人命贱如草芥的时代，谁都只是水上浮萍、身不由己而已。 自此，一夜无话。 只是在天亮了之后，利伯特意带着几个同伴将含那送到了拿撒勒城城外不远处，直到含那走远了之后，他回头看了看，远方，那已然好似黑点一样的腼腆年轻人仿佛还依稀在朝着他挥手示意…… 第四十三章 死前祷告 几年后，拿撒勒城内的一件民居当中。 已然二十七岁的含那正在自己房中仔细的清点着器械和众多草药，罗马帝国时代就有一些医生已然注意到了人体的血液循环，更有一些极端的学者直接用死囚犯作为实验品，将他们进行解刨，分析人类的五脏六腑。 然而受限于载体的限制，当时的书籍绝大多数都是用硝制的羊皮来记录，成本高昂、制作时间也极长，以至于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接触到这些知识，而远在中东地区的含那自然不可能接触到了。他所学习的医术都是从附近的老医生那里学来的，这个时代的医生更是极端的保守，医术几乎就是他们吃饭的唯一途径，纵然是软磨硬泡、花费了十几年的功夫，含那也仅仅只是学习到了极少的一些技艺，大多数的知识都是通过他不断的实际经验总结摸索出来的。 而此刻，他就要去给一个城外的病人诊断，这些器械和草药则都是他此行所需要的道具，然而还没等他准备好，突然之间，身后传来了一个大笑声。 “含那，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含那闻声，不禁转身向后看去，只见身后一个披着亚麻白袍，留着一把大胡子的中年祭司正看着他，含那又惊又喜，不由惊声道。 “约翰。”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面前的大胡子祭司亲切的握手，欢喜问道。 “约翰，真是许多年没见了呢。” 约翰，这是个很常见的犹太人名字，常见到大街上喊一句约翰就绝对有人回头的地步，但对于含那而言，面前的这位约翰却很不普通，因为他正是自己的表兄。 含那的母亲是玛利亚，玛利亚有个姐姐叫做以利沙伯，以利沙伯远比玛利亚年龄大，嫁给了祭司撒迦利亚，后来给撒迦利亚生下了独子约翰，因此约翰后来继承了父亲祭司的身份。而又因为年龄远比含那大，在含那年幼的时候他便指导含那犹太信仰，教授含那以神学知识，即是含那的表兄，也是含那的教父，与含那之间的关系甚至比父母还要亲近。 不过和含那不同，含那选择了放弃了自己父亲的商铺去学医，而约翰作为祭司，则选择为犹太人的独立运动而奔走、大声疾呼，在犹太王国都拥有不小的名气。 两兄弟之间许久没见，自然难免一番叙旧，而在言谈当中含那也明白，约翰是因为与犹太行省总督彼拉多之间的矛盾，而被其他试图讨好彼拉多的犹太祭司给排挤到这里来的。 每次谈到那位彼拉多，约翰都忍不住咬牙切齿，但当他谈论到那个希律王的时候更是深恶痛绝。 “这个家伙，和罗马人狼狈为奸、根本不配做我们的王！” 说道气愤处，约翰忍不住拍腿大骂。 最早的希律王本不是犹太人，而是以东人，然而因为他救过凯撒的命，又娶了前犹太王朝的两位皇室公主为妻，所以凯撒封他做了犹太王国的王，替代了曾经的犹太王国皇室。然而正因为出身毕竟尴尬，虽然说是犹太王，但比起犹太人希律王显然更亲近罗马人，对于世世代代祖居于此的犹太人而言，自然是极度厌恶这位身份不正的希律王。 而当那位罗马总督彼拉多到来之后，更是激化了这一矛盾，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初代希律王的儿子、现任希律王选择了联合彼拉多一同统治犹太人。 异民族的王、毫无认同感的帝国、横征暴敛的税收、粗暴的统治……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了犹太王国境内此起彼伏的犹太人独立运动，而约翰正是其中最为激烈的那一批，就算是到了希律王领下的以色列封邑，他也照样没有任何软化的意思，依然讥讽着这位犹太王。 “约翰，不要乱说。” 含那心里一跳，急忙低声劝告约翰道。 对于约翰的所作所为他自然很清楚，但是含那并不喜欢争斗，也不像约翰这样有很深的独立情节，而是更希望几方能够好好坐下来商议，在他看来，任何的和平都远比流血要好的多…… 作为医生，他所见过的死亡已经太多了。 而对面的约翰则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再说这些，只是正常的叙家常。 …… 昏暗的民舍当中，床榻上躺着一个身上散发着恶臭的人，身上发烂的脓包令所有人、乃至是亲人都不敢接近它，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偶尔无意识的喃喃几句。 但是含那并没有畏惧，他的手上、身上都蒙着一层层的布以抵抗可能的疾病侵入，这就是他身为医生的铠甲，而草药则是他作为医生的利剑。他走进了这个被所有人所抛弃的病人身边，放下手中的药箱，然后用手中草药来涂抹在他的身上。 “嘶……” 伴随着细微的声音，病人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耳畔却只有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 “别动！” 含那继续给这个患了疫病的病人治疗，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来这里了，但是，以他的医术也仅仅只能是给这个病人一点心理上的安慰而已，他的所作所为几乎毫无意义，任何人都能意识到，这个病人已经命不久矣…… 但含那依然没有放弃，他无意识的咬紧牙关，竭力想着所有可能的办法…… 他不喜欢有人死，不想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死，他想救他。 “医……生……” 那干哑的喉咙当中，发出了异常细弱的声音，含那闻声望去，面前的病人，被脓肿所摧残到面目全非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依稀可见。 那双眼睛里，流出了晶莹的泪水，生命的本能让他想要活下去，但他能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力量生存下去了。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那沙哑的声音当中，明明是提问，却没有任何疑惑，只有了然。 含那沉默了，他没有回答病人话。而病人好像也并没有试图期待含那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医生……所有人都离我而去……连我的孩子……都不敢再靠近我，你为什么还在这……” 含那没有管他的话，只是继续用自己药箱当中的草药和小刀，试图做些什么，但是又还能再做些什么呢？ 握紧医刀的手，死死攥紧。 他恨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无力，居然又要再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但病人则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良久之后继续喃喃的说道。 “医生……你说，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呢……” 含那沉默了一会儿，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大概……是去天堂吧。” “天堂吗？不过我是巴力的信徒，并不信奉你们犹太人的上帝……” 病人苦笑着，巴力，是中东境内一个同样广受崇拜的神灵，很多并非犹太人的民族都信奉它。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他竭力的喘息着，对着面前的含那挣扎说道。 “医生，我……能信仰你的神吗？你是如此的善良，你的神……一定也如你这般善良吧……请，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信仰你的神吧。” 那个病人的眼中发出了莫名的光芒，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含那，近乎是哀声乞求着。 但是，无论是病人还是含那都很明白，犹太人并不对外传教，即使是传教，那也必须是流有犹太人的血统，而他显然不符合这个资格。 含那张了张嘴，他本能的想要拒绝，自从出生以来所受到的种种神学知识都在告诉他，他应该拒绝这个无礼的请求，但是看着那双眼睛，他那种种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却全部都说不出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他沉默了，只是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轻轻地抚在病人的额头上。 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说，已然视线模糊的病人感受着额头处的一点温暖，心中涌现出了莫名的安心感，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约……书亚……” 在弥离的最后一刻，望着那个仿佛笼罩在光明当中的人影，他唇齿不清的说着。 约书亚，是犹太人传说当中的英雄，率领犹太人在以色列扎下脚跟，而它的意思便是“救恩”，而如果这个名字以希腊语说出，便是…… 耶稣。 …… 海底神庙当中，某双眼睛猛然睁开，那双眼睛当中，冰冷而黑暗。 低沉的笑声开始在神庙当中响起。 “终于……找到了。” 第四十四章 梦境的低语 （惊了，群里居然真的有人女装换更新……） 夜色降临，房间内。 疲惫的含那一头倒在床上，这一天他医治了七个病人，前所未有的多，但也把他给累了个够呛，此刻的他已然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然而……在他所看不到的床头却有一股黑气升腾而起，那黑气仿佛人型一般，隐约还能看见模糊的眼耳口鼻模样，那个黑影漠然的俯瞰着面前的人类。 在这个世界上，因为那个新世界诞生之前的约定，任何的超凡力量都无法干涉到现世，无论是天使还是邪灵亦或者着其他所有的事物，都难以展现出其超凡的力量，哪怕是黑影也不能。 在这世上有众多的神灵，都是神曾经从各个世界当中摄取而来的天使，当神还是全知全能者的时候，那些过去的神明都被神所抹去了神性，而当神逐渐拥有了人的感情之后，力量随之不断退化、再也无力约束那众多的天使，以至于那些昔日的神灵重新恢复了过去的荣光，回忆起了曾经的过往，反叛下去，重新为神。 无数的神系汇聚于这个世界，众多的神灵扶持了众多的文明，才有了这无限复杂的地球…… 而当初，亚历山大一路东征，希腊、埃及、巴比伦、中国，四大文明古国征服其三，所到之处焚毁了何其众多的神像、神庙？众多的神明顷刻之间失去了传颂者，但这众多的神明当中，却又有哪个神明现身？又有哪个神明复仇？ 一个也没有。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在这个因为全知全能者的约定而无法真身显圣的世界，纵然是神明的愤怒也无法宣泄出来。 但是不管怎样的严格，在漫长的岁月当中，这条铁律也终究是被寻找到了一个破绽…… 最终，黑影无声的狂笑着，骤然俯身扑下，进入了床上之人的脑海当中。 …… 白茫茫的迷雾当中，茫然的含那在雾中独自摸索着，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不知道正在床上睡觉的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来到了这里。 “喂！有人吗？” 茫然的人类，迷茫的走着，但是始终找不到什么踪迹，不要说人类，哪怕是动物、植物、甚至是虫子都没有看到，所能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雾和纯白的大地。 迷茫的人类在茫然的走着，渐渐地，他已不知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而走，只隐约感觉，自己仿佛不属于这里…… “含那……” 耳畔，仿佛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人类转过头看去，只见身后是一处熟悉的民居，在屋子内摆着一个六芒星式的图案，那是犹太教中神的代指，而在六芒星两侧则是自己熟悉的父母，只是那样的年轻，年轻的仿佛是自己小的时候。 看着自己的父母，人类高兴了起来，忍不住喊道。 “爸爸、妈妈！” 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无比稚嫩的童音，但是人类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异样，只是朝着自己的父母跑去。 面前的父母是这样的和蔼可亲，母亲抚摸着自己的头，脸上微笑着，柔声说道。 “含那，我们应该敬奉神、遵从神的旨意，你记住了吗？” 不知何时，已然年幼如六七岁孩子的含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面前的父亲也笑了起来，牵起了他的手，走到六芒星前，然后跪下，教导身旁的孩子说道。 “来，我教你颂歌，让我们来歌颂神吧……” 身旁的含那也学着父亲的模样，跪在六芒星前，虔心的祈祷起来。 在父母的身旁让含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圣歌、圣光、圣颂……在这神圣的殿堂当中，仿佛神就在他的身旁。 “耶和华啊，我歌颂你，愿你指引我前进，愿你不再恐惧……” 一心一意的念着，但不知不觉间身旁的光线逐渐黯淡，越来越暗，察觉到不对的含那迷茫的睁开了眼睛，然而……身旁的所有人都消失了，父母不见了，房屋不见了，只剩下身旁无尽的漆黑和面前的六芒星旁仅存的一点光明。 含那急忙站起身，试图寻找自己父母的踪迹。 “爸爸！妈妈！” 但是，不管含那怎么的呼喊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应，黑暗阻碍了含那的举动，他无法前往到那黑暗当中，在身旁无尽的黑暗当中，只有六芒星还在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含那失落的坐倒在地上，然后，他注视着那唯一能够发光的六芒星，隐约间，那六芒星仿佛变幻成了一个闭着眼睛的人脸，何其的璀璨，就像是神一样，然而那人脸却仿佛察觉到了含那的目光，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憎恨、疯狂、愤怒…… “人类！你怎敢扭曲我的旨意！” 那人脸狂怒着，伴随着声音在含那的面前扭曲起来，那人脸随即长出了一双长长的手，那双手仿佛想要抓住含那一般朝着含那伸来。 “不！” 慌乱的含那大叫着，急忙试图后退，却一不留神，身下一空，掉了下去…… “噗通……” 结结实实的摔倒了光滑的地板之上，狼狈不堪的含那忍着痛，挣扎着站起，抬起头，却看见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辉煌璀璨的神殿当中，那神殿之内处处施以鎏金，到处都是流光溢彩的绘画，美轮美奂、好似天国一般美好。 但是，在这个神殿之内却没有任何的人影……不，有一个，就在含那的面前，那个神殿之内最为瞩目的宝座之下，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背影身后披着亚麻的祭司袍。 看着那个背影，含那的心中生出了深深的欣喜。 “约翰！” 他大声的叫着，希望能够让那个背影转过身来，他有太多太多的困惑想说了。 那个背影闻声，随即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但是，那张熟悉的脸上却只有含那所从未见过的表情…… 深深地冷漠。 身上穿着祭司袍，约翰看着自己面前的含那，一字一句的说道。 “含那，你扭曲了神的旨意，违背了神的安排……” 在含那的面前，约翰一步步的走过来，每走一步，脸上就越是多出一份怒意。 “我……” 含那张了张嘴，试图辩解，但约翰却丝毫没有给他以辩解的机会，那张越发愤怒的脸口中不断说着措辞激烈的话。 “只有神选的民族才能够有资格进入天国，你怎敢，让那异教、异民族的罪人进入到天国当中！” “我……” “含那！你怎敢以人的意志扭曲神的意志！你亵渎了神的荣光！你是渎神者！你终将被诅咒！” 约翰身上的血肉飞快枯朽，最终只剩下了森森的白骨，骷髅头的口中发出狂怒的吼声，伸出手，那骷髅手触及在含那的脸上，骨头手指令含那浑身上下顿时毛骨悚然。 “约翰！” 口中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下意识的试图拿手去挡面前的骷髅手，但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救救我！” 猛然之间，身旁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含那不由的低头望去，只见脚边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尸体缺失了一只手臂，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只有尸体的青紫色，只有那口中仿佛仍在一开一合的说着什么。 不，不仅仅只有一具尸体，身旁还有更多的尸体、更多的尸体。 抬起头，以自己为中心，四周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尸体，因为疾病而死的、因为伤痛而死的、因为砍头而死的、因为被野兽吃掉而死的、因为水而溺死的、因为地震而被压死的…… 从脚下，一直到远方，乃至到目之所及视线的尽头，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救救我……” 那众多的尸体静静的躺着，千只、万只、万万只、无数只的胀大眼球都静静的注视着含那，口中都仿佛一开一合着，不停地说着同一个声音。 “救救我……” 那些生前美丽的、丑陋的、邪恶的、正直的、高贵的、卑贱的、或是男人、或是女人、或是小孩、或是老人……这林林总总，数不胜数的尸体都用那凝固的眼球，凝视着唯一的含那，口中轻声呼唤着。 “救救我……” 那声音，越来越宏亮，宏亮的甚至好似雷霆、却还要胜过雷霆千百亿倍，不知不觉间，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尸体开始缓缓的动了起来，僵硬如傀儡一般，眼珠子从眼眶当中掉出来都在不知道，撕裂的手臂被扯断了都不知道，或是试图站起、或是伏在地上爬，纷纷朝着含那的位置涌来。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一声又一声，死寂而冰冷的声音不断回响，含那茫然的看着那数不胜数的人群，已然不知所措。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医生！” 就在这时，耳畔之间突然一个声音响起，随即他的手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拽住，不由的被拽倒在地，浑身骇然的含那下意识的朝着手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个身上满是脓包的人在地上爬着，挣扎着伏在它的身上，替他遮挡了眼前的一切。 恍惚间，含那已经不知身处何方，唯有那明亮而纯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熟悉…… “快跑！” …… 窗外，已然白昼…… “啊啊啊啊啊！！！” 坐在床上，含那剧烈的喘息着，脸上不知何时到处都是汗渍，手脚更是一片冰冷，心跳也无比的快速，就仿佛是刚才经历了什么生死难关一样。 良久之后，他才捂着自己的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第四十五章 人之意志，神之意志 那一天，含那大病了一场，但更加令人奇怪的是，他即不行医，也不做什么，只是把自己独自一人锁在房间当中不出来，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滴水不进，仿佛在想些什么。 约翰曾经试图去见他，但是在房间里，他们之间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执，最后约翰只是一反常态的愤而离开。 两天之后，含那仿佛想清楚了什么一般，当他再度出现在家人面前时，那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样子让所有的家人们都为之愕然，唯有那眼神当中的决然，让其和过去那个温和单纯的小医生之间形成了某种仿佛本质上的差异。 在那之后，含那仿佛过去一般的那样到处行医，只是和过去单纯只是为了救治病人不同，他开始在行医当中为那些患者传授种种犹太教教义。 “你们听见有吩咐古人的话，说：‘不可杀人’，又说：‘凡杀人的，难免受审判。’只是我告诉你们：凡无缘无故向弟兄动怒的，难免受审判。凡无缘无故骂弟兄是废物的，难免公会的审断；凡无缘无故骂弟兄是蠢货的，难免地狱的火。” “所以，你在祭坛上献礼物的时候，若想起弟兄向你怀怨，就把礼物留在坛前，先去同弟兄和好，然后来献礼物。你同告你的对头还在路上，就赶紧与他和息，恐怕他把你送给审判官，审判官交付兵卒，你就下在监里了。我实在告诉你，若有一个钱没有还清，你断不能从那里出来。” “……” 在不大的乡间院落当中汇聚了十几名粗实的乡下人，而在含那的面前，那些乡下人都睁大了茫然的眼睛，认真的听着从含那口中说出的话。 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宗教典籍都被祭司们所收藏起来，轻易不会示人，更不会有人像含那这样用浅显易懂的声音，向这些从来不会被祭司们关注的乡下人解释种种犹太教的教义，不同于那些晦涩的经典，含那解释犹太教的教义，总是无比的耐心、擅长用各种的比喻、用种种任何人都能懂的说法。 但是，如果真的有一位犹太教祭司来到这里听含那口中所讲的犹太教教义，它就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含那口中的教义和真正的犹太教根本就是看似一样，实则完全不同。 例如，任何通晓犹太教教义的祭司都应该毫不迟疑的说，神所选择的“选民”只有犹太人，只有犹太人能够得到救赎，但含那的口中却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任何祭司都会要求信徒们尊奉一整套严肃而繁琐的仪式，而含那则直接舍去了这些仪式，只要你信奉上帝、口诵神名、尊奉神的旨意就可以了，不要求其他。 可以说，在任何的祭司眼中，含那的所作所为都几乎就是公然的异端、扭曲神意。 “含那啊，我们这样敬奉上帝，上帝真的会在我们死后，给予我们以救赎、进入天国吗？” 其中，一个貌不惊人的乡下人小心翼翼的说道，说着，那些乡下人看着面前的含那，眼神当中都仿佛在发光一样。 对于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来说，宗教，对于他们最大的诱惑莫过于就是死后世界的解脱了，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也无比的关心。 而看着面前众多的乡下人，含那环顾四周，心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但是，那一缕犹豫还是在其早已下定的决心面前被轻易斩断，于是，他只是摇了摇头，缓缓地开口道。 “凡称呼我‘主啊，主啊’的人，不能都进天国；惟独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才能进去。” “当那日，必有许多人对我说：‘主啊，主啊，我们不是奉你的名传道，奉你的名赶鬼，奉你的名行许多异能吗？’，我就明明地告诉他们说：‘我从来不认识你们，你们这些作恶的人，离开我去吧！’” “……” 良久之后，得听含那口中所讲述的乡下人满足的离开了，而含那反而是沉默的停留在了原地。 “嗯？扭曲自己所信奉的神的旨意，是否让你感到某种莫名的快感呢？而背叛自己所信仰的神灵，是不是让你感到深深地背德感呢？以人之意志扭曲神之意志的人类。” 耳畔，一个低喃的声音响起，那个冷漠的声音当中带着某种莫名的嘲弄。 “会因为这而感到快意的，绝对不是人类吧。” 含那自言自语般的说着，随即脸上变的越发黯然下来。 “是吗？” 耳畔的声音只是不置可否的嗤笑着，随即便消失了，只有含那沉默着。 那一天后，附身在自己身上的邪灵他已然猜测出了是谁……正是那个在犹太教当中的神之敌、恶魔撒旦。那一日，从噩梦当中醒来，但他却没有料到这仅仅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在那三天当中，撒旦对他进行了种种的诱惑，他将自己带到高空之上，从云层当中俯瞰面前的大地，将那世上的万国都指给他看，罗马、帕提亚、印度、远东……那数之不尽的城国、数之不尽的人民都在他的脚下。 在那无数的城国当中，那数之不尽的财富和奢侈享受，令这个朴实的小医生可谓是看的目瞪口呆。 “只要你顺从我，那万国的荣耀和权柄都将是你的。” 耳畔，恶魔的低语响起。 平心而论，含那确实动摇过，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医生，纵然自幼对于神的信仰便无比坚定，但又有谁能够看到那万国的权柄而不动心呢？ 财富、权力、地位、名声、荣耀……只要它愿意，一切皆可瞬间获得。 如此的美好，又有谁能够不动心呢？ 但是……他最终却拒绝了，拒绝的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只是隐隐感觉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随后，撒旦带它看了一处尘封数万年的古老宝库，在那宝库当中拥有成千万、上亿的书册，那其中的任何一卷都是古老文明留下的证明，这些书册早已在漫长的岁月当中遗失了，是无穷尽智慧的结晶。 其中的任何一卷都能够轻易让人拥有深沉的智慧，获得心灵上的宁静感，更可通过其中的禁忌知识，获取超越世上一切武力的力量。 “你不爱权势，那这心灵上的安宁感，便是你所要的吧。” 仅仅只是看了几页，含那便理解了何以这个宝库能够和万国的权势相媲美。再大的权势、再多的钱财、再美的妻妾，也难以换取幸福、安康、宁静，在这个宝库当中所孕育的智者，却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从容的笑对任何君王，因为这是源自心灵上的强大与智慧，并非是依仗那些外物。 那种宁静感一度令含那都折服，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摇头。 这不是它想要的，它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撒旦又给他看了许多，但最终撒旦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将它带到了一处地方……一处充满死亡与尸体的乱葬岗。 “你救助过那许许多多的人，但你的医术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看着那众多被鸟兽啃噬血肉、秃鹫啄食肠子眼珠的尸体，含那沉默了……这一次，撒旦并没有再给予它什么，反而只是笑着消失，只留下含那一个人在这尸骸遍地的地方…… 那一天，始终待在死尸群当中的含那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唯一能够知道的是，他开始试图改变些什么。 “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一切吧。” 迷茫的人类，开始试图用宗教来做出些什么改变，宽恕、爱、仁慈、怜悯……这个人类开始试图以他的想法塑造一个全新的宗教，然而，口中说的越多，他的心中就越是迷茫。 每一次的借助神的名义、每一次的违心修改教义，都毫无疑问是在践踏自己的那个诚挚信仰，但每当有这种犹豫和彷徨时，他都会莫名的响起那个场景…… “医生……” 那双纵然浑身脓肿，依然散发出明亮光亮的眼睛，以及心中的那丝不忍。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沉默着，只是在心中无声的想着，而耳畔，却只有恶魔的狂笑声。 第四十六章 名为犹大的门徒 地上的人类在四处忙碌着，一边治疗着病人，一边传播着自己修改过的教义，而海底神庙当中，那个黑影却坐在王座之上观察着那人类的一举一动。 无论是黑暗之物还是黑影都是大蛇的随意的一个念头所化，也正因为诞生出来之时的想法不同，其性格也截然不同，如果说黑暗之物更倾向于用言语来影响、乃至是操纵、欺骗别人，那黑影就更倾向于观察，在观察当中偶尔影响被观察者的举动。 “嗯？真是有趣呢。” 看着面前悬浮画面当中的男人，黑影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 “弥赛亚吗？那个凡人就是弥赛亚在人间的显现吗？” 而在王座旁，那背后有三十六只黑色羽翼的堕天使，则冰冷的注视着画面当中的那个凡人，画面当中，那个凡人正在竭力试图向面前的人类解释教义。 无论怎么看，他都仿佛只是一个易朽的凡人，脆弱、渺小、胆怯、犹豫……人类所有该有的品行，他都有，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和“完美”两字搭边的地方。 对于这位堕天使而言，顶替了它的位置的弥赛亚毫无疑问是它最为厌恶的对象，它无法理解，神为何宁可放弃毫无瑕疵的它，也要选择那个“完美”的弥赛亚。如果真的比它还要完美也就罢了，但在它眼中这不过只是一个软弱的凡物而已，让它向这个软弱的人类跪下，绝无可能！ “虽然感受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毫无疑问，这个凡人确实与那位弥赛亚有关。” 浩大的神庙当中，低沉的声音响起，而回答它的则只是一个嗤笑声。 “不值一提。” 伴随着这个声音，身旁的堕天使已然消失不见，唯有王座之上的黑影一直看着画面当中的人类。它看着面前的人类不断传播了自己的教义，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以人的意志扭曲神的意志……呵呵，实在是有趣，全知全能者啊，你就姑且在那旁观席上，看这棋盘终了吧。” 黑影瞥眼望向了那遥远的过去，那位始终停留在过去的全知全能者并没有回答它，那过去时空当中只有永恒不变的冷漠，唯有当棋局结束之时，祂才会去实现自己许下的诺言，放大蛇以自由。 而那时，也就是神被暴戾的怪物所吞噬的时刻。 …… 地上，名叫含那的人类已然三十岁，这一年，他身旁已然聚拢了十二位门徒。 这些人中有的是含那的亲友，也有则是听从含那的信众，身份来历不一而足，性格天赋也不一，这十二人跟随着含那在加利利地区一边行医、一边传教，渐渐地开始有了知名度。 于是，有些人开始称呼这位含那为“约书亚”，更有人说他是神的孩子，这一点，究竟是谁最先说出的已然无可考据，只是偶尔有人会怀疑，与那位约书亚身旁最聪明的门徒犹大有关，但那位巧舌能辩的犹太仅仅只是几次出场，便轻易地打消了这点怀疑。 但是，位于这些舆论最中心的含那却很是冷静，在他看来，他想要在这个世界上传播救赎与爱的理念，那就需要暂时的忍耐，最好不要和那些祭司、官员发生冲突。 “莫想我来要废掉律法和先知；我来不是要废掉，乃是要成全……” 虽然说的委婉，但其中的忍让之意已然不言而喻。犹太教的祭司们在城中传教，他便在乡间传教，犹太教的祭司们注重那些家境富裕的富商信众，那他就向那些贫苦的乡下人解释经典。 含那很清楚自己的弱势，所以尽可能处处避让，不和那些犹太教的祭司们发生正面冲突，再加上他那位身为犹太教祭司的表哥约翰为其遮掩，竟也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那天，含那为自己的门徒们布道。 “过去，地上曾经有过一次大洪水，大洪水淹没了大地、农田、高山，在地上持续了数百天，最终水退之后，仅有挪亚的子孙得以幸存。” “挪亚的子孙在大地之上又逐渐繁衍开，这时，他们之间就有人说，倘若未来又有一天发起了大洪水，那该怎么办？其他的人都觉得很有道理，决定做些事情来避免大洪水，便试图修建起一座前所未有的高塔。” “那时的人类都是挪亚的子孙，口音一致，便齐心协力，誓要修建起一座前所未有的高塔，通达天上，那高塔宏伟高大，惊动了天上的神。” “神恼怒自己曾经许下过再不毁灭人类的誓言，人类却不信自己，正如人恼怒旁人的不信一般，神亦恼怒人的不信，于是它便分化了地上的人，让他们之间彼此语言不通、肤色不一。于是，无法沟通的人类之间便起了猜疑之心、争执之心，那尚未完成的高塔便因而半途而废，因此名叫巴别（变乱）塔。” 含那并不喜欢用很晦涩难懂的经典来布道，他行医多年，深深明白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乡村，从未在城市当中生活过，心智纯朴木讷，所以便常常用各种通俗易懂的比喻来向信众解释教义。 门徒之间相互看看，有的如犹大这般聪敏的，即刻便明悟了含那所要说的，也有的如同彼得这样性子直来直去的，听的一头雾水。 那犹大瞥眼看着身旁抓耳挠腮、冥思苦想的彼得，不禁嗤笑了起来。 在众多门徒当中他的天赋最为卓越，向来以自己的资格自负，并认为兄弟们在判断力和能力方面远远不如他。他认为他们既没看清自己的机会，也不会利用自己的处境。教会若是用这些浅见的人作领袖决不会兴旺的。彼得急躁成性，做事没头脑，犹大就认为他作不出眼光远大的事。 而看着面前的彼得，连含那也忍不住摇头道。 “石头啊。” 在这个时代，犹太人之间的名字极为容易重复，就好比在含那的十二门徒当中就有两人都叫雅各布，所以常常给人取个外号以区分，而彼得的外号就是“石头”，因为这是一个犟直的人。 彼得也只能是摸着头，面对着自己的兄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是，含那显然不是在指责他，石头这个外号又何尝不是他对于彼得的喜爱呢。随即含那便对着自己另一个门徒说道。 “雅各布，你来说说看你的理解吧。” 十二门徒当中有两个雅各布，另一位因为年纪小，便称其为小雅各布，而这位年龄稍大的雅各布则是含那的表兄弟，他和另一位门徒约翰的母亲都是含那母亲玛利亚的妹妹撒罗米，出生富商家庭，在众门徒当中家境最为优越，但却很认真的向自己这位表兄学习教义。 望着面前的众人，向来话不多的雅各布便开口说道。 “神的惩罚，是惩戒人类的狂妄与傲慢，不当不信神的诺言。”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符合大多数人的对于经义当中的理解，众多门徒都点头赞同，但是含那却敏锐的察觉到，一旁的犹大却眉头微皱，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犹大。” 看着面前的犹大，含那开口道，示意让他说说他的理解。 然而，犹大却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先面对着自己的含那恭恭敬敬的俯身一拜，然后起身说道。 “我的主啊，你必做世界的王。” 众多门徒诧异，含那亦面露惊讶。 而看着面前的含那，犹大的眼神露出了深深地狂热，如果含那能够知晓未来的话，他就能明白……这完全就是脑残粉看待偶像的眼神，眼睛全是小星星。 “经上说，神分化了人的语言，让地上人语言不通，因而起了争执与争斗，那么换言之，当语言重新恢复归于一统的时候，也就是人类再度恢复和平的时候。” “在这大地之上，有数不尽的宗教、数不尽的民族、数不尽的国家，为了这些种种不同的差异，人类才生起争端。我的主啊，你的到来不正是为了让大地之上重新归于同一种信仰吗？在同一个信仰之下，人类再度亲如兄弟，和睦如初，这不正是您的期望吗？” “犹太人、中东人、希腊人、罗马人……这世上的列国，都必将归于您的统治之下！” 亢奋的说着，犹大对着面前的含那再度俯身一拜。 而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犹大，含那心中感到了深深地欣喜，他明白，在众多的门徒犹大是最聪明的，一直对于犹大极为器重，但却没有意识到，他居然真的能够理解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 他曾在那遍地尸体的战场之上，看着那些被鹰啄兽食的尸体想了很久，最终意识到，差异才是种种纷争的根源，没有了差异也就没有纷争，没有了纷争世界也就和平了。 让人类归于同一个信仰之下，这仅仅只是第一步。 他出生犹太教，自然理所当然的选择试图传播犹太教思想，然而他随即意识到，犹太教过度的封闭和保守、过度的学术化氛围严重限制了信仰的扩展，所以他选择去改造犹太教的教义。 但是，欣喜之余，又有一丝不安闪过…… 低下头，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朝他拜下的犹大，含那心中明白这丝不安源自哪里，犹大太聪明了，这并不是一个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可能会遥远到千年之后都无法完成。 他并不怀疑犹大对于自己的崇敬，只要他活着一天，犹大便始终都会对他忠诚不二，但当他死后，众门徒当中又有谁能够再约束他呢？当他死后，为了完成同一个信仰的大业，为了竭力的扩张，犹大又会将他亲手创建的教派带向何方呢？这个最初竭力试图倡导爱与宽恕的教派，最终会在犹大的手中变成什么样呢…… 心中，闪过一丝担忧。 但这丝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随即便有一个信众脚步匆匆的闯入到布道处，急切的喊道。 “约书亚啊！约翰他……” 当听完信众的陈述之后，含那不禁瞪大眼睛、张开嘴，脑海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黑…… “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是众多门徒惊慌急切的目光…… 约翰，他的那个表兄、教父，因为当面讥讽希律王而被关监，即将斩首！ 第四十七章 神之子约书亚 约翰的被捕并不奇怪，作为犹太教祭司当中坚定的犹太独立派成员，他的名字早已被希律王和总督彼拉多，这两个犹太王国境内最有实权的两人所盯上了。 希律王还好说，虽然出身尴尬，但这一代的希律王确确实实是有着犹太王室的血统，他的母亲就是前犹太王室的公主，对于这种犹太独立运动虽没有支持，但也没有太多打压，只要别直接在他面前说这种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过去了。而对于犹太总督而言就不是如此了，他此来本就是受了现任罗马帝国皇帝的旨意，打压犹太王国境内的独立派，从他进入犹太行省至今，所抓捕、杀害的犹太独立人士早已数不胜数。 而约翰又是硬脖子，死活不肯服软，犹太教内部也多的是愿意向彼拉多献媚的，于是在几方一次精心安排之下的陷害之下，这位颇为名望的祭司便锒铛下狱，不日就要被斩首。 对于此事，十二门徒内部也出现了巨大的意见分歧。 “施洗者约翰是我们发展必不可少的助力，为了主的国降临，我们必须将约翰救出来。” 以犹大为首、包括达太和西门以及雅各布的几人，都强烈建议通过劫狱的方式将约翰救出来，达太和西门都是强烈的奋锐党、俗称匕首党的成员，是犹太教内部最为激进的爱国主义团体，甚至是不惜通过暗杀的方式来试图复国，而雅各布则是约翰和含那的表兄弟，他当然不希望看见自己的表兄死去。 而犹大支持劫狱的看法则更加简单，他敏锐的察觉到了犹太教祭司内部的不和和分歧。 很显然，此刻在犹太教祭司内部，对于是否要放弃这么一位犹太独立派的祭司也存在巨大争议，又或者说是整个犹太教内部都早已形成了两股势力。一派选择支持犹太人独立，不希望罗马人来干涉自己的权力，另一派则畏惧罗马人的力量，认为应该先隐忍下来。 头脑冷静又聪敏的犹大，意识到这将是一个难逢的机遇，通过利用犹太教祭司内部的分歧，原本只是被视为犹太教内部一个不起眼小教派的教会将有机会乘机一跃而起，然后借助那些犹太教祭司们的力量，推上犹太王国的政治舞台。 主宰犹太王国的，从来都不是犹太王或者罗马总督，而是那些犹太教的祭司们，只要得到那些犹太教祭司们的支持，即使是成为犹太王也并非是一个梦想。 届时，他的主将能够借此成为犹太人的王，那天上的国，也将降临在地上。 但如彼得在内的几位门徒则觉得应该忍让为上，不宜在这个时候引起那些犹太教祭司和罗马官员的注意，还有几位门徒则是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建议等含那苏醒再决断。 几种意见不断交锋着，迟迟无法决断，而在昏迷了一天之后……含那苏醒。 苏醒之后的含那，沉默了许久，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去劫狱。” 这个意见完全出乎了犹大和几位门徒的预料，在他们看来，含那最重视和尊敬的人便莫过于是他这位表兄兼引路人了，但是，含那居然选择了放弃约翰的性命。 “我的主啊，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 犹大急红了眼，几乎是扑在含那的面前，急忙劝说道。他想不通，只要按照他的设想操作得当，教会将会膨胀到现在的百倍都不止，这么一个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含那则闭上了眼睛，不去听耳旁的犹大哀求，只是低声说道。 “教会不是犹太人的教会，而是整个世界的教会；天国也不是犹太人的天国，而是所有人类的天国。” 是啊，教会不是犹太人的教会，也不仅仅只是他含那的教会，而是众多因为相信他的话、相信他的许诺，而愿意追随他、信奉他的信众们的教会。 一个人形不成教会，一个人的想法只是独夫的想法。 他不能为了一个人而去让整个教会去冒这样的风险，卷入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政治漩涡当中，哪怕……那会因此而牺牲掉他的那位表兄和教父。 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听到了一个期许的声音。 “医生……” 那双望着他、充满渴望与期待的明亮眼睛。 所不同的是，当初的他为了一个人的愿望而选择软下心肠，不惜违逆自己对于神的信奉和虔诚。而如今的他却为了千百个人的愿望而选择硬下心肠，坐视一个自己最敬最爱的亲人因此而死。 回不了头了。 突然之间，含那心中生出了一份明悟，自从他选择这条道路之后，为了自己那个最初的目标，他却可能会因此而违背自己最初的初衷。 但是，已没有办法回头了。 他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医生，不是当初孑孑一人，此刻的他背负着千百位信众的期许，哪怕是为了他们，也只能咬牙走下去了…… 但伴随着他心中的想法，在他所没有意识到的地方…… 天上，骤然间响起了一声叹息，而在海底深处，却只有一个低沉的讥笑声响起。 “有趣啊，人类，你意图追逐至善至美的天国，却浑然不知善恶本就一体，若无恶，又哪里有善？这世上哪里有只有正面却没有反面的事物？” “因美生丑，因爱生怨，因义生不义，若无分别心，又哪里有善恶之分？你妄图追求至善至美的天国，却不知自己早已身处地狱当中。” 而黑影的脚下，在那海水和地壳的深处，那个沉睡当中的庞然大物却没有理会这些小事，只有更倾向于人类特质的黑暗之物和黑影才会有这种的感慨，而作为它们的本体，大蛇却懒得理会这些虫子的事情。 地壳深处，大蛇头上的巨大伤口已然渐渐愈合，只在额处留下了一个相比而言狭小的竖型伤疤，好似是它的第三只眼睛一般…… …… 许久之后，约翰的死讯传来。 那时，含那正带着自己的门徒在野外布道，身旁聚拢了数百位信众，闻听这个消息的含那怔怔着，这时，门徒对他说。 “主啊，食物不够了，我们这出来只带了五个饼和两条鱼，不如我让人去附近的村子买点吃的？” “你们自己安排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门徒还欲再问，却只见含那意志消沉的低下了头，心中不忍，便没有再问。 不多时，含那突然听到信众群中响起了阵阵欢呼和惊讶声，便抬起头去看。 “这便是我的主人所显示的神迹！仅用五饼二鱼便可变出这众多的食物，让你们饱餐一顿……” 信众群中，站在高处的犹大言辞慷慨激昂的说着，身旁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十几个篮子，里面装着足够上百人饱餐一顿的食物，而对于这些信众而言，他们很清楚含那和门徒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食物，那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食物又是哪里来的呢？这岂不是神迹吗？ 当时，便直接有几位虔诚的心中跪下，向天上的神喃喃祈祷了起来。 但是，深知犹大秉性的含那却明白，这一定是犹大早有安排的事情，或许是早在他们来这里之前便已经偷偷藏好了，以神迹来吸引信众的。 “犹大！” 含那口中随即呼唤着，尚在人群当中不断鼓吹着的犹大一听到含那的声音，随即连忙越过人群，拜伏在含那面前。 “主啊。” 抬起头，他望着含那的眼中满是狂热，就好像是自觉立了功的忠犬，正在主人面前得意的摇尾巴一般。 而看着犹大眼神当中的狂热与憧憬，含那沉默了许久，原本想说出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 …… 那一天夜里，含那让所有的门徒都在山下等待着，独自一人上到一座山峰之上，向着天上的神默默祈祷起来，谁也不知道那一天夜里，他究竟向天上的神祈祷了什么…… 几个月后，一个关于“神之子约书亚”的传说，逐渐在犹太王国境内传播起来，传说，他是神在人间的儿子，为了拯救世人而出现，是犹太教预言当中的救世主、弥赛亚…… 第四十八章 耶律撒冷 耶律撒冷，千年之前，大卫王征服了此处，将约柜安置在此处，而他的儿子所罗门王又在此建立了圣殿，千年之后，现任希律王的父亲大希律王则扩建了圣殿，使其成为了犹太王国最繁荣的首都。 而现在，又有一行人前来这座名城。 “哒……” 身下的驴子在路上走着，发出哒哒的细响，而骑在驴子上的含那则抬起头仰望面前的犹太人圣地、这座雄伟而富庶的王城，只不过在如今，这座曾经的犹太王国王城已然成为了罗马帝国在犹太行省的首府。 王城当中没有王，又如何称得上王城呢？ “主啊，这就是耶律撒冷吗……” 含那身旁，彼得望着面前的大城，瞠目结舌的说道。他本是渔夫出身，出身卑微，算是最早跟随含那的门徒，一直在乡间传道，又哪里见过如此雄伟的大城呢？ “确实是耶律撒冷。” 含那点了点头，他常年在犹太王国境内行医，也曾经来过耶律撒冷，倒也不觉得很震惊，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几位门徒，表情不一，或是惊讶或是咋舌，而犹大反而是几位门徒当中最快反应过来的。 “主啊，我们此行必能大有收获！” 他兴奋的对着面前的含那说道。 这一次它们之所以前来耶律撒冷，可以说也是不得不来，因为这是犹太教祭司们对于“神之子约书亚”的召见。此刻关于神之子约书亚的种种传说，早已在犹太王国境内传的沸沸扬扬，人们都说“犹太王”到来了。 犹太教当中，拯救世人的弥赛亚被视为是犹太王，大卫王是犹太王，以色列王也是犹太王，而现在，神之子约书亚也被抬上了犹太王的位置。 如今，这些掌握了权力的犹太教祭司们自然会试图看看这个“弥赛亚”究竟是何许人也，对他们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害。 在犹大看来，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虽然之前失去了施洗约翰的那个好机会，但果然主是受神庇护的，没多久就又送来了一个大好机会，而这一次含那也没有再拒绝，而是同意了犹大的建议。 但是，处于兴奋当中的犹大却没有注意到含那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笑意，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转过头，他看着面前的大城，心中明白，他这几年来的努力就看能不能通过这一关了。 这一年，含那……不，约书亚三十岁。 …… 辉煌的圣殿之内，面前是众多身披白袍的犹太教祭司，他们的年龄不一，但大多苍老，但就是这些行将老朽的人却是整个犹太行省真正的主人。 无论是希律王还是罗马总督，没有他们的支持就别想安稳的统治犹太王国，而此刻，这些苍老的老人则都注视着面前的约书亚，这个自称犹太王和神之子的人。 在这些人面前，十二门徒只能侍立在约书亚的身旁，而约书亚却表现的异常平静。 为首的犹太教老祭司长看着面前的约书亚，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说你是弥赛亚、神之子，谁可证明？谁能证明？你有何权柄？又是谁给你的权柄在这世上传道？” 虽然话不多，但开口就是诛心之言，年迈的老祭司直接就质疑起约书亚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没有给约书亚回旋的余地。 而在一旁的犹大闻言，却随即放下了心，他明白老祭司话里的意思，这些犹太教祭司其实根本不关心约书亚的身份，他们只想知道能否通过约书亚获得些好处，能否将其操纵在掌中。 接下来，只要约书亚稍微服个软，然后这些犹太教祭司们就能顺理成章的代替神，以神的祭司身份为约书亚证明其弥赛亚身份，这样一来，通过这些掌握了话语权的祭司们，约书亚的弥赛亚身份也就名正言顺了。 “主啊，你可千万要记得我们出发之前说好的啊。” 他心中暗自祈祷着。 在出发之前，他早已为约书亚预想到了这样的情况，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只要约书亚没忘，就能将这个美好的宗教故事演绎下去。 但是…… “你们的权柄又是从何而来？” 声音固然平静，但语锋当中却无比的凌厉，毫无退让之意。 面前的祭司们瞠目，身后的众门徒脸色煞白，犹大的脸上更是深深地惶恐。 不、不、不……主啊，千万别这么说，这么说就完了。 面前的老祭司长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怒意，却仍然压抑怒火的说道。 “我们的权柄自然是源自神。” “那我的权柄自然是源自我在天上的父。” ……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针锋相对的宗教辩驳，约书亚都一一给予了回应，多年的布道让他锻炼出了一副好口才，他才思敏捷，口若悬河，纵然是面对众多的指责也毫不示弱。 而最终，种种辩驳都回到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上…… “经上说，神将迦南赐予犹太人，将末日的救赎赐予我们，但我听过你的传言，你却并不这么认为。” 目光锐利的老祭司长，直视着面前的约书亚。 犹太人、天选之民，这是犹太教当中最重要的宗旨，几乎没有任何原则要大过这一点的了，但约书亚在传道的时候却从来不谈这个，而是宣扬所有人都有机会获得救赎。 对于约书亚过去所说的话，祭司长并不关心，他只关心约书亚在此时此地、在这众多犹太祭司的面前会如何回答，他的回答将会决定双方之间是敌是友。 某种意义上，这也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摊牌了。 如果约书亚不再谈论之前自己的那些理念，那约书亚所建立的教会，就依然还是犹太教的一个分支教派，就意味着仍然还要承认他们的权威。 然而，面对着面前众多锐利如箭的目光，约书亚只是平静的回答道。 “你们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饶恕你们的过犯；你们不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不饶恕你们的过犯。” “天国好像一个王要和他仆人算账。才算的时候，有人带了一个欠一千万第纳尔来。因为他没有什么偿还之物，主人吩咐把他和他妻子儿女，并一切所有的都卖了偿还。那仆人就俯伏拜他，说：‘主啊，宽容我，将来我都要还清。’那仆人的主人就动了慈心，把他释放了，并且免了他的债。” “那仆人出来，遇见他的一个同伴欠他十第纳尔，便揪着他，掐住他的喉咙，说：‘你把所欠的还我！’他的同伴就俯伏央求他说：‘宽容我吧！将来我必还清。’他不肯，竟去把他下在监里，等他还了所欠的债。” “众同伴看见他所作的事，就甚忧愁，去把这事都告诉了主人。于是，主人叫了他来，对他说：‘你这恶奴才！你央求我，我就把你所欠的都免了。你不应当怜恤你的同伴，像我怜恤你吗？’” “主人就大怒，把他交给掌刑的，等他还清了所欠的债。你们各人若不从心里饶恕你的弟兄，我的天父也要这样待你们了。” “……” 像往常的布道一样，约书亚依然毫不避讳的使用种种比喻，来解释自己所想要说的话。 但这样的言论一说出口，顿时，众祭司之间轰然响成一片。 身旁，犹大闻言，万念俱灰的闭上了眼睛。 “完了。” 这种言论的根本，本质上就是将进入天国的权力从神的手中夺走，不是依照神的意愿选择让谁进天国，而是根据人的行为选择让谁进天国，此言一出，犹太人神选之民的地位何在？ “异……异端……异端！” 一位犹太教祭司不禁伸出手，指着面前的约书亚，口中哆哆嗦嗦的说道。 然而，面对着面前众多敌意的视线，约书亚却不避不让，泰然自若的坦然受之。 第四十九章 殉道(今天第一更) （作者准备开始一阶段加速了，读者们，坐稳了。） 距离在圣殿内的对答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对于十二门徒而言却历历在目，仿佛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在圣殿之内，约书亚直接了当的否定了犹太教祭司的话，被激怒的犹太教祭司们视为异端赶出去。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犹太教祭司们的话直接导致了整座城市的躁动，原本一行人身上有着神之子的光环，但在那一天之后，犹太教祭司们直接称呼其为叛教者，之前的敬畏随之消失，种种不怀好意的人也纷纷找上门来，或是勒索、或是质疑、乃至是虔诚的犹太教信众上门辱骂，令十二门徒处理的焦头烂额。 但是对于这种局势，约书亚却始终不置可否，只是在自己独处的静室当中默默祈祷，仿佛在想着什么。 这一日，又是一群信奉巴力的人前来捣乱，结果亏的是犹大机敏，将其喝退了出去。 在这个时代，各种各样的信仰在中东汇聚，信奉不同宗教的人群在此争吵不休，甚至是为了信仰之间的不同而不惜发动战争，更有甚者，为了斩草除根更是将信奉不同宗教的族群直接夷平。 而巴力，则是中东这大大小小的宗教当中最为势大的一个，与基本只能困守以色列的犹太教不同，作为战争之神与太阳神，巴力的信徒在整个中东、乃至是埃及都广泛存在，两者之间的冲突源来已久，这次巴力的信徒眼见犹太教祭司不见庇护他们，便蠢蠢欲动，试图挑衅他们。 “真是……” 犹大望着离开的那些巴力信徒的背影，皱起眉来，他意识到，这耶律撒冷恐怕已不是久留之地。 但就在这时，一位门徒跑来对着他说了句话，犹大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 …… 静室之内，约书亚跪在自己的六芒星前，无声的祈祷着。 不大的密闭空间内没有过多的装饰，正如约书亚所极力倡导的，节俭、朴素，身旁只有几点烛光摇曳着。 烛光，六芒星，默默的祈祷。 数十年的洗礼，最终在约书亚的身上却好似没有任何变化，一如是幼年一般，诚挚，虔诚。 “轧……” 耳畔，一个并不大的声音响起，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面前的六芒星，明亮的眸子当中只有平静。 “主……” 身后，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犹大，你来了。” 没有回头，约书亚只是望着自己面前的六芒星缓缓道。 “嗯。” 没有回答身后人的话，约书亚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六芒星，恍惚间，那六芒星仿佛变幻成了无数的人和物，不知为何，那过去的记忆纷纷袭来，好似涨潮，又好似退潮，说不明白。 沉吟片刻之后，约书亚开口说道。 “犹大，众门徒当中属你最聪明，你告诉我，你觉得教会如今还缺什么？” “缺什么？” 有些愕然的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约书亚，犹大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约书亚为什么说起这个话题，但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我觉得……目前教会，还缺少一个足够大的布道所，不然总是在乡间布道也不是办法……也需要有自己的经济来源，可以尝试收取一定教友费之类的……至于其他的……” 身后，犹大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而约书亚也只是默不作声的听着。 这几年来，犹大一直掌管教会的财政，对于教会的各种花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毕竟，钱币是不会骗人的，种种的财政情况足够让犹大对于教会的现状有一个冷静而清醒的认识了。 目前的教会看似发展的快，几年时间来，信众不下数万人，但归根到底还是实力太过薄弱，最尴尬的就是堂堂教会居然连一个合适的传道所都没有，以至于约书亚和门徒都只能长期在野外、乡间布道。 并且伴随着教会的庞大，人员组织和各项花费也越来越大，仅仅依靠信众的捐献已经难以维持了，种种严峻的考验都压在犹大的肩上，令其夙夜难寐。 也正因为如此，犹大才如此迫切的渴望能够得到犹太教祭司们的支持，有了他们的支持，教会才能够继续走下去，实现那个“同一个信仰”的梦想。 而听着身后犹大的诉说，约书亚却沉默不语，当犹大终于把自己所想要说的都说完了之后，他才开口道。 “犹大，在我看来，这些都很重要，但教会目前最缺少的并不是这些。” “……？” 犹大的脸上面露惊愕，然后在他的面前，背对着犹大的约书亚，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目前的教会最缺少的……是一位能够引领信徒的殉道者。” 犹大睁大眼睛，愕然的看着，但是随即，他便隐约想到了什么，脸上变得有些复杂，最终还是毅然决然的露出了坚毅之色。 “主啊，若这是你的意愿……犹大愿意做这个殉道者。” 然而，约书亚却只是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不是你，是我。” …… 无论犹大如何竭力的劝说，最终也没能挽回约书亚的意志。 他是一个温和却内心方刚如铁的男子，他心中已然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挽回。 最终，犹大也只能沉默以对，朝着他俯身一拜，离开了这件静室，而从始至终约书亚都没有转过一次身，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这位门徒。 当门缝间泄露进来的那缕光亮消失了之后，约书亚睁开眼，眼神当中充满了深深地迷茫。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神之子约书亚，这几年来心中究竟是何等的茫然，无论如何在心中安慰自己，但他都始终心知肚明，他篡改了神的意志、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意志。 经上从不曾说神会拯救所有人，他却始终固执的说神会拯救所有人，经上只说杀人者亦被杀，但他却要说爱你的仇敌如同爱你的兄弟…… 他所说的种种，都不是犹太教经书上所说的，甚至也没有任何一本书上写过他说的话，因为这些话都是他自己说的、是他所期盼的世界。 人人相爱相助，虔诚、朴素，不要战争，也不要杀人，所有人都和平相处。 这便是这位曾经名为含那的医生心中所渴望的，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实在不愿再看到有人在他面前眼睁睁的死去。 然而，自幼的教育却让他因此备受煎熬…… “渎神者！” 在梦中，他不止千百次的梦到过这个场景，所有的人都鄙夷他、辱骂他，因为他欺骗了他们，他口中所说的都不是真实的。 那个曾经在梦中无限光明的神，此刻却异常恐怖，那愤怒的眼神，仿佛在对着他咆哮。 “凡人！你怎敢扭曲我的意志！” 白天，他向信众们述说着神的宽容和怜悯，为他们寻求心灵上的安宁感，但晚上，他自己却痛苦万分，是最不安宁的人，因为被夹在自己的恻隐之心与信仰之间的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现状。 神？ 人？ 究竟是顺从自己身为人类的恻隐之心，给予信众们以安慰，还是坚持自己的信仰，遵从神的旨意？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也正因为如此，感受到自己心灵趋近于崩溃的约书亚，最终选择让自己以殉道者的身份离世。 “至少……起码能够再帮助教会一点事吧。” 静室之内，点点烛光中，唯有一个跪在地上无声祈祷的人类和他面前的六芒星。 第五十章 三十个银币(今天第二更) 几天后，也就是逾越节的第一天，按照犹太教的惯例，信众们要在这一天聚餐庆祝神当年帮助犹太人逃离埃及，约书亚和十二门徒也不例外。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趁此机会犹大悄悄地去了一趟耶律撒冷的犹太圣殿，但除了早已知晓这一切的约书亚，谁也不知道他的离开，但约书亚并没有开口。 聚餐的时候到了，十三人围绕着一张桌子，作为教父，约书亚理所当然的坐在正中央，而十二门徒则依次排开。 就像是常人一样的饮食、饮酒，没有任何的金碧辉煌，也没有圣歌天乐，就连房间都稍显有些狭窄，但十三人依然共同吃着饼，共同向神所祈祷，共同洗手。 而在最后，按照犹太人的习惯，接下来应该共同唱歌，约定来年依旧共度逾越节了，但是约书亚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下来，环顾了四周，看着自己的众位门徒。 门徒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但约书亚看着自己面前的众人，只是笑着说道。 “很好……大家都很好啊。” 尚未等众位门徒明白，突然之间门外响起嘈杂声，一群祭司们带着自己的仆人闯了进来，一进来，眼看着面前正在聚餐的众人，便大声说道。 “约书亚！你的死期到了！” 说着，便有几名仆人上前欲将约书亚擒住，但众位门徒又哪里肯，当时便有性情暴躁的试图拔刀，但随即一个声音响起。 “不可！” 面对几名仆人的逮捕，约书亚非但毫无抗拒，反而是大声喝止了门徒的动作。 众位门徒愣住了，本能的停下了动作，随即几名仆人便乘机将约书亚带走，而即使是如此，约书亚也依然挣扎着回头看着面前的众位门徒，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动作。 …… 当约书亚被绑住了之后，没多久，首先是犹太教祭司长见了他，然后手中也不知怎的，便多出了一长串的羊皮卷，里面记录了约书亚在布道时所说的种种话，然后指责他为“虚妄之言的狂徒。” 对于祭司长所说的话，约书亚只是闭目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不过只是走个流程，毕竟他也是一个教派的教主，又岂能随意说杀就杀，自然要先找个借口，只是他主动把那个“借口”羊皮卷给了祭司长而已。 而也确实如此，没有什么废话，随即，祭司们便将他押解到了城中的犹太行省总督彼拉多的面前。 按照罗马帝国的习惯，基本都是以尊重地方王国的风俗习惯为主，所以在逾越节这一天，帝国会依照当地的要求释放一个囚犯。 而当约书亚前来的时候，这里已然有一个囚犯，而当看着那个囚犯的时候，就连约书亚也不免惊讶。 “利伯？” 在他面前的，俨然正是曾经那个被他救治过父亲和自身、后来又因为反抗彼拉多而被迫沦落为强盗的利伯。只不过如今，他早已多出了另外一个名字。 巴拉巴。 一个在犹太王国境内，因为其坚定的犹太独立行动而极为有名的强盗。 而看着面前的约书亚，利伯、或者说是巴拉巴的脸上也是瞠目结舌。 “你怎么会……” 而在堂上，彼拉多看着面前的众多犹太祭司，和身上多是伤口、狼狈不堪的约书亚，不禁皱眉。 他素来和犹太人不和，但和犹太祭司们的关系反而不错，毕竟他也需要犹太祭司们的帮助来管理犹太行省，而犹太祭司们也需要讨好他来维护自己的权力，双方可谓互惠互利。 “此人是谁。” 他开口说道。 “这是一个满口虚妄胡言，自称神之子、犹太王的渎神者。” 一个犹太祭司抢先说道。 而彼拉多看了看面前的犹太祭司和约书亚，随即便明白了，这显然是犹太祭司们试图借他之手解决掉一个不被他们喜欢的人。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转头看着面前的祭司们道。 “今天是逾越节的第一天，我看，你们就趁早决定要放谁吧，省的再问。” 犹太祭司长看了看大殿内，便指着那唯一的犯人利伯说道。 “那就放他吧。” 利伯的眼中露出了惊喜，但随即又看着面前的约书亚，他不知道约书亚因为什么被关起来，但还是急切的说道。 “不！你们还是放了他吧。” 但约书亚却只是摇了摇头道，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利伯道。 “放了他，就抓我吧。” 而彼拉多也懒得理会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对着犹太祭司们随意的挥了挥手道。 “那就交给你们自己处理吧。” …… 因为波乱而一塌糊涂的居所之内，犹大茫然的站着，他听着身旁的众多门徒仿佛在说些什么，自己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浑浑噩噩的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榻之上，沉默了许久。 良久之后，他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三十个银币……三十个银币。” 那嘶哑的声音当中带着深深地不甘。 他咬紧下唇，咬出血来，最终在房间当中搜出了一根绳子，打了个结，然后吊在房梁之上。 搬来凳子，踩上去，将自己脖子对准那绳圈。 那一天，约书亚向犹大说出了他的计划，对于一个信仰来说，一个能够被铭记的楷模是极为重要的，正如犹太教中的摩西一般，教会想要发展就免不得要有人牺牲，与其让别人牺牲，不如自己牺牲。 犹大很明白，他的主并没有对自己说出自己的全部理由，但当他无意间从反光的镜子当中看到主那疲倦憔悴的面容时，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不同于约书亚所想的，犹大很了解自己所相信的这个主，远比约书亚想的还要了解，更了解始终困扰约书亚的那个困惑。 从始至终，他都根本不信什么神之子、弥赛亚、末日拯救之类的话，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曾相信过任何神灵和宗教，对于一个欺骗为生的人而言，他对一切都充满了怀疑。 但是……当他看到那个人布道的场景时，他却被震撼到了，究竟是何种的毅力和耐心，才能让一个如此不惜口舌的去劝说那些根本毫无油水的民夫？愿意去医治那么多的乡下人？ 他不曾信过神，即使天上真的有神他也不会去信仰他，因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神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凭什么值得让他去信？ 然后，他也并非真的谁也不信。 至少……他真的愿意去相信那个成天念叨爱、宽恕、仁慈的家伙所说的话，相信他口中所说的天国、他所说的救赎，因为在他最困惑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家伙真的愿意去帮助他，丝毫没有顾及过他的种种恶名。 “……” 伴随着脚下一声轻响，悬空的身体令脖子承受了极大的压迫，连呼吸都做不到，没多久，眼前便已然天昏地暗，大脑意识逐渐模糊，只有一个模糊的画面隐约回想。 在众多的病患当中，那个好似神灵一样笼罩在光当中、无比温柔的人，正在耐心的试图救助着自己面前的病人…… 松开的手心当中，三十个银币滚落在地上。 “主啊，你就是我心中的神啊……” 第五十一章 十字架(第三更) 满是砂石的野外。 头上戴着由荆棘随意编制成的花冠，赤裸的脚踩着足以割伤肌肤的砂石，眼睛当中满是血丝。因为在昨天夜里便祈祷了整整一夜，已经一日一夜没有休息过的约书亚已是筋疲力尽，却还要狼狈的被罗马士兵所押着，像是即将待宰的羔羊一般。 头上的荆棘冠上满是没有挑除的尖刺，令他头上鲜血淋漓，而赤裸的脚在寒风当中，踩在砂石之上，则令他的脚逐渐的开始失去意识。 如今正是初春，冬季的寒冷尚未完全散去，寒风刺骨，令人瑟瑟发抖，更别说是此刻仅有一件破烂单衣的约书亚了。 正如那个强行给他戴上荆棘冠的罗马士兵，戏谑般说的一样。 “犹太王啊，这就是你的王冠了。” 这些罗马士兵并不信犹太教，更不相信什么弥赛亚、救世主，只是肆意的嘲笑着面前这个自称犹太王的男人。 但他却没有反驳，而是对着那个罗马士兵认真的说道。 “是的，接下来，我便要登上我的王座了……” 然而，他的话只是引来了更多的嘲笑与讥讽声。 “噗通……” 终于，又冷又饿又累又渴的约书亚还是坚持不住，僵硬的脚失去了直觉，随即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但耳畔却随即响起了一个叱骂声。 “别给我装死，现在就是给你死刑的时候了！” 说着，身旁的两位罗马士兵便一左一右硬生生将他托起，借助这股力道，约书亚抬起头…… 面前的空地上，赫然摆着几个木质的十字架，上面暗褐色的血迹证明已经有不少人死在这上面了，而此刻，也已经有两个人被钉在十字架上，不时的发出呻吟声。 约书亚的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 “这就是我的王座了啊。” 随即，几名罗马士兵协力将约书亚绑在十字架上，准备让其受刑。 但罗马帝国时期的十字架，其过程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将犯人绑在十字架上，而是先将犯人的双手各自绑在两侧，然后将也双脚绑在一起。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步，只是为了防止犯人在接下来因为剧痛而挣脱掉。 当成功把犯人绑好之后，就会由士兵在凡人的手腕处，用一根大铁钉将其生生钉入其中，让其钉入十字架当中。而由于十字架的下端还有一个可供犯人站立的木板，所以在将双手钉完之后，便会再用一根大铁钉，直接将犯人的两根脚掌一同钉穿，将其固定在木板上。 如此，三根大铁钉便成功的将犯人彻底钉死，令其挣脱不了。 而凡人虽然痛苦，但由于三处伤口都不是致命伤，所以又累又痛的犯人往往会在十字架哀嚎惨叫许久，甚至是持续一天一夜，最终因为力竭和流血而死。 当第一颗大铁钉生生钉入自己的手腕处时，那简单粗暴、直接伤及骨头的力量令约书亚忍不住痛声叫了起来。 “啊！！！” 因为剧烈的疼痛，他不由的张大了嘴，嘶嘶的吸着气，颗颗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过于剧烈的疼痛让他本能的试图挣脱，但手上的绳子却将他死死绑住，让他挣脱不开。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咚！” 罗马士兵猛力的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锤子，试图将大铁钉生生钉入约书亚的手腕当中，仅仅一次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成功，自然需要多几次能够彻底将钉子钉死。 但是，这也导致了约书亚手腕处的血肉，再一次被硬生生的强行撕裂开，粗糙的大铁钉每一次在约书亚手腕处前进，都会令其承受难以承受的痛苦。 “啊！！！” 痛苦的挣扎着，这个被门徒们视为心中信仰的男人，此刻却因为过于疼痛而忍不住哭泣起来。 他不是神之子，只是一个人类，只是一个曾经名叫含那的医生、一个试图在信众中传播爱与宽恕的犹太人。既然是人，自然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因为痛而哭泣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他的声音不正常的颤抖着，哽咽着，一波波的痛感如同滔天洪水般从手腕处袭来，令他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但是，每一次的痛苦，他都会在自己的心中一遍遍的拼命向自己诉说着。 “为了教会……” 他已经累了，夹杂在神与人之间的彷徨，令他已然濒临崩溃。 和自己日夜难以入眠的痛苦来说，此刻在肉体上的痛苦，仿佛都显得不算什么。 他死死地咬着牙，拼命的在心中说着，因为他真的生怕自己倘若现在松懈下来，他便会忍不住向面前的罗马士兵求饶。 “咚！” 铁钉再一次向他的手腕当中深入，再次撕裂了他的血肉，那痛感是如此的真实，远比他心中那些坚定还要冰冷无数倍，但他依然苦苦坚持着。 “为了教会……” 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竭力说服着自己，坚持下去。 他真的很珍惜自己所创建出来的教会，那么多的信众都愿意听从他的教导，愿意听取他的理想，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他所梦想的那个世界，那个和平美好的世界，真的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愿望，而是有很多的人都这么期盼着。 但他已然无力再走下去了，他真的很累了，但倘若他的死能够再给教会以一些帮助，能够作为一个前驱者，让教会更加成功的成长起来…… 那他的死也就有价值了。 “如果我的死，能够给教会以一些帮助的话……” 他咬紧牙，心中想着。 终于，铁钉插入了十字架当中，也贯穿了约书亚的手臂，而此刻的约书亚却已经疼的头上满是冷汗，脸色发白。 “左手的钉子已经钉好了，现在就是右手的钉子了。” 而就在这时，约书亚耳畔响起了下方的罗马士兵交谈，才意识到这令他宛如隔世一般的痛苦，其实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之后还有一只手和双脚要被钉上…… 他真的能够坚持住吗？ 约书亚不知道，但他愿意为此竭力去做到。 …… 朗努基斯从未见过面前的这种场景，在他的多次行刑当中，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群，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他见过硬骨头的铁汉，始终一声不吭，哪怕是手脚被钉穿也不肯叫一下；也见过软骨头的懦夫，尚未受刑就哭着喊着要求饶，但面前的这个人却完全不同。 他看起来并不强壮，反而有些瘦弱。不是什么铁打的硬汉，被钉子钉穿手脚也一样会痛的不禁大叫，甚至是会有些软弱的哭泣起来。但他也不是什么懦夫，因为纵然是再怎么受刑，他也始终咬牙坚持着，从来没有向他们这些罗马士兵求饶过一次，从来没有说过恳求他们轻一些用力之类的话。 在那个有些瘦弱的男人躯体当中，仿佛充斥着一种无形的意志。 明明已然支离破碎，看起来随时都会崩溃，却始终都在某种坚韧的力量作用之下凝聚在一起，他并非是不可被击败的，但却仿佛无论何种波涛都无法将他真正打垮…… “这究竟是什么人啊。” 这名年轻的罗马士兵瞠目结舌的喃喃着。 第五十二章 恶魔的低语(第四更) （我敢加速更新，你们敢订阅投票吗？） 冰冷的手脚，已然因为失血而失去了直觉，就连贯穿手脚的疼痛感都快要感受不到了，而眼前的影像也逐渐变的模糊起来，大脑开始昏昏沉沉。 “呼……” 口中无意识的喘着气，脑海当中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想法，没有痛感，也没有其他念头，就连最初的冷和累都快感觉不到了，反而隐约有种安宁感。 始终困扰在自己心中的纠结，仿佛也已经明晰了起来…… 莫名的试图想笑，但本应该是嘴唇的地方都好像快要失去感觉了一样，脸上只有冰冷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笑了出来。 但就在这时，耳畔仿佛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嗯？心中终于决定了吗。” 那个低沉的声音当中毫无起伏，也没有任何感情，冰冷一片。 曾经，他以为那个声音是来阻止他的，但最终，这个低语反而是在不断的帮助他，帮助他将教会发展的更为壮大。 伴随着那个声音，原本模糊的视线当中也多出了一个清晰的影像…… 逐渐布满视线当中的黑暗迷雾当中，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能隐约在那黑暗的深处，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扭曲生物在不断地变幻着自己的形体。 那个扭曲的形体，不知为何却让约书亚感到了一种令人战栗与恐惧的美丽。 那是何种的美丽…… 非是男人，非是女人；非是小孩，非是老人；非是善人，非是恶人；非是无知的野兽，非是有识的智者…… 是众生，亦非众生…… 恰如夜幕降临时，那将群星和月亮都隐藏起来的深沉黑暗，何等的壮丽。 而此刻，那个过于美丽的无形生物则仿佛正在黑暗当中看着自己，自己的所有五官都只能感受到那股彻入骨髓的冰冷与压迫感，好似是正注视着无底的深渊，随时都会被其所吞噬。 但是，看着那个令人感到莫名恐惧与颤栗的身影，约书亚反而心生一种莫名的安宁感，不知何时，原本失去知觉的喉咙仿佛能够再度说话了一样。 “我已经明白了……我已做出了我的选择。” 张开口，声音不再凝滞，丝毫没有任何濒死之人的意思，但此刻的约书亚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在我所信奉的神与怜悯的人之间……” 约书亚抬起头，四周都是黑暗，恍惚之间，他仿佛再度回到了那个梦境当中……那个梦境当中，他的身旁也一样到处都是黑暗，只有一个六芒星陪伴在身边。 曾经的他，只有神陪伴在身边，但如今……他已不再孤独。 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许久不曾出现过的轻松笑容。 “如果说，神的意志便是只有犹太人能够被拯救，全人类却得不到救赎，那这个神我宁可不要。如果说信奉神的代价就是抛弃人，那我宁可选择抛弃神。” 轻松的话语当中，带着深深地释怀。 他并不是为神而死的，而是为了自己所建立的教会而死的。 “有趣的凡人啊。” 黑暗当中响起了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当中充满了莫名令人颤栗的魔性魅力，然而约书亚却没有意识到，那笑声当中也带着些许的讥讽。 “人类，你很爱你所创立起来的教会，对吗。” 恶魔的低语在约书亚的耳畔响起。 “自然，教会是我所创建的，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世上人类都归于同一种信仰之下，从此亲如兄弟，再无争端。” 约书亚的脸上带着笑容，就仿佛是谈起自己最珍爱的孩子一般。毫无疑问，这个曾经名叫含那的医生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将自己理想当中的世界融入到教会当中，并期待着自己理想实现的那一天。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恶魔的肆意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亲如兄弟？再无争端？” “可怜的人类啊，你却不知在这世上，所有试图在人间建立天堂的，无不令其变成了地狱。” 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地狱，因为地球就是天使口中的地狱。 人间即是地狱。 说着，一只手从黑暗当中伸出，点在了约书亚的额头之上，随即，无数的画面在约书亚的面前闪现…… 在他死后，他的门徒和信众以他的名义在中东传道，最终，那位“石头”彼得意识到，在交锋激烈的中东传道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于是，众多的门徒们便北上前往安纳托利亚，越过半岛，进入希腊，翻过高山，进入到了罗马，扩散到了罗马帝国境内的各个地方，将他的教义传遍了整个罗马帝国。 这个被视为犹太教分支的基督教，从一开始就有许多不同于犹太教的地方，众多的宗教都有轻视女性的地方，甚至是不准女性信仰。但倡导爱与宽恕的基督教从一开始就欢迎女性信众的加入。众多富庶家庭的夫人和小姐们并不崇尚什么战神、神王，反而对于忍耐、宽恕的基督教颇有好感，因而选择了信奉基督教，成为了基督教最强有力的支柱。 但基督教的另一个特点却更为有利，在那个传教往往都汇聚在城市内的年代，基督教却因为约书亚最初在乡间传教的经历，常常有传教士前往乡村，最终将整个乡村都发展成了信众的结果。 大量的乡村信奉了基督教，火种……就这么从农村慢慢扩散开。 当罗马帝国皇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早已为时晚矣，众多的乡村、众多的市民，甚至就连军队当中都广泛信仰起了这位基督，已然威胁到了皇权统治。 无论是多少位罗马皇帝严令禁止，甚至是到了见基督徒就杀的地位，都无法阻挡其宗教的蔓延。罗马皇帝能够杀百人、杀千人、杀万人，但他杀的尽整个帝国境内所有的乡村人吗？ 最终，就连罗马皇帝也终于低下了头，信奉了基督，将基督教封为国教……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约书亚的眼中几乎满是泪水，激动不已，但他却没有意识到……黑暗当中，恶魔嘴角的狰狞笑容。 随即，众多的未来画面在约书亚的面前显现，并终于停滞在了某一个画面上…… 高举着十字旗帜，众多身穿链甲、皮甲的骑士，众多的持矛军士，森严而冰冷的兵锋划破天际，随军的牧师狂热的宣扬着圣地的荣光。 “东方！东方！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兄弟们啊，夺回我们的圣地！” 头戴三重冠冕的教皇，慷慨激昂的发表着自己的演说。 众多的农民、落魄贵族、雇佣兵、朝圣者们……无数狂热的信众，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武器，朝着那经典当中所说的“遍地流满了奶与蜜”的圣地前去。 十字军，汇聚了整个基督教世界力量的远征，自西向东，一路杀到异教徒人头滚滚，杀到圣地耶律撒冷城内血流成河，而他们的口中却都齐齐欢呼着同一个名字。 “以约书亚（耶稣）之名！”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而看着这一幕，这个年轻的医生眼前却只觉得天昏地暗，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耳畔却唯有恶魔的低沉笑声。 “约书亚啊，弥赛亚啊！听吧！看吧！他们正在以你的名义大肆杀人、抢掠、行淫、争斗啊！” 猎巫审判、什一税、赎罪卷…… 处处都是基督的信众，处处都口诵约书亚之名，却处处不见约书亚所期许的那个世界。 君王信奉基督，却用他的民意镇压平民，声称是约书亚授予他的权力；教皇信奉基督，却只用信众大肆揽财，自己处处都是情妇私生子，却口口声声说为神保守纯洁。 杀人的时候，他们说“以约书亚的名义！” 征税的时候，他们说“以约书亚的名义！” 发动战争的时候，他们说“以约书亚的名义！” 但是…… “我从没有让你们这样做……” 约书亚的瞳孔当中，逐渐涣散，他心中的那个理想世界已然毁灭，有的，只有深深地懊悔与自责。 而耳畔，却只有恶魔的低沉笑声。 “凡人啊，你的教义救不了他们，你的所作所为，反而不过是形成了一个更加庞大的权力团体，增长了我的信众而已。” …… 在朗努基斯的面前，那个异常独特的瘦弱男人最终却看着面前的天空，脸上只有茫然与无助。 恍惚间，朗努基斯隐约感觉到，原本始终充斥在他体内的那种无形力量、那种可以被击败、却无法被打倒的坚韧力量…… 已然破碎。 第五十三章 神的创造者(第一更) （读者们，起点币的储备还足够吗。） 约书亚死了，那个曾经作为医生救过众多病人、曾经作为教主向信众布道的男人还是死去了。 在他被钉在十字架上半天之后，在远远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短时间内他便死去了，仿佛体内某种始终坚持着它活下去的东西被抽离了一般，以至于那个名叫朗努基斯的罗马士兵还试图用手中的枪扎向他的心脏，以查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在他死前，他仰起头，对着天空绝望的说道。 “神啊，为何抛弃我……” 已然意识不清的他为何会说这句话，谁也说不明白，门徒们不明白，士兵们也不明白。为何说神抛弃了他？又为何绝望？谁也说不清楚。 人们唯一能够确认的是，约书亚死了，确凿无疑的死了。 …… 天界，一个灵魂从人间向上飘去，那许许多多的天使都看着那个灵魂。 月球天、水星天、金星天、太阳天、火星天、木星天……这个灵魂都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一直向上，仿佛是在追溯着什么，最终，跨越了那一百二十亿四千六百万里的遥远距离，那个灵魂终于抵达到了那天界之天。 在那所有的星辰和日月之上，那璀璨耀眼的水晶天、整个宇宙原动力的核心肃穆的俯瞰着身下的天与地，千年不变，万年不变。 那个渺小的灵魂进入到至纯至洁的神殿之内，充满白焰的神殿之内，能够焚烧一切不洁事物，而在那神座之上则只有一团永远笼罩在光明的事物。 灵魂在神殿之内环绕了三圈，一如是在彷徨，久久不愿落下，随即神殿当中一声叹息响起。 “哎……” 伴随着叹息，从那光明当中伸出了一只手，那灵魂便如飘落的树叶一般，摇曳着落在了那足可承托宇宙的手心当中。 而直到这时，灵魂才显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一个灰色、黯淡、充满哀伤与哭泣的渺小灵魂，在它的身上遍布数不清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粉碎开，那深深地绝望与悔恨缠绕在它的身上。 无声的看着自己手心的灵魂，仅仅只是看着，仿佛都能够感受到其脆弱与哀伤。 它在哭泣。 何其丑陋啊，在这个灵魂的身上充斥着种种的负面情绪，但又何其的可怜啊，它并非是在为自己哭泣，而是为那些相信自己的信众而哭泣。 它许诺信众以诺言，许诺那些质朴的心中们以一个理想世界，但最终它却欺骗了它们，因为那个理想世界根本无法存在。 可悲，可悲，那个梦想当中的世界竟是如此的丑陋。 它抛弃了神，选择了相信人，但最终，取代了神的位置的人却也抛弃了它。 “哎……” 神再度叹息。 小心翼翼、宛如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一般，那曾经托着整个宇宙的双手随即轻轻弥合，将这个灵魂庇护在自己的掌心，掌心当中唯有些许的哭泣哽咽声。 “撒旦，你知道吗，当看着他时，我才终于意识到我为何诞生。” 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响起。 而在海底的神庙当中，坐在冰冷王座的黑影缓缓睁开眼。 声音虽小，但这一百二十亿四千六百万里的距离对于两位而言却不足挂齿，正如面对面交谈一般。 “我讲个故事吧，在某个时间当中，有一个命运多舛的民族，他们曾经被其他的大帝国所奴役，被迫逃离了自己的故土，遭受过滔天的洪水，最终在沿海的某处定居下来。” 那个低沉而平静的声音缓缓诉说着。 “它们不明白，它们为什么如此的多难，为什么要遭受这如此之多的战火和洪水、乃至是地震，甚至还要被驱逐。它们也曾经试图反抗过，但在那浩瀚的天地伟力面前，人类的力量竟是如此的渺小，以至于根本无力抵抗……” “最终，它们跪了下来，朝着冥冥之间的那个无形意志叩拜，向这个喜怒无常的大自然屈服，认为自己所遭受到的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为何会有兵灾？” “因为这是神的安排。” “为何会有洪水？” “因为这是神的安排。” “为何会有死亡和灾难？” “因为这是神的安排……” “无力抵抗命运的人类啊、匍匐在大自然力量面前的人类啊……它们只能选择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位喜怒无常的‘神’在主导着这一切。” “‘顺从吧、顺从吧，跪在天地的面前，跪在神的面前，乞求神的怜悯吧，’它们当中的智者只能如是的安慰自己的同胞。” 低沉的声音，随即沉默了下来。 而闻听着神口中所说的，那海底深处的黑影瞳孔当中却只有冰冷，只是冷笑着。 “渺小的人类啊，软弱的人类啊……总是如此的怯懦，唯有团结在一切才能让他们感到些许的安心，然而这安心，亦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影而已。” “虫子……虫子就是虫子，无聊至极。” 黑影虽然曾经也是人类，但它却从未把自己当做人类看待过，它早在许久以前便抛弃了自己的人类特质，对于人类嗤之以鼻，不知爱亦不知恐惧的怪物根本不会理会这些。 然而，在那天界之天当中，神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但在那之后，在这个民族当中却出现了一个人，他对于这种情况感到了不满，他不认为人必须顺从喜怒无常的天地，而是应当顺从自己内心当中的道德，并率领自己的弟子们在王国境内大声疾呼着。” “他说了许许多多，乃至是完全与教派相背离，被斥为异端。因为他认为：天上的神不值得敬畏，心中的神才值得敬畏。” “于是，在他之后，圣经旧约当中那个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毁灭人类、毁灭国家的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圣经新约当中的仁慈神灵，因为，这就是那个年轻人心中所愿意相信的神。” “最终，他以自己的神取代了自己祖先所信奉的神，扭曲了神意……” 说着，神轻轻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手掌心当中那个脆弱的灵魂仍在哭泣着，深深地哀伤与绝望笼罩在它的身旁。 凝视着自己手掌心的灵魂，从未有过表情的神，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 神笑了。 “正是因为你的想法，才有了我啊。” “我的创造者，约书亚。” 第五十四章 那尚未发生的世界末日(第二更) “我为何诞生在这个世上，当看着他时，我才真正明了。” 看着自己掌心当中的灵魂，神静静地说着。 神有不可思议之力，有无法形容的伟力，这种力量足以让它在看到面前的这个灵魂之时，便明了曾经一度被某个存在有意遮掩的真相。 抬起头，目光跨越了无数的时空，一直抵达到了某个静止时间当中…… 那个永恒的水晶天宫殿当中，那位笼罩在无尽光明当中，不曾前往过去未来任何一个时空的全知全能者，在祂的身上笼罩着光明，但那光明却太过宏伟，宏伟到空洞、冷漠、死寂。 无善无恶，俯瞰万事万物，就好像是宇宙一样。 宇宙并不会在意谁的存在与否，任何的事物，在宇宙面前都微不足道。你善，宇宙不会奖励你，你恶，宇宙也不会处罚你，它遵循着某种亘古不变的秩序，永恒的运转着。 你信奉它，亦或者不信奉它，都没有意义，因为它根本不会介意。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而这一点，当这位全知全能者剥离掉了自身仅有的那一点渺小异样之后，就完全彰显了出来。 过去与现在，两个目光对视在一起。 它与祂，相似却又不相似。 神身上有着那个年轻人所期盼的善念，因为那个年轻人愿意相信神是善良的、公正的。而全知全能者却完全无所谓善恶，祂正如年轻人的祖先所信奉的一般，是主宰宇宙万物、命运的绝对神灵，喜怒无常，无善无恶，冷漠而冰冷。 “于你而言，我便是一点残渣而已，对吗。” 望着面前的全知全能者，神轻轻地说着。 然而，对面的全知全能者却没有回答。 于祂面前，时间无意义，空间无意义，善恶无意义，强弱无意义，数量无意义，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全能、无所不能。 一念之间便可创造无数全知全能者，一念之间又可毁灭无数全知全能者，因为人类眼中的逻辑本就是祂所创造出来的工具，约束不到。 神，大蛇，于它看来都只是凡物而已。 人类相信神是善良的，但那又与祂何干？不过是人类的妄想而已。 然而，正因为其全能、无不能，所以，“能”够做到善，也是祂众多“能”当中的之一而已，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这个宇宙，以彰显其众多“能”当中的一“能”。 然而，正因为其全能、无不能，所以，“能”够做到不善，也是祂众多“能”当中的之一而已，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这个宇宙，以彰显其众多“能”当中的一“能”。 …… 无穷无尽的“能”，最终令年轻人的神在这个宇宙得以诞生。 正如年轻人心中的那个神一般，神是善良的，神是爱人的，神是不做恶事的，神是不说谎的……但也正因为如此，神做不到“不善”，神做不到“不爱人”，神做不到“说谎”…… 它是神，却并非是全知全能的神，全知全能者没有局限，它却有局限。 而这个神，便只是全知全能者褪下的一点残渣而已。 何等的奇迹，何等的不可思议，一个年轻人的理想和期盼，却最终真的在这个世界当中成为了真实。 神已知晓这一点，也正因为如此，它也终于看到了那个被全知全能者所遮掩的未来…… 那是在无比遥远的未来。 在那个时间尽头，原始而野蛮的怪物终于支配了人类，支配了世界，无数的人类选择了追随自己的欲望，跪伏在怪物的脚下。权势者不相信谦卑，对于庶民傲慢高矜；富贵者不相信诚实，宁可选择欺骗伎俩来获取财富；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乌托邦世界。 狂啸的怪物终于赢得了棋盘的最终胜利，全知全能者应允了自己的赌约，释放怪物以自由。 那时……神的末日也终于到来，那个怪物的力量已然在漫长的岁月当中膨胀到了极限，神的力量却衰弱到了极限，吞吐天地的大蛇掀翻了自己背上的世界，世上的万国万城都随之崩坠，所有的人类都将迎来最后一日。 世界末日已然到来。 那曾经欺骗过亚当夏娃的古蛇终于脱困，它昂起头，威风凛凛势不可挡，张开大口，便将整个七重天界连同神都吞入腹中…… …… 神沉默着，毫无疑问，这就是未来。 而海底深处，坐在冰冷王座上的黑影却只是嗤笑着，再度陷入到了沉睡当中。 “无聊至极。” 它对于神与全知全能者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那种东西太过无聊，它只考虑如何填饱自己的饥饿欲望，除此之外，一切都毫无意义。 过去与现在的交际随即关闭。 无善无恶的全知全能者并没有理会神，纵然那是未来的祂，但对于祂而言，时空根本毫无意义，未来的自己在祂面前也仅仅只是一个凡物而已。 而看着自己手心的灵魂，神则轻声说道。 “安心睡吧。” 随即，手心当中的灵魂便沉沉睡去。 毫无疑问，约书亚没能帮助神赢得胜利，这场自世界诞生之初便在持续的棋局，并不是一个凡人所能影响的。 然而，神并没有认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弥赛亚，它所缔造出来的完美造物，始终都是它最锋利的剑。 它的面前，仿佛又一次的浮现出了种种的画面…… 莉莉丝背弃了神，背弃了不老不死、永恒幸福的伊甸园，选择追逐自己的自由，她那一刻究竟在想什么？ 亚当和夏娃选择了摘取智慧果，虽然是被蛊惑，但在那一刻，他们望着智慧果的眼神当中，那懵懂的好奇又是什么呢？ 挪亚诅咒那神，将神视为毁灭世界的恶神，那时，究竟是什么力量促使这个渺小的人类竟敢质疑伟大的神？ 无数的画面当中在神的面前，那无数的英雄、王者，皆竭尽全力的动力又究竟是什么呢？ 纵然是面对洪水与地震，这些不如虎狼强壮、不如飞鸟有翅膀的渺小生物，纵然一次次的被摧毁家园，却也始终会一次次的重建家园。 毫无疑问，如路西法所嗤之以鼻的一样，它们是软弱的，不够坚强，不够强大，还会哭泣，是极度脆弱的生命。但是，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充斥在它们身上，让它们不管怎么被击败，都会再度重新站起来。 这种东西，莉莉斯有，亚当夏娃有，挪亚有，约书亚身上，唯独大蛇和神没有…… 那又究竟是什么？ …… 低下头，目光洞穿了那一百二十亿四千六百万里的距离，直接注视着海底神庙当中的黑影。 “撒旦啊，梅塔特隆似乎并没有告诉你弥赛亚的本质啊……” 说着，恍然之间，神的半身莫名变幻起来…… 弥赛亚，这被视为完美的造物，并非是固定的形体，某种意义上它只是一个空壳而已，用于承载世上人类的愿望与期盼，这世上所有人类的期盼与理想便是弥赛亚。 既然人类的理想能够引发如此的奇迹，令神都因而诞生出来，那又有什么理由不能相信人类能够缔造新的奇迹呢？ “我为造物主。” 神的半身如是说着。 “我为救世主。” 神的半身如是说着。 神即是弥赛亚。 第五十五章 被抹除的名字(第三更) “很奇妙的是，如果没有那个妇人看见耶稣复活的那一幕，耶稣可能就不会被蒙上一层充满神性的光环，基督教可能也仅仅只是犹太教的一个分支，很快就和其他教派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而不是后来从犹太教当中独立出去，成为了后来传遍整个世界的世界宗教……” ——《影响世界的那些瞬间》 …… 就在钉在十字架上的约书亚，被门徒们从十字架救下后，悲痛的门徒们选择埋葬约书亚，但是没多久，突然有一个欣喜若狂的妇人前来。 “神啊，我见到约书亚复活了……” 在这个妇人的口述当中，她和几人在城外的墓地前怀念约书亚时，突然浑身发光的约书亚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并让她去告诉自己的门徒，说他将会庇护自己的门徒，让信仰传遍大地。 而此刻因为约书亚的死去而有些茫然的众门徒，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既然这几个妇人一口咬定约书亚真的复活了，那就可以将其作为神迹而宣扬。 但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这几个妇人在之后的某天，在某处汇聚了起来。 “这样一来，犹大生前的命令……我们也就能够完成了。” 几个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抹泪。 谁也不知道，就在进入耶律撒冷的这些天，她们被犹大所感召，秘密信奉了约书亚的教义。而就在前些天，她们便被犹大下达了一条也是唯一命令。 心思缜密的犹大，早已预料到了约书亚死后可能发生的事情，直接推波助澜，让约书亚的身上蒙上更多的神性光环。 在这个不允许超凡力量显现的世界，复活又谈何容易？但是，如果只是说服几个妇人就再容易不过了。 …… 很多年后，罗马，皇帝寝宫内。 “啊！” 伴随着皇帝的惊醒叫声，紫色丝绸构成的寝宫之内，年过中年的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在床上坐起身，他的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一只手抚着自己的头，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寝室外，嘈杂的脚步响起时，那是皇帝的侍从和近卫们。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胆敢直接擅闯其中，门外只有响起了一个急切的声音，而听着那个声音，皇帝只是随意的说道。 “没事，罗穆那斯，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你退下吧。” 门外的人唯唯诺诺的退下，但那依稀的火光证明他们并没有走远，依然在随时等候着皇帝的召唤。 没有在意这些，君士坦丁只是抚着自己的头，皱紧眉头。 在梦中，他仿佛看见云层之上有人在对着自己微笑，但是又看不真切，只是隐约能够看到那仿佛身后鸟类羽翼一样的洁白事物。 “这是什么？” 君士坦丁对于宗教并不是很热衷，但他的母亲和妻子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所以隐约觉得这仿佛和她们所信奉的宗教有关，他叫来了自己的学术顾问，他的学术顾问在仔细的听取了他的梦境之后，连连惊叹道。 “陛下，这就是那些基督徒们口中所说的天使啊。” 基督教…… 皇帝沉思了起来。 这是一个已然在罗马帝国到了禁无可禁的宗教，信奉它的信徒数不胜数，从两百五十年前的尼禄时代开始，罗马帝国就一直极力压制这些基督徒的增长，他的前几任皇帝就是极力的反基督教者，但也一直无可奈何。 这些信徒就像是杀不完一样，杀再多都无法阻挡有更多的人信奉它，以至于到了现在，就连罗马帝国皇帝的母亲和妻子都是基督徒，对于基督教的禁令几乎成了一纸空谈。 这究竟昭示着什么呢？ 皇帝有些迷茫了。 …… 又几年后，在一场规模空前的会议上，众多的基督教学者们汇聚于此，就连罗马皇帝都只能是居于末席。 尼西亚会议，这是罗马帝国自从发布《米兰敕令》，承认基督教为国教之后，首次依靠皇帝的权威召集了帝国境内几乎所有有名望的主教，让这些主教们汇聚于此，商讨基督教当中的种种分歧。 距离约书亚，也就是希腊语当中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九十五年，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初在帝国境内不断扩散开的基督教徒们，根据其布道的地区和当地风俗习惯的不同，其教义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不同，甚至是达到了几乎针锋相对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君士坦丁才召集了帝国境内三百多名主教以及众多的学者，以解决基督教在传播当中所造成的种种差异。 在会议的最初，许多的神学问题还是在这些主教学者的共同商议当中得到了解决，逐渐修正了许许多多的不同之处。但最终，简单的问题被解决，留下的那些问题自然是困难重重，而当某个无可回避的最核心问题之后，这一点矛盾就彻底爆发了出来。 “耶稣是子，神是父，身份有别，岂可一概而论。” 阿里乌忍不住对着自己面前的主教愤怒咆哮道。 “神与弥赛亚皆是一体，耶稣正是神的显化，道成肉身，自然毫无分别。” 而在他的面前，名叫亚大纳西的主教固执的反驳道。 两位主教都是基督教内部声名卓著的巨头，都是管理一方教会、数十上百万信众的大主教，而两人此刻的争吵也是基督教内部始终没能解决的问题。 “耶稣究竟是人，是神。” 对于非基督徒而言，这自然是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但对于信奉基督的信众而言，这就是最严肃不过的问题，因为这个直接决定了许多根本性的问题。 而以两方为首，直接导致了整个会议形成了两个庞大的派系，两种针锋相对的观点几乎成为了整个会议上的焦点，就连坐在一旁听的罗马皇帝也无法调和双方的矛盾。 辩论持续了很久，最终，亚大纳西的支持者们所认为的“三位一体”占据了上风。 随即，皇帝君士坦丁直接以自己的皇帝权威，宣布三位一体是唯一的正统，除此之外的言论都是异端，在刀锋和经卷的逼迫下，不甘的阿里乌也只能无奈接受。 …… 又不知多久之后。 “导师！导师！我有一个大发现……” 满是书的修道院内，兴奋的年轻学徒几乎是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导师的面前，然后举起自己手中陈腐古老的羊皮卷。 年迈的老修士正握着自己手中的十字架，喃喃的祈祷着，看着面前的年轻学徒，他不禁疑惑道。 “怎么了？” 看着面前的年轻学徒，年迈的老修士微笑着说道。 “刚刚，我在尘封的经典深处，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被夹在砖缝当中的羊皮卷，然后我看了看，结果……里面居然有一个重大发现！” 然后，年轻的学徒努力平复呼吸，然后神秘兮兮的对着面前的老修士说道。 “这个羊皮卷当中……记录了很多主生前的事情，里面提到，主其实有一个名字……” “叫做含那。” 老修士苍老的眼睛怔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大。 然后，他接过了学徒手中的羊皮卷，稍微一靠近，便是扑面而来的陈腐气息，令人反胃，几乎让人难以想象这究竟是如何保存下来的。但是老修士却没有在意，而是急切的翻开，几乎是鼻子贴着、一字一句的看着里面内容。 最终，他张大了嘴，拿着羊皮卷的手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失魂落魄。 很显然，这个羊皮卷当中所记录的东西对他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然后，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帕克，你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或者说这个东西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考修士低下头，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小学徒，帕克则单纯的回答道。 “没有啊。” 老修士脸上的笑容越发开心了起来，抚摸着帕克的头，连声说道。 “好、好……时间也不早了，准备用餐了。” “嗯！” 帕克兴奋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过身去……而在他的身后，则是手中高高举起木棒、面目狰狞的老修士。 “嘭！” 地上，血从那小小的身体当中渗出，被疯狂重击到不自然扭曲的手脚，凝固的眼睛当中仿佛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俯瞰着面前的幼小尸体，那个平生没有做过恶事、甚至都没骗过人的虔诚老修士，此刻却眼中布满了血丝，手中握着沾血的木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随即，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却浑然没有在意，喃喃的说道。 “耶稣是神，不是人……耶稣怎么会是人……它怎么会是人……对，这一定是魔鬼来蛊惑我的，一定不是圣门徒留下的手稿……” 老修士点燃了火堆，将那个令他恐惧的羊皮卷丢进火堆当中，而看着那逐渐被焚毁的手稿，他开心的大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在他的脖颈处，那十字架上沾染了血迹的人则在摇曳的火光当中闪烁，似是在哭泣…… 第五十六章 英法百年战争(第一更) （前两天爆更，真是让我昨天累的睡了好久，今天继续三更！） 欧罗巴大陆之上，战事从未消失过，最终，那个曾经君临整个欧洲、将地中海都变成帝国内湖的帝国还是土崩瓦解，因为……蛮族到来了。 东欧大草原之上，那个被称作“阿提拉”的匈人，率领着自己的部族与罗马帝国多次交锋，最终撕下了衰弱帝国最后一层面纱，在他之后，罗马帝国的西部彻底崩溃。北方的日耳曼人曾经作为罗马帝国的雇佣军，而现在，这些大量涌入帝国内部的北方人则成为了帝国毁灭的罪魁祸首，他们数次劫掠罗马，令帝国最初的发源地惨被蹂躏。 然而，这些占据了西欧的蛮族还是接受了罗马帝国的官职，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西欧在名义上还是属于帝国的领土…… 查理曼，这个继承了自己父亲法兰克王国的君主，最终在罗马教皇的加冕之下成为了基督教的皇帝，他曾经一度试图向东方的东罗马皇帝请求，按照罗马帝国东西两侧各有一位皇帝的习俗加冕为西罗马皇帝，为此，他愿意放弃攻陷意大利的南部，止步于罗马。 但东罗马皇帝却只是允诺了他皇帝的名头，对于西罗马皇帝之位却只字不提，这令这位雄才大略的法兰克皇帝勃然大怒。 查理曼活着的时候，他一度有机会让整个欧洲都永远形成同一个帝国，但尚未等他将这件事情完成，他便去世了…… 当查理曼死后，他的子孙们却共同继承了他的庞大帝国，在喋喋不休的争夺当中将他的帝国一分为三份，东法兰克王国、中法兰克王国、西法兰克王国，这便是后来法国、德国、意大利与众多细碎小国的原型。 …… 王国兴盛又衰落，仅仅不过几代，查理曼的后裔们便失去了王位。在法国，最后的一位查理曼后裔、法国国王路易五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曾经君临整个欧洲的加洛林王朝就此绝嗣。 法国的贵族们为了争夺王位，最终一致决定让声名不错的巴黎伯爵雨果·卡佩成为法兰西的国王，因为他的实力弱小，无法威胁到这些实力强大的诸侯，祖上也有一位加洛林王室公主，符合王室继承的要求。 因为实力弱小，除了自己所在的巴黎几乎谁都影响不了，以至于当时人戏称巴黎为“法兰西岛”，称法国国王为法兰西岛伯爵，因为法国国王只能困守在这个“岛”上却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这位本不起眼的巴黎伯爵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小心行事，在各个大诸侯之间长袖善舞，几代国王的隐忍最终换取了扬眉吐气的一天，成为了真正的法国国王。但尴尬的是，卡佩王朝也遇到了曾经困扰加洛林王朝的问题…… 绝嗣。 1328年，法国王室的卡佩国王查理四世去世，老国王去世，自然要选择新国王，但问题是查理四世并没有任何男性后代，卡佩宗室因而绝嗣。 而查理四世的父亲腓力三世则有过三个儿子，查理四世是最小的，但查理四世的两个哥哥却都已早死。腓力三世除了三个儿子就只有一个女儿，而他的女儿伊莎贝拉则是英格兰的王后，现在的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的母亲。 因此，作为腓力三世的外孙，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宣布自己有权继承法兰西王国的王位。 然而，法国贵族并不喜欢这个英格兰人，便选择了查理四世的堂兄腓力六世作为法国国王。愤怒的爱德华三世为此恼怒不已，最终，几次交涉无果之后，英法两国之间开始了世界上最漫长的一场战争…… 英法百年战争由此拉开。 …… 1419年2月。 洛林地区的栋雷米村，平心而论，这里并不算是纯粹的法国地盘，因为神圣罗马帝国也对于此地保留有宣称，两个欧陆之上最强大的大帝国都曾经为了洛林地区的主权而反复大战过几次。最终，勉强以法国的胜利暂时告终，但任何人都知道，神罗皇帝从来不会放弃这块地区，始终对此虎视眈眈。 不过对于出生在这里的让娜来说，她并不认为自己和那个来自卢森堡的西吉斯蒙德皇帝有关，因为在洛林地区，大多数人都说法语，语言之间的相同，让大多数洛林人都自认法兰西人而不是德意志人。 让娜·阿克，她的父亲是个当地的小乡绅，有五十多英亩土地，如果再往上追溯，她的祖辈甚至还做过法国国王的税务官，收取当地的税收，可无论如何，她终究也只是个乡下小姑娘罢了。 对于一个乡下小姑娘而言，外出玩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不代表现在也是玩耍的时候。 山丘后，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正趴在山丘后，小心隐蔽着自己的身影，他们的视线当中，则是正在小道上纵马驰骋的英格兰士兵。 那些不足十几人的英格兰士兵们，身穿皮甲或厚皮甲、以及种种制式杂乱的铁甲，正一边攀谈着，一边排成小队前进。 这是一些英格兰的小部队，或是被派遣进行侦查任务、或是劫掠任务，但对于这两个孩子而言，他们自然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他们只知道…… “英格兰的小偷。” 小男孩看着那些士兵，面露嫌恶，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些英格兰人每次来都只会不断的抢掠他们的东西，让他对于这些英格兰人无比的反感。 但身旁的小女孩反而要更加冷静一点，轻声的对身旁小男孩说道。 “贝尔纳，快回村子里报告消息。” 她本是和自己的玩伴出来玩耍的，却不想偶然遇上了这些英格兰士兵，她心里明白，若是让这些英格兰士兵去了村子，只怕又要抢夺东西了。 “那你呢？” 小男孩担忧的看着她。 “我在这里盯着，快去啊。” 扭头看着身旁的男孩，小女孩急切的说道。再没有什么废话，身旁的小男孩随即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退下，随即往回跑。 …… 然而，最终小女孩还是看着自己面前熟悉的村子，在自己的面前被熊熊大火烧成灰烬。 纵然小男孩依照自己对于道路的熟悉，抢在英格兰人面前赶回村庄，告诉了这个消息，但农民们还是只来得及带走重要的东西，而这些无法带走的，由木头和枯草搭建起来的房屋，还是难免被英格兰人临走前的一把火给烧了。 可以想象，这一次的冬天，又有很多人会难熬了…… 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熊熊大火，小女孩颓然的跪下，望着头顶的天空，双手扣在胸前，喃喃的祈祷着。 “主啊，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这些啊……” 但她却没有意识到，伴随着她的声音……在天界之天上，一双眼睛因而睁开。 神低下头，看着凡间，它的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 而在海底神庙当中，冰冷的王座之上，沉睡百年的怪物再度苏醒。 眼帘抬起，露出那森冷漠然的竖立蛇瞳。 “又是一次吗？” 看着自己尖锐的指尖，低沉而从容的声音在神庙当中响起。 无形的威势从怪物的身旁缓缓蔓延开，很奇怪，望着那个缥缈的黑影，明明让人感到一股深深地冰冷与恐惧，让人仅仅只是看一眼就喘不过气来，但当你不知不觉的心中生出了敬畏与膜拜感之后，再看那深沉的黑暗，却莫名的给人以一种温暖感……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心中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所填满了一样，深深地满足与幸福感生出，让人丝毫不想违背它的话，只想顺从。 毕竟，那是何等的美丽啊。 暴戾，冷漠，冰冷王座之上的存在，正如同俯瞰万物的神灵一样，美的令人窒息。 在这数千年间，之间交锋无数次，其交锋的痕迹甚至刻印在了历史当中，形成了众多的传说。 如同那位不列颠的亚瑟王，在这个世界她被神所选中，以女性的面目出现，甚至是一路踏破罗马，威震欧洲，但终究还是在恶魔的推动下死在剑栏。又如同是那位查理曼，又或是阿提拉…… 众多的君主和英雄，都成为了交锋的棋子，人类夹在其中，不断的在光明与黑暗当中变动。 而这一次…… “嗯？圣女吗？有趣，就看看你究竟打算如何操纵这个凡人的命运吧……” 古老的神庙当中，低沉的笑声越来越大。 第五十七章 我看，这法兰西是药丸啊(第二更) （可能很晚第三更，还是不要等了，明天补偿更新吧。） 1429年1月，法国，希农城堡。 圣诞节刚过，新年刚到来，但在希农城堡内却毫无喜庆气氛，反而是一片愁云惨淡，无论是侍者还是来往的贵族们，纵然是强颜欢笑也难免忧虑之色。 前线战报早在几天前便已经传来，解救奥尔良的援军未能成功，不得不溃败下来。 这个消息对于此刻岌岌可危的法国宫廷而言可谓是绝望到了极点，纵然王太子查理努力试图缓解大众的压力，也是无济于事，是啊，对于现在的法兰西而言，这已然是处于覆灭的危机当中。 自从百年战争开始以来，经历了十几年前的阿库金战役大败，整个法国就彻底丧失了锐气，面对英军是一败再败。如今法国的北部和西南部都被英格兰人所占领，东南部则被勃艮第人所占领，两方南北夹击之下，法兰西已然丧失了三分之二还多的领土，仅有的这布道三分之一的领土也是岌岌可危。 若非法兰西军队拼命将北方的英格兰拦在卢瓦尔河边，借助奥尔良城固守防御，恐怕整个法兰西都不复存在。 但也正因为如此，奥尔良的被围才如此重要，一旦奥尔良失陷整个法兰西就彻底无险可守，英格兰军队便可以直接挥师南下，将这仅存的法兰西领土都彻底吞并…… 如此境地，如果非要类比宛如宋朝一般，北方被金朝攻破，宋人被一路逼退到长江以南，而南方的越南等国却又乘机和金人勾结侵吞南方诸地，最终宋朝君臣不得不困守在金陵，依照仅有的一点领土苟延残喘。 但某种意义上，王太子查理的形势甚至比这个还要悲惨…… 因为，其他的统治者，起码都还是正统国王、皇帝。 但现在，他那个根本不喜欢他的母亲甚至在公开说，他不是自己父亲的孩子，不配做国王，贵族们对此议论纷纷，他的王室血统甚至受到了严重的质疑。 …… 城堡的主室当中，王太子查理的眼眶当中满是血丝，听到援救失败后，他昨天一整晚都没能睡着，但纵然一副倦容他也不得不坚持站出来。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大臣，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布鲁诺，你告诉我，现在我们还有多少钱。” 面前的布鲁诺和身旁的几位大臣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好，最终还是犹豫不决的说道。 “王太子殿下，现在……现在我们……还有不到一万三千法郎。” 说道数字时，这位大臣不由的拉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忐忑不安。 听到这个数字，查理沉默了，没有说话。 一万三千法郎意味着什么？对于单独的家庭而言这其实都是很大的一笔巨款了。 两三个法郎就能买一瓶上好的葡萄酒，十几个法郎就能买一头负重的矮脚马，一百法郎足够买一匹好马，许多贵族的侍从一个月也不过收入两三个法郎，普通的工人甚至可能一个月都赚不到一个法郎。 但对于一场战争而言，这又意味着什么？ 什么都不是！ 士兵的铠甲需要钱维修、战马也需要上号的口粮、保暖的衣物、军粮、士兵工资开销…… 方方面面都需要钱，随便打一次仗，之后就要花费至少上万法郎来补充物资，如果损失大的话，可能十万法郎都填不满这个窟窿。 不到一万法郎，意味着查理此刻甚至都难以再发动一次稍微大一点的战争，他已经没钱打仗了。 何其荒缪，曾经拥有五百多万人口、年税收就不下数百万法郎的法国，这个欧洲大陆之上最富裕的国家，如今竟然会为了钱而困窘不已。 良久之后，一个声音在布鲁诺的耳畔响起。 “布鲁诺，你可以试着向那些商人沟通一下，向他们出售一些我的土地，比如说我在丹利的那块领地，看看能不能再换一些钱来。” 在此情况下，这位王太子也不得不选择向商人出卖土地，来换取战争的资金，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殿下……” 布鲁诺踌躇的声音响起，仿佛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自己面前的这位王太子解释一般，最终还是咬牙说道。 “丹利的那块领土，上周你就已经卖给丹利斯顿的商人们了。” 在他的对面，声音再度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那就卖掉穆兰的那块庄园。” “上上周，那些卢森堡的商人买走了。” “欧塞尔呢。” “两个月前……” “布尔日的那些土地，那总应该还……” 对面的年轻声音仿佛因为布鲁诺的话而有些愤怒，他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但尚未等他说完，便已经有一个声音低声说道。 “殿下……” 那个声音当中带着些许不忍。 沉默。 年轻的声音没有再说话，虽然在他面前的大臣只是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但他也能够明白对方尚未说出口的是什么。 手死死地握紧，最终却还是颓然的坐下，他的身上弥漫着茫然的气息。 外敌已经入侵，战事一败再败，贵族们躁动不安，就连自己是不是国王的孩子都不确定，王位的继承权受到了质疑，而在这个危机时刻，国库却又已经空空荡荡…… 种种的坏消息接踵而至，从来没有消停过，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被这些坏消息所包围。 平心而论，查理是个很努力的统治者。和他的那个患有精神病的父亲不同，他很聪明，也异常的节俭，拼命的精打细算，节约资金以试图获取胜利的机会，左支右挡了许久，一直苦苦支撑到了现在，所有认识他的贵族都对他的才能感叹不已。 但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法国连连战败的事实。 距离自己的父亲查理六世去世已经过去了七年，但这位王太子甚至都还迟迟没能加冕，没能正式成为国王，这个世上还有比这更坏的局面吗？ 查理不知道，但至少他不认为还有了。 此刻，似乎只有奇迹才可能让这个国家延续下来，但这个奇迹可能存在吗？ 查理怔怔的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一如是他的心情。 留给法兰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年，查理二十六岁。 …… 法国，沃库勒尔，王太子的据点。 身穿铠甲的罗贝尔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眉头皱起，不满的说道。 “你怎么又来了？这不是你们这些女人应该来的地方。” 而在这位驻军指挥官的面前，像男孩子一样穿着打扮的年轻姑娘并没有急着反驳，在她的身上有着远远超乎同龄人的沉着冷静，她只是朝着自己面前的驻军指挥官微微鞠躬。 抬起头，那端庄安静的脸上毫无惧容，明亮的眼神当中充斥着某种光彩。 第五十八章 洛林的圣女(第三更) 1429年2月25日，希农城堡内。 希农城堡，这是位于卢瓦尔河后方的城堡，地势险要，亨利二世就移居于此，后来将其建设成了一座难以攻克的要塞。时值英法战争期间，王太子便一直居住在这里，从这座城堡内下达种种命令。 某种意义上，这座城堡俨然已经是整个法兰西的政治中枢，虽然……整个法兰西都已是岌岌可危。 距离希农不过数十里的地方就是奥尔良，也是英法两国此刻角力的最前线，此刻的法国，可以说完全就是在靠卢瓦尔河与奥尔良城所构建起来的防线苦苦支撑，作为法国实际中枢的希农却距离最前线不足百里，实在是法国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 奥尔良一旦失守，卢瓦尔河便再也守不住，英格兰军队直接渡过卢瓦尔河，南北夹击之下，法国就将再无任何机会。而那个年仅八岁的英国国王亨利六世也将入主法国，同时拥有英国与法国两顶王冠，届时也将一跃成为整个欧陆之上最有权力的君主。 所以，就算希农距离前线不过数十里又如何？此刻的法国又能退到哪里去？四处皆敌、连连败仗，早已是退无可退。 而在这一天的希农城堡内，难得的响起了歌舞声。众多的贵族男女在这里受邀参加宴会，小丑、魔术师、乐手，并不盛大但却也足够完整。 “哦……” 男女之间的嬉笑声和惊呼声不时响起，但作为宴会的主人，王太子查理却并不开心，他仍然在想着前线的战事。 奥尔良已经被围困了四个月，没有粮食补给，更没有外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奥尔良就会沦陷，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令查理心中焦虑不已，就算面前就是美食和歌舞伴奏，也难以下咽。 一旁的大臣注意到了他的复杂情绪，便对着面前的王太子说道。 “殿下，您为何不用膳食？” 查理则摇了摇道，叹息着。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吃得下东西。” 面前的大臣看着面前沮丧的王太子，便悄悄吩咐侍卫们终止宴会，让王太子安静一会儿。 而他身旁的王太子查理则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食物发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窘迫到了极点的王太子。 他的父亲是个精神病，更是因为那次阿库金战役的失败令整个王国损失了将近一半的贵族，被迫同意在自己死后将王位继承给英国国王亨利五世。英法百年战争原本在亨利五世的时候就已经分出了结果，但谁想到两位国王却会几乎同时去世，这让法国贵族们找到了借口，拒不承认现在的英国国王亨利六世的国王权力。 而那个并不喜欢他的母亲伊莎博，更是公然宣称他并不是查理六世的亲生孩子，而是她与情夫生下的，虽然查理直接矢口否认，声称他的母亲是被英国人胁迫说的，但真相如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作为王太子，他更是负债累累。 西西里王后、王室掌玺大臣、甚至他的厨师都是他的债主，众多的商人更是向他借了大量的高利贷，就连他吃的鱼都是布尔当地的教士们所养的池鱼，所以，那些教士们也理所当然的是他的债主，他待在希农城堡当中又何尝没有躲债的意思呢…… 无论怎么看，这个国家都仿佛已经没有希望了，以至于查理的心中突然之间都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或许……我退隐会更好呢？” 放弃这个与生俱来的王位，会不会更好呢？ 他是法国的王太子，但也是安茹伯爵，在英国和法国都有大量的姻亲，就算放弃王位，他的那些姻亲也能保他周全。哪怕亨利六世真的敢不顾贵族们的反对，非要斩草除根，他大不了躲回自己的安茹领地当中就是了。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查理的心中蠢蠢欲动，但就在这时…… …… “洛林的圣女？” 瞠目结舌的听着信使的话，查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看向了身旁的大臣，眼神的困惑只有大臣能够明白，但大臣看着王太子的眼神，则直接了当的说。 “这不是我的安排的。” 在洛林地区有一个流传了很久的预言，“一个女人将毁灭法兰西王国，另一个女人将振兴法兰西王国”。 对于王太子的廷臣们而言，第一个女人就是王太子的母亲，她是个大麻烦，而第二个女人却无人知道。为了利用这个预言，王太子炮制过几个洛林圣女，以期望能够鼓舞大众士气，但没有一个管用的…… 所以，当听说又来了一个洛林圣女的时候，王太子几乎以为这又是大臣搞的事情。 “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王太子随即问起信使，然后信使不敢怠慢，详细的说了起来。 “那是一个来自洛林地区栋雷米村的平民少女，她声称自己从十三岁起就聆听了天主的声音，天主命令她来帮助王太子登上法国王位……现在，那个少女就在城堡外，随时等候殿下的召见。” 详细的问过了信使之后，王太子沉思了起来，这个洛林圣女不同于他之前所炮制过的几个洛林圣女，她的名声此刻已经伴随着她大胆而勇敢的行为，逐渐开始传遍了所经过的地区。 但是，王太子还在犹豫，他不知道这位自称聆听天主声音的少女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许……” 他的心中闪过了一丝令他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两天之后，王太子的顾问们反复讨论了好几次，对于是否要接见这个少女意见分歧很大，有人怀疑她是刺客，还有的人觉得时局如此，就算接见也无妨。 但最终，这个犹豫不决的王太子还是咬牙，力排众议，直接拍案决定。 “不管是真是假，若是连个女人都不敢见，我还做什么王太子。” 然而，王太子也不是完全那么鲁莽，在城堡内，他对着自己面前的廷臣说道。 “不过，为了防止她是刺客，也为了试探她的真假，我决定做一个小小测试……” …… 于是，在城堡外等候了两天之后，那个来自洛林、自称受到了天启的少女终于得以进入到城堡之内。 “进入吧。” 始终把守着城堡门口的守卫，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身披罩袍的女性，确认没有带武器之后，随即说道。 罩袍内的女人点了点头，随即掀开自己头顶用于御寒的兜帽，露出了满头的金发和一双明亮的眸子，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大开的城堡内部，少女随即迈步走进了这城堡当中。 第五十九章 与王太子的见面(第一更) “……” 城堡之内有着多条曲折的石头楼梯，这些楼梯的存在都是为了能够防止外敌入侵时，最大限度的妨碍敌人前进，但在此刻，却只有一个年轻少女在前方侍者的指引下，一步步朝着那城堡最核心走去。 纵然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磨难，但当少女真的即将接近到那位未来的法国国王时，还是忍不住两手握紧，心噗通噗通的跳动，距离冬季刚过不久，但她却已经感到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激动、紧张、不安……以及些许的虚幻与不真切。 …… 自从十三岁那年，她的耳畔便逐渐的能够听到一些声音，那些低语仿佛在对着她说什么，但始终都听的不真切，只是隐约的能够听到“王太子”、“使命”、“复国”之类的话。 直到前几年，她才终于仿佛理解那些声音所催促的，它们想“让她去帮助王太子恢复国家。” “可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乡下姑娘，不会骑马也不会打仗，我又能做些什么？” 这个乡下小姑娘迷茫的说着，但耳畔的声音却没有回答她。 良久之后，她终于决定去履行自己的使命，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虔诚，又或许是年轻的冲动热情，让她试图看看这个世界的广阔，不甘心仅仅只是在小乡村当中终老。 于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她独自一人偷偷跑到了村庄旁的沃库勒尔据点，一个在英法之间游走的法国据点，当地的指挥官叫做罗贝尔?德?博德里库尔，一个手握兵权却不太想干涉英法之间战争的贵族。 对于罗贝尔而言，这场战争的胜负只是决定了法国的国王是谁，他是贵族，有着自己的封地、臣民、军队，谁是法国国王其实都不重要。而当他知道有一个小姑娘居然声称自己将要拯救法国之后，他不禁哈哈大笑。 “狠狠给她几个耳光，带她回他父亲那里。” 那个领主如是吩咐自己的士兵道，而被迫再度回到家中的小姑娘，也不得不面对自己家乡人的取笑，他们指着那个小姑娘说。 “看啊，那个女人将振兴法兰西和王室。” 那段时期是让娜心中最无助的时刻，没有人理解自己，她正如过去一样，牧羊、锄草、纺织，做一切乡下女人该做的事情。她的父母甚至为她安排了一件婚约，只是让娜抵死不从，而其他时候唯一能够陪伴自己的便只有那些偶尔响起的声音。 “去王太子那里，令他加冕为王，以天国之王的名义。” 那些低语如是说着，但它们却从来没有教让娜如何做，只是不断的催促着她。 半年之后，那个曾经失败过的小姑娘，这一次说服了两名家乡的青年，在他们的陪同之下再度来到了沃库勒尔据点。 “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次，指挥官只是皱眉，却没有直接赶她走，上一次的失败令让娜已经不再那么冲动，经过半年的思考她已经做了相当多的准备，面对罗贝尔，她不慌不忙的说道。 “以天主的名义，我将帮助王太子加冕为王，在完成这些大事以后，我将结婚并生下三个孩子，第一个将成为教宗，第二个是皇帝，第三个是国王。” 让娜口中的教宗、皇帝、国王，其实是经典当中的寓言，意指王权、教权与和平，然而，面前的罗贝尔却并没有听懂让娜的话。 罗贝尔随即回答：“既然他们将来都是大人物，我很想和你生一个儿子然后我就会身价百倍了” “不，高贵的罗贝尔，神会促成这件事。” 让娜固执的说道。 最终，让娜说服了罗贝尔，或者说至少他将信将疑，派遣了六个士兵护送他，在跨越了英国人的地盘之后，经过十几天的行程将让娜护送到了希农。 而现在，她终于要见到王太子了，自幼在自己耳畔响起的声音所诉说的使命，终于能够实现了。 在旁人所不曾意识到的情况下，让娜握紧了自己的手，嘴唇无声的祈祷着。 …… “轧……” 在一堵木质的大门前，两个侍者共同用力，缓缓推开了这扇沉重的大门，而在大门之后的，则是众多衣冠楚楚的廷臣与贵族们，他们分列成两排，露出了中间的一条通道，而通道的尽头则是那个坐在首座之上的王太子。 那是个鼻梁笔直、身姿高挑的成年男性，身披红袍，头顶戴着一顶圆帽，将头发都遮掩在其中。 看着面前的那个王太子，让娜的心中随即萌生出了一种欣喜，但随即她的耳畔便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是他。” 她愣住了，随之环顾四周，在那众多的贵族与廷臣之间，所有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无不低头致敬，最终，她在人群的远方锁定了一个人。 躲藏在人群当中，看起来并不是很高、甚至是有些矮小的男子，看着那个男人，让娜随即意识到那就是她的国王。 她激动地走过去，对着那个男人跪下，低头闭目，双手则握紧，然后说道。 “终于找到了你了，我的王啊。” “嗡……” 随即，贵族和廷臣当中响起了阵阵惊呼和议论声，而望着自己面前的贞德，面前的男子也只能是讪笑了起来，而首座之上的“王太子”也走了下来，对着男人恭敬的说道。 “殿下，看来她确实是真的。” …… 几刻钟之前。 “之后，我会和你们其中的一人交换身份，以避免她是刺客，也是为了试探她究竟是真是假。” 面对众多的廷臣和贵族，王太子说道。 …… 在这个小小的试探之后，王太子和让娜进入到了城堡的密室当中开始交谈了起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之间说了很久，长达一两个小时。以至于后来的英吉利剧作家莎士比亚，还在自己的戏剧《亨利六世》当中不乏恶意的揣测道。 “他听取这女人的报告一直听到她贴肉的衣服里去了，否则怎么会把谈话的时间拉得这么长。” 然而，当两人从密室当中出来之后，查理环视着自己面前所有贵族与廷臣说道。 “几天之后，她将以我的名义，率领我的军队前往奥尔良。” 第六十章 前往奥尔良(第二更) 不过，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神学家们可不会这么轻易同意，在任命让娜为统帅之前，众多的神学家和学者们纷纷要求验证让娜的身份，并对于让娜进行了一系列的询问。 首先，王太子的岳母约兰德证实了让娜的贞洁，她确实是未经人事的纯洁处子。然后，神学家们再对于让娜所说的话，提出了一系列的质疑。例如让娜是在何时何地听到何种的声音，语言当中不乏种种陷阱，只要让娜没有回答对，这些神学家和牧师们就可以将让娜定义为信奉巫术的异端、女巫。 询问一直长达三个星期，最终神学家们认为没什么可问的了，便告诉王太子查理，他们认为既然是圣神让这个乡下姑娘解围奥尔良，那又何妨让她一试。 而与此同时，王太子查理也没有闲着，他倾尽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资产，令铁匠为贞德打造了一具合身的铠甲，又缝制了一面绣有基督和鸢尾花的旗帜，又重新组建了一支部队，准备出征奥尔良。 于是在4月初，在王太子查理的支持之下，身穿铠甲的让娜骑在马上，手中高举着鸢尾花的旗帜，率领着自己身后一支数百人的部队离开了希农…… 是的，只有七八百人。虽然其中不乏一些装备良好的骑兵和全身盔甲的步兵，也算的上是一只精锐部队，但终究只有七八百人，人数少的可怜。 但是，这也已经是王太子所能想方设法拼凑出的全部部队了，此刻他已然是山穷水尽，资金几乎消耗空了。若是这一次失败了，他连回自己安茹伯爵领的能力都没了。 而站在城头，复杂的看着渐渐远去的那支部队，查理恍惚之间回到了那个密室当中。 …… 在那个密室之内，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来自乡下的小姑娘只是诚恳的对查理说她的所见所闻，说她在途径路上所看到的法国民众生活、说法国民众对于英国人的怨恨、说那些被英国人所抢掠的法国人、诉说着他们的哭泣、恐惧与无助…… 在这个乡下小姑娘看来，只要王太子愿意，法国人民是愿意支持自己的王的。 但是，真正打动查理的，则是这个叫做让娜的小姑娘所说的一句话。 “你是唯一正统的法国国王继承人，你理所当然的应该继承法国，法国的国王也应该是法国人，法国人不需要一个英国人来做自己的国王。” 恳切而真诚的声音，如是说着，那明亮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查理。 而就是这一句话，真正打动了查理。 当他的母亲都在说他不是国王的儿子时，虽然矢口否认，但其实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在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资格继承法国，如果他不是国王的儿子，那么他迟迟不能加冕，是否也正是上帝的旨意呢？ 然而，只有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是如此真诚的说他是应该做、也只有他能做法国国王。 就是那句话，彻底让查理决定选择支持面前的这个小姑娘。 而此刻，站在城头，看着那支逐渐消失远去的部队，查理突然有种虚假和荒缪感，他不由的喃喃说着。 “布鲁诺，你说我是不是疯了？居然真的相信一个乡下姑娘能够拯救法兰西？” 身旁，大臣没有吭声，只是低头装作没有听到。 不过，查理显然没有期待身旁大臣的回答，他只是沉默着，无论如何，他此刻也只能相信那个来自乡下的小姑娘能够创造奇迹了。 …… 而同样的疑惑，也存在于那些此刻正在行军的将领心中。 贝尔特朗·德·普朗吉，这个来自卢瓦尔的贵族将领对于让娜心中充满了浓浓的疑惑，他并不怎么信奉宗教，对于任命一个乡下姑娘做统帅，他根本是认为荒诞至极。 “可笑，一个乡下女孩知道什么。” 他对于所谓“洛林圣女”的预言嗤之以鼻，但来自王太子的命令不是他所能违抗的，也只能勉强服从命令，然而他心中的困惑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骑在马上，他忍不住看向那个骑在马上、正举着旗帜的乡下姑娘。一头金发，明亮的眸子，才十七岁的少女，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眉宇之间尚存几分天真。 与她同年龄的贵族少女们，不是准备出嫁就是已经嫁人，从始至终都是安心的待在自己的闺房当中，不要说上战场，就是见到锋利点的武器都会被吓到晕厥。 但唯独只有她，这个不可思议的乡下姑娘，居然胆敢率领七百多个披坚执锐的士兵上战场？？？ 荒缪！我们究竟是在去战场，还是说在过家家酒？ 贝尔特朗心中的荒缪感越发强烈起来，这种场景真是闻所未闻。不要说是现在，就算是在古代先人的寓言和故事当中都不曾出现过这种场景，也只有一些异教的书籍当中可能有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催马上前，对着面前的让娜便试图开口发问，但刚打算开口，他才意识到他竟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前的乡下姑娘。 直接说乡下姑娘？无论如何，至少现在名义上这个女人还是他的领袖，而说统帅？这简直更加让他无法忍受，称呼一个女人为统帅，简直是对他难以想象的侮辱。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道。 “洛林的贞女啊，你打算如何率……率领我们胜利呢。” 在说到率领时，这个贵族将领不由的停顿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违心的说道，但在他面前的年轻少女，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还太过于年轻，心思质朴，并没有想到那么多。 而看着自己面前举止谦卑（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贵族将领，这个少女随即虔诚的说道。 “只要我们到达了奥尔良，上帝自然会给予我们胜利的。” 听着这句话，贝尔特朗心中的荒缪感越发强烈起来。 到达奥尔良就能胜利？ 你以为英国人都是一群乖宝宝，你只要痛斥他们一顿，他们就会痛哭流涕的在你面前对上帝忏悔，然后主动投降不成吗？ 一时之间，贝尔特朗竟是被硬生生憋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反驳是好。 可是看着自己面前那张认真的脸和明亮的眸子，贝尔特朗愕然的意识到…… 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她是真的相信，只要自己走到奥尔良，上帝就会给予她以胜利。 沉默了一下，贝尔特朗一声不吭的拨马离开，然后和自己身旁另一个的相熟将领小声说道。 “我突然有种想要转投英王的冲动……” 而他身旁的少女还浑然不觉，在不知不觉间，她麾下的将领们已经出现了某种微妙的士气下滑…… 第六十一章 命运转折点(过年好) （大过年的还码字，我觉得我真是疯了……过年就姑且一更好了，毕竟都去过年了，没人看小说。） 然而，现实最终狠狠地甩了这位贵族将领一巴掌，几天后…… “贝尔特朗男爵！” 正在扎营的帐篷当中休息的贵族将领听到帐篷外的惊慌声音，但随即，一名侍从闯入他的帐篷当中，拼命的摇晃着他，原本迷迷糊糊的他随即惊醒。 “是英国人打过来了吗？” 看着面前的侍从，他的脑海当中猛然之间闪过了一个不详的念头，难道是英国人发现了他们，突然发起袭击？ “不、不是……” 那些游骑兵干什么吃的，他的心中愤怒的说着，猝然起身，顾不得再听身旁的侍从说话，甚至都来不及穿上一旁的盔甲，只来得及拿起身旁的武器便急忙钻出帐篷。 然后……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脸上也愣住了。 因为，那个被他腹诽为花瓶的乡下姑娘正在营地中央，在众多的士兵围观簇拥之下，接受着另一位不知名骑士的跪礼。 “洛林的圣女，以德·奥龙之名，我愿意加入你所率领的国王军队当中。” 在那个乡下姑娘的面前，那个骑士认真的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爵茫然的想着，直到身旁的侍从追上来之后，他才得以从侍从的口中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位骑士是因为听说了洛林圣女的事迹，然后便试图带领自己的一百多名骑兵和步兵队伍，自发加入到这支国王军队当中，以去拯救被英格兰人围困的奥尔良城。 听到这个消息，即便是贝尔特朗都不免惊讶，一百多名步兵并不算什么，但其中混杂的相当数量骑兵却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这位典型的贵族领主，平时连王太子都难以调动他们，但这个乡下姑娘真的能够将他给调动起来？ 但即使是面对如此的惊喜，那个乡下姑娘也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欣喜，只是高兴的说道。 “神会助我们胜利的。” 说着，她双手握紧，虔诚的祈祷了起来。而看着那个乡下姑娘，贝尔特朗也不由重新考虑起她的价值。 “虽然只是个乡下村姑，但也许她真能号召起一些军队、发挥出点作用也说不定？” 贝尔特朗若有所思的想着…… 而事实却还要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在之后的几天里，不断有来自法国各地的乡绅和贵族、甚至是农民自发的加入到这支国王军队当中，多则上百人，少则十几人，一天里往往能够见到四五次有人加入军队。 行军二十几天，这支七八百人的部队非但没有减员，反而是在不断的膨胀，人数直接增长到了两千多人，还不包括一些因为装备不齐而被婉拒的部队，直到现在这支队伍才真正有了点军队的样子。 而原本存在于将领心中对于让娜的怀疑与担忧也随之淡去，至少，这支军队是在这位洛林圣女的号召之下才形成的，没有这位洛林圣女，恐怕谁也没有自信靠这七八百人就赢得胜利，而两千多人则多少有了一点分量。 而对于让娜而言，她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对于她而言，尊奉天主的旨意，走到奥尔良，然后获取胜利，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 而在4月25日下午，晴空万里，这支军队也终于走到了奥尔良……那座竭力抵挡英格兰军队的前线城市。 那是一个远远超乎让娜想象的庞大城市，城市横贯于卢瓦尔河之上，以滂湃的气魄君临于这条法国境内最大的河流，坚实的城墙、众多的船只，牢牢的镇守在英法对战的最前线。 就像是一根钢钉一样卡在这里，令英国人不拔掉这颗钢钉就无法安寝，更不能直接挥师南下、一口吞并整个法国。 这是关乎整个法兰西命运的一战，法兰西的存亡、乃至是整个世界的命运都将在这一战当中决定。 奥尔良沦陷，英王就将入主法兰西，威震整个欧罗巴。从此，哪怕是神罗皇帝也不得不倾听这个欧陆最强国的声音，在此之后，文艺复兴、海上霸权……无数的国度、乃至是整个世界的命运都将因而改变。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人类命运的转折点。 天上，神俯瞰着这一战，沉默不语。 而海底，冰冷王座之上的黑影则以手扶额，悠然的凝视着地上一切。 而此刻的凡人们尚对此一无所知，在他们看来，这仅仅只是地上两个王国之间的权力争夺，对于这一战所造成的深远影响尚茫然无知。很久年之后，他们才能够真正意识到这一战究竟决定了什么。 而在地上，将领们开始决定在城外暂时结营，英军已经围困了奥尔良城许久，但还有估计一万多的兵力，以这两千多人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先修整一下，等到第二天天亮然后再联合城内守军。” 这是所有将领们的共同意见，至于那个手举旗帜的洛林圣女？ 让她当当鼓舞人心的偶像还行，参加到军事会议当中？还是别扯淡了。这其实也是查理的意见，他毕竟没疯，虽然让一个乡下村姑当统帅本身就已经很疯狂了，但他并没有给予让娜指挥权，而是依旧让这些将领们指挥军队。 然而，那个一心为了解救奥尔良而来的少女自然不肯如此，奥尔良就在眼前，她无法理解将领们为何要停下脚步，第一次和将领们大吵了一边，最终愤愤的离开了军事指挥部。 “你只要待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荣誉自然会是你的。” 众多的将领们看着那个睁大眼睛、脸上尚有几分稚气的女孩，嘲讽的说道。 “没有我，你们指挥不动这支军队！” 但是面对将领们的奚落，涨红了脸的少女却罕见的大声反驳道，随即转身离去。 将领们相互看了看，摇了摇头，没有再去管她。 但没过多久，他们突然听到大帐外传来了低沉的军号声，和众多嘈杂的脚步声、叫喊声。 “怎么回事？” 他们心中大愕，随即赶忙走出大帐查看情况。 却只见在营地内，众多簇拥的士兵当中，那个青春的少女身上穿着盔甲，骑在白马之上，手中则高举着那面绣有鸢尾花的旗帜，朝着自己身旁的士兵大声喊道。 “士兵们！以法兰西的名义、以天主的名义，我们已经到了奥尔良！现在，跟着我！解救奥尔良！” 那个尚有些稚嫩的尖锐女声，在全是男性的军营当中格外独特。 但那个站在白马之上的身姿，却异常的庄严神圣，仿佛天使降临人间。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看着自己面前的士兵，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旗帜，让娜直接催马上前冲出了营地，而那些追随她而来的士兵们也只是相互看了看，随即也紧跟着冲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耳畔到处都是喊杀声，将领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幕，其中有人不由的说道。 “疯了、疯了、都疯了！” 但是此刻也已经骑虎难下，将领们咬了咬牙，只能是尽力约束着士兵，然后追随着那个疯狂的女人一同杀向那座奥尔良城。 …… 海底深处，古老的神庙当中。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有趣，真是个有趣的凡人。” 凝视着那大地之上的一切，望着那厮杀在一起的英法两军，冰冷王座之上的黑影不由笑了起来。 “父亲，我们要帮助那些英国军队吗？” 身旁，始终沉默寡言的美丽侍者随即问道。 而听着身旁侍者的话，黑影则不置可否。 “帮助那些英国军队？呵呵，莫娜，没有那个必要。” 说着，它抬起头，望着那个遥远的天穹之上。 “你以为，这一次神帮助法国人，所以我便要帮助英国人来和神对抗？你错了，这一次，我也会去帮助那些法国人，帮助法国取得胜利……” 低沉的声音说着，但说到最后，那声音当中的莫名嘲弄却变的越来越浓郁。 “只是，这个法国究竟是谁的法国呢？有趣啊，实在是有趣……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二章 奥尔良的少女 “她的指挥虽然稚嫩，但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天才直觉，让她能够轻易的做出种种当时看起来不可思议、后来却被证实是正确的决定。” ——阿朗松公爵 在奥尔良的附近有几座堡垒，都是原本用于御敌的，但是为了保存实力，奥尔良城内的市民们选择了放弃这几座堡垒，结果成了英军的驻地，而超过一万多的英军就借助这几座堡垒，反过来形成对于奥尔良的围攻形势。 但很不可思议，法军仓促之下的临时进攻，却正好也面对了英军措手不及的防御，而法军的进攻则乘其他堡垒当中的英军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成功的攻下了其中一座堡垒，而自身的伤亡却还不足两百人。 太过顺利了，顺利的让人瞠目结舌。 自从阿库金战役以来，还从未有过这么顺畅的胜利。 阿朗松公爵，这位王太子查理的亲戚拥有王国内的大片领土，在众多将领当中是毫无疑问地位最高的，而此刻，他则看着那个在堡垒之上举着手中的旗帜，接受着士兵欢呼的乡下女孩，他竟有种身处梦幻当中的感觉。 他对这个乡下姑娘的印象很不错，青春、有活力、单纯而又虔诚，在众多将领当中，他是少数从一开始就愿意相信她真的是圣女的人，那匹白马就是他送给那个女孩的。 “让娜，真没想到你居然能赢。” 当女孩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向将领们当中时，看着那个女孩，一个相貌英挺的将领由衷的说道。 吉尔斯·德·莱斯，他素来不喜欢女性，因为他觉得女人太过软弱，但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敢于上战场而毫不露怯的女孩成功赢得了他的尊重。 “谢谢你，吉尔斯。” 面对着自己面前的吉尔斯，让娜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她也和那些白天和她争执的将领们一一致敬。 “让娜！” 而当女孩走到阿朗松公爵的身旁时，他不由呼唤着女孩的名字。 女孩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贵族，这个已经二十六岁的法国贵族是少有的悍将，与英军多次交手，在法国很有声望。 “高贵的阿朗松公爵，有什么事吗？” 女孩礼貌的问道。 在阿朗松公爵的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女看起来很是冷静。蔚蓝色的眼睛，齐耳的金色短发，脑后扎了个小马尾辫，身上穿着与其身份截然不符的铠甲。也不像其他的贵族小姐一样拘谨，而是带有一种乡村特有的质朴。 “让娜，你为什么执意要在今天进攻？” 阿朗松疑惑的问道。 在他看来让娜并不是一个很冲动的人，相反，她很冷静，不然也不会从家乡成功到达希农，甚至是赢得了王太子的信任。 但是在今天她却一反常态，固执的要求立刻进攻，而不是令军队加以修整。 而在他面前，让娜则想了想，然后犹豫的说道。 “因为……我觉得这样能赢。” 脸上有了几分困恼，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的阿朗松解释一般，她只能说道。 “这是我的直觉。” 直觉…… 一时之间，阿朗松公爵竟是不知应该怎么回答。 …… 而在那之后，让娜与将领们之间开了一个短暂的军事会议，这一次，将领们认同了让娜的能力，最后决定…… “尽快消灭这些英军，不能让他们的增援抵达。” 此刻围困奥尔良的英军并不多，虽然不知道具体人数，但几位将领粗略估算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少的话可能还不到八千人，但是英国人已经知道他们前来增援的消息了，随时都有可能从附近城市当中抽调兵力增援。 不能拖太久，这是将领之间的一致共识，但仅仅凭借手头这两千多人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只是固守这个堡垒，倒也还好说，但如果想要消灭这一万多英军？显然就是做梦了。 “不过，如果是联合奥尔良城内的守军呢？” 让娜问道。 吉尔斯摇了摇头道。 “我们不清楚现在的奥尔良城内是什么情况，究竟有多少守军、能帮多大忙也不知道，更何况如果贸然进入到奥尔良城的，很可能会被英军阻截。” “趁着天黑进入奥尔良城呢？” 让娜没有泄气，而是继续追问道。 “天黑？趁着天黑进城自然有可能，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奥尔良人不会把我们当做是英军攻击呢？” 吉尔斯迟疑道。 “不，白天那么大动静，奥尔良城不可能没有察觉，想必他们现在也在张望，等待消息吧。” 而一旁，经验丰富的阿朗松则否定了吉尔斯的想法。 让娜则想了想，最后还是对着身旁的众位将领说道。 “还是让我带领一支小部队，运送物资到奥尔良城内吧。” “这怎么可以？太危险了！” 一位将领急忙说道。 但让娜只是将双手扣在一起，虔诚的说道。 “天主会保佑我的。” 耳畔，那些低语声不时的响起。 …… 夜幕降临，一支数百人的小部队举着火把，从堡垒当中离开，朝着奥尔良的方向前去，他们的踪迹格外瞩目，令其他几座堡垒当中的英军有所躁动。 “要追吗？” 不远处的堡垒内，一名英军军官看着那支队伍，身旁的骑士则询问道，军官想了想，犹豫了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天色太黑，没必要冒险。” 是啊，天色太黑，英军实在无法确定有没有什么埋伏，只能放弃。 最终，这支小部队成功的抵达到了奥尔良城门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奥尔良人会不会误伤他们，但让娜却只是对着他们说。 “不用担心。” 贝尔特朗的手中举着火把，他也加入到了这支部队当中，心中满是紧张，这怎么可能不用担心？ 要是被误伤了，那可就真是让人笑死了。 但没多久，奥尔良城那紧闭了快半年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手中举着旗帜的少女，在身旁几位骑兵的掩护之下，在众多的火把当中簇拥进奥尔良。 “是洛林的圣女吗？” “真的是她吗？” “……” 城门两侧，是众多衣衫褴褛的民众，那些男男女女们的手中都举着火把，他们望着那个骑在白马之上，手中举着旗帜的少女，眼神当中充满了希望。 奥尔良已经被围攻了近半年，城内粮食已经快要空了，但是，这不妨碍这些市民们得知这位洛林圣女的消息，早在让娜前来奥尔良的时候，洛林圣女的传说就以传遍了整个奥尔良城。 人们都说，那是天主的使者，她将解救奥尔良、解救法兰西。 也正是这个传言，才令本来都快要支撑不下去的奥尔良城勉强又撑了一段时间，而现在，那位洛林的圣女一如传说当中一般抵达到了这座城市…… 在人群的簇拥之下，为首的少女几乎是不得减慢马速，以近乎龟速朝着前方慢慢挪动。 而在这众多的火把当中，将骑在白马之上的少女照耀的越发璀璨，那身上的铠甲熠熠生辉，好似是从天国当中降临人间的一般，浑不似凡人。 “神啊……” 那城中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都簇拥着少女，口中呼唤着耶和华的名字，仿佛是神降临到了奥尔良，他们激动地伸出手，虔诚的触摸着少女身下的白马、或是触摸少女身上的盔甲，乞求能够获得圣人的垂怜。 而看着面前虔诚的众人，反而是那看起来有些过于年轻的少女，手中举着的旗帜，在众人的簇拥下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幕，将会被这座城市所铭记，成为这座城市永远的记忆。 而看着这一幕，少女身后的士兵当中，贝尔特朗则看着这宛如经典当中圣人传说的场景，他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响起了少女曾经和他所说过的那句话…… “只要我们到达了奥尔良，上帝自然会给予我们胜利的。” 那睁大眼睛，无比认真的模样，丝毫没有作假。 第六十三章 扶大厦之将倾 (这两天因为过年回家，没更新，现在补上，虽然之前说过年没人看，所以准备一天一更，但还是一天两更吧。) 希农。 靠着城堡的窗户，怔怔的看着窗外，正是乌云密布的阴沉天，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而看着那天空，王太子的脸上沉默不语。 “……” 无意识的握着手，这位王太子低下了头。 自从让娜带着军队走后，查理便郁郁寡欢，经常发呆，因为对于他而言，他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命运都赌在了那个乡下姑娘的身上。 每每回忆到此事，这位查理都感觉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大难当头，病急乱投医，居然真的去相信了一个声称自己是来拯救法国的村姑？ “我一定是疯了。” 这位法国王太子显然并不知道，在远东帝国有一位皇帝同样和他一样，也是在大军围困首都的情况下，情急之下选择了相信一个道士的话，让他带着一群地痞流氓对抗金人，结果导致父子两位皇帝都被掳走、帝国从此一蹶不振的事情。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的话，一定会对于自己的未来更加感到悲观吧。 但是，他终究也是无可奈何。 手中没钱，也没有多余的军队，连领土都即将沦陷，除了法国国王的空名头，只剩下一些还算忠诚于自己的贵族和将领。他已经把自己的全部赌注都压在了这个乡下姑娘的身上，倘若那个乡下姑娘失败了，他甚至可能连做个小伯爵都不可能了。 是的，除了自己法国王太子的身份，他也是安茹伯爵，自己在法国国内国外都有大量的姻亲，无论如何，就算英王真的夺去了自己法王的王位，自己也还是位有自己领土和军队的贵族，但是……手上已经没钱的他，还能做什么？ 为了保住王位，他把自己的众多庄园和众多零碎领土都卖了，现在已是窘困不已，没钱维持军队的领主算什么？不过是一块肉而已。 东方王国的君主，臣子的权力都来自王权，君王一言就可以罢黜任何臣子。而西方封建王国的君主，臣子的权力却源自自己手中的军队，犹如是小君侍大君。 所谓贵族，所谓威仪，所谓权力，所谓优雅……贵族的威仪和权力并不是靠那些虚名和爵位来维持的，而是靠自己实打实的领土和军队来维持的。 领主无分大小，都有自己的领地和军队，领主对于国王的效忠，本质就像是小国君王对大国君王的服从，只是更为紧密的附庸国。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领主对国王有明显的叛乱之心，可只要没有直接叛乱，国王也往往是无可奈何，对于领主而言，大不了你来我的领地打我啊，看看是你国王的军队强还是我的军队强。 但也正因为，当领主都没有能力维持自己的军队时，那是什么？ 不过是顶着贵族头衔的花瓶而已。 若是那个乡下姑娘失败了，就算是碍于其他贵族的意见，不能明着杀掉他，但查理自付，怕也是要落得个“意外死亡”的下场。 扶着自己面前的窗台，注视着天空不详的乌云，仿佛即将落雨了，而这位王太子则是默默地祈祷着。 “天主啊，愿你庇佑那个姑娘吧。” 查理没有直接为自己祈祷，而是在为那个洛林姑娘祈祷，祝愿她能够成功，反正当那个姑娘失败的时候，自己也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整个法国都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而这拯救法国的希望，却都寄托在一个乡下村姑的身上…… 何等的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 …… 1429年5月8日下午，希农的守军在哨塔之上，发现了一个正朝着希农方向赶来的骑兵。 “谁！” 尽管仅仅只是一个人，但那高高提起的城堡吊桥、各处手持武器和弓箭的士兵，那些望着骑兵的紧张神色，无不证明这些士兵已经紧张到了极限。 这段时间，全国各地都是无数的战败消息，令这些士兵们都已经沮丧到了极点，法兰西仿佛再也撑不住了。 但随即，城头就有一人认出了那个骑兵是谁。 “查理斯？” 城头之上，有人惊讶的说道。 查理斯，这是一名原本在希农作为守军的侍卫，但在一个月前，他在王太子的命令之下加入到那只奥尔良援军当中，追随那位洛林圣女加入到战争当中，而此刻他却回来了。 难道是战事失败，他逃回来了吗？ 而城头之下，那位查理斯则喘着粗气，看起来是一整天都没有睡过了，在来的路上，他甚至直接跑死了三匹马，剩下的这匹马也快要撑不住了。 “奥……奥尔良！” 沙哑的喉咙，竭力试图喊出声音。 “奥尔良？奥尔良的消息吗？” 城头的士兵不敢怠慢，随即放下吊桥，这位查理斯翻身下马，直接跌了下来，但甚至都顾不得拍打身上的泥土，他只是朝着城堡内跑去。 这时，已经得到了消息的查理也按捺不住，他直接从大厅内快步走出，在走道当中与那名信使碰上。 “怎么了？奥尔良怎么了？？？” 他已然顾不上什么贵族礼仪了，拼命的摇晃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士兵肩膀，蔚蓝色的瞳孔紧张的看着那张过于亢奋的脸。 “奥尔良……奥尔良……” 但士兵连夜赶路，喉咙都被冷风吹的难受了，再加上自己太过于亢奋，纵然是手舞足蹈，他口里也只能是不断重复着“奥尔良”。 闻声，查理的心中一沉，心中始终不敢去想的那个假设，此刻还是不得不被迫面对。 “奥尔良……还是沦陷了吗？” 有些沉默的喃喃着。 出乎意料，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查理的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失落，甚至都没有对于那个乡下村姑的愤怒，也没有对于自己仿佛可以预见的未来的恐惧，只有莫名的茫然和不真切感。 仿佛是以前一直身处梦中一般，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而直到刚刚…… 才终于梦醒。 “是啊，是该梦醒了。” 心中莫名的有些苦涩，他这个连自己是不是前代法国国王亲生儿子都不确定的人，又怎么有资格当法国国王呢？ 一时之间，心中苦涩，竟是意志阑珊，心灰意冷。 但就在这时…… “不、不是……奥尔良被成功救下了！英格兰人大败而逃！” 耳畔，一个亢奋的声音再度响起。 果然是失败了，算了，反正也……呃？咦？咦？！！！！！！！！ 突然之间反应过来的查理，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兴奋的士兵，脸上已是瞠目结舌。 第六十四章 新王加冕(第一更) 如果说历史是星空，那么在整个英法百年战争当中就有着无数的璀璨将星，其中不乏许许多多的英雄和天才涌现，但这一百年来所凝聚的所有光辉，却都被那颗超新星的光辉所遮掩。 ——《法国那些事》 让娜胜了，不管怎么不可思议，在仅仅到达奥尔良的十几天后，这个乡下村姑便率领着自己的两千多名战士、连同奥尔良城内的一万一千多名守军，一齐朝着英军发起了反击。 战斗持续了不过半天时间，最终英军损失约九千多人，溃败而逃，让娜所属的法军则仅仅损失两千多人。法国将领们本打算继续追击，但让娜却认为这一天是星期天，是基督教当中的圣息日，所以勒令军队不得追击。 趁此机会，解围奥尔良之后，让娜继续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朝着沦陷的法国北部进军，所到之处，众多城镇纷纷归顺，就算偶尔遭遇到英军阻拦，也依然是毫不畏惧，继续向前。 折损了九千多人的英军可谓是受到了不小的重创，毕竟整个英格兰也不过五百万人，加上法军攻势迅猛，一反过去的保守稳健，以至于都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向北进军的路上，法军与英军大战十几次，连战连胜、无一败绩，打的英军溃不成军。 “巴黎！巴黎！” 狂热的士兵们欢呼着，曾经被英军打的斗志全无的法国士兵，在让娜的领导下再度恢复了熊熊斗志，所有人都以为让娜即将去收复沦陷许久的法国故都，就连英国人也不例外。 法国各地的英军都躁动着，拼命朝着巴黎的方向集结，原本如同阴沉乌云一般笼罩在法国上空的英国统治，竟是顷刻之间有了不稳的架势，大有要被这个洛林村姑给生生掀翻的架势。 法国人纷纷都说，这是天主派遣来庇佑法王的圣女；而英国人则咒骂的说，那个擅长巫术的法国魔女。 然而，在法军驻地的让娜却并不这么想。 人声鼎沸的军营当中，骑在马上的骑兵和手执长戟的步兵来回穿梭着，与几个个月前的彷徨与恐惧不同，这些士兵们此刻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每天都有大量自发赶来的法国人前来入伍，所有人都意识到，或许这原本已经败局已定的战争，也许就要出现转机了。 而在整个军营当中的最中心，则是被整个军队团团保护的将领们的军帐，在军帐之内，一个看上去青春单纯的年轻女孩正在认真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地图。 一个乡下女孩，不足十八岁，如今却已经手掌一国军队，连那些声名赫赫的将领们都要听从她的意见，何等的不可思议。 不过，也已经没有人敢再嘲讽她“乡下村姑”了，整个法国都在敬畏着她，取而代之的则是“圣女”。 虽然教会还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已经有许许多多的人将让娜视为经书上的圣人对待。 行军途中，甚至不乏有一些村民拿着自家的锅碗瓢盆，大胆靠近军营，恳求让娜触摸这些东西，好让其变成被圣人所祝福过的圣物，借以庇佑自己平安。 当然，让娜则是断然拒绝，她甚至是当众向众人强调，自己不是什么圣女，而是一个为法国而战的洛林女孩，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而此刻，这个洛林女孩便要思考着下一步应该进军哪里。 地图之上，有许许多多被涂改的痕迹，而那个被红圈所标记的巴黎则尤其瞩目，但是，看着那个红圈当中的地点，这个女孩则迟疑了。 此刻全法国的英军都在朝着巴黎集结，在现在攻打巴黎，未必是个好选择。 良久之后，她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另一处。 兰斯。 那是历代法国国王加冕的地方，只有在兰斯加冕的国王，才是真正被大众所认可的法国国王。 “先去兰斯吧，巴黎下次再打。” 看了看红圈的位置，女孩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 1429年7月17日。 距离让娜出现在希农已经过去了五个月，而距离让娜带兵前往奥尔良也才过去了三个月，但仅仅这三个月时间，整个法国的局势便已然彻底改变。 奥尔良解围、兰斯收复、众多城镇重新归顺。 原本只占据了法国中部和东部一小点地盘的王太子查理，一跃之间将自己的地盘扩大了近一倍，完全摆脱了之前岌岌可危的局面，甚至还可以考虑转守为攻。 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王太子最宠幸的就是那位奥尔良的圣女，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就连那个因为哥哥靠拢英国人，而被法国宫廷所猜忌的亚瑟?德?里奇蒙，就因为让娜认可他的军事才能，才得以有机会重新加入法国军队当中。 但是，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这位大放异彩的让娜，而是王太子查理。 “我身后是不是还有褶皱没整平？” 身上穿着历代法王加冕时所穿的王服，王太子查理的脸上带着过于兴奋的潮红，对着镜子不断地左看右看，或是担心穿的不够整齐，或是担心仪式布置的不够好。 那紧张的样子，不亚于处子的新婚夜。 然而也是，对于这位王太子而言，如今的情景真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他曾经咬牙把自己的全部赌注都压在那个乡下姑娘的身上，但却从来没有想到回报居然会是如此的丰厚。 虽然依然还有大片领土被英国人所占据，法国东南方的勃艮第人也在一旁虎视眈眈，但这都不要紧，因为他此刻真正能够像一位法国国王一样在兰斯加冕了。 无论如何，对于自己法王身份的怀疑与不自信，始终都是查理心中最大的一个心结，父亲死去七年，自己却一直迟迟没能加冕为王，简直让他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为王。 但是，只要能够在兰斯加冕，这些就都无所谓了。 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旁已经有人提醒他，加冕仪式已经要开始了。 最后一次仔细的整理了仪容，然后迈步向前，进入到那兰斯大教堂当中。 “呜……” 在身旁的侍者簇拥之下，伴随着低沉的号角，教堂两侧坐满了前来观礼的贵族和将领，左边都是各地的大贵族，右边则是各位声名赫赫的将领，而那位让娜则身穿铠甲，手持旗帜，坐在将领们的最前方。 而伴随着自己的走入，那众多的目光都随之看向自己。 在教堂的最上方，大主教就站在那里，手中捧着王冠，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走到主教面前，按照加冕仪式一一对话后，最终，大主教将手中的王冠戴在查理的头顶，身后随即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转过身来，望着自己面前的众多封臣和将领们，查理心中的激动已是难以言表。 然后，那个手持旗帜的年轻女孩随即走出，跪在自己的面前，欣喜的说道。 “我的国王。” 那个始终坚称查理为王太子的女孩，也终于对着查理说“国王”了。 听着那声“国王”，恍惚之间，查理如在梦里，有种莫名的不真切感，他已经是国王了，不再是那个时刻要担惊受怕的王太子，而是法国国王。 是啊，我是国王……我是国王！ 深深地自信充斥在了这位年轻的国王心中，但是他却浑然没有意识到…… “嗬嗬嗬嗬嗬嗬……” 教堂内，伴随着低沉的笑声，一个人类所无法看见的黑影随即钻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第六十五章 不满 在加冕仪式之上，法王查理当众宣布赋予让娜以骑士的身份，并永久免除她出生的栋雷米村赋税。从此，让娜·阿克便可以在自己的名字中间添加一个贵族专属的d，即让娜·d·阿克，或者称呼她为让娜·达阿克。 然而，让娜只是婉拒了法王查理的恩赐，于是法王便将她的爵位转给了她的兄弟。 这本来还是挺愉快的事情，不过…… “什么？与英国人和勃艮第人议和？” 在宫廷宴会之上，众多贵族和将领们都坐在一起，愉快的庆祝着最近的胜利，但当让娜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则愕然的望着身旁的法王。 作为对于让娜的恩宠，这个昔日的乡下牧羊女得以被允许坐在国王身旁，坐在宴会的最上首，参与到法国的权力核心当中。 而面对着让娜脸上的愕然，查理则摇了摇头道。 “让娜，你知道怎么赢得战争的胜利，但光是战争的胜利可不够，目前英国人和勃艮第人都有意暂时和谈，我们应该答应……” “根本不需要和谈！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 但没等法王说完，让娜便焦急的打断了他的话，不由的站起身，高声说道。 她的激烈声音，甚至令宴会下方的大笑声都为之一静。 那些贵族和将领们相互看着，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而话被打断的查理心里也有些不悦，但他还是先看了看那些贵族将领们，虚压了几下手，安抚他们，示意无妨，随即，宴会当中的笑声才逐渐响起。 让娜也意识到自己的过于激动，不得不强忍下口中想要说的话，再度坐回到座椅上。 “我的王啊，英国人只是因为自己伤亡惨重，所以才不得不退让，勃艮第人也只是跟着英国人行动而已，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我们应该继续乘胜追击！” 让娜压低声，对着自己身旁的法王苦苦劝说着。 然而，查理则看着自己面前的让娜，叹息说道。 “但是……我们也已经没有剩余的钱粮了，我们现在应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待机会，英国人确实被你打的抱头鼠窜，但我们也已经精疲力竭了。” “我们可以向商人借债，凑齐军费，只要攻下巴黎、赶走英国人，我们有的是方法还钱。” 但是，让娜却仍然不放弃的劝说着，而始终很信任让娜的查理却沉默了下来。 让娜说的有道理吗？当然有道理。 自从胜利之后，商人原本因为对于查理的不信任，现在也一下愿意投入更多资金资助了，但对于查理而言，他却很犹豫。 他并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能够解决自己的困境之后，他便不想再打仗了，或者说……是不愿再冒着被战败的可能。 见好就收吧。 查理的心中如是想着，但是，这位让娜却显然不愿意这么想。 而看到根本劝说不动面前的法王之后，这个年轻的女孩低下头，沉默了一下，随即，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站起身，不顾那众多惊愕的目光，直接离席。 “让娜！” 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响起，但让娜却不管不顾，依旧拗直的选择离开。 而宴会之上，那个站起身张口呼唤让娜的年轻将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对着宴会最上方的法王说道。 “陛下，请容我暂且离开一下。” 说着，也快步跟上那个年轻的女孩，一起离去。 而另外几个将领也相互看了看，然后齐齐起身，异口同声的说道。 “陛下，请……” “陛下……” 一个、两个、三个……最终将领们几乎是都选择了离席，追随那个年轻的女孩，仿佛法王不是他们的领袖，那个年轻的女孩才是一般。 而最后，宴会上只剩下了那些面面相觑的贵族，以及宴会最上方闭目沉思当中的法王。 …… 半个月后，出现了一个令英法两国都瞠目结舌的事情，那个奥尔良的圣女率领着那些相信自己的将领和军队们，一路长驱直入、杀到英国占领的巴黎城下，巴黎城内的市民拒绝投降，便准备围城攻下。 然而，法王查理得知消息，急忙令信使勒令那个女人撤军，最终，仅仅围攻巴黎一天的奥尔良圣女没能攻下巴黎，不得不选择撤军。 巴黎城内的英军心中为之庆幸不已，而法王却焦头烂额，因为擅自打破和约，英国人联合勃艮第一同试图问罪法王，逼的查理不得不承认放弃一些领地作为破坏和约的补偿。 在那之后，法王便没有再准许让娜带兵，而是让她待在宫廷当中，让她学习贵族之间的礼仪，期间阿朗松公爵攻打法国北方的诺曼底，试图让奥尔良圣女加入远征军当中，查理也没有同意。 尽管如此，查理对于让娜的恩宠依然没有削减，让娜被赋予能够坐在查理身旁的权力，仅从地位上来说，让娜俨然就是法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同副王，受到整个法国的所有民众狂热追捧、是毫无疑问的法国偶像。 以至于令法国贵族们忍不住抱怨道：我们竟不知如今的法国国王是个女人。 是的，法国的副王，已经不乏有声音这么称呼那个奥尔良的圣女。 按照中世纪对于古典君主的理想标准，让娜其实是很完美的封建君主，在信仰上虔诚，在道德上完美无瑕，身先士卒、勇敢无畏，在军中拥有近乎绝对的权威，能够在诸将争执不休的时候强行拍板做决定。 中世纪的欧洲，是一个依托封建贵族体制的世界，君主往往更多的是作为军事领袖而存在，行政被视为是大臣们所要管的事情。 所以，在西方，将几乎所有政事都委托给亲信大臣，常年不见大臣，自己年年在外征战以至于被俘虏的查理一世，被敬畏的称呼为“狮心王”；而在东方，热衷于军事和扩张，与士兵同吃同住，作为本应该被保护在三军最中心的皇帝却依然有着亲手杀敌记录，和他的祖先明太祖、明成祖有着同样勇猛风格的朱厚照，就只能被文臣暗讽为“武宗”。 是的，在中世纪当君主就是这么简单，比起做君主，更像是在做将军。 但正因为如此，以至于在法国宫廷内出现了一番争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陛下，我们不能容忍这个傲慢的女人继续呆在宫廷里。” 一个年老的廷臣劝说道，而在这个参与人数不多的会议当中，坐在最上首的查理则沉默了，他以手扶头，轻轻地揉着太阳穴，眼神当中有所犹豫。 他并不讨厌那个女人。 从一开始若不是因为他的信任，那个乡下姑娘也不会走到今天，哪怕是现在，虽然对于那个女人的擅自行动感到不满，但他也出乎意料的依然相信她。 恍惚间，那双曾经真挚的望着他的眼睛，再度出现在脑海当中…… 那个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萌生出了放弃的念头，但只有那个女人不断的说，他是唯一正统的法国国王。 她的信任毫无瑕疵，清澈如琉璃，正是那份信任让他选择了相信她，但是现在…… 坐在王座之上，沉默的法王无力的靠在王座上，仰起头，双眼失神的看着最上空。他并没有察觉，耳畔当中仿佛有低喃的声音响起，仿佛在督促着他，让他做出某个决定。 良久之后，那只摊开的手掌终于握紧成拳。 第六十六章 背叛 （前段时间的感冒就一直没好，现在剧烈咳嗽停不下来，一咳嗽就脑袋痛。问医生，医生说是咳嗽瞬间脑血压升高，不多见……） 1430年3月23日，法王查理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命令让娜前往法国南方，解救那些被勃艮第人所占领的法国领土。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法王却并没有给予让娜以任何军队，而是让她自行招募士兵。 也就是说，名义上是法国统帅的让娜，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调遣，只能只身一人。 “那个女人已经失宠了。” 所有的法国贵族们都窃窃私语着，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而面对这一情况，听到这一任命之后，让娜沉默了许久，但那个倔强的18岁小姑娘还是骑上了自己的白马，穿上盔甲，赶赴勃艮第。 “我会把法兰西的领土重新夺回来的。” 长达半年的宫廷贵族教育，并没能洗去这个少女身上的勃勃朝气，她依然是那么的活泼、倔强，不肯认输，哪怕知道查理已经不再信任自己，她也没有打算认输。 没有士兵她就自己招募士兵，没有军官她就自行挑选军官。不同于过去，纵然衰弱也依然有着整个法国朝廷的支持，这一次，少女只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 后勤、征兵、运输、物资……所有的问题都需要她自己一个人解决，饶是如此，她也依然拉起了一只数百人的小队伍。 不过对于这个屡创奇迹的奥尔良少女而言，数百人也已经足够了，勃艮第人远不如英格兰人能打，依靠这数百人，只要精心筹划，未尝不能再度创造奇迹。 “为了法兰西……” 骑马走在最前方，手中举着旗帜，身后是众多追随她的法国战士。少女抬起头看着那面旗帜，随即低下头，闭上眼，以额抵住那冰冷的旗杆，口中无声的念着。 …… “大臣，你相信奇迹吗？” 兰斯城内，法王查理沉默着，突然之间对着身旁的一位大臣问道。身旁的大臣愣了一下，一时不知查理究竟在想什么，想了想之后才回答道。 “王，此事……我并不知道。” 素来忠诚的老大臣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不知道……吗。” 坐在王座之上的查理闻声，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的眼眶微黑，神色灰暗，似是昨天没有睡好。 而身旁的大臣也没有打扰他，他深知尊卑分寸，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安静。 良久，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大臣，一个乡下姑娘拯救了自己的国家，这算不算是奇迹呢？” 老大臣微微皱眉，他知道法王说的是谁，然后说道。 “陛下，那只不过是一个疯女人而已。” 大臣并不笃行神灵，对于他而言，这个口上天天挂着上帝的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固执、自以为是，声称自己是神的使者、派来拯救法国的。 虽然有很多人，包括那些将领和平民都确实相信这个女人，将其奉为圣女，但大臣依然认为，这不过就是个狂信徒疯子。 “疯子吗……看来，我和我的将士们所做出的努力还不如一个疯子，法兰西应该多多出一些这样的疯子。” 但法王查理却只是嗤笑了起来。 是啊，若是让娜真的是个疯子，那打不过让娜的英国人、打不过英国人的法国将领们，岂不是连疯子都不如。 大臣一时语塞。 法王随即又沉默了下去。 看着面前意志消沉的法王，大臣隐隐有一种感觉，今天的国王陛下很不对劲，仿佛他知道今天会发生些什么。 “大臣，我见过一个奇迹……” 法王低下头，口中喃喃着，瞳孔深处是深深的迷茫。 “在王国陷入到危机的时刻，所有人都已经无力挽救，只能不甘的等待着灭亡……” 闭上眼，曾经的回忆一一浮现。 火焰，无数的血，那是英格兰人在抢掠村庄后，放火烧毁村庄，那些在王国境内横行的英格兰军队、只能蜗居在城堡当中的法兰西军队、嗤笑和狂妄的英格兰使者…… 颠沛流离的查理，幼年经常能够看到那些画面，多的甚至连法兰西人自己都习惯了。而这一切都源自于那一战…… 阿金库之战。 1415年，那年查理十二岁，在阿金库，英法两军准备决一死战，法国出动了国内的大多数贵族，共计一万两千多名重骑兵，一万七千多轻骑兵，八千多十字弩手，各类士兵六万人，而英国人仅仅只有两万人。 那是法国的倾国之战，决定整个百年战争胜负的一战，所有人都以为法国能赢，然而…… 当时大雨连绵，作为精锐力量的重骑兵被迫陷入到了烂泥，无法发动冲锋的法国骑士们，空有强大的装备却只能裹足前行。而对面的英国军队却利用自己庞大的长弓手，连绵不绝的箭雨遮天蔽日。 那些强大的骑士们倒在烂泥当中，过于坚固的沉重盔甲此刻反而成了累赘，让他们甚至连起身都做不到，只能在泥水当中挣扎，然后等待随即上前的英国弓箭手们掀开自己的面甲，用匕首割开自己的喉咙。 那是法国最黑暗的一天，法国超过一半的贵族在这一战当中被俘、被杀，突如其来的权力真空、损失的大量的军队，令法国被迫向自己的对手投降，宣布彻底的臣服。 那一年，查理十二岁，尚且懵懂的他被剥夺了王太子的身份，因为按照协议，在他的父亲查理五世死后，法国国王的位子将有英王继承。 在查理的印象当中，他只记得那时的大人乱作一团，仿佛天塌地陷，母亲不在他的身边，父亲更是被视为“疯王”，一个疯子，尚不知事的查理见到那一幕，茫然而不知所措。 在那之后，他便作为一个“废太子”而生活，直到因为英王与法王同时死亡，导致王位再度出现转机，不甘心的法国贵族们再次将他捧为法王，要用他来抵抗英国人。 但是…… “我真的能够做法王吗？” 查理不止一次的彷徨过，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而心中最大的质疑则源自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宣称他不是自己父亲的孩子…… 他曾经多次向神祈祷，祈祷能够有人指引他，然后，就在那个最黑暗的时刻…… 那个少女来了。 “你是唯一正统的国王。” 认真而坚定的眼神，是打动他最重要的原因。 …… “大臣，在那个时刻，所有人都不相信还有转机的时刻，却有一个少女声称他将拯救法兰西，最终还真的成功了，难道这不是奇迹吗？” 茫然的法王闭上眼，没有去看身旁人，喃喃的说着。 那时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做下的冲动选择，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无法分辨了。 就像是溺死的人，下意识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像是赌红了眼的赌徒，毫不犹豫的选择下注试图翻盘，……但也许，纯粹是为了那个单纯眼神而开的一个小小玩笑吧。 “既然你相信我，那就用整个王国的命运来让你玩一次吧。” 他已经很累了，已经不想再承担下去了，王室世代传承的命运，不如就在这个小小的玩笑当中破灭吧，最起码……最后还能逗弄那个单纯倔强的女孩开心的笑一下。 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在人生最后的一个小小戏谑而已。 但是，谁又能料到，那个女孩居然真的成功了。 当自己误以为“奥尔良失守”的时候，心中却一片平静，反而是在意识到奥尔良守了下来后，那欣喜的心情之余，却又是否有几分疲惫呢？ 查理不知道…… 奇迹是什么？ 奇迹就是令荒缪而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之事情发生。 一个少女，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一个后世不过女高中生的少女，最后拯救了自己的祖国，这不正是荒诞吗？哪怕是最疯狂的吟游诗人也不敢写出这样的故事吧。 然而，那个女孩，不过十七岁的女孩却真的力挽狂澜，做了无数英雄豪杰都做不到的事情。 曾经向神的祈祷，如今已然成真，奇迹降临，但他却在做什么？ “大臣，我见到了奇迹，如今却要亲手毁灭她……为什么会这样？” 瞳孔深处，只有深深地茫然。 “为了法兰西……为了王室……” 耳畔，那个低喃的声音响起。 恍惚间，背负在自己祖先身上的宿命仿佛又一次回来了。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大臣的目瞪口呆之下，法王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声当中尽是悲凉，耳畔唯有恶魔的狂笑。 …… 几天之后，一个消息轰动了整个法国。 奥尔良的少女被勃艮第人俘虏了。 第六十七章 英王亨利 法国，巴黎旁的鲁昂城。 阴暗的监狱内，通道两旁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这里关押了许许多多的囚犯，小偷、强盗、杀人犯、异教徒、闹事的酒鬼……种种人群，不一而足，根本罪行的不同，有的只是关几天，有的则可能是关押到死，甚至是执行死刑。 然而只有一间牢房格外的特殊，因为这间牢房当中只关了一个人。 而且其他的牢房哪怕是几十人，也不过是由几名狱卒巡视，唯独这间牢房门外却有几位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守，很显然，监狱很害怕让这个人逃走，所以才严加看管。 但在牢房内，却不是什么浑身肌肉的壮汉，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失势贵族，而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昏暗的牢房当中，地上被细心的打扫过，在墙角处只有一个摆在案上的耶稣受难十字架，和两旁的高脚蜡烛，这是少女所提出的唯一要求。 而面对着自己面前的十字架，年轻的少女跪在十字架前，双手握紧，喃喃祈祷着，平静的眸子当中带着某种不可动摇的坚定。 平心而论，她并不是那种非常美丽的类型，但脸上充满的年轻朝气，和因为屡经磨难而养成的异样沉稳，让其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庄重肃穆感，纵然是身陷囹圄，也没有动摇她的决心。 “真是如圣人一般……” 牢房旁的一名士兵偷偷瞥眼，看了看那个在烛光当中的年轻少女，他的心中不由赞叹道。纵然是以敌人的身份，面前的这个女人也依然让人敬畏有加，不仅仅只是因为她以十七岁便成为了法军的统帅，更是因为她被人们视为圣人。 奥尔良的圣女，又有谁不敬重呢？ …… 六个月前，谁也没有想到已然成为法国偶像的奥尔良圣女，居然会被勃艮第人所俘虏。 在率军前往法国东南部与勃艮第人作战时，不知为何，让娜所率领的军队行踪暴露，被闻讯赶来的勃艮第人率领大军包围。尽管让娜身先士卒，挥舞自己手中的旗帜鼓舞士兵的士气，更两次打退勃艮第的军队，但毕竟人数稀少，仅仅只有几百人，不得不选择撤退。 而在向贡比涅城撤退时，让娜坚持要为士兵们掩护撤退，自己最后撤离，但就在她为士兵断后的时候，恐惧的贡比涅居民抢先升起了吊桥，被勃艮第人团团包围的让娜便这样被俘虏了。 勃艮第人没有加害让娜，只是将让娜严加看管起来，好生招待，法军将领们试图赎买让娜，但勃艮第人却拒绝了，因为那个愤怒的英国国王在得知让娜被俘虏了，便开出六万法郎的高价向勃艮第人买下了让娜。 而在这其中，被让娜以一己之力扶上王座的法王查理，反而没有什么试图救援的举动，因为他的财政已是极其窘迫，实在无力赎买。 于是在被勃艮第人囚禁了四个月后，让娜又被转手卖给了英格兰人，英格兰人则又将让娜囚禁在这巴黎旁的鲁昂城内，准备在这里审判让娜。 这位拯救了法国生死存亡的少女，此刻就像是一件货物一样，被几个国家之间相互转卖，但这个女孩并没有抱怨，而是默默地忍受着自己的命运，对着神祈祷。偶尔向卫兵询问法国现在的情况。 当知道自己的伙伴们，那些法国将领的作战之时，她总会认真的倾听着，胜利了便会展颜一笑，为战友的胜利而祝福，失败了则是面露担忧，为他们的安危而担心。 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而是始终关心着自己的祖国。 “你就从来不考虑自己吗？” 有一次，勃艮第的公爵忍不住说道，而面对着那位勃艮第的君主，让娜则睁大眼睛，认真的说道。 “为了法兰西，我视死如归。” …… “轧……” 突然之间，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仿佛有门被打开了。 让娜被关在牢房当中，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从那些嘈杂的脚步声她可以猜出，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所以才有那么多前呼后拥的脚步声。 不过，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望着自己面前的十字架，让娜依旧喃喃祈祷着。 “咳咳……这里可真是难闻啊。” 远方，尖细声音的主人一边咳嗽着，一边抱怨道，他的声音很细，听起来年龄并不大，就像是个小男孩，然后好像还有什么人在旁边附和的声音。 “蒙上帝祝福……英格兰与法兰西的国王到……” 人尚未到，那趾高气扬的声音便已经响起，高声宣扬起所到之人的尊贵身份。 “哗啦……” 伴随着锁链的响动，那被牢牢锁上的铁门打开。 而随即，就仿佛有光射入一般，即使是面对着墙壁，让娜也依然能够感受到身后的强光，那是被众多火把所照耀的光亮。 “你就是那个珍妮。” 倨傲的尖细童声响起，那声音仿佛是在和奴隶说话一样。 让娜是法语，而如果以英语说出便是珍妮，很显然，身后的人是专门来找她的。但让娜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继续喃喃祈祷着，做完了祈祷结尾之后，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起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在众多火光和衣着华贵的人群簇拥下，是一个尚不及让娜腰身高的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岁，身上穿着相对而言过大的王袍，正昂起头看着面前的让娜。 虽然是昂着头，但那目空一切的傲慢姿态却让人觉得他根本没有在注视着让娜，因为让娜根本不值得他看一眼一样。 “如果你是说那个法语名叫让娜的女人，那么是的，我是珍妮。” 让娜点了点头道，她已经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了。 英王亨利，他今年正九岁，但作为整个欧陆之上最具权势的强国君主之一，无人敢因为他的年龄而轻视他。 “那你应该向我跪下。” 不容置疑的童声高傲的说道，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就仿佛这和太阳升起一般自然。 “为什么。” 让娜反问道。 “因为我是法国国王，是你的国王，你应该向我跪下！” 仿佛有些恼怒了一般，那个小男孩大声说道，那声音又尖又细，让人忍俊不禁，但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笑，因为这位英王的年龄虽小，但敢于忤逆他意志的人可决定没什么好下场。 但让娜却摇了摇头，丝毫没有为面前小男孩的倨傲与专横而不满，而是固执的说道。 “法国国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在兰斯加冕的法王查理。” 当听到那个名字之后，面前的小男孩死死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忍不住大声说道。 “查理……那个废太子根本没有资格做国王！法国已经战败了，他的父亲早就将法王的王位继承权转让给了我的父亲，那些无耻的法国贵族背叛了协议！我才是唯一的法国国王！” 亨利所说的，也正是阿金库之战后的事情，战败的法国被迫与英国签下协议，法王查理六世死后，法国的王位将由亨利的父亲亨利五世继承，所以，百年战争本应该早就结束了。 但奇妙的是，两位国王几乎同一时间去世，相隔不过几天时间，以至于让法国贵族们找到借口，拒绝承认亨利的王位继承权。 在这位英王亨利眼里，法国人都是背信弃义的骗子。 然而，面对他的质疑，让娜则平静的说道。 “法国人不需要一个英国人做国王，法国人的国王只能是法国人，也必须是法国人。” 她并不是一个很强势的女孩，相反，她的性格一向很温顺，始终是那个虔诚单纯的牧羊女，但在她的骨子里却意外的有一股犟气，在重要的地方格外的固执，绝不肯让步丝毫。 面前的亨利则气涨了小脸，脸色通红，但他却意外的强忍怒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意外的好声好气说道。 “向我跪下……效忠于我，向法国国王效忠，我会允诺你以自由。那个查理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你，无论是财富还是封地，什么都可以。” “我是个法国人，只效忠于法王查理，不效忠于英王亨利。” 但毫无婉转，让娜直接一句话顶了回去。 亨利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的阴沉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你会死在这的，我发誓。” 让娜没有再回答他，而是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再度默默向面前的十字架祈祷。 身后一片安静，然后便是转身离去的脚步声以及咒骂声，良久之后，隐约还能听见远方，那个稚嫩童声所发出的愤怒声音。 “我要那个女人死！” 众多的嘈杂声，伴随着和人群一同簇拥着那位年幼的英王离去，只有让娜依旧在牢房之内。 睁开眼睛，明亮的眸子当中有所沉默。 “死……吗。” 第六十八章 审讯 1431年1月13日，就在英王亨利见到让娜后，并愤怒离去的第三天，对于让娜的审判开始了。不过，对于让娜的审判并不是由世俗法庭所执行，而是由一些很特别的人群来执行…… 战斗教会。 按照教会的说法，他们是与世间的邪恶做精神斗争的战士，所以教会又有战斗教会之说。 而这一次审判，来自巴黎大学的神学家和众多教会人士都参与在其中，他们指控让娜是异端，歪曲了教义，自称能够听到天主的声音，并以神的名义蛊惑无知信众参与到世俗国家之间的斗争中，是严重的异端行为。 与世俗国家不同，教会对于王国之间的领土争斗并不感兴趣，法国国王是谁并不重要，但却对于让娜极为感兴趣，因为按照让娜的说法，她的存在简直就是在颠覆教会的根基。 如果神不是通过教会来引导信徒，那教会作为神灵地上代言人的权威又何在？ 让娜这个自称能够听到圣徒声音的女人，已是教会眼中的肉中钉。 不过，在此背后自然免不了英国人的支持，毕竟现在的法国国王查理是被让娜亲手推上王座的，如果为法王加冕的人被判定为女巫，那法王的合法性自然会受到质疑。 所以，在英国人的威胁下，以至于很多专心于神学研究，并不打算参与到国家争斗当中的学者，也被迫进入到这场宗教审判当中。 …… 上午，是个阳光明媚的天气，而在城镇中心的宗教法庭之外早已聚集了大量的人群，众人都迫切想见见那位“奥尔良圣女”的风采，而当那位奥尔良少女真正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哗啦……” 手上戴着镣铐，走动时发出细碎的响声，像男孩子一般的穿着打扮，身后则紧跟着两名士兵，数个月的囚禁虽然令其不免有些憔悴，但明亮的眸子依然坚毅如初。 而当看见那位奥尔良少女时，人群平民敬畏的看着这位奥尔良圣女，伴随着她的前进如潮水般缓缓推开，让开一条道路。有些虔诚的信徒则直接在胸前画起十字架，一些大胆的妇人则试图伸手触摸让娜的衣物、手臂、头发，口中喃喃祈祷着，以祈求圣人的庇护。 无论教会和国王如何看待，对于大多数法国民众而言，让娜就是传说的圣人，对于让娜的迷信与崇拜在此刻的法国境内并不罕见。 “散开、散开！” 士兵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驱赶着那些试图沾染圣迹的民众，直到让娜走进宗教法庭后，士兵便直接将大门紧闭，不允许其他任何人进入其中，隔断了所有试图向里面窥视的视线。 “哐……” 大门被关上，首先映入让娜眼帘的，便是坐在正上方审判席上的几位主教，两侧则是众多的学者，伴随着让娜的进入，众多学者的目光随之笼罩在她的身上。 疑惑、不屑、敌视、怜悯，种种目光当中蕴含了人类无限的情感。 “让娜·德·阿克，你被指控犯下七十条罪行……你可认罪。” 被黑暗所笼罩下的审判席，看不清审判者的面容，只有那低沉而宏亮的声音响起。 自称能与神对话、预卜未来、蛊惑信众、身穿男装、不从教会…… 许许多多的罪行被那声音一一列举，在那众多目光当中，孤身一人的让娜显得格外渺小，就仿佛是巨人面前的蚂蚁一般。 但听着那许许多多的指控，明亮的眸子当中并无动摇，只是昂起头，一如当初面对英国人一般，只不过当初的英国军队想要毁灭她的身体，现在的审判则试图毁灭她的精神。 “我不承认！” 审判庭内，那决然的声音铿锵有力。 …… 审判持续了很久，途中双方之间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教会并不关心让娜的世俗身份，对于让娜带兵打仗的事情，它们几乎不怎么询问，反而格外关注让娜对于教义的理解。 对于教会而言，让娜的信仰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问题，这有关教会的权威。 “你自称能够听到神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你受到了神的恩典？” 这是一个带有陷阱的提问，因为按照教条，神是不可测的，没有人能够知道自己是否受到了神的恩典，如果让娜说是，那她就是异端邪说，但如果让娜否认，那她就理所当然的是满口谎言的骗子，要被问罪。 但让娜却出乎意料的回答道。 “如果没有得到，希望神能赐予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神仍赐予我。” 这个回答令在场的学者瞠目结舌，这个回答当中的机敏，远远超乎了一个不识字的村姑所能理解的概念，但随后，学者们小声交谈之后，再度质问道。 “你是否认为神厌恶英格兰人，所以才让你来拯救法国？” 这同样也是一个充满陷阱的回答，因为神是不会钟爱或敌视某个国家、民族的，如果让娜回答有误，一样会被教会认定为异端邪说。 “神对英格兰人是爱是恶，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死者外，所有英格兰人都将会被赶出法国。” 固执的回答再度令审判者们哑口无言。 这场审判持续了很久，长达4个月的时间，双方不断的交锋辩论，但让娜却表现出了惊人的理性，哪怕对方是汇聚了无数学者的教会，她也依然不落下风。 教会一度试图利用刑具让让娜屈服，正如同他们所做过的无数次审判一样，不管你是不是，只要刑具一上，不是也是。 但让娜则梗着脖子回答道。 “不管你们上什么刑具，我都不会屈服的，哪怕我因为疼痛而认罪，我以后也会坚持说明，我的一切供述都是在暴力威逼下招供的。” 僵持之后，教会不得不选择放弃用刑，毕竟让娜并非什么无名之辈，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关注着这场审判，众多的贵族都来到了鲁昂，以见证这次审判的结果，教会也无法违逆这么多人的目光。 最终，70条指控被让娜硬生生减少到了12条，教会非但没能找到足够证据的罪行，反而是颜面大失，而这些指控也将被英国境内的许多神学家们所检验，验证是否有误。 而与此同时，让娜生病了…… 第六十九章 与黑影的对话 “咳咳咳……” 幽暗的牢房之内，昔日统帅大军的奥尔良圣女，如今却是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不住咳嗽。 这一次，她的重病确实很严重，但英国人并不想让她这么早死去，便安排了两个医生照顾她，至少她死也应该在审判当中死去，如果未能将她定义为女巫或者异端，那她的死就毫无意义了，根本无法影响到法王查理的统治合法性。 不过，这位奥尔良少女却对于自己的病情感到有所绝望，或许是长达一年的囚禁和监牢生涯令她感到了深深地疲惫，以至于令她都开始向自己的侍从交代后事。 “我死之后，将我的尸骨葬在圣地……” 她躺在床上，口中喃喃的说着，而床榻旁则是她的骑士，自从她从沃库勒出发之时，名为让·德·梅斯的贵族骑士就一直自愿追随在她身旁，哪怕在她被俘虏之后，也借助自己在英国的姻亲关系得以探监。 “圣女啊，你不会死。” 听着让娜的话，床榻旁的骑士极力劝慰道，但听着骑士的安慰，让娜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明白自己的身体。 良久之后，牢房之内再度恢复了平静，骑士已然离开，只有躺在床榻之上休息的少女…… “嗬嗬嗬嗬……女人，你沦落至此，你就没有过什么怨言。” 悄然之间，在牢房的角落里隐约可见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嗤笑着说道，那个黑影始终都在那里，但无论是医生还是骑士都没有发现他，就连狱卒都没有注意到他，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为什么要有怨言。” 看着那个黑影，女人反问道，她并不害怕那个黑影，因为她知晓那个黑影的身份。 古蛇，撒旦，神之敌…… 人类给予过它许多名讳，但没有一个名字是它的真名，而当这个黑影最初出现时，女人也确实害怕过，但她随即便意识到这个黑影并不能伤害她，或者说它并不能伤害这个世上的一草一木。 “之间自有约定，但这就不是你所能知晓的了。” 黑影并没有避讳什么，而是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并不能干涉这个现世的事实。 作为宗教当中的大反派，黑影在女人面前却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残忍的行径，对于杀戮无感，对于罪行无感，有的只是漠然，就像它所说的，你会以杀蚂蚁为乐吗？ 世人都道它是恶的极致，但在少女看来，它却是异常的美丽…… “嗯？是吗？” 黑影瞥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嘴角勾起，低沉的嗤笑声响起。 虽然身体笼罩在深沉的黑暗当中，更不可能看清面容，但在它的身上却有一种难言的魔性魅力，让人仿佛能够感受到它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产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能那深沉的黑暗当中看见了它的真容…… 白皙的不似男人的肌肤，肌肉分明的赤裸身躯，冰冷从容的姿态，以及……那没有光，就连反射都不存在，仿佛是吞噬了所有的光一样，宛如黑洞般吞噬一切的瞳仁。 虽然理智明明知道那是幻觉，但却总是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真的，那就是黑暗之后的东西的样子。 一个自世界诞生之初便存在的古老怪物。 “踏……踏……” 听着那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步伐，躺在床上的让娜并不知道那个黑影究竟在干什么，而当“吱呀”一声响起之后，她才知道那是黑影坐在了座椅之上。 勉强转过头去，在让娜的视线当中，那个笼罩在黑暗当中看不清面容的黑影，正坐在座椅上，手里悠然的捧着一本书慢慢的翻着。 纵然是让娜也不知道黑影究竟想干什么，那个黑影自她年幼之时就出现在她的身旁，但它非但没有如嬷嬷们所说的诱使她堕落，反而是给她讲述了许许多多的英雄故事，给她一个牧羊女讲了许多根本不会知道的事情。 哪怕是现在，让娜并不能真正理解黑影的用意，为什么，它仿佛是在把自己培养成一个立志向善的好人，而不是让自己做一个恶人？ 无法理解，哪怕是现在，让娜也无法理解黑影的用意。 “女人，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恨，你忘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吗？。” 那低沉的声音响起，而听着那个声音，让娜则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无论经历如何传奇，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长达一年的监牢生涯当中，她也疲惫过。 一个月前，当那些主教威逼利诱，说她不认罪忏悔就必须死的时候，她也犹豫了，最终她妥协了，同意向教会忏悔，不再穿着男装，而是回归到一个女孩应有的身份，不再是什么法军统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孩，相应的，教会也应该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然而，不再是圣女的她，也因而不再受到敬畏。 就在她认罪之后的几天里，一个英国贵族便进入监狱当中意图强暴她，最终在狱卒的及时制止下失败，但也因此，她不得不被迫再度穿上男装以保护自己。 平心而论，从昔日能够指挥上万战士的法军统帅，到如今连自身都无法保全，连名节都要受辱的监下囚，又有谁能够没有怨言呢？ 但是，良久之后，让娜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我并不恨。” 黑影没有说话，只是漠然的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看着那个黑影，让娜随即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有个法国骑士前来见我的时候，他跟我闲聊时提起过一件事情……” 说着，让娜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随即面露笑容，喃喃说道。 “洛林这几年，已经没有英国人敢抢掠了……” 洛林，那是让娜的家乡。 在她的记忆当中，洛林常常有英国人抢掠村庄，但现在已经没有英国人敢再抢掠了，因为她的行为，洛林的民众反抗热情高涨，英国人敢抢一群唯唯诺诺的麻木农夫，却不敢去抢一群为了守卫家园手持武器的激昂人群。 对于整个法国而言，让娜所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激起了所有民众的反抗。 那些民众不知道什么英王、法王，不知道什么王位继承战争，从未走出过村庄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稍微远一点的远方发生的事情，但他们知道有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乡下女孩叫做让娜，知道那个女孩说大家都是法国人，不应该再这么被英国人欺负了。 “查理是个好国王，就算我不在了，他也一定能够赶走英国人，恢复和平的。” 虽然虚弱，但病床之上的女孩还是笑着说道，她那明亮的眸子当中清澈无比，毫无不净。 哪怕查理并没有怎么救她，她也没有怪查理，相反，她理解查理现在的处境，王国现在急需用钱，不该把钱浪费在她的身上。 “是吗……” 但在她的面前，黑影却只是低沉的笑着消失不见，一如过去一般。 躺在床上，让娜沉默了片刻，随即一如过去一般为查理祈祷了起来。 “我的王啊，愿你胜利。” 少女为自己的国王祈祷着，祝愿他能够赢得胜利，带给这个国家以和平。 …… 海底神庙当中，坐在王座之上的黑影看不清面貌，它就好像是黑洞一般缓缓地将光都拖拽进入其中，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逃离，无法挣脱。 它变的更加强大了。 仅仅通过与本体的感觉令它能够明白，此刻哪怕是直接与那位神交锋，它也绝不会落于下风，神的力量在不断削弱，自己的力量却在不断的增长，终有一天，就算是那位神也会被他吞入腹中吧。 然而，棋盘的约定约束了神，令神无法在赌局结束前攻击它，也约束了它，令它无法在赌局结束前攻击神。 不过，黑影并不在意这些，不用多久，或许一千年，也可能一万年，但无论多久之后，人类终将会顺从它，遵从它的意志。大蛇早已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不过打个瞌睡的时间而已，并不重要。 让娜，也将会成为它的又一枚棋子。 “*$q@h#o@……” 从那吞噬一切的黑洞当中，隐约传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过于庞大的力量甚至直接扭曲了声音本身，唯有侍立在黑影身旁的沉默女人能够明白自己父亲所说的话。 它在嘲弄着神的愚蠢，讥笑着人类的无知。 善的信念最后就会形成善的结果？何其愚蠢。 为了善的信念，却做下种种恶行而不自知，这才是世间常态。让娜的所作所为自认为是善，但最终亦将催生出一个远远超乎当世所有罪恶的产物…… 然而听着自己父亲的讥笑，莫娜的心中却随即有种莫名的不安，仿佛是有什么危机即将到来。她通晓过去未来事，对于命运的敏锐感知甚至还要超过，而那本能的不安仿佛正在警示它些什么。 但是，看着身侧王座之上的父亲，感受着那强大到令人颤栗的力量，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不安是不是出错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又有什么能够阻拦呢？就算是神也不行吧…… “大概……只是我的错觉吧。” 本已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第七十章 火刑 1431年5月30日，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一双被锁链所束缚的赤脚，在时隔半年之后第一次走出了监牢。 “哗啦……” 伴随着铁链响动的声音，一个女人走出了这处监牢。 晕眩感，强烈的晕眩感。 走出监狱的那一刻，外界过于刺眼的阳光，令许久没有见到太阳的让娜忍不住的眯起眼睛，头脑阵阵发晕，唯有那不带腐臭气息的清新空气，能够令她稍微感到有些好受。 面前站着几位神职人员，其中一人手中还捧着什么文件，让娜似乎还认识。 但在她的面前到底是谁？ 她没有注意，因为她并没有关心这些，毕竟判决结果她已经知晓了，此刻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珍妮·达阿克，你被指控犯下异端信仰、自杀、不从教会……一共十一项指控，将被判处火刑。” 那苍老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着。 意识有些恍惚的让娜并没有仔细听面前的神父说什么，她只是捂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她的病并没有痊愈，甚至于英国人之所以这么急急忙忙的想要审判她，就是因为唯恐她在被判刑前死去。 虚弱的状态，令她不时发出细弱的呻吟。 神父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一个昔日率领法国军队的统帅，此刻却脆弱的宛如琉璃人偶，即将走向死亡，无助而可悲，忍不住讥讽道。 “可怜的女人啊，你的查理国王好像没有试图救过你啊，你如此的信任他，但他又回报给你了什么呢？” 这时，好像听到了神父的话，让娜的痛苦呻吟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喘息着，睁大眼睛，蔚蓝色的眼睛当中满是愤怒。 “你没有权力攻击查理，查理是个好基督徒，他是个好国王。” 哪怕是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那固执的声音一如既往，正如所有人给她的评价一样，一个特立独行、固执己见的高傲女孩，她所认定的事情就谁也无法改变。 她相信查理，那是一个并不强势、甚至有些平庸的人，但他并不是一个坏人，她相信他会是一个好国王的。 “是吗？”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神父的嗤笑声，那嗤笑当中带着轻蔑，仿佛暗藏深意。但尚未等让娜想明白，没有更多的废话，神父随即挥手示意，让娜身后的两名狱卒便押着她前进。 …… “嗡……” 沿途路上，众多道路两旁的民众窃窃私语着，有些甚至是从巴黎及其法国附近地区赶来的，只是为了能够一睹奥尔良少女的尊容，然而，令它们失望的是，奥尔良少女也并不如传说当中的光辉璀璨，此刻狼狈不堪的她，看起来和普通的女孩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就是奥尔良的圣女吗？” 有的人失望的说着，过于落魄，甚至是狼狈不堪的形象，让其根本无法感觉到那是一位宗教圣人，而只是一个寻常的女人而已。 正如那个年幼的英国国王所说。 “我就是要让那些法国人看看，那个救国圣女是多么的落魄。” 而让娜则被士兵推搡着，一步步的走上了城市广场上的木柴堆之上，在那里是积的极高的柴堆与一根木柱，让娜将会被绑在木柱之上，按照教会的意思，被处以火刑、焚烧躯体，接触女巫身上的不洁。 被绑在木柱之上的女孩，可以轻易的看见下方众人的表情，看到他们的窃窃私语，看到他们的麻木…… 在他们看来，什么奥尔良圣女，什么拯救了法国的人，或许他们只是好奇于一个女人即将被烧死在这里，正如同他们曾经多次看见过的火刑一样，是女巫还是圣女，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法国，不知道什么是英国，虽然生在法国的土地之上，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法国人，毕竟是哪国人又有什么区别吗？来来去去的还是那些贵族，无论是哪国的贵族都只是想要他们交税而已，又与他们何干。 麻木，茫然，这就是法国。 让娜很久以前便知道这是法国现状，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试图号召法国人起来反抗，在她看来，正是因为不团结，法国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可纵然是知道，但看着那些茫然麻木的脸，让娜的心中还是不由生出了几分黯然。 她多想对着他们喊“我的同胞们！我们都是生长在这里的同族，为何我们不起来反抗！” 但她说不出，因为火刑已经要开始了。 “点火！” 伴随着命令，火把落在沾满了油的木柴之上，干枯的柴堆随即剧烈的燃烧了起来，木柴噼里啪啦的烧着，燃起的大火伴随着浓浓的烟雾，令让娜眼泪鼻涕都忍不住流了下来。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着，被烟熏的眼睛忍不住的流泪，逼迫让娜不得不闭上眼睛。 耳畔，只有那嘈杂的人声，没有神的声音…… “嗯？奥尔良的少女，听吧，这就是人世啊，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你所试图拯救的法国人民……” 闭上眼睛的让娜看不见东西，耳旁只有一个低沉的笑声响起。 让娜并没有理会她，她只是咬紧牙，不愿开口，不愿意发出软弱的痛苦声音，那个家伙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对它痛哭流涕的声音，但对于让娜而言，她绝不肯向那个家伙屈服。 “你试图拯救法国，但谁又来拯救你呢？没有人！你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无论是谁，神还是查理，所有人都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工具而已，用完就抛弃……” 闭上的眼睛依然在忍不住的流泪，朦胧间，少女仿佛看见一个黑影朝着她缓步走来。 白皙的不似男人的肌肤，肌肉分明的赤裸身躯，冰冷从容的姿态，以及……那没有光，就连反射都不存在，仿佛是吞噬了所有的光一样，宛如黑洞般吞噬一切的瞳仁。 贪婪，黑暗，连光都会被其所吞噬的黑暗。 那个姿容，太过美丽，美丽的令人窒息。 “看吧，谁也不会来拯救你。” 晕眩的视线当中，只能感受到那暗紫色的嘴唇开合着，口中吐出充满魔性魅力的声音。 狂野的头发充斥在视野当中，千万根、亿万根，如毒蛇般扭曲着，恍惚间，那些头发仿佛都长出了眼睛，那亿万的竖立蛇瞳都注视着她。 伴随着那声音，它朝着自己伸出手…… 那宛如大理石般雕琢而成的手，坚固，充满细腻的质感。 明明看着那个身躯就会感到莫名的恐惧与颤栗，心脏仿佛是被大手死死握紧一般，让人喘不过气，但与此同时，却又会由衷的生出一种亲近感，渴望被那个手所抚摸。 它太过强大，也太过美丽。 因为恐惧，所以试图亲近，因为只有努力的靠近它，才能够让自己感到自己是有意义的，有意义的自己才不会被它随手抹去。 “让娜，你愤怒吗？” 那低沉的磁性声音，在让娜的耳畔响起。 愤怒？ 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吗？ 自然不会，自己为法兰西付出了多少，以一己之力将法国从毁灭边缘救回来，但法国又有谁来救自己？那些法国贵族、那些法国将领，又有谁试图救过自己？ 或许微不可查，但那抹委屈感和愤怒感又何尝不是真实存在的呢？ “让娜，你对这些法国人愤怒吗？” 而此刻，那个低沉的磁性声音再度响起。 让娜的面前，闭上眼所没有看见的画面再度浮现，那些鲁昂的市民们、那些巴黎的市民们，从各地赶来的人们，此刻正看着被火焰所焚烧的自己，不时惊呼着，有时还会发出尖叫声，但却没有谁露出不忍的表情。 他们只是为了来看“圣女”被火刑的。 纵然是素来坚定的让娜，心中也浮现出了茫然。 “这就是我所要拯救的法国人民吗……” “这就是你所要拯救的法国人民吗……” 恶魔的低笑声逐渐变的肆意起来，被烟雾呛的喉咙痛苦不已的让娜、被火烧的肌肤灼痛的让娜，伴随着恶魔的肆意笑声。 “可怜的让娜啊，法国人民不在乎你，法国国王也不在乎你，你的所作所为又究竟有何意义。” “不许你……侮辱查理……” 但是，在恶魔的肆意笑声当中，一个虚弱却固执的声音吃力说道。 她的脸颊被火焰炙烤的发焦，头发已是一片火海，到处都是被火灼烧的痕迹，但那个女孩依然固执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美丽的令人窒息的生命。 “查理……是个好人……” 有些神志不清的她，只是本能的说道，查理是个好国王，让娜始终这么坚信着。 漫天的长发宛如一条条毒蛇，那亿万的竖立蛇瞳都望着她，无情而冷漠。而看着面前这个即使是在生命最后，也依然固执己见的女人，暗紫色的嘴唇随之勾起，露出了嘲弄与怜悯的笑容。 那个笑容让娜曾经见过，同样是因为查理国王，同样是这种嘲弄与怜悯的笑容，那个神父也曾经如此笑过，如同是在看待一个傻瓜一样。 “可怜的女人啊，时至今日你也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境地。” 第七十一章 消失的未来 “可怜的女人，时至今日你也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境地。” 那充斥视野当中的发丝犹如亿万条毒蛇，那暗紫色的嘴唇好似嘲弄，开合间说着低沉的呓语。 视线当中，那嘴唇勾起。 那讥笑的嘴唇越发诡异起来，最终化作了狞笑。 “既然你如此信任查理，我就让你看看那位国王的真面目吧！” 顷刻之间，那众多的画面和声音涌入了让娜的脑海当中…… …… “那个女人……” 脑海当中出现了一座辉煌的宫殿，一个头戴矮帽的人正站在一个坐在王座之上的人面前，谦卑的说着些什么。 但是，头戴矮帽的男人口中说的并不是法语，而是英语，让娜只能勉强听懂个大概，那个男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不时眉飞色舞，偶尔敦敦诱导，仿佛在极力劝说着面前王座上的人。 王座上的人似乎还在犹豫，他的手扶在王座上，有些彷徨的抚摸着，有时悄悄握紧成拳，有时又舒展开，仿佛两种激烈的情绪正在他的脑海当中交战。 终于，王座之上的人开口了…… “那就……” 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不自信，这点源自他的的不幸经历。在过去，那个声音的主人，让娜一直奉为自己的国王，而现在，那个声音却说出了最不应该说出的话。 “贡比涅。” …… “啊啊啊啊啊啊！！！！” 在众多的人群簇拥当中，从那熊熊燃烧的火刑架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那个在火焰当中隐约可见的人影似乎在痛苦的挣扎着，但是被烟熏伤的喉咙，让那声音变的好似非人怪物的惨叫。 众多的人群听着那声音，脸上皆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在这个神秘色彩尚未退去的时代，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迷信，作为广为人知的圣女，烧死她的后果会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有的人甚至本能的后退了几步。 “别怕！那只是女巫在被火焰净化。” 见此情景，有牧师急忙朝着大喊，听这声音，那些原本被非人惨叫声吓的往后退的人群，才稳住，没有继续后退。 而在火焰当中，那被牧师指为女巫的女人却早已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躯体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但纵然如此她也没有死，仿佛有某种莫名的力量支撑着她一般。 那面目全非的“人”张口，仿佛还想要说什么。 “……” 然而，喉咙却早已被炽热的烟和空气烧坏，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有怪异的嘶吼声。 她不傻，她历经数十战从未有过一败，手中旗帜所指之处便是胜利，只是有些东西，甚至是她自己都在刻意回避，不愿去多想。 为什么派遣她去法国南方时，不给她派遣军队？为什么勃艮第人莫名其妙的就能知道她的行军踪迹、将她包围？为什么在她拼死战斗、为士兵断后的时候，偏偏那些士兵“因为恐惧”而关闭城门？为什么在她被俘之后，查理毫无救她的意思？ 种种的意外，难道真的只是意外吗？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不愿去想、不敢去想而已。 她为法兰西付出了那么多，但法兰西又究竟如何回报她？ 国王……将领……元帅们……法国人民…… “……” 那被烧到面目全非的“人”张大嘴，但纵然倾尽全力，那喉咙当中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干吼声，心中满是愤怒和悲哀，此刻竟是什么都说不出。 就在这时…… 脸颊处多出了一抹温柔的触感，仰起头，却只见一双瞳孔……那是何等的瞳孔，好似黑洞一样吞噬一切、连光也无法逃脱、以至于根本没有反射现象的瞳孔。 愤怒、绝望、哀伤、怨恨、不满、嫉妒……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涌上心头，那种感觉甚至还要超越此刻正被火焰焚烧的躯体，但明明心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绝望，可当看见那双瞳孔的时候，所有的负面情绪却全部都化作了莫名的安宁感，仿佛只要看见那双瞳孔就能够满足了。 “让娜……” 视线当中，伴随着那低沉的声音，瞳孔的主人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它的手异常的温柔，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的珍宝，那只有黑暗再无其他的瞳孔当中，面目全非的“人”却仿佛看见了那瞳孔当中的平静与怜悯。 “你愤怒吗？” 视线当中，只能看见那暗紫色的嘴唇在开合着。 这是瞳孔主人的第三次的询问，它已然询问过让娜三次，监狱当中一次，被绑在火刑架上一次，如今又是一次，前两次让娜都说不愤怒，但现在…… “我……” 嘶哑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再度说着，但她已然不知该回答什么。 “让娜，若是你的善良只是带给你不幸，那就抛弃你的善吧。” 那低沉而充满魔性魅力的声音再度响起，被火焰灼烧的脸颊旁传来冰凉，那瞳孔的主人用双手抱着让娜的脸，面前的双瞳越发接近自己，那近在咫尺的距离，令让娜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双瞳当中的任何一个细节…… 那是完全的纯黑。 将一切光辉、伟大、阴暗、堕落的事物都吞噬的纯黑，既然连光都无法逃离，又有什么能够感知到那纯黑呢？ 邪恶？罪孽？远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面前的事物同样是神，善有善的神，那恶难道就没有恶的神吗？善试图拯救执迷不悟的恶人，那恶又何尝不是在试图拯救固执古板的善人呢？ 执迷不悟的善人啊，恶不是罪，只不过是爱自己而已，如果善带给你的只有遍体鳞伤，那就顺从恶的指引吧…… 耳畔，那低喃的声音如是说着。 “让娜，你爱法兰西吗？” 女人的意识逐渐在那纯黑的视线当中模糊，甚至都听不清楚瞳孔主人所说的话，只是本能依照心中涌动的意愿说道。 “爱。” 喃喃的说着，浑不知那无形的黑暗正在缓缓渗入她的体内。 “那么，就让你的愤怒化作火焰，焚烧那些背叛你的人吧……国王、将领、法兰西的民众，他们都背叛了你，但我不会抛弃你。” 耳畔，那充满魔性的低喃声音缓缓说着，宛如是情人的低语。 “让娜，信赖我吧，正如拉美西斯曾经做过的那样，正如亚历山大曾经做过的那样，正如凯撒曾经做过的那样，正如查理曼曾经做过的那样，正如亚瑟王曾经做过的那样……正如那许许多多的君王曾经做过的那样，信赖我吧，我将赋予你以权力，向那些人复仇。” “那个查理不应该做法国国王，人们需要的是你，是能够战无不胜的奥尔良少女，是蒙受了天启的你，你将会成为法国的女王。” 那个声音在让娜的耳畔响起，曾经被焚烧到焦枯的躯体一步步重塑，声音的主人有着无限的力量，纵然是有着不得干涉现世的约定，但它也总能找到许许多多的漏洞，做些小手脚。 曾经有许许多多的君王都见过声音的主人，得以建立不世之功绩，而此刻，这个奥尔良的少女一样获得了这样的荣幸。 从火刑当中走出的她将会成为法国的女王，因为支配整个世界的两大力量之一，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个世界是一个棋盘，人类则是棋子，坐在棋盘的两侧决定着人类的命运。正如这个女孩一般，她被神所选中，也同时被魔所选中，不论是千载还是万载，始终都是如此，是仅有的棋手。 对于女孩的侵蚀正在一步步的完成，当侵蚀完成的时候，便是女孩化身浴火新生的女王之时。 但是面对这侵蚀，早已意识涣散的女孩手指却动了起来，她本能的在犹豫，心底似乎还有所不愿。 “为何要犹豫，你一定能够成为远比查理更好的国王。” 耳畔，那低语声说道。 “但这样……我和英王又有什么区别呢？” 早已意识涣散的女孩无法回答，只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念头浮现，被低语的主人所捕捉到。 曾经，英王就是为了本属于自己的继承权，而愤然与法王宣战，所以才有一个女孩走出乡村，为了那些受苦的法兰西民众们扛起旗帜。但倘若为了自己愤怒而试图夺取王位，女孩过去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并无意义。” 意识进入到女孩体内的声音主人，同样感受到了女孩这十几年来的全部记忆，全部的情感，但感受到了这一切的声音主人只是做出了如此评价。 女孩缄默，意识彻底涣散的她已经无法苏醒，即将苏醒的会是一个以她为原型，拥有她所有记忆、却性格截然不同的法兰西女王。就像是将打碎的瓷器重新拼接成另一件事物，原材料虽然一样，但却早已截然不同， 而就在声音的主人细细感受着女孩的一生，以重新拼接起一个新的灵魂时，声音的主人突然之间在女孩的记忆当中发现了一件事，一件被刻意掩藏的事情…… “不可能！” 当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声音的主人几乎是惊声叫道。 …… 海底神庙当中，沉默的侍者侍立在空荡荡的王座旁，她是最受魔所宠信的女儿，自上个宇宙跟随着魔而来的逝去亡灵，因为躯体早已死去，心中自然也就没有欲望，只有单纯的崇拜与信奉。 魔前往火刑处，收割自己栽培了许久的果实，而她则驻守在此，但就在魔失声惊呼的时候，她也猛然睁开了眼。 那纯白的瞳仁当中满是愕然，作为诺恩，她天然拥有着能够洞穿命运的力量，时间的迷雾对她而言并不存在，受限于赌局的都无法像她这样能够看到未来。 然而，就在刚刚她却看到了她所从未见到的一幕。 未来……消失了。 就像是中断的河流一样，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在前方断裂，落入到那无底的深渊当中。 第七十二章 因缘 “这根本不可能！” 这件事远远超乎了声音主人的预料，因为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才对。因为在那个名叫让娜的乡下女孩体内，在她的记忆当中……根本没有出现过神的声音！ 所谓“天启”、所谓“神的声音”，都只是为了能够拯救自己所深爱的法国、取信贵族和将领们的借口而已。 表面上虔信神明的圣女，却没有信奉过神…… 何等荒诞！何等不可思议！ 但仅仅是这么也就罢了，不过是女孩和声音主人玩的小小心机而已，但真正令声音主人愕然的却是，它明明在让娜的身上感受到了神的力量，但为什么让娜没有听到神的声音？那她身上的神力又是因为什么而存在？ 若不是因为这股神力的存在，声音主人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让娜的“天启”，但假如“天启”不存在，那么…… 随即，声音主人的心中猛然有浓浓的危机感浮现，好似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被它揭开一般。 声音的主人是仅次于神的魔，又有什么能够令它感到危机呢？ 除非是…… 甚至来不及再细想，声音主人直接试图化作无形黑影，再度遁入黑暗当中。 “逃！” 此刻它将意识灌入这具凡人躯壳内，正是它最薄弱的时刻，若是真的如它所料，此刻迎敌绝不是好时候。 然而黑影这时才突然之间才发现，这具凡人躯壳此刻就好像是漩涡一般，体内涌现出无限的吸引力，又如千万只手臂，死死缠住黑影，令它难以挣脱开。 “！” 已经不需要任何的思考，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个陷阱、一个特意为了针对它的陷阱。 与此同时，从黑影头顶突然传来了一个常人所无法听见的缥缈声音。 “不从之物！” 伴随着那冷冽如寒冬的声音，头顶突然亮如白昼，那接连天地的浩瀚光辉、凡人所无法看见的神迹已然出现。 遮天蔽日的云霞当中，高远的天穹之上，好似万丈山岳的光辉天使神情冰冷，双手并持的光剑已然高高举起，而那剑尖所指的下方正是火刑架上，那进入到女孩躯体内、尚未脱离的黑影。 随即，光剑落下！！！ …… 与此同时，天界之天的水晶天宫殿当中，那双眼睛随之睁开，。 “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 神座之上，那曾经笼罩在无尽光辉当中的神轻声说着。 它握住自己身旁的杖，从神座之上站起身，身上的光辉仅剩淡淡的微光，隐约可见那分辨不出男女的人型躯体。平静的眸子中明亮如星，却早已没了宇宙，反而是多出了几分柔和，以及……近乎人的脆弱感。 “拥有了神的力量的虫子，也不过是虫子眼里的神而已。” 黑暗之物曾经讥笑的事情已然发生，神的力量已经无比衰弱，甚至还在不断衰弱，与魔的棋局虽然还在对抗，却已然出现了难以支撑的局势。 照此下去，终有一天它会输掉这场赌局，被那条从大地之下沉睡苏醒的怪物吞噬，神所看见的未来早已揭示了这一点。 但也正因为如此，神才如此迫切的试图完成自己最后的计划，以回避那个注定未来。 站在水晶天宫殿之上，俯瞰着身下的日月和世界，神开口了。 “我说……” 伴随着响彻虚空八方的声音，时间长河为之崩断，四方的万灵都聆听到了神的声音。 …… 印度，天上的极乐世界。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四方的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阿罗汉、揭谛、菩提萨埵都来闻听佛法，七宝莲台之上有两佛说法，释迦摩尼佛与阿弥陀佛同时讲法，真真是前所未有，而此刻则正讲至“论缘”。 “缘起性空，性空缘起，法不孤起，仗境方生，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说时，自有种种神异生出，而须臾间，忽然有一个宏大声音响起，打断了佛陀的说法。诸菩萨闻那声，心中都忽有警兆，感受到了天地异变，感受到了末日降临，无不面露忧色，唯有端坐在七宝莲台之上的两位佛陀没有动容，仿佛早已明了。 释迦摩尼慧眼如炬，见诸菩萨阿罗汉脸上的愁容，开口道。 “汝等知过去未来事，厌离喜乐，何以忧苦。” 佛陀的十弟子之一须菩提走出，双手合十道。 “世尊，虽知过去未来事，厌离喜乐，只是此事着实令人愕然，实在闻所闻问，还望世尊释惑。” 好一个佛弟子，纵然在这个天地异变的时刻也依然不急不躁，反而继续向佛陀询问，而看着面前被誉为解空第一的弟子，佛陀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 “须菩提，你百年前曾问，总觉得世间似有一重迷障，始终无法释怀。” 闻言，须菩提哑然，百年前他曾经感到这个世上仿佛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这个世界看起来很真实，却又仿佛有哪里不对，就好像是被拼凑起来的花瓶一样，不管怎么拼凑，总有一些裂纹。 他曾经以为这是自己修行不够，所以陷入到了迷障当中，所以试图向世尊解惑，却世尊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摇头道“时候未到”。但如今，世尊此刻突然提起，似乎是说此事大有玄机？ “望世尊释惑。” 须菩提毕恭毕敬的说道。 环顾四周，看着那许许多多的诸佛菩萨，佛陀缓缓说道。 “须菩提，此世有多少神灵？” 须菩提哑然，不得不道。 “数不胜数。” 在这个世界上，从西方到东方有着无数的神明，各自占据着自己的地盘，相互之间也偶有摩擦。 例如不远的东土，那些道士就和佛门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而如此之多的神明根本数不胜数，覆灭的古老神系更是无穷尽，更不要说海外似乎也有异域的神明，不过关于这点，哪怕在诸神当中也是属于怪谈奇说了。 然而，面对须菩提的话，佛陀则摇了摇头。 “不然，这世间只有一位神，只有一位魔。” 须菩提愕然，身为佛，这位觉者却说这世上并没有一位真正的神。眼见须菩提的困惑，佛陀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望着面前的诸菩萨，张开双手说道。 “今日我讲法为“论缘”，便以一例来向尔等解释何为“因缘”。” 诸菩萨为之肃然，皆双手合十，口出宏音。 “善哉。” 然后，佛陀开口说道。 “昔日，西方有一教名为琐罗亚斯德教，又名拜火教，那教有一神名为阿胡拉·马兹达（ahuramazda），拜火教有一神名为密特拉（mithras）。尔后四百年，极西有一教生，名唤犹太教，其教深受拜火教影响，以阿胡拉·马兹达视为圣人，称为亚伯拉罕（abraham），以密特拉为救世主，称为弥赛亚（messiah）。” “尔后又一千六百年后，两神传入印度，其神密特拉则在印度则名为密多罗（mitra）之名，及我于东方印度立佛教时，闻听过此拜火教，将阿胡拉·马兹达视为一佛，其神名转译为梵文时便名为是阿弥陀佛（amitabha），因其自西方而起，故便又谓其西方阿弥陀佛，而其神密特拉则为弥勒（maitreya）。” “尔后又六百年，有一人出身自犹太教，自称弥赛亚，将其教发扬光大，再六百年后，一人名唤穆罕穆德，将亚伯拉罕视为二十五先知之一，叫做易卜拉欣……” “阿胡拉·马兹达即亚伯拉罕、即阿弥陀佛、即易卜拉欣，那密特拉即是弥赛亚、弥勒，所谓因缘，即是如此。” 诸菩萨为之惊讶，因为阿弥陀佛和弥勒佛明明都出身自印度，如何便是那波斯的神了？此话真是闻所未闻，若非出自释迦摩尼之口，真是不敢置信。 然而，诸佛当中唯有阿弥陀佛没有动容，仿佛诸佛当中只有他和释迦摩尼两佛早已知晓一切，而弥勒佛则闭目沉思，良久之后常常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某种长久疑惑释去。 “世尊……弟子愚钝，这些与弟子所知的截然不符，实在不明白世尊所言何意。” 须菩提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口，如此重大的爆料，实在是远远超乎了他的理解。 弥勒佛和阿弥陀佛居然源自他地？但这根本不可能啊，在他的记忆当中，神佛早已于万年之前便已诞生，所谓凡间，不过是人世走一遭而已，怎么…… 种种混乱的思绪在他的心中打转，千年的修行此刻竟一文不值，突然之间他才发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陌生，仿佛如此的虚假，而自己则什么都不知道，但也随之有无数的思绪生出，脑海当中仿佛即将有一线灵光被自己捕获，明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但就是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释迦摩尼看着面色苍白，变幻不定的须菩提，然后继续说道。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此为因缘，我既讲缘，便再讲果。” “尔后不计数年，有一神不知其名，有大神通，旁人称其耶和华，纳亿万神灵于一方世界，将神灵视为自己的使者，削其神位，名为天使，万年之前，此神力量衰弱，诸神明悟前生，方才摆脱束缚。” “然则正如人观湖水，水中倒影虽然真确却并非真实，这方世界内的诸一切神灵便如同篝火倒影在壁上的影子，故说此世没有一位真神，因为都仅是倒影，亿万的倒影混淆不堪，才有了这繁杂之世界，才有了这繁杂之文明。” 须菩提闻言，汗如雨下的脸上阴晴不定，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痴儿！我等譬如主人所邀之客，如今离去之日已至，还不顿悟！” 突然之间，耳畔一声暴喝，好似醍醐灌顶，伴随着一个冷颤，须菩提心中莫名生出明悟和欢喜，那丝灵光也终于被捕获了，他不禁喜极而泣了起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是矣！是矣！原来不过一梦!” 伴随着须菩提几乎是放荡形骸的欢喜大笑，位于云层之上的佛国下方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那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万里佛国顷刻之间破灭…… “吼！！！！” 大地之下的怪物终于感应到了分身的危机，昂起了自己的庞大头颅。 第七十三章 神与魔的第二度交锋 复活岛旁的海面上。 堪堪能容纳几个人的渔船之上，几个土人说着怪僻的语言，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拉紧渔网，他们的身上涂抹有色彩不一的树木汁液，用其色彩作为装饰。 在这个孤岛旁，四方都是无尽的大海，在这些土人眼中复活岛便是世上唯一的陆地了，因为哪怕是最近的陆地也距离他们有上万公里远，他们根本无法知晓其他世界的存在。狭小的陆地空间令他们只有少数的人口，最多的时期整个岛上也不过五万人左右，而他们的生活也只有捕鱼之类的事情。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何加焉。” 正如这古老的极东歌谣一般，这是一个极度简单的世外世界，但就在这一天，他们的世界改变了…… “轰隆隆……” 低沉的巨响从海面之下传来，那压抑的声音令土人感到了不安，依照过往的经验，他们以为是潮汐声，但随即就推翻了，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宏亮，又太过于低沉，就好像是从万里之深的大海最深处传来的一样。 海面开始上涨，不是一小块，而是整个海域都在上涨，上涨的幅度以至于只有望着隐约变化的天际线才能够依稀的感受到。 “叽啊咕……” 土人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哪怕是最有经验的老人也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场景。 突然之间，船上一个年轻的土人猛地尖声叫了起来，因为就在不远处，他们的家乡——复活岛……已然在他们的面前被海水所吞没。 昔日感到高不可及的岛上高山，此刻也仿佛在他们的身下，必须要低下头才能够看见那逐渐被海水所吞没的神山。海水究竟涨了多少？十米？百米？甚至是千米？难道会涨到天上去吗？ 以他们可怜而贫瘠的见识根本无法理解，因为他们根本不曾见过如此疯癫的世界。 伴随着那疯狂上涨的海水，那低沉的巨响声越发宏亮起来，那大海深处的东西已然逐渐迫近了海面之上。 “轰隆隆隆隆！” 好似天地开辟的巨响声中，大海之上激起了千百丈高的波涛，从那海水之下，一个庞大到远远超乎土人想象的事物逐渐浮现水面。 纵然是表面布满种种海底淤积物乃至是些许珊瑚礁的碎片，也依稀能够看见其庞大辽阔过头的巨大面积和体型，从脚下所能看见最深的大海之下，到那天空与海洋交汇的尽头，绵延不绝、好似一路直抵世界尽头一般。 是山吗？不，山没有那么宏大。 那个事物的庞大程度已经远远超乎了词汇所能描述的极限，看不见它的宽度、看不见它的深度、看不见它的长度，就像是身处在大地之上的人类无法描述陆地的模样一样，目之所及，只有那绵延不绝的庞大体积。 这是一块新的大陆吗？ 土人不知道，它们甚至都无法理解大陆的概念，它们只知道这个事物比它们昔日曾经以为的“世界”还要庞大。 “哇哇……” 渔船伴随着疯狂上涨的海水一同上涨，而坐在渔船之上的土人却只感受到了深深地恐惧与颤栗，对于不可知事物的深深恐惧，不可控的手舞足蹈、尖叫了起来。 在那个“新世界”之上有着深深的大峡谷，深度远远超过世上任何一座大峡谷，而伴随着这个“新世界”逐渐浮出海面，那亿万吨的海水都顺着这峡谷当中向下流淌，形成了壮丽远胜世上任何一条河流的巨河。 而伴随着那河流的落下，简陋的渔船受不了巨大洪流的冲击，顷刻之间解体，那众多的土人便被这汹涌的大海所吞噬。 而在生命的最后，当那个年轻的土人落入那大海当中时，他无意识的睁了下眼……只有进入海水当中才能更加的意识到这个事物的庞大，太过庞大、庞大的无法形容，就好像是海底一样庞大…… 只是……看着那峡谷和新世界，年轻的土人恍惚之间产生了一种幻觉，为什么……那形状会有点像是动物身上的鳞片…… 脑海当中闪过了一个荒诞的念头，随即他便失去了意识…… …… 这样的景象，在世界的各个地方都有发生，当庞大的怪物从沉睡万年的地下苏醒时，即使是身躯的些许扭动，都远远胜过任何一次的地震。 被后人视为欧亚大陆的大陆架，其根基在随之崩断，因为大地本就是这个怪物身上的尘埃，海洋则是它身上的积水，当这个怪物苏醒的时刻，这些尘埃自然要随之崩坏。 地震不过是大陆板块相互之间的些许碰撞，而这个怪物，却是要整个大陆板块都给彻底粉碎。 希腊，某座岛屿之上。 一位身上笼罩着黑暗的大神则立于地上，昂首看着面前海面之上浮现的怪物躯体。 纵然只是身躯的末端，仅仅是那截尾巴也占据了不可思议的庞大空间，连绵不绝的身躯即使只是偶然显露的些许，都充满了整个地中海，从极北的北欧到南方的非洲，整个欧洲都能够看到这个怪物的庞大躯体。 “真是好大的一个怪物。” 曾经名为“乌利尔”的创世七天使昂首赞叹道，不过这已经是他过去的名字了。 在这个世上，众多的神灵都被昔日的全知全能者打乱重塑，许多的天使本就是神灵，而有些神灵则明悟前生之后便来到人世，重新建造自己记忆当中的世界，乌利尔当初便是背负了所谓“堕天使”之名，跟随着梅塔特隆一同来到凡世。 乌利尔，或者说冥王哈迪斯，对于自己的这番奇遇倒也感到出乎意料，纵然以其眼界，也不曾想过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神灵。他自付，恐怕唯有最古老的原始神方可能有如此的伟力，能够将众多神灵都纳入自己的世界当中。 “唯一神、至高神、创世神，三大权柄集于一身的神灵竟会有如此之伟力吗？真是不可思议的强大……可惜，之后我也就不记得此事了吧。” 看着自己面前的怪物，哈迪斯却只有遗憾。 他其实倒觉得此次的奇遇却也有趣，然而他毕竟是影子，是投射进这方世界的那位神灵的影子。 纵然有着相同的起源、相同的面貌、相同的名字、相同的神力，但不同终究是不同。真正的冥王哈迪斯是主宰万物死亡的冥府之主，又岂是与其他神系的神明分享死亡权柄的神灵？真正的冥王哈迪斯所处的世界，是完全由奥林匹斯神山所支撑起天地的世界，大海之辽阔，几乎无穷无尽，又岂是如此狭隘的爱琴海所能媲美的？ 但此刻，此方世界的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他是客人，是应主人之邀来到这方世界的配角，戏剧当中的配角又岂能抢了主角的戏呢？这种希腊戏剧，哪怕是剧作家欧里庇得斯也会怒目而视吧。 “不过，耶和华……呵呵，有趣，真的是耶和华吗？” 当提到“耶和华”时，哈迪斯沉吟着重复了几次，最终嘴角勾起了意义不明的笑，这位执掌死亡的神灵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随即，伴随着逐客令期限的抵达，这位希腊的大神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昆仑山，终年积雪的山顶，凡世俗人都道有神仙居住在此，却不知此昆仑非彼昆仑，神仙所住的昆仑并非是在地上，而是在天上，而在天上的昆仑仙山之上，有一座任凭哪位仙人都无法进入的仙宫。 在那仙宫之内，看不清面貌的女神正依在一株树旁静静歇息着，而在她的身旁则是一面精美的巨大铜镜。镜中则倒映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生物…… “她”生满了鳞片，羽毛，甲壳，骨骼，枝干，果实，爪子，蹄子，花朵，翅膀，膜翼，触须，尖刺手脚眼口耳舌鼻触手叶片根须……属于无数物种的无数部件堆积出这一无边的巨象，这一切的一切则塑造出了这位曾为“至高之母”的生灵与人类之母神，而被衣裙所遮掩的下身，则隐约可见一条布满鳞片的蛇尾。 古传，“上古有女娲氏，人身蛇尾，一日七十化……” 印度，恒河源头。 一位端坐在莲花法台之上的庄重神灵，身穿王者的衣袍，长有四臂，它阖目冥想着，脑后光轮当中隐约可见无数世界、无数神灵在其中隐现，贩夫走卒、帝王将相，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演化出亿万生灵。 良久之后，它的身影逐渐消失，只是在消失之前，它那脑后的光轮当中随即隐约浮现一位新神，有着“全知全能”之名讳…… 传说，毗湿奴能化身万千，以至于有整个印度神话的天神、地神、仙人、英雄、帝王、武士、农夫、商人、乃至三相神，都不过是毗湿奴一人的自娱自乐而已。 …… 伴随着神的语言，那无穷无尽的神灵都被重新驱逐出了这方世界，此刻，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一神一魔，昔日的世界早已在怪物的动作之下毁于一旦。 但对于神而言，这并不重要，它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只要能够完成整个计划，任何的代价都是能够挽回的。 “虫子的神啊，你还真敢这么做啊。” 庞大的蛇昂起头，而在其头顶则是一个看起来虚弱的女人，那个女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七十四章 第二度创世 来自米迦勒的攻击并没能杀死这个大蛇的意志化身，更别说米迦勒的出现本就不是为了消灭黑影，而是为了能够将黑影困在这具凡人的躯壳之内，拖延它向本体的求援，而结果，米迦勒也确实做到了。 黑影没能立刻唤醒大蛇，而是被神抢得了机会，令所有的神都离开了这个世界，虽然没有明白神的目的是什么，但黑影始终有着强烈的不安，这份不安并没有伴随着米迦勒的消失而离去，反而因为神的举动完成而更加强烈。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影虽有着惊人的智慧，却也无从理解神的想法。 “那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它难道以为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就能超越这个由两方力量所共同决定的赌局吗？” 神与魔的赌局，是由双方所共同构建起来的，昔日的大蛇与全知全能者做出赌局，以大蛇的自由作为赌注，赌的便是人类将会选择大蛇的道路还是选择神的道路。而伴随着全知全能者永驻过去，这场赌局也演变成了神的生存，毕竟当大蛇脱困之后，它可绝不会那么容易满足，势必将神吞入腹中方可罢休。 问题是，此刻神强行攻击黑影，打破赌局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承受，甚至都不需要看见，黑影都能够感受到神正在承受着反噬之力。 然而，纵然如此那天上之天的神，也没有任何的动容，只是俯首俯瞰着下方的怪物。 天界之下，那怪物舒展开自己的躯体，那过于庞大的躯体巍峨无尽，宏伟而浩瀚，即使只是盘旋着躯体都能够抵及那天空。 “那个家伙，一定在筹划着什么。” 怪物的头顶，寄宿在名为“让娜”的女人躯壳之内的黑影，仰头望着那高远的天穹，眼神当中变的冷厉起来，口中轻声说道。 然而，它的警惕却并没能引起大蛇的在意，狂妄自负的怪物从来不在乎这些。 “吼！！！！” 双目当中充血变红的怪物陡然之间咆哮着，昂首向上，毫不犹豫的径直朝着那天穹之上扑去，而从那天穹之上则同样落下了一只无限庞大的手。 一切都一如曾经的交锋，一如那时的争斗，那一次，神取得了胜利，而这一次…… “愚蠢！” 伴随着庞大的精神力量，空气震荡出一个低沉而狰狞的声音，那是大蛇的声音。 赤红的竖立蛇瞳当中带着深深地贪婪与暴戾，足可吞噬世界的深渊已经张开，内里只有无尽的黑暗，锋利的蛇牙如擎天的巨柱，随即狠狠撕咬着！ “轰隆隆隆隆隆！！！” 顷刻间，天摇地动，星如雨坠。 “啊！” 神灵的吃痛声从那天界之天上传来。 那昔日曾经捧起整个宇宙的手，此刻却被那怪物一口吞下，金色的神血如瓢泼大雨般撒落整个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伴随着神灵惨叫声的，则是怪物的狂啸，那震动了世界的怪物纵情饮下神灵的血，吞下了神灵的残肢，饥饿了万年的肚子也仿佛得以有所满足。 但是……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暴戾的声音响彻天与地，饮下神血的怪物身体明显的开始膨胀起来，而膨胀起来的同时则是那越发清晰的饥饿感。 “还远远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让我满足！” 伴随着低沉的声音，竖立的蛇瞳当中毫无感情，只有深深的暴戾，望着那天上，瞳孔当中的贪婪变得越发炽热起来，这股炽热欲望就和它曾经以神灵为食的炽热一般。 蛇是世上最贪婪的事物，纵然是吞下远比自己要庞大数倍的猎物远远不能让蛇满足，所以才有“蛇吞象”的说法，在大蛇的身上，这一点也一般无二。 它拥有着无穷无尽的饥饿感，无穷无尽的贪婪欲望，只不过这股欲望在神的力量面前被迫压抑下来，但并不代表这股欲望不存在，它渴望填饱自己的肚子，吞噬这个世上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包括神灵在内。 如今，是神先违背了赌局，既然是神违背了赌约，那现在，纵然是怪物将神吞下也不属于毁约了。 “吼！！！！” 再度咆哮着，宏伟而浩瀚的怪物昂首便欲彻底吞下这个世界。 但刹那之间，一个宏大的声音响起。 “静止。” 而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破碎的天界、被撕碎的云彩、散落的群星、昂首威风凛凛的怪物都随之陷入到了静止当中，神创造了整个世界，整个世界自然都听从神的支配。 “你以为这对我有用吗！” 然而，伴随着一个狂妄的咆哮声，甚至连须臾的时间都没有拖延住，那暴戾的怪物便再度由静转动，将那整个七重天界都一口吞入腹中。 然而，大蛇却没有欣喜，反而前所未有的警觉了起来，因为它没有吃到它所想要吃到的东西。神逃走了，但这不可能，神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自然无用，但只需要一点的时间就足够了。” 虚空当中，只有一个残留的声音。 大蛇的背上，沉默的女人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她最对于命运的感知最为敏锐，她能够察觉到那即将到来的危险。 “父亲！神在……” 女人急忙张口，然而已不用她开口了，因为大蛇也已经嗅到了神的气息…… 神并不在这个时空当中。 …… 无限的黑暗当中没有光明，然而也没有那位虚幻的灵，那位全知全能者已经抹除了所有时空当中的全知全能者，哪怕是在这一切根源的起点也找不到那虚幻的灵。 神座空留，无神在此。 但是，在这个起点却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事物…… 凝视着面前的虚空，没有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没有生与死，万物混沌。 “真是好久了。” 神叹息着，神会叹息吗？神不会叹息，人才会叹息。 神越来越像人，所以它的力量也越来越衰弱了，但这并不是它应该失败的原因，而是因为那个怪物变的越来越强了。 纵然已非全知全能，神也依然知晓许许多多的事情，包括那个怪物身上所暗藏的力量，要想战胜那股力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赢得赌局的可能性也已经被未来所否决了。 未来已经揭示了结果，人类选择了大蛇的道路，抛弃了神，神最终将会被大蛇所吞噬。 一切似乎都已经不可避，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但是真的没有机会挽回了吗？也并非如此，如果既定的未来已经无可改变，那就是让未来重塑吧。 面对虚空，神开口了。 “第二度创世。” 伴随着浩大宏伟的声音，虚空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无穷密度的奇点…… 第七十五章 新世界 “我们能够看见，所有的星系都在远离我们，并且所有的星系之间也都在相互远离，所以我们能够得出一个结论，宇宙在膨胀。也就是说，原本的宇宙要比现在更小，那么如果继续往上推演，我们便能够得出一个结论。” “宇宙曾经出现过一次大爆炸。” ——某科普杂志。 1.62x10的-35次方米，这便是普朗克长度，当物体小于这个尺度的时候便会形成微型黑洞。黑洞无法被观测，因为人类是依靠光子进行观测，但在如此之小的尺度下，光子将会被黑洞所吞噬，无法反射回人类的眼球，人类也就什么都看不见。 在这个尺度之下，无论是相对论还是量子力学都将彻底失效，因为人类无法对于一个不可测的世界作出猜测。我们无法理解宇宙大爆炸之前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们无法理解在普朗克尺度下发生了什么。 普朗克尺度，这是人类所能观测的极限，而奇点甚至比普朗克尺度还要小，人类无法理解小于普朗克尺度下的事物，也无法理解奇点，但它终究还是诞生了。 奇点在开始膨胀，无数的热、力、能量迸发出来，这是无可估量的巨大变化，在如此滂湃的能量面前，哪怕是时空都根本不值一提，因为这个尚不足普朗克尺度大小的宇宙内，无限的热和力令三维时空无法形成，在此刻存在的是一个十一维的时空。 十一维的时空在此刻得以完全展开，这是一个难以形容、亦无法想象的世界，因为世界是由十一维构成的，所有的事物都在十一维的界面当中运转。 此刻，热能高达10^27开尔文，亿亿亿摄氏度，如此剧烈的热能被浓缩在如此狭小的范围内，令原始的力都被迫束缚在一起，无法施展开手脚。 此刻，四大基本力被凝聚在一起，构成了后世某人所梦寐以求的“大统一力”，物质也无法从如此热度的环境下诞生，仅有纯粹的能量，所有的粒子都在以光速运动，因为此刻就连赋予万物质量的希格斯玻色子都还没有诞生，所有的事物的质量都是0. 没有重量的粒子，因而可以轻易抵达到光速。 奇点爆发的10^-36秒，奇点膨胀至原子大小，原本被庞大能量所逼迫的原始力当中，万有引力最先得以从原力当中被挣脱出来，主宰宇宙万物的力量首先展现出了它的无上神威。 膨胀吧！ 恰如神的命令，宇宙大爆炸出现了。 在不到千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万有引力的力量便迫使这个不及原子大小的宇宙膨胀至银河系大小，超过光年范畴。伴随着宇宙的膨胀，曾短暂出现过的十一维时空，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坍塌成三维，其他维度被迫蜷曲于普朗克尺度之下，无法被观测到，时空的秩序因而得以建立。 万分之一秒，宇宙的温度已然冷却至几十万亿开，但这依然无比的炽热，强核力、弱核力、电磁力、万里引力，四大基本力都完全挣脱了束缚，肆意的塑造着这个新生的宇宙。 光子碰撞之间，形成了正反强子和正反轻子，整个宇宙之间，充斥着数不尽的正反夸克和正反电子、正反中微子。但就仿佛是最豪奢的败家子一般，这个新生的宇宙是如此的阔绰，以至于丝毫不在意正反粒子之间的相互湮灭。 众多的正反粒子在膨胀之间归于无，最终，在这场正反粒子前所未有的大对抗当中，在这场空前绝后的巨大奢侈浪费行为当中，整个宇宙失去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粒子，仅剩下了不足十亿分之一的正粒子得以幸存下来，而它们也将构成未来的整个物质宇宙。 奇点爆发的第3分46秒，质子与中子比为87:13，2个质子与2个中子生成了1个氦原子核，原子诞生了，自此之后的许多万年里，整个宇宙都在不断的塑造着无数氦原子，这是一个核合成时代…… 第38万年，黑暗的宇宙当中，诞生出了第一束光，在那之后，无数的光照亮了这个黑暗虚空的宇宙。 第70万年，宇宙当中出现了稳定的氢氦原子结构，众多的物质纷纷被塑造起来。 第4亿年，万有引力促使众多的粒子聚合在一起，引力不断地增大，形成了第一批的巨大恒星，这些恒星是如此的巨大，但也极度的短寿。在三四十亿年之后，这些古老的恒星死去，构成了一个个的超巨大黑洞，其中一些则抛射出大量的物质，形成了星云。 第50亿年后，从古老恒星的残骸之上诞生出了第二代恒星，但此刻的宇宙依然无比的稀薄，一颗恒星附近可能几十万光年都没有任何物质。 第92亿年，在一个庞大的星系云当中，一个中等大小的恒星诞生了，在那之后一亿年里，众多的星系尘埃围绕着它旋转，最终在万有引力的促使之下形成了一个个的行星。 …… 在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之上，众多的生命繁衍着，并一步步的进化，从最古老的巨大生物到物种大灭绝，这颗星球上的生命在一次次的艰难考验当中进化着。 当那只猴子拿起工具时，当猿人汇聚成部落，当部落变成文明与城邦…… 没有神，没有魔，没有天使和邪怪，这是一个完全自我演化的世界，上帝的容身之处仅在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刹那，因为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容神所干涉。 时间长河的源头，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给重新塑造，旧有的神怪世界被无可违逆的改写，所有的身影都被那宇宙莫大的力量所摧毁，所有不容于这个新世界的事物都被毫不留情的排斥。 水晶天当中的无所不能者、众多降临的神明、乃至是创世的神，统统都被这个世界所抛弃，因为在这个世界当中已经没有了它们的容身之地。 的赌局，也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在这个新世界当中没有，自然没有赌局。 时间长河之上，自源头而来的新世界一步步的吞噬着旧世界，将那旧世界的一切都给粉碎重组。 “虫子，你居然真的敢这么做。” 时间的末端，那暴戾的怪物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可以窥见过去的瞳孔可以清晰的看见新世界的到来，新世界当中已无他的位置，甚至也没有神的位置。 它已然明白了神的想法，如果无法胜利的话，那便让赌局的存在本身都消失吧。 重塑之后的新世界，没有，也没有赌局，纵然是全知全能者都被否定，因为它不曾出现在这个新世界当中，新世界将会是一张完完全全的白纸。 “神话时代已经终结了。” 时间末端的怪物，眺望着那时间开端的神，仿佛能够听到神所说的话。 赤红的竖立蛇瞳当中，疯狂与暴戾充斥于其中。 “终结？别妄想了！” 新世界的步伐如滚滚洪流，将一切忤逆它的事物全部否定，然而时间长河之上，那咆哮的怪物却缠绕于时间之上，硬生生抵在那新世界之前。 新世界？那就看看是你把我摧垮还是我把你掀翻吧！ “……” 大蛇的鳞片和血肉，在那超过万亿光年的宇宙挤压面前，顷刻之间为之粉碎，新世界与旧世界就好似是两个大磨，无情的一切都挤压其中，将其碾磨粉碎，然后重新塑造。 鳞片、血肉、骨骼，有形之躯被彻底碾磨成了粉末，仅剩下那大蛇的灵魂被迫挤压成了一个小点，独自承受着两个世界的挤压，仿佛随时都会无法承受住那力量，一并粉碎一般。 “ansuz！” 前所未有的急切声中，那声音的主人只来得及施展出一个法术，便在那两个世界的挤压当中所粉碎重塑，前往新世界。但纵然如此，那个如尼符文也依旧加附在了大蛇的身上。 如尼符文，这一由奥丁所创造出来的魔文，但就连奥丁也无法完全理解，奥丁认为它有着近乎无所不能的力量，试图对抗诸神黄昏，但终究还是失败了，但这并不代表如尼符文的弱小。 在这个世上，莫娜是唯一通晓所有如尼符文的人了，她曾经被北欧神称呼为魔法之王。她的力量虽远不及大蛇，但在大蛇所不感兴趣的魔法方面，她的造诣却还要胜过大蛇。 在那两个世界的挤压当中，那仅剩下一个小点的大蛇灵魂被不断的剥离，好似大磨中间的一粒沙子。 旧世界不断的削弱，新世界不断的增强，旧的历史被新世界所重新书写，但无论如何碾磨，那粒沙子都始终无法被粉碎，就仿佛那粒沙子当中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令它无法被摧毁一样。与之相反的则是，反而是两个新世界被那粒沙子硌的出现了不协调音符，一次次的碾磨非但没能粉碎那粒沙子，反而在新旧世界之上留下了更深的印记，超过万亿光年的新世界竟隐隐有崩溃的前兆。 虚空当中一声叹息，新世界不再碾磨那粒沙子，而是与旧世界一同混杂了起来，将沙子融入其中。 沙子并没有被粉碎，新世界也没有崩溃，虽然并没能符合神的初衷，但三者还是在神的意愿之下勉强融合在了一起。 “看来神话时代的终结，还是需要等待了。” 神看着那有所不协调的“新世界”，它明白这点不协调是什么，那个怪物纵然终究还是进入到了新世界当中，那个没有神，只有一位魔的新世界当中。 神话时代并没能完全终结，来自旧世界的影响依然存在着，虽然细微，但依然存在，只要那个怪物依然存在着，神话时代就不会真正终结，不过它也有预料过这种事，在新世界当中留有暗手。 但无论如何，它的全部力量都去塑造了新世界，此刻，她也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拦那个怪物了…… 虚空当中，身上的光芒已然散去，好似一个最平凡的人类。伸出手，看着自己那纤细的手臂，感受着胸膛处那跳动的心脏，静静地感受着人类所会感受到的一切。 “人类的感觉……吗。” 口中说着，面无表情的女孩沉默良久之后，她的嘴角似乎隐约翘起，但尚未浮现便消散在了虚空当中。 神，陷入永远的沉睡，无法苏醒。 …… 公元1431年5月30日，火刑架上，名为让娜的女人被烧死，但谁也无法听见的是，在她的体内有一个声音在愤怒的咆哮着，被束缚在人类躯壳当中的黑影无法挣脱，只能感受着自己被火刑烧死所带来的痛苦。 “区区虫子……居然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终，按照传说记载，那位圣女被烧死之时只剩下了一些残余的骨头和残骸，英军全部将其洒进河流当中，但谁也没有意识到，在那撒落的灰烬当中有一个类似心脏的东西…… 第七十六章 历史的余响 “对于法国而言，贞德出现最大的意义就是将一场原本只和贵族有关的继承权战争，变成了法国与英国之间的神圣战争，激发了法国民众的爱国热情，促使了现代民族概念的诞生。” ——《教你看有趣的历史》 公元1465年7月，巴黎城下，沸腾的军帜挥舞如云，而在城头之上看着面前这一幕，路易十一皱紧眉头。 “大胆查理……真是好大的胆。” 这位被称为蜘蛛国王的路易十一抚摸着自己下巴，不由冷笑着。 路易十一，是查理七世的儿子，自从当年不可思议般出现的圣女贞德后，法国的民族热情因而高涨，哪怕是在贞德被俘之后，查理七世也依然稳步的统治着这个国家，一边拉拢勃艮第人、和英国人谈判，一边扩张自己的领地。 最终在十几年前，这位昔日落魄的王太子收复了最后一块法国领土，英王亨利承认战败，法国赢得了英法百年战争的胜利，长达百年的继承权战争就此落下帷幕，法王查理也借此扩张了王室的领地，提升了王室的地位。 然而，因为在贞德事件当中的不作为，查理也因此一直饱受学者诟病，作为终结了百年战争、一手奠定了法国王室中央集权基础的国王，查理七世却只是被史学家们誉为“胜利者”——赢得胜利之人，这固然是一个赞誉，但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概念，赢得胜利的却未必就是“伟大者”，其中是否有学者的暗讽就不好说了。 自查理七世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法王王位，不同于他父亲对于贵族的缓和态度，这位喜欢操弄阴谋权术的“蜘蛛国王”上位之后，便大力提拔有才能的平民，完全无视了贵族的地位，连续剥夺了几位贵族的领地，令贵族们面面相觑，最终引发了今年的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为首的“公益同盟”的叛乱。 “贞德……贞德……若是我手下有贞德这样的人，又何必忌惮大胆查理这样的人，可惜，圣女没有追随我，却追随了那个懦夫，真是遗憾。” 看着城墙下的勃艮第人军队，这位法王不无惋惜的说道。 而在路易十一身旁，几位大臣则装作没有听到，寂默不语。路易十一对于他父亲查理七世的不满，那是人所共知，在过去还是王太子时，他便曾经联合将领们掀起过对于查理的叛乱，只不过被查理压服了而已。 等到他自己做了国王之后，再无制约的他更是肆无忌惮，素来崇拜贞德的他，曾经多次惋惜自己手下没有贞德这样的杰出将领，此刻被勃艮第公爵的军队逼的困守巴黎，也难免发些牢骚。 凝视着面前的军队，路易十一思考着，脑海当中却不由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那年，他才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查理七世安排在一处城堡当中保护起来，阴暗的古堡和潮湿的环境，以及无止境的坏消息就是他幼年时的全部，终日生活在惶恐不安当中。别说他只是王太子的孩子，就连王太子自己都不知道命运如何，而直到那一年，一个横空出世的少女改变了这一切…… 很难以描述，对于一个孩子而言那是一个怎样的形象，力挽狂澜的女英雄成为了孩子所崇拜的偶像，但可惜的却是这位女英雄却因为自己父亲的不作为而被活活烧死。这并不是路易和他父亲之间关系交恶的核心，却毫无疑问有影响。 “那个懦夫”、“无能的蠢货”…… 很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孩子对于自己父亲的评价，满满的恶意，而直到他接管法国之后，才能够明白法国究竟亏欠了贞德多少，时至今日，就算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的时间，法国也依然被那位女英雄的事迹所深深影响。 法国民众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法国人，而不仅仅只是勃艮第人、诺曼底人、阿基坦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此刻，从宫殿到乡野之间，整个法国都在涌动着一种强烈的热潮，一种名叫“民族主义”的热潮，强烈的呼声在盼望着整个法国的真正统一，而不是被各个大大小小的领主所割据。 “贞德……” 这位“蜘蛛国王”沉吟着，再度羡慕起自己那个“无能而好运的父亲”，如此惊才艳艳的将领怎会如此眷顾那个懦夫，若是贞德是在自己手下的话，如果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还在的话……这种困境绝对不会难倒那个屡创奇迹的圣女吧。 “必须再多努力提拔一些有才能的人，而不是让那些光有家世的无能贵族高坐上位。” 蜘蛛国王的脑海当中再度想着，他不相信那些贵族，因为在他幼年时，那些贵族们的无能丑态他已经看的够多了，能够拯救法国的绝不是那些墙头草般的贵族。 “姑且退让一步，待日后……” 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勃艮第人军队，蜘蛛国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告诉大胆查理，他的条件我姑且应允。” 这位素来阴冷的国王，却罕见的斩钉截铁说道，其中暗藏了某种说不清的意味…… …… 公元1483年，意大利半岛佛罗伦萨。 夜晚深沉，窗外已是漫天繁星，但一个中年男子依然伏在案前，借助着桌旁的烛光奋笔疾书着，羽毛笔尖不停的书写着优美的花体字，他的面容好似刀削斧砍，尤其是那细长的眉毛生的极为好看，有一种锐利如剑的感觉，肃穆的瞳仁好似黑曜石一般。 有时，他还会停下笔，思索一番，随后便不假思索的书写长文。 “……我的恐怕，正如我所言，人类飞上天空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我正在研究一个利用空气来滑行的机械……神所怜悯，我很遗憾自己仍然生活在贫困中，这让我力不从心无法从事更多的事情。为此我不得不为米兰公爵服务，设计那些该死的新式武器……” 写到最后，这位中年男子仿佛有些气恼般，仿佛设计新式武器让他心中有颇大的怨气。 他的脑海当中有着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想象，许许多多的构思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其实现，那些钢铁的战车、飞翔的飞行器、捕获雷电的仪器……但是他却只能不断的去为公爵设计新式武器，因为他的那些构思，贵族领主们根本不感兴趣。 写到气恼之时，他忍不住站起来，独自在房间当中踱步。良久之后，当他无意瞥见房间一角的小型雕塑时，心中的怨气才渐渐消弭…… 那是一个身穿戎甲的端庄女子，不足一尺高，她明亮的眸子由宝石塑造，空着的手中仿佛曾经举着什么武器，只是过久的岁月让她手中的东西消失不见了。即使以中年男子的挑剔眼光来看，这也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但这并不是关键，真正令男子感兴趣的则是这个雕塑当中所蕴涵的秘密。 重新坐下，男子再度书写起来。 “我的兄弟，恐怕你很难以理解我现在的感受。上次我曾经向你说过那个雕塑，这个雕塑是我从一个古董商手里买来的，他吹嘘说是那位法兰西将领吉尔·德·雷斯，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蓝胡子之手。” “那位大名鼎鼎的法兰西将军在救国圣女死后，逐渐疯狂，痴迷于黑巫术，以至于杀害了超过一百多个孩童来进行魔鬼祭祀仪式，最终被法国国王查理七世处死，烧死在火刑架上。在他死后，他的众多财产被清算出售，而这个据说是仿照贞德面容的纪念塑像便是其中之一，后来几经转手到了我的手中。” “不过，我对于法兰西并不感兴趣，但让我好奇的却是，这个看似普通的雕塑当中却暗藏有复杂机关，仿佛在里面藏有什么东西。异常结实的金属材质让我无法毁坏它，我也不屑于用此粗野手段破坏这样的精妙机关，但我苦思冥想许久，却始终也无法破解这个机关……我怀疑，这个雕塑可能缺少了一个组件，或许就是那个手中缺少的东西，也许是旗帜，也可能是枪，或者长剑，总之，必然需要配合那样东西才能够成功开启这个东西……” 正当中年男人奋笔疾书时，他突然之间后背一凉，有种仿佛被谁注视的感觉。 猛然转过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那些房间里的陈设和那个看着他的女性雕塑，那女性雕塑的宝石眸子，即使是历经了数十年的时光也依旧熠熠生辉，令人无法直视。 “我真是累了。” 摇了摇头，男子感觉大概是自己累了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于是便准备结尾，在信件上留下了最后的署名，随即便躺在床上休息，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朦胧的梦中，他仿佛听到了那低喃的声音，他的眉头微微皱紧，额头逐渐渗出汗渍，陷入了某种莫名的焦虑与不安当中…… 夜深，窗外的风刮起，掀起了桌上信纸的一角，露出了上面的一行花体字。 “……我的兄弟，愿主保佑你，列奥纳多·迪·皮耶罗·达·芬奇。” 房间内，唯有那英武的女性雕塑依旧，但不知何时……那宝石的眸子却改变了角度，那冰冷的目光漠然的看着那个躺在床上、陷入梦魇当中的凡人…… 第七十七章 郇山隐修会与血族十三氏族 (说主角要娘化的，你们在想什么呢。) 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新世界，与旧世界截然不同，所有的一切都被新世界所重塑，黑影很清楚这一点。 例如它的本体，在旧世界当中是身上承载了大地和海洋的庞然大物，如果旧世界的人类有足够的毅力，便能够一路挖到千里之下的大蛇的本体，但如今，庞然大物却被完全重塑成地球本身。岩层、地幔、地核、乃至最核心的液态金属核心、固态金属核，纯粹的星球，不含任何生命迹象。 大蛇在旧世界当中沉睡，在新世界则作为星球而沉睡。 又例如许许多多的神怪传说，在旧世界当中，受限于之间“不得干预现世”的契约，那是一个拥有无数妖鬼却罕有超自然力量现身的世界，但如今却完完全全蜕变成了一个近乎超自然力量不存在的新世界，仅有的一些超自然神秘力量，也完全是基于沉睡的大蛇对于这个新世界的干扰，才得以延续下来。 过去在旧世界当中，被黑影曾经作为棋子所操纵的众多古代英雄，如亚瑟王、圣乔治、大卫王等等，这些有着屠龙与王者事迹的传说英雄，也都在这个新世界当中不曾出现过。 出现过的历史依然会出现，然而却会被另一种形式所重新书写。 看似类同的外表之下，内里却早已经历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就是新世界，一个不完美的新世界。 在旧世界当中，黑影一度寄宿于贞德体内，在这个新世界当中，这一行为便变成了黑影被囚禁在贞德体内，被迫与贞德一同焚烧成灰烬，仅有贞德的心脏没能被焚毁，黑影寄宿于其中，亦一时无法脱身。 达芬奇认为雕像当中保存了什么秘密，他的预感并没有错，因为里面便是被蓝胡子小心翼翼藏在雕像当中的贞德心脏——寄宿有魔王撒旦的依托物。 “哼……以为将我撒旦困在这里，我撒旦便无从脱身吗？未免太过天真。” 虽然一时被困缚在雕像当中，就连本体也变成了星球陷入长眠当中，然而黑影却并不担心什么，反而是是嗤笑神灵的天真。 对于黑影而言，死亡亦不过是一次沉睡，它终将会再度苏醒。变成星球本身的本体，此刻也不过是陷入到另一种沉睡当中，只要找到合适的契机，大蛇的本体终将会再度苏醒。 纵然此刻它无从脱身，但只要它依然存在，大蛇的无形力量就会持续不断的影响着这个新世界，那些旧世界残留下来的眷属终将会自发的试图让大蛇苏醒，唤醒这个沉睡的星球。 它有着足够的耐心，不管千年还是万年还是多久，怪物终将会苏醒。 …… 神圣罗马帝国，亚琛城外的某座古老城堡之内。 夜幕之下，这座从查理曼时期就留存至今的古堡，显得格外古朴，附近毫无人烟，很多时候甚至被人以为已经废弃了。但只有不开眼的小贵族试图占据时，就会悄然出现几位权势滔天的大贵族将其拦住，久而久之，附近的人都知道在这座古堡之内绝对是居住一个强大的家族。 而这一夜，古堡之内却罕见的出现了灯火，隐约还可见有人走动的踪影。 “……” 围绕着宽大的圆桌，十几位妆容不一的男男女女坐着。它们气质不一，或暴戾或优雅，唯一相同的则是其苍白的面容，只有偶尔响起的饮酒声，不过那猩红似血的酒杯，总是给人一种不安的印象。 “我需要知道，这一次呼唤我来是为什么……” 圆桌旁，一个神情淡漠的男子说道，只不过他口中所说的却是一种极为生僻的语言，那是六百多年前一个小民族所使用的语言。 不过，在座的所有男女却都没有在意这一点，不过是一门六百多年前的语言，对于在座的很多人而言并不陌生，其中有的人更是在凯尔特语诞生之前便存在了。 “尼尔，不要太过焦急，这一次是关于那个呼唤的声音……” 一位略显老态的中年人缓慢的说道，对于它们而言，过于漫长的寿命让它们习惯了缓慢的节奏，人类身上所特有的快节奏与它们无关，以至于说话也习惯了慢条斯理。 呼唤的声音，没有人知道那个声音意味着什么，但自从消失之后，那个声音就逐渐被少数一些血族长老们所察觉。 那个低喃的声音在潜移默化的呼唤着所有的血族，绝大多数的血族都听不到那个声音，却会无意识的被那个声音所牵引，只有极少数的血族长老能够隐约听到那支离破碎的梦呓声。 虽然无法知道是什么，但那低喃的梦呓声当中所透露出的强大力量，依然令血族长老们为之颤栗，而在经过了数十年的摸索之后，血族长老们终于隐约察觉到了那个声音所牵引的地方…… 法国的某处地方。 尚未等血族长老们前往，十几年前，那个声音所牵引的地方便发生了改变，这一次，又将是一次漫长的感应。 “那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想干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没必要去寻找。” 最先开口的人皱眉说道，它的脸上充满了抗拒。 对于很多血族而言，它们并不关心那个声音，甚至感到警惕，这些血族主张不要去探索那个声音，淡漠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有的血族也意识到了那个声音的力量，以及那个声音的无可动摇性。 按照有些血族学者的说法，纵然是不愿意，那个声音也会让你在不知不觉的前往那个地方，促使你去接近它。 “但如果真的是始祖呢？” 一个举止典雅的女人开口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威仪，很显然，她过去曾经位高权重，所以才有如此的威严。而当那个词响起时，所有的长老们都为之肃然。 始祖，这个词在血族当中专指一人…… 血族的始祖、杀害了最古老人类的该隐，传说，当他创造了最古老的血族之后，最终抛弃血族而去，不知所踪。 事实上，不乏有声音认为那也许正是始祖的呼唤，也正因为是始祖，所以才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所以才能给让整个血族都受到影响。然而也有反对的声音，因为血族的老对手狼人也一样能给感受到那个声音，事实上，无数的黑暗种族都能给感受到那个声音。 能给令所有的黑夜种族都感受到同一个呼唤的声音，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拥有如此力量的个体，纵然说是黑暗源头也不为过。 争论依然在继续，最终，只是不欢而散而已。 客散，唯有此地的主人——洛林老公爵独自坐在圆桌旁，良久之后，在众多的烛火当中，他喃喃的说着。 “消失……那究竟是为什么。” 很明显，声音的出现与消失有关，但谁也不知道消失的根源是什么，只知道数十年前，仿佛一夜之间，世上的就都消失了，降灵术也无法呼唤那些昔日无比强大的存在，有的只是死寂沉默。而在远东，这种情况一样有出现，据说远东的巫师们将其称之为“末法时代”。 数十年前，就连那些沉睡了数百年的古老血族长者都为之苏醒，但纵然是那些古老的血族长老，也无从解释缘由，唯一有点线索的便是那个低喃的梦呓声了。 “或许，还是再等些时间吧……” 老公爵并不着急，血族的寿命极其漫长，并不在意这一时的争论结果，但是，纵然是他也无法料到后来的事情。 一年之后，1484年，罗马教宗英纳森八世宣布了“猎巫行动”，轰轰烈烈的时代浪潮开始，吸血鬼猎人在那个时代由此诞生，不久之后，血族十三氏族分裂成魔党与密党，这样的会议再也没能被召开过…… …… 浑浑噩噩间，身旁都是茫茫的白雾，达芬奇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梦呓般的声音仿佛在诱使他不由自主的试图前进。 那重重的黑暗当中，依稀有着众多的窃窃私语，白茫茫的迷雾当中隐现着诡异的踪迹，还有一双双在迷雾当中看着他的眼睛，他就像是误入危险丛林的孩童，四周都是野兽环伺却浑然不觉。 “那个声音是什么……” 但此刻，达芬奇的心中却莫名的只有一个执着的念头，那个声音对于他有着异样的诱惑魅力，让他忍不住试图探索，最终，不知在迷雾当中找寻了许久，他拨开阻隔在自己面前的怪异植物，浮现在他面前的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炽热的太阳下，一个无限美丽的生物肆意的沐浴在太阳的光辉当中。 那宛如千万毒蛇飞舞的长发，危险而冰冷的暗紫色嘴唇，竖立的蛇型瞳孔，白皙不似人类的肌肤……那是个看似是人却完全不像人的怪物，强大，冷漠，美丽，却也令人莫名感到深深的恐惧。 一如是身上披上了一层人皮的怪物，像人一样的外表下，无时不刻不透露着一种怪异的非人感，傲慢从容，如同俯瞰天地的神灵一般。 明明是最深沉的黑暗，却能够肆意的沐浴在光辉当中……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所死死攥紧一般，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深深地莫名恐惧蔓延至全身。 “……” 呼吸已然停止，甚至也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这种感觉达芬奇并不陌生，曾经他感受过。 达芬奇曾经亲眼接近过狮子，在一次去北非的冒险之旅当中，他偶然见到了一只狮子。 那是一种慵懒而从容的强大生物，强大而美丽。当它踱步走向人类时，那硕大瞳仁当中所释放出的冰冷，让人仿佛赤身裸体的置身于万年前的蛮荒时代，当时，他的手上握有一只意大利的手铳，但在那头狮子面前，他却根本没有任何试图开枪的念头，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一次。 无他，恐惧。 在那一刻，文明与理性消失不见，只有一只体重不足七十公斤的猴子，与一头体重近三百公斤的猛兽。恐惧支配了他的理性，让他无法做出冷静而正确的思考，就连狮子何时离开都未曾意识到，在那之后，达芬奇再也没有去过北非。 而此刻，达芬奇再一次的感受到了那种恐惧感，千万倍于当时的恐惧感…… …… “啊啊啊啊……” 伴随着惨叫声，公元1511年7月21日的清晨，达芬奇爵士从噩梦中惊醒。 额头处布满了细密的汗渍，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良久之后，当这位已然六十岁的老人看向了一旁，在矮桌之上，摆放着一个英武的女性雕像，没有任何的尘埃沾染，明显被日常精心清理过。 但看着那个雕像，达芬奇的脸上却异常铁青，下意识的咬紧了下唇，那正是他的恐惧根源…… 勉强站起，然后坐在案前，拿起羽毛笔，蘸着墨水，他开始写起了一封信，不过里面的文字却是颠三倒四，是外人所绝对无法理解的密文。 “我的兄弟姐妹们……如我所言，快三十年了，我已然有所明白那个雕像的秘密，我无法告诉你们太多，但我唯一能说的是，那是绝对不能被人类所知晓的禁忌……” “多少次，多少次的梦里，我都深感恐惧，无论看见那个身影多少次，我都难抑平复自己的情绪……人类不可能战胜那个东西，唯有逃避是唯一的办法，唯一庆幸的是，它还在沉睡……” 正在达芬奇奋笔疾书时，窗外，仿佛有什么阴影浮现…… 突然之间，达芬奇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看向了自己左侧的窗户。 “吱……” 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树的枝条和鸟儿的吱叫声。不过，达芬奇并没有大意，而是谨慎的再度观察了一番，最终确认什么都没有。 是自己太多心了吗…… 心中有些疑惑，但他感到自己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再度想了想之后，他接着在纸张上写到。 “我已然独自保守了这个秘密三十年，本不在意多保守几年，不过，似乎有些黑暗里的东西已经盯上了我……所以，谨以长老的名义，我恳请各位兄弟姐妹们，请帮帮我，帮帮人类，将这个秘密共同守护下去……” “郇山隐修会长老——列奥纳多·达·芬奇。” …… 半年之后，著名的学者列奥纳多·达·芬奇，突然离开了自己从青年时代就一直居住的米兰，开始在罗马和佛罗伦萨等地漂泊，最终死在了法国。 死后，仆人发现他似乎有些书信文件莫名消失了…… 第七十八章 历史下的阴影 15世纪至16世纪之间的一百年间，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伴随着拜占庭帝国的毁灭，大量的希腊难民前往中欧、西欧避难，它们带来了大量的古罗马、古希腊著作，这些古代贤哲的著作令当时的欧洲人为之诧异，长久困缚于宗教当中的它们，竟不知古代还存在过一个如此伟大的时代。 新的建筑、新的艺术、新的学问、新的制度…… 古代的智慧在意大利被重新挖掘出来，意大利的学者们不断的讨论着那些闻所未闻的先哲智慧。然后，伴随着如达芬奇之类学者的脚步，这些新的思想不断在欧洲各地扩散开，威尼斯、米兰、奥地利、布拉格、卢森堡、汉堡、巴黎、伦敦……越来越多的人群开始接触到这些知识，最终，新的思想酝酿出了一个全新的事物…… 新的宗教。 …… “义人必因信而永生……” 1517年9月21日，德国维滕堡的教堂内，一个接近40岁的中年人正在面对着面前的信众耐心的解释着圣经上的话，众多的信众都听的很认真，但也有些并不是很专注，左顾右盼的。而中年人虽然看见了，但也没有动怒，凡人总是不耐于圣言，这也是常理。 而当布道和圣餐结束之后，按照当地的习惯便是忏悔的时间。按照习惯，中年主教要在密室当中听从信徒的告解，信徒平常所不能说的罪行都可一一向神父倾诉，而神父纵然知晓亦不能告诉他人，因为信徒在诉说自己的罪行的时候便已经是忏悔了，神已宽恕了它，神父不可以再降罪于一个被神所宽恕的信徒身上。 一如往常的告解一般，其中充斥了许许多多足可令常人瞠目结舌的罪孽，通奸、乱伦、偷盗、抢劫、强奸、杀人……罪行有大有小，信徒或是徘徊不安，涕泗横流，或是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而听着这许许多多的罪行，神父也只能是在叹息的同时劝慰着它们。 告解一步步的进行着，而当一个人来向神父忏悔之时，并向神父询问自己是否能够上天堂，神父宽慰的说道，只要他悔改罪行便可以得到赎罪，然而…… “神父啊，可是我买了赎罪劵啊。” 睁大眼睛的信徒，向神父说道，中年神父一时语塞。 赎罪劵，就在今年年初，教皇以修缮圣彼得大教堂为由谕令出售“赎罪劵”，只要愿意购买赎罪劵的人，无论罪行大小多寡都能够尽快的脱离地狱，进入天堂当中。 “钱币落入钱柜底响叮当，灵魂瞬间脱离炼狱升天堂。” 出售赎罪劵的教士更是如此大肆宣传，出于对于地狱的恐惧，许许多多的信众都购买了赎罪劵，这件事神父当然也知道。 教会是神与信徒之间的中保，教皇掌握有对于教义的解释权，既然是教皇说的，自然也就是上帝所说的，纵然不少教士都感到不满，也只能是认可。 听着信众的话，中年神父涨红了脸，竟不知该说什么。 …… 夜深，神父却仍然在想着白天的事。 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不止一次发生了，每次的忏悔，都或多或少会有这样拿出赎罪劵的信众出现，他无法否认赎罪劵，因为这是教会的意思，但他也无法认可赎罪劵，这完全背离了圣经的意思。 “我应该怎么做……” 躺在床上，神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半个月之后，他又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了一个消息，美因茨的枢机主教阿尔布雷希特·冯·勃兰登堡大肆出售赎罪劵，这位主教为了登上枢机主教的位置花费了大量的资金以贿选，因而债台高筑，此刻急需资金来偿还。 这件事本身在教会当中反而是屡见不鲜，因为就连教宗都公开拥有情妇和私生子，为自己的私生子想方设法的在教会内寻找职位，主教和修女们之间纵情声乐也是不公开的秘密，整个教会已然腐烂透顶，贿选反而不足为奇，但真正值得惊讶的则是…… 这是来自教宗本人的秘谕…… 当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神父沉默了许久，只是无力的挥手示意信使离开。 那一夜，神父失眠了。 床榻旁的书架上，是诸多的希腊罗马著作，教会所明令禁止的“异端邪说”，但是无论如何禁止，学者们总是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办法保留下它们，神父也不例外。 良久之后，神父从床上坐起，沉默的穿上修士袍，庄重的戴上十字架，然后走向教堂，他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空荡荡的教堂内，穹顶之上绘满了圣经当中的经典故事，但那众多的故事却无一能够解释神父心中的困惑。 这几年来，他阅读了许多的希腊著作，学会了古希腊文字，饱受古希腊古罗马的哲人们的熏陶。正如他无声改变的签名，从luder改为了luther，小小的差异其中的区别却异常巨大，luther源自古希腊文，意为“被解放的人”、“自由的人”，其中的不满与抗争可见一斑。 仰起头，望着穹顶上那许许多多的经典故事，神父心中的迷茫与徘徊越盛。 “我该怎么做……” 口中虽然迷茫，但心底却有一束灵光执着的闪耀着，那是他明白却不敢明白的答案，因为那个答案太过沉重，沉重的让他恐惧、无法承受，但是，在他的心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无名的愤怒促使着他试图做些什么，至少也应该写下点什么。 拳头紧握，良久之后缓缓松开，片刻之后再握紧，再犹豫的松开…… 最终，他拿起笔，试图写下什么，但是，平常普通无比的动作却变的无比沉重，那支笔足有千钧之重，重的让他几乎握不住。 “呼……” 不知不觉间，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明明正值凉秋，他的额上却莫名多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渍，手在不住的颤抖。 圣彼得、圣巴西略、圣高尔乃略、圣盎博罗削、圣安德肋、圣巴尔多禄茂、圣方济各、圣额我略一世、圣若望、圣热罗尼莫……以及查士丁、克莱门、奥里根、安布罗斯、奥古斯丁、格雷高里、托马斯·阿奎那……压在那个答案之下的，是历代声名赫赫的圣人们与神学者们。 此刻，那诸多的圣人与学者仿佛都一同浮现在他眼前，他所要面对的并不是一支笔，而是从古至今的无数圣人与学者、众多他所敬仰的前人。 那昔日或和蔼或严肃的圣人们、学者们，此刻目光却仿佛变得无比锐利，一如一支支锋利的剑，令他不由得试图躲闪。 “你在干什么！快停下！这是亵渎！” 圣人们愤怒的呵斥着。 咬紧下唇，浑不觉已然咬出了血，攥紧手中的笔，明明随时都能落下却迟迟不敢落下。 “为何要有赎罪劵？” 心中，仿佛有一个迷茫的声音响起。 “教会是神的代言人，教宗是神在地上的使徒，你不可妄断神意。” 圣人们如是回答道，不，不是圣人们在回答他，而是他的心在告诉他，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 “教会已经腐朽了，它需要改变。” 那两个声音撕扯着他，几乎要将他生生撕开，他则在其中痛苦的哀嚎惨叫。两个之中必然有一个错了，那么究竟是谁错了？是教会？还是自己？ 恍惚之间，他仿佛再一次看见了那个信众，那个向他忏悔，却睁大眼看着他的信众。 “神父啊，可是我买了赎罪劵啊……” 这是我所看见的教会吗？教会真的是对的吗？教会真的没有错过吗？ 售卖神职的教会、家财万贯的教会、大腹便便的教会、嫌贫爱富的教会、出售赎罪劵的教会、与贵妇人私通的教会、和修女纵情淫乐的教会、争夺世俗权利的教会、教宗拥有私生子的教会、唆使信徒反叛国王的教会、用动物骨头冒充圣人遗骨的教会…… 这真的是我所看的教会吗？ 良久之后，不知不觉间手中的笔不再沉重，随之落下，这一次，心中再无一丝徘徊。 …… 几天后，1517年10月31日，万圣节前夕，德国维滕堡内的教堂。 天刚亮，按照惯例扫洒的人便来了，这是一个并不重的工作，给教会就能够获得一定的减免，是个被人羡慕的活。 但是，就在他准备打扫的时候，却看见教堂的大门上贴着一张长长的告示，他有些迷惑，不识字的年轻人并不认识上面写的是什么，随即便去找城堡内的学者。学者来了之后，他先是仔细的看着上面写的字，读懂之后愣了一下，然后不由的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脸上露出了惊恐和慌张的表情。 “九十五条论纲……” …… 1575年傍晚，佛罗伦萨郊外。 “叮铃铃……” 野外的小路之上，在渐渐落下的夕阳当中，由几辆马车所组成的车队正在慢慢的驶向前方，后方的几辆马车里装满了东西，马笼头上的铃铛不时响起，发出悦耳的铃声。 马车的窗口微微撩起，一位贵妇人小声的对着马车旁的管家说了什么，然后管家会意，向赶车的车夫问道。 “阿雷西欧，夫人让我问你，还有多远到佛罗伦萨。” 马车夫不敢怠慢，忙低头回道。 “就快到了，我的老爷。” 虽然只是落魄贵族家的管家，但贵族终究是贵族，贵族家的管家也一样被平民敬畏的称呼为老爷，这是惯例。而马车内，听到他们交谈声的贵妇人，则对着一旁因为马车劳顿而无精打采的小男孩温声说道。 “就快到了，等一下就给你找位医生。” “不过是有点不舒服而已，何必找什么医生，伽利莱家的孩子没这么娇弱。” 另一旁，一位面容冷峻的绅士一边望着窗外，一边沉声说道，他的身上装扮的一丝不苟，哪怕是坐马车迁居去佛罗伦萨，这位古板的老贵族也不愿放下自己的矜持，不肯乱了一处衣角。 而贵妇人则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而看着身旁的小孩子，随即脸上露出心疼之色。 望着窗外，这位老绅士本以为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说不定刚好就能进城，免得在外面过夜，但是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打乱了他的计划……乃至是整个家族的未来命运。 “伽利莱老爷！这里躺着一个人。” 突然之间，马车夫惊讶的说道。 人？ 伽利莱皱眉，然后下了马车，只见在马车前不远处的草丛当中，静静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些地方还很深，身旁还散落了一个包裹。走过去，他仔细的看了看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轻轻摇动他， “喂！能回答我吗？” 摇了几下之后，正当老绅士认为这个人已经死了时，他却听见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呻吟声。 “来人，拿水囊来。” 老绅士也是异常的冷静，随即呼唤仆人，仆人赶忙拿来水囊。老绅士扶起男子，将水缓缓渡入他的口中，不一会儿，男子缓缓睁开眼，瞳孔当中仿佛还有些迷茫。 “你没事吧，我们看你倒在这路边。” 男子听着老绅士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突然之间他的眼神当中露出了急切，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吃力的扭头向四周看去，当看着不远处那个包裹时，他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庆幸与欣喜，挣扎着便试图要摆脱老绅士，奋力向那个包裹爬去。 “等等，你身上还有伤。” 然而老绅士赶忙拉住他，急忙说道。 此刻虚弱的男人根本无力挣脱老绅士的力量，只能无力的放弃挣扎，微微喘息着。然后，他仿佛也冷静了下来，又想起了什么一般，他看了看四周，脸上露出深深地惶恐和忧虑。 “快……带……” 他张开口，试图说什么，但好像他的喉咙也仿佛受到了什么伤，挣扎着也没能说完。 老绅士皱眉，看了看他的表情，试探性的说。 “你是指那个包裹？” 男子的眼神当中顿时生出浓浓的急切与希望，那虚弱的身体也不知何时从哪里生出的力量，手死死的攥紧老绅士的衣裳，力气大的不可思议，嘴唇张了张，却硬是说不出话。 “……逃……” 最终，从他的口中只是艰难的吐出了一个词。 快、带、逃…… 这三个词令老绅士感到困惑，而看着老绅士脸上的困惑不解，男子脸上越发焦急起来，最终甚至是露出了绝望与懊悔之色，然而仅仅是这几个词，老绅士实在难以理解男子的意思。 突然，他的脑海当中灵光一闪，不由问道。 “你是让我带着包裹快逃？” 老绅士一生都难以忘记男子那一刻眼神当中的意味，那是仿佛即将溺死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感受，那种激动和欣喜简直无以言表。 那只攥紧他衣裳的手越发用力起来，老绅士已然明白，只是点了点头道。 “放心吧，我会带着那个包裹离开的。” 但是胸前的那只手却并没有随之松开，老绅士望着面前的男人，这才发现男人的瞳孔已然没有了神采，他已然死去，只是心中的那种执念和不甘让他死也无法松开手而已，事实上，他死前并没能听到老绅士的那句话…… 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只手扣下来后，老绅士的衣裳上早已是血迹斑斑，但素来喜好整洁的老绅士此刻却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有些沉默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很难以想象，究竟是何等的执念才让这个男人临死前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包裹当中的东西也已经被仆人递了上来，那是一个不足一尺的小型雕像，看起来十分英武的少女身穿戎甲，飞扬的神色和其栩栩如生都是老绅士从未见过的，不过有些奇怪的却是，上面被人绘满了各种各样的诡异纹路，似乎是某些宗教符号。 老绅士并不懂这些，他看不明白，只是抬起头看了看逐渐日落的天空，他冷峻的脸上眉头逐渐紧锁。 “走！” 没有过多的话，老绅士当机立断的说道。 “可是……老爷，这个男人的尸体还躺在这里。” 一个仆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但老绅士却断然拒绝了。 “没有时间了，快走。” 老绅士不傻，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一个被格外看重的塑像，临死前都无法甘心的执念，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事件，此刻绝对不宜久留。 甚至连尸体都没来得及掩埋，一行人便匆匆坐着马车离开了此地，消失在了天际线当中。 过了一会儿，天色已然昏黄，突然之间浓浓的乌云袭来，天空变的阴沉的可怕。 伴随着阴沉的天气，众多的蝙蝠群在乌云的遮掩之下出现，凄厉的啸叫声响彻四周。然后蝙蝠群在男子尸体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化作一群男男女女落在了尸体旁，这些男男女女的气质不一，唯一的特点就是脸色异常的苍白，毫无血色。 而为首的一位男人看着那具尸体，发现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脸色格外的冰冷，隐隐有怒气浮现，最终仰天发出了愤怒的枭叫声。 …… 此刻，佛罗伦萨的某座庄园当中，一个小男孩正坐在一个高凳子上，看着窗外的阴沉天气脸上满是无聊。 马车上的劳顿并没有太过影响这个小家伙，天性的活跃很快就让他恢复了精神，吵着要找玩伴，但是忙于搬家的大人们并没有理会这个小家伙，让他十分的泄气。 “伽利略……” 听着母亲的呼唤，小男孩随即扭过头去…… 第七十九章 星之梦境 1578年，仲夏，佛罗伦萨。 这是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并没有太多的战争，但却暗流涌动。自从60年前的马丁路德“宗教改革”以来，新教与天主教之间便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而两年前登基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德意志国王鲁道夫二世，更是对于新教极为反感，将这本就水火不相容的局势推向了更高。 这位来自哈布斯堡的26岁年轻皇帝固执的推行着自己的宗教方针，大力压制新教，而与之相反的则是英法诸国对于新教的扶持，宗教上的分歧逐步演变成了政治上的分歧。从此，新教世界与天主教世界之间出现了无法调和的分割线，只不过目前这股针锋相对的矛盾还在酝酿之中，没有人能想象到这股矛盾最终会诞生出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这对于佛罗伦萨的小伽利略而言，这些事情都还隔得太远了。 “……” 主厅之内，自己的父亲正在和客人谈话，十四岁的小伽利略则低着头，脸上满是无聊与乏味，他的父亲仿佛正在和客人高声争辩着什么，他的面容严肃，带着伽利略所前所未见的冷冽。 “哥白尼？哼，那个商人的儿子，他的日心说不过是狂人的呓语，是违背了圣经教诲的……” 古板，固执，带着一些老式贵族特有的骄傲与自负，这就是伽利略对于父亲的全部印象。而此刻，那个有些固执的老式贵族却不惜和客人争个脸红耳赤，实在是有失“体面”的事情，这让伽利略也不由有些好奇起那个叫做“哥白尼”的人。 “并非如此，在六十年前去世的达芬奇爵士也同样有过类似的论点，我想，达芬奇爵士的话您总不会也认为是呓语吧……” 而在伽利略的父亲面前，那位留有两撇胡子的学者则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说道，当听到达芬奇之名，就算是固执如伽利略的父亲也是一时语塞。 达芬奇在意大利地区的名望之高，要远远超乎其他地区的人们想象，意大利地区深受希腊学说的影响，印刷术的发达导致了众多的学者涌现，就算是古板之如他也算是半个学者，号称“全才”的达芬奇在学者心中拥有着近乎神灵的地位。 “……哼。” 张了张嘴，试图反驳什么的他，最终还是愤愤的哼了一声，于是撇开话题，继续争论起那个名叫“哥白尼”的人。 而在一旁，仔细听着他们之间说的话的伽利略，则隐约听到了些诸如“日心说”“去世”之类的话。 “日心说？” 有些迷茫的低声说道，这是一个伽利略所从未听过的词，但他隐隐约约有种模糊的感觉，对于这个词所代表的东西感到十分有兴趣。 …… 夜寐，寂籁无声，但是躺在床上的伽利略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掀开被褥，轻轻的踩在地上，伽利略活像是一只狸猫一般压低身体，小心翼翼的接触到房门，然后轻轻的打开…… “吱……” 极细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仆人们的注意，不过这也在小伽利略的预料当中，此刻因为白天忙碌而疲乏的仆人不会有精神注意到自己，悄然从打开的门扉当中离开，再将门合上…… 没有任何的犹豫，小伽利略蹑手蹑脚的走着，为了生怕惊扰别人，他甚至是摸着黑朝着自己父亲的书房而去。 而正如小伽利略所预料的那般，父亲的书房当中并没有人，漆黑一片，但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小伽利略还是摸索到了烛台。将其点燃后，明亮的光线照亮了这间书房，显露出了那众多书架上的书籍，而小伽利略则仔细的寻找了起来，最终在书架的角落某处，他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果然。” 看着那本厚重的《天体运行论》，伽利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尽管有着古板和贵族式的固执，但他的父亲毕竟也是一个学识丰富的学者，哪怕不认同哥白尼的理论，还是能够在书房当中在哥白尼留下一个位置。 当然，如果伽利略直接去和自己的父亲讨要，只会令那个倔强的老绅士火冒三丈，然后痛骂伽利略一顿，这是伽利略所完全能够预料到的事情，所以，只有悄悄去看才能够回避这一矛盾。 翻开那扉页，首先引入伽利略眼帘的便是一行这样的话。 “首先，我们应当指出，宇宙是球形的。这要么是因为在一切形状中球是最完美的，它不需要接口，并且是一个既不能增又不能减的全整体；要么是因为它是一切形状中容积最大的，最宜于包罗一切事物；甚至还因为宇宙的个别部分（我指的是太阳、月球、行星和恒星）看起来都呈这种图形；乃至为万物都趋向于由这种边界所包围，就像单独的水滴和其他液体那样……” 闪烁的烛光当中，伽利略看着这本书，明亮的瞳孔当中倒映出那一行行的文字，伴随着不时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响，伴随着那详实而有力的推论，恍惚之间，伽利略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是一个他所从未想过的辽阔世界，远比圣经上记载的要辽阔无数倍的世界…… 不知不觉间，耳畔已然响起了鸡叫声，这时伽利略才猛然醒悟过来。 “糟了！要被发现了。” 按照习惯，等下仆人们就该起来劳碌了，顾不得许多，伽利略急忙试图把书放回书架上，却不慎脚踢到了什么铁一样的东西，脚上随即一痛。 “嘶……” 抱着自己的脚，伽利略强忍着痛，目光随即瞥向了所踢到的东西……那是放在书架隐蔽处的一个英武十足的女性雕像，身上穿着戎甲，目光坚定无畏。 伽利略曾经见过这个东西，就在三年前刚刚搬来佛罗伦萨之时，他们曾经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那个临终的男人将这个雕像托付给伽利略的父亲。在那之后伽利略的父亲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伽利略也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东西，却不想居然是藏在书架与书架之间的隐蔽处。 望着那明亮的眸子，伽利略莫名的有种错觉，仿佛那个雕像是活的，那双眸子正冰冷的看着他…… 但再试图仔细看时，却没有了这种感觉，不过是一个极为精美的雕塑而已。 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此刻伽利略也已经无暇思索这种事了，不得不将书放回书架上后，熄灭烛火、打开书房门再悄然关上，趁着仆人尚未醒时再度躺在床上。 “还好，没有出纰漏……” 心中如此想着，彻夜未眠的疲惫感随即如潮汐般袭来，松懈下来的精神再也支撑不住这股睡意，步入了梦乡当中，只是恍惚之间，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梦中，自己仿佛躺在大地之上，那无边无际的大地让人分辨不清方向，茫然的看着，唯有头顶的太阳如初。 随即那大地突然之间颤动，仿佛如同活物一样，那“大地”载着自己越过了云层、越过了极光，越过天空，一直抵达到了一个无限辽阔的黑暗虚空当中…… 在那黑暗虚空当中，仿佛“不远处”的月球，稍远的火星和金星，乃至水星，以及……那庞大到超乎想象极限、让人甚至感到恐惧的、喷吐着无数炽热烈焰的恒星。 那目之所及的众多星辰都围绕着那恒星运转着，千年，万年，亿年，沉默而永恒、亘古不变…… 第八十章 天空即是宇宙 1600年3月6日，意大利帕多瓦大学实验室，一个人正在忙碌当中。 此刻的意大利，对于希腊罗马的好奇已然无以复加，许多的学者都热衷于复原希腊罗马的工程和器械，催生出了学者顾问，众多的贵族领主都会选择雇佣一位富有学识的学者作为顾问，改良各种军事器械。而对于此刻担任大学教授的伽利略而言，他反而在摸索一个前无古人的东西…… “沙……” 笔下不停的绘制图纸，图纸旁边则放着两片透明的玻璃。 不时绘制着图纸，这位年轻的学者不时还拿起两片透明玻璃，仔细的看一下，确认细节之后再继续绘制。他的蔚蓝色瞳孔闪耀着兴奋的光辉，他即将创造出来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东西。 然而尚未等他完成，忽然有一位学徒前来，并在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什么，伽利略先是愣了一下，手中的笔不由落地…… 1600年2月17日，布鲁诺因为日心说，被指控“异教信仰”而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 良久之后，伽利略沉默着低下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学徒离开，学徒也知晓伽利略此刻的心情，不敢多问，喏喏离开。 “轧……” 伴随着那关门声，伽利略那死死撑着桌子、被身体所遮挡的左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上的力量仿佛被抽去一般，眼前一片发昏的他，脚下一个趔趄，终于是摔倒在地，栽倒进实验室的众多杂物当中。 …… “我的主人，你无须如此震动，罗马教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只是……以后还是少说关于‘日心说’的言论就好了” 老屋当中，伽利略躺在病床之上，周围的桌子上和书架上满是各种器械和书籍，而一位老管家则站在伽利略的病榻旁低头说道，而在说到半截之时，这位老仆也是犹豫了一下才劝说道。 他明白日心说对于伽利略的重要性，然而不劝不行，虽然教会声称布鲁诺是因为其“太阳信仰”而死的，但实则根本原因却人尽皆知，如果再度宣扬日心说，恐怕迟早有一天会波及到自己的主人。 然而，病榻之上的伽利略则轻轻摇了摇头，沉默半晌之后低声喃喃道。 “我不是为我而心痛，而是为世上少了一位学者而心痛。” “主人……” 管家还欲再劝，然而伽利略则只是摆了摆手，无奈的管家只得退下。 寝室之内，满是草药的味道，然而伽利略却只是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数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伽利略小心的调试着手中的设备，那是一个长筒状的东西，长度几乎有人的身高，即使是双手持握也颇为吃力。 抬着手中自己制造的设备，这位帕多瓦大学的教授首次将眼睛凑近长筒的一端…… 在那一刻，浮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没有被任何人所看见的新世界。 巨大的影像当中，那月球变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前所未有的清晰，以至于显露出了那上面的点点斑点，曾经被人类视为是阴影的地方，实则却是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 张大了嘴，这位学者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的看着那月球上的斑点，日心说的理论是对的，毋庸置疑，人类过去对于世界的认知都是错的，这个世界远比人类想象要浩瀚的多。 月球，正是一个新的世界啊，一个和地球一般无二的巨大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欣喜若狂的学者笑着，却最终流下了眼泪。 …… 42年后，1642年1月9日凌晨，佛罗伦萨附近的阿切特里，伽利略过去的故居。 “轰隆隆……” 阴沉的天空当中响着雷声，宛如天的震怒，细碎的绵绵小雨不断下着，著名的学者就在前一天去世，但被罗马教廷严厉制裁的他却晚景凄凉，以至于都没有几人来吊唁。 “哒……” 然而，就在这细碎的小雨当中，却有一双修长的脚踩着高跟鞋，溅起些许的水花，伴随着那十几顶的黑伞如乌云般袭来，无声的压向这座老宅。 十几顶黑伞之下，是一群身穿黑色衣袍的成年男女，他们沉默无声，衣袍将身躯遮掩的很好，只有脖颈或脸颊、手背处偶尔露出的些许伤痕，能够依稀看出几分平静下暗藏的森寒。 “轰隆……” 刹那间，天地一白，电光照耀了整个世界。 然而在这白光当中，却没有任何人动过哪怕一下，连眨眼都不曾有过一次，好似古希腊的雕塑一样，无声的承受着瞬间白光所带来的不适。他们在等待着一个指令，只要一个命令，无论是何等冷酷残忍的行为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然而就在即将下达命令的那一刻。 “吱……” 紧闭的庄园门扉打开，一位看起来五十余岁的老管家从中走出，看见那打着黑伞的十余人也不显得惊讶，只是微微欠身，慢条斯理的说道。 “诸位客人，早安。” 没有人回应，死一样的沉默，唯有十几双瞳孔无声的注视着他。 老管家抬起头，苍老的躯体令其腰杆弯驼。如果还有昔年活着的老人，便能够意识到他和当年的老管家长的极其相似，然而那细微的不同还是透露出其子侄的身份。 “我的老主人……去世之前，曾经向我说起会有一群客人前来，他让我招待你们，并按照你们的意思带走这里的一样东西。” 老管家说着，除了最初微不可察的停顿之外，这位管家的表现可谓不卑不亢，毫无疏漏。 “你的主人知道我们会来。” 低沉的女声第一次开口，那个漠然的为首女性看着面前的管家。 直到这时，管家才得以看见为首女性的面容。 那是一个极好看的意大利女人，深邃的眼眸，笔挺的鼻梁，棕色的长发束在一起，然而身上穿着的黑色衣袍配合过于冰冷的肃杀之意，以至于损伤了那份惊艳的魅力。 “是的，我的老主人早已知晓了你们的到来。他还说如果你们是白天来的，便将东西奉送给你们，如果你们是晚上来的，那么……” 说着，管家莫名的停顿了一下，抬起眉，那苍老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露出了出乎意料的冷静和果决，一字一句的说道。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东西落入你们手里。” “轰隆隆隆隆！” 天空当中，伴随着轰鸣声，暴怒的雷霆在云层当中翻腾。 管家面前，女人、黑伞，无一动容，平静的可怕，那十几双眼睛根本不像是人类应该有的眼睛，太过冷静了。 “淅沥沥……” 雨，越发的大了。 “不过，我们并不是晚上来的。” 为首的女人只是冷漠的说了一句。 看着面前的十几顶黑伞，老管家用手压着自己帽子，借助帽子的遮掩，苍老的眼睛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面前人的同时，只是再度欠身缓缓说道。 “是的，客人……” 搬运目标物的过程并没有波折，黑伞中的一人，仅仅只用一个包裹便装下了那个东西，然后其中一人在为首女性耳畔悄悄地说了些什么，为首女性的眼眸微动，用生硬的声音说道。 “老管家，快走吧，这里很快就会迎来另外一群家伙的。” 老管家闻言，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慢悠悠的说道。 “我已经老了，老了就容易恋旧，这处庄园里没有其他人了，就让我这个老人家留在这吧，看看令我老主人夜不能寐的是什么东西。” 说着，老管家将戴有白手套的左手伸向怀中，掏出一份被油纸包裹的信件。 “这是老主人生前留下的，他让我交给你们，并且留下一句话让我告诉你们……” 他看着那份东西，眼神当中带着几分黯然。 为首女性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等待着老管家的最后传话。 “老主人说……天空即是宇宙。” 天上的雷声滚滚，空中落着淅沥沥的雨。 为首的女性听着那句话，沉默如初，没有多说任何话，只是带着身后的众多黑伞如乌云般离去，直到走出很远之后，还依稀能够看见那在雨中站立的老人。 …… 数日后，某处。 十几位老修士围成一圈，中间仅有一座不足手臂高的英武少女雕塑，其中为首的一人看着那刚刚被拆封的信件，看着里面的内容，沉默了一会儿，便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在那之后，这件信便被郑重的保存起来，仅有极少数的人得以有机会看见。 “致从未见过面的郇山隐修会……此刻，我一定已经去世了吧，你们也一定会奇怪为何我们从未见过面，我却能够知晓你们的存在。但在此弥留之际，我的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看不清东西只能口述，让我的管家塞尔吉奥来书写。” “郇山隐修会，真是个了不起的团体，但直到三年前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可我为什么会突然知晓呢？正因为我的眼睛近乎失明，才得以看见更多的东西……所有人都以为我的眼睛是因为用望远镜直视太阳而损坏的，实则……我看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那个雕塑，它是我的噩梦之源，它比所有人想的都要神秘，它几乎就是整个世界的源动力，整个世界的根源力量，纵然说是神灵也不为过。你们或许曾经接触过它，甚至一度试图用那些符文去封印它，那位达芬奇爵士曾经了解过许多关于它的秘密，但是那都只是表象！都是徒劳！” “它不是一个死物，它是活的，它在牵引着整个世界的命运。” “此刻，光是我所能够看见的，就有超过上万的怪异生物在试图寻找它，它们崇拜它，敬仰它，将其视为信仰。然而，它并没有响应那些怪异生物，纵然它的存在本身就在吸引着那些怪异，甚至是有意识的让怪异无法寻找到它，这也就是为什么从六十七年前，它从你们手中失落时，你们和那些怪异都再也没能找到它的原因，反而是我这个普通人拥有它而茫然不知……” “六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梦境真的是太过真实了，当我的研究和那个梦境不断吻合时，我竟不知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它究竟想干什么？究竟有何目的？我无法理解，但我隐隐能够意识到，我似乎成为了他的傀儡，我的作品、思想、贡献……一切都是它的有意为之，它在操纵着我，以达成某种目的……” “我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我无法像布鲁诺那般直言，不畏死亡，但那一夜的梦境之后，每一次的回忆都会令我感到深深的痛苦和折磨。那强大而永恒的力量，过于美丽的姿容，都令我无法自抑的感到崇拜与恐惧，恐惧与崇拜在其身上正如一体两面，正因为恐惧，所以崇拜，两者无法分割……” “但纵然如此，我也依然试图留下点什么东西，至少也要给后来人留下点什么帮助。” “隐修会的修士们啊，如果有一天你们找到了一个能够称之为最聪明的人，那么请把这封信交给他吧，里面有着我所唯一给予它的指引……” 第八十一章 艾萨克先生 1648年，由新教和天主教之间的争执所引发的三十年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预料到这场战争的规模起源于小摩擦，却最终演变成了整个欧陆的全面战争，参与国家包括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法国、苏格兰、英格兰、瑞典、丹麦、波希米亚、荷兰、萨克森，奥地利、巴伐利亚……各国的总动员兵力合计超过数百万人，伤亡人数更是能够达到七十万之多。 三十年战争是欧洲几百年来宗教和外交政治各种矛盾的总爆发。正如瑞典国王古斯塔夫本人在给他首相的信中所说：“各个小型的战争，在这里都汇集成一个全面的欧洲战争”。 此战之后，哈布斯堡王朝战败，德意志各邦国损失人口超过60%以上，损失之惨重已是难以言表。但也正是借由此战，德意志民族的意识逐渐形成，德国人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了民族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巨大的伤亡也导致欧洲各国无力再发动战争，各自舔舐伤口，难得的和平时代到来，欧洲社会开始步入复苏…… …… 1689年4月12日，英国伦敦。 “哗哗……” 一间大厅之内，稀疏的掌声响起，在众多的教士、学者、官僚、贵族乃至贵妇人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中，一位鹰钩鼻的中年学者走上前台，然后向众人弯腰致敬，而一旁的学会会长彭布罗克伯爵则一边微笑的看着他，一边赞许道。 “艾萨克议员，很高兴你能够加入到伦敦皇家学会当中，你所写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已经享誉欧洲，以你的聪明才智，必定能够给在座的先生女士们增长更多的学识。” “呵呵……” 台下，众人闻言发出了不乏善意的哄笑声。 此刻的伦敦皇家学会，本质上还只是一个服务于上流贵族绅士们的科普学会，成员入会只需要有人推举即可，整个学会成员数量还不足一百五十人，而这一百五十人中仅有不到五分之一是学者，大多数人则是好奇于科学知识的贵族、官僚和贵妇们。 例如彭布罗克伯爵他便是一个典型的老贵族，但对于科学又极为好奇，加上其极高的人望则令其被推举为皇家学会的会长。这样的皇家学会，与其说是科学学会，还不如说是众多的贵族官僚们之间的交际场所，学者努力寻求可依靠金主的地方，毕竟研究是要花钱的。 而瞥看下方的众多贵族官僚们，这位中年学者的眼神当中露出了些许不易察觉的不满，但随即便消失无踪，好像不曾存在一般。 没多久，大厅之内便出现了几位琴师，奏起管弦乐，对于新会员的欢迎也就是变成了一次学会的舞会，而那位中年学者则不时应酬着。 而正当学者婉拒了一群贵族的游玩邀请之时，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艾萨克先生。” 中年学者一怔，转头看去，只见会长彭布罗克伯爵正在自己身后笑吟吟的看着，对于这位不知为何对于自己抱有极大善意的贵族，中年学者并不敢怠慢，只得欠身问好道。 “彭布罗克伯爵。” 但彭布罗克伯爵却只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然后说道。 “叫我会长就好了。” 不知为何，这位伯爵的亲近之意越盛起来，一边笑着，一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中年学者，看的令中年学者心中不由有些不安，忍不住问道。 “不知会长有何事吗？” 伯爵只是轻笑一声，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有几位大人物想要见你，请跟我来……” 大人物？ 中年学者心中有所困惑，他自认自己虽然有些名气，但对于整个欧洲而言也仅仅只是一位出名的学者和议员而已，并不算什么。但连伯爵都要称呼为大人物的人物，又是何等的人物呢…… 此刻的中年学者还不知道的是，这一句话将会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 “郇山隐修会？” 一间密室当中，四周绘满了种种的宗教符号，三位身穿黑色修士袍的老修士则坐在中年学者的面前，与常见的修士不同，他们并没有在脖子、身上戴着十字架，而是佩戴着一个类似三角的符号。 此刻的中年学者脑海依然一片混乱，当伯爵带着他上了一辆马车之后，将他带到这处偏远宅院之内，而早已有一位老修士在此等候多时。一下车，伯爵和马车便直接离开，只剩下他被老修士引入这件密室之内。 但是纵然有所预料，但老修士所说的话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完全颠覆了中年学者的认知。耶稣、伽利略、达芬奇、贞德、郇山隐修会、雕塑？众多涌来的信息令这位聪慧机敏的学者也有些措手不及。 “正如我等所言，我们保守着古老的秘密，立誓与隐藏在黑暗当中的邪恶抗争。从先知含那以来一千六百年，我等曾经以种种不同的形象出现过。而如今，艾萨克·牛顿先生，我们寻找了许多年，最后相信你便是世上最聪明之人，如今正是隐修会需要你帮助的时刻了。” 在牛顿的面前，为首的老修士平静的说道，他的面容苍老，长长的白眉毛垂下，看不出已经活了多少年了。 不过牛顿并没有选择立刻相信他的话，而是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眼神当中略带疑虑，然后看着面前的老修士说道。 “你们既然能够隐藏千年之久，那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会愿意将这些事情全盘托出，你们总不会认为只要你们一说，我便会接受吧。” 然而，在牛顿面前，几位老修士却没有说话，只是莫名的发出了忍俊不禁的低笑声。 而听着那低笑声，牛顿便已经明白了老修士的意思，也没有再问，只是点头了点头道。 “好吧，我同意你们的邀请。” …… 伦敦街头，一辆行驶的马车之上。 彭布罗克伯爵正在闭着眼睛，用拇指轻轻的按着自己的额头，看起来有些皱眉。在他的脑海当中，浑然不记得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之前好像还在参加学会的宴会，怎么突然就在马车上了？ “我……怎么在马车上？” 不知不觉间，他喃喃自语道，而马车外，听到伯爵喃喃自语的马夫则惊讶的回应道。 “彭布罗克伯爵，不正是你说要出来散散心的吗？” 出来……散心吗？ 头痛欲裂的彭布罗克伯爵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原因，最终只得作罢。 第八十二章 指引 1706年，伦敦的某处地下教堂之内，宽大的教堂好似宫殿，燃烧的烛火点亮了教堂，众多的人身披黑色修士服，无声注视着那位按照仪式，一步步走上台上的年迈学者。 谁也不曾预料到今天的这一幕，昔日的中年学者如今却凭借自己的好奇与努力，最终获得了整个隐修会的认可，得以成为隐修会的大师。 此刻，从欧洲各地赶来观礼的隐修会成员足有三十余人，除去那些在中东、亚洲、以及刚发现的美洲新世界的隐修会成员，半数的隐修会成员都汇聚于此，他们每一个人都肩负有古老的使命，或贫、或富、或年轻、或老迈，分属不同的文化与国家，但都约誓为隐修会献出自己的一生。 而当学者穿上了绣有特殊符号的黑色修士服之后，那众多隐修会成员们看着那位“大师”，随之谦卑的低下头，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共同的赞颂着。 不同性别、不同口音，唯有那那低沉而宏亮的声音在这处地下教堂当中回荡。 “神灵欣喜，神灵欣喜……汝是知天命之人，汝是窥见秘密之人，传承古老的血脉，保守亘古的忠诚。汝需谨记，不可言不可言之事，不可听不可听之声，不可见不可见之貌……” …… 1725年，伦敦，著名学者牛顿的居所。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位前所未有的大学者就在他的实验室当中，但是很少有人亲眼见过那位大学者，对于他，人们有着种种的猜测，但多不过是荒诞经不起推敲的想法而已。 书房之内，年迈的学者正在写着什么东西，在他身旁是一位年轻的学徒，学徒静静地等候着学者的吩咐，虽然认真时候的学者往往无暇顾及学徒。 半晌之后，笔停。 牛顿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以缓解自己的疲惫。他已经八十三岁了，还能够保持活力已然是得益于隐修会的种种秘术，但这个世界没有能够不老不死的生灵，纵然是那些血族之流，也需要长久的睡眠才能保证自己的精力，更何况他只是一个人类。 最后审视了一遍自己面前所写的文字，最终，学者满意的点了点头。 “劳伦佐，把这些交给隐修会吧。” 他吩咐身旁的学徒道，而身旁的年轻学徒则恭敬的接过厚厚的文本，然后走出书房，外面，随即响起了一连串学徒和一个女人之间的意大利问答。 不多时，学徒再度进入书房，躬身说道。 “导师，已经交给彼得之手解决了。” 作为一个绵延上千年的秘密组织，郇山隐修会的结构早已变的无比复杂。最初的郇山隐修会仅仅只是由一群隐修士所构成，后来则逐渐细化出了许多势力，真正的郇山隐修会成员巅峰时期也不过百人而已，但各种附属势力的人数却要超过千人规模，而若是没有这些附属势力，隐修会也不可能与那些血族之类对抗。 彼得之手便是郇山隐修会的附属势力之一，彼得是耶稣基督的十二门徒之一，以坚定如石而著称，是奠定了基督教伟业的基石，彼得之手的意思自然也是对于其的赞许。其成员多是意志坚定的战士，在隐修会与其他怪异之间的对抗当中出力颇多。劳伦佐虽然只是学者的学徒，但他同时也是隐修会的正式成员、彼得之手的首领之一，自然可以使唤彼得之手。 学者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然后他沉默了半晌说道。 “劳伦佐，你还记得伽利略的信吧。” “记得。” 耳畔是学徒的声音，学者闭上眼睛。 三十多年前，他被隐修会所邀请协助对于伽利略的信件解读，因为伽利略曾经说过里面有他对于后来者的帮助，但后来学者仔细审视了那封信很久之后，最后确定里面根本没有帮助和秘密，令当时的隐修会极为失望。 但伴随着学者的岁数逐渐增长，了解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似乎有种不同的想法。 “伽利略那个家伙……明明在信上表现的那么彷徨和不安，说什么已经无法抗拒那股力量，满是懊恼和恐惧，但实际上……呵呵，那家伙真不愧是伽利略，是值得我敬佩的先驱。” 抬了抬自己的眼镜，这位学者轻笑着说道，然后他又看着身旁的学徒，再度问道。 “劳伦佐，你认为伽利略为什么会被视为现代科学的开创者吗？” “这……” 学徒迟疑了一下，他更多时候是作为隐修会用于侍奉大师的学徒，而不是科学的学徒，比起科学他反而更关注神秘技术。 学者摇了摇头道。 “因为伽利略是第一个认为科学实践理念的人，在他之前的学者，包括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都是认为思辨即可解释世间万物，但他却不同，他认为以实验事实为根据才是通往真理的大门，他所推崇的是人类的理性，反对经院哲学的神秘思辨，所以他是现代科学的开创者。” 说着，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说实在的，他还曾经是我的精神上的导师，当看到那封信时，我心中的惊愕还要超乎你们的想象，因为我无法想象那么一个推崇理性的人，却会因为恐惧而选择顺从那个雕像。” “也就是说，大师您正是站在他的肩上所开创的这一切？” 学徒不禁问道。 学者在年轻时有一句话被广为流传，“我看得比别人远，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句话流传之广就连对于科学不甚感兴趣的学徒都知道。 但在学徒面前，学者的脸色却看起来有些古怪，而且莫名的咳嗽了几下，然后有些刻意的说道。 “这个……也算是吧，主要是年轻时的轻狂。” 轻狂？ 学徒有些茫然，他并不能理解学者为什么这么说，但很显然，学者并不是很愿意解释这件事，然后继续说道。 “我当年认为那封信中什么秘密都没有，这个结论也不能说是错，因为那封信里确实没有直接提及，必须要结合另外一些东西才能够理解伽利略的话……那就是达芬奇大师的话。” “我这些年不断在搜索各类资料，最后我意识到达芬奇可能远远比我们所有人想的都要聪明，对于雕像的秘密，可能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达芬奇了解的多……” 说到最后，学者明显有些犹豫，最后才喃喃的说道。 “我甚至怀疑……它可能成功破解了雕像，开启过它。” …… 两年后，伦敦某处，一封被学者死前寄出的信被开启。 “隐修会的兄弟姐妹们，愿上帝赐福于你们。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敢轻下断言，因为我还无法完全确定一切的真相，但在此临终之际，我不得不将我所感知到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尽管里面可能存在一定的虚假和揣测。” “于我看来，伽利略信件当中的秘密其实是和达芬奇有关，他在信中表示他晚年看到了很多东西，我们无法理解那些东西是什么，但毫无疑问，正是他所看到的东西，让他得以知道郇山隐修会、血族、以及许许多多的事情。” “那么是否有这么一个可能……他看见了有关达芬奇的事情呢？” “在所有的雕像保管者当中，达芬奇和伽利略是接触雕像最长时间的两人，达芬奇是最先发现了雕像，伽利略则是从幼年到晚年一直陪着那个雕像，两者都对于雕像有着非凡的认识。达芬奇说，不要探究雕像里的秘密，就让它永远沉睡下去吧，因为人类无法抗拒它的力量，但伽利略却是恐惧的同时，说他有一个指引要告知后人……” “那为什么达芬奇没有说有秘密，而伽利略却说雕塑有一个秘密呢？” “我并不认为伽利略知道的东西比达芬奇更多，事实上，达芬奇也许是对于雕像理解最深刻的人。但达芬奇并没有说这个雕像有什么秘密，只是让隐修会永远的将其保管起来，因为他不认为人类有能力战胜那个雕塑里的力量，但伽利略不同，他在陷入与达芬奇一般无二的恐惧的同时，却鼓起了最后的勇气，隐晦的表达了这个雕像里有一个‘秘密’。” “这是什么样的秘密？一个能够让达芬奇认为无用，却让伽利略认为是对于人类有帮助的指引，为什么两人对于这个‘秘密’的态度截然不同？”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才想起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异在于所处时代不同了……” “在达芬奇的年代，人类依然无比弱小，火药技术刚刚开始发展，达芬奇深刻的理解这一点，所以他恐惧于那股力量，因为他认为那股力量是人类所不可战胜的。但在伽利略的时代，人类的技术已经开始变化，他是第一个提出‘理性科学实验’的人，他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隐隐意识到……那股力量似乎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恐惧于那股力量面前，无法将其诉说出，却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后人的身上……”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想，当我再一次审视那封信件的时候，根据字母之间的排序，我得以找到了那个隐藏起来的‘指引’……” “雕塑之所以被隐修会所找到，并不是因为隐修会在寻找它，而是因为它在寻找隐修会，隐修会的历代大师们所保守的秘密，正是它所寻找的东西……” “这一切，或许正是隐修会的命运，我们注定要面对那个雕塑……” …… 法国，巴黎某处庄园内。 漆黑的夜幕之下，庄园内却是灯火通明，不时传出宴会男女的纵情欢笑声。而在那宴会当中，坐在最首位上的则是一个面色苍白的贵族，一丝不苟的肃穆妆容，身上穿着十五世纪的服饰，一如从百年战争当中走来的一般。 他看着面前众多男女，捂着头，似乎有些不适，口中低声的说着什么。 “……隐修会……” 在他的耳畔，一个莫名的低语声正在催促着什么，虽然那个低语声一直都存在，却从未如此强烈过，以至于令那模糊的方位都仿佛变的清晰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昂起头，露出了那锋利的獠牙…… “啊啊啊……” 张开双臂，在众多惊恐慌乱的大叫声中，那位贵族的双臂化作了巨大的蝠翼，闪着红光的瞳孔漠然的看着面前的人类。伴随着宴会里突然袭来的黑雾，所有的人都被笼罩在其中，黑雾中的惨叫声也一个个的消失。 据说那一夜，从那庄园之内飞出了无数的蝙蝠，都朝着同一个地方飞去…… 第八十三章 两位德国青年 18世纪是一个风云激荡的年代，伴随着科技的进步，这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一般，许许多多不曾想过的事情逐渐出现。 1776年7月2日，伴随着去年的独立战争，一群商人、律师和农场主在一份《北美十三国联合一致的共同宣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尽管这份文件在当时看来并不是很重要，以至于在这份文件上，有的签名者都写错了自己的名字，但这份被后人称为《独立宣言》的文件最终还是被无数人所铭记，因为它见证了一个年轻而伟大的国家诞生。 勃然大怒的英国并没有就此罢休，此刻的英国已然雄踞欧洲，殖民地遍布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以至于他们骄傲的宣称自己为“日不落帝国”，因为它们的国土永远都覆盖在阳光之下，不会同时日落。 这个新生国家的独立，对英国人而言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它们派出了舰队与军队，意图摧垮这场“叛乱”，但英国人的老对手法国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在北美十三州宣布独立时，法国人宣布承认美利坚合众国，率领西班牙和荷兰共同参与进这场大战当中。 日不落帝国，欧陆霸主法国，新生国家美利坚合众国，一场围绕着半个地球、牵扯到当时欧陆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之间的对抗开始了。 …… 十几年后，独立战争以法国和美国胜利告终，但是，由于长期卷入欧陆乃至全世界范围内的战争，令当时的法国也存在了严重的经济问题。 九年战争的战败以及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战争，令当时的法国背负了沉重的负担，欠债高达20亿法郎，政府不断提高税收以偿还债务。由此，民众的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威胁，贫困家庭甚至不得不将自己60%、甚至80%的收入花费在食物上，这意味着它们每天除了为生存而苟延残喘外，什么都做不到。 据说，当时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听到大臣说，平民们饿的连面包都吃不起了，疑惑的说“那他们为什么不吃蛋糕呢？” 然而这句话却并非是玛丽王后所说的，而是路易十六的祖父路易十五，那位来自波兰的王后玛丽·勒金斯卡所说的，然而对于自身困苦生活的不满和对于王室奢侈生活的愤怒，让当时的法国民众恶意编排着有关王室和贵族的一切种种负面流言，以至于诽谤着这位奢侈王后的愚蠢和无知。 路易十六做出过许许多多的努力，他努力试图削减王室开支、精简政府部门、优化税收制度……但种种千头万绪的事务和沉重的债务，令这个资质平庸的国王束手无策，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王室，已经被民众所厌恶。 1789年7月13日，暴动发生了。 “到巴士底狱去！” 伴随着这声口号，已然控制了几乎大半个城市的巴黎市民们，涌向了那座关押着众多政治犯、象征着专制的监狱当中，艰难的围攻当中，伴随着炮声和人民的欢呼声，这座建造了数百年的监狱被轰然攻陷。 第二日，正住在凡尔赛宫的法王路易十六才刚刚得知消息。 刚被弄醒的国王问公爵：“是暴动么？” 公爵回答：“不，陛下，这是革命！” 然而，此刻的路易十六依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他看来，这和过去曾经发生过多次的“巴黎暴动”并无什么不同。 得益于城市的高度自治，有着自己的一套行政机构、又坐拥高大城墙的巴黎市民并不敬畏法王，甚至多次将法王驱赶出巴黎，而面对巴黎的厚实城墙，大感头痛的历代法王们也只能是选择围困巴黎到弹尽粮绝，试图逼迫其投降。正因为如此，面对巴黎的暴动，法王并没有太过担忧。 于是在那一天，法王路易十六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一行话。 “今日无事。” …… 法国大革命，震动了整个欧陆、惊愕了所有的君主。 绵延近千年的法国，从加洛林王朝时代开始，一直到卡佩王朝、乃至卡佩王朝的旁支瓦卢瓦王朝、现在的波旁王朝，这是一个延续了千年的王朝，世代的血脉延续令其在整个欧陆开枝散叶。 无论是英国国王还是俄国沙皇、神罗的君主、西班牙的王室，从东到西，从北欧到南欧，无论是大公国还是伯国，几乎所有的欧洲贵族都能从其身上一路追溯出一位源自法国的王室祖先，可以说，所有的欧洲贵族都是法国王室所播撒开的苗裔。 然而这一次，这棵盘根错节的巍峨大树其主干却直接被粗暴斩断。 革命者没有放过任何的王室成员，几乎所有的法国王室都被送上了断头台，仅有极少数人侥幸逃脱。 千年的王朝轰然崩塌、千年的王室不复存在，恰如是天上的太阳有一天突然熄灭，纵然亲耳所闻，尤令人目眩，令所有的君主都不敢置信。 对于法国的包围网由此形成。 这个新生的革命政府眼看岌岌可危，然而一个年轻人的出现，却硬生生改变了这一切。 在这之后的数十年间，这个由革命者所组建起的国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赢得了五次反法联盟的胜利，征服了几乎整个欧洲，志得意满的年轻人再无敌手，于是将视线投向了东欧的俄国…… 1821年5月5日，皇帝在圣赫勒拿岛去世，仅有极少数的人察觉到，他那个从不离身的小小雕塑莫名消失不见了。 …… 革命被压制了下去，再度得享权力的贵族们终于安了心，继续着往日的奢靡生活，一如过去千年里一样，然而在这风平浪静之下却是一股暗潮在涌动。 仅仅二十年后，1844年，在普鲁士王国的西里西亚，一群饱受压迫和剥削的纺织工们终于忍无可忍，发起了愤怒的起义。 “德意志，我们在织你的尸布， 我们织进去三重的诅咒—— 我们织，我们织！ “一重诅咒给那个上帝， 饥寒交迫时我们向他求祈； 我们希望和期待都是徒然， 他对我们只是愚弄和欺骗—— 我们织，我们织！ “一重诅咒给阔人们的国王， 我们的苦难不能感动他的心肠， 他榨取我们的最后一个钱币， 还把我们象狗一样枪毙—— 我们织，我们织！ “一重诅咒给虚假的祖国， 这里只繁荣着耻辱和罪恶， 这里花朵未开就遭到摧折， 腐尸和粪土养着蛆虫生活—— 我们织，我们织！ 梭子在飞，织机在响， 我们织布，日夜匆忙—— 老德意志，我们在织你的尸布， 我们织进去三重的诅咒 我们织，我们织！ 愤怒的起义并没能持续多久，1844年6月2日的起义，仅仅延续到了6月6日便被镇压了下去，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微不足道，但却影响了两个尚未成名的年轻人。 …… 1847年10月7日，比利时，布鲁塞尔。 一间酒馆当中，仅有几个座位，客人并不多。 而在这少数的一些客人当中，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德国年轻人和身旁的另一个德国年轻人坐在座位上，上面还有尚未喝完的啤酒。两人不断的讨论着最近的时事，并讲一些关于自己的最近的经历，说到高兴处，不由欢声大笑起来。 “说起来，卡尔，你上次所说的自由王国和必然王国，我对其很感兴趣，能多讲一讲吗？” 看着对面长着大胡子、正举着啤酒杯喝酒的好朋友，恩格斯突然说道。 第八十四章 从自由王国到必然王国 而闻声，正在举起啤酒杯饮酒的卡尔·马克思则想了想，然后说道。 “从自由王国到必然王国，这是我过去几年里思索的东西，不过……尚有所不足，你让我整理一下思路，如何跟你解释。” 说到最后，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放下啤酒杯，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酝酿该如何给自己的好朋友解释。 不过半分钟，他便开口道。 “恩格斯，你知道我是柏林大学毕业的，而黑格尔曾经是柏林大学的校长。” “是的。”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点头道，黑格尔在1818年应聘到当时的普鲁士首都大学——柏林大学哲学系担任教席，之后在1929年出任柏林大学校长，却在1931年去世。而马克思则是在自己18岁的时候，也就是在黑格尔去世5年后的1336年就读柏林大学法律系，但深受这位去世不久的老校长的影响，对于哲学多有研究，在哲学领域可谓是黑格尔精神上的学生。 “黑格尔是我精神上的老师，他的很多观点对我影响很深，例如他的‘绝对精神’和‘辩证发展’、‘三段式辩论法’，我的很多理论都有黑格尔的影子，但要论起黑格尔，却还要往上追溯到中国的老子。” “老子？” 恩格斯不由反问，在哲学研究当中，老子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此刻的欧洲汇聚了全世界各种各样的书籍，无论哪一种文明、哪一种民族的学说都会被广泛学习。 马克思点了头，继续说道。 “黑格尔做过海德堡大学哲学系教授，他在此期间所做过许多演讲，有人将其总结为《哲学史演讲录》，虽然里面对于东方哲学仅仅只是浅载了一些，但依然记录下了黑格尔对于中国老子的看法。黑格尔对于孔子的评价不高，认为不过是‘每个民族当中都会出现的道德说教者’，却对于老子颇为赞许，里面当中有对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的解释，三段式辩论法便有借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于我看来，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有很深的‘道’的痕迹。他首先认为宇宙当中存在一种逻辑性的、先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永恒存在着的实在，是宇宙万物的内在本质和核心，万物只是它的外在表现。这种描述，实在不得不让我联系到莱布尼茨的《论中国人的自然神学》。” “‘根据〔中国人〕，‘理’或‘太极’即是至善的‘太一’，毫无任何杂物的纯善，既纯又善的本体，造成天地的本源，至高的真理。‘理’本身既是力而不限于本身；又为了与众沟通而造了万物，它是纯、德与爱之源。它的原理即是造万物，而众善都出乎它的要素与本性。’这种描述，与绝对精神实在是有共通之处。不过……” 说着，马克思顿了顿，然后摇头道。 “可惜黑格尔的民族情节过于严重，对于任何非德意志民族的文化都总是高高在上，对于任何异民族的文化都太过傲慢，嗤之以鼻。虽然黑格尔对于东方哲学的评价不高，但我依然认为，恐怕他在长期的阅读世界哲学的经历当中，自身的哲学体系当中也不知不觉的融入有东方哲学的论点。” 恩格斯听着若有所思，然后反问道。 “那么，这又与你的‘自由王国到必然王国’有什么关系呢？” 马克思不由笑道。 “我的理论深受黑格尔的影响，‘从自由王国到必然王国’也正是受到‘绝对精神’的启发而形成的观点。在‘绝对精神’当中，黑格尔认为宇宙当中存在一种逻辑性的精神，其外在的体现便是物质世界，那么我一天突然意识到：如果假设将‘人类’视为一个整体，那么‘人类’的绝对精神又是什么呢？” 如果……将“人类”视为一个整体…… 听着这句话，恍惚之间，恩格斯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脑海当中有一个莫名的机关被开启了，血脉内沉睡无数年的意志仿佛在随之惊醒…… 与此同时，欧洲某间民居内。 不起眼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座不足二十厘米高的女性雕塑，那是个仿佛历经了许多岁月的古老雕塑。虽然经常被擦拭，但还是难掩上面偶尔可见的铁锈痕迹，瞳孔处空空如也，似乎是曾经镶嵌在上面的什么宝石被人摘去了，但那栩栩如生的姿容，依然能够让人想象出其昔日的英武姿态。 而在雕塑上面，则布满了无数神秘的符文，基督教的、西非巫毒教的、古埃及的、北欧日耳曼的……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神灵与宗教，无数的符文都被刻录在这座雕塑之上，仿佛是有人试图以万神的力量来压制这座小小的雕塑。 然而，伴随着遥远地区的一句话，雕塑内部…… “噗……” 那颗心脏上，猛然之间睁开了一只眼睛，竖立的瞳孔如同蛇一样，冰冷而恐怖。 …… “恩格斯，最早期的人类是自由的，无拘无束，茫然不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理解，像动物一样顺应着大自然的意志，这便是自由王国。” 并没有意识到面前好朋友的低头沉默，马克思只是一边斟满自己面前空了的啤酒杯，一边不紧不慢的说着。 “但是自由王国是不长久的，人类逐渐开始掌握对于自然的认识，创造出工具，用工具和经验来改造大自然。恩格斯，亚里士多德说过，‘人是理性的动物’，人类依靠理性来掌控大自然，最终用理性来有意识的改造这个世界，这个过程便是‘必然王国’。” “恩格斯，举个例子，社会和法律就是‘必然王国’的产物。” “动物不会理解什么是社会和法律，最早的人类也不会理解什么是社会和法律，但是通过不断的经验和摸索，人类逐渐意识到事物的发展规律，并掌控它，制定出了一系列的法律和制度，并有意识的试图通过改变法律和制度，然后来让人类社会变的更好。” 说着，马克思停了下来，举起自己面前斟满的啤酒杯喝了起来。 恩格斯则捂着自己的头，脑海当中仿佛有一个幽幽的女声在低喃，诉说着她的疑惑，最终恩格斯忍不住顺着那个女声问道。 “所以说呢？” “所以说？” 马克思一顿，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的好朋友，他本以为自己的这位朋友应该能够直接理解他尚未说完的话才对，但还是只能摇了摇头道。 “所以说恩格斯，这正是人类有意识改造世界、而不再是顺从大自然所赋予的本能啊。” “想一想吧，法律制定的时候，它针对的是什么？是尚未发生的犯罪和案件，社会体制的改革，它所针对的又是什么？是尚未形成的矛盾与危机。人类在这些危险尚未出现之前，就依靠自身的理想，提前有意识的试图去避免这些危险，这是纯粹依靠本能驱使的动物所没有的啊。” “动物是无知无识的，茫然无知的遵从本能做事，不会提前规划，但人类拥有理性，人类知道如何去提前规划好自己的未来，并有意识的避免那些危险的未来，让自己能过通往更加美好的未来。” “一个物种的兴衰本应该是偶然的，自由的生，自由的死，自由的厮杀，自由的竞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就是大自然所赋予的自由命运。生存下来的动物，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存下来，茫然无知，死亡的动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茫然无知。” “但人类不同，人类依靠自己的理性和智慧，通过经验总结，有意识的去逃避那些危险的未来，团结同类，避免危险，不再顺从大自然所制定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最后依靠理性和科学去改造这个世界。有意识的让商业更加繁荣、有意识的让科技更加发达、有意识的让文明更加昌盛，逃脱了大自然的支配，让偶然的未来变成了必然的未来。” 说着，马克思看着自己面前沉思当中的朋友，认真的说道。 “恩格斯，这就是从茫然无知的自由王国，到理性改造世界的必然王国。” “这是一个人类的时代，人已不再需要茫然无知的顺从大自然，不再需要去顺从那冥冥之中的神了，人可以依靠自己的理性和智慧掌握自己的命运。” 然而，马克思所看不见的却是…… 在恩格斯的身后，正站着一个无形的幻影，那个早该消逝的温柔身影静静地倾听着，脸上似乎露出了几分茫然。 不再……需要顺从神吗？ …… 而在遥远的某处，那双自心脏之上睁开的竖立瞳孔，则透过雕塑和房屋的阻隔，冰冷的目光直视着那遥远的天穹之上。 第八十五章 人类 第八十五章“人类” （我居然把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的定义记反了……难怪昨天感觉哪里怪怪的，好在只是名称反了，已经改了。） 在这个新世界当中，所有的一切都被强行重塑，按照其自身的规则所嵌入其中。 原本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变成了直径139万公里的大火球，原本与太阳相伴的月亮则变成了直径3400公里的绕地伴星，大蛇变成了地球，蛇女莫娜不知所踪，成为了缥缈的传说，所有的事物都被打乱重组，这就是新世界。 然而，那心脏之上睁开的竖立眼睛则直视着天穹之上，那唯一一个没有发生改变的东西，旧世界最后的遗迹…… 水晶天。 那昔日的宇宙原动力，七重天界之上的天界之天、神的居所，是唯一维持原貌的事物。 这个超过十万亿光年大小的宇宙过于浩瀚、过于完整，连神都不再需要，自然已经不需要什么宇宙原动力，但这处居所却在大蛇的力量影响之下成为了唯一得以保留的东西，漂泊在时空的夹缝之间。 那水晶天之内，神已经永眠，大蛇则在沉睡，没有了棋手，黑白分明的棋盘却仍在无声的记录着一切。 上面早已落满了无数的棋子，骑士、战车、主教、士兵……每一次的激昂史诗都是棋子的变动，每一次的辄碾都是国家兴起衰落，黑白二色厮杀之间，便形成了整个人类历史的长卷。 而此刻，黑棋子已逐渐占据上风，然而旧世界已经消失，全知全能者并不曾来过这个新世界，没有了赌约，棋盘的胜负也已经没有意义，这个残存的水晶天只不过是系统运转之时的废弃信息，无用幻影而已。 然而，在那本应该废弃的棋盘之上，此刻却有一股莫名的东西在涌动和酝酿…… 竖立的瞳孔之中，变得愈发冷冽。 …… “你刚刚提到了自由和神，那么在你眼里，什么是自由、什么又是神呢？” 脑海当中仿佛有某个柔和的女声在低语，让恩格斯不由自主的开口向马克思问道。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站了起来，脑海当中明明昏昏沉沉，口中的话语却无比的清晰，仿佛是有某种意志主导了它的身体、借他的口来说话一样。 “自由？神？还真是有意思的问题。” 闻言，马克思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好朋友，他并没能察觉到自己朋友的异样，只是笑着说道。 在此刻的欧洲，对于人权所衍生的所有问题都在被激烈讨论着，神权、君权、人权，法律、自由、道德，古老的思想无法解释当下的世界，种种复杂的概念在这个大时代之下都被重新诠释。 而品味着自己口中的啤酒，沉吟了片刻，他慢慢说着自己的想法。 “在我看来……自由正是一种主宰自我的状态。” 这位三十多岁的德国人并没有意识到，在恩格斯的背后正有一个古老的幻影静静地倾听着。 那古老的幻影诞下了最初的人类始祖，她生前已无什么遗憾，但却有一种困惑萦绕在她心头。她是被神所创造出来的生灵，得享永生和永远的幸福，却放弃了神所赐予的一切。 生前受到恶魔的启发，却又与恶魔争辩，苦苦追寻自己的困惑，直至逝去前依然没能得到解答，只能带着未了的遗憾在自己的子孙后代血脉当中徘徊，等待不知何时的答案。 而如今，那困惑了古老幻影不知多少年的执念，仿佛即将获得解答…… “正如我所说，在必然王国当中，原始的动物无拘无束，看似自由却根本无从主宰自己的命运，顺应自然的规律而生死兴衰。这种自由是虚假，因为它根本不曾真正自由过，身体虽然没有约束，却无时不刻在受到种种束缚，这又如何能说是自由呢？” 马克思摇了摇头道。 “恩格斯，你提到过神，那么就以《圣经》里的故事做个例子吧。人类呆在伊甸园当中，无知无识的快乐生活着，但这又算什么？人类之所以快乐生活仅仅只是因为神的意志？这种幸福不过是被神所主宰下的快乐而已，被神所主宰的快乐不能说不是快乐，但奴隶也可以觉得自己快乐。” “唯有当人类放弃伊甸园之后，直到这时，人类才能说是自由的，因为人类终于开始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以自己的意志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靠神的施舍与怜悯。” “恩格斯，于我看来，自由并不仅仅只是肉体上的自由，更要是精神上的自由。自由不是你能够做什么，而是你没有被强迫做什么。” 平静的言语，却令那古老的幻影凝神倾听着。 “至于神……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无神论者。” 沉吟了一下，马克思摇头道。 很显然，马克思对于神的话题并不怎么想讨论，或者说是他觉得没什么可讨论的。 “但是，假如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呢？” 然而，恩格斯却有些固执的反问道。 马克思本想反驳恩格斯的话，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但看着‘恩格斯’的眼睛，那仿佛充斥着异样魔力的眼睛，却让他本以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不由自主的下意识接受了恩格斯的言论，转而思考起来。 假如神真的存在呢？ 但这种困惑并没能延续多久，这位大胡子的德国人还是摇了摇头道。 “纵然神真的存在，那我也依然是一位‘无神论’者。” “为什么？” ‘恩格斯’继续追问道。 马克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紧不慢的掏出了自己的烟斗，坐在圆木凳子上，点燃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那圆形的烟圈在空气当中缓缓散开，然后马克思才看着自己面前，仅仅隔着一张桌子的朋友说道。 “为什么？恩格斯，你认为‘神’是什么？” 马克思注视着恩格斯，不由笑道。 “恩格斯，从古至今，人类一直都在崇拜‘神’这种东西，但在远古时代，‘神’却是真实存在的。” “古老的人类崇拜山林里的野猪、沼泽当中的鳄鱼、平原上的狮子，犀牛、老虎、猎豹、野牛乃至是羚羊，人类敬畏这些强大野兽的力量和速度，将其奉为神灵看待，为此不惜献上自己辛苦捕猎获得的食物，甚至是自愿以人命来祭祀这些野兽。” “这些原始而蛮荒的生灵，便是最为古老的崇拜、最古老的原始神。” “但最终，这些古老的‘神’被人类所抛弃了，难道是它们变了吗？不是，是人类变的更加智慧和拥有理性了，人类开始意识到这些‘神’也不过是普通的动物而已，‘神’变成了动物。抛弃了这些‘原始神’的人类转而崇拜天空、大地、海洋、山川，这种崇拜甚至一直留存在了现在的很多地方。” “恩格斯，崇拜和信仰源自于自身的弱小，源自于自身弱小所形成的恐惧，源自于对于强大力量的渴望。远古人类崇拜猛兽，古代人类崇拜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现在的人类则又崇拜虚无缥缈的‘全知全能的上帝’……” 说着，马克思不禁摇头，他磕了磕烟斗当中的烟灰，然后继续说道。 “举个例子，假如有一天突然发现地球其实是一条巨大的蛇盘踞起来的……那么我们会如何看待这条曾经被无数人类崇拜、视为‘盖亚’、‘大地之神’的蛇呢？” 不知为何，马克思的脑海当中突然划过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但他却很自然的将那个念头作为一个例子讲述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若有所思的朋友说道。 “答案就是……那是一个怪物，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野兽，仅此而已。不管这头野兽多么的强大，人类都不再会像远古人类去崇拜它了，因为人类已然拥有了理性和智慧。即使有一天神的真的出现，在人类看来，那也仅仅只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生命而已。” “所以说，你问如果‘神’真的存在会怎么样？那我的回答依然是，我是一位无神论者，因为……” 说着，马克思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位置，动作并不大，却足以引起恩格斯的注意。 他的嘴角微笑，轻声说道。 “在我心中，‘神’已经死了。” 那平静的声音，却掷地有声…… 不知不觉间，那个古老的幻影已然消失，因她心中的困惑已然解开。 …… “恩格斯，我说过，我曾经想过如果是绝对精神是宇宙的一种逻辑性力量，那么人类的绝对精神又是什么呢？” “如果我们将人类视为一个整体，那我们便能够轻易的发现，人类从蒙昧时代一路走来，跌跌撞撞，但最终发展到现在，人类一直都在努力的试图改造这个世界。人类始终都在不断的成长，我们一直都在试图主宰着我们自己的命运……” 那竖立的瞳孔没有在意耳畔的声音，纵然它能够听到这个星球上所有人类的交谈，因为它此刻正在注视着那个棋盘之上的东西。 那黑白二色的棋子厮杀着，在厮杀的同时，这些的棋子，却在不知不觉间缓缓在棋盘上空如云雾般缠绕起来，那无数的英雄与历史共同凝聚成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它匍匐在大地之上，用农田分割开文明与蛮荒的界限，用星罗棋布的城镇作为自己的躯体，国王和智者是它的大脑，意气风发的军队是它的獠牙，在工厂当中艰难劳作的工人是它的手脚，川流不息的商队则成为了它的血脉…… 它的意识尚未统一，混乱的思绪当中，仍有超过成百上千的国度在激烈的争斗着，大洲与海洋的角力仍然在持续，但那曾经蒙昧无数年的眼睛已然睁开，环顾着自己所处的世界，它已不再懵懂无知。 似人而非人，似兽而非兽，贪婪的汲取着大地的力量，竭力试图让自己成长起来。 而仿佛察觉到了竖立瞳孔的注视一般，那仍然意识混乱无序、连完整的形态都没有形成的庞然大物仿佛无意识的瞥了一眼。不同于自身的稚嫩，那目光当中没有畏惧与忌惮，只有智者的冷静与深沉。 虽然构成它自身的众多生命，都还没有意识到那竖立瞳孔的存在，但依然有极少数的生命知道那个“雕塑”的存在。 “以为永远都是你们做主吗……” 目光短暂的接触之间，却胜过常人千言万语。 如蛇一般的竖立瞳孔注视着那棋盘之上所酝酿出来的“怪物”，唯有冷漠。良久之后，民舍之内只有怪异的讥笑声响起，嘲弄着那爪牙未全，却胆敢向猛兽发出嘶吼和威胁声的幼兽。 第八十六章 林茨的年轻人 1890年德意志帝国，魏玛市。 剧院广场那著名的诗人歌德和席勒纪念像前，在那在穿梭忙碌的人流中，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正在纵情大喊着。 “上帝已死，新时代已然来临，我将为你们讲述何为超人……” “猿猴之于人是什么？一个讥笑或是一个痛苦的羞辱。人之于超人也应如此：一个讥笑或是一个痛苦的羞辱。你们跑完了由虫到人的长途，但是在许多方面你们还是虫。从前你们是猿猴，便是现在，人比任何猿猴还像猿猴些……” 那疯狂而颠三倒四的言语，令路人为之侧目，父母遮掩住孩子的耳朵和眼睛，唯恐惊吓到孩子，乃至是远远避开这个“疯子”。 但面对那众多的目光，那老人却浑然不觉，反而是抱着自己的酒壶，仰头畅饮起来。 “咕噜咕噜……” 从嘴角边溢出的甘甜美酒，洒落在他的面颊上、胡须上、乃至是衣袍上，他却浑不介意。 “人啊，我向你们宣讲大地的意志……” 那疯癫的老人仍在纵情的大喊着，他手舞足蹈着，却无人倾听他的声音，只有一群嬉戏的孩童跟在他后面，向他扔着石头。那狼狈的老人被石头砸的痛了，不得不躲开。 良久之后，那老人醉意上来了，干脆躺在了大街之上，呼呼大睡。 十年后，这位老人去世，仅在世上留下了一个“尼采”的名字和几本书，但对于当时的哲学界而言，却意味着一位现代哲学体系的开创者逝去。 哲人王国中的国王死了，颠覆了旧道德、开创新道德体系的天才不复存在，但他的影响却无比的深远。 尼采死后的第7年，1907年，奥地利的维也纳。 “阿道夫·希特勒先生，您的画作并未……所以，我们……” 一个17岁的年轻人，一封来自维也纳音乐学院的信件，沉默的年轻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不甘的拖着自己的行李，愤愤的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 林茨，火车站，一位年轻小伙在人群当中等候火车。 他梳着当时流行的刘海头，整齐且一丝不苟的头发光滑油亮，正如他那认真而略显刻板的性格。时不时的低头，看看手中的怀表时间，等待着自己朋友的出现。 火车一辆接着一辆，他不断的看着火车的编码，直到他所要等待的那辆火车终于抵达之后，他仔细的扫视着从火车上下来的人们，终于，他在人潮汹涌当中看见了自己的好朋友…… 冷峻的面容，寸分的头发，一如既往的刻板，不苟言笑，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艰难挤开自己面前的人海。 “阿道夫！” 兴奋的年轻小伙朝着自己的好朋友挥手，并大声的喊着朋友名字，而被叫做阿道夫的年轻人则抬起头看着他，先是闪过了一分讶色，但随后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莫名的沉默了下去。 当阿道夫下了火车之后，年轻小伙和他一边走着，一边说着着自己对朋友的怀念。 然而，昔日在他印象中总是滔滔不绝的好朋友此刻却沉默寡言，只是拖着行李箱闷头向前，然后听着身旁年轻小伙的话，突然说了一句。 “库比席克，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愣了一下，库比席克也察觉到了阿道夫的闷闷不乐，不再说话，他和阿道夫相识多年，很明白应该和自己的这位朋友相处。 …… 回到故乡林茨的阿道夫，最初看起来并没有异样，就像他过去做的那样，每天穿的衣冠楚楚，然后提着手杖在自己的家乡林茨闲逛，偶尔用省下的钱去音乐厅听歌剧，这也是他和自己唯一的朋友库比席克之间共同的爱好。 在库比席克看来，自己的朋友是个很怪的人，固执而刻板，傲慢而自大。 他的父亲是个海关职员，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按照当时的规定，公务员遗孀能够获得每个月100克朗的津贴，可每次去剧院就要花费10克朗。阿道夫毫不在意这些钱，而深爱自己儿子的阿道夫母亲克拉拉太太，也为了阿道夫的艺术梦想，纵然开销如此之高也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的孩子。 库比席克曾经问过阿道夫，既然你这些缺钱，那为什么不去找一些工作赚钱呢？然后，阿道夫却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工作？我不可能会去工作的。” 在阿道夫的眼中，任何的工作都只是“糊口的营生”。莫名的自负与傲慢让他不屑于去做这些小事，在阿道夫看来，他应该是献身于伟大的诗歌创作，绘画和歌剧欣赏，而不是仅仅糊口。 当谈论到那些“糊口的营生”时，阿道夫的口中充满了轻蔑之意。 除此之外，热衷于建筑的阿道夫还经常带着库比席克一起去看那些城内的建筑，他曾经对着库比席克意气风发的描述着自己心中的城市蓝图，教堂、歌剧院、地铁站、交通路线……一个由自己所建立起来的繁荣城市。 他的演讲当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从歌剧表演当中学到的演讲方法，让他举手抬足间都拥有一种莫名的魔性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忘记他在说什么，只是被那股动作和气势所折服，下意识的相信他的话。 不过……偶尔库比席克也会困惑的反问。 “那么，钱从哪里来呢？” 然后，阿道夫便会不满的盯着他，他过于严肃和冷峻的面容，尤其是那双锐利的目光会让人感到恐惧，当库比席克的母亲刚见到前来拜访的阿道夫时，就忍不住被那双眼睛吓住了。 “你朋友那双眼睛真不得了啊！” 库比席克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他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话语当中的恐惧要多过赞赏。 “那种事情根本不重要！不重要！” 而看着面前的朋友，阿道夫恼怒的说道。 至于关于他在维也纳的求学遭遇，他并没有说太多，仅仅只是说通过了学院的要求，库比席克因而衷心的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因为他终于能够向着艺术的目标前进了。 这个消息，同样让阿道夫的母亲克拉拉太太倍感欣慰，她患上了重病，阿道夫的归来和录取消息，让她感到了些许慰藉。而在其他时候，阿道夫则会带上自己唯一的朋友库比席克一起去郊外，这也是唯一会感到放松的时候。 …… 正值春季，万物生长。 林茨郊外，山毛榉笔直参天，也有红叶闪烁的灌木林，深深呼吸一口，便有湿润的空气充满肺叶。走在林间道路之上，两位友人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感。 “古斯塔夫，你看那只松鼠。” 抬起自己的手杖，阿道夫指着树梢上的松鼠说道，示意自己的朋友去看。 而他口中的“古斯塔夫”也就是全名为奥古斯都·库比席克，因为习惯，阿道夫有时也会叫朋友古斯塔夫，即是因为调侃，也是因为他早逝的哥哥叫做古斯塔夫。 库比席克顺着手杖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树梢之上，一只花栗色的松鼠正翘着尾巴，那憨态可掬的格外惹人喜爱。 “多可爱的小家伙啊。” 阿道夫赞叹道。 “是很可爱，怎么，见惯了维也纳的城市，难得看到松鼠感到很愉快吗。” 库比席克不禁笑道。 他了解自己这唯一的朋友脾气，固执，保守，厌恶女人，崇拜英雄，是近乎禁欲主义的人，他常哀叹自己为何不是生在一千五百年前、英雄辈出的古典年代。在他的身上有着很深的古典情节，虽然他一再说自己不喜欢乡村，不喜欢待在林茨这个小地方，但却难掩他对于自然风貌的喜爱。 “维也纳是很好的城市，不过……哼。” 阿道夫说着，仿佛想起了维也纳的不快事一般，冷哼一声。 “我看过你在维也纳的画，建筑画的不错，细节画的很细致，却始终都没有什么人气……我想你不是讨厌城市，仅仅是因为你讨厌太多人而已。” 一边走着，库比席克拂开面前的细长树枝，口中顺口说道，阿道夫想了想，却意外的点头同意道。 “可能吧。” 这是安宁的一天，两位挚友在林间漫步，放松胸怀，但在第二天，库比席克的门外却罕见的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打开门，出现在库比席克面前的是他所从未见过的一幕，他那个自负傲慢的朋友阿道夫，此刻他看上去十分憔悴。脸色苍白的见不到半点血色，他的目光呆滞。 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医生说，我的母亲……无法治愈。” （关于希特勒的故事，原型采取奥古斯都·库比席克的《我所认识的青年希特勒》） 第八十七章 维也纳的年轻人 他眼中的愤怒熊熊燃烧，脾气骤然大发。 “无法治愈——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喘着粗气，在库比席克面前，他近乎咆哮道。 “不是疾病无法治愈，而是那些医生根本没有能力去治愈。我母亲还没老。四十七岁并不是一个绝望的年龄。可是一旦这些医生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们就称其无法治愈。” 他的面容苍白，激动得全身颤抖，那过于锐利的眼睛也变的愈发咄咄逼人，那股气势仿佛是在逼问死神，向死神讨价还价。 阿道夫的母亲克拉拉太太的身体并不好，几年前就经常需要医生照料，这几年病的尤其厉害。阿道夫家的家庭医生是素有“穷人的医生”美誉的犹太医生布洛赫医生，他是个医术很好又善良的医生，但纵然竭力挽救也难以挽回克拉拉太太。 上个月的时候，库比席克曾经去看望过克拉拉夫人，当时的场景简直让他惊呆了，躺在床上的克拉拉夫人瘦骨嶙峋，那手简直就是皮包骨头，让人不忍直视。 所有人都能够隐约猜到这一点，唯独阿道夫不肯承认，他是个性格固执的家伙，他始终坚信自己的母亲能够好起来，但直到这一天…… “我能帮助点什么吗……” 看着自己面前愤怒发泄情绪的朋友，库比席克既是心疼又是怜悯，忍不住说道。 然而，此刻处在愤怒发泄当中的阿道夫根本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直到他开始在房间当中踱步之后，他才仿佛冷静了下来，突然说道。 “我应该留在林茨替我母亲操持家务。” “你行吗？” 库比席克问道，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朋友向来不屑于这些“琐碎小事”。房间里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响起。 “必要时，一个人可以做任何事情。” 他的话到此戛然而止。 ……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库比席克本以为那仅仅只是一时的冲动，但那个曾经对于琐碎小事不屑一顾的朋友，在那一天之后却仿佛真的变了一个人一样。在去拜访阿道夫家的时候，库比席克甚至看到那个阿道夫跪在地板上。他穿着一条蓝色的围裙，正在清理厨房，看样子都打扫得差不多了。 “库比席克，看，阿道夫多能干啊。” 躺在床上的克拉拉太太对着库比席克说着，欣慰的看着阿道夫。 很难相信，那个曾经将家务事看做无法忍受事情的人，此刻却真的开始料理家中的每一件琐碎小事。 除此之外，他更是体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细腻心思，每天都精心挑选自己母亲爱吃的菜，做的比克拉拉太太还要好吃。克拉拉太太难以起身，他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自己母亲吃，语气之柔和更是库比席克前所未见的。 那个语言粗暴、毫不顾忌他人感受、孤僻冷漠的家伙，居然真的能够为了自己的母亲而压抑住自己的暴躁性情，这是库比席克过去所难以想象的，这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没有真正理解这唯一的朋友。 仿佛是因为阿道夫的行为，克拉拉太太的脸色也变的红润了一些，甚至偶尔还能下地走路，但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那个日子并不远了…… 库比席克最后一次见到克拉拉太太是在几个月后，12月20日的傍晚，那时的她坐在床上，阿道夫用手抱着她的肩膀支撑着她。因为她坐起来的话，剧烈的疼痛会减轻一些。 简单的问候之后，阿道夫示意库比席克走，库比席克也准备不再打扰这对母子。 “古斯塔夫。” 然后就在他即将离开之前，躺在床上的克拉拉太太突然招手唤住了他。没有喊库比席克先生，而是像阿道夫一样叫他古斯塔夫，对于克拉拉太太而言，这个名字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她早逝的大儿子就叫古斯塔夫。 他走到床前，克拉拉太太让库比席克低下头，然后伸出苍白而枯瘦的手，握着库比席克的手，在他耳畔低声叮嘱道。 “我走以后，和我儿子继续做好朋友……除了你，他没有别的朋友了。” 莫名的酸楚在库比席克的心中徘徊，一旁的阿道夫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咬紧下唇，轻声应了一声。 “嗯。” 第二天，克拉拉太太在凌晨去世。 …… 葬礼安排在两天后的12月23日，圣诞夜前夕，前来出殡的人少的可怜，只有克拉拉太太生前的几个熟人和少数一些邻居，人数少的甚至是凄凉。 也是，毕竟圣诞节即将到了。 阿道夫那11岁的妹妹保拉早已泣不成声，而阿道夫则克制着自己，但库比席克从未见过那样的阿道夫，那种努力克制却难掩悲痛的表情，那是难言的悲痛，世界上最爱的他的人和他最爱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第二天清晨，当阿道夫再度出现在库比席克面前时，他看上去显得十分疲惫，仿佛时间多走一分钟，都有可能让他彻底崩溃。他似乎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他眼神空洞，在他身上库比席克看不到一点点活力，他解释道，这是因为他整夜没睡。 库比席克母亲问他打算在哪儿过圣诞夜，他沉默了。 他的妹妹去了他的姐夫拉包尔家，但他和拉包尔之间一直不愉快，最后他没有说，只是拒绝了朋友母亲留他在家中过圣诞的邀请，独自一人离开。 那一夜，没人知道阿道夫是如何度过的，即使是库比席克问起，他也仅仅只是说自己在街头徘徊了一夜。 就在充满欢笑的那个圣诞夜里，一个人却在雪夜街头里徘徊了一夜。他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人会敞开怀抱迎接他的到来。对他而言，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充满了空虚。 …… “跟我走，库比席克。” 元旦之后，阿道夫突然向库比席克说道，他的天马行空，库比席克是知道的，但他从不知道阿道夫居然打算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去维也纳求学。 “可是……” 库比席克有些犹豫，他出生在一个家居装修的家庭，父亲向来看不顺眼他对于音乐的爱好，觉得“这些破木头”根本赚不到钱，更不要说同意他去维也纳求学了。 “你在担心你的父亲？” 然而阿道夫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然后他冷哼一声，这是他的习惯，莫名的自负让他将很多事情都看的不屑一顾。 “放心，我会去劝说你的父亲。” 但库比席克却有些不相信，在他的父亲眼里，阿道夫是个不务正业、没有工作的年轻小鬼，他可不会听从这么一个小鬼的话。但结果远远出乎库比席克的意料，他不知道阿道夫究竟如何劝说的他父亲，只知道在阿道夫那极富张力的演讲当中，那个固执粗暴的父亲居然真的就被阿道夫说服了，最终同意让库比席克去维也纳求学。 当然，此刻的库比席克还无法理解，他朋友的这份演讲能力未来将会带来怎样的深远影响…… …… 几个月后。 “……” 狭窄的房间内，窗外是大雨。 自从来到维也纳之后，库比席克便去报考了音乐学院，出乎意料的顺利，他被录取为音乐学院的学生，于是，学习乐谱、弹奏钢琴成为了他最重要的事情。 而被艺术学院所录取的阿道夫则忙个不停。他有时用画笔在画架上挥洒，不时竖起画笔，矫正画作的位置；有时则阅读大量的书籍，他什么书都看，不知疲倦，还有时还会诵读他最喜欢的歌剧。 两人之间共同租住在一间房间当中，共同努力生活对于两位挚友而言倒也不错，除了生活上的拮据之外，倒也不错。 不过，让库比席克感到困惑的则是，自从来到维也纳之后，阿道夫便似乎越来暴躁，仿佛有什么事情令他感到极度的烦闷。两位好朋友之间偶尔也会吵架，但来到维也纳之后，两人之间吵架的次数似乎变的越来越多了，而这一矛盾，则因为这场大雨而引爆了。 坐在大钢琴前，库比席克弹奏着自己的乐谱，而另一人则试图朗诵歌剧。 因为大雨，阿道夫没法去美泉宫诵读，但是两者根本无法同时进行。最终，他愤怒的对着朋友大叫。 “该死的，你能不能别再弹那个大怪物了。” 乐声戛然而止，库比席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天性柔和的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唯一好朋友的质问，只能默不作声的合上琴。然后他思考了一下，找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些字，然后贴在墙上。 “这就是我们的时间表，按照时间表来分配时间，如何。” 阿道夫瞥了一眼那张时间表，上面详细了罗列了两人一天所要做的所有事情，他冷哼了一声，不作回应。 在有了时间表之后，日子仿佛平静了一些，两人之间的矛盾稍微少了些，但直到有一天里，阿道夫的脾气再度变的暴躁起来。 “这座学校，有太多思想僵化的老公务员，老官僚，有太多愚昧无知的弱智官员。整个学校就应该被炸掉！” 他叫喊道，脸色乌青，嘴巴紧合，嘴唇几近惨白。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眼神里透露着凶煞之气。仿佛所有的憎恨都贮藏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 库比席克正准备指出，那些在他盛怒之下被草率定性的人，毕竟都是他的老师和教授，他们多少都给他传授过一些知识。可是阿道夫先发制人。 “他们拒绝了我，他们排斥了我，他们抛弃了我！” 那憎恨的眼神当中满是愤怒。 库比席克愣住了，原来这就是真相，阿道夫根本没有被艺术学院录取。 此时，关于阿道夫那些令人困惑的问题得到了充分的解答。库比席克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安稳自己这位好朋友，他问阿道夫是否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他母亲。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反问道。 “我怎能让处在弥留之际的母亲承受这份担忧呢？” 两人彼此沉默了很久。也许那时候，阿道夫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然后，库比席克试图将对话拉回到现实中。 “那现在怎么办？” 库比席克问阿道夫。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你又来了是不是，还怎么办？” 他暴躁的重复着。 对于这种问题，想必阿道夫已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因为他肯定没跟任何人谈论过这件事情。 “现在怎么办？” 他再次嘲弄着库比席克焦虑的疑问，而不是正面回答。他坐在桌旁，周围全是书。 “现在怎么办？” 他挑了挑油灯，抽出一本书，开始阅读。库比席克只好去摘下贴在壁橱上的时间表。他抬起头，看见了库比席克的举动，平静的说了一句。 “没关系。” 第八十八章 星空下的誓言 在那之后，仿佛郁结心中的心结终于解开了一般，阿道夫变的不再那么暴躁，而是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读书、绘画、歌剧，他生活当中只有这些东西。他不好酒也不好赌博，更不喜欢女人，甚至是厌恶女人。虽然他冷峻的外表常常受到女人的欢迎，每次走出歌剧厅时都有女人会对他侧目，乃至发出邀请，他却根本都不曾理会。 有一次，库比席克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前来两人的狭窄房间，询问音乐上的难题，阿道夫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等女学生走后，他便对着库比席克火冒三丈。 “本来这架大钢琴、这个怪物，就已经把我们搞得苦不堪言了，难道你还想把我们的房间变成和这帮音乐女子约会的地方吗？” 严于律己，保守到近乎刻板，甚至连穿短袖露出胳膊都觉得不妥，只喜欢读书，各种各样的书，让人几乎怀疑他若是没有书是否能够活下去。 按照当时法规，公务员的遗孀能够有每月100克朗的补贴，而孤儿则可以有50克朗的补贴一直领到24岁，这50克朗的孤儿补贴由阿道夫和他的妹妹共享，也就是说阿道夫个人能够有25克朗每月。 但这些25克朗对于一个在维也纳的年轻人而言，实在是不够的，扣除每月的房租和书本花费等等，阿道夫一天的食物往往只是一瓶牛奶，一个面包，一些黄油，就这样勉强应对过去，每天都是饥肠辘辘。 库比席克不敢直接给阿道夫钱，因为他明白，这个骄傲而自负的好朋友绝对不肯接受，只会愤怒的把他大骂一顿。他只能偶尔借着出去闲游的时候，才能以“请客”的名义和阿道夫一起去餐厅吃一顿，对于这个，阿道夫倒是不会拒绝的。 但纵然如此，阿道夫也依然没有放下自己的固执性子，在维也纳的日子里，他经常和库比席克去参观各种宏伟建筑，对于建筑的热爱仅次于他对于歌剧和读书的热爱。每次看到那些宏伟的建筑，他都会目不转睛的盯着，然后再即兴的在库比席克面前发表一通演讲，慷慨激昂的诉说着自己对于自己所构思建筑的设想。 只有在那一刻，他仿佛才能够抛弃困顿现实中的窘迫，将自己置身于自己所设想的宏伟城市当中。 不过，偶尔库比席克也会充当不识趣的打扰者。 “那么，钱呢？” 面对朋友的困惑，阿道夫就会瞪大眼睛，愤怒的挥手道。 “这些都不重要！不重要！” 除此之外，每月只有和库比席克出去一起看歌剧的时候才是他最为开心的事情。他对于歌剧有着极度的热爱，其演讲能力就是学自歌剧，当初和库比席克的相遇也正因为两人在歌剧院的偶遇，两个年轻人交谈起音乐和歌剧，这便是两人相遇的开端。 而其他的时候，阿道夫则会强拉着自己的朋友去维也纳的议会当中，听那些市政议员们的演讲。他对于政治有着同样浓厚的兴趣，有时还会发表自己的看法，而库比席克则不喜欢这个东西，也不理解这些，常被阿道夫气的骂做“政治白痴” 有天夜里，他谈到了莱特兄弟的飞机。他引用一份报纸上的新闻说道，这些著名的飞行家在他们的飞机上安装了一支相对轻型的重机枪，并对其效果进行了数次试验，在不久的将来有望实现空中射击。 以和平主义者自居的阿道夫感到相当的愤怒，他批评道，但凡人们发明出一样东西，它就会立即被运用到战争当中。 “有谁想要战争？” 他质问道。 肯定不是那些“小人物”——绝不可能。 战争是掌控在那些无冕之王的手中，他们执掌着军工厂，在利益的驱使下轮流的发动战争。这些有头有脸的绅士远离战火的硝烟，在后方挣着大把的票子，而那些不明真相的“小人物”却在前线为他们卖命。 就好比来到维也纳半年之后，奥匈帝国的征兵令就到了，库比席克被要求参军，结果阿道夫勃然大怒。 “古斯塔夫，你无论如何也不准去注册，你要是去了，那你就是个蠢货。最好的做法就是把这张混账玩意儿撕成粉碎。” 他拿着那封征兵令，愤怒咆哮道。 最终，库比席克还是因为体检没有合格而被刷了下来。 库比席克本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会一直如此，正如阿道夫的母亲克拉拉太太所希望看到的那样，两个同样性格孤僻的人，最终成为了彼此一生的挚友，然而…… 一切，都因为那个歌剧而改变。 六月的傍晚，库比席克受邀和阿道夫一起去观看瓦格纳的歌剧《黎恩济》，瓦格纳是他们都很痴迷的剧作家，但他们却从未有机会看过《黎恩济》，因此感到很高兴。 那是一个关于14世纪中叶，罗马城护民官黎恩济的故事，一心为了罗马城和人民的护民官不愿为王，却最终被罗马人民所背叛，烧死在宫殿当中。 宏大的场景与华丽的表演，以及深刻的故事，通常来说，痴迷歌剧的阿道夫总会习惯在事后发表自己慷慨激昂的演讲，评论其中的得失，但出乎意料的是，看完《黎恩济》之后他却保持了很久的沉默，这让库比席克感到惊讶不已。 于是库比席克就主动问他，看过这出歌剧后有什么感想。然而他却朝库比席克投来一种几乎是带有敌意的眼光。 “闭嘴！” 他粗鲁的说道。 狭窄的街道上弥漫着潮湿阴冷的薄雾，空气中透着几分沉重。人行道上只有两人的步子声。阿道夫朝着通往山顶的道路走去。他只管大步向前，而不发一言。他看上去几近凶险，面容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苍白。他竖起的衣领更是加深了这一印象。 库比席克本想问他。 “你打算往哪儿走？” 但他那苍白的脸庞是如此的令人生畏，以至于让库比席克又硬生生把问题咽了回去。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他前行，阿道夫登上了山顶。库比席克突然发现他们已不再身处于偏僻和黑暗之中，因为此时在我们头顶，繁星闪耀。 阿道夫站在他的面前，他抓起库比席克的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举动。 当他紧握库比席克的双手时，库比席克感到他已被深深地打动，他熊熊的目光透露出极度兴奋的神情。他的言语并不像平常那样从他嘴里连贯而有条理的道出，他的声音显得相当嘶哑、粗糙甚至有些失控。从他的声音中库比席克能够感觉到，这次经历给他带来的震撼是多么的巨大。 他的言谈渐渐的放开了，措辞也变得更加的随心所欲。 阿道夫·希特勒在那一刻讲的话他以前从未听过，他们伫立在星空之下，仿佛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生物。 之前，库比席克还一直确信他的朋友想成为一名艺术家、一名画家、或是一名建筑师，现在看来情况已不再如此。这个时候的他已有了更高的追求，只是他还不能完全领会而已。这让库比席克感到相当惊讶，因为他曾一度认为艺术家的职业生涯才是他追求的最高目标。然而现在他却侃侃而谈。 “有一天，人民将会授予我权力，我将带领人民摆脱奴役，争取最大的自由。” 在说这一句话时，阿道夫的眼神当中在闪闪发光。 …… 两个月后，学期结束了，库比席克将返回自己的故乡林茨，而阿道夫将继续留在维也纳。这是两位好朋友之间少有的分别，然而，库比席克本以为这只不过是普通的道别而已，直到三个月后他再度返回维也纳…… “什么，不在了？” 看着面前房屋太太的困惑目光，库比席克脸上满是惊愕。 就在他返回林茨之后不久，阿道夫没有再租住这件狭窄房子，而是一声不吭的搬了出去，而房屋太太本以为库比席克知道，但事实却是库比席克对此一无所知。 很显然，阿道夫是有意避开自己的这位挚友，或许是因为朋友考上了音乐学院而自己却一事无成，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之，阿道夫避开了自己的朋友，无声的消失了。 茫然若失的库比席克有些不知所措，他早已习惯了阿道夫的存在，只有在阿道夫消失之后，他才会意识到阿道夫对于自己究竟何其重要…… 而与此同时，在维也纳的另一处，一个只有摊位的地方，一个年轻人正在画板上绘画着自己所看见的东西。 第八十九章 一战的士兵 1912年1月23日，维也纳。 某处露天画摊旁摆满了画作，那些画作被一块玻璃所压住，避免被冰雪所侵蚀。而一旁，一个衣着寒酸的年轻人则坐在一张矮小的木凳子上，身上披着一件厚大衣，将自己包裹得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扫视着行人。 他蜷缩着身体，以抵抗尚未退去的寒冬冲击，只有从口鼻中呼出的白雾证明着他的生命迹象。 画摊旁人来人往，但刚刚度过圣诞的人们并无无心去看一个不知名画家的作品，像这样的落魄艺术家在维也纳比比皆是，他们脚步匆匆，一个个的从画摊旁经过，从白天到正午，连一个停下来的都没有。 而那个年轻人仿佛也习惯了一般，他看着那块渐渐蒙上了一层冰霜的玻璃，玻璃下的画作被那些冰霜遮掩的甚至有些看不清了，沉默的低着头。 突然间，有一对年轻男女经过，男人瞥见画摊，竟停了下来，俯下身擦拭着玻璃上的冰霜，想看看画作的模样。 心中涌上一阵惊喜，年轻人急忙站起身，对着男人介绍起自己的画作。 “先生，请允许我为你介绍一下我这幅画的构思，我这幅画……” 但尚未等欣喜的声音说完，男人却摇了摇头，站直身，对着身旁的女伴说道。 “走吧。” 失落充盈在年轻人的心中，望着那尚未走远的男女，他犹能够听到女伴好奇的询问。 “怎么了？你不打算再看看吗？” “看了，画作太死板了……” 声音的主人渐行渐远，只有留下了沉默的年轻人，死死的握紧自己拳头，曾经骄傲而自信的年轻人，此刻心中却充满了失落与自卑。 三年了，自己在维也纳依旧一事无成。 不再摆摊，而是默默地收起了画作，年轻人准备前往自己所最喜欢的那家咖啡馆当中。 …… 咖啡馆，在当时的维也纳极为盛行。 由于维也纳的繁荣，当时世界上的众多的艺术家和思想家都汇聚于此，他们的习惯和消费催生出了大量的咖啡馆，众多奉行不同主义的人群也都在这座和平的城市当中讨论着政治。 阴谋家、政治家、学者、医学家、科学家、艺术家……这近百万的人口，共同形成了这座繁华的大都市。 而中央咖啡馆则在这众多的咖啡屋当中也颇为有名，因为它的口味独特，阿道夫很喜欢这家咖啡馆。只要自己有了一些多余的钱，他就会光顾于此，至少这里很温暖，和外面的寒冷截然不同。 而在这件坐满客人的咖啡馆当中，这位落魄的年轻人独自的品味着咖啡，同时也在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要离开维也纳吗。” 突然之间，他的脑海当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不时最近才有的，在维也纳的这三年里他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他偶尔也会想，或许去其他地方会更好。而尚未等他的脑海当中仔细的思考完，不远处的嘈杂声打乱了这一切， “先生……” 不远处，一个衣着落魄的中年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一样，仿佛是个兜售东西的商人，正在对着其他桌的客人殷勤的说着些什么。然而那些正在饮用咖啡的客人突然被打扰，心中的不快可以想象，都是不耐烦的挥手便将他赶走。 中年人只能被迫从一个桌子赶到另一个桌子，最后一路来到阿道夫的桌子前。 “先生，你看看我的这个东西吧，我这个东西……” 那个中年人殷勤的说着，一边将自己抱着的东西盖的布掀开，饶有兴趣的阿道夫低头一看，随即皱紧眉头，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前面的客人没有一个感兴趣的。 只见粗布当中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质雕像，依稀能够看出其是个戎装少女打扮。很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保养过了，即使是被人临时擦拭了一下，但许多边边角角的地方依然满是锈迹，让人看了便大倒胃口。 眼看阿道夫没有什么兴趣，中年人当时就急了，急忙道。 “先生，这是从我的祖父手上流传下来的，他可是位大收藏家，收藏了许多的宝物，这就是他最珍视的宝物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托拜厄斯，相信很多人依然知道他的名字，我就是觉得这里艺术家多，可能有识货的，才到这里这里卖的……” 托拜厄斯？ 闻言，阿道夫不由转头。 他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收藏家，据说在几十年前收藏了大量的名画和宝物，但他又看了看面前的中年人，忍不住冷笑道。 “大收藏家？最珍惜的宝物？我看是不知道放在墙角多久的东西，被你给翻出来了吧？” 说着，他又审视了中年人一番，摸了摸下巴。 “我听说托拜厄斯之后家境败落……难道你就是他孙子？” 中年人的脸色一僵，有些讪讪的笑了笑，脸色浮现出了不自然的神情，而这一切都被阿道夫的眼睛所捕获，但他却不动声色。在面前中年人的身上，他能够感受到一种赌徒的病态气息，那是由于长期滥赌而养成的气质。 阿道夫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没有说破，而是再度审视了一下那个铁质雕像。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雕像，看起来形同废铁，但对于艺术敏锐的洞察力还是让阿道夫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太过精细了，虽然许多地方被锈迹所遮掩，但阿道夫还是能够从那个雕像之上察觉到那种精心雕琢的痕迹，那种在铠甲、面庞甚至是指尖细节方面的细致入微、精益求精，绝不是一般雕塑所会有的。 而仿佛察觉到了阿道夫的目光一般，中年人连忙急切说道。 “只要一百克朗，我便将这个卖给你。” 一百克朗，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收入了，但阿道夫却冷哼了一声。 “哼，一百克朗？我看也就只值两克朗。” “两克朗？怎么可能。” 闻声，中年人几乎是愤怒叫道…… 但最终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中年人还是以五克朗的价格卖给了阿道夫，毕竟除了阿道夫，实在是没有人愿意卖这块“废铁”。 当拿到钱之后，中年人喜滋滋的便走远了，去拿自己这点钱试图翻本，而阿道夫则注视着那个身影，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钱包，里面已然是没有几个钱了，只剩下几张小面额的钞票和几个硬币。 刚刚的五克朗，实则已经算是阿道夫这个月最后的一点钱，他差一点就买不下这个雕塑了。 “又要去施粥棚了……” 阿道夫在心中自嘲道，自己和乞丐真是越来越像了。 但即使如此，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莫名的买下了那个雕塑，只是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促使他。 站起身，在桌上付了钱之后，他便准备离开这里。 “嘭……” 而就在走出咖啡馆时，他突然感到肩膀和谁撞了一下。扭头看去，而对方也恰好看着他，那是一个长有两撇胡子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是俊朗，脸上有几分疑惑。 “抱歉。” 对方主动开口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些俄国口音。 俄国人？ 阿道夫皱眉，也没有回答，只是直接走开了，而年轻人则看着径直远去的背影，仿佛有些疑惑。 “jojo，你在看什么？” 一旁，年轻人的同伴询问道。 年轻人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 说着，两人共同走进了中央咖啡馆，商议着俄国的政治与布尔什维克主义。 1912年12月至1913年1月的这一个月间，一个名叫斯大林的俄国年轻人来到维也纳，与托洛茨基商议俄国的共产事业。又因为因为他的名字当中有两个jo(joseph vissarionovich djogashvili)，所以当时的化名便是jojo…… …… 1913年，阿道夫·希特勒迁居德国慕尼黑。 而这个时期，德国的政治极为不平静，数十年前，那位德意志首相俾斯麦的灵活外交手腕，让其在欧陆之上横纵连横，在列强林立的欧洲将原本一盘散沙的德意志硬生生统一了起来， 从19世纪后半叶至20世纪初，在铁血宰相俾斯麦时期，完成了统一的德意志帝国迎来了全方位突飞猛进式的发展，利用在普法战争当中的赔款，工业革命的成果在德意志帝国被推向了高潮。 乡村人口的大量涌入令城市化迅速，国民教育和社会保障空前提高，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改变了这个古老帝国的生活面貌，直到1914年前，德意志已成为了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工业国，雄厚的实力令其在海上挑战日不落帝国的同时，也具备一支足以制霸欧洲的强大陆军。 然而在欧洲的复杂地缘关系和各国王室之间，德意志的国土显得尤其狭小，但俾斯麦敏锐的意识到不能轻易挑战英国的底线，此刻的英国占据了全世界三分之一的陆地和四分之一的人口，全世界到处都是英国的殖民地，因此俾斯麦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谨慎。 但老皇帝去世之后，新锐激进的29岁皇帝威廉二世并不甘于被这位首相受制，最终，这位已经七十多岁高龄的铁血宰相愤愤下野。 而在摆脱了俾斯麦之后，年轻的新皇帝得以施展自己的野心。 “德意志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豪情万丈的年轻皇帝如是宣告着。 1914年6月28日，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夫妇在塞尔维亚萨拉热窝视察时，被塞尔维亚青年加夫里若·普林西普枪杀。一个月后，奥匈帝国在德国的支持下，以萨拉热窝事件为借口向塞尔维亚宣战。接着德、俄、法、英等国相继投入战争…… 一战爆发。 而在这场前所未有的世界大战当中，一名不起眼的年轻人选择了参军服役。 …… 在西线战场，德意志军队一路向前推进，但在法国的马恩河被英法联军所阻拦，士兵们浴血奋战却始终撕不开口子。而在东线战场，抢先宣战的德国则占据优势，向前一路推进，占领了大量的领土，随后又被俄国的险恶环境所阻拦、难以前进。 东西两线的战事陷入了僵持…… 但是，现代化战争的惨烈远远超乎了当时人的想象，全面战、整体战的情况之下，整个社会的资源都在朝着战争倾斜。大量的男丁入伍，令后方兵工厂人口紧缺，各国不得不雇佣大量女性参与工厂，而小孩也被迫负责铲雪之类的轻活。 物资的紧缺，忙碌的压力，生活的重担沉重的压在了每个人的肩上，前线的战士在血水当中打滚，而后方的女人们则在工厂当中加班加点的工作。 开战之初的热情一去不复返，越来越多的质疑声和游行，乃至是反战情绪随之滋生。 但对于整个德意志而言，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传来，俄国的苏维埃革命让俄国不得不和德国停战，东线已无战事，德国可以将整个精力都集中在西线战事上了，胜利的希望仿佛出现了。 然而…… 1918年10月25日，德国海军司令部的一个命令传达到了基尔港。 “与英军作战……若失败就光荣地沉没……” 舰长表情复杂的宣读完整个命令之后，这个命令并不复杂，就是海军司令部为了配合德国在西线的反攻，强令舰队出港与英军交战，若失败就宁死也不能后退。但对于这些水兵们而言，这根本无法接受，他们已经在海战当中损失惨重，此刻让他们强行出港，别说根本打不赢虎视眈眈的英国舰队，这完全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面前的众多水兵面面相觑，他们的身上大多都有伤，有些不乏瞎眼断手的伤员，良久之后，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去他娘的命令！” 没多久之后，整个舰队随之沸腾起来，超过六万名士气低沉的水兵从舰队上下船，拒绝命令…… 基尔港水兵哗变。 …… 伴随着这场哗变，动荡席卷了整个德意志帝国，民众的大量的游行和示威最终迫使战争结束，德意志皇帝不得不与协约国签订了凡尔赛和约，那仿佛绽放的胜利希望尚未盛开，便已经凋零…… 德国战败。 在很多德国人看来，德国并不是因为前线的崩溃而战败，而是因为后方捅刀子的人而战败的。 而当战败的消息传到了一间医院内时，一位在前线浴血奋战、两度负伤，正在医院休整的士兵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不！！！” 愤怒而绝望的声音在病床上响起。 第九十章 纳粹党的党魁 1932年11月11日傍晚，柏林城外， 一群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女站在树梢之上，眺望着不远处的柏林——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此时的电灯已经遍及了整个欧洲的重要城市，除了一些偏远地区还在使用油灯，许多欧洲地区都已经进入了“不夜之城”的世界。 “啊，柏林……上次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腓特烈一世，那时还只有普鲁士国王，他还送了我一个水晶酒杯，我很喜欢，至今还留着。没想到两百多年后，我再来到这里的时候，昔日的普鲁士已经变成了德意志……呵呵。” 在这众多的青年男女当中有一位装扮古老的中年人，他身上穿的衣物带有浓浓的旧意大利城邦风格，望着那座明亮的城市，他莫名的笑了起来。 恐怕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当年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手握大权的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不得不以潜入的方式进入这座城市。然而这也正是血族的缺陷之一，为了不被那些狩魔猎人、宗教审判所发现，近乎不死的血族必须假死以抛弃世俗的权力，完全进入到黑暗生物的隐秘世界当中，而那些不愿割舍世俗权力的血族则最终都会被一一铲除。 科学兴盛的现实世界，隐藏在世界背面的超自然世界，这两个世界共同蜿蜒前进着，互相争斗又彼此妥协，最终塑造出了整个人类历史。 正因为抛弃了世俗的权力，中年人甚至连光明正大的进入这座昔日的普鲁士首都都做不到。三百年寿命的他没法做到在太阳光下行走，“日行者”即使是在黑暗世界当中也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至于“完美日行者”，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吸血鬼始祖该隐能够做到。 不过按照血族之间的秩序，许多城市都有自己的吸血鬼长老存在，这座城市乃至周边地区就是他们的领地，同为吸血鬼长老，他本应该向其问候之后再通行此地，但他此行的目的根本不能被他人知晓…… 因此，他只能带着自己麾下的众多年轻吸血鬼们，试图避开当地的吸血鬼长老，潜入那柏林城的纳粹党内部。 “长老，有必要这么做吗？” 身旁，一位年轻的吸血鬼疑惑道，他成为吸血鬼还不足五十年，在吸血鬼当中只能算是新生儿，他无法理解长老为何不惜违抗血族秩序，也要闯入这座柏林城当中，但长老却只是冷笑着说道。 “孩子，你还太过年轻，无法理解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着，长老沉默着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着。 “世界之密钥……” 世界之密钥、黑暗魔女、怪异的声音……那个东西有着众多的名字，在这长达四百年的岁月里，许许多多的东西都在试图寻找它，据说它蕴含着这个世界的奥秘。 它曾落入狩魔人手中、也曾落入巫师手中，但最终都从他们的手中遗失了，但即使短暂接触也一样塑造出了几位传奇般的强大生灵，它们的声名即使是在现在也在黑暗世界当中传唱。但相应的，同样也有诸如郇山隐修会之类的古老机构试图保管它，然而这个东西永远不会被谁真正持有，即使是对它了解最多的郇山隐修会也是一样。 它注定会从凡人的手中失落，这不是凡人所能持有的神物。 对于一些强者而言，那意味着消失的秘密，是让它们有机会登上神座的宝物，但对于吸血鬼长老这类的黑暗生灵而言，则意味着强大的力量与古老的智慧。 而出于极偶然的因素，吸血鬼长老终于捕捉到了它的踪迹，有一个凡人看到过这个宝物，从那个死去的凡人身上问出答案之后，它便欣喜若狂的带着自己的家族前来这里。 “力量，强大的力量……” 睁开眼睛，吸血鬼长老的视线当中充满了渴望。 伴随着凄厉的枭叫声，它的身影化作一群蝙蝠飞向那灯火通明的柏林城中，身旁的众多年轻吸血鬼纷纷化作蝙蝠追随其后。 …… 柏林城内的纳粹党总部，没有什么人影。 因为庆祝狂欢节的关系，在这里基本没有多少人驻守，吸血鬼长老甚至都没有劳烦自己动手，那些年轻的吸血鬼们干脆利落的吸干了守卫的鲜血，径直闯入这座德国第一执政大党的总部。 伴随着深沉的黑暗，吸血鬼长老苍白的面庞冰冷如霜，迈步走向纳粹党党魁的房间，在这里，有着那位纳粹党党魁阿道夫·希特勒的一些重要东西和政府文件。 里面并没有人，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阿道夫并不怎么住在这里，他的政务繁忙，每天都要不断前往德国各地，此刻的他大概正在德国某处才对。不过吸血鬼长老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摆在桌案上的雕像。 那个戎装少女雕像上，昔日的锈迹斑斑早已被清除干净，每一处都被精心保养，乃至是在灯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世界之密钥……” 仿佛梦呓般的喃喃着，吸血鬼长老近乎是激动万分的伸出手。它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源自体内的强烈呼唤声，那股呼唤声在遥远的地方还微弱的难以分辨，但当近在咫尺时，别说是吸血鬼长老，便是那些年轻吸血鬼们都能感受到强烈的召唤。 那戎装少女的瞳孔处，曾被人取走宝石的空洞再度被安上细小钻石，那通透的钻石反射着光芒，寒冷而淡漠，俯瞰着面前逐步接近自己的吸血鬼长老…… “嘭嘭嘭！” 突然之间，整个总部亮如白昼，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有一些年轻的吸血鬼便瞬间在光芒当中化作了盐，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怎么回事！ 尚未等吸血鬼长老反应过来，便是无数的子弹倾斜过来。 “噗噗噗！！！” 不远处，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德国士兵，几乎是将吸血鬼们团团包围起来，他们一个个身上都扛着或举着巨大光亮源，用那巨大的光亮源集中照射吸血鬼们所在的地方。 而其中还有几批正在用自己面前的机枪，对着那中心的吸血鬼们疯狂扫射。 mg34机枪，这是尚未定型的新型机枪，只有不成熟的概念机，却在国家意志之下强行制造出几架，用来面对具有超强恢复力和强大力量的生物。 理论射速为 800－900发/分，最快时可达1500发/分，达到了单管机枪的巅峰。碗口粗的大树都能打断，近乎是跨时代的产物。 “火枪？” 身上的血肉快速恢复着，却又随即被倾泻而出的子弹疯狂洞穿，顷刻之间就被打成筛子的吸血鬼长老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意识。 在他眼里，火枪还是一种射速缓慢、颇为危险却又难以对于强大吸血鬼生效的东西，或许年轻的吸血鬼会被火枪打死，但对于他这种活了两百多年的吸血鬼长老而言，这种“凡人的玩具”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 “怎么会……” 内心当中的错愕与狂怒交织在一起，但这种种的困惑都无法违背现实、无法忽视那数以千计的钢铁子弹，巨大冲力几乎让这位可以轻易扭断钢铁、降服大象的吸血鬼长老，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不得不节节后退。 “不要杀死……活抓……” 在那士兵当中，依稀能够听到有号令声。 他们不是要杀死它，而是要活抓它。 吸血鬼长老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些巨大的光亮源仿佛是太阳一般耀眼，让它根本不敢直视，如果这位吸血鬼长老能够学会更多科学知识的话，它便能够知道那是紫外线灯。而它虽然不懂这个，但也依然能够明白那根本不是吸血鬼所能对抗的，那是吸血鬼们的天敌！ 如同圣水、十字架、大蒜一般的天敌！ 明明巨大的光亮源只要再往下压低一些，便能直接让所有吸血鬼化作盐消失，但那些突然出现的士兵们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刻意将光亮源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众多吸血鬼们围困在这。 而与此同时，众多倾泻而出的机枪子弹则在不断消耗吸血鬼们的力量，吸血鬼的恢复能力虽快，凡人的利刃对于它们毫无意义，但如果不断的被反复重伤，它们的力量同样会衰弱到根本无法再恢复自身的地步。 “不好……” 吸血鬼长老隐约能够听见有年轻吸血鬼的惨叫声，那都是由它的血所转换而成的家族后代，然而此刻它自己也已经无力拯救它们。 然而也有聪敏的吸血鬼，随即试图挖掘地道以逃生，光亮源覆盖了所有的空间，但唯独地面没有被覆盖。但当它挖开地面时，从地下传来的一股巨大力量让它顿时灰飞烟灭…… “是雷电！” 绝望的声音响起。 那被挖开的大地之下，赫然是密布的铁丝网，那些铁丝网上隐约可见有电弧闪烁，雷电一样是吸血鬼的天敌。 不可能的！血族居然会败在这些孱弱人类的手上啊啊啊啊啊啊…… 在意识模糊之前，吸血鬼长老的脑海当中回荡着深深的不甘。 …… 当一切都结束之时，士兵们开始清理残局，将那些半死不活的吸血鬼们绑起来，并时刻警惕的举着手中的紫外线照射器，以防止有假死的吸血鬼突然袭击。 而在在众多士兵保护之下，不远处，始终注视着这一切的阿道夫·希特勒微微皱眉，他摸了摸自己那标志性的小胡子，而身旁一位恭敬的学者则不失时机的大拍马屁，口中赞美道。 “伟大的元首，在您的强大军队面前，纵然是吸血鬼也要感到颤栗。” 第九十一章 德意志的总理 对于身旁学者的吹捧，阿道夫不置可否，只是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那些被束缚、囚禁的吸血鬼，然后用磁性的声音说道。 “卡尔先生，你知道我这次调动了多少人力吗？” 身旁的学者一愣，并不明白阿道夫的意思，只是谦卑的问道。 “您的意思是……” “为了配合你的陷阱，我调动了三个中队的兵力，紧急赶造了几架试验性机枪、军用火炮、乃至待命的飞机，在这里布下罗网，为此还觉得准备不足。但现在，仅仅第一轮攻势就把这些被上帝诅咒的、污秽不堪的杂种打趴下了……说实在的，我感到很失望。” 说到最后，阿道夫的语气当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很多人都知道，“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前身是一个叫做“德国工人党”的小党派，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小党派的真正来历…… 1919年，从军队退役的阿道夫·希特勒奉德国陆军军部的命令，潜入一个叫做德国工人党的小党派，监视它们的举动。这是一个极为简陋的野党，全部成员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人，思想仅仅只是单纯的反犹、反资本，这样的小党派每天都会诞生，然后又指不定哪天便消失了，如同野草一样。 而在这个小党派当中潜伏了几个星期后，在一次公开对民众的宣传当中，一名党员的幼稚言论让阿道夫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直接站出来逐条驳斥那位党员的言论，但那一次的辩论却让阿道夫受到了德国工人党高层的关注。 结果几天之后，一个入党邀请摆在了阿道夫的面前…… 阿道夫感到即好气又好笑，但却对于这个小党派产生了兴趣，并依靠自己天赋异禀的演讲才华，吸引了大量的民众加入其中，逐渐将其膨胀到了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乃至今天的德国第二大执政党，纳粹党。 也正因为如此，阿道夫逐渐接触到了这个小党派最核心的秘密——极北之地，一个由暗世界的大组织“日耳曼秩序”在慕尼黑分裂出来的分支。 当亲眼看见那些黑魔法时，素来冷静沉着的阿道夫也惊愕的目瞪口呆。 而就是这些掌握了神秘莫测的黑魔法的人，却对于阿道夫极度狂热，称呼阿道夫为“被选中的人”、“神之选民”，因为他的身上有着一个东西——那个铁质雕塑。 “神的选民啊，你已被世界密钥所选中，你将注定背负着非凡的命运。” 那位极北之地的初代领袖埃卡特跪倒在阿道夫的面前，亲吻着他的鞋子，激动忘我的说道。他将自己所有的知识都教给了阿道夫，阿道夫也感激的称呼他为自己的“导师”。 不过黑魔法也无法抵抗刺杀，在1923年，埃卡特被刺杀身亡，这一度让阿道夫很沮丧。而极北之地很快选出了自己的新领袖，这位新领袖卡尔表示自己想设下一个陷阱，擒获那些吸血鬼，以便为德意志效力。 吸血鬼长老所抓到的人类，乃至一切都是设好的局，只为了诱捕那个高傲的吸血鬼长老。 如今，他们成功了，但阿道夫却不是很高兴，因为太过弱小了…… 如此弱小的吸血鬼，让他极不满意，他甚至怀疑吸血鬼的力量是否能够帮助德意志走向复兴。 然而，在一旁的学者却再度低下头，恭敬的回答道。 “伟大的元首，异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是人类的时代。” 是的，无论昔日多么的强横，面对日新月异的人类文明，所有的异类都感到越发吃力，不得不潜伏在黑暗当中，乃至是越来越远离人类。 两百年前，这座柏林城当中还有一位吸血鬼长老和它的家族居住在此，它在世俗的身份便是一位极有权势的贵族。 而一百年前，对于人类的忌惮，让那位吸血鬼长老早已主动搬离柏林，转而在柏林的附近继续统治自己的领地，在柏林城中只有少数一些年轻叛逆的吸血鬼。 而现在，那位吸血鬼长老早已不知所踪，虽然还传言在附近乡村小镇里有着它的消息，它依旧高傲的驻守在自己数百年来的“领地”附近，但毫无疑问，它的领地已然越来越狭窄。而年轻的吸血鬼们也依旧没有了他们的消息，只有偶尔城中不明失踪的人类，仿佛证明着它们还没有远去，只是潜伏了下来。 在遥远的过去，在乡间和野外，人们还经常能够听到种种狼人、食尸鬼、邪怪之类的传说，而如今却罕有听闻。 不要说人类，除了同为吸血鬼的同类，便是精通黑魔法的巫师们都难以找到那些吸血鬼们的踪迹，而相同的，吸血鬼们也难以找到巫师们的踪迹。 所有的非人异种都在竭力试图隐藏自己，正如表面上是德国工人党的“极北之地”一样，如果不是阿道夫无意加入其中，谁也无法发现这些黑魔法巫师。 异种的时代已经过去，这是一个人类的时代。 “但是，作为远古时代的遗民，吸血鬼存在的时候，亚特兰蒂斯都还尚未沉没！伟大的元首，它们的力量将能够让我们找到亚特兰蒂斯，找回昔日繁荣强大的人类文明。” 激动的学者手舞足蹈的说道。 “极北之地”当初之所以从“日耳曼秩序”当中分裂出来，就是因为它们坚信亚特兰蒂斯大陆的存在，这个连暗世界都视为荒诞不经的怪谈的传说。 而仿佛是被某种力量所牵引一般，就在这个分裂出的小组织成立的第二年，它们尝试性建立起的一个小党派当中却走进了一位小胡子的年轻人……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临时起意的小组织，却逐渐膨胀成为了德意志、乃至整个欧陆都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 “这是神的旨意，神让我们相聚，神让我们找到了你、也让你找到了我们……阿道夫，你的身上肩负着非凡的命运，你是被选中的。” 昔日，那位初代领袖埃卡特对着阿道夫如是说道。 “非凡的命运……吗。” 沉默着，阿道夫再度喃喃着当初的那句话，他仿佛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在山顶之上，一个激动的年轻人对着自己的朋友说着。 “有一天，人民将会授予我权力，我将带领人民摆脱奴役，争取最大的自由。” 当初的那个狂言，却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一般，就仿佛是有谁在注视着一样…… “奴役……” 他低声说着。 在此刻的德意志，什么是加诸在人民身上的奴役？显而易见，正是那屈辱的《凡尔赛条约》、那个肢解了德意志国土、许下无数屈辱诺言的协定。 …… 数个月后，阿道夫·希特勒成为了德国的总理。 在广场周围，在无数的民众欢呼声中，放眼望去，视野当中人山人海，无数的人们都高举着右手，无数嘈杂的声音向他欢呼着，那沸腾的声浪仿佛要将他推向云端。 人们将他视为非凡的领袖所崇拜，一个自制、冷静、睿智、宛如古典英雄般的非凡领袖。 无数的眼睛、无数的瞳孔都在看着它，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任何一次呼吸，稍有露怯都会被人们所发现，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 然而，面对着那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他却异常的沉默，冷峻的面容和锐利的目光犹如冰山一般，不紧不慢的用手抚平自己的军大衣，整理着身上的细微不足。 看着他，人们能够感受到他的冷静，他将自己的无形意志让每一个人都能够感受到。 然后，他微微昂起头……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德国人的土地上，站在柏林，这块我们祖先用鲜血和尊严浇灌的土地上！我的身后，是安德烈.柯里昂的雕像！他是全世界公认的自由斗士！他是全世界的光！” 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遍了每一寸土地，被在场所有的人所听见，喧哗的声音逐渐消失，所有人都在倾听着他的演讲。 然后他环顾四周，望着那些激动的人们，他再度说道。 “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在屈辱中呻吟的民族！” “那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们这个民族的骄傲就没有了！那些战胜者们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们随意践踏我们的尊严，一个欧洲大陆上最高贵的民族地尊严！你们告诉我，你们是选择像本杰明.马丁一样去做一个自由的斗士，还是一个奴隶？！” ”你们或许要说：希特勒先生，我需要一个工作，一块面包。是地。你的说法很对，生命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自由！那就是尊严！” “只要阿尔萨斯和洛林上空一日还飘扬着法国的国旗，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那些法国人、英国人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我们地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在欧洲的版图上，这个叫德国的国家四分五裂积弱不堪。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其他国家的人，在聊天的时候说到德国这个字眼的时候会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块面包！而是一个生存空间！一个民族地生存空间！这生存空间，不是靠乞求和抗议来实现的，而是靠铁和血来实现的！” “别人欺辱我们，哪怕是最弱小的民族也来践踏我们，我们只会叫着：我们表示强烈的愤慨和抗议，这样的人。是没有骨头的！这样的人，是低贱的！我们应该用大炮地震耳欲聋声让敌人颤抖！我们应该碾压他们的尊严、生命，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群只知道抗议的懦夫！” “你们要记住，一个只懂得抗议的国家，是一个没有骨头的国家！一个只懂得抗议的政丶府，是一个没有骨头的政丶府！当我们地尊严、领土、生存地空间都遭受践踏的时候，还不知羞耻地抗议地政府，我们是不需要的！你们最后也会抛弃它们的！” “我很骄傲，在你们这些人中。这样没有骨头的人，少之又少！我的面前，是一个留着千年不屈血液的军团！这血液，曾经在我们祖先的血管里面流淌过，他们没有屈服过！现在，它们在我们的身体里面汩汩奔涌，你们告诉我。你们愿意它冷却吗！？” “能够团结人们的。有两件东西：共同的理想和共同的犯罪。我们有雕刻在德意志旗帜上面的伟大理想，我们会为这理想流尽我们的最后一滴血！在今天的柏林。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拯救我们的祖国，只有这理想！凡尔赛条约，是一个极大的耻辱！我们有拒绝执行它的决心和理由！做你们想做的吧！就像本杰明.马丁拿起枪，就像他带领着他的同胞们高举着那面自由的大旗英勇杀敌一样！假如你们期望战斗，那就去战斗吧！然后我就能够看到你们是七千万奴隶还是七千万坚贞不屈的日耳曼人！”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阿道夫.希特勒，也会想本杰明.马丁那样，举着属于我们德意志的大旗冲在最前方！哪怕是战死，我也会微笑着进入天堂！我会见到那些德意志的荣耀的祖先们，我可以昂着头颅走到伟大的腓特烈大帝跟前，我可以骄傲地对他说：我，你的子孙，没有给你丢脸，我为伟大的德意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我们不为奴役而战！我们为自由而战！我们不是机器，不是牛马，我们是人！是从来没有屈服过的日耳曼人！” “我们以自由的名义团结起来！为一个新的、公平的世界而战！我们为人人有工作而战！为那些奴役我们的人滚出德国人的土地而战！为我们不需要整天喊着抗议而战！为我们的尊严而战！为我们的诺言而战！” “为解放这个国家而战！日耳曼人，我们为我们的祖先的荣耀而战！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骄傲地宣传：我们是从来不屈服的日耳曼人而战……” 在他的面前，早已响彻了欢呼声，无数的人们疯狂的念着他的名字，高喊着自己那非凡领袖的名字。 而身处这无数声浪当中，就连身体都会感到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晃动。好似置身于汹涌的大海当中一般，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自身如海中树叶的渺小会让常人感到惶恐，但阿道夫却丝毫不感到畏惧。 为何要畏惧？ 只有懦弱无能的统治者才会畏惧自己的人民，因为它们害怕这种过于强大力量，害怕自己会被人民的力量所吞噬。但对于阿道夫而言，人民便是钢琴，他弹奏着人民的心声、讲述着人民的意志。 人民是他的手脚，他相信着人民，人民亦相信着他。 人民的力量便是他的力量，人民的声音便是他的声音，人民的意志便是他的意志，而人民的怨恨……也正是他的怨恨。 “万岁！万岁！万岁……” 举起自己的手，看着自己面前的无数德意志人民，他高呼着。 “我的同胞们，德国和德国人民万岁！自由，万岁！” 面前的无数人欢呼声越发宏亮起来，声音撼动天地，恍惚之间，那千万的声音都在欢呼高诵着它的名字，那千万的愿望将他推向云端，他仿佛能够看见欧陆之上的德国大地。 他仿佛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在山顶之上，一个激动的年轻人对着自己的朋友说着。 “有一天，人民将会授予我权力，我将带领人民摆脱奴役，争取最大的自由。” 我即是德意志。 …… 在水晶天的棋盘之上，那匍匐在大地之上，似人而非人、似兽而非兽的怪物身上长满数以百计的大小头颅。那无数的头颅大小不一，有的极小，有的则占据了整个怪物身上的近三分之一。 有的睁大眼睛，警惕的注视着身旁的所有头颅；有的则还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对于世界浑然不知，它们相互争斗对抗着，在争吵间塑造出了这个庞大的怪物。 在这众多大大小小的头颅当中，有一个较大的头颅，它望着身旁的几个头颅，眼神当中偶然带着怨恨与不甘，但本也仅限于如此。可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那个头颅最终却扭曲变化成了一个冰冷残忍的狰狞面容 所有的头颅都有其凶恶的一面，但它们的手中就算握着武器，也往往会有一只手里捧着鲜花，因为战争不是全部，但与其他头颅不同的是。 在它的双手当中都握着武器，没有鲜花。 第九十二章 三十年后的重逢 1933年1月30日，德国《柏林晨邮报》。 “……首先让我们祝贺阿道夫·希特勒成为德意志的总理，期待着他和他的纳粹党能够为德国做出贡献，不过就本报看来，此刻的德意志背负着战后沉重的债务和《凡尔赛条约》，如果希特勒试图德国恢复经济活力，很难想象他究竟有何等的手段，他的总理绝非一帆风顺……” …… 1933年2月2日，德国《汉堡早邮报》。 “很难以想象，刚刚上任两天，阿道夫·希特勒总理便要求解散国会重组，进行重新选举，这一目的究竟何在？据悉，目前德国第一大党民族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在国会占有41.9％，而第二大党德国共产党则占有17%的席位，这意味着总理的很多决策不一定能够通过国会批准，是否总理为了推行自己的政策而决定重新塑造政治格局？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 1933年2月28日1点，德国《格吕恩邮报》。 “紧急消息，3小时前，柏林国会大厦发生了火灾，目前原因不明，伤亡情况未知。” …… 1933年2月28日下午1点，德国《普鲁士新闻公报》电台。 （阿道夫·希特勒总理）：“……滋滋(杂音)……德国人民，政府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原委……滋滋……这次的国会纵火案是由于共产党的行为……这种纵火行为是德国布尔什维克进行的最骇人听闻的恐怖主义行为……” …… 1933年2月29日，德国《汉堡早邮报》。 “因为前日的国会大厦纵火案，阿道夫·希特勒总理决定紧急颁布《国会纵火法令》，废除魏玛宪法当中有关保证人身自由的条款，距离重新选举还有3天，这一影响会有何种影响，我们尚未可知，但这让我们感到十分不安……” …… 1933年3月1日，德国《莱比锡人民报》。 “震惊！让人失望！阿道夫·希特勒总理下令将德国共产党列为非法政党，就在选举的前一天。此刻，纳粹党的冲锋队四处都在抓人，他们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逼迫共产党退出国会，让纳粹党彻底掌控国会，这是对于德国宪法和民主选举制度赤裸裸的挑衅！天大的讽刺，我们选出了一位独裁者的总理……” …… 1933年3月2日，德国《柏林晨邮报》。 “……重新选举结果……纳粹党拥有国会45%席位……” …… 1933年3月23日，德国纳粹党报《人民观察者》。 “今日，《德国授权法案》颁布，根据法案，总理阿道夫·希特勒和他的内阁可以通过任何法例，而不需要议会的同意……” …… 1933年3月24日，1号法令通过电台颁布。 “……滋滋……取消各州议会，使各州政府完全服从中央……滋滋……除唯一的政党德国民族社会主义工人党及其附属团体外，所有政党都为非法政党……” …… 1934年6月，德国《格吕恩邮报》。 “本报暂时接受政府整改，在纳粹党的指导下刊发新闻，再刊时间未定……” …… 1935年春，德国《埃森总汇报》。 “总理下达命令，将国防军由10万扩充到30万，这令英法诸国感到不满，因为这是公开违反《凡尔赛和约》，但试问，一个国家试图保护自己的国土和人民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英法的言论根本毫无道理……” …… 1936年3月7日，法国《国际报》。 “德国踏足莱茵非军事区，严重违反《凡尔赛条约》，究竟寓意何为……” …… 1938年，德国《美因兹汇报》。 “距离元首成为总理已经过去了5年。1933年德国失业人口有六百万，失业率高达20%。而现在，德国的失业人口从六百万下降到了几万，许多地方甚至出现了劳动力紧缺，基本解决了全面就业问题；年经济增速超过10%，1933年国民生产总值约为737亿帝国马克，以不变价格计算，1938年的今天，德国国民生产总值达到了1264亿帝国马克。这是一个伟大成就，祝贺我们伟大的元首……” …… 1938年3月11日，德国《格吕恩邮报》。 “伟大的元首，我们非凡的领袖。今天奥地利与德意志合并，当元首的车队驶入奥地利维也纳时，维也纳市民向元首欢呼，少女向元首投掷鲜花。车队满载着和平的鲜花，让我们祝贺这一伟大时刻，在伟大元首的统治之下，日耳曼民族终将会团结在一起……” …… 1938年11月2日，德国纳粹党党报《人民观察者》。 “犹太人，寄生在欧洲各民族上的寄生虫！它们不事生产，以欺骗和诡诈谋取财富，它们从一个国家流浪到另一个国家，当国家和平的时候，它们便贪婪的收敛财富；当国家陷入战火的时候，它们便躲的远远的，甚至接机大发横财。没有国家的概念，不愿为国家效力，这是一群蛀虫，一群污染欧洲的毒虫……” …… 1938年11月10日，德国《柏林晨邮报》。 “昨天的水晶之夜之后，根据元首的命令，大量的犹太人被捕，并送往达豪、布痕瓦尔德、萨克森豪森的集中营。据悉，约有超过3万犹太人将会在集中营里被政府严格整顿，以去除他们身上的劣习……” …… 1939年3月，英国《泰晤士报》。 “希特勒吞并了奥地利、占领了整个捷克斯洛伐克，而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此刻，德国几乎兵不血刃就将自己的国土扩大了近一倍，《凡尔赛协议》形同空设，简直让人怀疑究竟谁才是当初战争的胜利者。张伯伦首相曾经在慕尼黑协议之后说过，‘他带来了整整一代人的和平’，但和平究竟何在？这让人怀疑……” …… 1939年8月23日，德国《汉堡早邮报》。 “苏联与德意志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这是伟大的胜利，德意志已经不用再担心当初的两线作战了，当初的耻辱将能够得到洗刷，元首万岁！” …… 战败的耻辱，被自己人捅刀子的不甘，对于犹太人的仇恨，《凡尔赛条约》的沉重束缚，对于德意志复兴的强烈渴望……这种种的一切都汇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不是每个人都渴望战争，但当一切的压力都压的难以喘息时，人民更愿意去反抗。 1939年9月1日，希特勒向德国宣布德国遭到了波兰的入侵，德国被迫予以还击，随后，英法两国对德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但是战事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出乎意料的顺利。 依靠新锐的闪击战和步坦协同作战，几月后德国对法宣战，通过强行占领卢森堡、比利时、荷兰等低地国家，轻松绕过法国人花费了无数人力财力修建的“马其顿防线”。 然后，一记猛烈的右勾拳揍向措不及防的法国…… “轰！” 仅仅六周、仅仅一记犀利的右勾拳。 当年在一战当中，德国先辈们用了三年都没能打下、看似不可战胜的法国便被纳粹德国打的轰然倒下，这一战之后，德意志几乎是占据了半个欧洲。 一时间，欧陆为之震动，世界为之震动，新的拿破仑仿佛诞生了。 …… 1939年12月7日，阿道夫·希特勒前往意大利的途中顺道去了一趟林茨，这里是他的故乡，是他梦想的起点。 在他下榻的维辛格尔酒店当中，此刻就如同蜂巢一般。有三五成群，站在一起热议国事的将帅，有在报纸插图上出现的各部部长，还有纳粹党内的高层领导和一些身着制服的高级军官。许多忙碌的副官在大厅内各方奔走，闪亮的肩章清晰可辨。 那众多的政要环绕着他，但希特勒却只感到莫名的烦躁。 这些谄媚的将官政要们令他感到厌倦，此刻的他已然君临整个欧洲，在其他地方，他可以是“非凡的领袖”、“伟大的元首”，但在自己的家乡当中，他却只想安安静静的享受着昔日的宁静。 然而这一切都根本不可能，他不可能被允许单独相处，因为太过不安全了。除了必要场所之外，他的行动范围都受到了严重的限制，以防止可能的刺杀行为。 莫名的，仿佛触景生情，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那是他对于库比席克的外号，因为他早逝的哥哥同样叫古斯塔夫。 那个昔年的好友，善于音乐、立志要做音乐家的好友，他于阿道夫看来便如兄弟一般，在阿道夫想来，此刻的他大概已经成为了一个大音乐团的指挥家了吧。 阿道夫明白自己朋友的那种音乐天赋，他是一个有着很好音乐天赋的人，虽然比不上后来他接触的一些名家，但也隐约浮现出大家风范，他绝非碌碌无名之人，但此刻他又在哪呢？ 心中莫名怅然若失。 走出酒店，外面是众多准备欢迎他的民众，但他却无意识的扫视了一圈，而在那众多的人影当中，他却惊愕的看到了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冷静的面庞，沉思的气息，虽然苍老了许多，但毋庸置疑，那就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古斯塔夫！” 激动的叫道，阿道夫快步走上前去，身旁的警卫赶忙跟随，防止可能的袭击。 在阿道夫的面前，他也能够看到库比席克脸上浮现出的激动和情难自禁，阿道夫的双手紧紧握住库比席克的右手，他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好友，语气当中罕见的出现了震动。 大厅内的众位名绅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这个被元首热情接待的奇怪公务员究竟是谁。 1908年分别，1939年重逢，两人整整三十年没有再见面了。 当年分别时，两人还是各自唯一的朋友，一样的意气风发、年轻俊朗，如今却都容颜苍老，脸上浮现了难掩的皱纹。 对面的库比席克脸上的激动早已难以言喻，他也握着阿道夫的手，张了张嘴，仿佛试图说出什么，最后还是从口中说道。 “元首，和您有三十年没见了……” 元首……您…… 一如旁人的称呼，令心中的喜悦随之一滞，也点醒了阿道夫自己。是啊，两人都已经不再是当年在维也纳求学的落魄年轻人。 然而纵然如此，故友重逢的喜悦还是充满了阿道夫的心中。 他仔细的看着自己昔日好友的上下，脸上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笑，众多激动难抑的心情汇聚到了嘴边，那能够令整个国家为之狂热的唇舌却硬是说不出话，只是对着自己的好友点了点头。 “您跟我来。” 阿道夫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说道。在这个公开的场合，任何过于亲密的言语都是不恰当的。 两人一起上了二楼，副官打开了房间便自行离开，为两人留下了独处的时间。两位故友相互看着对方，阿道夫再度握住了好友的手，久久的凝视着，激动的说道。 “你还是那个以前的你，古斯塔夫，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一眼就能把你辨认出来，你简直一点都没变，只不过老了一些。” 说着，阿道夫领着自己好友在桌前坐下，仅仅是些许的生疏之后，两人之间那点生疏便消失了，再度如过去那般的畅谈了起来。 “我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的私生活了，我根本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对着自己的好友，他忍不住的抱怨起来。 面对其他人，他几乎不可能会这样的说，因为他是“伟大的元首”，但唯独面对自己的这位朋友，他能够前所未有的松懈下来。 在交谈当中，阿道夫逐渐明白了库比席克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在1933年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位朋友的下落，直到有一天他在商店外的海报上看到了一个宣传图，上面赫然是剪有小胡子的朋友，旁边还有一行字。 “著名的国家社会主义演说家，阿道夫·希特勒。”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常常被大家谈论起的阿道夫原来就是自己的朋友，但他没有去找自己的朋友，因为他不想让朋友觉得自己是个趋炎附势的人，直到今年阿道夫顺道来到林茨，他才试图来找自己的这位朋友。 “你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你早该来找我了。” 听到库比席克的的话，阿道夫不满的说道。 就在阿道夫打量自己朋友的时候，库比席克也在打量着阿道夫。 冷峻的面容，明亮的目光仍旧显得那么的犀利，纵然已经身居高位，过了三十年的时间，库比席克还是能够看出昔日的那个自负而骄傲青年的影子。 “你也没有变啊。” 库比席克由衷的感慨道。 第九十三章 轴心与盟国 当讲完这番话后，阿道夫又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的多瑙河。那座以前经常惹他莫名生气的老铁桥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在库比席克的记忆当中，当初阿道夫在畅谈自己对于林茨的城市构思时，就常常看那个“丑陋的大怪物”很不顺眼。果不其然，他又立马开始抱怨道。 “那个丑陋的东西居然还在！不过它也剩不下多少日子了，你等着瞧吧，库比席克。” 然后阿道夫又转过身微笑着对库比席克说。 “我真想和你再到那座桥上去走走，就跟以前一样。可是这已经不大现实了，我所到之处身边必定围满了人。但相信我，库比席克，我已为林茨规划了一幅宏伟蓝图。” 对此，库比席克深信不疑。 他亲历过面前的“元首”年轻时候的想法，那时的他曾穿遍了林茨的大街小巷，就只为发现有待改变的地方。如今，他又开始跟自己从每一个计划慢慢谈起。 “新的多瑙河大桥将被称作尼伯龙根大桥，它将是现代桥梁建筑史上的一座典范。” 阿道夫向库比席克详细描述了这座大桥的两个桥头堡的形状，之后是剧院，在阿道夫的设想当中，当新歌剧院在火车站的旧址建立起之后，剧院将专门被用来演出戏剧和轻歌剧。此外，要想让林茨成为名副其实的“布鲁克纳之城”，还必须为这座城市建造一座现代音乐厅…… “我要把林茨打造成一个文化中心，并且我要亲眼目睹所有的一切变为现实。” 在库比席克面前，背对着窗外的林茨，阿道夫满怀激情的对着好友说道，一如他当年的豪言壮语一般。 昔日，库比席克还会打趣的问他：“那么，钱怎么来呢？”然后引来阿道夫的怒视，而如今，库比席克却无法再这样问了。 因为现在的他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穷小子。当初的他只能在脑海当中勾勒出自己的梦想，而现在他却拥有着半个欧洲，整个世界都要倾听他的声音，他已经有能力去亲手实践自己当年的梦想。 望着面前的“元首”，他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与当年那个在林茨高谈阔论、满怀志向的穷小子形象渐渐重合起来…… 库比席克本以为这次会面即将结束，但阿道夫接着又开始设想要在林茨组建一支大型交响乐团，这时，两人的谈话便突然切入到了一个私人话题。 “告诉我，库比席克，你现在从事的什么职业？” 阿道夫注视着面前的朋友，他想要了解自己的朋友这三十年里的事情。然后库比席克告诉阿道夫，自从1920年成为一名政府雇员之后，他一直在从事书记官这个工作。 “书记官？书记官是干什么的？” 他疑惑的问道。 库比席克的脸上有些尴尬，他知道阿道夫看不起公务员，觉得他们只是混日子过而已，阿道夫又打断道。 “这么说来你成为了一个公务员，一个文书！这不适合你干啊，你的音乐呢？” 库比席克沉默了一下，然后讲述了他所不曾说过的过去。 1912年，他在维也纳音乐学院学习了四年，最后成功被马里博尔市立音乐剧院聘为乐队副指挥，并在当地完成了他的首次亮相，然后在周边城市巡回演出，获得了社会各界的许多支持和赞赏。 紧接着，剧院老板对于他的表演极为深刻，表示愿意让他担任歌剧指挥。那是一支由40人组成的优秀乐队、一座上好的剧院、还有一个现代化舞台，所有这一切尽在凯尔滕州首府，这座因热爱音乐而闻名遐迩的城市。 从一个装修工的家庭，到现在即将登上大舞台的音乐家，库比席克收获了他过去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一切。一切都仿佛都在变好。 然而几个月后……战争摧毁了一切。 1914年，对俄战争爆发，库比席克被迫作为奥匈帝国一名普通士兵奔赴前线，当几年后他再度回到家乡时，他发现一切都变了。父亲重病，在他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为了照顾自己的母亲，他最终选择了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在埃费丁成为了一位普通的公务员…… 阿道夫认真的听着，最后他沉默了，他一向尊重库比席克的父母，却没有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他无声的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我们输掉的那场战争。” 那场战争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一个拥有音乐天赋的年轻人、看似前途远大的音乐家，最终却因为战争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同样，阿道夫的未来看似也毫无悬念，漫无目的的学习加上对专业训练的鄙夷，仿佛只能换来失败的结局，但此刻他却依靠那场战争成为了如今的德意志元首。 然后阿道夫看着库比席克，说道。 “你不会一辈子都当一个文书的，库比席克。” 说着，他又站起身，来回踱着步，然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定一样。 “库比席克，我想去埃费丁一趟。” 埃费丁，这是库比席克现在定居的地方，也是他当公务员的地方。 “当然我会来看你的，库比席克。但我只会专程为你而来，然后我们可以沿着多瑙河散步。在这里，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他们从不让我一个人出去。” 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但库比席克能够想到这个决定的难度。 他不是一个人，他关系着整个国家的事务，整天睁开眼就是大量的法律制定、行政处理、政府高官的任免、乃至军队调动命令环绕在他身旁，一句话就能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他就连平常一个人出来都做不到，更不要说突发奇想抛开政务去一个小城市里，这势必会遭到激烈的反对。 但是，库比席克摇了摇头，并劝说阿道夫放弃这个想法，他不想让朋友为了自己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阿道夫皱眉，最后两人还是聊到了他们所共同喜欢的音乐上。 这下终于谈到了库比席克喜欢的话题。可最后库比席克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我在镇上参加的一些音乐活动，以及自己在业余时间组建的小乐队。因为同阿道夫平日里处理的那些重大国际事务相比，自己的小型音乐会表演简直显得微不足道，所以库比席克担心讲多了反而会让他感到厌烦。 但他想错了。为了节约时间，像这种事情他只好一笔带过，然而阿道夫却不依不饶的打断道： “什么，库比席克，你竟然会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埃费丁演奏交响！简直不可思议。你演奏过哪些曲目？” 接着他又询问我那支乐队的实力如何，以及什么编制；他对库比席克的回答充满了惊奇，同时也对朋友的成功表示了祝贺。 “这正是我必须要帮你的地方，库比席克，” 他不由高声说道。 “给我列份清单，告诉我你需要什么。还有，你的个人状况如何；日子过得不算拮据吧？” 很明显，他在暗示库比席克，只要他开口，他便会为自己的朋友准备一支大乐队。对于此刻的他而言，这根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但库比席克回答道，虽然我的收入只能算凑合，但对我而言够用就行，因此我没有什么个人要求。他侧过头看着库比席克，表情有些惊讶。 显然，他还没见过像库比席克这样无欲无求的人。 “你有子女吗，库比席克？” “有，我有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 他钦佩的叫道，然后他表情郑重的重复叨念了几次。 “你都有三个儿子了，库比席克，而我还没成家，我现在是孤身一人。但我愿意照顾你的儿子。” 于是库比席克又跟他谈起了自己家中的那几个小子——希特勒想要了解他们成长的每一个细节。库比席克跟他讲，这三个儿子都颇具音乐天赋，而且其中两个还是优秀的制图员，他听后相当高兴。 “库比席克，我应该承担起这三个孩子的教育义务，” 他对库比席克说道。 “我不想让这几个颇具才华的年轻人重蹈我们的覆辙，你最清楚我们在维也纳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在我们分别之后，我还体验过更糟糕的日子，不能让年轻人的聪慧天资遭到贫穷与苦难的扼杀。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尽心竭力，尤其是对你的孩子们，库比席克！” “扣扣……”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敲门声响起，然后有一个恭敬的男声响起，是他的副官。 “元首，预计的演出要开始了。” 仿佛被打断了谈话，阿道夫脸上露出了不高兴，但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突然对着库比席克说道。 “库比席克，有兴趣和我去看一场演出吗？” …… 那是一场专门为元首而服务的歌剧，名叫《诸神的黄昏》，是德意志的歌剧家们为了服务元首而特意赶来的林茨，因为除了回到林茨的这段时间外，元首根本没有其他闲暇时间。 那是极为宏伟的歌剧，庄严而嘹亮的声音凸显出觉醒的主题。是当之无愧的惊世杰作。 “这是我今年唯一能够观看的演出，但是没法啊，我们正在打仗。” 坐在包厢内，阿道夫对着自己的朋友说道，然后他又略显愤懑的补充道。 “这场战争会导致我们的重建计划推迟数年，真是耻辱，我当大德意志帝国的元首又不是为了天天打仗。” 在波兰和法国取得了重大军事胜利的元首，居然会用这种口吻跟他讲话，让库比席克感到相当震惊。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出现提醒了阿道夫·希特勒这样一个事实。 光阴似箭催人老。 毕竟我们相识之初恰值风华正茂。尽管他现在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壮，但当他发现自己这个少时伙伴已年华垂暮之时，他必定也意识到，无情的岁月同样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 “这场战争夺去了我的大好时光。” 他继续道。 “你是了解我的，库比席克，你知道我一直都想建设好这个国家，这才是我一辈子的愿望，你懂我意思吗？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年轻时做过多少的设计和构想。到目前为止才仅仅实现了几样，仍有大量的计划有待完成。但还有谁能担此重任？现在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争夺走我的大好时光。” “耻辱，悲哀！时间不等人啊，库比席克，我们只会越来越老。再过几年，想做都来不及了。” 直到歌剧结束之后，两人之间即将分别，战争还在继续，他不可能一直呆在林茨和自己的朋友叙旧。但他依然依依不舍的握着自己朋友的手，深情的说道。 “这场战争已经把我拉下了水。但我希望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久。等仗一打完，我就能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建设上来，然后开始实施我余下的所有计划。库比席克，到那时我会派人来请你，我要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诸神的黄昏》落下帷幕，这的确是一场感人肺腑的表演。 库比席克缓缓的走出剧院，发现大街已被隔离管制，于是他站在元首将要路过的地方，希望能再看朋友一眼。几分钟后，元首的车队抵达剧院门前。希特勒站在他的座驾上接受民众的夹道欢迎。他的护卫队贴靠着警戒线，分驶于街道两侧。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库比席克永生难忘。 车队朝着库比席克所在的人群方向缓缓驶来，库比席克站在绳子拉成的警戒线旁抬臂行礼。就在那时，元首认出了他，他示意司机让整个车队停止前行，而他的座驾却向我这边靠了过来。他探出身子拉住库比席克的手，冲朋友微笑着说道。 “再见。” 元首的座驾又回到了护卫队中间，他调正身姿，与众人挥手作别。 然后车队便径直向机场驶去，只留下了身后陷入人群拥挤当中、成为了舆论焦点的好友，因为所有人都想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得到元首的青睐。 这便是库比席克少有的和阿道夫·希特勒之间的接触，因为在此之后的日子里，战争越发艰难，他也只有很少的几次机会能够再见到自己的朋友。 …… “元首，eu计划目前有了一些新突破，达文兹博士希望你能够去看一下最新的进展。” 专机上，一位上将正坐在一旁，不时在文件上记录着一些东西，同时对着阿道夫·希特勒说道。 刚刚从好友重逢的喜悦当中恢复过来的阿道夫，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eu计划是一个极度机密的计划，即使是在纳粹高层也仅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项目的存在。e是指以太，u则是不明，意图利用古老亚特兰蒂斯的技术重现种种黑魔法。在“极北之地”成员的心中，它们疯狂的坚信着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存在，并试图寻找沉没的亚特兰蒂斯。 按照它们的研究，古亚特兰蒂斯时期是一个魔法高度发达的时代，上古人类利用一种名叫“以太”的能量，则达文兹博士负责的则是利用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以太”，试图制造依靠“以太”为动力的飞行器来应对盟军的战机。 “碟型的飞行器？有趣。” 看着上将递过来的新型飞行器图纸，那个奇奇怪怪类似碟子一样的飞行器引起了阿道夫的兴趣。 “古老的智慧不该就这样被掩埋，德意志需要更加强大的科技，不管那是什么。另外告诉古代集团军群，我不管它们的敌人是什么狼人、鱼人、吸血鬼，哪怕那是巨龙，任何阻拦德意志的敌人都应该被粉碎！” 那低沉的声音掷地有声的说着。 按照德国当时的集团军群编制，有着a、b、c、d和南方、北方六个集团军群，虽然日后还会扩充，却从来没有什么古代集团军群…… …… 而在英国伦敦的某处古老地下教堂当中，在几点烛光当中，一群身披黑色修士袍的人正在说着什么。 “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了，世界密钥已经落入了纳粹的手中，准确来说是落入了那位纳粹元首的手中，或者说是世界密钥选择了他。” 一名将自己笼罩在黑色修士袍当中的老修士，对着自己面前的同伴说道。 几人不语，唯有偶尔响起的一声叹息。 “世界密钥并非是人类所能掌控之物，虽然时至今日依然没人能够真正破解世界密钥当中的秘密，但我们不能任由这个可能性，假如那位德国元首真的破解了其中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其中一人不由说道。 但随即便有一个苍老的女声反驳道。 “但过去的经历以及告诉了我们，插手世俗的权力争斗并非是好事，我们必将付出代价。” 一时之间，几人之间嘈杂的声音响起。 对于是否要插手世俗之间的事情，这个古老的隐修会之间起了激烈的争执，但最终，一个声音的响起平息了这个争论。 “世俗的权力与我等无关，德国的强大与否也与我等避世之人无关。世事纷扰，权力争斗起起落落，千载之下无新事，何须去关心。但是如今那个名叫极北之地的年轻势力，竟试图以世俗的力量压制整个暗世界，去寻找它们所谓的亚特兰蒂斯文明……暗世界与世俗之间的争斗绵延上万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平衡，打破平衡绝非益事。” “这并非是我等的事情，而是事关整个人类世界，那位名叫阿道夫的德国元首如今联合意大利，兵压法兰西、力挫波兰，整个欧洲都恐怕找不到敌手了……” 那个声音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 “我等扎根于欧洲，仅以我等的力量恐怕难以有十足把握，或许……我们应该向大洋彼岸的新世界寻求帮助了。” 新世界这个词一出，几人之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对于这些隐修会的老修士而言，这个词汇仿佛是有着什么奇特力量一样，让他们不愿提及。 “新世界？您的意思是向那些沉迷于世俗权力和财富的商人、那个共济会求助？” 不满的苍老女声响起，其中的厌恶溢于言表，仿佛是她与这个共济会之间存在什么过节一般。 “共济会掌控整个新大陆，欧洲也有他们的力量，它们的力量犹在隐修会之上。此刻不是计较恩怨的时候了，为了人类的利益，我们应该联合共济会一起击败那位德国元首。” 伴随着这个声音，地下教堂当中再度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几天后，一封信件被送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国某处。 “……关于德国……世界密钥……” …… 而在柏林的某处，那个被严密保护在重重钢铁密室和最先进机关的地方，那个栩栩如生的雕像之内，一只竖立的瞳孔睁开，冰冷的注视着那水晶天内。 在棋盘之上，那个双手握着武器的凶恶头颅在自己的母体之上肆意挥砍着，所挥砍之处，到处都是渗出的鲜血。 那长满千百个头颅、千百只手脚、非人非兽的庞然大物发出痛苦的声音，它试图摆脱这一痛苦，但身上的千百个头颅却都有着自己各异的想法，在一旁疯狂鼓噪着，令它难以实现自己的想法。 “……” 注视着那个痛苦的庞然大物，那冰冷瞳孔发出了常人无法听见的古怪嗤笑。 民族主义，这一起源于英法百年战争、经由那位救国圣女贞德而激发出来的爱国情绪，又经过了法国大革命的洗礼，它促使了那水晶天之上的东西诞生。 正因为对于自身“人类”概念的形成，最终形成了那个长有千百头颅、匍匐在大地之上的庞然大物，因为所有的人类都将自己视为同类。 而现在，这个曾经促进进步的东西，也最终扭曲成为了一个乖戾残忍的东西。 智慧**诈，勇气生暴虐，爱情生色欲，仁慈生软弱……善恶一体，万事万物都有其两面，那么，为保护国家而诞生的民族主义又将会诞生出什么？ 冰冷瞳孔曾经说过，它借助贞德之手种下了一粒种子，如今，这粒种子发芽了。 注视着那棋盘之上的庞然大物痛苦哭泣着，那冰冷瞳孔发出了怪异的笑声，嘲弄着那自不量力的幼兽。 第九十四章 帝国的毁灭 1945年4月20日，柏林。 “轰……轰……” 才是清晨，但那轰鸣的炮声却吵醒了柏林市民的睡眠，同样吵醒的还有某位多日失眠的大人物。 “咚……” 地堡内，长长的走廊当中，踩着沉重的脚步，穿着军装的阿道夫·希特勒背着手，面色阴沉的扫视着那些在走廊当中站岗的士兵，他的眼睛旁是一圈晦暗的黑眼圈。战事的接连受挫已经让他难以入眠，不得不依靠鸦片和海洛因之类的毒品来镇定自己。 “生日快乐，元首。” 几名正在窃窃私语的将领看见阿道夫，急忙立正，并说道。 4月20日，这是阿道夫的生日，今天他55岁了。但对于将领的祝贺，阿道夫毫不在意，而是直视着其中一位将领说道。 “怎么回事？柏林城外怎么会有炮声？” 他直视着那位纳粹将领，那锐利到骇人的眼睛盯着他，布尔格多夫，这位纳粹德国陆军二级上将此刻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元首。 而看到他的反应，阿道夫的脸上浮现出了怒色，他已经猜测出了事情。 “真是荒诞，我的敌人都已经逼近了柏林，而我的将领却还在瞒着我，直到炮声在我耳边响起时，我才知道这件事！” 愤怒的向前走着，军靴踩着沉重的步伐，阿道夫的声音满是怒意，而身后的布尔格多夫和其他几位将领则急忙紧跟其后，一边走着一边还试图向元首解释些什么。 “元首，那也可能是列车炮。” 列车炮，装载在火车上、利用铁轨来前进的沉重大炮，其射程非常之远，如果是列车炮，还是有可能在数十里外对着柏林轰炸的。乍一听之下，仿佛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面对自己手下大将的解释，径直向前的阿道夫只是头也不回的丢了句话。 “放屁！” 进入到军事会议室当中，阿道夫拨通了一个电话。 “科勒，你知道柏林遭到了大炮攻击吗……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空军呢？它们怎么能让苏联人进入到柏林当中……我早就该把德国空军的领导层统统绞死！” 然后，仿佛听到了什么让阿道夫怒不可遏的声音，他暴怒的咆哮着，用力挂断了电话。 …… 元首地堡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地下建筑群，里面甚至还有供将领们和元首会见的会议厅。 在会议厅内，三三两两的将领们正低声相互说着对于战事的看法，但更多的则是对于同僚的不满、抱怨，以及对于战事的绝望，甚至不乏有人直接说着向盟军投降的决定。 此刻的德国，正面临着美国和苏联的双面夹击，每一刻都有成千的性命死去，但德国也只能是苦苦支撑，而当苏联的军队开始炮轰柏林的时候，对于战争的绝望已经弥漫在了将领当中。 “投降吧，我们没有机会了……” 其中有一位国防军将领小声的说着，但就在这时。 “元首到！” 伴随着嘹亮的声音，所有的将领急忙排列整齐，如同最普通的士兵一般排成一排，等待着这个帝国主人的检阅。 “咚……咚……” 人未至，低沉的脚步声却已经响起。 在将领们注视下，阿道夫慢慢走出走廊，步入大厅当中，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些弯驼，一手则背在身后，唯有那凌厉的目光依旧。 此刻的阿道夫已经患上了帕金森病，他的一只手总是会无意识的摇晃，他不喜欢让人看到“伟大领袖”脆弱的一面，所以他总是会把那只手背过去。 在阿道夫的面前，所有的将领都表情肃穆，纷纷高举右手对着他致敬。 “元首万岁！” 而看着那一张张肃穆的脸，阿道夫的目光仿佛刀子一般试图挖掘出它们内心当中隐藏的东西，但最终还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作为元首对于将领们的回礼。 耳畔已经炮火连天，但阿道夫依旧在检阅自己的将领，和他们一个个的握手以庆祝自己的生日，将领们也一个个的献上了自己的祝福。 “元首，请你立刻撤离柏林，这里已经太过危险了。” 当握手到海因里希时，这位德国集团军群司令突然开口说道，他试图劝说元首。 然而面对着海因里希，仿佛是海因里希的话触动了他什么一样，阿道夫的脸色变的阴沉下来，他凝视着他，又看了看面前的将领们，并一字一句的说道。 “知道上一次战争我们是怎么输的吗？德国没有在前线战败，我们是败在后方捅刀子的自己人，此刻德国的小伙子们还在前线里拼命战斗，你现在居然让我撤离？” “可耻，可耻！” 他愤怒的咆哮着，鲁海因里希在元首的愤怒面前噤若寒蝉，然后阿道夫又看着其他的将领，然后说道。 “我不会离开的，我会与柏林共存亡。” 然后庆祝生日的环节结束了，将领们本应该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但就在这时，阿道夫又对着自己的亲信戈培尔说道。 “戈培尔，你跟着我来。” …… 另一间房间当中，在巨大的方桌之上摆放着一个按比例呈现的微型城市模型，教堂、凯旋门、政府大楼、歌剧院……每一处角落都被精心设计。 “轰……轰……” 炮声还在不断的响起，而在这房间当中的两人却置若不闻，阿道夫环顾着面前的城市模型，瞳孔当中带着罕见的迷恋与喜悦。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这个模型，低沉的声音响起。 “戈培尔，我们花费了四百多天才终于将这个蓝图设计出来……从古至今，历代的人们在柏林建造了太多的建筑，新的，旧的，杂乱不堪，这些理应被重建，德国人民需要一个全新的、不朽的新柏林城市。” 耳畔，炮火声依旧。 说着，他莫名停顿了一下，然后仿佛安慰自己般的说道。 “柏林被轰炸也不全是一件坏事，这样一来，等我们重建的时候能够容易的多。” 在戈培尔的面前，元首仿佛是一个不愿意相信即将到来的命运的小孩子，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幻想。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德国现在的处境，已经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了，然而他却不愿意相信，始终抱有幻想。 “戈培尔，今天一直都有人劝说我撤离柏林，你怎么看。” 突然，凝视着面前城市模型的阿道夫转过头，看着戈培尔道。 戈培尔一凛，然后他说道。 “我们应该守在柏林。” 他是阿道夫的忠实死忠，狂热的相信着这位元首，而闻言，阿道夫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再度转过去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城市模型，继续喃喃道。 “只要史坦纳的军队突破成功，苏联人就必须撤军回防……放心，能赢的。” 想到史坦纳，他的心中仿佛再度多出了一份信心，脸上的笑容越发炽热起来。唯有一旁的戈培尔沉默不语，人人都知道史坦纳那里只有一支被打到溃不成军的残师，他们连自身都难保了，又怎么可能指望他们突围呢。 然而，他不愿打破元首此刻的幻想。 …… “元首，我可能已经说过了，我认为第九军团现在必须撤回来，不然他们会被全歼的。” 军事会议室里满是将领，充满了一种死寂而茫然的氛围，一位将领则满头大汗的急切说道。 “不行，第九军团不能撤退，通知布赛，让他坚守阵地。” 然而看着面前的地图，阿道夫说道，但一旁的另一位秃顶将领则喘着粗气说道。 “元首，他们会被歼灭的。” “我们要他们来抵挡北面和东面的苏联军队，没什么可说的，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我们要马上向苏联军队发起持续猛烈的攻击。” 面对将领的询问，阿道夫挥了挥手道。 “要靠哪只部队呢？元首。” 之前的将领声音沙哑着，他不得不再问道。在他面前，元首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固执的说道。 “让史坦纳的那一师从北面前进，然后和第九军团会师。” “但第九军团无法向北移动，敌军的人数是我们的十倍。” 一位将领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道。 “沃尔特·温克，让他带着十二军团去支援。” 阿道夫看着地图，不假思索的说道。 “但军团正向西前往易北河。” “那就命令他们调头回来！” 仿佛是接连不断的质问激怒了阿道夫一般，他勃然大怒的拍着桌子。 “可是西线怎么办。” “约德，难道你是在质疑我的命令吗！我想我刚才已经很明确的说过我的命令了！” 阿道夫脸色涨的通红，他愤怒的大吼着。 谁也不敢再激怒此刻的元首，军事会议室当中一片死寂。 良久之后，突然一位将领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当看到他时，阿道夫的脸上恢复了几分镇定，威廉·孟克，纳粹德国的党卫队旅队长兼武装党卫军少将，是经验极其丰富的将领，他的出现让阿道夫感到了几分慰藉。 “孟克，你来了……现在克劳塞维兹行动开始了，柏林已经是前线城市，你负责守卫政府区……” 在军事会议室当中，对着威廉·孟克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自己面前的地图，阿道夫沉思着，并喃喃着自己的想法。 然而威廉·孟克，这位冷静而刚毅的将领则开口问道。 “元首，如果柏林发生战争，党卫军愿意为了保护柏林而死，但是柏林还有三百万的平民，他们现在急需要疏散，他们怎么办。” 见惯了生死的他声音毫无起伏，阿道夫没有说话，而是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感谢你提出顾虑，但我们现在必须冷血一点，现在没时间担心平民了。” 威廉·孟克沉默了，随后他再度用冰冷而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元首，我无意冒犯，但柏林城里的老弱妇孺以及上万伤员该怎么办。” 无人回答。 …… 几天后，依然是那个军事会议室，一名将领正在用自己的手指，在地图之上滑动。 “敌军以及攻破了大范围前线，他们占领了南部的挫森，正朝史当斯多夫前进，他们处于弗罗瑙和庞科的北部郊区，到达了东部的利希滕贝格、卡尔斯霍斯特。” 此刻带着眼镜的阿道夫·希特勒则听着将领的话，再看着地图，然后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位置，并说道。 “史坦纳的进攻一定能控制局势。” 然后伴随着元首的声音，会议室当中却充满了诡异的氛围，将领们之间无声的相互看了看。 一位将领额头上满是汗渍，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元首，史坦纳……” 他停顿了一下，没敢把话继续说下去，一旁的一位将领便接着他的话，忐忑的说道。 “史坦纳调动不了足够的人马……他无法发动进攻。” 元首沉默了下来，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良久之后，颤抖的手将眼镜从自己的鼻梁上取下。 “下面的人留下……凯托，约德，克雷布，伯格道夫。” 然后，面面相觑的将领们无声的挨个离开，仅有三人留下，不安的看着面前的阿道夫·希特勒。 随即，暴怒的声音响起。 “这是我的命令！我命令史坦纳发动进攻！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违抗我的命令。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军方一直在对我撒谎！所有人都在撒谎欺骗我！” 暴怒的阿道夫·希特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愤怒的骂着。 “没想到就连党卫军也不例外，我们的将领就是一群卑鄙不忠的懦夫！” “元首，我无法容忍你羞辱军人。” 有一位将领试图反驳，但回应他的只是更大的愤怒咆哮。 “他们就是一群懦夫！叛徒！失败者！” “元首，这有些太过分了……” “这些将领就是德国人的耻辱，耻辱！毫无荣耀感！” 但阿道夫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反驳，只是愤怒的把自己手上的笔重重的往地图桌上一丢。 然后他喘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他们自称是将军，可是在军官学校里带了那么多年之后，他们却只学会了用刀叉吃饭，他们什么本事都没学到。这么多年以来，军方一直都在扯我的后腿！他们给我设置各种障碍，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学斯大林一样，杀了所有的高级军官！” 他愤怒的锤着桌子，将桌子锤的砰砰作响。 然后他喘着粗气，仿佛骂累了一般，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我没上过军校，但我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功征服了欧洲……叛徒，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被蒙在鼓里，被一群叛徒欺骗着，这种可耻的行为是对德国人民多么可怕的背叛，但这些叛徒一定要偿还，他们要用自己的鲜血来偿还，他们要倒在自己的鲜血中！” 当愤怒的声音停歇之时，门外仿佛有女人的哭泣声。 沉默，然后坐在座位上的阿道夫低声说道。 “对于我的命令充耳不闻，那么，既然这样我没有办法再领导了……结束了，德国人民没有完成我交给他们的任务。” 第九十五章 疯狂帝国 “……” 悠扬的小提琴和钢琴声中，完全听不到任何战争的喧嚣，金碧辉煌的厅堂内到处都是西装革履的绅士和英武的将军、优雅的淑女，旁边的桌子上则是各种高档的酒和美食。 人们欢笑着，男士与女士们共舞，好似身处一个和平而安宁的时代。 “特劳茨，来跳舞吧。” 爱娃·布劳恩，这位元首半公开的情人，热情的邀请着希特勒的女秘书共舞，而女秘书则看来有些紧张不安，爱娃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微笑着说道。 “放心，没有事的，你看大家多开心啊。” 犹豫了一下之后，女秘书牵住了爱娃递过来的手，两人在舞池当中欢快的跳起舞来，爱娃就仿佛是这座地堡当中的明星一般，看着她的舞步，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 渐渐地，那种快乐的氛围也感染了特劳茨，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天地仿佛都在旋转着，没有烦恼和不高兴，令她不知身处何方。 但跳着跳着，她莫名的开始哭起来，声音变得哽咽，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流。 “怎么了？爱莎，不高兴吗？” 爱娃·布劳恩笑着询问道，特劳茨摇了摇头，无法自抑的哽咽着，抹泪说道。 “不……我只是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轰！！！” 突然之间舞厅的一侧的墙体塌陷了下来，灯光通明的厅堂为之一暗，大量的泥土和砖石涌入，在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大吼声当中，外界的大炮轰鸣声和枪声是如此清晰而真实。 梦，终究还是醒了。 …… 在那一天之后，阿道夫看起来便颓废了许多，他不再关心战事，反而是开始思考如何料理自己的身后事。出于某种固执和不甘心，他坚决不肯离开柏林避难，并如是说道。 “如果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会离开柏林，那你们就想错了，我会守在这里，和柏林共存亡。” 而因为元首的颓废，将领们当中也开始丧失了意志，有的将领们选择整日酗酒，有的将领们则纵情歌舞，仅有少数的纳粹党死忠还在艰难的支撑着，但这支撑的代价也极为惨烈。 在此刻的柏林城当中，大量的青少年被强制参军入伍，所有能够打仗的都被要求扛着枪支、拿着燃烧瓶去与武装到牙齿的苏联军队对抗，而试图投降的人则会被绞死在木桩之上，整个柏林城内到处都是木桩、到处都是吊死的德国人尸体。 希特勒开始思考该如此死去，他相信，当自己被俘虏的时候绝不会有好下场，哪怕是死了也会被放进博物馆当中，于是他要求自己的私人医生为自己调配能够速死的毒药，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爱娃，你愿意嫁给我吗。” 面对着爱娃，这位以厌恶女人而著称的纳粹元首却说道。 爱娃是他近乎半公开的情人，人人都知道她和元首之间的关系极其亲密，但希特勒却从来没有结婚的打算，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禁欲宗旨，更是因为一个“伟大领袖”不应该有一位世俗的妻子，他在德国人民心中应该是毫无瑕疵的。 而在认定自己命不久矣之前，希特勒选择了向爱娃求婚，面对阿道夫·希特勒的求婚，苦等多年的爱娃，脸上的欣喜已然是无以言表，含泪点头。 仅仅一天之后，地堡内举行了极其简陋的婚礼。 之后，希特勒将自己的毒药分发给了每一位将领乃至是自己的女秘书，当毒药发给伊莎手里时，他歉意的说道。 “很抱歉，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日回礼。” …… 1945年4月30日，就在婚礼举行的半天之后，希特勒和爱娃共同走进了一间密室当中，但有两人却闻讯急忙赶来。 “元首，求求你让我见见元首！” 玛格塔·克邦特，这位素来以冷静高雅著称的戈培尔夫人，此刻却披头散发，像是疯子一般痛哭流涕，向守卫在密室外的年轻将领苦苦哀求让她和元首再见一面。 而身后的戈培尔也同样心急如焚，却无法像自己的妻子一样，虽然焦急却还勉强保持了一定的风度。夫妻两人都是希特勒纳粹思想的死忠，希特勒与他们眼中无异于是神，而此刻神却要抛弃自己的信徒，他们怎能接受。 “元首命令不得有人再打扰他。” 守卫在密室外的年轻将领不得不说道。 “彼得，求求你，就一面，就一下就好了。” 玛格塔死死握住将领的手，她的瞳孔当中满是慌乱，近乎是急切的说道。 将领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密室的铁门，阿道夫·希特勒从里面打开铁门，那冷冽的目光注视着门外的三人。 “什么事……” “元首，求求你不要这么做，我们需要你，德国需要你，请你离开柏林吧……你离开了，我们该怎么办……” 话音未落，玛格塔便近乎是跪倒在地上，抱紧希特勒的腿，哭泣的乞求着，而戈培尔同样眼睛周围通红，明显刚刚哭过，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注视着阿道夫。 看了看戈培尔，又看了看地上的玛格塔，希特勒沉默了一下，沉声说道。 “明天亿万人民都会诅咒我，但命运是不能逆转的。” 说完之后，他回到密室当中，只留下了身后被卫兵强行拖走、失声痛哭的戈培尔夫人，而戈培尔则注视着里面的阿道夫·希特勒，和他新婚的爱娃·布劳恩，无声的低下了头。 几分钟后，紧密的密室内一声枪响。 希特勒，死亡。 …… “我再重申一遍，德国不能投降，只要我还是德国总理，德国就不能投降！” 在军事会议室内，于希特勒死后接任德国总理的戈培尔在众多将领面前厉声吼道，但甚至都不需要太过注意，他都足以感受到众多将领脸上的异样。 在希特勒死后，将领们已然各有心思，有的试图追随元首战死，有的则试图和盟军投降，看着这一幕，戈培尔的心中满是无力。 回到家中，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无声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许久以前便做下了一个决定，此刻便是将它化为现实的时候了。 推开了孩子们的门，走进这间小卧室里，呈现在戈培尔夫人面前的是三张双层床和六个年龄不一的孩子。六个孩子里，大的如12岁的海尔格，她在几个孩子里最聪明，有着远远超出年龄的聪慧头脑，是戈培尔的小助手；小的如4岁的海蒂，她才刚刚开始认字，什么也不懂。 “孩子们，天气冷了，妈妈要被你们接种疫苗，免得感冒。” 看着自己的孩子们，戈培尔夫人露出了和蔼的微笑，笑容当中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不过孩子们是无法意识到这些的，除了其中一个人…… “妈妈，那阿道夫伯父呢？他也会注射疫苗吗？” 年龄才8岁的霍尔德歪头说道，他是个很勇敢的小男孩，最喜欢玩的就是扮演士兵的战争游戏。 当说道阿道夫时，戈培尔夫人的语气一滞，随即笑着说道。 “当然会了，而且阿道夫伯父是第一个接种疫苗的，等一下我们还要和阿道夫伯父一起坐飞机离开这里，所以，谁先来接种疫苗呢？” 阿道夫在这几个孩子面前极具权威性，孩子们都很崇拜他，所以戈培尔夫人才强调了阿道夫的名字。 但毕竟还是孩子，当听到注射疫苗时，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迟疑犹豫之色，戈培尔夫人看着面前的孩子，然后便对着11岁的席尔德说道。 “席尔德，你平时是最勇敢的孩子，又是哥哥，来，给大家做个榜样。” 席尔德看着母亲鼓励的眼神，他鼓起勇气，从床上走下来，然后乖乖的伸出了手。 注射器刺入孩子的体内，期间这个11岁的孩子虽然皱了皱眉，但却一点也没有喊疼，然后戈培尔夫人又对着其他的孩子微笑道。 “看，席尔德已经打了疫苗，一点都不疼的。” 戈培尔夫人给所有的孩子都挨个打了疫苗之后，唯独轮到年龄最大的海尔格时，她的脸上露出了犹豫和恐惧。 “妈妈，我不要打针。” 这个素来聪慧、也是年龄最大的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她露出了不自然的紧张不安。戈培尔夫人楞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道。 “你看，大家都打了针，就你没打，这样你会感冒的。” “不……妈妈，求求你了……” 但女孩却摇着头，把身体往后缩，苦苦的哀求着，但戈培尔夫人明白已经不能再拖了，顾不得那许多，只是严厉的说道。 “海格尔，听话！” 但海格尔还要再躲，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戈培尔早已走上前去，死死捉住海格尔的手臂，让玛格塔注射成功…… 吗啡的效果很出色，没过几分钟，所有的孩子就都睡着了，这也正是戈培尔夫妇所期望的，让孩子们在没有痛苦的情况下离开这个世界。 每当玛格塔给自己的孩子喂下氢氰酸药丸之后，她都会在自己孩子们的耳畔轻声说一句晚安，药效发作的很快，仅仅几秒钟孩子便咽了气。 最终，看着面前躺在床上仿佛熟睡了一般的六个孩子，玛格塔沉默了下来。她捂着自己的嘴，过于巨大的悲哀让她甚至发不出声来哭泣，而始终在一旁静静看着的戈培尔，则默默抱紧了她。 “一旦德国战败，我们将会被视为罪大恶极的战犯，那么我们的孩子将会受到他们的折磨、鄙夷、和侮辱，他们那么善良、可爱，可未来却容不下他们，我们不能让他们生活在这么一个世界里。” 这是夫妇曾经做出的决定，他们无法容忍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战败德国的世界里。 几个小时后，戈培尔夫妇自杀。 而在戈培尔夫妇死后的半天里，德国宣布投降。当苏联军队攻入德国总理府，最后一个不愿投降的纳粹士兵的子弹停歇之时，人们才意识到…… 战争，终于结束了。 …… 而在战争结束之后，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德国人被中央情报局的人所传唤问话。 “你就是阿道夫?希特勒的朋友，你从他那儿捞到了什么好处？” “什么也没有。” “但你自己承认过你是他的朋友啊，他给过你钱吗？” “没有。” “食物呢？” “没有。” “他给你介绍过美女吗？” “也没有。” “他后来接见过你吗？” “接见过。” “你经常见他吗？” “只是偶尔。” “你用什么办法见到他的？” “我就是直接去找他。” “这么说当时你跟他隔得很近，是吗？” “是，很近。” “单独的吗？” “是。” “没有任何警卫在场吗？” “没有。” “那你本来可以杀了他，是吧？” “确实。”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他？”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 就在苏联军队进入柏林，所有人都在欢庆战争结束时，有几位苏联军官则悄无声息的搜查德国总理府，最后有一封信件被发了出去。 “没有找到目标物件……” 在伦敦的一间地下教堂当中，冗长的信件其实只有这么一句话，而环绕着这封信件的几位老修士里，其中一人闭上眼睛，但其手里的钢珠却被其生生捏出痕迹，可见其力量与心中的愤怒。 …… 身体变得异常的轻盈，仿佛失去了重量一般，朦胧间，缓缓睁开眼睛。 “我……不是自杀了吗？” 身旁是白色的迷雾，他的脑海当中出现了一个疑惑。在希特勒的印象当中，他好像在最后一刻咬断了装有氢氰酸的药丸，与此同时对着自己的头部开了一枪，但为什么…… “凡人，何等脆弱的小虫子，却能爆发出惊奇的力量。” 耳畔，一个充满魔性魅力的低沉声音响起，面前的迷雾散去，露出了一个希特勒所前所未见的庞大身影…… 那是个不知千百米高的巨大人影，赤裸的躯体，白皙不似人类的肌肤，脑海璀璨的太阳光辉，看不清它的面容，却能够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强大、美丽与冷漠，好似是一位原始而蛮荒的古老神明一样，审视着自己面前的渺小人类。 直到这时，希特勒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始终站在面前的古老神明那好似庭院一般的手掌心当中。 “渺小的虫子，你令我感到赞赏，天启四骑士吗……呵呵，那便如那经上所说，应验这凡人的预言。” 没等阿道夫多说什么，他的身躯顷刻之间被粉碎重塑，最终化作一尊骑着红马的骑士，那骑士也不多说话，只是骑着那红马冲出了那重重迷雾当中。 “就另有一匹马出来，是红的。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 世界末日，这是圣经当中一位凡人的预言，其中特别说了四位骑士，其中一位便是带来战争、夺去太平令人彼此相杀的骑士。虽然他被奉为圣人，但于黑影而言不过是个说着狂言妄语的凡人而已，但它倒也不介意让这个凡人的妄语成真。 只不过在经上的预言里，是神降临末日以审判世上的罪恶，但这里，却是恶魔以四骑士为先驱的世界末日…… …… 纳粹德国已经被摧毁了，但纳粹德国所犯下的罪行直到战后才被彻底曝光，令世人为之瞠目结舌。除战争所带来的遇难人数外，在纳粹德国的七年间，共计有约两千万人和异见人士被屠杀，而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纳粹集中营。 “在过去，欧洲的思想家们都将屠杀视为一种野蛮未开化的行为，认为伴随着人类文明和道德的进步，古代的大屠杀会逐渐消失，但集中营却告诉我们并不是这样的。人们愕然的发现，科技的进步不仅仅带来了文明，也带来了一种全新的屠杀手段。” “一种完全工业化、流水线式的屠杀手段。” “古代的大屠杀，包括蒙古屠杀在内，都是为了征服某个地区而做出的屠杀行为，是为了警告幸存者不要反抗，但纳粹集中营却并不是如此，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以工业化、高效化、系统化方式运作的科学屠杀手段，它并不是为了征服领地，而仅仅只是因为厌恶某个民族、消灭某个民族而诞生的现代化大屠杀。” “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颗子弹便足以。但之后人们却要面对着如何处理尸体、如何不让士兵感到单调重复、不产生出精神疾病等问题。种种原因，都会导致大屠杀最终进行不下去，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士兵会喜欢每天不断的杀人、处理尸体，无论是成本还是现实都无法允许。” “但集中营却不是如此，它将杀人的所有成本都严格计算出来，最后得出一个可循环运作、并重复执行的低成本运行模式，将大屠杀作为一种工业对待。” “这样的集中营，可以源源不断的将大屠杀进行下去，警卫监督囚犯，再由囚犯杀死囚犯，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抓捕囚犯，最后再由警卫杀死警卫。只要时间允许，它甚至可以将全世界的所有人都送进集中营里杀掉……” 在一间照有电灯的房间里，一位老人正在书上奋笔疾书，他要把自己对于集中营所有的调查结果都写出来，告诉给世人。 而在最后，看着那每一个字句当中都浸满鲜血的书，想起那集中营资料里一张张的面孔，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复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在尾语当中写到。 “愿人类抛弃种种异议和争执，不再去仇恨，愿这个世界和平。” 但是……真的能这样吗？ 在老人所浑然不觉的时候，那常人所看不见、骑着红马的骑士却嗤笑着。他是为地上带来战争、带来不和的骑士，民族、宗教、文化，任何的纠纷最终都将在他手上酝酿为战争。 战争，绝不会消失。 红骑士漠然的说着，心中仿佛还回荡着那个男人心中所诉说着的一点残余，为了国家民族的伟大他愿意抛弃一切，从古至今，挑起战争的从来都是自认为正义的一方。 战争何曾结束过？战争绝不会结束。 那红骑士嗤笑着，驰骋于天际之上…… …… 时间过得飞快，冷战时期的人类登上了月球，却再也没有上去过，那个红色超级大国的突然解体，让整个世界笼罩在唯一一个超级大国的阴影之下。美国人的随手一击，便打出了几乎零伤亡击溃数十万人的惊人战绩，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栗，见识到了何为信息化战争的可怕。 那一刻，美国仿佛强大的能够单挑整个世界。 受到震撼的东方古国从此低调行事、暗中蛰伏，等待着时机，而就在君临世界的美国准备拆解最后一个共产主义堡垒的时候，一个阿拉伯人劫持的飞机，狠狠地扇了志得意满的美国一巴掌，愤怒的美国从此陷足中东，然后便再也没有机会拆解那个“共产主义堡垒”了…… 2012年，美国南方德克萨斯州的一座小镇。 “加油！使劲啊！” 酒馆里，一群身强力壮的壮汉围绕在一张桌子旁，吼的脸红脖子粗，人群里面则是两个人正在扳手腕。 但说是扳手腕，实际上其中一人却还在用一只手悠然的喝着酒，另一个肌肉鼓起的黑人则涨红了脸，额上满是汗渍，却根本撼动不了对方分毫。 他看着自己对面的对手，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明明看起来不是很壮实，但力量却出乎意料的强。而对方似乎也正在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加把劲啊！温德姆，你上次不还吹嘘自己能一小时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周围有下了赌注的人，眼看自己说不定就要输，急的大喊。 但对方并没有再给他机会，只见他打了个酒嗝，然后直接右手发力，将自己对手的手摁在桌子上。身旁的人群不满的发出了嘘声，但还是将各自赌注放在桌上。 收起自己今天的赌赢的钱，随手拾起自己的帽子，中年男人便准备走出酒馆。 “刹……” 突然之间，伴随着风声，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威龙跑车出现在了中年男人的面前，车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修长的美腿。 “罗伯茨，好久不见。” 而看着自己面前一头卷发、正对着自己微笑的年轻美女，罗伯茨脸上却一点也不高兴，只是无奈的压低了自己的帽檐，然后叼着一根烟道。 “看来我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恭喜你猜对了，另外，我车里可不能抽烟。” 第九十六章 达芬奇密码 “……” 两侧的风景如浮光掠过，而在这车上却异常的平稳，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安静的让人怀疑这车是否在行驶，而前方手握驾驶盘的年轻女性更是高挑美丽，但坐在汽车后座、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却百无聊赖，根本没有理会这些。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总不会轻松，是吸血鬼？狼人？巫师？还是什么幽灵？” 在这辆特别改装过的车内，中年男子倒也不避讳什么，直接说道。 猎魔人，或者说是吸血鬼猎手，由于常常与吸血鬼为敌而往往误认为是吸血鬼的天敌，实则却是类似雇佣兵一样的职业，只要有人肯出钱，不管对手是什么，他都愿意帮其解决麻烦。 “是欧洲总部的消息，等下你可能还会和长老们见一面也说不定？” 长老？ 当听到这个词时，罗伯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老？他们这些保守古板又神神秘秘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会见我这种世俗人？” 罗伯茨几乎是笑了出来，他所隶属的是一个叫做“约翰兄弟”的组织，据说最早是十字军东征时期建立的骑士团，但流传到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松散的里世界雇佣兵组织，连名字都改了，但无论如何变化，其头上始终都有着一个名叫“隐修会”的神秘组织。 那个“隐修会”的具体名称几乎没多少人知晓，只是以“隐修会”作为代称，约翰兄弟很多时候的行动都会受到隐修会的帮助，之所以延续到今天，这个松散的组织还没有解散，完全是隐修会不允许其解散。 极罕见的几次，罗伯茨也曾经见过隐修会当中的“长老”。 那是身披黑色修士袍的人物，无人能够看见他的容貌，但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古朴气息，虽然没有交手他却能够感受到其身上的强大力量，那种力量比罗伯茨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吸血鬼都要强大，仅仅一瞥，从小到大都经受了残酷挑战的罗伯茨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神秘莫测、刻板保守、不愿意接触俗人，这就是罗伯茨对于隐修会中的“长老”印象。 “你别以为就你接到了命令，一些过去成绩出色的人都接到了命令，据说还不只是‘约翰兄弟’，‘银之手’、‘彼得之手’、‘守墓人’……都接到了消息，等下你跟我一起上飞机去欧洲总部就知道了。” 看见后视镜里中年男子的模样，年轻女性不由的开口说道。 “管他呢，反正我只想快点完成任务然后去喝酒。” 他说着，男人下意识的一摸兜，却没有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上车之前，年轻女人已经把他身上的烟全给丢了，然而烟瘾犯了的中年男人实在受不了，就算知道温蒂不可能漏过这点，但他还是在自己座位上搜寻了起来。 “别找了，罗伯茨，车上没有烟的……更没有水烟……什么烟都没有……” 坐在前方的年轻女性仿佛很熟悉罗伯茨一样，头也不回的和罗伯茨对话了起来，而确认没有之后，男人不甘的放弃了寻找，看了看她说道。 “难怪嫁不出去……” “谢谢啊，我这么年轻还不打算嫁人呢，反倒是某个43岁的老单身汉好像至今未婚呢。” 但面对罗伯茨不满的恶意诽谤，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则是无所谓的反唇相讥，随后，而后座的声音却停了下来，年轻女性突然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她张了张嘴，然后有些不安的试图解释道。 “对不起……我……” “没事，温蒂。” 后座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声音，然后车内便陷入到了某种死一样的寂静当中。从后视镜当中，温蒂能够看到那中年男人沉默的靠在座位上，目光望着窗外，好像注视着某个极其遥远的地方。 犹豫了一下，温蒂轻轻的撩了一下头发，望着后视镜当中人，试探性的说道。 “但是，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试着找另外一个人吗。” “温蒂，你还小，你不会懂的，有的人只要有过一个你就不会再考虑其他了。” 后座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那罕见的温柔声音却令她心中不由心生不满，咬着下唇，握紧驾驶盘的纤细手指下意识的用了一些力气，用力处的指节可以看见微微泛白。 什么叫做她还小，说的她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但是偷偷看着后视镜当中的沉默男人，她却怎么也生不了气。 “琼怎么样了？” 最终还是男人打破了这份安静，当说到这个名字时，男子的声音多出几分关切。 “琼？她现在还在学校呢……你也真是，她在波士顿上高中，你却跑到这德克萨斯州，简直就像是躲着她一样，她难得和你见上一面，有时候她还和我抱怨呢……” 说到琼，温蒂也多了几分兴致，絮絮叨叨的说着。 “像我这这种人，哪敢和女儿多接触啊。” 男人自嘲的声音响起，像他这种每日游走在生死线上的人，又哪里可能公开照顾自己女儿呢？也只有在这辆特别改装过的车里，他才敢无所畏惧的谈起琼的事情。 接着他又说道。 “这些年，我不好出面，多亏你帮我照顾琼，” 前方没有回音，但他能够看见后视镜里的女人翘起的嘴角，他明白自己的这位搭档已经收到了自己的感谢，他也并非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便也不再说些什么。 只是偶尔看着窗外时，那些结伴的情侣和夫妻时，他的瞳孔当中会有些失落。 “贝蒂……” 眼前仿佛依然能够看见那个充满好奇与活力、又古灵精怪的年轻倩影。 …… 下了飞机之后，又直奔总部的两人最终根据暗号，在一家偏僻的小教堂内见到了自己所要见的人。 “一个小鬼？他能有什么被追捕的价值？” 看着照片上的年轻人，罗伯茨皱了皱眉。那是一张年轻人的正面照，消瘦的面孔，去不掉的厚厚黑眼圈，看起来极为作息不良，但罗伯茨依然能够看出那只是一个普通人，年龄可能还不到二十岁。 罗伯茨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修士问道。 在他对面是一位身体笼罩在黑色修道服的老修士，面容苍老，瞳孔幽邃，面对着罗伯茨的质疑，他的目光当中毫无变化，冰冷死寂。 “孩子，这不是你应该询问的事情……只要找到他即可，剩下的事情隐修会自会处理。” 低垂眼眸，那苍老而迟缓的声音说道。 他的语调有些莫名的怪异感，迟缓如咏叹诗一般，令罗伯茨感到隐隐不自在。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些，说到底他还是更像是一位雇佣兵，不该问的不要多问，既然是要他找到这个人，他也懒得理会这件事背后的故事。 然后他又翻了翻自己手上的资料，上面详细的罗列了他的信息，身高、体重、血型、学校、对于咖啡的嗜好等等，但罗伯茨却敏锐的察觉到其中仿佛被刻意抹除了一些信息没有提。 例如上面写到，他在几个月前逃离自己居住学习的阿姆斯特丹，却全然没有写他为什么要逃离，就仿佛是有人刻意抹除了其中的信息，不想让人知道一样。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在一些涉及高度机密的地方，雇主显然不会将其透露给雇佣兵。 “极其擅长数学与程序，是位天才骇客……” 最终，从这份极其普通的履历上，罗伯茨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和普通人一样的出生、成长、学习，无论是在校园里还是在其他人的评价当中都是“孤僻、木讷、没什么印象”的说法…… 除了那仿佛刻意强调的“骇客”。 “乌贝托·布鲁尼……” 看着那个名字，罗伯茨无意识的念到。 …… 而与此同时，在欧洲某处庄园内，众多的男女朝着面前的一人下拜，那笼罩在黑暗当中的人坐在王座之上，依稀能够看见其身上穿着的古代的王者服饰，冷峻的面容注视着面前的众多男女。 其中有一人正在恭敬的对着他诉说着什么，依稀可以听见其中提到了“黑客”、“布鲁尼”之类的字眼。 良久之后，他才用低沉的声音发出了众多命令，那众多的男女化作蝙蝠散去，然后坐在王座之上的古老王者以手扶着头，喃喃的说着。 “达芬奇留下的密码……他真的打开过世界密钥？” 第九十七章 无名的世界支配者 飞往荷兰的某班客机，头等舱内。 “只有这些线索，怎么找人？隐修会的长老们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翘腿一边翻看着自己面前厚厚一沓的资料，罗伯茨一边抱怨道，资料虽厚，但其中有效的资料却不是很多，有些信息明显提供资料的人知道，却刻意隐瞒了下来，甚至是到了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的地步，仿佛极力试图掩盖什么。 这个小家伙究竟是犯了什么事，隐修会要这么谨慎？ 看着自己手上的资料，饶是知道不应该打探这类消息，但罗伯茨的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困惑。 “如果资料上找不到的话，还是去实地看看吧” 在他的身旁戴着墨镜的女子则惬意的躺着座位上，喝着果汁，一边说道，作为和罗伯茨相识超过十多年的朋友，她和罗伯茨之间显然是最默契不过的搭档了。 “看看能查到些什么吧……希望不要无功而返。” 罗伯茨合上了资料，随口说道。 …… 美国，纽约郊区，清晨。 “梅丽莎太太，早安。” “早安啊，朱莉……” 走在路上，拎着菜篮子，一边与见面的熟人打着招呼，梅丽莎太太的脸上满是笑容，今天的天气也很是晴朗，又是祥和的一天，不过当她的目光转而看向了某处时，望着那窗帘紧闭的房间，她的心里也是不由犯嘀咕。 在梅丽莎太太看来，自己新来的住户是个很古怪的人。 这里并不是纽约的什么繁华地段，远离城市，无论是交通还是信号都不好，但这个面容憔悴的年轻人却直接来到这里，决定租下这里。 虽然偶尔也有一些来纽约读书的穷学生也会住在这里，但新来的这个年轻人，梅丽莎太太敢肯定绝对不是其中之一，且不说梅丽莎太太从来没有见过他走出家门，自己备了一堆压缩食品，整天不知道在房间里干什么，最重要是他出手极为阔绰，直接租下了一年的房租，这绝对不是穷学生做得出的。 但梅丽莎太太并不是一个好打听别人的人，对于别人的隐私，她抱有极大的尊重，于是也就这样。 “奇怪的年轻人……” 看着自己那间租出去的房子，窗帘紧闭，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梅丽莎太太口中嘀咕了一声，还是转身去往旁边的沃尔玛超级市场卖食材。 但转过身去的她，却浑然不觉身后正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密闭的窗帘后，屋内一片漆黑，透过窗帘间细微的缝隙，一双眼睛盯着那位拎着菜篮子、走在人行道上的梅丽莎太太。当确定梅丽莎太太走远之后，那双眼睛的主人才无声的读唇着。 “……太太，早安……奇怪的年轻人……” 如果梅丽莎在他身旁的话，便会惊愕的发现眼睛的主人完全是在复述自己和邻居之间说过的话。 最终，眼睛的主人仿佛确认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不是去告密，我还没有暴露。” 他转过头去，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切。那是一间极为凌乱的房间，到处都散落着电子零件和一些奇怪的装置，以及那台闪耀着光线的古怪电脑。 是的，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是他之前从来不曾想象过的处境。 他推开桌子上的那些杂物，注视着电脑上的种种代码，然后双手在机械键盘上飞舞。 不同于常见的win操作系统，他的界面看起来极为简陋而原始，因为这是布鲁尼自己编写出来的，他也根本没有考虑过什么界面美化的问题，反正他看的懂就足够了，作为一位骇客他早已习惯了全程代码命令操纵。 至于微创公司的win操作系统？他压根不信任这个操作系统，这个处处都是漏洞的系统也只是个忽悠普罗大众的东西，纯粹为了让愚昧的大众能够更容易操作pc而创造出来的，给不懂的小白使用的东西。 没有一般电脑常备的摄像头、没有耳麦、没有任何外接设备，除了一个类似电报时代的打字机充当输入键盘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功能，正因为自己的技术之高超，布鲁尼才能够深深明白在这个时代泄露自己的信息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下载的软件在偷偷运行着什么程序，永远不知道点开的网页究竟在默默记录着你怎样的浏览习惯、揣测着你的行为，更不知道你的摄像头究竟有多少人入侵并通过你的摄像头窥视过你的大脸，就连单纯的浏览本身也在时刻记录着你的种种行为…… 电话、传真机、手机、游戏主机……乃至是一些具备遥控功能的性玩具，任何通过网络乃至非网络的事物都是骇客眼中的工具、监控。 “如何逃避监控？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放弃所有现代生活的工具，逃到无人知晓的森林，自给自足的过上原始生活。” 这是骇客当中一个冷笑话。 在这个遍布互联网的世界当中，骇客们知晓无数远远超过常人想象的事情，它们能够监视每一个人，入侵银行、入侵国家机构、甚至是用社工入侵物理隔网的环境当中。 在这个以技术论高低的世界里，他们肆无忌惮，而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骇客，布鲁尼却从来无人知晓。他拥有着惊人的天赋和智力，从3岁那年他自行编写出第一个程序时，他就明白自己的天赋，因为他深知“善游者死于溺”的道理，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低调行为，直到…… 某件事情的发生。 “……427647个监控……49684个异常目标……187个危险目标……11个高度危险目标……暂无危险……” 在这个操作界面的旁边，还有一个特殊的图标显示，一串特殊的字母显示出了详细的信息。 提拉米苏，这是一种意大利点心，也是布鲁尼最喜欢的美食，所以他将自己所设计出的这个辅助ai命名为“提拉米苏”。虽然有些简陋，但毫无疑问提拉米苏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ai，具备高度复杂的逻辑系统，配合上特别改装过的机器，这也是布鲁尼最强大的一件武器。 在过去，依靠提拉米苏，布鲁尼甚至一度成为了整个世界的支配者…… 他成功的操纵了整个网络。 依靠那个在地下室当中体积超过数个别墅大小的超级计算机，超高运算能力的提拉米苏入侵了无数的地方，一度掌控了整个世界的网络、一切的监控、一切的秘密机构，甚至只要布鲁尼愿意，哪怕是那个理论上物理断网、只能手动操作的核弹发射器，他也能够通过社工方式将其按下。 人类数千年来缔结的智慧成果、人类最高的力量，一度被一个人所彻底掌控。 所有的手机、电脑、摄像头……统统成为了布鲁尼的眼睛，通过那超过数十亿的监控，依靠提拉米苏，他无声的监视着整个世界，监视着整个世界的人们，他知晓所有人的举动和信息，他甚至能够通过预判全人类的性格与行为来预言人类的未来。 他可以成为明面上的美国总统，只要他愿意花费几年的时间，即使他今年尚不到竞选年龄，他也必然会实现这一目标，即使为此修改宪法；他也可以建立一家前所未有的庞大公司，因为他能够知晓一切郁郁不得志的人才和新兴技术；甚至是那些隐藏在世界背面的古老传说、怪异生物也一样逃不过他的眼睛，在那些东西争执的时候，却浑然不知有一个冷酷漠然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是的，他是新世界的神。 他的力量一度趋近于某种意义上的全知全能，他能够做到人类所能实现的一切，但是，正因为自己知道的是如此之多…… 他才因而恐惧的颤栗发抖。 “那些蠢货，永远不清楚自己究竟面对的是什么。” 古怪的蹲在凳子上，习惯性的咬着自己的指甲，看着那些监控镜头当中正四处寻觅自己的“特工”、“雇佣兵”，布鲁尼发出了嗤笑的声音，这是他的习惯，但这种嗤笑声却更像是为了排除自己心中的某种不安与恐惧。 他知道那个叫做“隐修会”的组织正在竭力试图寻找自己，甚至是那个“共济会”也在隐修会的要求下辅助寻找自己。 当然，它们现在已经不叫共济会了，在这漫长的时间当中共济会也不免走漏了自己的马脚，被众多小说家们大书特书，不得不抛弃了自己的外壳改名为“光明会”，至于那个依然还在招人的共济会不过是一个哄人的幌子、一个普通的同好协会而已。 真正知晓他的仅有隐修会，那个与“世界密钥”牵扯极深的古老组织，仅有十几人真正知晓他的存在，其他的人不过是在试图寻找一个叫做“乌贝托·布鲁尼”的年轻骇客而已。 是的，他唯一的对手只有那个隐修会。 隐修会…… 心中无声的念着，蹲在凳子上，抱着自己的头，明明知道提拉米苏时刻都在监视着周围环境，他却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恐惧，一种纯粹出于本能的深深颤栗。 瞳孔无意识的放大，仿佛那低喃的梦呓回荡自己的耳畔。 “那些家伙，居然蠢的把怪物认为是人类……” 第九十八章 来自世界支配者的警示 阿姆斯特丹，荷兰的首都，也是著名的旅游胜地之一。 根据罗伯茨所掌握的情报，名叫乌贝托·布鲁尼的年轻人本来出生在意大利，却后来因为父亲的早逝，随着母亲的改嫁而来到了荷兰，后来母亲也去世了，他就一个人住。 在许多认识他的人眼中，这是一个木讷而孤僻的老实孩子，学习成绩一般，没有朋友，也看不清他有什么喜好，但是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成为一位“恐怖分子”。 “他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孩子，经常还会来看看我这个没人理的老婆子，就是性格孤僻，我过去也有些担心，但是还是没想到……唉，一定是网上的人教坏了他，他还年轻，所以才会误入歧途……” 在布鲁尼曾经的住处旁的一栋木屋里，在罗伯茨两人的面前，一位坐在壁炉旁的老奶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叹息说道。 在官方的口径当中布鲁尼是一位潜伏在荷兰的恐怖分子，而罗伯茨这次也是以小报记者的身份来知情人。 而看着面前的老奶奶，温蒂也不失时宜的表示了深深地惋惜，一边试图套出更多的信息，她的泪眼婆娑，眼圈泛红，不知情的人定然会以为她是情感泛滥了，但唯有罗伯茨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伪装而已。 两人之间的搭档工作，向来都是温蒂处理人际关系、情报之类的问题，而罗伯茨则处理战斗方面的问题，而就在温蒂努力试图套出更多情报的同时，罗伯茨则在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那个布鲁尼家的原址…… 一个已然沦为了废墟、到处都是燃烧痕迹的残破木屋，据说这是由于地下室的剧烈爆炸而引发的，而在那有足球场大小的地下室内则发现了大量的电子零件残害，似乎是地下室当中曾经存在过一个超级庞大的服务器库房。 在几个月前至今，那里就一直都被警方所严密封锁，甚至有真枪实弹的士兵在那里警惕守卫，在罗伯茨和一些有心人看来，这种程度的武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应对恐怖袭击”的程度，更仿佛是在试图遮掩什么深层次的秘密……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任务。” 在罗伯茨的脑海当中，突然诞生了这么一个想法，从隐修会的诡异命令、到国家层次的紧张、乃至是各方面细节里所透露出来的不寻常氛围，都在时刻警示罗伯茨这件事情绝不寻常。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无意间参与到了某个重要旋涡当中了…… …… 在阿姆斯特丹搜寻了几日之后，两人依然一无所获，只是隐约察觉仿佛名叫布鲁尼的骇客最后是去了大洋之隔的美洲。恰巧这个时候食物也不足了，温蒂决定和罗伯茨一起去超级市场购买一些食物。 “如果布鲁尼去了美洲的话，你认为他会藏在哪里呢？” 温蒂推着购物车，一边随手将货架上的商品丢进购物车内，然后询问身后的罗伯茨道。 罗伯茨看着自己面前的牛肉罐头，沉吟了一下，放回货架上，然后说道。 “如果我是布鲁尼，就会选择一个偏远的地方躲起来，最好交通闭塞、信息不畅，连网络都没有。” 无论是温蒂还是罗伯茨都清晰的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的信息是多么容易被窃取，在过去，他们可就是多次利用网络、购物单之类的信息，成功寻找到了被追捕的目标。 电视、网络、电话……这些都可以暴露你的信息。 高度的信息化即方便了人们的生活，同时也令窥视视线的触手深入到了每一个角落，即使你不使用这些，但是人就需要吃东西，也要喝水，而只要你试图外出购物，然后关于你购物的信息就会捕捉到。 在这个现代社会当中，唯一不被搜索到的方法就是去一个极度闭塞、落后的地方，出行靠走、对话靠吼的地方，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自己被发现。 “确实，作为一名顶尖骇客，布鲁尼不可能不了解这点，但是……假如他没有这么做呢？” 温蒂说着，莫名的转头看着身后的罗伯茨。 罗伯茨站在原地，沉思着这一可能性，作为一名顶尖骇客，布鲁尼理所当然的应该清楚信息泄露的可能性，但它如果没有这么做的话，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害怕信息泄露是因为对于未知可能的恐惧，如果他并不担心什么未知呢…… “啊，我要去买一些东西，你自己先在这里随便逛逛吧。”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温蒂对着罗伯茨说道。 “买什么东西？我跟你去不行吗？” 罗伯茨随口说道。 然而，温蒂却楞了一下，然后莫名扑哧一笑，然后走近自己的搭档身旁，对着他的耳畔用一种妩媚声音小声说道。 “一些……女性自己的物品，怎么，你有兴趣……陪淑女一起去吗？” 伴随着身体靠近时的幽暗香气，那温润的吐气微微吹拂着罗伯茨的鬓角，令人莫名心痒。 罗伯茨下意识的偏过头去，却只见身旁的温蒂用手轻轻撩了一下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正在掩嘴笑吟吟的看着他，那促狭的笑容仿佛是恶作剧成功了一样。 眉头一皱，看着面前的温蒂，罗伯茨说道。 “那自己去吧，快去快回。” 而温蒂则仔细的看着面前的罗伯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莫名的嘴角勾起，变的有些得意，然后踩着愉快的脚步离开了。 而望着远去的温蒂，罗伯茨却嘀咕了一声。 “这小丫头……哪学来的这些。” 但也莫名的有种感觉，这个昔日在自己身旁跑来跑去、奶声奶气的叫着“罗伯茨哥哥”的小女孩……似乎真的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连自己也难以了解她心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摇了摇头，也不去管它，罗伯茨随意的逛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售卖电视机的区域旁。 而看着那些超大屏幕、正放映着电视娱乐节目的超薄电视机，罗伯茨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在他幼年时期可还没有如此清晰而且大的电视机呢，这让他不由有些感慨。 “科技发展的真快。” 他说着，便试图离开，但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啊，科技发展的真快。” 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平静异常。 莫名的危险信号在体内高涨，他猛然转头，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售卖电视机的区域并没有人，这家超级市场也快接近下班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 除了自己面前的这些电视机，和那些电视机里显示的女人，整个区域什么都没有了。 女人？ 猛然看着自己面前的十几台电视机，在这些电视机里都是同一个画面，一个金发女子正在好暇以整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并不熟悉电视节目的罗伯茨也隐约能够察觉到，那仿佛就是刚刚那个著名的娱乐节目主持人，而她的目光……毫无疑问是在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罗伯茨先生，你不是一直在试图追逐我的身影吗。” 电视机当中，金发女子随意的摊开了双手，轻笑着说道。 但罗伯茨没有表露出意外的神情，而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他皱紧眉，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想法，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型扫描器一样的东西，开始扫描自身。 “不，你想多了，你身上并没有被安装定位装置……也没有窃听装置……在这台电视机上也没有你想要找到的东西……放弃吧，哪里都没有。” 直到罗伯茨开始试图检查电视机时，电视机当中的金发女子才摇头说道，劝阻了罗伯茨的行动…… “呲……” 触及电视机的手，突然感到一阵电流刺激感，手本能的松开，而伴随着电流的出现，电视机上的影像也晃动了一下，那影像当中的金发女子无奈的耸了耸肩。 “若是你能够好好听从劝告就不会如此了。” 在确认确实找不到什么窃听器之类的东西之后，罗伯茨才对着电视机当中的影像冷静问道。 “你是谁？”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我就是你要找的乌贝托·布鲁尼。” “但资料上说你是男人。” “一个建模而已，多简单的事情。” 面对罗伯茨的质问，金发女人不由笑了起来。 说着，电视机当中的女人叼着一根烟，点燃，然后她深深地吐出了一串烟雾，露出了惬意的表情。接着那幽蓝的瞳孔瞥了一眼面前的罗伯茨，叹息道。 “可怜的罗伯茨，你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你究竟卷入了什么样的巨大旋涡当中。” “我是个雇佣兵，我只需要完成任务即可。” 罗伯茨不露声色的说道。 虽然表面镇定，但实则他早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情况的准备，他不认为自己所要追捕的目标突然来找自己只是来谈谈心的。 是他要和隐修会求饶吗？还是有其他什么意思…… 在罗伯茨的心中正在进行着反复的权衡，并估算应该对话才对于此刻的局势最有利。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就像是国际象棋里那个被主人驱使着向前、用来诱惑对方骑士攻击的士兵、一个不值一提的炮灰，茫然不觉自己只是一个诱饵。” 电视机当中，金发的女人嗤笑着，随手将烟蒂熄灭在了烟灰缸当中。 “但士兵也能变成皇后，不是吗？” 罗伯茨平静的应对道，在国际围棋当中，士兵无法回头，只能一直前进，但走到最底部的士兵却能够升格，变成棋盘之上最强大的棋子——皇后。 而与此同时，在电视机里的女人所看不到的地方，他插在裤兜当中的手却在悄悄试图按下什么东西。 “我说过了，若是你能够好好听从劝告就不会如此了。” 看着面前的罗伯茨，电视机当中的金发女人讥笑了起来。 突然之间，罗伯茨插在裤兜当中的手感到了一阵剧痛，不得不抽出手，顺便带出了一个小东西……一个在强大电流刺激下，外壳蒙上了一层黑烟的金属制东西。 “解除放电限制后，即使只是小小的呼叫器，瞬间释放出来的电流也还是意外的大啊，对吧，罗伯茨。” 看着自己面前的罗伯茨，金发女人说道。 罗伯茨则看了看自己的手，一些细微的电弧状伤口，虽然不严重却令手一时发麻，无法再出力。 “士兵也能升格为皇后吗？也对，这也正是我找你的理由。” 看着面前电视机里的女人，罗伯茨仿佛能够感到那女性容貌之后，其本体的冷静与肃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有在意自己此刻发麻的右手，罗伯茨冷静的问道。 在罗伯茨看来，面前的布鲁尼确实是拥有着超乎理解的能力，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超自然力量，但他显然并不像是资料里说的那么无害。 “请别误会，我对你其实并没有恶意，事实上，在我看来我们本应该是同伴。” 说着，那电视机当中的金发女人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子，继续说道。 “罗伯茨，出生于1961年4月13号英国伦敦。6岁时父母因为吸血鬼袭击双双去世，后被隐修会下属机构‘约翰兄弟’收养，以优异的训练成果在成年之后成为‘约翰兄弟’的一员，极度厌恶吸血鬼，出色完成多项任务，有‘铁心’的称呼。” “在1986年6月，也就是自己25岁的时候邂逅英裔美国人贝蒂，然后相恋并在1988年生有一个女儿琼，但在同年，贝蒂死于吸血鬼之手，从此一蹶不振，险些退出‘约翰兄弟’，近十年才逐渐恢复了过去的名气……” 听着那些话，罗伯茨的面容始终不变，唯有当提到“贝蒂”这个名字时，他的眉毛才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波动，而这一切都被电视机当中的金发女人看在眼里。 “罗伯茨先生，我知道你对于隐修会抱有很深的感情，但是恕我直言……你真的认为现、在、的隐修会值得信任吗？” 当提到隐修会，金发女人莫名的刻意强调了“现在”这个词，似乎抱有某种深意。 罗伯茨皱眉，他在猜测布鲁尼究竟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罗伯茨先生，我明白要想让你现在就去相信一个刚刚还被你搜捕的人，是极度不现实的事情，但请相信我的诚意，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恶意，我始终对你抱有极大的善意，我始终相信我们应该是利益一致的同伴。虽然你现在可能还无法理解，但你终究会明白我的意思。” 电视机当中，金发女人恳切的说道。 罗伯茨不置可否，他仍然在试图发现哪里可能存在的漏洞，而眼看见面前的罗伯茨无动于衷，金发女人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 “就算不为你我考虑，你也应该为你的女儿琼考虑吧。” 罗伯茨的脸上逐渐阴沉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罗伯茨先生，我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建议……为了你的女儿着想，你或许现在应该去波士顿看看你的女儿。最后……小心温蒂，不要相信她。” 金发女人望着面色阴沉的罗伯茨，突然表情凝重的说道。 小心温蒂？ 还未等罗伯茨从错愕当中反应过来，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罗伯茨……要不你帮我挑一下这些丝袜吧。” 不远处，温蒂对着罗伯茨招手说道，她的声音故意装出某种引人遐想的韵味，引得不远处的几人为之侧目观望。 而当温蒂走近之后，她便很自然的揽着罗伯茨的手臂，好似没有注意到自己丰满的胸部正挤压着罗伯茨的手。 “你刚刚有找到什么想卖的吗？” 望着身旁微笑着的温蒂，罗伯茨本想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温蒂，但话到嘴边却莫名的一变。 “不，没有找到什么。” 然后他又瞥了一眼身旁的电视机，电视机当中，那个著名的娱乐节目主持人正在做着种种夸张的表演，竭力试图引得观众哈哈大笑，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除了自己手上的电弧状伤口，以及地上蒙上黑烟的呼叫器……这也少不得解释一番“呼叫器坏了”之类的借口，让温蒂给罗伯茨贴创口贴。 …… 美国，纽约某处。 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屏幕上温蒂和罗伯茨两人的举动，布鲁尼下意识的啃起了手指，这个习惯代表了他内心当中的紧张。 在逃离阿姆斯特丹之前，他不得不炸毁了自己地下室里的那个超大计算机，只带走这个备用的机体，因此，受限于计算力上的限制，提拉米苏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完全监视整个世界的每一个地方，但也足够监视大多数重要区域。 在这些重要区域之内，提拉米苏能够利用所有的网络监视所有可疑人群，所以布鲁尼能够对于自己的处境做到放心，因为他知道那么搜寻自己的“特工”、“雇佣兵”们都在干什么，没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避开这无数的监控来到布鲁尼的附近。 早在逃离阿姆斯特丹之前，布鲁尼就圈定了自己应该落脚的紧急地方，这里的梅丽莎太太便是被布鲁尼所预备的对象之一，她的性格、习惯都早已被布鲁尼所计算出来，布鲁尼明白以梅丽莎太太的性格和习惯，她很难会暴露自己的踪迹。 但是布鲁尼心中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因为隐修会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家伙…… 若是仅仅如此，恐怕他迟早会被发现。 在网络里，他是无名的世界支配者，可以暗中操纵整个世界；但在现实里，任何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都能让他束手就擒。 而现在，他也只能依靠罗伯茨了。 “士兵也可以成为皇后吗……” 望着面前的屏幕，布鲁尼喃喃道。 正如布鲁尼所言，他对于罗伯茨并没有恶意，他一度支配过整个世界，了解这个世上无数的秘密，他确信罗伯茨和自己其实是利害一致的同伴。只不过他对罗伯茨隐瞒了很多事情，正如他为何会挑选罗伯茨作为自己的同伴一样…… 隐修会…… 这个绵延近两千年的古老组织，其触手盘根错节，但布鲁尼也绝非没有对抗它们的手段，正如他为何会被隐修会拼命追捕一样，因为他知晓了不该知晓的东西…… 他的手中握有达芬奇所留下的密码，那个开启世界密钥的方法。 第九十九章 头痛 阿姆斯特丹，机场。 嘈杂的人群当中，一男一女提着手提箱前往机场。 “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去波士顿看女儿了？” 两人一边走着，温蒂一边略带疑惑的问罗伯茨，在超市之后，罗伯茨突然说自己想去波士顿看望女儿，尽管罗伯茨含糊其辞的说是自己想女儿了，但温蒂明白罗伯茨的性格，这绝不是真正的理由。 向来担心会给女儿带来麻烦的他很少见女儿，通常只有每年的圣诞节会偷偷来到波士顿和女儿团聚一夜，其他时候都是由温蒂代为照料，因为温蒂不是战斗人员，仅仅只是负责后勤和情报，行动并不像罗伯茨这样引人注意。 不过面对温蒂的疑问，罗伯茨含糊其辞的说道。 “如果布鲁尼有可能来到了美国，那波士顿也很有可能会是他落脚的地方，而且，我也想顺道见见女儿。” 在罗伯茨面前，温蒂却深深的瞥了他一眼，眼神当中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罗伯茨确信，自己的这位搭档看出了什么，但最终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道。 “那好吧，如你所愿，我们去波士顿……某个不会说谎的家伙。” 说着，她提着手提箱步入了机场，而身后，罗伯茨一时竟也不知如何解释，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选择了追上去。 …… 几天后，波士顿。 周围高楼耸立，乘坐着温蒂的红色敞篷跑车，身旁的风景飞快略过。 “你究竟几辆车啊？隐修会的收入有这么多？” 瞄了一眼商标，似乎是保时捷的，罗伯茨隐约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这辆车的广告，貌似是报价两百万多美金还是多少来着。 “我可不像某人，养活自己就全家衣食无忧了，我可是还要照料一位女孩子呢，不多想点办法赚钱怎么行？某人又不付钱。” 幽幽的声音传来，透过后视镜，虽然看不清墨镜下的那张脸，罗伯茨也隐约能够感受到一丝不满。 她在为自己对她说谎而不满。 虽然她没有多问，但两人之间的配合向来是罗伯茨负责战斗、温蒂负责情报后勤，在心思细腻、观察入微这方面，温蒂远远胜过罗伯茨。 她能够感受到罗伯茨对于自己的刻意隐瞒。 但她不会去争吵和辩驳什么，一如她过去所那样做的一样，辅助罗伯茨，绝不给他添乱，可这不代表她不会生气，她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向罗伯茨表示出自己的不满。 罗伯茨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不知怎么说好。 难道说自己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就对她心生防备？罗伯茨自己都难以理解，自己当时为何会选择相信那个人的那句话，是因为担心女儿而产生的预判？还是因为某种其他原因？ 他不知道。 “小心温蒂，不要相信她。” 那句警告，清晰的仿佛刚刚发生一样，罗伯茨不明白为什么，但那个自称“乌贝托·布鲁尼”的人确实如此说了。 不过当听到那句话时，罗伯茨的心里却意外的没有什么起伏，一点也不惊讶，就仿佛这本就是…… 某种被遗忘的事实…… “嗯……” 恍惚间，头开始莫名疼痛，让罗伯茨的思考为之一顿。 他闷哼一声，用手捂着自己的头，脑海当中一片晕眩，莫名的疼痛感让他难以整理自己的思绪。 眼前开始发黑，手脚不自觉的在颤抖，血管的澎湃跳动声在在耳旁清晰响起……仅仅几秒钟，这个从小到大饱经训练、与种种黑暗生物战斗超过几十年、被酷刑折磨都不怕的汉子，此刻额头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渍。 而坐在驾驶座的温蒂也察觉到了罗伯茨的异样，她马上反应了过来。 “……头痛……又发作了……” 罗伯茨已经听不清温蒂所说的话，大脑一片眩晕的他只能依稀感觉到耳畔声音当中的手足无措、之后被柔软的手慌乱渡入口中的药丸，以及和汽车在公路上横冲直撞时的错乱空间感…… 十几分钟后，罗伯茨坐在中心公园的座椅上，仰头喝着矿泉水，而温蒂则坐在他身旁。 “上帝啊，真是……吓死我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已经好了的。” 看了看身旁的罗伯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的后怕。 “都快十年没犯了，谁知道突然就发作起来……” 罗伯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都十几年……” 温蒂深有感触的说着，突然间她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停了下来。 罗伯茨注意到了这点，他抬起头，只见温蒂偷偷留神注意着他的表情，脸上还露出几分不安和忐忑。 他摇头，出乎意料的反而是安慰温蒂道。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 看着罗伯茨，确认他确实没有生气之后，温蒂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才逐渐放下了，在她的印象里，过去只要自己讨论起相关的事情，罗伯茨都会变的异常沉默，以至于她都尽量不敢再提这类事情。 但她却没有注意到，罗伯茨握着矿泉水的手在悄悄握紧，眼神当中带着难言的忧郁…… 是啊，都十几年了，也该放下了。 他的心中喃喃道。 十几年前，罗伯茨与相识的英裔美国人贝蒂结婚，并生有一女。结果就在女儿刚出生不久，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的吸血鬼族裔突然袭击两人的秘密住所。 匆忙赶来的罗伯茨与吸血鬼经过一番殊死搏斗后，成功带领妻女逃脱，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贝蒂还是因为伤重死亡，仅有女儿琼幸存…… 在那之后，罗伯茨大病一场，更是患上了莫名的头痛毛病，遍访医生也查不出毛病。这也是罗伯茨当年近乎隐退的原因，因为一个随时都会头疼的雇佣兵是没人会要的。 那时候温蒂仅仅16岁，却已经凭借其出色的智慧成为了他好几年的搭档，也亲眼见证了一位意气风发的战士走向衰颓的场景。在罗伯茨最堕落的时刻，她却始终坚信这位过去的“铁心”终将会重新崛起，也正是在这几年间，昔日的“铁心”才重新有恢复过往声名的趋势。 “也不知道琼现在怎么样了，难得见上几面，上次好像还是两年前，怯生生，看起来很胆小……” 罗伯茨的心中想着。 “那等下我们再去诊所吧，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联系一下波士顿的私人诊所。” 眼看罗伯茨确实没事之后，温蒂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由于公园为了安静考虑，不允许这里打电话，所以温蒂便转身离开，去寻找一个可供打电话的地方，而罗伯茨则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靠在长椅上，身旁就是林荫，感受着太阳照射在脸上的触感，罗伯茨难得的享受着这安宁时光…… “咚！” 突然之间，他感觉身旁有什么东西发出声响。 眼睛睁开，却只见不远处，有几个衣着新潮、画着烟熏妆的女生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扔小石子取乐。 “嘿，这里可不欢迎流浪汉！” 在罗伯茨的视线当中，几个女生当中一个将棒球棍抗在肩上，看起来很男孩子气的烟熏妆女孩抬了抬头，挑衅般的说道。 平心而论，她的相貌颇为清秀，青春的气质与活力在其身上显露无疑，但只是那笨拙的劣质烟熏妆却破坏了那份青春气质。 流浪汉？ 罗伯茨错愕的看着她，然后左顾右盼的看了看，确实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自己。 我很像是流浪汉吗？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荒缪感，但他却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胡子拉碴、疏于打理的样子确实颇像是个露宿街头的流浪汉，但罗伯茨也懒得理会，继续闭上眼。 而那个看似是领头的女孩眼见罗伯茨没有理会自己，顿时生起气来，走上前去，举起自己的棒球棍便要挥下去。 不过那棒球棍却不是朝人，而是朝着身旁的长椅，很显然，她只是想吓唬一下罗伯茨。 但猛然之间，那双眼睛睁开，冷冽的瞳孔当中冰冷死寂。 “滚开，别来烦我。” 那声音响彻她的耳畔，平静的可怕，就连心跳都猝然停了一拍，令她原本下挥的动作不由一滞，硬生生停在空中。 而眼见女孩停下之后，罗伯茨便继续闭上了眼。 他并不担心女孩继续做什么，他要是连个小女孩都吓唬不住，就不是“铁心罗伯茨”了。 “大姐头，怎么了……” 而不远处的几个女孩却没有看见这一幕，她们只是看见大姐头怒气冲冲的冲过去，然后便莫名的停了下来。 “你等着，等我大姐头来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似乎是在几个小妹面前下不来台，画着烟熏妆的女孩又气又怒，但那个冷冽的眼神却是成功吓到了她，偏偏不敢再做什么，不得不一边叫嚣着，一边带着几个小妹灰溜溜的走了。 对于这样的言辞，罗伯茨嗤之以鼻，他甚至怀疑那个小女孩是否真的还有胆量再来。 然后没过几分钟，只听见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摩托车声，然后便一个清脆的女声。 “是谁敢欺负我的人啊。” 而听着那个声音，罗伯茨却隐隐感觉……怎么有些熟悉啊？ 睁开眼，只见十几位女生骑着摩托车在公园当中横行无忌，然后下车时，还有人顺手就从后座上取出了棒球棍。 其中为首的女孩看起来十七八岁，脸上同样是厚厚的烟熏妆，红色的长发，一袭黑白色的露肩衫，脖颈处更是隐约可见绘有刺青，正扶着自己的哈雷摩托车，趾高气昂的左顾右盼，寻找着小妹口中的那个“流浪汉”。 身旁，那个男孩子气的女生则正在她耳旁说着些什么，并用手指着罗伯茨的方向。 而当罗伯茨看着她的时候，她也终于看见了罗伯茨，然后，她的脸上莫名露出了惊愕之色，仿佛看到了史前恐龙一样。 “琼，就是他欺负……” 一旁的女孩还正试图添油加醋些什么，突然她听见一个呐呐的声音。 “爸……” 看着面前莫名站的规规矩矩，并下意识把自己手上的棒球棍藏在身后、低声下气的大姐头，她不由的扭头看去。 却只见那个“流浪汉”正看着面前的大姐头，脸色也逐渐变的越来越难看起来，甚至是隐约浮现出怒意。 罗伯茨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儿——琼，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头痛好像又要犯了…… 第一百章 袭击! 波士顿，温蒂的家。 在客厅当中安静无声，罗伯茨和自己的女儿琼面对面的坐在两张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茶几，谁也没有开腔。 琼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无意识的摆动着自己的脚，脸上的烟熏妆已经被擦除，身上的嬉皮士风格衣服也换上了中规中矩的日常服饰，而在她对面，罗伯茨则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儿。 不远的厨房当中，温蒂正在清洗盘子，但她的耳朵早已悄悄竖起，时刻倾听着客厅当中的动向。 看着面前有几分畏惧的琼，罗伯茨明白女儿在害怕自己，这让他有几分失落，没有哪个父亲愿意看见孩子是畏惧自己而不是爱自己，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必须面对的。 罗伯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明白，你出生在美国，从小到大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很多地方的性格都会和美国人很像……但我不管美国人如何教育子女，你是我的女儿，是个英格兰人，你的曾祖父还是位受女王册封的爵士，我们家族世代都是绅士，在英格兰家庭里绝不允许你这样轻佻，尤其是还……” 说到怒处，罗伯茨不知不觉有些急促起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努力压抑了下去，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还去组建什么帮派。” 罗伯茨见多了那些黑帮之间的争斗，或许年轻人里有人追捧这些，但罗伯茨却一点也不感冒，他也不愿意去让女儿参与到他现在生死搏命的生活当中，就普普通通的做个普通女孩，上学、长大、结婚、生子……静静渡过自己的一生就好了。 正因为如此，罗伯茨对于女儿组建一个玩笑性质的帮派这一事情极为敏感。 而女儿看起来也很顺从一样的低着头，这让罗伯茨在愤怒之余好歹有几分欣慰，至少也不是无法挽回，但下一刻，这份欣慰就被怒火撕成了粉碎。 “就是和几个朋友玩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古板。” 就在这时，罗伯茨却听到了女儿的小声嘀咕和不满。 “还敢顶嘴！” 罗伯茨勃然大怒，他不由站起来，脸上浮现出了习惯性的冷厉，但他下一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他的表情吓唬那些敌人和黑帮打手很好用，可面对女儿不该这样。 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始终安静低着头的琼，却猛然抬起头，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毫不畏惧的看着面前的罗伯茨，大声说道。 “从小到大你都没怎么回来见我，一年才见一次，你从来就没有管过我，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 罗伯茨不由伸出手，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 ……你从来就没有管过我，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管我！ 这句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插在罗伯茨的心上，让他心中的暗藏多年的愧疚与彷徨瞬间爆发出来，虽然过去无论是琼还是温蒂都没有说过这个话，但他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琼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那复杂的表情，她赌气一般的跑向大门，直接摔门而出。 直到琼走后，罗伯茨才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陷入到了沉默当中，这时，始终在厨房当中倾听着这一切的温蒂才走出来，她的手上端着一杯泡好的茶。 “要喝下午茶吗？绅士。” 温蒂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安静，对于琼的离开也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 “你应该是知道琼在学校里搞的这些事情吧。” 罗伯茨接过茶，头也不抬的说道。 温蒂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端坐在沙发上，一手捏着茶，微抿一口，然后抬眸看着面前的罗伯茨，嘴角含笑。 “琼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当然知道了。” 罗伯茨没有开口，他知道温蒂肯定会有自己的解释，果不其然，温蒂接着说道。 “其实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琼只是觉得孤单无聊，她小时候是很胆小怕生的，经常见人都是躲在我身后，直到前两年你看她的时候也是这样，虽然有我在倒也没怎么受欺负，但终究没有什么朋友……” 捏着茶，望着茶中的水光荡漾，温蒂仿佛想起了那过去的岁月，不由微笑了起来。 “等上了高中之后，她才有所好转。因为她身体素质很好，很多比赛都能够拿到冠军，还参加了一些棒球之类的爱好者团体，所以逐渐的有很多同龄人都很追捧她，她也逐渐变的开朗起来，甚至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一些女孩子还管她做大姐头。” 说着，温蒂不由掩嘴笑了起来，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头看着面前的罗伯茨说道。 “说到底，那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而已，你又何必这么在意呢。” 罗伯茨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喃喃道。 “我只是不想让她走上和我一样的路而已。” 正因为参与到其中，罗伯茨才明白这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所以他根本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有参与其中的迹象。 闻言，温蒂不禁摇头。 “你也太过敏感了……” 说罢，她低下头，轻轻的晃动茶杯，然后若有所指般的说道。 “况且……真的能够完全脱离吗。” 温蒂的意思罗伯茨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能够让孩子完全不接触他们自己的世界吗？ 罗伯茨沉默了。 他望着那个茶杯的杯身，突然之间，他的眼睛微微收缩，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平静的抬头看着面前的温蒂说道。 “温蒂，你帮我去看看琼跑哪去了吧，我有点不放心她。” 温蒂抬起头，先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然后看着他的表情，随即点了点头道。 “好吧，我现在去。” 当温蒂准备离开时，罗伯茨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然后温蒂疑惑的转过身，尚未等她反应过来，罗伯茨已经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在她耳边说道。 “这么多年，委屈你帮我照顾琼了……” 温蒂也仿佛被感动了一般，眼眶当中带了些许雾气，咬着唇，点了点头。 然后，温蒂也离开了，整个别墅当中只剩下了罗伯茨孤零零一个人，他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静静地喝着茶，等待着两人的回来…… 大街上，温蒂拎着一个女式手提包，然后她路过一家冰淇淋店，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便进入了这家冰淇淋店当中，而这一切则都已经被暗中的一双眼睛所看见。 某处看着监控摄像头，一位男子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对讲机，说道。 “目标b进入xx冰淇淋店，请求在场人员侦查，重复一遍，目标b进入xx冰淇淋店，请求在场人员侦查……” 没过多久，他便得到了回应。 “……没有在xx冰淇淋店内发现目标，目标已丢失，重复一遍，没有在xx冰淇淋店内发现目标，目标已丢失……” 男子愕然，怎么会跟丢呢？冰淇淋店就那么大，她能去哪里？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紧接着又有一个回应。 “目标a喝茶之后去了厕所，但现在已经有15分钟没有动静，怀疑我们已经暴露……” 默默听着这些传来的消息，男子的脸色阴沉，将手中的对讲机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fuck!fuckyou!” …… 与此同时，在冰淇淋店不远的某处大街上，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子在人群当中匆匆走过，她依然能够感受到了罗伯茨抱着她时……在她后背处用手指微微写出的符号触感。 那是只有他们之间才能够懂的暗中沟通符号。 “我们被监视了。” …… “古板！野蛮！臭家伙！坏蛋……” 在大街上，一个俏丽的红发女孩一边走，一边踢着一个空饮料罐，口中还愤愤不平的骂着什么，那个可怜的空饮料罐被她踢来踢去。有路人看了皱眉想要阻止，但却被她狠狠的瞪了一眼，硬生生闭上了嘴，不得不灰溜溜的离开。 等气逐渐消了之后，这个女孩便靠在一面墙上，无声地看着路上的行人。 有时看到那些被父母牵着的孩子时，她便会默默的看着它们，然后撩一下自己的长发，随即转过头去，努力让自己不再去看，毕竟看的久了，其实也就那样……不是吗。 好吧，她确实是很羡慕，那又怎么样。 虽然温蒂对她很好，但如果从记事的时候就看不到自己的父母，那个唯一还在的“父亲”也只是一年见一次，无论如何都会感到怯懦的。 在琼很小的时候，她一直都会做一个噩梦，梦见就连温蒂也不要自己了，所有人都不要自己了，自己哭着喊着却怎么也喊不回它们，每当梦见这个梦的时候，她都会被吓醒，然后躲在被子独自哽咽哭泣。 直到长大之后，虽然已渐渐不再做那样的梦了，但那种害怕被抛弃的胆怯却始终伴随了她很久很久…… 心中莫名变的失落起来。 不知为什么，她会想到自己摔门而出前，罗伯茨脸上的那种复杂难言的表情，当时她只顾着生气，却没有仔细观察，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罗伯茨也很难过。 她不傻，小时候或许还无法理解为什么“爸爸不回来”，但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也隐约能够猜到温蒂和罗伯茨之间的复杂关系绝不是什么“好朋友”，甚至于它们两个也有着什么特殊的身份…… 有时她也会幻想，难道自己的爸爸是什么特工？或者国际大盗？又或者是什么一到晚上就变身夜幕执法者的蝙蝠侠之类的？所以因为种种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法回家？ 但是，她也已经不再做这样的幻想了，这怎么可能嘛，你以为拍电影吗？ 当想起罗伯茨那个复杂难言的表情时，她的心底里便有一种深深的报复快感，但与此同时，也有一些的怜悯和不忍，她明白自己的父亲有着自己的苦衷，她其实并不想看到罗伯茨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 不不不！他是大坏蛋！比九头蛇还坏，根本不值得同情！ 察觉到自己心底那抹同情的女孩，急忙摇了摇头，努力拍打着自己的脸，深呼吸着，想要把那份同情甩出去，她根本不想同情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怎么样都是活该。 就在这时，她的身旁突然响起了摩托车飞速驶过的声音，那个声音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人群的声音都无法掩盖住。 她疑惑地转过头去，却只见伴随着身旁的那个摩托车，一只强壮的手臂强行将自己搂上了摩托车，与此同时，突然之间响起了枪声。 “哒哒哒！” “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是众多的尖叫声和恐慌逃窜，尚未等琼反应过来，正本能的试图反抗，那只搂着自己的手、戴着驾驶头盔的主人突然吐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快！坐稳！” 那焦急的声音…… 琼不由望去，那锐利的眼睛、胡子拉碴的脸，不正是自己的那个父亲吗？而与此同时，身后也出现了警车的鸣笛声，此刻依然脑海当中混乱一片的琼，勉强从千头万绪当中隐约感觉到…… 自己好像和这个一年才见一次的爸爸，一起被追捕了？！！ 第一百章 城市追逐 没有在意女儿的想法，罗伯茨俯身骑着哈雷摩托车在街道上疾驰，耳畔只有如刀的风。 趁着间歇的功夫，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只见数辆车辆正在他身后紧紧追着，有警车，也有不知名的车辆，他们丝毫没有顾及其他车辆和行人，一路横冲直撞。 并且，罗伯茨还清晰的看见有健壮的男人从车窗当中探出身体，手里握紧突击步枪，看他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在乎可能会伤及无辜平民。 握紧摩托车手柄的手猛然发力！ “呲！！！” “嘟嘟嘟！” 骤然之间，伴随着身后一连串的子弹呼啸声响起，哈雷摩托车突然在街道上甩出一条华丽的曲线！ 伴随着急促的转向，地上顿时多出了一串冒烟的痕迹。 而那子弹并没有射中哈雷摩托车和上面的人，而是在路面上击飞出了一个个的坑洞，引起路人的尖叫和大规模骚乱，众人纷纷闪避。 “fuck！这些人真是疯了，在这里也敢公然开枪？” 虽然避开了那子弹的射击，但罗伯茨却不由的狠狠咒骂道。 罗伯茨不是没接触过枪械，他本身就是精通格斗与枪械射击的行家，用反器材狙击枪远程轰杀黑暗生物更是他的拿手好戏，但他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在世界最强国的重要城市里公然枪战。 如此荒诞的场景，纵然是罗伯茨见多识广也是闻所未闻。 “我该不会是闯进了好莱坞的摄影棚吧。” 心中已经充满了危险感，浑身上下的寒毛都快立起来了，但越是如此，罗伯茨的心中反而越是沉下来，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因为他的经验告诉他，越是紧张不安死的越快，只有保持高度的警觉和张弛有度的情绪才能应对这样高度危险的情况。 “爸爸……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跑？追我们的人是谁……” 直到这时，脑海当中一团浆糊的琼才回过神来，然后赶忙抬头对着驾驶哈雷的父亲追问道。 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害怕，但尚未等她说完，父亲突然粗暴的一手按着她，强行压低了她的身体，与此同时方向猛然一个转向。 “嘭！” 伴随着耳旁的巨大爆鸣声，下意识的从父亲的怀中看向身后，只见那里丝毫看不出曾经的公路模样，剩下的只是一处弥漫着浓烟和剧烈大火的巨大深坑…… “那是……” 清澄的瞳孔望着身后那个飞速远去的大坑，少女近乎梦游般的呓语着。 “是rpg火箭筒。” 仿佛听到了女孩尚未说出的心声一般，头顶响起了女孩父亲平静的声音。 那个声音异常的平静，平静的有些冷漠。仿佛不是自己差点被那个赫赫有名的武器击中，而是学生在面对一道困难的考卷一样，紧锁眉头，无暇顾及其他。 这种变化让女孩无所适从。 在她眼里，那个有些古板、保守、甚至是显得软弱的父亲，却在这个时刻展现出来其非凡的一面。 众多的人和汽车都在追赶他，甚至不惜动用重型武器，他却依然这么从容不迫。 从原本安宁平淡的日常，突然变成这样枪林弹雨的厮杀当中，让这个只是有些叛逆的女孩感到手足无措。 “到底怎么回事……” “你等会儿就知道。” 没有直接回答女孩的疑问，这位父亲只是随口应道，然后将手伸向怀中，掏出了一只做工精细的小手枪，对准了身后。 “砰！砰！砰！” 接连三枪，一枪不多，一枪不少，却直接命中了不远处三辆汽车的轮胎。 “嘶……” 伴随着轰鸣的刹车和和轮胎打滑声，三辆猝不及防的汽车在突然的打滑当中碰撞到了一起，并直接阻拦了后面几辆追踪的车辆。 “嘭！！！” 正高速追踪的车辆根本来不及闪避，几辆汽车顷刻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汽车翻滚。 而附近诸多被迫急停的车辆则又加剧了这一混乱，整个公路直接陷入到了瘫痪当中，在这种情况下，再继续追踪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那几个误入战斗现场的普通人，但此刻的罗伯茨也已经无暇去顾及其他人了，为了他深爱女儿的安全，他愿意去做一切事情。 不过，即使后面的汽车一时无法追踪自己，但这并不他安全了…… 罗伯茨朝着身后的空中瞥了一眼。 在那里，隐约可以看见有几个黑点正在逐渐放大，与此同时的则是那逐渐响起的低沉轰鸣声。 先是呼呼呼的声音，然后是低沉如雷声的轰轰轰，黑点逐渐放大成巨大的黑影，展露出了其庞大的身姿…… 一，二，三，四，…… 整整六架武装直升机正在这高楼大厦林立的大都会当中低空前进，如同鹰隼群一般，紧紧的追踪着自己的猎物——罗伯茨驾驶的哈雷摩托车。 那强健有力、充满威慑力的躯体向世人展现着自己的威严。 如果说之前罗伯茨还有些希望的话，那么当这六架武装直升机出现时，罗伯茨心中就只有绝望，就连嘴唇都感到在发干。 没有人比罗伯茨更清楚这种大家伙的威力，只需要一次扫射，任凭罗伯茨再大的能力也只能无奈俯首。 他是个人类，虽然精通战斗，但这样战斗能力也并没有超出人类的极限。 “我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绝望之余，不由的，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疑问。 追捕、窃听器、时间、波士顿、女儿、原因、武装直升机、政府、美国…… 这千头万绪，都仿佛毫无原因，但又仿佛都因为某个原因而连接在一起，仿佛一点就透，但又死活找不到理由…… 就在这时，突然从他的衣衫当中响起了一个女声。 “hello，好像我们的罗伯茨先生惹上麻烦了。” 那个戏谑的声音，罗伯茨只听过一次，但他却发誓自己绝不可能忘记这个声音。 “乌贝托·布鲁尼。” 伴随着这个名字，心中的那千万思索刹那间找到了方向…… “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在公路上疾驰着摩托车，一边竭力的试图躲避空中那些武装直升机的追捕，罗伯茨一边看着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咬牙切齿的说着。 “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们也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fuck you！son of bitch！you stupid jerk……” 那戏谑的声音还试图说点什么，但迎接他的只有劈头盖脸的怒骂！ 罗伯茨的心中满是愤怒，虽然对方没有说，但此刻他也已经大致猜测出了原委。 疏漏无外乎是那次他和乌贝托·布鲁尼的见面，然后那个婊子养的却偷偷留下了一点线索，于是乎隐修会认为自己和那个家伙是一伙的，并秘密监视自己，而在自己察觉到了监视之后，隐修会便毫不犹豫的试图抓捕自己。 以隐修会的庞大势力，他毫不怀疑他们能够调动美国政府的力量，而想通这一点，一切就都有解释了。 而对面的女声则仿佛有些无奈一般。 “算了算了，我也没打算这么快就让你解释，不过事情紧急，我没时间和你解释，也只能先强行将你绑上船了。” “shit……” “你想不想带着你女儿活下去？” 仿佛意识到罗伯茨又要开骂了一样，对方的声音很干脆的问道。 罗伯茨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他无法抛下自己的女儿。 而感受到罗伯茨这边的沉默之后，对方传来了一个笑声。 “想活下去，那就先听我的。” …… 华盛顿，某处地下堡垒。 某个会议室当中，灯火通明，一群人围在圆桌旁。 “我还是无法理解，追捕一个人有必要花费这么大代价吗？” 圆桌旁，一只粗胖的手夹着雪茄，然后手的主人疑惑道。 “如果真的如我们猜想的那样，那恐怕还未必能够抓到他。” “掌控了整个世界的信息，这太过可怕了，这种力量绝不能被允许。” 一旁，一人言辞激烈的说道，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所没有说出的则是另一句话。 ‘如果这股力量是被我掌握，那就可以能够被允许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在这个圆桌旁汇聚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代表了整个美国各自不同的利益，有人想要钱，有人想要权势，还有的人则试图追寻另外一种东西。 “威尔森，你还太过年轻，很多东西你还不了解。” 圆桌的上首，一个瘦削的身影平静的说道。 他显然具备极高的威望，当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正襟危坐。 缓缓的环顾四周，然后他说道。 “在七十年前……**德国曾经试图寻找一个东西——世界轴心，他们相信世界轴心拥有无限的能量，曾经前往西藏寻找过，最终一无所获。” “**德国手里已经有了世界秘钥，但他们却依然还在试图寻找一个叫做世界轴心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没人知道，但希特勒对此痴迷不已。” “他手下的极北之地本只是一个小组织，最后却伴随着**德国的强大而膨胀起来。后来，极北之地伴随**德国一同覆灭之后留下了一些资料，被当时的苏联所找到，美利坚找到的不多，仅仅能够从只言片语当中发现一个被反复提及的事情……” 说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达芬奇……曾经打开过世界秘钥。” 闻言，那位抽着雪茄的人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他张大了嘴，就连雪茄掉在裤子上也浑然不觉。 而其他人当中，也有不少人猛然睁大了眼睛，虽然有所听闻，但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还是不免露出了震惊之色。 “世界秘钥被打开过？” 其中一人顾不得仪表和风度，急切问道。 世界秘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秘宝，数百年来，有无数的人在追逐着它的身影，但最终一无所获。 很多人都相信，那里面蕴藏着神明的秘密，永生、不死、力量、知识、财富…… 一切都可以从这其中得到。 而那些偶尔获得过世界秘钥的人，无一不成为了传奇般的人物。 “但达芬奇曾经是隐修会的一员，为什么隐修会却不知道？” 其中有一人不禁疑惑道。 达芬奇，这位天才创造了无数的奇迹，世界往往只知道他是个画家，但却会忽略他其实是个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全才。 他是艺术家、画家、工程学家、武器专家、建筑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文学家、戏剧家、医学家…… 在解剖学方面和生理学方面，他在解剖尸体的过程中，对人体骨骼结构与肌肉组织观察得非常仔细，论述之详细甚至超过同时代的许多医学家和艺术家，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正确全面描述人体骨骼以及摹画了人体全部肌肉组织的科学家。在神经和血管系统方面以及生理学和生物学等方面也有许多独特的见解。 在物理学方面，达·芬奇在牛顿发现万有引力之前，就发现了重量总是以最短的途径落向地心这一规律，对后来万有引力的发现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启示。而在哥白尼创立太阳中心说之前，他就曾经有过“太阳不动”的想法，否定了地球中心说。 在光学方面，他设计过望远镜和聚光镜以及研究色彩的设备，发明了光学玻璃磨制机。 在地质学方面，达·芬奇研究过地形的演变和各种岩石的构造以及古生物的痕迹，最早确立了地史学和地质学的概念。 在军事方面，达·芬奇还设计过飞行器、直升飞机、降落伞、攻城武器、云梯、野炮、战车、战舰、双重底的船只、潜水用具和轻便桥梁等等。 在机械工程方面，他设计了自动机床、纺织机、印刷机、冶炼炉、起重机、钟表仪器和抽水机等。他发明了有几个纺锭的捻线机、轧机、拢丝机、车螺纹机。 在水利工程方面，他设计了运河、河道、水库、水闸、水利资源的利用、土壤改造工程等方面的方案，还发现了室形水闸、各种不同构造的扬水机…… 他是如此的才华横溢，只要稍微认真一下，便可以轻易的站在当时时代该领域的巅峰，达到无数人用一百年也无法达到的伟大成就。 与他相比，就连牛顿还是爱因斯坦都要相形见绌，后者仅仅只是某个领域的天才，达芬奇却是所有领域的天才，当之无愧的“全才”。 也正是在这位天才的推动下，当年的隐修会才逐渐膨胀成为了今天的庞大组织。 但如果达芬奇留下了什么密码，那为什么隐修会不知道呢？ “没人知道原因。” 为首的瘦削身影摇了摇头。 “但我们能够肯定的是，**德国确信达芬奇打开过世界秘钥，因为他们曾经找到了达芬奇当年留下的密码，并成功的破译了他。只不过我们不理解的是，达芬奇所留下的密码那个世界轴心有什么关系……” “而现在，可能有一个人知晓了答案。” 为首的瘦削身影没有再说话，但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他所没有说出的。 “以光照会之名，抓住他。” 肃穆的说着，圆桌旁的众人低下了头，这象征着这个过去名为“共济会”的古老组织，已然统一了意见。 而望着面前的众人，那瘦削的身影露出了微笑，隐修会自以为无人知晓他们追捕乌贝托·布鲁尼的目的，但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半个小时后，一个消息传来。 “目标驾驶私人飞机逃脱。” …… 美国，波士顿附近海域。 在这架小型私人飞机上，琼在温蒂的膝上睡着了，这个小姑娘在受到接连的惊吓之后，现在还是昏沉睡去。 也是任凭谁发现自家的废弃老屋后，其实是一处地下机场也会被吓到的。 当琼发现自己那个服装设计师工作、温文尔雅的养母温蒂，突然浑身上下带满了枪支弹药，杀气腾腾的开着自己的私人飞机迫降在被众多士兵围困的两人身旁，最后强行带他们逃脱成功的时候，她的嘴巴已经张大到快要脱臼了。 这个世界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 自己小时候经常去玩的老屋是个军火库，下面就是地下机场，随时都能开飞机出来的那种；而看似普通的房屋，墙壁实则都是由特殊合金材料铸成，连云爆弹都能防的那种。 平日里温文尔雅、插花为乐的养母，此刻手揣机关枪，扫射的时候都根本不眨眼，比悍匪还要悍匪。 过去一年只见一面，除了对自己之外，对谁都客客气气到有些软弱的爸爸，居然是浑身上下都藏满了杀人工具的杀人机器…… 而在最后成功上了飞机之后，这个神经紧绷的女孩才终于安定了下来，一松懈下来便只觉得浑身疲惫。 而看着枕在自己的膝上睡着的女孩，刚刚还手持机关枪扫射的温蒂，此刻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轻轻的撩动女孩那散乱的发丝，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吻。 “晚安，宝贝。” 而在前方，正驾驶着飞机的罗伯茨则朝着后方的温蒂打手势。 “睡着了？” 他没有说话，因为生怕惊扰了刚刚睡着的女孩，突遭巨变的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而在得到了温蒂的确认之后，他才低下头，望着自己面前的手机，无声的动着嘴唇。 他知道，对面的那个婊子养的看得见自己，也能够读唇。 而对方也确实如此，同样没有出声，而是在上面显示出了一排字。 “罗伯茨，就是因为你太过关心自己的女儿，才会导致你关心则乱，不然我原本可没有十足的把握，本来我是有十四种预备方案的……” “去你妈的。” 罗伯茨一边驾驶着飞机，一边无声的骂道。 虽然这么骂，但罗伯茨却很清楚对方的强大与可怕。 罗伯茨无法理解对方的手段，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武装直升机内就发生了骚动，紧接着隐约能看见火光之类的，然后便是几个武装直升机直接撞在了大厦上。 然后便是种种怪异现象，通过那个声音的指引，罗伯茨可以轻易的避开所有的追捕人群，哪怕是被追捕到了，可对方只要接到一个指令，便会面露疑惑，最后不甘心的把他们放走。 “世界支配者，这是我自己想的称呼，酷吧。” 对方很得意，但罗伯茨却不得不承认其能力，仅仅半个小时的认识，他就已经初步了解了对方的可怕。 能够监视所有的人群，能够利用所有诸如伪声之类的手段误导对方，错误的地址显示、错误的信息，让自己拥有全面的信息网之余，还能误导对方的信息。 无名的世界支配者，虽然看似狂妄自负，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确实有这种底气自居。 自己也没有办法再脱身了。 他明白隐修会的手段，哪怕有办法证明自己和这家伙之间毫无瓜葛，隐修会也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绝不可能让他继续像过去那样逍遥。 此刻，罗伯茨心中唯一的疑问就是。 “你为什么选中我？” 罗伯茨无声的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他虽然是个极其出色的雇佣兵，但也绝不是唯一的一个，对方没必要非选择自己。 而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罗伯茨，我说过，你我之间其实是同伴，虽然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你终究会明白。” “我会引导你前往我现在的位置，当你我见面之后，我将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说完，对方再也没有了回应。 在试探几次之后确认没有回应之后，罗伯茨沉思着，他能够感觉到对方似乎特别看重他，但他不明白这种看重是因为什么…… “我们是同伴？” 这种意义不明的话让他无法理解，但当他瞥见身后的温蒂和睡着的琼时，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一股暖流…… 贝蒂，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我的孩子。 他的心中默默地重复着当初的誓言，无论是隐修会还是那个躲在幕后的家伙，谁也不能伤害到琼。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个充满好奇与活力，古灵精怪的女孩。 贝蒂，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天堂，你还好吗…… 第一百零二章 蝉计划 半个月后，美国，纽约郊区。 “啧啧，波士顿的恐怖分子还没有抓到吗？” “听说他们其实是俄国的间谍，窃取情报不成，最后直接射杀民众用飞机逃离……只不过俄国不承认而已。” “呵，俄国这个邪恶国家……” 在行人不多的街道上，伴随着两个路人的交谈，一男两女三个人从他们身旁经过，他们的脖子上缠着围巾，头上戴着编织帽，在这个逐渐冷下来的季节里倒也正常。 只不过，当听到两个路人的话时，男人仿佛无意识的瞥了他们一眼，但眼神当中却带着警觉的目光，而在确认并没有在意他们三人之后，才继续低头前进。 身旁的店橱上贴着一张大大的海报，上面有着一男两女三个人，还搭配有一行大大的警示语句。 “警惕恐怖分子！” 恐怖分子？切。 男人的脸上带着几分嗤笑，自从在波士顿之后，遍布世界各地的传媒机构就都动员了起来，将其描述成为一件恐怖分子袭击事件，还话里话外的隐约透露可能是俄国所为。 反正俄国向来是被默认为“邪恶帝国苏联”的继承者，本就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再往他们头上加个疑似“恐怖袭击幕后主使”的帽子，也不会有谁怀疑。 而伴随着国际上的争吵，那些追击的车辆、扫射的子弹、远程狙击的rpg火箭筒、空中的武装直升机等等，也就被不经意的掩盖了下来，无人关心…… 在一个大都会当中的公然枪战，最后竟然就这么若无其事的淡化了下去，这也让男人见识到了那个真正主导这一切的幕后组织的可怕，而与此相对的，能够以一己之力始终与那个庞大势力对抗而不落下风的家伙，更是令人瞠目。 而如今，他们三人正在朝着被人指引的方向前进，而他们也能够感受到，自己所一直在找的家伙似乎已经近在咫尺了。 …… 一处并不起眼的两层楼房，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更看不出其与“无名的世界支配者”这种称呼有什么关系，但从他们所随身携带的单孔耳机当中，却清晰的响起了一个声音。 “到了。” 不是过去的女声，而是一个年轻到让人有些咂舌的少年声音。 这就是他的真正声音吗？ 罗伯茨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却没有做出什么多余举动，只是貌似不经意的瞥了一下四周，最后一次确认了周围情况之后，走上前，试探性敲响了那有些简陋的木门。 “梆……” 但下一刻，他便意识到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的。 “进来吧，我已经等待你们很久了。” 不是从耳机当中，而是直接从门后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少年声音。 罗伯茨推开门，只见在一个壁炉旁是一张靠椅，而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身影则坐在壁炉旁，头也不回的背对着他们，面前正对着一个奇怪的显示器，不断的敲击着键盘。 和罗伯茨的想象有所不同，那个身影比照片上的还要瘦弱，简直称得上是虚弱。 “罗伯茨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然后，那个身影敲下了最后一个按键之后，站起来，转身看向面前的三人。那瘦削的面容，冷静的瞳孔，有些病态白的肌肤，以及与同龄人相比还要略显矮小的身材。 从表面上看起来，这个名叫乌贝托·布鲁尼的年轻人显得过度病态，照片上的他已经算是很作息不良了，乱糟糟的头发，厚厚的黑眼圈，但真人却还要更加弱不禁风，在身强体壮的罗伯茨面前就像是雏鸡面对一头吊睛白额虎，可无论是罗伯茨还是温蒂都不敢轻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仅以他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只要他不愿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找到他，但此刻他却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而乌贝托·布鲁尼则扫视了一圈面前的众人，罗伯茨和温蒂，以及被他们两人所共同保护在身后的琼，莫名的笑了起来。 “我想，我们有必要庆祝一番。”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罗伯茨并没有被乌贝托的善意表现所打动，而是警惕的问道。 在来的着一路之上，三人遇上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被多股势力所追杀，加油站、野外、公路上……几乎是完全依靠乌贝托的指引才得以逃出生天，但这并不足以让罗伯茨信任这个家伙，因为他始终记得自己和温蒂、女儿三人，都是因为他的设计才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而对于乌贝托的事情，罗伯茨则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被隐修会为首的几个组织所追捕，其他却不清楚，在路上这个男人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句。 “我的目的……” 在罗伯茨面前，瘦弱的年轻人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回答，然后说道。 “我说我其实只是为了活命，你信吗？” 罗伯茨没有回答，他时刻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相信对方的话，虽然没有得到罗伯茨的回答，年轻人倒也不甚在意，只是莫名的说道。 “罗伯茨先生，你知道‘世界之秘钥’吗？” “略有耳闻。” 罗伯茨平静回答道，这是一个极其有名的宝物，关于它的许多传说在里世界当中广为流传，据说它极为的神奇，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但与罗伯茨这种游走在里世界和人类世界的猎魔人倒没什么关系，他过去也无意去关心这种东西。 “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吗？” “……据说是一个奇异金属构成的女性雕塑。” 罗伯茨略一思索，然后说道，在他面前，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是啊，世人只知道这是一个雕塑，却根本不知道它的本质……它其实只是一个宝箱，里面存放着一样东西……罗伯茨先生，我说过，我曾经依靠技术成功掌控了所有的电子设备，得以监控整个人类世界，知晓无数的秘密，无论是隐修会还是那个共济会亦或者任何秘密组织，没有任何生命能够逃过我的眼睛。” 罗伯茨皱眉，不由的说到了一个词。 “蝉？” “嗯？你也知道美利坚合众国的那个‘蝉’计划？”年轻人略一挑眉，随后仿佛了然般的点了点头。 “是了，在四年前的一次行动当中，你曾经在温蒂的协助之下偷偷潜入51区，无意看见了‘蝉’计划的文档。” 罗伯茨敏锐的察觉到，在他瞳孔当中仿佛闪过了一些文字一样的倒影，这让罗伯茨不由想到了一种名叫视网膜投影的技术，理论上它能够在眼前直接投影出影响，据说谷歌在谷歌眼镜方面下了许多努力，却没有太大突破，但他似乎已经做到了，而且还是不需要眼睛设备的成熟技术…… 至于蝉计划，则是美利坚合众国一项高度机密的计划，早在“大数据”这个概念诞生之前，美利坚合众国便敏锐的意识到了电子设备在情报搜集上的价值，并最后形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野心。 通过大数据搜集，来推测计算整个人类世界的命运。 人类社会是一个混沌系统，但并非完全不可预测的，就像是天气一样，虽然没人能够预测每一股风的走势，却也一样能够预测大致的天气。这个计划被命名为“蝉”，因为蝉在风尚未至之前便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动静，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这项野心勃勃的计划由大量的专家人手不断的维护，不断添加各项数据，努力试图将其完善。 在美国的构思当中，当“蝉”成熟的时候，他们便能够像是预测天气预报一样预测人类社会的走势，从而随心所欲的让人类社会走向他们所期望看到的结局，届时，一个具有前所未有统治力的世界政府将会形成，任何的叛乱都将被预测到，任何的经济隐患都将会被预测到，任何可能的潜在威胁都将会被提前预防。 在这项计划面前，实施者相信任何旧有的政府组织都将不值一提，正如面对水滴的太空舰队、手持冷兵器对抗远方炮火的古代军队，旧有的观念已经过时了，它们所依仗的庞大数量在新时代的技术都将毫无意义。 当乌贝托说出自己的过去时，罗伯茨敏锐的意识到这正是美国政府苦苦追求的“蝉”，只不过……似乎已经有人提前实现了这一计划。 看着自己面前从容不迫的瘦弱年轻人，明明表面上自己甚至都不需要一秒就能干掉他，但罗伯茨却丝毫不敢这么想，因为他感到自己完全被对方看穿了，好像赤身裸体的站在对方面前一样。 “美国确实算是个很有能力的团体，他们雇佣了许多挺有能力的人，但可惜的是猴子毕竟就是一群猴子，由猴子组成的国家也只是猴子王国，没有高计算力的人工智能、没有合理的模型，更缺乏足够的信息，让那个蝉计划不过是蚂蚁搭建起来的蚁巢一样。” 在罗伯茨面前，年轻人不紧不慢的再度坐下，喝着自己面前的水，虽然话语平淡，但罗伯茨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的那种傲慢自负，在他的眼里，美国也不过是群猴子构成的国度，那个蝉计划也不过是一个蚁巢而已。 “在我手中，那个蝉计划才得以真正完成，我构建了一个无孔不入的天网、一只能够预判未来的蝉。”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罗伯茨，平静说道。 “罗伯茨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既然我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对吧。” 虽然是问，但他的声音却异常肯定，毫无疑惑，而罗伯茨则感觉他的眼神仿佛直接看穿了自己的内心一般，格外的不舒服，但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 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猴子的愚见。” 他说着，突然之间，这间客厅当中的一台电视剧突然自动打开了，播放出了一个新闻，里面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中年人正在开新闻发布会。 “詹布尔·布朗，一个制造业巨头，在世界富豪榜上没有他的名字，但实质上隐形资产超过200亿美元，生产的商品销售于全世界各地。” 漫不经心的说着，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罗伯茨先生，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就赌他一分钟后会不会破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罗伯茨先生皱眉道，但在他的身后，心思细腻而敏锐的温蒂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突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惊愕。 “看来，温蒂女士比你要聪明的多……也是，毕竟是隐修会的秘密武器呢。”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肆意起来。 隐修会的……秘密武器，尚未从这几个词所蕴涵的概念当中反应过来，电视机当中突然一黑，并跳出了一个紧急新闻，那个全美国都异常熟悉的女主持人此刻表情严肃。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就在两分钟前，位居……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因为其带有辐射性物质……目前我们正在积极联系詹布尔·布朗先生。” “两分钟前，一个工人正在流水线上紧张的工作，但他裤兜当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然后他下意识的想去挂掉，毕竟工厂规定不能打电话，但他却忘记了自己的手机早就老化了，偶尔还会漏电，结果当他摸到自己手机的时候，释放的电流让他忍不住一麻，然后手中的手机飞出，卷入机器当中……这本身并没有什么，然而机器却刚好是不耐金属的性质，异常放电毁坏了机器……倒下的机器砸到了工人，惊慌失措的人想去找人帮忙，意外的绊倒了电源线，导致了整个车间的大停电……这也没什么，但这本身却引发了电路系统的紊乱，导致另外几个车间的同时停电，平常来说也就是小事，最多有工人受点伤，骨折什么的，但好巧是另外的车间当中正在进行特殊作业，突然的停电引发了爆炸，最终大量存放的易燃物质引发了空前的大爆炸，但这间工厂附近便是一处核电站……当然，这个制造业巨头暂时还不会破产，不过那些因为患上辐射病的数十万市民可不会放过他……” 说着，年轻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罗伯茨先生，你听过那个有趣的寓言吗？少了一枚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瘸了一匹战马；瘸了一匹战马，死了一个国王；死了一个国王，败了一次战役；败了一次战役，丢了一个国家。” “我不需要什么财富和权力，因为这些东西对我毫无意义。只要愿意，我可以达成任何的目的，那个美国总统的位子于我也不过是猴王的位子，我站在世界的顶点，不需要任何的举动就可以轻易的掌控整个世界，世界在我手中也只是一个玩物而已，这便是我以无名的世界支配者的身份自居的原因。” “这就是我的力量，蝉的力量。” 莫名的，他大笑了起来，笑的是那么肆意而傲慢，但却带着某种莫名的东西……罗伯茨明白那是什么感情，那是恐惧，他在笑声来驱赶自己心中的惶恐与畏惧。 “但拥有这种力量的我，此刻却不得不东躲西藏，为什么？” 年轻人的瞳孔变的异常阴暗。 “因为我面对的是一个超越世界之上的东西……一位神灵。” 第一百零三章 五万年的世界 “神灵？”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尚未结束，罗伯茨便又从面前的瘦削青年口中听到了另一个词。看见罗伯茨脸上隐隐浮现的惊愕之色，年轻人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罗伯茨，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神这个词，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还是太过于缥缈了，尽管罗伯茨本身就是从事超自然事件的赏金猎人，见过不少的诡异生物，但即使是他也不怎么相信有神存在，这也同样是许多怪异所认为的事情。 比起从未出现过的神，如吸血鬼和巫师这类，反而更相信自己的力量是一种远古而神秘的东西，是尚未被人类科学所发现的客观规律。 “嗯……不，我并不怎么相信这个世界有神。” 罗伯茨沉吟了一下，随即否认道。 “普通人的想法。” 年轻人不置可否的嗤笑着，笑声当中带着莫名的讽刺，但罗伯茨却不知道对方是在嗤笑什么，是在嗤笑罗伯茨，还是在嗤笑曾经的他自己…… “那你应该知道一件事，基督教徒并不承认这个世界是源自一百二十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而是宣称这个世界是在五万年前诞生出来的。” “略有了解。” 罗伯茨回答道，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是一个毋庸置疑的蠢话，在这个月球都已经登上去的时代，只有宗教疯子才会去相信世界是在五万年前才诞生出来的。 然后，年轻人却莫名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然后喃喃道。 “是啊，地下的化石、天上的星辰、宇宙背景微波、燃烧了几十亿年的恒星、原始人的遗迹、演变的dna……那么多时间流逝的痕迹，那么多的证据，这一切的一切，怎么可能会是在五万年前才诞生出来的呢？这怎么可能呢……根本不可能才对……对啊，本应该是这样的才对……本应该……” “罗伯茨，我曾经如你这般相信这一点，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逻辑完备、严丝合缝、完美的符合数学规律，我曾经陶醉于这种宇宙之美。在我研究出了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提拉米苏之后，我利用提拉米苏彻底的掌握了整个世界的信息往来，知晓了无数的秘密，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得以汇聚无数的资料，最终推演出了一个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看着面前的罗伯茨，咬紧牙齿，仿佛不得不承认一件自己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这个世界，诞生于一个五万年前的笑话。” 罗伯茨皱眉道。 “你在跟我开玩笑？” “我没必要骗你。” 年轻人看着他，瞳孔当中唯有冷漠。 “在我察觉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怪异生物之后，我便对于它们的起源产生出了浓厚的兴趣，我曾经怀疑它们过去可能是什么外星生物，但后来通过对比吸血鬼、狼人、石像鬼……甚至是虚无缥缈的古代鬼魂等等超自然生物，我利用我所能搜索到的一切信息，根据它们身上的伤口痕迹、书籍记载、人际关系往来等等信息，并由此推导他们的过去历史，最终我建立起一个历史模型，然后结果却是……” “如果我的模型建立没有错误，那些超自然事物东西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痕迹，最多只有四万年多一点。” “最古老的便是一个不知名的魔法符号，它最古老的痕迹就是在一块四万两千年的人造石板碎片上。如果我根据什么碳十四鉴定的话，我可能会认为它存在了上百万年，但要是代入到那个模型当中，从书籍记载和人际关系倒推的证词来看，我敢肯定，接触过它最早的人就是一个四万多年前的不知道什么鬼东西。” “但这根本不可能才对！” 说着，他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找到过一亿年前的吸血鬼化石、四千万年前的法术道具、七百万年前的石像原型、二十万年前的炼金魔偶……但我的数学模型却在不断告诉我，那些所谓有着上千万年历史的东西，逻辑上都应该是在不到五万年前诞生出来的才对……” “究竟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这个世界处处都有被某种力量篡改过的痕迹！到处都是颠三倒四的逻辑矛盾、到处都是似是而非的古怪，这个世界看似合理，但内里却到处都是谎言！” “五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因为我能够通过现在的所有信息建立一个数学模型，然后向前反推过去、或者向后推测未来，但我不可能推演到五万年前那种地步，直到有一天……” 他莫名的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说道。 “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那个关于世界秘钥的信息，并最终找到了那本达芬奇的私人日记。” …… 看着面前的乌贝托·布鲁尼，罗伯茨却只感到面前的家伙仿佛陷入到了某种疯狂与歇斯揭底当中，虽然他的言语依然通畅，但罗伯茨却只感到在他身上有某种危险气息。 悄无声息的向后摆手，示意温蒂做好准备，戒备面前这个仿佛疯狂的年轻人。 “你以为我疯了？” 突然，面前的年轻人咧嘴笑道，脸上充满了讥讽与怜悯的嘲弄。 “没必要在身后摆手示意，我很冷静，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之所以怀疑，只是因为你还没有看到那些证据而已。” 罗伯茨的隐秘小动作，不知为何却被罗伯茨发现了。 但年轻人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略带怜悯的看了罗伯茨一眼，仿佛是在看待一个又聋又瞎的蠢人，茫然无知，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毫不知情。 他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正对着几人，随意摊手说道。 “我明白，要让你们突然相信这个世界其实是诞生在五万年前，这很难以让人置信，但我所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这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事实。” “你提到过达芬奇的日记，里面有什么。” 罗伯茨脸不红心不跳，就像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做一样的问道。 年轻人看着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答道。 “恐惧，里面记录了他的恐惧。” “他在自己的日记当中记录下了许多自己的想法，结合他的想法和我收集的信息来看，我做出了这么一个推测。” “五万年前，一个强大莫名的生命……你也可以将其称为上帝、神、造物主，反正什么都行，总之，它创造了宇宙。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个五万年的宇宙莫名其妙的演变了我们现在的这个一百二十亿年的宇宙，原因我还不明白，也可能永远无法明白。” “而在这个奇怪的转变当中，这个世界经过了……某种程度上的重塑？就像是把一个捏好的泥人再重新捏成另外一个东西，不过在这其中依然有之前那个泥人的痕迹残留了下来，从我的角度来看，这许许多多的超自然生命和现象，也许就是上一个宇宙的残留物。” “哈，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我们的这位上帝手艺挺糙的。” 一边说着，年轻人莫名的讥笑道。 “而在那之后，我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们能够知道的就是，似乎那个世界密钥里藏有什么东西……上个宇宙的遗物，可能是造物主在里面睡觉，也可能是封印了撒旦也说不定。” “达芬奇接触过那个雕像，并一度长期持有过它，他很聪明，也可能比所有人都更清楚一切的真相，但在他晚年，他最终陷入到了难以自拔的深深恐惧当中，在意大利各地逃亡，以躲避那些追踪雕像而来的怪异梦魇。” “我不知道具体详情，但从那本日记边角上的烧灼痕迹来看，在他生命的最后，他应该是让自己的管家烧掉自己的那些随身物品，不过这本日记不知为何保留了下来，原因我也不清楚。而在那之后，我便意外被郇山隐修会所发现，并被它们所追捕，不得不逃亡。” “因为你在那本日记当中，找到了怎么开启世界密钥的方法？” 罗伯茨挑眉道。 在这被追捕的半个月里，罗伯茨也逐渐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是因为掌握了开启世界密钥的方法，所以才被郇山隐修会不断追踪。 “找到开启世界密钥的方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年轻人却嗤笑了一声。 “你把达芬奇想的太过简单了，他又怎么会把这个方法记载在日记当中？他连自己所隶属的郇山隐修会都不肯告知，又怎么会这么不谨慎的留下这个方法？” 说着，他瞥了罗伯茨一眼，疯狂的面容上难得的露出一抹倨傲的神情。 “又或者说，是你太过小觑于我了？既然达芬奇能够想到，为什么我想不到？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做不到。” 话语当中似乎是在说，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了方法，很显然，在他眼里自己并不比数百年前的那个达芬奇差。 “那世界密钥现在在哪里？难道你已经打开了？” 罗伯茨再次追问道。 “世界密钥？不，你想多了，那个东西现在并不在地球。” “不在地球？什么意思？” 罗伯茨不由惊讶道。 “你先听我说完。” 年轻人摇了摇头，随意的挥了一下手道。 “这数百年间，世界密钥一直在各个人物手中流转，就在上个世纪，希特勒得到了世界密钥，因此成就了前所未有的功绩。那次大战是前所未有的里世界和表世界共同对抗**德国，但很少有人知道，希特勒曾经专门组建过一支古代集团军群，这是一支人数不多却极其精锐、专门应对超自然事件的军队。” “之后希特勒自杀，德国战败，当时郇山隐修会和共济会都试图找到世界密钥，但却一无所获。后来有消息称古代集团军前往了南极建立避难所。1947年，美国派遣了一艘航母和一艘战列舰以及数艘驱逐舰、补给舰、4000名海军陆战队成员前往南极，对外宣称是为了‘前往南极寻找矿藏和其他贵重资源’而进行的‘高空降落’行动。” 说到这里，年轻人不禁笑了起来。 “去南极寻找矿藏？居然还要带航母、战列舰和4000多名士兵？这理由真亏美国人想的出来。实则那次行动是为了探寻**在南极的秘密基地，也是为了寻找世界密钥，可惜没有什么收获，最后草草收场。” “不过其实他们没有搞错，古代集团军确实前往了南极，只不过……他们没待多久，就前往了月球。” 第一百零四章 隐修会与邪神 “月球？怎么可能，以二战时期的技术根本不可能上到月球！” 在乌贝托·布鲁尼，罗伯茨一直试图压抑着自己情绪，尽管心中早已被一个接一个的惊天秘密所惊愕，脸上也尽可能不漏声色，努力试图冷静对答，但当听到从乌贝托·布鲁尼口中说出的话时，罗伯茨也不由出声质疑。 随后，他皱紧眉，又自顾自的推测道。 “等等，你是想指***运用了古代法术……那也不可能，古代法术并不是万能的，即使是在古代法术最昌盛的时代，对于那些古代法师们而言，抵达到月亮上也依然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说着，这个对于里世界知识极为熟悉的猎魔人，便断然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愚蠢！” 但听着罗伯茨的话，年轻人却冷哼一声，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习以为常的不屑与鄙夷。 “古代法术？真是像猴子一样愚蠢。古代集团军运用的是比古代法术要更加古老、更加神秘莫测的奥秘，那源自亚特兰蒂斯文明的魔法，他们将其称呼为‘以太魔法’，不过……我更愿意称呼其为‘天使知识’。” 说到天使知识时，他莫名的顿了顿，然后喃喃道。 “亚特兰蒂斯？天使知识？” 很显然，这两个词汇都令罗伯茨有了许多的联想，但乌贝托也无意解释更多，只是继续说道。 “在《巨人书》当中曾经记载过这么一件事情，天使教导人类以知识，其中有种种的禁忌知识，但其中有些天使却被地上貌美的女人所吸引，并与之**，从而生下了巨人……” “《巨人书》是伪经！” 就在这时，在罗伯茨身后始终保持沉默的温蒂突然开口说道。 从始至终，三人当中都一直是罗伯茨在开口，琼是因为不了解内情而沉默，温蒂则是因为某些原因也选择沉默，而就在乌贝托提到《巨人书》时，温蒂却突然反驳。 伪经，也就是指伪造的经书，《巨人书》在基督教当中被视为假托圣人之名、人为伪造的伪经。不同于不信教的罗伯茨，温蒂对于信仰却极为的虔诚，以至于当乌贝托提到《巨人书》时便不由开口。 但乌贝托却怪异的看着她，森冷的目光充满了讥讽。 “伪经？在这个荒诞怪异的世界当中，一切都是虚假的，历史是虚假的，时间是虚假的，记忆是虚假的，就连这个宇宙都是虚假的，你却还在跟我提什么伪经？究竟谁真谁伪？可怜的无头苍蝇、盲目无知的隐修会守护人，你甚至连隐修会的现状都不知道，它早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隐修会了。” 当乌贝托的口中说出“隐修会守护人”时，仿佛心中有什么巨大秘密被揭穿一样，温蒂的脸色骤然之间失去血色，变得一片苍白，而乌贝托却冷笑一声，转而看向罗伯茨。 “罗伯茨，我提醒过你，这个女人不值得你信任。” “我……” 温蒂看着面前的乌贝托，呐呐的不由后退一步，然后又无助的看着罗伯茨，眼神当中带着些许的求助，试图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罗伯茨，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过对你不利，我一直都是在帮你的……我……” 罗伯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拦在温蒂和乌贝托之间，不让温蒂再看见乌贝托，然后冷漠的看着乌贝托。 “够了！小家伙，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合作的话，就不要再挑拨我和温蒂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敌视温蒂，我也知道温蒂有事情瞒着我，但我相信她。如果你还想合作的话，就不要再提这件事。” 罗伯茨格外的强调道。 确实，罗伯茨能够感受到温蒂身上有秘密，但他并不怀疑温蒂，因为温蒂如果真的有意，他们随时都会被隐修会抓住，但一路上温蒂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帮助她们。 比起刚见面、不知底细的乌贝托，罗伯茨更愿意相信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温蒂。 乌贝托冷漠的看着面前三人，最终莫名低笑。 “呵呵，好吧，我不再提起此事，那就继续说古代集团军的事情。” “我说过，***德国一直致力于研究亚特兰蒂斯文明的事情，那个传说当中沉入大海的大陆，而他们也确实有了一些收获。我还记得我说找到过一块记录了符文的石板碎片吗？那原本就是***德国所收集的亚特兰蒂斯遗物，这也是我所找到最古老的超自然事物……以另一种历史的角度来说是这样的。” “例如上个世纪风行的飞碟传说，就是他们利用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技术研究出来的飞行器，诸如此类的东西很多，但最终还是无法拯救德国的命运。所以在德国战败之后，人数不多的古代集团军便前往南极，然后利用自己的技术前往了月球，当然这也是我根据种种线索进行的推测，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因为我没法知道月球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世界密钥我在地球上搜寻了许久，一直没有找到，所以我目前只能认为世界密钥在月球上，而这，也就是我对于世界密钥踪迹所了解的一切。” 乌贝托没有再追究温蒂的事情，只是冷漠的将自己所知道的讲了出来。 “所以说，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隐修会试图从你身上找到世界密钥的信息？一群疯子。” 罗伯茨略一挑眉，随即冷哼一声。 对于罗伯茨而言，他可谓是极度不爽，他本来过得好好地，突然之间被迫跟着女儿逃亡追捕，自己倒是小事，连累女儿跟着他一起餐风露宿才是他不快的根源。 面对罗伯茨的评价，乌贝托不以为意，只是莫名喃喃道。 “疯子……也许吧，这个疯狂的世界。” 然后他抬头看着罗伯茨，平静说道。 “罗伯茨先生，接下来就是你我所要做的事情，以和当年古代集团军一样的方法，去月球找到世界密钥以对抗隐修会，并战胜它。” 罗伯茨看着他，不置可否。 “我有什么报酬呢？” “报酬？” 说着，乌贝托笑了起来，他那双满是黑眼圈的眼睛看着罗伯茨，虽然看起来疲惫不堪却异常的锐利。 “以我的能力，地球上你所想要的我都能给你，让你恢复过去的生活也不过是易如反掌，我所唯一忌惮的不过是隐修会的力量而已，我需要世界密钥来达成这一点，事成之后，你和你的女儿以及那位温蒂小姐，都能恢复平静。” 罗伯茨看着他，眼神当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而乌贝托也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最终，罗伯茨看了看楼梯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说道。 “既然你说之后要去月球，你这里总能让我们歇息一会儿吧，总不至于我们连口水都喝不上，就急匆匆的和你跑去南极？” “当然，这里是不大，但足够安全，还有两间卧室空着，你们可以先将就休息几天……” 乌贝托脸上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成功笑容。 三人开始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罗伯茨在最前面，温蒂在最后，琼则在中间被两人所保护着。显然两人都在保持警惕以防备乌贝托，虽然这个女孩对于这一点还茫然不觉。 而在温蒂即将踏上楼梯之时。 “温蒂女士，你认为现在的隐修会还是你所认识的隐修会吗？” 身后，乌贝托平静的声音响起。 …… 而在目送三人上了楼梯之后，乌贝托脸上的笑容便渐渐被冷漠所取代。 毫无疑问，他向罗伯茨隐瞒了很多东西，但有一点确实不假，他对于罗伯茨没有恶意，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是啊，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隐修会……” 他低声喃喃着，说着用手伸向了自己的脑后，那浓密的头发底下是柔软的肌肤，以及……一层细密的鳞片。 虽然不多，不过仅有硬币大小，不拨开头发表面上也根本看不出，但那伸入肉根的鳞片却毋庸置疑的真实，乌贝托曾经尝试过拔下其中一片，但那自皮下生长出来的鳞片却痛的让他难以忍受。 而最终，检测结果证明那是一种类似蛇鳞一样的鳞片。 对于世界密钥已经了解颇多的乌贝托心中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敢确认世界密钥在月球，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所搜集的信息，事实上古代集团军全去了月球，根本没有多少蛛丝马迹残留下来，真正的原因是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月球上的低语呼唤。 那个声音在他的耳畔梦呓，让他抬头看向那个呼唤自己的月亮。 “无论是我还是隐修会，都已经涉入太深了……达芬奇，你当年之所以不肯告诉隐修会关于世界密钥的信息，宁愿带着那些知识一起入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位可与达芬奇一较高下的天才喃喃着。 毫无疑问，那个罗伯茨还没有信任他，或者说是压根没有信任他，他之所以答应也纯粹是因为自身无力对抗隐修会，所以不得不借助自己的力量而已。 不过没有关系，毕竟罗伯茨已经来了，那个隐修会所保存了千年的秘密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所一直提心吊胆的那件事也终于可以放心了，只要那个秘密掌握在他手里，哪怕是没有世界密钥其实也没有太大关系了。 可笑，隐修会绵延千年，最后却连自己所真正要保守的秘密都忘记了，或者说……那真的还是隐修会吗？ …… 伦敦的地下教堂当中，一群灰袍修士正在面对着一个古怪的雕塑喃喃祈祷着，其中为首的一人低着头，浑身都在不自然的颤抖着，仿佛在忍耐什么。 “……” 它低声说了些什么，伴随着浑身颤抖的身躯，它的喉咙当中发出了古怪不似人类的声音，那是一种以人类声带所绝对无法发出的怪异超低音。 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 陷入莫名激动与狂喜的灰袍修士仰头发出怪异的嘶吼，头上的罩袍散落，露出了那尖锐的牙齿与长长的蛇信，浑身满是蛇一般的鳞片，以及完全看不出人类面孔模样的蜥蜴般面容。 “f''- gnaiih''ee goka -agl（神即将苏醒……）” 伴随着为首修士那不似人类的怪异声音，众多的灰袍修士们狂热的朝着那雕塑俯身下拜…… 那个盘踞着的蛇雕像，那蛇用那竖立瞳孔森冷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俯瞰着身下渺小虫子们之间争斗厮杀。 第一百零五章 父女夜话 夜晚，静无声息。 虽然名义上罗伯茨三人与那个自称乌贝托·布鲁尼的家伙合作，但对于乌贝托的不信任让三人选择共处一间卧室里，以防不测。温蒂和琼睡在卧室里的双人床上，而罗伯茨则在躺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将就一宿。 自从逃离波士顿以来，三人还是第一次难得的安心睡一觉，至少只要乌贝托不搞鬼，他们暂时就是安全的了，但半个月以来的紧张与警惕一旦松懈下来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那诸多的困惑与疑问…… “滴答……滴答……” 墙壁上的挂钟滴答的走着，声音虽清，但在这夜深人静当中也足够清晰，谁也没有说话，但也都知道谁都没睡，三个人各怀心思的躺在床上和沙发上，谁也无法入眠。 漫长的沉默…… 躺在沙发上，罗伯茨的气息极为缓慢，陷入到一种假寐的状态当中，耳朵则倾听着周围任何一丝一毫的细微声响，稍有异响便会随之惊醒。这是他多年以来做猎魔人锻炼出的习惯，不如此，他早就在睡觉的时候不知道被人弄死多少回。 “爸爸。” 这时，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嗯。” 没有睁眼，躺在沙发上的猎魔人只是应了一声，算作对于自己女儿的回应。 “其实，就算到了现在为止，我也依然有些无法相信这一切……” 黑暗当中，罗伯茨只能听见女儿的自语声，那略显稚嫩的声音当中带着几分困惑。 “突然之间，平日里很少见到的爸爸变成了多年的传奇猎魔人，和蔼亲切的阿姨变成了冷酷果决、肩扛火箭筒的女战士什么的，然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要被迫和传说当中的影子政府战斗什么的……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吧，这真的不是在拍什么电影吗？” “琼，对不起，把你卷进其中。” 面对女儿的话，罗伯茨只能歉意的回答道。 “嗯，没什么的，只是感觉自己被骗了，就好像自己被排除在这个家里了一样，有些……不高兴而已。”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罗伯茨只能听见那女声嘟囔着，犹豫的声音当中有几分不满。罗伯茨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说，毕竟当年选择和温蒂一起隐瞒这一切的就是他自己，温蒂也仅仅只是顺从他的意思而已。 “对不起，琼……真的对不起。” 罗伯茨低声向自己的女儿道歉着，但琼并没有要怪他的意思，而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喃喃说道。 “我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们一样，爸爸，你能和我说说你们过去的事情吗？” “没有什么好讲的。” “讲一点嘛~” “……” 在女儿半是撒娇的情况下，罗伯茨终究还是招架不住了，于是他想了想之后，开始慢慢说道。 “琼，我跟你讲过我是个英格兰人，在上个世纪末，你的曾祖父是位在英格兰威塞克斯备受尊敬的爵士，我们家族甚至还保留有一座古堡和一小块约172英亩的领地……” 说着，他的声音莫名低落了下去，然后说道。 “当然，这都是我后来搜集到的信息所知道的。” “为什么啊？” 女儿有些好奇的问道，罗伯茨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继续说道。 “我出生在1961年，那时候战争结束了近二十年，我依稀记得家族当中有很多女性，除了部分女仆之外，她们都是我的婶婶和伯母，因为我的几位伯父、祖父以及几位远方男性亲属，都死在了当年的那场战争当中。我的父亲因为当时年龄还小，够不上参军的年龄，所以幸免于难。” “在他和母亲生下我之后，我便成为了整个家族当中唯一的新生男性，整个家族都对于我寄予了厚望，不过那时的我还无法理解这一点……” 说着，他的声音带上了回忆与难得的温柔。 “时至今日，我还能够想起当初我骑着小马驹在家族领地的平原上欢快的奔跑。等我和小马驹累了之后，我便会牵着它前往一眼小泉水旁……其实拿也不算什么泉水，只不过是从石缝当中流出的潺潺水流而已，我记得，那水很清晰，也很甘甜，喝完水之后，我还会和小马驹在水流旁玩，然后经常衣服上满是泥巴的回去，女仆还偷偷抱怨过我的衣服不好洗。但家族里的女人们都担心那水不干净，因为我是家族唯一的男性继承人了，便将那块岩石给铲平了，为了这事，我还大哭了一场……” “而更多的时候，我会躺在草地上，感受被风拂过面颊的感觉，草很密实，很柔软，根本感受不到有石籽的存在，我就这么躺着，身旁的那些风信子、婆婆纳有时还会落在我的鼻子上，弄的我打喷嚏。我看着头顶的云，有时候便会幻想那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以及英勇的骑士，为了效仿那些骑士，我还偷偷用小树枝做了一把木剑，不过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 说着，罗伯茨轻笑了起来。 “家族的女人们，古老的城堡，广阔的平原，不常露面的父亲……这便是我幼年的全部记忆。” “后来呢？” “后来，他们都死了。” 罗伯茨平静的说道，没有任何的婉转，也没有顾忌什么，他知道女儿现在可以知道自己家族的过去了。女儿显然被罗伯茨过于平静的语气给震住了，哪怕素未蒙面，但那也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们啊，不免还是心中有些难过。 “1967年的春天，那年我6岁……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很明媚的天气。我带着小马驹出去玩，然后一直玩到天都开始黑了才反应过来。家族虽然衰败了许多，但还是留有一些贵族式的老规矩，我知道回去免不了要被教训一顿，所以心里很害怕，没敢直接回去，等到自己饿到不行了之后才不得不回去，结果……” “当我回去之后，看见的是遍地的尸体和红色的血，尸体中间站着一个阴冷的贵族和众多的怪物们，我害怕极了，便想跑，却被他发现，就在这时约翰兄弟出现了，救了我。” “约翰兄弟？” 女儿疑惑的问道。 “那是一个专门猎杀里世界怪物的雇佣兵性质团体，前身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期的骑士团，也是隐修会所掌握的力量之一。” 罗伯茨向女儿解释着她的疑惑。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的一位祖先曾经是那个吸血鬼的死敌，只不过在祖先死后，那个家伙在伤势愈合之后就来寻仇，而约翰兄弟也是因此才赶来并救了我一命。在那之后，我为了报仇便加入了约翰兄弟的训练营当中，并最终成为了约翰兄弟的一员。” “在那之后，我便有了一个铁心的外号，因为我做事冷血残酷，从来不留情面。至于温蒂，在我21岁的那年，温蒂当时才8岁，但因为她的聪慧已经成为了约翰兄弟的小情报员之一……说起来，不知不觉也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 而在黑暗当中，琼沉默了一下，然后犹豫的问道。 “那……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的声音有些迟疑与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爸爸并不喜欢提起妈妈的事情，她几乎对于妈妈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使是最喜爱她的温蒂也从来不肯说。 回答她的是漫长的死寂，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在面对一座压抑的火山，过了一会儿之后，一个略有沙哑的声音响起。 “贝蒂……她是个很活泼很善良的女孩。” 琼意识到父亲现在的情绪不太好，于是体贴的没有再提这件事，转而说到温蒂。 “说起来，那个布鲁尼说温蒂姐姐是隐修会守护人，那是什么？” 但下一刻，她便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在她身旁一直背对着她默默倾听父女夜话的温蒂，身体突然僵住了…… 这个素来最疼爱她的大姐姐，却罕见的露出了害怕和不安。 “琼，有些事情我们没必要知道的太多，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相信温蒂，有一天她主动会告诉我们的。” 不远处，罗伯茨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带着几分宽慰，不仅仅是对于琼说的，也是对于温蒂说的。 他在说，自己不会再怀疑温蒂，但他在等待着温蒂有一天主动说出这一切。 “……总一天，我会告诉你们的。” 背对着两人，那喃喃的低语声如是说道。 虽然声音很微弱，但罗伯茨还是凭借敏锐的耳朵听到了那句话，没多久，他闭上眼睛，进入到了假寐当中，在梦中，他仿佛再度回到了18年前的那一天…… 那年他25岁，正在美国执行任务的他坐在一辆出租车上，车水马龙的都市当中总是容易堵车，他的脸上不苟言笑，冷漠如霜，静静地等待着时间流逝。 突然之间，一个红发少女宛如跳动的火焰一把拉开了他的车门，就在他下意识试图从怀里试图掏出枪支时……那个红发少女却急忙做出了安静的动作。 “嘘……能让我躲一下吗？” 那纤细的手指竖在嘴唇前，脸上带着些许的红潮，明亮的眸子当中带着好奇与兴奋，半是央求的说道，在她的身后，不远处隐约可见有几个穿着黑衣正在四处搜索的大汉。 不知为何，本应该拒绝的年轻人看着那双眸子，却怎么也无法拒绝。 “好吧。” 于是，故事就此发生了…… …… 两个月后，就在南极大陆的冰川丛中，一艘破冰船正在前行。 “终于要到了。” 身上披着厚厚的衣服，看着那亿年不化的南极冻土，罗伯茨喃喃的说着，船上的几人眺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冰川世界。 第一百零六章 古亚特兰蒂斯最后的遗址 2004年的10月11日，南极冻土，在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当中，一行人正在艰难的向前跋涉。 他们的身上裹着厚厚的高御寒衣物，从头到脚穿的严严实实，头上还戴有一些古怪的仪器和设备，比起南极探险队反而更像是太空宇航员。 “呼……” 南极向来不乏狂风，配合冰冷的环境常人根本无法抵御。温蒂和罗伯茨还好，两人都是久经考验的战士，而琼虽然年龄不大，却意外的继承了父亲的优秀身体 基因，在学校里就是有名的大姐大，此刻配合诸多道具倒也能够坚持，反倒是乌贝托虽然是位年轻男性，但常年的熬夜和不健康生活却让他身体极度虚弱，现在每走几步就要忍不住大口喘气。 每走一步，乌贝托便会忍不住呼出沉重的呼吸，那气息呼在面前的玻璃护罩上凝结成淡淡的白霜，又被内置的加热装置所迅速融化，显露出面前的清晰冰雪景象。 乌贝托明白自己前往南极的困难程度，却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么艰难，即使他制造出了外骨骼和一系列钢铁机械以辅助四人的行动，可以行走跳跃毫不费力，但如果本体太过脆弱的话，即使是外骨骼也无法自主行动。 说到底，终究是人在使用工具。 “你还抗的住吗。” 耳畔的电子通讯当中响起了罗伯茨的声音，罗伯茨的声音平静，他咬紧牙，只是回答道。 “少啰嗦……” 说着，那已经酸涨的腿继续向前迈进，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值得让他浪费了，他必须加快进度，不然……那难以言喻的恐怖便将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不想陪着这个世界一起死去。 在他的脖颈间，一个类似天使一样的雕塑吊坠突然散发出一阵温热滋润着他的身躯，让他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当中再度涌现出力量，正是这种力量在一直支撑着乌贝托不可思议的前进…… …… 天上依然亮着，极昼极夜的情况在南极极其明显，但几人已经搭好了帐篷，乌贝托则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显示腕表上操作了起来，上面依稀能够看见有地图显示出来，看着那个电子地图，乌贝托的眉头皱起来。 而温蒂、琼则在小声的说着话，罗伯茨趁着这闲暇的功夫抽了一根电子烟……在这个冰冷的环境之下，也只有特制的电子烟能够让他过过瘾了。 “乌贝托，你觉得月球上还有那粹存在吗？” “我不知道。” 乌贝托头也不抬的回道，他操作着自己的腕表，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即使是对于我而言，我也不可能知晓月球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或许当初的那粹古代集团军早就死了，又或者着他们在月球背面繁衍了下来……我不知道，古亚特兰蒂斯的技艺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我实在无从知晓他们现在究竟怎么样。” “再说了，如果他们真活着，这不就是我雇佣你的理由吗……罗伯茨先生。” 乌贝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那冰冷的眸子看着罗伯茨，莫名的低笑道。 罗伯茨敏锐的意识到他的笑声当中带着某种特殊意义，不过他选择了忽略这一点，转而问道。 “距离你说的遗址还有多远？” “明天。” 已经这么近了吗，罗伯茨摸了一下腰间的诸多武器，到南极以来的这一路他们都太过轻松了，但他不认为接下来还会这么轻松，他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 天上依然明亮，但按照身上的时钟显示，四人还是准时在第二日的8点出发了，走了约4个小时之后，他们却始终没有看到乌贝托所说的标志，只是乌贝托却时不时低头看着腕表，始终从容自信的态度。 当走到某处后，乌贝托低头看着腕表，莫名开始转圈，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最终，他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罗伯茨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年美国人派了一支航母编队也没能找到南极上的那粹基地？” “想过，但我不知道。” 罗伯茨摇了摇头，他并非没有想过，但确实没有头绪。 “他们当然找不到，因为如果这么容易找到的话，那这就不会是古亚特兰蒂斯保留下来的最后秘密了……” 说着，没有理会三人的惊愕，乌贝托莫名的笑了出来，他伸出手，那被外骨骼机械所覆盖的细长手臂插入脚下的雪中，莫名的红色血液从机械深处顺着一根导管流出，然后顺着他的动作在雪中画出了一个奇异的符号。 “呲……” 冰雪世界当中，那赤红如火的血液却异常醒目，丝毫没有凝固的样子，反而是将那些雪层都给飞快溶解掉。 “罗伯茨先生，请看看吧，揭开那幻境所掩埋的真相，出现在你面前的不仅仅是那粹的军事基地，更是三万年前的古亚特兰蒂斯文明唯一的遗迹！三万年来的古老秘密，此刻就在你眼前呈现！” “轰隆隆……” 伴随着乌贝托的声音，伴随着那赤红如火的血液勾勒出的符号，在莫名的雷霆般响声当中，眼前那冰天雪地的景象随之扭曲变化，宛如是失真的怪异影像一般，那纯白的世界破碎散开，显露出了那横绝大地的庞大建筑群…… 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庞大建筑群，不同于铁制、混凝土的现代建筑，那是全由一块块巨大石头构成的高耸建筑，比金字塔更加高大、比巴特农神庙更威严，其绵延之长好似万里长城，其宽广也胜过紫禁城，不像是人间的居所，仿佛是天上的神国。 不同于现代的方形建筑，这个庞大建筑群多是圆形和球形结构，圆顶的高塔、半球体的建筑，结构精巧的好像是什么特别的艺术品。最醒目的便是在那巨大石块构成的弧形建筑墙壁上面，那数不尽的奇怪生物所描述的众多故事，故事中有那驾驭云气的空中精灵、贪婪的三头怪鸟、仰头咆哮的半狼半人、手持武器的蛇人、六足的怪马、长满羽毛的飞蛇…… 而在那诸多故事当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则是那些身披光辉的奇异生命，那些生命当中有的鹰首兽身、有的鸟首人身，有的则是人首狮身，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在故事当中，众多的亚特兰蒂斯人向它们俯首，那些身披光辉的奇异生命则在说着什么。 除了那些醒目的墙壁浮雕，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充斥在建筑到处的圆环雕塑，那些圆环散发出类似光芒的微光，即使是过了三万多年的时间也依然没有消失，而在圆环雕塑之下一定会有一条盘踞的蛇，大多时候那条盘踞的蛇都显现出一种暴戾的姿态，但又隐隐在避开那圆环的光芒。 从罗伯茨的角度来说，这种形象似乎是在暗喻着古亚特兰蒂斯人眼中的什么概念，不过他并不擅长解读这些东西。 虽然满布积雪也难掩其高耸的建筑以及上面后来附加的铁十字，有些地方已经坍塌了，但有些地方依旧完好无损，那象征着那粹标志的鹰在为首的正门上昂首挺立，骄傲的面对着来人。 望着面前的宏伟建筑群，乌贝托喃喃着，眼神当中带着痴迷。 “多么美丽啊……这就是亚特兰蒂斯沉没时留下的唯一遗址，最后也是唯一的庇护所啊，罗伯茨先生，和我一起进去看看吧。” “你从没有和我提及过这件事情。” 罗伯茨同样被这宏伟的建筑群所震撼，但短暂的震撼之后他便立刻清醒过来，没有贸然进入，反而是拦住了温蒂和琼，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乌贝托，他不喜欢雇主在关键的地方隐瞒自己，这很可能会导致他的危险。 “古亚特兰蒂斯文明的遗址是个巨大的秘密，所以不到最后，我不敢轻易告诉给任何人，希望你谅解。” 乌贝托只是略一欠身，微笑的说道。 罗伯茨看了他许久，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戴上了诸多仪器，小心翼翼的开始探查情况，是否有落穴陷阱之类的，这里终究是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多年的经验告诉罗伯茨，小心远比贸然进入好的多，而温蒂也在一旁用红外仪器帮忙检测是否有可疑情况。 但乌贝托却不像他们这么谨慎，反而是径直朝着高大圆拱巨门走去，一边走一边随口道。 “那粹当年痴迷于神秘学，在全世界寻找各种古代宝物，最终让他们在这里挖掘出了古亚特兰蒂斯的遗址，然后将其加以改造成为了南极基地，以试图研究古亚特兰蒂斯的智慧。”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讥讽与嘲弄。 “但古亚特兰蒂斯人的智慧要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对于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科技研究进展极其艰难，其中最富传奇性色彩的就是飞碟。这种完全不符合空气学的怪异飞行器并不依靠石油和其他什么东西，而是依赖于一种冥冥之中被德国人称为以太的东西，依靠以太，飞碟甚至可以一直抵达到月球上。” “但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智慧也没能帮助那粹，当德国人研究出飞碟之后，时间也已经不多了，几年之后，柏林沦陷，他们不得不带着少量的飞碟成品和古代集团军和部分重要物资前往了月球。”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罗伯茨敏锐的反问道。 乌贝托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大门，上面有着一个光轮的浮雕，但从他的角度却只能感受到光轮下的那条暴戾大蛇，似乎正在漠然的注视着他。 他感到脖子微微有些发寒，不敢多看，低下头，一边回答道。 “更多的是依靠推理，当时那粹自顾不暇，有很多重要文件没有来得及销毁，随后这些机密文件就被苏联人和美国人所瓜分了，无论是苏联还是美国人都对于古代集团军的事情知晓不多，只是美国人隐约知道那粹有一支前往了南极。我在汇总了诸多资料之后，才敢这么大胆的推测。” “那你说这里是亚特兰蒂斯文明最后也是唯一的庇护所，这又是什么意思。” 乌贝托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 “这是德国人的研究，它们认为这里是亚特兰蒂斯人修建的一个庇护所，似乎是为了应对什么巨大危机，但最终亚特兰蒂斯人并没有派上用场。” “继续前进吧，不要再耽误时间闲聊了，这里没有什么机关陷阱的，当初在这里存放的飞碟有不少，德国人不可能全部带去月球了。” 罗伯茨和温蒂对视了一眼，最终选择了相信乌贝托的话，没有再去检测什么，而是紧跟着乌贝托前进，四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宏伟建筑群当中。 但就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身后，雪地当中隐约出现了一些浅浅的脚印，随即便被雪花所掩埋…… 第一百零七章 那冥冥中主宰万物的意志 宽广的远古大厅当中，一排排的飞碟就在身旁，那如同刚制造完成一样的模样，丝毫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已经在基地当中停放了半个多世纪的飞行器。但罗伯茨却丝毫不敢动一下，他的身体僵硬了，微微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但面对着数十位吸血鬼所举起的枪械，即使是他也想不出办法。 身旁，面对着那一圈吸血鬼，温蒂下意识的用身体护住琼的面前，她能够感受到身后的小女孩此刻有些紧张和害怕，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即使是临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射击训练，但本质上她也只是一个高中女孩而已。 “不要害怕。” 她用手握紧自己养女的手，竭力镇定她的情绪，而另一方面则用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周围，以寻找有什么可能翻盘的机会。 “乌贝托，看来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那数十位吸血鬼当中缓步走出一位脸色苍白的男子，他的身上披着黑色风衣，近乎讥笑的说着，而在他面前，在透明的球形头罩后乌贝托的脸色阴沉。 就在四人刚刚来到这处远古大厅当中，看见那一排排制造出来的那粹飞碟之后，突然之间从隐身状态显现出来的众多吸血鬼便将他们团团围住。若非罗伯茨提前预感到不对，急忙示警，早在第一个照面的功夫几人就该直接被拿下了。 但即使是如此，此刻的形式也是极其不容乐观，数十把枪支对准他们，任谁也无能为力。 在与人类的往来当中，现代吸血鬼早已意识到枪械的强大，许多吸血鬼不再利用自己天生的力量和体魄战斗，而是充分发挥自己的身体优势成为快枪手。超越人类的眼力和敏捷速度让它们成为了高速而精准的枪手，如果单对单的话罗伯茨还有可能赢，但数十位持枪吸血鬼…… 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罗伯茨在想这个问题，乌贝托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由于搭载辅助ai提拉米苏的硬件过于庞大，乌贝托在来南极时不得不选择一个小而轻便的腕表，这个腕表的性能不及他在纽约时那个自制机器性能的千分之一，更不要提当初那个占据了一整个地下室的超级计算机。因此，他对于情报的搜集下降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仅能通过卫星和少数监控来监视全球的几千个重点地区。 此刻，是这位自誉为“无名的世界支配者”的天才最脆弱的时刻，但即使是如此脆弱的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发现，这些吸血鬼究竟是如何顶着南极的明亮白昼和卫星监控，最后来到这里的？乌贝托不知道，是利用隐身能力躲避了监控吗？但只要解除隐身就会被乌贝托立刻察觉，他们又怎么可能保持如此之久的隐身时间…… “是吗，我看未必吧。” 在众多吸血鬼的逼近下，乌贝托和三人不得不缓缓后退，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咬牙说道，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不过是在嘴硬而已。 说到底他终究是位黑客，虽然拥有庞大的力量，能够在无形之间驱使世人为他效力，但黑客最怕的就是暴露在阳光之下，依靠网络他能够让超级大国都束手无策，但正面相逢时，即使只是一个小流氓都可以轻易把他揍趴下。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力量吧……” 口上虽然这么说，但为首的黑色风衣男子还是提高了警惕，他从来没有小觑这个瘦弱年轻人的力量，能够把隐修会和共济会耍的团团转已经证明了他的力量与智慧，那么接下来他会怎么自救呢？是靠那个罗伯茨？还是温蒂？还是自己？亦或者这里的什么机关？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几人…… “罗伯茨！” 突然之间，乌贝托大吼了一声，是依靠罗伯茨吗？黑色风衣男子的注意力朝着罗伯茨的视线看去，他正在试图拔出自己腰间的枪。然而罗伯茨快，黑色风衣男子比他们更快。 按在腰间的手骤然拔出，连0.001秒的时间都不到，那人类的视网膜都无法记录下的速度。 无论是罗伯茨还是温蒂，在他的面前都太慢了。 “嘭！” 只听一声爆响，子弹射中了罗伯茨的手腕，伴随着飞溅的血肉，堪堪握住的手枪应声落地。 然而…… “噗！” 一声轻响传来，黑色风衣男子突然之间感到了不妙，怎么回事！！！ 他循声望去，却只见那个躲在温蒂身后的人类小姑娘举着小手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上空……他考虑过所有的情况，想过几人或是逃跑、或是突袭的种种情况，却唯独忽略了这个毫不起眼的人类女孩！ 那个声音并不是在让罗伯茨出手，而是让这个躲在温蒂身后瑟瑟发抖、谁都没有关注过的人类女孩出手。 “结束了。” 那个瘦弱年轻人的低笑声响起。 “哗啦……” 而伴随着那发子弹，头顶上空的大厅天花板突然碎裂开，伴随着那类似玻璃一般的物质破碎，白茫茫的光明射入其中…… 外面，是那南极的极昼。 “是太阳……” 伴随着惊呼与尖叫声，众多的吸血鬼化作灰烬消失在太阳光当中，还有一些反应快的则急忙化作蝙蝠逃离。 …… 而就在南极基地外，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一个身上披着黑色罩袍的男人仰望着自己面前的宏伟建筑群，不免有些惊异。 “古亚特兰蒂斯居然会有这样的文明吗。” “不过是一群凡人构建起的世界而已，在吾主面前微不足道。” 在男人的身旁是一个驼背的老修士，过度弯曲的脊椎犹如是背上长有一个巨大龟壳一样，两只手共同拄着一根手杖，仿佛不如此便无力支撑住自己的沉重身躯，修士袍下，那双带着绿光的竖立蛇瞳森冷漠然。老修士用怪异的声音说着话，那虔诚的声音说着宛如亵渎的语言。 瞥了一眼身旁的老修士，男人说道。 “克劳文修士，如果不是我们之间认识已有快一百多年了，我还真不确定你是否还是那位郇山隐修会的大师，又或者其实是被某种东西附体了。” 在男人看来，现在的郇山隐修会变得异常怪异，在他的印象里那是由一群狂信徒、老修士所构成的隐修士组织，崇信上帝，与此同时掌握了众多的秘密，此刻却完全变了一样，对于上帝的信仰被一种他们称为“蛇之父”的邪神崇拜所取代。 在过去，这位老修士的脖子上挂着的是耶稣受难的十字架，而现在十字架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上的蛇形图腾。 “非是人在追逐知识，而是知识在追逐人，它的追逐残酷而无情，亦如鹰隼在追逐地上的兔子。” 莫名的，老修士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 那个看似风吹一下都会倒下的老修士，却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危险气息，他干枯的嘴唇说着低沉的声音，眼神当中唯有森冷，他手中的手杖顶部被一条蟒蛇浮雕所缠绕，那蟒蛇的眼睛仿佛正在注视着这个世界。 “过去，隐修会认为我们保存了这个世界的真相，然而并非是我们保存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而是真相选择了我们，我们距离真相太近了，因此也看见了更加真实的世界。我们并没有被侵蚀，只是隐修会找到了真正应该崇拜的对象。” “可笑啊，渺小的人类竟会自大的认为自己能够保管神灵的秘密。” “我对于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世界密钥真的如你所的这般神妙？” 一旁的男人皱眉，然后说道。 “你能够在这南极的白昼当中出现，却只需要披上一件罩袍，这不正是吾主的力量体现吗。等待吧，只要你服从隐修会的意志，你终将会得到你所想要的。” 那驼背的老修士微微眯着眼睛，低沉的说道。 在男人过去的认知当中，隐修会的老修士并不喜欢超自然力量，将其视为是上帝创世时的疏漏，始终在抗拒超自然力量，虽然组织庞大本身却不强，但此刻这个驼背老修士却莫名带给他以一种危险与忌惮感。 虽然老修士没有在看他，但男人始终有种奇妙的感觉，老修士的那双竖立的蛇瞳正在俯瞰它，在它面前自己好似赤身裸体一般毫无秘密，而那蛇瞳则在讥笑着自己的无知。 “轰隆隆！！！” 而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轰鸣的巨响，突然之间从建筑群当中飞出一个碟型飞行器，然后违背空气力学的径直朝着高空高速飞去，一些狼狈的蝙蝠则在此时飞出建筑群。 男人的脸色铁青，他的身旁则响起了老修士的低笑声。 “呵呵……看吧，夏尔，你派出的下属们已经溃败逃出来了，此刻的你还抓不住他们，那四人身上肩负有吾主的意志，他们必将前往月球以促成吾主的苏醒……这是无法违抗的伟大意志，冥冥之中的命运，谁也无法阻拦。” 男人沉默了一下，莫名的笑了起来。 “是我大意了吗。果然，埃文骑士，哪怕是在你死了之后，你的子孙也依然在不断的阻拦我吗，看来当初放跑了你最后的子孙是错误的啊……吉尔·罗伯茨。” 望着那个不断远去的飞碟，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这位著名的拿破仑三世皇帝并没有去试图阻拦，老修士已经反复向他证明了他们的预言能力之强，没必要再去尝试一次了。 而在飞碟之上，罗伯茨透过玻璃镜看着冰雪世界当中，那个正在眺望着飞碟方向的黑衣男子，两人的视线仿佛对视在了一起，当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的身体莫名的僵住了。 “路易·拿破仑·波拿巴，是你……” 那喃喃的声音当中带着不敢置信，以及……深深的怨恨。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春天，那个夜色下满地血泊的城堡，众多怪异的生物，那个冷漠的男子。 …… 而就在那个飞碟升起的时候，与此同时，辽阔的非洲草原之上，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地上走着。 他的身体赤裸着，不着寸缕，坚实而有力的肌肉块块分明，白皙的肌肤带着妖异的光泽，平静而沉稳的脚步，却在无形之间露出一种冰冷与恐怖。 “呼……” 当他的脚接触到地面之时，所接触过的土地纷纷化为黑色，湿润的土地为之干枯开裂，那些草木也随之死去，从他头顶飞过的鸟类突然之间死去，就仿佛是有死神伴随在他身旁，在不断的收割着地上的生命。 这位世界上最古老的杀人者在地上行走着。 他不会靠近那些人类，只会偶尔眺望一下人类的城市，神的惩罚让他与人类世界无缘，他将永远只能生活在荒野当中与野兽怪物为伴。 而突然之间，这位被神所诅咒的最古老人类抬起头，看着那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他能够感受到，那冥冥之中有一种意志在无形的推动着每一个人前进，谁也无法阻拦，而对于这个最古老人类而言本应该高兴的事情，他却只是沉默着。 没有去试图阻拦这股意志，也没有去帮助推动，这位最古老的人类只是沉默着看着。 …… 并非现实世界的某处，一个形同传说当中地狱的世界当中。 “呜……” 到处熔浆与火焰的世界当中，那亿万的怪物在炼狱当中挣扎咆哮，折翼的天使、断头的魔神、多足的怪物、畸形的人类……无数的怪物在火焰当中挣扎着，在这个已经被重新定义的世界，它们已经被遗忘了，但它们不甘被遗忘，它们始终在渴望着恢复往日的荣光。 它们想要再度出现、再度将这个世界回归到古老的混乱当中，荒野的怪物啃噬人类、王宫中的恶魔大摇大摆做着国王，这才是它们所渴望的世界。 但有一股力量始终在压制着他们，令它们无法逃离出这里。 在这地狱世界的最上方是一个由刀枪剑戟所构成、浸满了鲜血的王座，那王座上坐着一位三十六翼的天使。 昔日的光辉之子身上早已遍布黑灰色，在它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羽翼大半都已经破损，更有几对羽翼被连根斩断和硬生生拔下，这些都是地狱当中的反叛者给它留下的伤口。 这个世界监押了旧世界当中所有强大的怪物，这些怪物之强，以至于甚至可以在的交锋下侥幸生存在夹缝当中。这个世界是不完美的，只要那最初与最后的恶魔还没有消失，它们就依然还可以幸存。 在那所有的怪物看来，这位最后的天使已经濒临绝境，那众多的天使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唯有完全由神的一缕光辉所诞生出来的最后天使还是在竭力的看守这个世界。 “它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 在火焰当中，那痛苦哀嚎的怪物中有谁嘶吼道，它想要鼓动其他的怪物们一起发起新的反叛，但那诸多的怪物虽然不怀好意的环绕这那王座上的天使，那位天使衰弱的躺在王座上，好似睡着了一般，但它们却迟迟不敢再靠近丝毫。 所有的怪物都知道它支撑不了多久了，但就在一百年前，所有的怪物也都是如此认为的，但一百年过去了，那个看起来随时都会消散的天使却始终没有消散，始终苦苦支撑着。 谁也不想用自己去试探这位昔日天使之王的极限。 而唯有这位天使之王知道，自己确实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所以，必须尽快将那件事情解决…… “尽快找到封印了撒旦心脏的雕塑……” 在飞碟之上，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那脖子上的天使挂坠传入乌贝托耳中，而听着那声音，乌贝托的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始终在操作着飞碟，只是偶尔盯着不远处的温蒂，眼神当中带着几分不信任。 …… 废弃的水晶天宫殿当中，那棋盘之上，长满上百个大大小小头颅的怪物匍匐在大地之上，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逐渐汇聚，而在其中一处则酝酿出了一个极其渺小的头颅。 对于这个怪物而言，这个头颅却非同一般，它一度有机会掌控所有的头颅，从“无名的世界支配者”成为真正的“世界支配者”，让这个始终纷乱不休的怪物史无前例的统一起来，但它却放弃了，因为它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情远比做什么“世界之王”更重要。 长有千百头颅的怪物在无意识的喃语着，但莫名的世界各国却开始汇聚起来，各国情报机构都在开始运转，它们在不断的交换着情报…… 对于那个沉睡的怪物而言，人类是稚嫩的幼兽，渺小的虫子，但这只幼兽纵然弱小、恐惧于那无可抵御的力量，但它也一样有值得自己骄傲的地方，它是这个星球上最成功的生灵，它战胜了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物种最后成为了万物灵长，它有着自己的骄傲。 每一个特工就是它所伸出的触手，每一个国家就是它的手脚，纵然特工死亡、国家被渗透，剩下的人类也会不断的试图反击，直到自己的彻底失败，亦或者是寻找到那几不可能的胜利机会。 “你以为永远都是你们做主吗……” 在那沉睡的庞然大物面前，初生的怪物在低吼着，沉睡的庞然大物却只是轻蔑的嘲讽着。 …… 大地的深处，偶尔有那无意识的梦呓声响起，这个声音在地上所有生灵的脑海当中响起，在冥冥之中支配了地上的生灵，它们却难以意识到。 伴随着那架飞向月球的飞碟，新世界与旧世界，所有的因果都将在此结束。 第一百零九章 月球旧事 （因为一百零八章被屏蔽，所以……看来是没法解封了。） 半个月后，月球背面，一个个巨大穹顶当中，是连绵起伏的建筑与森林，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活动，城市当中也没有什么灯光，万籁俱寂。 按照这些从基因库里复活的亚特兰蒂斯人的说法，此刻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无论是植物还是人类都需要休息，这些穹顶就是一个个的微型生物圈，亚特兰蒂斯人通过细微到每一千克的氧气、水分变化，从而维持住这个那粹在月球上的基地。 黑暗的休息舱内，罗伯茨静静躺着，看起来就是睡着了，无论是从亚特兰蒂斯人的监控来看，还是通过休息舱中所精密设计的生理检测仪器都是如此判断的。他的气息平稳，心跳在每分钟60跳左右，身体分泌汗液下降，是标准的熟睡状态。 但这些**成员唯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却是罗伯茨的大脑…… “乌贝托：……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在1945年之后，部分古代集团军成员带着希特勒前往南极基地，最后来到了月球之上，并在这里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月球基地，而后，他们利用南极基地当中被冰封的古代亚特兰蒂斯人基身体组织，成功复活了这些身高在4.5-5.5米之间的亚特兰蒂斯人。” “乌贝托：这些亚特兰蒂斯人有着极高的智力和身体素质，他们利用二战德国的科技，成功推演出了诸多的科技，诸如微型电池、循环利用、无人化等诸多方面，尤其是在人工智能和无人机械上，他们的成就远远超越了现代地球各国，哪怕五十一区当中都没有如此高超的章鱼机器人。” “温蒂：不过他们也有缺陷不是吗。” “乌贝托：对，这些看似聪明的家伙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核能的存在，更没有互联网的概念，在电磁波领域和脑科学上还很落后，这也是我们现在能够通过脑部内置芯片来沟通而不被发现的原因。” “罗伯茨：低笑声。” 月球那粹的科技水平超过了三人的预计，差点就没有办法脱离了，但好在前往月球之前四人都做了一个小型的手术，在皮下安装了一个小型芯片，这个皮下芯片通过人体自身的生物电供能，通过低强度的信号几人之间能够做到相互沟通，这也是几人之间配合很好的原因。 而在意识到月球那粹那低下的信息学利用之后，几人看见了机会。 这些亚特兰蒂斯人的确非常聪明，但困守在月球之上的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和地球联系，虽然能够推演出超越地球的人工智能技术，但这完全建立在二战时已经有了这种科技理论的原因。而只依靠二战时的科技想法，他们并没有发明出晶体管，直到现在他们依然在使用电子管，更无法察觉到被特殊处理过的内置芯片及其信号。 “琼：但为什么……我是说他们这么聪明，为什么没有发现我们的这些手段？” 突然之间，琼好奇的发出了一个疑问，但回应她的首先是无声沉默，接着是温蒂噗嗤的笑声，最终三人都笑了起来。 这个笑声令琼莫名其妙，她完全无法理解爸爸和温蒂、乌贝托三人为什么要发笑。 “罗伯茨：你还没有明白吗，琼，这个月球上没有除我们之外的人类。” 在琼的耳畔，那由大脑所传递过来的信号转化成了耳蜗可以识别的嘲讽声音，罗伯茨的态度显而易见。 “罗伯茨：希特勒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搞明白吗，他原本将日耳曼人视为优等民族，现在又将亚特兰蒂斯人视为优等民族，消灭掉了效忠于他的古代集团军，却再也没有人类可以作为样本。这个月球基地里只有亚特兰蒂斯人和希特勒，甚至没有其他任何大于老鼠的动物，缺乏足够的多样性，使对于人类的脑科学研究变得无法进展。地球用数十亿年时间进化而来的无数物种，一个如此丰富而宝贵的基因库，在他眼里却还不如一个‘优等民族’亚特兰蒂斯人的基因珍贵。” 在这半个月里，三人在收集资料了之后做出了一个判断，古代集团军在南极的亚特兰蒂斯遗迹当中找到了远古亚特兰蒂斯人的基因之后，将其成功复活，但最终，希特勒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考虑，将原本忠诚于他的古代集团军也清洗掉了。 是因为权力争斗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变故？三人无从得知，他们所能查到的线索仅此而已。 在一番沟通之后，琼这个小姑娘终究是乏了，选择睡去。而就在琼睡着了之后，三人之间却突然之间沉默死寂了起来，不再言语，原本在琼面前轻松活跃的氛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形的猜忌疑云。 良久之后，乌贝托说话了。 “你们考虑清楚了吗，没有我的帮助，你们可别想离开月球。若是只有我倒也无所谓，反正希特勒是有意招揽我的，但琼的话……呵呵，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乌贝托的语气平淡，但其中带着威胁般的语气。 因为只是大脑在活动，乌贝托也无法知道对方两人在想什么，但他能够猜到罗伯茨就在他面前的话，只怕会毫不犹豫的一拳打过来，因为他在威胁自己最珍视的女儿。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罗伯茨却意外的冷静。 “你现在这么急着让我们帮你，恐怕是你不得不求助于我们吧。” “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吗。” “希特勒可不仅仅只是看重你，诞生在月球上的亚特兰蒂斯人都经过了基因突变，体型异常的庞大，他需要我作为间谍来侦查地球形势，至少短时间内我不用担心琼。” 罗伯茨冷静的回答道。 希特勒和亚特兰蒂斯人掌握了高度先进的科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月球上的亚特兰蒂斯人体型都异常的高，以至于无法承担合适的间谍和渗透任务，这也是希特勒对于地球情况难以知晓的原因。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异常重要的原因……在月球上，寻找不到以太作为能源。 不知道为什么，在地球上空气里多到到处都是的以太，在月球上却基本上等于0，没有充足的以太，月球那粹甚至没有动力驱动飞碟前往地球，即使过了数十年的努力捕获，月球那粹也仅仅只有少量的以太储量，根本不足以大规模入侵地球。 而乌贝托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某种焦虑之下催促两人尽快找到世界密钥、偷取以太物质，然后驾驶飞碟离开，但对于他所焦虑的原因，却一直含糊其辞。 乌贝托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权衡什么，然后说道。 “我只能告诉你们……现在月球上的希特勒似乎不是真正的希特勒。” “你什么意思？” 罗伯茨通过信号传递到乌贝托耳畔的声音当中，模拟出了他的那份惊讶。 “在我所掌握的资料当中，希特勒早已死在了1945年的柏林，没有什么出逃，他确实是死了，但现在……月球上的这个希特勒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我已经猜出了一点东西。” 没有再过多的解释，乌贝托切断了与罗伯茨之间的通讯，但却保留了与温蒂之间的通讯。 而从温蒂的通讯信号当中，仅仅是传来了一个声音，然后也切断了通讯。 “希望你信守承诺。” “郇山隐修会守护者……呵呵，真是想不到啊，你居然会选择这么做。” 就在沉睡之前，乌贝托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朦胧的世界……那个充满熔岩与火焰的炼狱世界当中有着无数的怪物在狂枭，那坐在王座之上的折翼天使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比起他上次看到的时候，这位天使身上的伤口更加多了。 微微抬头，那仿佛能够划破夜空的明亮眸子望着他，嘴唇微微震动着，虽然听不到声音，乌贝托却能够看懂他的意思。 “时间不多了……” 与此同时，身体之上，皮肤深处再度产生出了一种有异物在生长的感觉，那是暗藏在他体内的鳞片在生长。他仿佛能够感受到一种深沉的黑暗如湿黏的怪物在逐渐靠近自己，蠢蠢欲动，在那深沉的黑暗之后，依稀能够看到那个怪物在一点点的睁开眼睛…… 人类本不该知道的太多，无知才是幸福，但他知道的太多了…… …… 又一个星期之后，乌贝托坐在飞碟当中，紧张的驾驶着飞碟，罗伯茨正在飞碟外与那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奇异符文的“希特勒”做殊死搏斗，温蒂和琼则在尽力用手中的枪械逼退即将接近的亚特兰蒂斯人。 “快点解决他！我们没有时间了！” 乌贝托不由的回头，对着罗伯茨焦急大喊道。 “我知道！” 罗伯茨头也不回的吼道，但这又谈何容易。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面前的“希特勒”浑身是火，手如同刀刃般锋利，力气出奇的大，面目狰狞，浑不似是人类，纵然罗伯茨精通格斗，但想要和这样的一个“希特勒”搏斗还是异常艰难。 最终，伴随着罗伯茨强行从希特勒的体内掏出一件事物之后，原本面容狰狞的“希特勒”突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凄厉声音。 “不！！！” 迅速枯朽的皮肤，飞快化作烟尘一样散去的躯体，在绝望与懊悔当中，这位被古代集团军以希特勒的血肉、用世界密钥的力量强行唤醒的不该存在之物，终究还是回归到了自己应有的命运当中。 就在这一瞬间，飞碟启动了！ “轰隆隆！！！” 在底层升起的白焰当中，罗伯茨一手带着小雕塑般的世界密钥、一手握住了琼和温蒂的手，终于在最后一刻登上了飞碟，只留下了那些不甘的亚特兰蒂斯人在身后用武器徒劳射击着。 第一百一十章 蛇化 “罗伯茨，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你……你有没有想过……” 在飞碟靠窗口处，突然将罗伯茨叫来的温蒂沉默了一下，她背对着罗伯茨，有些迟疑的说着。望着身下湛蓝的星球，她的眼神有些闪烁，明亮的眸子当中带着某种光彩，吞吞吐吐的说着，却迟迟说不出口。 这个已经三十岁却至今单身的时尚女郎，在她的身上仿佛时间也失去了作用，容貌一如二十出头一般。 她背对着身后的罗伯茨，仅露出了半张侧颜，深邃的太空、身下的湛蓝星球，仿佛都不如那半张侧颜要来的美貌。 罗伯茨对于她所想要的回答一清二楚，但他也明白自己给不了她任何承诺，但即使自己想拒绝，善于察言观色的她也一定会在自己拒绝之前便悄无声息转移话题，不让自己拒绝的可能，然后继续满心期待着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同意。 “温蒂，我……” 他张口欲言，按照过去的经验，每当他想要果断拒绝之前，必然会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刻意岔开话题，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但是…… 没有。 就在他面前，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窈窕身影这次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地期待着自己的回答。 但罗伯茨敏锐的洞察力却能够看到，背对自己的身影那紧握的双手，那手指握的很紧，几乎握出了一道道白印……她很紧张，她甚至不得不背对着罗伯茨，才能勉强保持自己的从容。 在常人眼里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备受追捧的性感女王，在罗伯茨面前却一如当年那个仅8岁的小女孩一般，低着头，只是握紧手，呐呐不敢言。 罗伯茨沉默了一下，但还是说道。 “温蒂，对不起，我这辈子只爱贝蒂，在我眼里，你始终就像是我的一个妹妹一样。” 这么多年来，罗伯茨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仿佛心头有一块大石落下，不由生出几分轻松感，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对于温蒂的担忧，他不想伤害到自己视如妹妹一般的温蒂。 但出乎意料的则是，温蒂只是低下头，没有露出什么伤感，只是咬着下唇，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然后只是喃喃的说道。 “那……你有没有对我，有过好感……哪怕只是偶尔……哪怕只是一点点……” 说着，她低下的头看到了自己双手，那纤细的十指在不知不觉间交叉在一起，那声音略带几分不自信的问道。这十多年来的拒绝让她失去了信心，其实早已接受了这一现实，但唯独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不甘。 只是一点点就好，她不想和贝蒂姐姐争什么，但真的只要一点就好…… 背对着罗伯茨，但身后…… 没有回音。 心，在一点点往黑暗当中下沉，逐渐绝望。 而看着那莫名有些悲哀的身影，罗伯茨心有不忍，他知道此刻最好的方法就是断然否认，可他无法欺骗自己和温蒂，良久之后，他点了点头。 “……有过。” 刹那间，面前的窈窕身影仿佛僵住了，罗伯茨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能够感受到她此刻正在经历激烈的心情变化。 突然之间，有点点闪光的晶莹物体在罗伯茨面前出现，那点点的晶莹通透如琉璃，如珍珠般在这仅有少数重力的飞碟内漂浮开，而那晶莹的源头便是…… “温蒂，你……” 话音未落，罗伯茨便停下了声音。 在他面前，温蒂转过头，在身后的湛蓝星球前，那宜喜宜嗔的面庞上此刻眼眶当中却带着点点泪光，那泪光没有下坠，只是留恋的徘徊在明亮的眸子旁，那眼眸当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欢喜。 “我很高兴，罗伯茨，我真的很高兴。”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明明眼眶当中带着泪，但那脸上却只有发自内心的快乐与欢喜。 人类啊，竟是如此奇妙的生物，愤怒到极点的时候脸上却带着笑；可当真正欣喜至极的时候，脸上却常常挂着泪。 “罗伯茨，我很高兴，明明自己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应该笑，不应该在你面前哭出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不听我的话，忍不住的想要流泪……罗伯茨，我是不是很没用。” “温蒂，我……” 正想说什么，那个柔软的身躯抱住了他，嘴唇被温柔的堵上，他下意识想要推开，却突然之间发现身上酥软无力，而那股酥软感则来源于嘴唇。 “温蒂，你……” 但尚未说完，耳畔却只有一个酥腻的女声响起。 “没关系的……不要愧疚，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什么错都没有……你就当这是一个梦……罗伯茨，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在这个专门为入侵地球而设计的太空飞碟内，拥有着极为宽阔的空间，能够容纳十几个亚特兰蒂斯人居住，更不要说是身高不及亚特兰蒂人一般的人类，谁也没有意识到发生在这个小隔间的事情。 那段时间里，罗伯茨似梦似醒，仿佛被那温柔的云层所拥抱着，难得放松了下来，只是朦胧间听到有个声音在喃喃说什么…… “对不起，贝蒂姐姐……对不起，罗伯茨……我很高兴，罗伯茨……” “再见，罗伯茨。” …… 英国，伦敦的某处地下教堂内。 原本的十字架标识早已被清除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大量以蛇为主题的雕塑和纹饰，在这个教堂之内毫不掩饰对于蛇的崇拜与狂热信仰，充斥着不同于世的异教信仰。 自从那一夜的变故之后，所有不信蛇之父的隐修会修士都被清理干净，剩下的都是坚持信奉“蛇与真实”的老修士们，他们不断的接管着隐修会下的各个小势力，一边清除可能残存的旧势力。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那森冷的大蛇雕塑注视之下…… 在那大蛇雕塑脚下，众多的老修士匍匐着，喃喃祈祷，昔日的天主仆从、隐修会，已然彻底成为蛇脚下的信徒。正如乌贝托所言，无论是乌贝托自己还是隐修会自己，都距离真相太近了。 不是人在追逐知识，而是知识在追逐人，它的追逐冷酷无情，亦如空中的鹰隼追逐地上的走兔。 此刻，隐修会已经被那一度尘封的知识所追上了，那些知识借由凡人的躯体重生，正如众多秃鹫汇聚在尸体之上，用钩爪利嘴啃噬尸体上的血肉、贪婪之形如饕鬄盛宴。 过去的隐修会摒弃诸多的超自然力量，将其视为“创世时的缺陷、不应存在之物”。每个老修士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以人类的规矩统辖诸多小势力，但现在的这些老修士身上却布满蛇鳞以及野兽的特征，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神异。 “那个背负着命运的神子已经回到了地球，很快，吾主便将从那古老的沉眠当中苏醒。” 为首的老修士张开布满鳞片的双臂，仰起头，欢庆着命运一步步的前进。 身后众多的老修士同样为之欣喜，他们张大嘴，露出了满是尖锐牙齿的口腔，随后不约而同的对着面前的大蛇雕塑俯下身，用一种低沉而令人作呕的怪异声音歌颂起来。 “c-gnaiih-og!ph''nilgh''ri-n''ghft-or!syha''h-fhtagn-throd，h''nyth-stell''bsna-ooboshu!ya-yar-hai-tharanak!” 我们的父啊，超越一切黑暗的力量，那近乎永恒的沉眠即将结束，您的仆人们期待着您的降临，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那歌颂声震动着整个地下教堂，令这座古老的教堂嗡嗡作响。 …… 而就在同时，在空中，飞碟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嘭！” 带着狂怒的拳头重重打在了乌贝托的头上，这个瘦弱年轻人直接被打飞了出去，只听噗的一声响，年轻人的身体撞在仪器上，渗出的鲜血喷涌而出。 狼狈的年轻人勉强撑着金属地板，还没能等他站起身，正头晕目眩的他，紧接着便被一只粗壮的大手攥紧了衣领，攥紧的狂怒拳头在他面前飞快放大，扩散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嘭！” 又是相似的感受，巨大的力道撞在脸骨之上，令骨骼都发出了悲鸣声，头直接撞到了金属地板上，伴随着剧痛感的是晕眩的世界，口中的唾液无法抑制的生出，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黑了下来，几乎无法视物。 “爸爸……不要再打了！” “咳……咳咳……” 无力的倒在地上，混沌的眼前，耳畔依稀响起了一个年轻女孩惊慌的声音。 不知为何那个拳头没有再落在自己身上，咳嗽了几下，将喉咙当中的血吐了出来，乌贝托勉力睁开眼，眼前一片血红，但依然能够看到那个满脸愤怒、却被女儿挡在身前极力阻拦的罗伯茨。 “琼，你给我让开，这个家伙居然把温蒂推下海里……他杀了温蒂……” 愤怒而绝望的声音之余，是琼极力的试图劝阻。 “咳……呵呵，若是不把她干掉的话，刚刚死的就应该是我们了。” 但是，趴伏在地上浑身上下剧痛无比、多处伤口的乌贝托却瞥向罗伯茨，吃力的撑起身体，摇摇欲坠的说道。 “罗伯茨，好好用你的脑子想想，那个女人早在之前估计就已经有些征兆了吧，她就算对你守口如瓶，但也会透露些什么吧。” “征兆？什么征兆？” 已然愤怒到了极点的罗伯茨，勉强用理性压下自己的些许愤怒，从牙缝当中挤出了一句话。 在他面前，连站起身都费力的乌贝托，却瞥眼看着他。 “罗伯茨，整个隐修会都疯了，所有人都疯了，他们接触真相太深，但你为什么会觉得作为隐修会守护人的温蒂却会毫无影响？” “我说过，不要太过相信温蒂，因为哪怕她不想害我们，但她本身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哪一天便会异变。温蒂已经被感染了，她正在一步步的蜕变，她早就清楚这一点，所以早就嘱咐过我和琼。” “现在在这飞碟之上，除了你不知道，无论是我还是琼都知道这件事情！罗伯茨，温蒂唯独瞒着你，她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要是刚刚我没有及时把她推下海里，现在死的就是你我三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罗伯茨茫然失措，他的脚步变得有些啷当，琼急忙搀扶住自己的父亲，但罗伯茨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琼，茫然的喃喃道。 “琼……这是真的吗。” 琼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低下头了，但这其实也就是相当于默认。 如果只是乌贝托一个人这么说，罗伯茨可以当做这个家伙胡说八道，但如果连自己的女儿也这么说，就由不得罗伯茨不相信了。 忍着痛，乌贝托勉强喘了口气，然后对着罗伯茨恳切的说道。 “罗伯茨，你好好想想，我们合作这几个月以来，我又没有害过你？我一直都在帮你啊。” “我也不想推温蒂下海，原本我们是打算等之后再和你说，她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真正异变，但就在前不久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她的异变速度突然加快，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我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对于这一切，此刻的罗伯茨都没有听进去，但他唯独注意到了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她的异变速度突然加快……” “再见，罗伯茨。” 恍惚间，他的耳畔再度响起了那个朦胧时的女声，他的心中隐约猜到了原因，心中一片木然。 沉默了一会儿后，罗伯茨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口中的异变是指什么。” 乌贝托微微喘着气，然后回答道。 “蛇化。身体逐渐显现出蛇类的特征，长出鳞片、牙齿变得尖锐，骨骼也会变型，最后还会长出蛇类的尾巴，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和人一样直立行走的蛇。” “我们从月球上取得的那个女性雕塑，在它的内部有一个东西是引发这一切问题的根源。它封印了一些神异的秘密，越是试图追寻那些秘密，就会逐渐被那些‘秘密’所侵蚀，最后被‘蛇化’。” “在那个雕塑上你应该还能找到一些符文，那些都是古代的法师们试图借助诸神的力量来封印这个雕像，各个宗教里的神灵符号都在那个雕像上，不过效果嘛……呵呵，你也看到了。” 罗伯茨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在温蒂8岁的时候就看着她长大，我知道她的一切事情，她究竟是怎么成为隐修会守护人？她明明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在8岁之前就已经是隐修会守护人了？” 乌贝托冷眼盯着罗伯茨，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一直向你隐藏了自己的秘密，她比你知道的更多。” “隐修会守护人究竟是什么？” 罗伯茨表情冰冷的看着乌贝托，他的脸上毫无情绪，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是表现的极度冷漠沉着，越是证明他心中的愤怒已经趋近于极限了。 “……一个你还不能知道的秘密。” 乌贝托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 罗伯茨的拳头握紧，额头青筋暴起，突然之间他迈步上前，一手攥紧乌贝托的衣领，将他逼到金属墙壁上。 “嘭！” 乌贝托被狠狠的撞在了金属墙壁上，他的脚下悬空，身体使不出任何力气。 在他面前，罗伯茨的瞳孔隐约有火焰生出，那是他体内所蕴藏的少数超自然力量之一，当在他愤怒的时候，那种火焰便会在他的瞳孔当中显现。 “秘密、秘密，温蒂都死了，你还在跟我提秘密？？？” 散发的头发让罗伯茨看上去宛如一头愤怒的公狮，令乌贝托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 “嗝……罗伯茨，有些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无论是我还是温蒂……都绝不会希望你们知道这个秘密，这只会让你和琼陷入危险当中……” 由于被力量所压迫，乌贝托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吃力的说着。 罗伯茨沉默着许久，他的怒气仿佛在开始逐渐消减。但就在这时，突然间，他的目光突然看向了乌贝托的手腕处，然后莫名愣住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乌贝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他也愣住了。 在他的手腕处，赫然长有几片透明状蛇鳞，并不大，却尤其显眼…… 终于，这位自誉为达芬奇般的天才，也开始了他口中的蛇化。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选择 “咳咳……咳……” 蜷缩在一旁的角落当中，乌贝托的身上披着厚厚的大衣，明明飞碟内温度适宜他却不住的咳嗽，有时还会咳嗽出血来，他的身上没有了过去的傲慢与骄傲，取而代之是颓废感。 徘徊、恐惧、不安、神经质，只要罗伯茨和琼两人稍微靠近就会警惕的看着他们，直到看清之后才会慢慢松懈下来，仿佛是在害怕着两人对自已有什么不利企图。 无怪他现在会这么想，因为恐怕很难有人会选择相信现在的他了。 他的瞳孔已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人类的瞳孔都是近圆形的，但在那天之后，他的瞳孔逐步变成了竖立如针的针型，昏黄的瞳孔如同野兽的瞳孔一般，那种瞳孔让人感到不安。 身上的蛇鳞在逐渐扩散，此刻，手腕上已然长满了蛇鳞，脸颊处和额头处也都是一层大小不一的细密鳞片。 “不用担心，在彻底蛇化之前，我还不会失去理智，你我之间的同盟依然有效。” “我是特别的。” 对于自己的蛇化，在罗伯茨面前，乌贝托只是平静说着，但那幽寒的野兽瞳孔却怎么也让人无法相信。 伴随着“蛇化”的日益严重，罗伯茨与乌贝托之间已然生出无形的矛盾，他开始不再相信乌贝托，对于乌贝托产生了生生的戒备，唯有琼还敢和乌贝托对话几句。 飞碟并没有直接降落地面，而是一直在大气层内徘徊。 对于吸血鬼乃至郇山隐修会、共济会的警惕，让乌贝托不肯直接降落地球，而这架飞碟的以太储量也充足，完全够飞碟一个多月的使用，中间甚至不需要什么补充。 这段时间里，乌贝托一直都在重塑自己的超级ai——提拉米苏，这个汇聚了他全部心力与智慧的ai，是他一度操纵世界的最大倚仗，虽然最初版本的提拉米苏被他自己炸掉了，但制造一个低劣版本的提拉米苏也足以。 乌贝托紧张的对于整个地球进行着监视，然而在得知乌贝托的存在之后，整个地球都在无形的抗拒着它，众多的关键地区被临时处于物理断网的保护之下，即使使用社工手段也要消耗乌贝托大量的时间。受限于时间的紧迫和新提拉米苏的性能，乌贝托最终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掌控整个星球的电磁波通讯，只有98%左右的世界处于他的监控下。 在确认应该不会有什么隐患之后，乌贝托望着自己面前的“提拉米苏”，用低沉而怪异的声音说道。 “登陆吧。” 他转过头，森冷的竖立瞳孔望着身后的“同伴”…… 罗伯茨将自己的女儿挡在身后，脸色带着不信任色，在他面前的乌贝托身上超过半数的裸露肌肤上都长有蛇鳞，额头处有隐约的角状物，那蛇一般的瞳孔令人感到不安。原本他就很瘦弱，现在的骨骼却变得越发高瘦起来，略显佝偻的身体此刻也有一米九以上，如同是个佝偻的小巨人一般。 他的声色不知不觉间变得低沉而压抑，浑不似人类能够发出的怪异声音，每当他说话时，那越发细长如蛇信的舌头便会不自觉的吐出。 面前的乌贝托，已经很难说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而乌贝托显然也察觉到了罗伯茨的警惕，但对于这一点，他只是不自觉的抿嘴冷笑了一声，似是在嘲讽什么，便没有再理会什么。 此刻，三人必须要前往郇山隐修会所在的本部伦敦，在那里它们才能够利用世界密钥的力量摧毁这个早已腐化堕落的恐怖组织，只有这样，失去了心头大敌的乌贝托才能放开手脚。 …… 半天之后，在距离伦敦不远的某处，一群人正在紧张对峙当中，在乌贝托和罗伯茨的对面，是被一群行走在太阳下的吸血鬼所劫持的琼。 “放手……放开我！！！” 琼竭力的试图挣脱开身后吸血鬼的手臂，但她的力量虽然在同龄人当中称得上强大，但在那坚实如钢铁的手臂面前也是如蜉蝣撼树。 而包围在她身旁的众多吸血鬼则视若无睹，而为首的男子正是当初在南极基地当中带头的那个，他的目光幽邃，看着面前的罗伯茨，咧嘴笑了起来。 “罗伯茨先生，做出你的选择吧，是选择救你的女儿和我们合作，还是放弃你的女儿和你身旁的家伙合作。” 乌贝托的脸色阴沉，任他如何智珠在握，也没有想到这群吸血鬼居然掌握了某种长时间隐形的能力，长达近半个月里都没有被他所掌控的全球98%的监控网络所捕捉到，监控可没法拍下隐形生物的踪迹，这是乌贝托的监控网络少数的几个缺陷。 如果是在他巅峰时期，将整个地球都处于监控之下的他，纵然无法找到隐形生物，但只要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他都能够立刻察觉到这些隐形生物的存在，除非这些隐形生物可以不吃、不喝、不散发热量、不呼吸、不移动、并永久保持隐形。但他毕竟没有那个时间，不完美的监控网络终究是留下了疏漏。 而更令人惊愕的则是…… 这些吸血鬼居然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太阳光之下，这是唯有传说当中的日行者能够做到的事情，但他们显然不是日行者，而地球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组织。 “郇山隐修会。” 逐渐变得尖锐的牙齿，因为高度警惕而咬合在了一起。 郇山隐修会是乌贝托唯一惧怕的组织，因为它们的背后站着一位近乎神灵的存在，乌贝托亡命逃窜也是因为对于这个组织的恐惧，因为他意识到这个组织的能力仿佛根本没有极限。 唯有世界密钥、那个被“最后的天使”所指示的心脏能够克制这些东西。 郇山隐修会的力量源于那个寄宿了撒旦力量的心脏，从中获取了几乎不可思议的力量，却也对于这个心脏毫无反抗之力，任何人只要手持世界密钥，郇山隐修会都会丧失抵抗的意志，不得不臣服在其面前。 对于郇山隐修会而言，世界密钥便是至高权力的象征。 但很显然，那些家伙也清楚这一点，于是他们派出了吸血鬼作为自己的代理，不让自己接触到世界密钥，而此刻琼又被挟持…… 乌贝托和罗伯茨两人之间隔了不足五米的距离，对于对方显而易见的挑拨，两人都清楚，但罗伯茨对于自己女儿的重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 即使是这些日行而出的吸血鬼也颇为忌惮罗伯茨，如果罗伯茨选择帮助吸血鬼的话，乌贝托将毫无机会，只能束手就擒，在乌贝托和琼之间，他会怎么做，似乎没有什么悬念…… 乌贝托隐约能够感觉到罗伯茨正在打量着自己，他咬了咬牙，突然之间对着面前的吸血鬼首领道。 “我把世界密钥交给你，你将琼放开。” 好暇以整、等待着乌贝托做出决定的男人不由睁开眼，眼神当中透露出了一种惊讶的目光。 “嗯？你打算交换？但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什么阴谋。” 在面色苍白的男人看来，乌贝托已经走投无路，以至于不得不这样选择了。 “你将琼松开，我将世界密钥交给你。” 面色苍白的男子想了想，对于乌贝托他始终有几分忌惮，它还是不相信乌贝托真的没有后手了，对于自己是否能够抓住他缺乏足够的信心。而且他此行的目标就是获取世界密钥，这是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可以再说。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乌贝托道。 “你先把东西丢过来。” “你先放人！” “……” 在相互僵持了一会儿后，对方决定先松口，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世界密钥，一个人类女孩根本无所谓，哪怕是乌贝托也可以姑且放过，日后再处置。 “好吧，我先松开这个人类女孩，当她走向你们的时候你要把世界密钥丢过来，不然我就立刻杀了他……相信罗伯茨先生绝不会容许你这么做的吧。” 说着，他看向了一旁的罗伯茨。 罗伯茨的脸色沉默的可怕，琼处于生死安危当中，让他心中愤怒无处发泄。 为首男子示意手下放人，琼被松开之后，向前走了几步，对方则始终紧紧盯着乌贝托手中拿着的雕像，然后，乌贝托举起手中的世界密钥…… 掷向了一个与琼相对的远方！ 与此同时，突然之间，罗伯茨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闭着眼睛，瞬间丢了出去。 “嘭！” 顷刻之间，伴随着尖锐的嗡鸣声，耀眼的白光覆盖了所有人的眼前！ “不好！闪光弹！” 在一片白芒当中，伴随着惊呼，众多吸血鬼唯一的反应就是有诈。顷刻之间，众多的吸血鬼化作蝙蝠飞去，不顾一切的试图抓住那空中的世界密钥。 而与此同时，乌贝托也飞扑了出去，然而…… 他并没有扑向那个世界密钥、没有试图乘机夺回世界密钥，而是不顾一切的扑向了琼。随即，某种早已准备好的法术发动，三人瞬间消失在了白芒当中…… 当白芒散去之时，吸血鬼们并未发现三人的踪迹，只有那个被果断舍弃的世界密钥。 …… 那个宛如地狱般的世界当中，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们在熔岩之中挣扎哀嚎，坐在王座之上的“最后的天使”，警惕的看着身下的怪物们，丝毫没有懈怠。 “喀……” 在它的身上，一片灰暗色的羽毛突然裂开，随即化作灰烬消逝，这个变化在众多怪物眼前却异常瞩目。 “它变得更弱了！” 怪物们为之鼓噪起来，拍打着破烂的武器，发出高亢的声音，它们仿佛看到了击败这个高坐王座之上的天使的机会。 身下，是难抑的怪物，天使举起自己手中残破的剑，平静的眸中无悲无喜。 看来又是一场恶战。 虽然那几个“凡人”并没有达到理想的状态，但“最后的天使”并不沮丧，至少那真正重要的东西并没有落入撒旦手中，比起藏有撒旦心脏的世界密钥，那件真正重要的东西才是关键。 撒旦在地上寻找了“它”数百年，没有那件东西，它便不可能真正脱困。 一切都还有机会…… 那汹涌如海的怪物们已然涌来，刹那间，天使手中的剑挥出！ “轰！” 一道斩断天地的光随之出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海底两万里 “嗯？你就是温蒂吗？” 那笑起来眼睛极好看的女孩，背着手，俯下身，好奇的看着面前站在罗伯茨身旁的温蒂。 此刻仅有12岁的温蒂仰起头，看着面前的漂亮女孩。 在她眼中，那个女孩如跃动的火焰，和身旁沉默寡言的罗伯茨哥哥一点也不像，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走到一起的人。她并不畏生，只是歪着头，迟疑的说道。 “……贝蒂姐姐？” 闻言，女孩不禁笑了起来，她的眼睛笑起来极好看，亲昵的捏着温蒂尚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 “好乖的小鬼。” “饭……饭素……” 惨被腹黑女恶趣味蹂躏的小萝莉，不由手舞足蹈的挣扎了起来，并发出小动物般的悲鸣，试图向身旁的“哥哥”求助，但向来很呵护自己的哥哥却第一次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感到被战友背叛的小萝莉不由哀从心中来，没想到自己那个冷酷帅气的“哥哥”，居然也会轻易沦为了腹黑女胸部的俘虏，不过是蛐蛐c罩杯，终有一天，她会一定会长到比她还要大…… “怎么了，小动物~” 伴随着脸颊上的痛意，那促狭的笑声在耳畔响起。 心中纵然满腔“志向”，但此刻她还是不得不面对被腹黑女所戏弄的现实，这是何等的悲惨，她不得不被迫发出了令人羞耻的求饶声。 “嘤嘤嘤……” 过去的一幕幕记忆开始浮现。 突然地相遇、咖啡馆的聚餐、漫步时的聊天、月下桥上的暧昧、那回眸时的白裙飘飘、第一次袒露心里话…… 那个喜欢掩嘴笑、眼睛如月亮般的女孩；那个胆大任性、敢于孤身直面狼人的女孩；那个轻轻靠在自己肩上，喃喃诉说着的女孩；那个有时看起来很孤独、不谙世事的女孩……以及，那个安静躺在自己怀中，身上白裙染血的女孩。 记忆当中，自己拼命的呼喊着她的名字，但她靠在自己怀里，还是逐渐失去了意识…… 那握着自己的手无力滑落，唯有那脸上带着笑容，笑的很幸福。 …… “贝蒂！贝蒂！贝蒂……” “啪！” 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罗伯茨的脸上一痛，他茫然的睁开眼，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长有鳞片的脸，那竖立的蛇瞳冷酷的看着他。 “你醒了。” 瞳孔不自觉的微微收缩，原本昏沉的大脑如同被冷水泼了一样惊醒，身体本能往身旁一滚，待到远离了面前“人”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乌贝托。 在罗伯茨看来，他的“蛇化”变得越来越严重了，原本鳞片只是覆盖了他的鬓角处和额头处等地方，现在就连鼻尖上也出现了奇怪的鳞片，鼻子明显的收缩变窄，眉骨、嘴唇，都在发生不同程度的异变。 现在的他，绝对无法被人和“人类”一词联系在一起。 而随后，他便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处不正常的地方，因为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平原，而距离他稍远的地方光线便会逐步变得黯淡下来，等到数百米开外他便只能看见那深深的黑暗，就仿佛是在黑夜的平原当中一样。 但自己所能看见的光线又是来源于哪里的？ 他不由的抬头向上看，但同样是一样的场景，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只有那从头顶铺洒下来的不正常光线，这些光线昏暗，完全不像是月光或日光。 没有太阳，更没有月亮和星星，仿佛不是在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里是哪里？” 心中明明充满了困惑，但罗伯茨还是看似平静的问道。他的经验告诉自己，急躁和不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冷静的判断才是唯一的出路。 乌贝托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但他还是如实说道。 “……海底。” “海底？” 这个让人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罗伯茨不由吃了一惊。 海底是什么世界，那是一个完全无光的黑暗世界，以及海水、高压，除了极罕见的生物可能存活外，任何地表生物都不可能存活， 而最关键的是，既然是海底，为什么会没有水？ “你在和我开玩笑嘛？” “不，根据我的仪器和卫星信号显示……这里是位于大西洋的深海处，在我利用法术传送我们离开之后，就随机传送到了这里，不过具体位置由于不明因素我无法识别。” 乌贝托用怪异的声音说道，伴随着身体的异变，他的声音也变得很怪，浑不似人类的声音，有一种奇怪的吐字不清、含含糊糊的感觉。 然后他抬起头向上看去，看着那头顶的深深黑暗，平静的说着。 “在我的信号扫描当中，上方距离一千米左右处有一层不明的隔膜状事物，再往外就是水，但水无法进入到这层隔膜内。也就是说，你可以理解为有一个大罩子在这海底内，阻隔了海水进入，而我们就处于这个大罩子的保护范围内。” 乌贝托的话令罗伯茨感到瞠目结舌。 大西洋的海底深处有一个大罩子？这个说法会令全世界感到惊愕，但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罗伯茨便反问道。 “那这个大罩子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吧，你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些猜测……在古代传说当中，存在着一个大西洲，大西洲上有着亚特兰蒂斯文明，但有一天亚特兰蒂斯文明沉入了海中。这个故事的起源已经难以追溯了，但我们已经找到了亚特兰蒂斯文明的遗迹，甚至还有月球上复活的亚特兰蒂斯人，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相信真的有这么一个沉入海中的亚特兰蒂斯文明？” 说着，乌贝托沉思了片刻，然后喃喃道。 “也许，这个保护罩便与亚特兰蒂斯文明有什么关系？” “我们要怎么出去？” 乌贝托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找到了一些金属的碎片，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这里如果与亚特兰蒂斯文明有关，就应该会有一些遗迹和出去的可能……从这里的氧气含量来看，可能还有一些生命存活，我不认为凭借这个保护罩就能维持整个生态的运转……应该有谁在维护。” 乌贝托掌握了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的隐秘，他似乎在思考着这个从未被人类发现的海底保护罩与亚特兰蒂斯文明之间的关系，不过，罗伯茨并不打算考虑这些，他也对于这种古老秘密不感兴趣。 “我睡了多久。” “不久，从你的生物钟变化来看，两小时四十分钟左右，我也刚醒。” 没有再问什么，罗伯茨只是冷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四肢都很灵活，身体也无出血，感觉上也无异样看起来他并没有受伤，一边问道。 “琼呢？” “在你身后躺着呢，还没醒。” 罗伯茨扭头看去，之间琼静静地躺在泥地上，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罗伯茨上前摸了摸她的脉搏，又看了看她的眼睛情况，确认只是一般的睡着了，有点类似安眠药的情况，短时间内是不会苏醒了。 他又看了乌贝托一眼。 在最后时，乌贝托的选择让他感到出乎意料。他本以为乌贝托会奋不顾身的去夺回世界密钥，而他也做好了自己去救回自己女儿的准备，但没有想到的是，乌贝托居然宁愿放弃世界密钥来救琼，似乎在他心中琼的重要性比世界密钥还要大上几分。 罗伯茨不傻，他当了快四十年的雇佣兵、猎魔人，参与到了许多重要事件当中。 冷战时的星球大战计划、军备竞赛、乃至最后的苏联解体，诸多事件当中都有他插一脚的踪迹，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他都或多或少与这些影响世界的事件有瓜葛，就算不热衷于政治阴谋，但耳濡目染也该有些了解了吧。 如果是最初带着琼冒着这么大危险，是因为不相信地球上有什么安全地方能够躲过几方势力追捕，只能将琼带在身边，乌贝托不得不同意，那乌贝托最后宁可选择放弃世界密钥也要救琼的举动，这就很值得考虑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什么原因，会让琼在这个冷血天才心中比世界密钥还要重要？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着面前形同非人的乌贝托，罗伯茨的目光当中带着警惕，再度质问道。 如果是其他事情，他还可以容忍，但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的女儿，他就绝不能容忍下去了。 乌贝托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张口道。 “罗伯茨，你好好想想，我有害过你和琼吗……” “你把温蒂推下去了，你杀了她。” 就在乌贝托试图反驳时，冷如冰霜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看着罗伯茨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乌贝托明白，温蒂的死早已让这位多年猎魔人处于爆发边缘，若是现在无法给他一个合理解释，他绝对不会再和自己合作了，他已经不再被罗伯茨所信任。 良久之后，他开口了。 …… “……你居然……” “……我们不得不……蛇……” “……你还记得……头痛……” 耳畔，隐约有争吵声响起，头痛欲裂的琼睁开眼，耳畔的争吵声随之消失，紧接着是一双温柔的大手托着自己的头，让自己靠在臂弯中。 “你醒了。” 那本应该粗犷的声音此刻却轻声细语，宛如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看着身旁的父亲，女孩的身体随之放松了下来，靠在罗伯茨的怀里，用纤细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半梦半醒般的喃喃道。 “爸爸，我们这是在哪？” “我也不知道，不过暂时不用担心，我们是安全的。” 女孩望向不远处，乌贝托正在低头忙碌着什么，似乎是在检查还有什么仪器设备可用，除了这处怪异的空间以外，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但似乎又有什么变化。 在女孩面前，爸爸和乌贝托之间的关系依然不好，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彼此之间再度重拾了部分信任。 在这个不知名的保护罩当中，借助着淡淡的微光，三人向着前方漫无目的前进着。 罗伯茨闷不做声的向前走，乌贝托不时的调试着身上的仪器，寻找着可能出去的方法，唯有琼看起来很沮丧，因为她感觉三人仿佛置身于地狱当中，找不到动物，也找不到有什么植物，她甚至感觉三人会就这么死在这里。 “我们全会死在这里的。” 终于，她停了下来，忍不住沮丧的说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蛇人与最古老的人类 （金庸走了……） 这个女孩终究只是个高中女生，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很多都还只是偎依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期盼着未来的爱情。 然而命运无常，她却不得不跟着自己的父亲与养母以及一个略带神神叨叨的瘦弱年轻人四处奔走，在城市当中经历枪战、与操纵世界的影子政府为敌、前往南极寻找那粹基地、飞向月球与希特勒对峙、直面吸血鬼狼人等怪异物种…… 仅仅这不足半年来的经历就已经堪称传奇，但她又怎么会想要这样的传奇经历？ 就算身上有着传承自父母的倔强脾气，不肯轻易认输，但身处海底这种环境下还是让她难免感到沮丧和不安。 罗伯茨看着自己沮丧的蹲在地上、不肯再前进的女儿，而乌贝托则给了他一个眼神。 要暂时休整吗？ 罗伯茨想了想，点了点头。 乌贝托继续去琢磨自己的那些器械，而罗伯茨则坐在琼的身旁，父女两人之间因为长期疏远造成的恶劣关系，伴随着这半年来共同生死进退的经历逐渐淡化，但像这样坐在一起的谈心依然很少有过。 “爸爸……你为什么不害怕。” 在乌贝托的身旁，抱腿而坐的琼忍不住开口道。 她不明白，此刻三人身处在这深海当中哪怕想逃都没有地方可以逃，更不知道有什么生路，那罗伯茨不感到害怕？ 罗伯茨看着身旁的女儿，虽然几经生死，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不成熟和稚嫩感，想了想之后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女儿的头上，轻声说道。 “琼，每个人都会害怕，但光会害怕是没有用的，爸爸其实也在害怕，只是我不会表露出来而已。” 然而，回应他的则是女儿怀疑和不信任的目光。 在琼看来，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的害怕，她只是困惑父亲为什么不害怕，却没有想过父亲可能害怕过。对于罗伯茨的说辞，她只认为是罗伯茨安慰小孩的拙劣伎俩。 但罗伯茨摇了摇头。 “琼，爸爸确实也在害怕，事实上爸爸害怕很多事情，小时候的那次记忆，略大一点后被关在训练营的小黑屋里，还有……你妈妈的事情，爸爸其实害怕很多事情。” 当说到琼的妈妈贝蒂时，罗伯茨莫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望着面前的女儿，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感受着那柔顺发丝从指间划过的感觉，他的目光复杂，轻声说着。 “爸爸当然也会害怕，但爸爸也会意识到光是害怕是没有用的，每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爸爸就会强迫自己克服这种恐惧、战胜这种恐惧。” “琼，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怕的人是不存在的，是人类就会害怕，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是因为人类是有缺陷的。” “琼，恐惧并不可耻，因为这是人类的天性，但与此同时知道恐惧的人类才能迸发出无畏的勇气。人类有着一颗珍贵的心灵，这颗心灵可以很美好，也可以很邪恶，人类会恐惧，与此同时也会感受到勇气的力量，这份力量会让人类变得崇高而伟大，超越我们天生的局限性。” 说道这里，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忽然一动，口中不自觉的喃喃道。 “也许，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只有无心的野兽吧。” 但面对罗伯茨的话，琼的脸上带着困惑与不解，这个年龄的她还不太能够明白爸爸所想要表达的话。 看着女儿脸上的困惑，罗伯茨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俯下身亲吻着她的额头，然后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怀中柔弱而脆弱的女儿，闭上眼轻声安慰道。 “琼，放心吧，只要爸爸在，就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 “罗伯茨，你或许还不明白，你的女儿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被卷入其中，这场绵延了千年的宿命，也许是时候结束了。” “千年的宿命？你什么意思？！” “呵呵，你哪怕对我怒目而视、再紧张也没有用，你的女儿是被选中的。不，或者说她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候选者了……” “……” “不，我不能直接说，你见识过很多东西，应该明白有些事情光是语言提及本身就已经很危险了……” “……” “看来你也有所明白了吧，她早已被选中，她是至关重要的钥匙。” “我要怎么才能救我的女儿。” “唯有放弃嫌隙、团结一致，这是唯一的出路，希望虽然渺茫，但我必定会全力帮助你……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这个世界。” …… 脑海当中回荡着琼苏醒之前的争执，虽然出于某种顾虑乌贝托始终没敢直接说出来，但罗伯茨也隐隐有所猜测了出来。他见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也曾亲身经历过有些类似的情况，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 “爸爸在，就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罗伯茨在心中默默地许下誓言。 而就在这时，一个嘶哑而怪异的声音响起。 “虽然我能够理解你们父女之间有很多话要说，但我还是打扰你们一下，我可能找到了一条出路……” 望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光亮处，三人并没有贸然前进。 在根据乌贝托的仪器前进了约半个小时后，原本荒无人烟的荒野上逐渐多出了一些东西，诸如断裂的石碑、荒凉的建筑、类似人类的尸骸、奇异的铠甲等等，但按照那具尸骸来看，那是一个长有长长尾巴、类似四脚蛇的人型生物。 当看到那个奇怪尸骸时，除了琼以外两人的表情都有所异样，尤其属乌贝托的脸色异常严肃冰冷，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而继续前进之后，原本远处一片漆黑的地方却逐渐出现了些许光亮。 “你觉得前方是什么？乌贝托。” “我不知道，但我不认为是什么好东西……这是身处在海底万里处的奇妙保护罩内，这个保护罩内的东西可能比人类文明的历史还要久远，我无法估量这里会有什么东西出现。” 乌贝托沉默了一下，然后再度用嘶哑怪异的声音说道。 “但那具尸骸……如果真的如我们所揣测的那样，也许我们就真的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罗伯茨，为何我们会来到这里？你觉得这是命运还是偶然？” 罗伯茨的表情不变，但目光当中充满了毅然。 对于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琼有些不明所以，不由开口问道。 “爸爸，乌贝托，你们在说什么？” 罗伯茨没有开口，反而是乌贝托看着她，用那竖立的蛇瞳注视着她，逐渐长满尖牙的大口开合着。 “琼，你知道蛇人的传说吗？” 不过没等琼开口，他便摇了摇头。 “不，也许我不该这么问，毕竟关于蛇人的传说是个很隐秘的记载，你应该不会知道。” “在里世界一些极为古老的传说当中，有这么一群生活在海中的生物，传说它们长有蛇一样的身躯，却长有人类一样的四肢，在海底当中它们建立起了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与亚特兰蒂斯人同时存在过，人类称之为蛇人文明。但按照传说，这些蛇人文明已经消失不见了。” “原本我还没有预料到，但现在来看……海底、保护罩、类似蛇的人型尸骸，或许它们并没有消失。” 说着，乌贝托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变得狭长的气管让他的吸气行为听起来很怪异，就像是在漏风的管道。 “罗伯茨，我想我们最好做好战斗准备，你确定我们应该继续前进吗？罗伯……” 但身旁却没有回应，乌贝托不由转头看向身旁的罗伯茨，只见罗伯茨抬起头似乎正在望着远处的某处，没有回答乌贝托。 “罗伯茨？” “我想……我们已经不需要考虑要不要再继续前进了。” 看着远方，罗伯茨喃喃道。 乌贝托顺着罗伯茨的目光望去，瞳孔当中倒映出了如黑云般袭来的庞大军队…… “轰隆隆！！！” 伴随着如雷鸣的海中巨兽吼声，沉重如泰坦的海兽们被驱赶着前进；在军队中央，手持旗帜的将军身上穿着金色的铠甲，仅露出一双竖立的蛇瞳，它骑在鲸鱼身上，庞大如小山的鲸鱼乘着云气浮在空中，身上披着覆盖半个身躯的厚重金甲，翱翔在半空当中喷吐着云雾；那骑着海豚的美丽人鱼吹奏着笛子、拨动着弦琴，为军队奏乐；身长极高的海中巨人踩着沉重的脚步，身上的盔甲令其威武好似擎天的神灵；在空中飞翔的有翼生灵们手持弓箭和黄铜火铳，随时准备射击敌人；披坚执锐的鱼人们在地上整齐前进，它们嘴边的须子随风摆动，但其沉稳肃杀的气息却扑面而来…… 古老的蛇人文明真的没有消失，此刻，它们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 某处的海岸旁。 辽阔的海洋一望无际，蔚蓝接连了海天。喜怒无常的大海令人类感到敬畏，毕竟，又有谁能给在海中而不对这大海感到敬畏呢？ 但今天，在这最古老的人类面前，这素来变幻莫测的大海却显得异常平静，海水平静无浪，平静的甚至有些恭顺。 那最古老的人类望着面前的大海，袒露着肌肉和躯体的他感受着身体被海风吹拂的感觉，似乎正在出神回忆什么。 良久之后，他朝着大海走去。 海水逐渐浸没了他的脚踝、他的腰身、他的头发……直到将他彻底淹没。 水下，那最古老的人类踩着脚下的细沙，长长的头发在海中如海藻摇曳。注视着面前的黑暗，沉默无声，一步步的朝着海底的最深处走去。 在那海水当中，隐约有无数低沉的声音在恭顺的说着什么。 “王。” 最古老的人类，那被蛇人们所放逐的海洋之王、蛇人之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被放逐之王 娜诺——伟大的原初之城，蛇人文明的原点，传说当中最古老的蛇人便经由蛇之父的力量诞生于此，随后才有了人鱼、海巨人等诸多物种。 蛇人诞生的最早，所以蛇人是蛇之父的长子，代为统辖着整个海洋。 蛇人是大海的统治者，而人鱼是蛇人的奏乐人，海巨人是蛇人的守卫，鱼人是蛇人的战士，海中的精怪们都是蛇人的耳目……在长久以来的传说当中，世界就是如此的，尊卑有别，由此奠定了整个海洋的秩序。 娜诺是蛇之父的冠冕，从古至今，诸多的海洋种族都会前来娜诺朝圣，而蛇人的祭司则会接受它们的顶礼膜拜与吻足礼，但是到了现在，这个传统已经断绝很久了…… …… 居住数量超过百万的娜诺城，空中的蒸汽塔正在源源不断的喷吐着蒸汽，庞大的机械构装怪物们如八爪蜘蛛般，用细而坚固的金属足爪在拥挤的城市街道中前进，运用小型蒸汽喷射飞行装置的小精灵们，在各种由钢铁和机械构成的扭曲怪异房屋之间穿梭送信。 在娜诺的上方，那些看起来威猛无敌、好似山岳的强大浮空战舰在空中缓缓翱翔着，其内部的数千精怪奴隶正在监工的鞭挞下日夜不休的推动着强大的发动核心运转，那投下的阴影足以遮蔽自结界上投射下的微光；而那些骑着白鲸巨兽的强大海巨人们，则在各个浮空战舰所到达不了的死角处不断巡视。 在娜诺的地下深处，众多由黄铜齿轮和金属链条构成的庞大机械们正在蒸汽的力量下不断的运作着，地下有着众多皮肤昏黑的贝壳人和岩石怪们在勤恳的操纵着，一道道地下轨道当中，带有繁复装饰和符文的蒸汽火车穿梭往来，那流线型的身躯犹如是一条条地下怪龙……这些庞大的机械怪物促成了城市当中的繁荣景象。 这是一个独属于蒸汽的世界。 蛇人没有去选择驾驭雷电的力量、与神灵一较高下，而是选择让火与风的力量汇聚在这个水下世界当中，以绽放出了地表上所绝对看不见的惊人魅力。 但就在这个海底众多城国所敬畏的娜诺城最中心，却只有难言的沉默与肃穆…… 由精致贝类与宝石所装饰的圆拱房间内，一位美丽的人鱼正倚在巨大的贝壳床当中歇息。 她的眉眼极好看，细长的眉，微颤的睫毛，柔若无骨的手腕，不堪一握的细腰，身上穿有繁复典雅的奇异衣饰，额头上有着一枚碧绿的宝石，看起来就像是人偶一样精致脆弱，只不过那长长的鱼尾显示出其非人的身份。 人鱼。 在古老的传说当中，这些西方眼中的“美人鱼”、东方传闻当中的“鲛人”都生的极其美丽，有时候水手们能够在海中看到这些美丽的生灵。但在数百年前，因为某种东方修士们称为“绝天地通”的巨大变故，诸多的神迹不再出现，人鱼也逐渐消失了踪迹，但在这个海底的蛇人文明当中，人鱼却并不少见。 半晌之后，原本沉睡的人鱼渐渐睁开了眼帘，露出了竖立的蛇瞳。 随意的伸了懒腰，长发拂动，那似梦似醒的美丽生物扬起手臂，伴随着睡醒，那酥软而慵懒的声音随之响起。 “恩娅，现在白殿里那些老家伙们怎么说？” 白殿，是整个娜诺城中的权力所在，白殿当中的古老者们都是从各个城国当中汇聚而来的尊者。众多的小城国都要顺从白殿当中古老者们的意思，但这位身穿典雅衣饰的人鱼却毫不在意的直呼其为老家伙。 “公主，我看它们现在已经是吓破了胆……” 一旁的小精灵飞舞起来，在慵懒的美丽生物身旁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在距今很古老的时代，整个世界面临过一次巨大的危机，至于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蛇人文明也没能保留下来，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些幻想物种在蛇人的庇护下，侥幸生存了下来，除此之外的诸多幻想物种都在那次大灾难当中灭绝了，一个不剩。 而这些小精灵，便是那少数幸存下来的物种之一，原本生于地上的小精灵们身材不足一手大小，却极其善于隐蔽，这些机敏却不知道背叛为何物的小精灵们深受蛇人们所喜爱，而来到这海底之后的小精灵们为了适应海下环境，也不得不沦为包括蛇人在内的诸多海底贵族们的宠物。 作为娜诺城的公主，这极美丽的生物自然也有小精灵相伴。 一边慢条斯理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悠然听着身旁小精灵的欢快声音，她的嘴角含笑。 出现这种情况并不让她感到奇怪，那些尊者们坐拥偌大权势，掌控了几乎整个海底数以亿计的生灵命运，但越年老越胆小，当预言当中的灭顶之灾即将降临之时，他们自然惶恐至极。 不过也是，又有谁能无视那临头大难呢…… 人鱼那细腻而复杂的心灵犹如琉璃般，能够察觉到对方心中的细微之处，慢慢梳理着头发，那些尊者心中的惶恐与惧怕如潺潺水流般涌入她心中…… 预言，就在三个月前，整个海底当中所有善于占卜的预言家们都不约而同的得到了一个启示：一个关于“被放逐之王”即将归来的预言。 传说，在最古老的神话时代当中，蛇人国度有着一位尊贵的王，那个尊贵的王具有难以言喻的强大力量，它是蛇之父最宠爱的子嗣，心胸亦如大海般广博，亦如冰雪般冷酷。 它统治着整个大海与所有的海中生灵，在诸多蛇子嗣当中它是最受爱戴的，蛇人们尊敬它，对于它的赞誉曾经多达七千首长诗，对于它的美名曾多达七百个，甚至还要超越魔法王、白蛇女莫娜。但有一天…… 王疯了。 这位拥有仅次于蛇之父的强大力量的王，陷入了莫名的疯狂当中，强大的王摧毁了一座座蛇人城市，将那个它曾经无比珍爱、曾经繁荣强大的蛇人文明几乎逼到了绝境，谁也不能阻挡它的无上力量。 最终，蛇人们放逐了这位昔日的大海之主，将它驱逐到了大地之上。 在那之后，那个王的事迹被施行“遗忘之刑”，不被允许提及。从此，没有谁知道那个王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的性别，更不知道它的事迹，只有极少数侥幸未被摧毁的记录当中有着它的一个称呼： “乌诺伽亚王”。 在蛇人语当中，乌诺伽亚意为虚空，空虚，而在蛇人的宿敌亚特兰蒂斯人的语言当中，虚空的读音是……“隐”。 …… “……王将归来，王将毁灭，蛇父注视之下，末日已至。” 所有善于占卜的预言家们都得到了这个启示，所有关于这一启示的结局当中，也都几乎指向同一个结局：蛇人文明的毁灭。 尊者们能够无视一个预言家的话，但却无法无视所有预言家的话，数以万计的预言家都异口同声的提及到了这个预言，并坚称所言非虚，这在整个海底世界当中已然掀起震动。 而近几天，两个亚特兰蒂斯人和一位蛇化者突然出现，更是让白殿尊者们震动不已…… 那美丽的生物不经意的看向了窗外，窗外不远处，那巍峨的白殿耸立，那白殿之后的宏伟白蛇女雕像漠然注视着面前的娜诺城，但看着这一切，她发出了莫名的自嘲声。 “蛇化者……呵呵，自从蛇人们灭绝之后的这六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蛇化者居然是个地上种——亚特兰蒂斯人吗。” 放下梳子，这位最后的蛇人血裔、蛇人公主的瞳孔当中带着复杂之色。一般人鱼的瞳孔都是正常的圆形，唯有她的瞳孔却是竖立的针型，犹如蛇瞳，这是她体内最后一丝蛇人血脉的证明。 是的，她已是最后的蛇人了，她并非是人鱼公主，而是蛇人公主。 在六百年前，不知什么原因的情况下所有蛇人突然全部暴毙。象征着蛇之父尊崇地位的天然君主死亡了，整个海底世界曾经爆发过激烈的内乱，最后以人鱼及海巨人为首的娜诺城终于找寻到了最后的一位蛇人血裔。 虽然只有极少的血脉留存，但他依然是大海的王，大海勉强归于统一，这点蛇人血脉被娜诺城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但仍然在不断稀薄，直到现在，她雅安杰穆应该就是最后的一位蛇人血裔了吧。 在她之后，蛇人血脉将彻底断绝，整个海底世界的走向亦将无从判断。 不过突然之间的预言，和由亚特兰蒂斯人转变而来的蛇子，又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弄着这一切。蛇人是蛇之父意志的体现，重新诞生出来的蛇子又将意味着什么呢…… “恩娅，和我一起走吧，去白殿看看那些老家伙们又打算干什么。” 起身，在走上前的几位恭谨鱼人侍女的服侍下换上长裙，然后戴上小巧的王冠，原本淡雅的风度褪去，转而被高高在上的威严感所取代。 这位蛇人公主看向白殿的方向，眉宇间带着几分高傲与倔强。 …… “聆听我的召唤！无尽虚空之王！移星者！坚固的基础！地震之掌控者！恐怖的征服者！痛苦的创造者！毁灭者！荣耀的胜者！虚空与混乱之子！深渊的监护人！原暗之神！维度之主！谜一般的智者！秘密的守护者！迷宫之主！角度的大师！夜鹰之神！最后之尖端！门之主！辟途者！太初的全能的永生之主！乌梅尔·亚特·塔维尔！iak-sathath!！犹格·索托斯nafl''fthagn！！！您的仆人召唤着您！” 在古老的城堡当中，疯疯癫癫的贵族、前法国元帅手中捧着一本莫名的书，对着面前的雕塑手舞足蹈的狂热呐喊着。 他的身后，“自己”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对于这个法兰西人所呼唤的神灵，“自己”从未听过，而这个法兰西人究竟在想什么，“自己”曾经是知道的，现在也不知道了。 最早的他不过是个抑郁的凡人，看见他时，他功成名就却深陷迷茫，但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本写满诡异符号的人皮书籍，然后专心钻研里面的奥秘，逐渐神神叨叨、最终陷入到了无法自拔的疯狂当中。 他手上的人皮书籍似乎带有某种奇异的力量和知识，但“自己”并不感兴趣，“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已然足够强大了，“自己”对于力量毫无渴望。 “自己”唯一知道是，他可以帮助自己制造出一个容器以封存“心脏”。 “容器？当然了，圣女需要复活，但这个该死的、万恶的世界却不允许死者复活，但没有关系！只要唤醒永眠的蛇之父，这个世界便将会被摧毁，届时，新的圣女将会复活！” 面对自己的话，这个疯疯癫癫的法兰西人说了一大堆自己听不懂的话，对于世界被摧毁之后，为什么他所心心念念的那位圣女便会复活，“自己”始终没明白其中的逻辑。 “……崇高的圣女啊，我所深爱的主啊，你终将苏醒的，那天上的神也绝不能阻拦你，你势必会再度复活的，一定……一定！贞德！！！！” 当时，那个法兰西人混乱而疯癫的话语当中，似乎是对于复数的好几个人说的，但无所谓，那个心脏被“封存”了，唯一开启雕塑用的旗帜也被自己所摧毁，这就足够了…… 足够了……吗？ 昏暗的梦境世界当中，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竖立蛇瞳在注视着自己，俯瞰着身下疯狂的法兰西人与“自己”，仿佛在讥笑小虫子的渺茫…… 缓缓睁开眼。 梦醒。 心中如古井般平静，波澜不惊。 在漆黑的海底深处，在超过人类极限、乃至钢铁承受极限范畴内的巨大海压之下，哪怕是特殊合金打造的潜水器也会被生生挤压到扭成麻花，但这赤裸着肌肤的男人却视若无睹，亦如自己是在沙滩上漫步一般。 他莫名的低下了头，不是在注视脚下的地面，而是在注视地下更深处的“存在”。 良久之后，他喃喃了什么，没有声音回答他。他沉默着，然后抬起头，在这漆黑的海底当中继续向前走着，只有那海水在回荡着他的声音…… “这便是您的意志吗，既然如此，那就如您所愿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日渐逼近的崩坏 白殿不白，相反，白殿是近乎黑色的古老大殿，之所以说是“白殿”，是因为白殿后便是白蛇女莫娜的巍峨雕像，对于这位声名显赫的蛇女，对于她的敬畏也附加在了这座古老大殿之上。 谁也说不清楚它究竟是何时建造出来的，只知道已知最古老的古代蛇人王便在这里统治整个海底世界，一代代传承下来，白殿已经历经了三万四千年的岁月、四十三个兴衰时代，期间共计有四百七十九位蛇人王、二十三位海巨人王、十四位人鱼王、三位鱼人王、一位海妖精王在此统治大海。 每代王的统治时间不同，长的有四五百年，短的甚至不到一天便被迫退位，但大多数时候王的统治时间都是百年，之后便会自动退位，这就是海族所说的“百日月盛世”。在此期间，显赫的白殿也曾经被著名的暴君——狂妄的鱼人王乌索莫祁所焚烧过，但最终还是被后继者所修复，对于大多数海底生灵而言，能够踏入白殿便是只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但自从蛇人全部在六百年前神秘灭绝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蛇人王诞生出来了，只有“代替蛇人王执政”的尊者议会。 而如今，白殿之内气氛凝重，等待着三个地上生灵的迈入。 …… “嗦……” 伴随着金属环碰撞的声音，三个地上生灵迈入了这座大殿内。 “亚特兰蒂斯人……” 当看见那一男一女两人时，那相貌各异的众多尊者们不由发出了窃窃私语声，大殿之内变得嗡嗡作响，各种惊讶和怀疑的目光投射到了这对男女的身上。 他们的脚上戴有黄铜脚镣，手上是黄铜手镣，虽然有几分憔悴之色，但显然是蛇人们的宿敌——亚特兰蒂斯人没错。 在古老的神话时代，在那贤明的乌诺伽亚王尚未疯狂之前，海底的蛇人便与地上的亚特兰蒂斯人为敌。 那个时代，蛇人们驾驭蒸汽与黄铜的力量，巍峨如山的浮空战舰可以遮天蔽日、身长数十米的机械高达数不胜数、连成片的移动城塞从海底涌向大地……善于利用蒸汽力量的蛇人们甚至已经开始探索神所居住的天空。 那是蛇人最巅峰的时代，而它们所面对的敌人则是蛇人们所瞧不起的“蛮族”亚特兰蒂斯人，因为亚特兰蒂斯人还很原始，仍然在使用原始的弓箭、刀剑和铠甲战斗。 但亚特兰蒂斯人却擅长使用魔法，冷兵器与魔法的结合，令那些亚特兰蒂斯人用刀剑斩断千吨的机械巨人、用魔法改造的投石机与翱翔于天际的浮空战舰炮台对轰，占星术令蛇人们的侦察机械无所遁形，即使是最强大的蛇人统帅也可能被隐身术加持的亚特兰蒂斯英雄斩首成功…… 最终，长达千年的蛇人与亚特兰蒂斯人战争，以双方各退一步的妥协告终。亚特兰蒂斯人警惕海中的蛇人，蛇人亦敌视地上的亚特兰蒂斯人，千年的战争令双方成了宿敌。 但没多久之后，一场巨大灾难结束了两个宿敌的故事…… 关于那场巨大灾难，蛇人们留下的记载很少也很含糊，之后乌诺伽亚王的疯狂也摧毁了那本就不多的记载，尊者们也只隐约知道与蛇之父有关。 在那之后，蛇人世界待在这远古蛇人建造的海底世界当中，与亚特兰蒂斯人的后继者们之间少有接触，只隐约知道昔日的宿敌这一次失去了许多技术，堕入到了野蛮当中。 而现在，两个活生生的亚特兰蒂斯人后裔步入到了白殿之内，令这些海族尊者们不免有些动容。 高坐在正上方宝座的蛇人公主雅安杰穆却没有理会这些，她的视线始终投向那个身形笼罩在斗篷当中的高大人形，它站在两个亚特兰蒂斯人的身旁，没有露出自己的面貌，却令雅安杰穆有一种莫名的心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那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毫无理由，但异常真切。 “那个身影是……” 头戴王冠，高矜肃穆的面容之下，复杂的心潮早已泛起。 而些许的骚动之后，众多尊者的目光也终于投向了这次的“主角”——那个身形笼罩在斗篷当中的高大人形，大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外来者，掀开你的斗篷，露出你的真容。” 宏伟的大殿之内，主祭长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高大的人形沉默了一下，然后掀开了自己的斗篷…… 死一般的寂静，虽然已经通过消息确认了这一点，但当真正看见蛇子时，那种原始的本能还是让众多尊者感到了难言的敬畏。 布满全身的蛇鳞，额头的凸出，竖立的针型瞳孔……虽然只在画像当中见过，但仅仅这一眼就令所有人都确认了他的身份，蛇子、蛇化者、原始蛇人。 原因很简单，它们感受到了那种来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迫感。 在蛇之父的众多眷属当中，蛇人对于蛇之父的信奉最为虔诚，因为蛇人是蛇之父的意志化身，而蛇人当中的尊贵者便是蛇子、或者说是蛇化者。 它们往往并非是蛇人，而是由其他种族受到蛇之父的感召而蜕变成为蛇人，而它们的子嗣也将会是蛇人，因此，据说最古老的蛇人便是蛇化者，蛇化者也因而被称作“原始蛇人”。 因为它们并非是血脉上的蛇人，而是经由蛇之父亲自感召的蛇人，所以被视为是“蛇之父的使者”、“距离蛇之父最近的生命”，这些蛇子们秉承着蛇之父授予的使命而生，数量极其稀少，有时候数个世纪都未必会有一个，而现在在它们面前便有一位活生生的蛇子。 海族当中尊卑有序，上位种族对于下位种族有着天然的压迫感，下位种族会不自觉的顺从上位种族，这是天性。 所以，一个带有些许蛇人血脉的人鱼也能被视为蛇人公主，令整个海底世界顺从，而当一个蛇子出现时又会如何呢？ “蛇之父啊，那是……” 一名长有类似海马头的海族尊者望着那个身影，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众多的海族尊者为蛇子的出现而感到激动，但有些海族却在低头沉思。 六百年前，被视为蛇之父意志显现的蛇人一族突然之间灭亡，谁也不知道原因，而六百年后，新的蛇化者却诞生了，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而宝座之上，那戴着王冠的美丽生物看着面前的蛇子，目光复杂，当中有着嫉妒和不甘。 她不甘心，自己那么的努力却因为天生的血统而输给别人，这让她平生第一次品尝到了嫉妒的滋味，但良久之后，心中却逐渐涌现出了一种重任卸下的轻松和解脱感。 是的，自她之上的十二代王都被迫背负着“蛇人最后血脉”的责任，拼命的试图延续蛇人血脉，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恭喜您，新王。” 大殿之内，在众多目光注视下，那高矜而美丽的生物站起身，对着面前的蛇子微微俯身。 …… “它……就这么做了海王？” 直到身上的枷锁在新蛇人王的旨意下被去除后，琼依然有些不敢置信，如在梦里。 前几天三人还是囚犯，突然之间自己的一个同伴就成了海底的蛇人王？没有任何的检查，也不需要什么权力斗争，甚至都没有再做询问，连乌贝托到底是什么性格都不了解，仅仅因为乌贝托露出自己的面容，那些尊者就直接承认其蛇人王的身份。旧王退位，新王登基，并将这个消息传向大海四方。 太奇怪了吧？海底世界的王位这么胡来的吗？ 年轻的琼表示搞不懂你们蛇人文明。 但罗伯茨却显然不这么想，罗伯茨的表情沉默，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琼，按照老爸的经验来看，如果事情发展的这么匆忙和急迫，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宫殿当中，在距离白殿不远处便是海底王的宫殿，过去里面住着那位蛇人公主，现在则住着乌贝托——这位新的蛇人王。 而在宫殿内，刚刚成为新王的乌贝托靠在浴池之内，身旁的王冠被随意的抛在一旁，服侍他的一百多位侍者也被他勒令出去，现在宽广的浴池之内只有它一个。 成为了蛇人王的它看起来并不开心，只能看出脸上的沉默与阴郁。 “时间不多了。” 眼前再度浮现出了那个地狱熔岩的世界，那高坐在刀剑王座上的天使浑身是血，它无视了身下的诸多怪物叫嚣，目光看着乌贝托的方向。嘴唇微动。 乌贝托没有回答，只是先下意识的挠了一下自己的脖颈，自从它日渐蛇化以来，皮下的蛇鳞便在不断的生长，每次都会让他瘙痒难忍。 但手触及到的地方却只是些许残存的人类皮肤和初生的蛇鳞。 胸前挂着的天使吊坠处不断涌来力量，与他身体当中涌出的力量对抗，两股力量之间的冲突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也正是依靠这点，他还能保持自己理性不被本能所吞噬。 “我压制不了多久。” 仿佛察觉到了乌贝托求助的目光，那天使的嘴唇微动。 “尽快找到封存心脏的雕像，把它带到那座……火山口，我会将它封存在这个被遗忘世界当中……” 这是两方早已制定好的计划，被迫无法离开半步的天使，才华横溢的人类，双方为了封印那个即将解封的心脏而联手合作，但现在那个“东西”解封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但计划却迟迟无法完成。 当拿到世界密钥时，乌贝托曾经以为自己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但最后却被夺走，如今他却有些动摇了，那种只差一步的成功，是否也是那个“东西”给它们的错觉呢？ “真的能成功吗。” 他莫名的喃喃道。 “不要动摇，人类，那是个最善于蛊惑和欺骗的怪物，你确实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不要否定自己，不然你会……” 天使尚未说完，面前的幻象随之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森冷的竖立瞳孔。 望着那双竖立瞳孔，乌贝托恍惚间感受到了一种深沉而浩瀚的气息，好似大海、好似宇宙，那过于宏大的事物漫步而过，渺小的虫子便已经被踩成粉碎。 非是善意，非是恶意，它只是不屑一顾…… 在那双瞳孔面前，在这过于宏大的事物面前，乌贝托感到自己赤身裸体的置身于宇宙当中，四周都是虚空和黑暗，人类在其中渺小的不值一提，深深的惶恐和不安充斥在他的心中。 就在这时，一股暖流从胸前的吊坠当中传来，令乌贝托心中的恐惧被驱散。 面前的影像，再度回到现实当中…… “时间不多了。” 直到最后，那天使的声音也只是如是重复道。 乌贝托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它说不出话，只能大口的喘着气，咬紧下唇，不知不觉，身上早已渗出冷汗。 第一百一十六章归来之王 “……天穹屏障，在第十时代的古蛇人语当中叫做皆离遮罗湛，这是最早关于天穹屏障的记载。” “在蛇人所经历的四十三个兴衰时代当中，第一时代是蛇人的诞生之世，第二时代是白蛇女莫娜的统治时代，第三个时代至第九个时代则都是乌诺伽亚王的统治时代，时间跨度长达两万年。” “海洋时代、天空时代、大地时代都是对于世界的统治与探索划分，第六时代则是与亚特兰蒂斯人之间爆发战争的千年时代，或称宿敌时代，第七时代是只有五百余年的休战时代……第八时代未知，但所有的资料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那个不知名的巨大灾难，但这个时代的所有资料和信息，几乎都在第九时代——贤王的疯狂时代被摧毁，没有留下资料。” “在第九时代——疯狂时代，那位乌诺伽亚王不知为何突然陷入到了疯狂当中，当今学者已经很难理解那个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唯一知道的是，那个强大的王摧毁了几乎大海当中的一切。所有的古代城市都遭了灭顶之灾，数不尽的古代技术遗失，制造黄铜巨人的方法消失、天空城的图纸消失、古老的机械军团彻底消失……许许多多的事物都被那位古代蛇人们所不敢提及的王所摧毁。” “在第九时代，古代蛇人们放逐这位疯王，将它永远驱逐到了陆地上，让它永远无法迈入大海。” “但纵然如此，古代蛇人们依然恐惧于这位王的力量，它们害怕不死的乌诺伽亚王有一天会挣脱诅咒，再度回到大海当中来，于是第十时代的古代蛇人们制造出了天穹屏障，这个外界所绝对无法感知到、也绝对无法进入的海底世界，试图逃避乌诺伽亚王的憎恨……” …… 某座巍峨的宫殿之内，乌贝托躺在黄铜制成的座椅上，快速浏览着自己面前的资料。 与此同时，宫殿内数以千计的机械臂正在快速检索着书籍，翻阅书籍、剔除不需要的书籍，将乌贝托需要的书籍递给他，再将已经翻阅过后的书籍整理归位，有的还会贴心的加上书签，以便下次再查找。 蛇人文明没有互联网和电脑的概念，但善于使用蒸汽的它们也另辟蹊径，利用自己擅长的蒸汽机械造出了这种特别的机械手臂。那众多安装在这处宫殿内的机械臂善于查阅和检索书籍，只要有需要，这些繁多的机械臂便会为你检索出所有你需要的书籍资料。 刚来到这里时，纵然是见多识广的乌贝托也被其震撼到了。 当那数以千计根繁琐而复杂的机械臂同时工作时，那种协调与整齐，那简直就像是艺术一样富有数学美感，直到现在乌贝托才能做到了熟视无睹。 一旁，那位前任蛇人王、现在的蛇人王副王则侍立在乌贝托的身旁，在雅安杰穆退位之后，作为仅有的两位蛇人，她作为副王来辅佐新任蛇人王。 看着过于认真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乌贝托，那美丽生物蹙眉。 在她看来，乌贝托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物，她最初还有些嫉妒和不甘心，但经过接触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傲慢自负的地上怪胎是何等厉害。然而具有如此能力的乌贝托却丝毫没有蛇人王的自觉，一门心思的扑在这座藏书殿中找寻资料。 “你就这么想离开海墟吗？” 清冷的声音说着。 乌贝托并没有隐瞒她什么，或者说没精力去隐瞒，他一直都试图找到离开的方法，但尊者团不会允许蛇人王离开海墟，更别说还是目前已知唯一的纯正蛇人。 但乌贝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头也不回的问道。 “《明虚空海异闻》在哪里？” 那面容姣好超越人类的美丽生物不由被憋了回来，但她还是不得不认真履行着自己作为副王的义务……为蛇人王查找资料。 “这本就是，藏书殿也只有残卷，原本很早以前就毁坏掉了……” “《白蛇赞歌》是哪本……” “这个……” “《疯狂诗……》” 良久之后，感觉找到差不多之后，乌贝托挥了挥手，示意众多机械臂可以停下了，他靠在黄铜座椅上，揉着太阳穴，慢慢思考着自己刚刚找到的诸多资料。 按照自己刚刚查到的资料，蛇人文明保留了许多从亚特兰蒂斯时代至今的历史，整整四十三个时代、超过五万年的岁月，远比人类历史要详细太多太多。 虽然是从蛇人自己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所以难免有所倾向性，诸如将亚特兰蒂斯人蔑称为“地上的蛮族”，且多数是描绘蛇人文明自己的故事，但如果结合乌贝托自己过去总结到的信息，以及“最后的天使”偶尔的透露，也足以让他推断出许多事情了…… 不由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漫长的历史、尘封的神话时代，从那个神话时代到现在的时代，这个世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也唯有侥幸残存的蛇人世界里还保留有较为完整的记载。 在这诸多事件当中，乌贝托意识到所有的症结都和一个反复出现的人物有关…… 蛇之父。 蛇人文明对于它们口中称为“蛇之父”的神灵极尽推崇，关于蛇之父的诗篇每个时代都数不胜数，乌贝托意识到，自己目前所经历的所有问题都和这个蛇之父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蛇之父，究竟是什么？ 正在沉思当中，他的余光瞥见一旁的一个美丽生物，不由一愣。 “你怎么在这？” 自己刚刚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靠近的，而在乌贝托面前，美丽生物抿起嘴唇，表情阴沉，似乎努力试图压抑自己的怒气，良久之后才莫名微笑着说道。 “我不是蛇人王大人您的奴仆吗，您刚刚使唤我可是很轻松呢。” 她的容颜极美，只是平时的端庄和威严让人难以直视，以至于下意识忽略了这份少女佳容，而此刻这一微笑却好似是春意来袭、百花盛放，只不过在这百花盛放之后，却是深深的寒意。 乌贝托沉默了一下，这么明显的怨气和反讽他要是看不出就有鬼了。 “雅安杰穆，于你们看来，蛇之父意味着什么。” “是伟大的父神！” 当提及那蛇之父时，雅安杰穆的声调都不由抬高了几分，有些嗔怒的瞪了乌贝托一眼。在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之后，雅安杰穆才说道。 “乌贝托，我知道你生于地上，没有接收到正统的经典熏陶，还不明白伟大的父神有多么的伟大，我不怪你。但你要明白，正是因为蛇之父的仁慈与宽容，才让这世上的生灵得以有栖息之地、可以生存繁衍。” 说着，她郑重的抚着胸，肃穆道。 “于我等蛇人看来，蛇之父是我们的起源神，它是最宽容的神灵，即使以大海的胸襟也无法形容它的宽容。它在大地之下，背上承载整个大海和陆地，从不介怀我们这些渺小生灵在它的身上建立王国、发展文明，无论是蛇人还是地上种都是因此才有了生存的空间，正因为如此，古代的蛇人们歌颂蛇之父的宽容与博爱。” “但是，蛇之父的宽容与博爱之后，亦有着它冷漠与暴戾的一面，当蛇之父震怒之时，海底世界就会为之崩碎、地上世界亦如水花般消逝。我等是蛇之父的子嗣，是距离蛇之父最近的生灵，所以，历代王们秉承着保护这个易碎世界的理念、安抚蛇之父的责任，尽力劝慰父神不要动怒。” “蛇人王的地位既然如此尊崇，为何非要让我一个地上的人类来坐呢。” 乌贝托不置可否的说道。 雅安杰穆莫名沉默了一下，然后咬着下唇说道。 “乌贝托，我知道你心中还有所警惕，认为我将你推上蛇人王的位置，是心有企图，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蛇人敬畏上位者是一种天性，或许那些尊者们是另有想法，但我对你是毫无恶意的。” “……你可能都无法理解吧，我仅仅只是站在你面前，就已经感到很吃力了，有着忍不住想要跪下去的念头。” 那明亮的眸子抬起眼帘，看着乌贝托。 “你是被蛇之父选中的蛇人王，在这个世界上，你距离蛇之父最近……我知道我没有这样的力量，无法尽到一位蛇人王的责任，但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履行这样的责任。” 这位像鱼人多过像蛇人的蛇人公主，她的话语当中似乎有所不甘。 但乌贝托没有在意面前蛇人公主那微妙的情绪，而是若有所思，然后戏谑的说道。 “仅仅因为这种天性的敬畏，你就甘愿服从我吗，那假如我让你现在脱下衣服呢。” 在乌贝托看来，这种天性似乎是整个海底种族当中共通的天性，上位种族对于下位种族有着天然的威严感，他在海底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 只要看见他的面容，那些举止文雅、彬彬有礼的侍女们都会忍不住脸色苍白、战战兢兢，这并不是因为害怕他的长相，而是纯粹因为心中莫名有一种紧张不安感，令她们在看见蛇人时难以自抑。几乎所有的海底种族都是如此，下位种族天然会畏惧上位种族、更容易服从上位种族的命令，所谓“生而不平等”。 但这种畏惧感大多时候并不影响下位种族的决策，蛇人文明经历了三万四千年的岁月，共计算上雅安杰穆这位蛇人王在内，共计五百二十位王，其中蛇人王只有四百七十九位，其他四十位王都是非蛇人出身，你以为这些非蛇人王是蛇人们主动让位的吗？ 只要手握权力，哪怕是下位种族也一样胆敢心生狠念。 在乌贝托眼中，面对自己这小小的玩笑，面前这个心高气傲的蛇人公主只怕会愤怒的甩身离去，但出乎意料的是…… 在他面前，雅安杰穆低着头，乌贝托看不清她的脸庞，只能看到她的双手似乎是在颤抖，良久之后，她的手臂有些僵硬的放在了自己衣服的系带上…… “好了，你走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已经察觉到雅安杰穆异样的乌贝托直接开口道，他可不打算真的得罪这个前蛇人王，很多地方他还需要这位前蛇人王帮助呢。 雅安杰穆的手放下，没有抬头看着他，甚至都没有吭声，只是扭头转身离去，那细长鱼尾的身躯在地上却异常的快。 生气了啊。 乌贝托心中如是想着，却也不打算理会，更没有想过道歉，他可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好人。 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虚空王的预言》，这是前段时间诸多海底预言者们的预言汇总，虽然有所区别，但内容大致都是伴随着虚空王的归来，蛇人文明的末日即将到来。 此刻的海底可不像宫殿内这么平静，宫殿被尊者议会们所保护，自然感受不到什么风浪，但海底世界的各个邦国却已经爆发了诸多的骚乱和争斗。 虚空王未至，蛇人内部反而先出了问题。 而乌贝托所思考的则是，虚空王到底是什么？它和蛇之父到底有什么瓜葛呢？ 他不是没有享受过权力的滋味，他本就一度掌控了整个世界，若不是因为畏惧郇山隐修会的力量，他已经开始整合整个地球的人类了，对于这海底世界的权力也不在意。 此刻，他只想尽快回到大地之上收回雕像，将其投入火山当中，交给那最后的天使来处理。 而就在这时，他的脚下突然传来了些许的震动和摇晃。 怎么回事？地震了。 他的眉毛微蹙，海底世界多有地震，但这可是娜诺城、被诸多蒸汽机械保护的城市，哪怕真有地震，那地底下的减震机械们也足以将其消弭掉才对。 突然，他意识到从窗外射入的光线有所不对，似乎黯淡了下来。他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宫殿外的天空…… 在那里，原本浩瀚如天空一般的天穹屏障，那散发出的微光正在莫名的闪烁，逐渐蜕变成那赤红如血的血色，亦如是某种危险的警示…… …… 天穹屏障外，昏暗的海底，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的光线。 这里只有松软的海底泥土，赤裸的男人脚踝陷入在这泥土当中，那种肌肤与松软泥土接触的感觉并不奇怪，反而让他莫名的有些熟悉。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 男人沉默无语，只是安静回忆着久远的记忆。 那过于久远的记忆当中有着一个画面，或者说是一种感觉，自己的脚踝陷入在泥中，但却无法理解是为什么，只感觉是那泥土似乎是什么活物，所以捉住了自己的脚踝。 后来怎么样了呢？ 男人不太记得了，只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便将大地作为假想敌，与大地搏斗，最终有一天，那位亚当之子撕开了大地、杀死了大地山脉所化作的龙，从它的肺中取出了世界上最早的种子。 那是一个极度冷酷而无情的荒芜世界，地上没有植被，只有偶尔出现的巨兽能够令这从伊甸园中离开的一家果腹，而从龙的体内孕育出的种子则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是那个时候最珍贵的至宝。 于是，那个男人开始将种子洒向了地表，让深藏在大地中的生命在地上也能生长。 它勤恳的劳作着，将那抹绿色逐步扩散开，而在那之后，地上逐渐多出了植物，才多出了食用植物的野兽，才有了他的兄弟来猎杀动物。 兄弟说他是猎人，而男人是农夫，这片大地是天父和蛇赋予给他们父母的，将来也就是他们的，农夫与猎人会共同执掌这个大地。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好像兄弟那时候说的话成了真的，农夫和猎人确实执掌了这个大地，只不过并没有共同执掌这个大地。定居的农夫讨厌游牧的猎人，游牧的猎人也不喜欢定居的农夫。 就像他们的子孙一样，他们的祖先们也是如此。 于是，他杀了他。 站在漆黑的海底当中，最古老的杀人者静静地回忆着。 在他的脚下只有深海烂泥，没有什么隔层，男人知道，哪怕自己再往下挖几千里、一路挖到炽热的熔岩深处也挖不到男人想要找到的地方。 过去的自己，曾经在那大地深处的岩浆当中思考，那时候他的身躯被炽热的岩浆所裹挟，在大地深处当中游荡，最终从火山当中被喷出。 但即使思考了那么久，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挖了这么久，却始终也找不到那些家伙的踪迹了。 直到现在……直到现在，自己才终于知道为什么。 望着脚下的地面，男人张开了嘴，海底没有空气说不出话，但依稀能够辨识出他的嘴型变动。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啊。” 平静的面庞，说着第九时代前的蛇人们所使用的古蛇人语。 举起拳头，亦如那时候与大地搏斗一般…… 随之落下。 顷刻间，亿兆吨的海水迸发出开天辟地般的力量，一个为了躲避某个特定人物而设计的浩瀚屏障随之崩碎…… “轰隆隆！！！” 在亿万或愕然或惶恐的目光当中，浩瀚如天穹的天穹屏障破开了一个大洞，诸多的海水自大洞当中涌出，犹如一道天柱向下涌入这个许久没有见到海水的海底世界当中。 …… 半个月后，一边急于修复天穹屏障的尊长议会，一边请求蛇人王率领军队出征，以抵御那来袭的乌诺伽亚王。 在诸多原因之下，乌贝托不得不选择率军前往，但他隐约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离开这个海底世界的好机会。 “准备好离开这个世界。” 通过那内置的芯片，乌贝托利用蛇人们所不理解的信号对不远处的罗贝茨父女平静说道。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解决掉那个“乌诺伽亚王”了，从未率领过军队的乌贝托心中有所不安。而一旁的雅安杰穆则注意到了他的不安，纤细的手掌握着他，平静的眸子望着乌贝托，安抚着自己所决定辅佐的王。 而在雅安杰穆的安抚下，乌贝托稍微安定了几分，而看了一眼身后，那沉默如林的钢铁军队、庞大如山的空中巨舰，让他不由多出了几分信心。 “不管怎么说，如此规模的军队即使在地表也遇不上敌手了吧，那个乌诺伽亚王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心中想着，乌贝托的心中不由安定了下来。 “出发！” 他的手臂一挥，这支规模空前的庞大军队便在他的喝令下，亦如凶悍巨兽般朝着目的地一步步前进。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正被遗忘的是…… 怎么会这样。 艰难的喘着气，喉咙就像被火炙烤一样难受，身上传来某种无形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感犹如实质一般，令自己不得不跪伏在那种力量面前。 那种力量太过强大、太过美丽，赤裸的姿容犹如神灵一般宏伟，仿佛太阳般璀璨，过于耀眼的光芒令人无法抬头直视。 仅仅靠近本身，所有接近他的生灵都会随之死去，而所有看见他姿容的海底生灵，也无不恐惧的伏倒在他面前，口中用那晦涩而低沉的蛇人语说着。 “王。”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仅仅只是因为它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支拥有着如山的浮空舰队、庞大海兽，地上近乎无敌的军队便心甘情愿的跪伏在那“王”的面前。 “……你可能都无法理解吧，我仅仅只是站在你面前，就已经感到很吃力了，有着忍不住想要跪下去的念头。” 直到现在，乌贝托才明白雅安杰穆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本以为那种感觉是一种生物生理上的恐惧和不安，就像其他的海洋生灵一般，就像是羚羊在面对狮子老虎时的感觉一样，原始的恐惧感。 但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蛇人对于更上位者之间的感受，完全就是一种超出生理概念的心灵感受。亦如子女在父母面前一样，在蛇人眼中，更上位者就像是太阳、就像是神灵，天性当中就有一种仰慕和崇拜。 所以，即使乌贝托戏谑过雅安杰穆、甚至耍弄过这个性情高傲的蛇人公主，她哪怕会生气、会恼怒，也还是越来越依赖顺从自己，以至于让乌贝托有种自己突然多出一个女儿的错觉。因为在她眼中，乌贝托是天然让她尊敬、亲近的存在。 而此刻，在那种过于强大的力量面前，乌贝托也一样感受到了这种感觉。 …… 跪伏在地上的雅安杰穆，眼前一片模糊，她知道面前的就是那位乌诺伽亚王，她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号召士兵们战斗，但她却怎么也无法生出反抗的心思。 而这时，低下头的头，勉强能够看到璀璨的太阳在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那轮璀璨的太阳靠近了她。 雅安杰穆的心中随之紧张起来。 那是传说当中的“疯狂之王”，几乎一个人摧毁了整个全盛时期的蛇人文明。而且她刚刚也见识了它的力量，任何靠近它周围的生灵，无论是海巨人还是巨鲸都会直接夺走生命，只需要轻轻一挥，那如山的浮空舰队也会莫名的肢解分裂开。 它是想要杀掉自己，以发泄被古代蛇人放逐的愤怒吗？ 然而…… 那太阳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手掌轻轻地碰触她的头顶。 那手掌很冰冷，但抚着她的头顶，却莫名让雅安杰穆有种温暖和感动的情绪在涌动。 “一个可怜的孩子。” 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头顶，那声音轻声说着。 那声音说的并非是现在通行的蛇人语，而是只在少数仪式当中才会使用的、第九时代之前所使用的古蛇人语，而在整个海墟，雅安杰穆是少数会古蛇人语的生灵之一。 勉强抬起头，朦胧的眼前依稀能够看见那太阳般璀璨的光辉。太阳距离自己太近了，那光辉也过于璀璨，以至于自己无法清晰的看清那似是人脸的面庞。 不知为何，雅安杰穆能够透过那光辉，感受到那看向自己、如大海般平静的目光当中带着怜悯，而感受着那种怜悯感，雅安杰穆的内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善于言辞的雅安杰穆，唯独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我……” 望着那如神的姿容，现在，雅安杰穆的脑海当中只有模糊的困惑。 “古代的蛇人究竟是怎么放逐这位王的？” 根本无法想象，只要见到这位乌诺伽亚王，所有的蛇人都不可能想要与其为敌。雅安杰穆相信，只要面前的这位“乌诺伽亚王”开口让自己自裁，自己都会心甘情愿的选择自刎以免劳烦这位王动手，更不要说试图放逐这位王了，古老的传说是真的吗？ 古代蛇人真的是击败了这位乌诺伽亚王吗？ 此刻，雅安杰穆的脑海当中开始无法遏制的怀疑起了那个流传了许久的传说。 “孩子，你在不安。” 仿佛察觉到了雅安杰穆的想法，那个身影也随之开口说道。 “你……是乌诺伽亚王，还是我等的蛇之父。” 在那沉重的压力下，雅安杰穆勉强说出了这句压在她心中的困惑，在雅安杰穆看来，面前的身影更像是传说中“蛇之父”、父神。 这位传说被放逐的王似乎对于蛇人并没有什么敌意，也没有体现出什么愤怒的情绪，只有平静。 那身影没有回答，而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乌诺伽亚……是了，很早以前，我曾经被亚特兰蒂斯人称作虚空王。但你们本应该知道，我的名为该隐，为何不称呼我的真名，却要用亚特兰蒂斯人对我的名字称呼我。” 该隐？ 面前的雅安杰穆尚未有什么感觉，反而是一旁的乌贝托面露惊愕。 他在海底的这段时间里，查阅了许多东西，也捎带学了一点古蛇人语，明白那个身影所说的话，乌诺伽亚王就是该隐？那蛇之父又是谁？ 上帝？撒旦？ 虽然他见过那最后的天使，但毕竟没有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毕竟有些不真切感，但当活生生的旧约神话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会动、会呼吸的那种时，那巨大的冲击感，还是令他不由感到头晕目眩。 “您……的名字被施以遗忘之刑。” 雅安杰穆艰难的说道。 她不知道，当面前的“王”得知自己被遗忘之时，不允许被提及、不允许被记载时，它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出乎意料的是，面前的太阳却没有任何预料当中的震怒和不满，只是沉默。 “我的存在依然被记载流传了下来，这就证明我并没有被施以‘遗忘之刑’……” “海中的孩子啊，你知道蛇女莉莉吗。” 那个身影注视着面前的半蛇人，但那混杂有蛇人血脉的美人鱼，却只是睁大明亮的眸子，眸子中只有迷茫与困惑。 蛇女，是特指蛇之父的女儿，在古老的传说当中，蛇之父有着白蛇女莫娜在内的一百零一位蛇女。 白蛇女是最初的蛇女，而后来的一百位蛇女则是被其接引、侍奉蛇之父的妹妹们，在某些传说当中，那一百位蛇女还有着“异世界的亡者”的称呼。 但纵观这一百零一位蛇女，每一位蛇女都有着其名字，唯独没有一位蛇女名叫“莉莉”，这个名字的发音不像是古蛇人语，更像是个人类的名字。 而看着雅安杰穆脸上的迷茫，那个身影的脸上只是平静的说道。 “真正被你们除名的，不是我，我依然是蛇人的王。” “真正被你们除名的……是你们父神最后的女儿，也是唯一的血裔被你的祖先们杀掉的蛇女、恶魔之女——莉莉。” “不……这不可能……” “我的祖先们怎么敢将一位蛇之父的女儿施以遗忘之刑？又怎么敢去伤害一位蛇之女？” 雅安杰穆几乎是失语道。 她对于蛇之父的信奉极为坚定，完全不相信会有蛇人胆敢将一位蛇女施以“遗忘之刑”、不允许记载她的名讳、不允许提及她的事迹、让她被彻底遗忘，对于一位蛇之父的女儿做出如此行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说面前的王居然说是蛇人们杀掉了这位蛇女。 感受过乌诺伽亚王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崇敬与敬畏的雅安杰穆，根本无法想象会有蛇人去伤害比乌诺伽亚王还要尊贵、一位可与白蛇女并列的蛇女。 “是啊，蛇人对于上位者的忠诚毋庸置疑，对于上位者的忠诚可以让它们死都不畏惧，它们为什么会杀掉一位视它们如子女的蛇之女呢……” 那身影喃喃着，似乎也在赞同雅安杰穆的想法。 沉默良久之后，它用低沉的声音对着一旁的乌贝托说道。 “我的孩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类后裔，你告诉我，你觉得蛇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在那道身影的注视之下，乌贝托感到思维都有些迟钝了下来，但还是不自觉的顺从了那个声音的命令，开始了思索。 蛇人对于上位者有着天生的敬畏与顺从，那么，是什么原因可能让它们杀掉一位上位者呢…… 如果说……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额头逐渐渗出汗渍，不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而是那个猜测让他也感到自己被吓到了，如果真的如他猜测所想的那样，那么…… 乌贝托不由得看了面前的身影一眼，而只是这一眼，他便愣住了。 在他的视线当中，那个身影的脸上并没有疑问，虽然是在问自己，但似乎他早已知道了原因。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愧是被天使路西法所选中的人。” 那身影不置可否的说道。 乌贝托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无论是面对任何人，他都没有失去过底气，即使失去了自己掌控世界信息的ai辅助，他也依然带有底气，因为他最后的底牌正是那最后的天使——路西法。 但此刻，他最大的底牌却被直接看穿了。 望着他的眼神，那身影平静说道。 “你们真的以为它不知道吗？你们所有的手段……其实都已经被看穿了啊。” 话语当中，隐约带着几分叹息。 说着，他便朝着军队的后方走去。 而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乌贝托突然之间意识到离去的该隐可能要做什么了，他几乎是惊怒的咆哮道。 “不！！！！你不能……” 但尚未说完，他便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自己开不了口、更动弹不得，犹如是浸入树脂当中的昆虫一般无力动弹。 而那股力量，正是源自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果然，他真的是为了…… 乌贝托开不了口，因为那道身影的主人不想让他开口，但他随即便启动了那体内内置的信号发射器。 这位乌诺伽亚王或许很强大、也很聪明，但他显然没有见过现代科技，并不知道现在的人类并非只能依赖声音来喊话。 “快逃……” 就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乌贝托只来得及向目标的两人发送了这最后的一条信息。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话的回归 王曾经是贤明的，他是蛇女莉莉的配偶、蛇之父最宠爱的孩子，有着不老不死的躯体，有着仅次于蛇之父的强大力量。许多蛇人都坚信王其实是蛇之父的子嗣，不然在那世间不计其数生灵当中，为何王的姿容最像蛇之父？ 是的，在所有生灵当中，王最像蛇之父。 王感受不到感情，心比铁石还冰冷，那铁石还会被热血所捂热，但王的心永远是冷的。正因为无情，所以最为公平，所以只选择最正确的方案，所以令众多蛇人敬畏为王。 也正因为如此，能够令无情无性的王也另眼看待的蛇女莉莉，才会看起来是那么不可思议，许多的蛇民们都将蛇女莉莉视为主掌爱情的蛇女看待。 那是无比辉煌的神话时代，贤明公平的王与被蛇人们敬爱的蛇女，共同缔造出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蛇人的浮空城升到了天上，令天空不再是飞鸟与天使的专属；庞大的黄铜巨人行走在亚特兰蒂斯人的陆地上，为蛇人们开扩新的殖民地；醉心于魔法与星象的学者们，正在追逐着禁忌的永生奥秘；蛇人与蛇民们歌颂着蛇之父与蛇女与贤明的王，它们相信一个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 然而…… 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亲手缔造了这一切的王亦亲手摧毁了这一切，此刻，他只是破坏与暴戾的疯王。 “为何……” 平静的面庞无喜无怒。 在他的身后，只有无数的尸体和城市废墟，面前，仅存的蛇人们跪伏着，虽然畏惧死亡却也无法回应王的问题，只是乞求着王的宽恕。 它们已是最后的海底生灵了。 如今，蛇人文明的存亡，仅在王的一念之间。 …… “呼……” 罗伯茨骑在抢来的飞鱼上，耳畔的疾风快的像刀子，面前几乎睁不开眼。 飞鱼是海墟——这个海底世界当中最快的坐骑之一，这种自远古时代便受到蛇人们青睐的有翼之鱼，型容如同它们在海中的亲戚一般，却要更大巨大。 长有六对如蝉翼般的羽翼，修长的身躯，速度快的惊人。 猎豹也不如它们迅猛、飞鸟也不如它们灵巧，只需要一昼夜就能飞出万里之远，速度超越了人类制造的大多数飞机。在这次出征的军队当中有一些飞鱼坐骑，罗伯茨也有，但事发突然，他只能临时抢一只飞鱼做坐骑。 然而…… “轰隆隆！！！” 伴随着身后迸发出来的巨响，从身后袭来的巨大气浪令正在以近音速前行的飞鱼亦为之摇晃起来。 “爸爸……” 正竭力抱紧身前罗伯茨的琼不由惊呼了起来，飞鱼摇晃的太厉害了，几乎要让人以为它快被掀翻在地。 但此刻的罗伯茨却听不到她的声音，飞鱼太快了，接近音速的飞鱼完全不是给人类驾驭的，即使有附加法术也难以骑乘在这么快的生物之上，对于自己女儿的声音，罗伯茨根本听不清。 “抱紧我！坐稳！” 他努力的坐稳飞鱼、驾驭住这一生性易受惊的生物，一边对着身后的女儿大吼道。 但就在这时…… “无意义。” 那如附骨之疽的冰冷声音在身旁不远处传来。 罗伯茨不由扭头向身旁看去，却看见一个人正在他身旁飞行。 不，那不是飞，他的身型犹如是炮弹一般，身上因为与空气之间发生剧烈摩擦而燃烧出了火焰，头部、肩部、后背……所有相对突出的地方，与空气之间的摩擦都形成了近乎虹光的火焰燃烧。 他的面容冷峻而平静，没有看向身旁的罗伯茨，而是注视着前方。 不过相对于罗伯茨，他的位置还在慢慢的向后，随即消失在了罗伯茨的视线当中。但随即，身后又是一声轰鸣巨响…… 那个“人”再度追了上来，并且这一次，他的目光看着罗伯茨。 这一次，罗伯茨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动作，他并不是在飞行，而是直接蹬着地面向前跳跃，但过于强大的力量让他的速度直接抵达到了音速，让他看起来像是飞一样。而地面承受不了如此庞大的力量便直接粉碎开，所以才会有身后的巨响。 罗伯茨的面容铁青。 一个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仅靠蛮力便可以直接突破音障又如何不是怪物。 而此刻，这个怪物正在看着罗伯茨，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到冷漠。 “这样的逃跑有什么意义吗。” 吐出的声音在高速移动之下发生了些许的变化，让他的声音不像是人类的声音，而是近乎电子音一样震颤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英语，只不过似乎有点法国口音。 而面对着怪物的话，罗伯茨选择了用枪来回答。 “砰!砰!砰!” 但飞出的弹丸轻易便被那手掌抓捏住。 冷漠的面庞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这样的勇气虽然可嘉，但终究只是无用。 但就在这时…… “抓住！” 怒吼声中，罗伯茨身下正在高速飞行的飞鱼骤然扭头一转，做出了不可思议般的急速转向，朝着右侧飞去。 嗯？ 尚未等冷漠的面庞想明白，面前突然之间蒙上了一层黑暗…… …… “嘭！！！” 在罗伯茨的注视下，身后那座巍峨的山体轰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在巨大冲撞扬起的漫天尘埃中，那座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高山开始崩塌。 罗伯茨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的子弹会对这种怪物有用，但是这只是用来吸引他的注意力，被子弹所吸引的怪物并没有意识到前方便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然后他便一头撞向了那座山体上。 但是，那个怪物真的会因此而死吗？ “他……死了吗？” 身后，面色苍白的琼喃喃道。 罗伯茨也不知道，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要带着女儿逃离这个对着他们紧追不舍的怪物。 “所以说，实在是无意义。” 但耳畔却再度响起了那平静到可怕的声音。 浑身上下的毛孔都仿佛炸裂开一般，但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下的飞鱼便在往下坠落。 发生了什么？ 罗伯茨不知道，但他唯一知道的是…… 就在下坠的那个瞬间，他本能的抱紧了身后的女儿，然后身体开始往下掉。 当身体重重的摔在那坚实的地面与岩石上时，那巨大的冲击力，亦如是被成千上万柄尖刀刺穿身体一体。 “呃……” 痛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浑身上下都感受到了剧痛，让人几乎晕厥过去，但唯独他的双手牢牢的抱紧自己的女儿，避免她受到撞击。 预想当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身上的女儿似乎在呼喊着什么，罗伯茨强忍着剧痛，勉强睁开眼。在他的面前是赤裸站立的冷峻男子，以及被拦腰斩断成两截的飞鱼。 那冷峻的男子不知为何，只是漠然的看着他，没有动作。 “为什么要保护这个女孩，她逃不掉，你的行为毫无意义。” 低沉的声音平静说着。 罗伯茨感到口腔当中一阵铁锈味，想要吐出却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痛，更别说说话了，但莫名的倔强让他依然冷眼瞥向面前的男人。 他微微喘息着，吐出一口血，然后艰难的看着赤裸男人冷笑道。 “他是我的女儿……父亲保护女儿可是理所当然的……” 赤裸男人陷入了莫名的沉默当中，不置可否，只是说道。 “父亲保护女儿，是理所当然的吗……也许吧。” 伴随着他的声音，他缓步走向了一旁的琼，罗伯茨不知道男人想要做什么，但他能够感受到男人的攻击意图。 “你要对我的女儿干什么？！有什么冲我来！” 浑身剧痛的罗伯茨又惊又怒，他奋力的试图爬起，但剧痛的手脚却怎么也使不出力量，似乎是在刚刚的掉落当中摔骨折了。 但赤裸男子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漠然的向着他的女儿走去，琼想要后退，却被赤裸男子轻易的擒住手脚。 在琼惊慌的眼神中，男子平静的眸子无喜无怒，平静到可怕。 “安心，我会尽量让你死的没有痛苦。” 那低沉的声音如是说着，一只手举起，手掌逐渐泛起奇异的光华。 罗伯茨已经重伤，难以动弹，他的女儿被名为“乌诺伽亚王”的男人所抓住，此刻又有谁能够救琼呢？ 望着面前的这一幕，罗伯茨的眼神罕见的露出了绝望。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唯独不能不在乎自己与贝蒂唯一的女儿——琼的生命。 此刻，他多么希望即将被杀的是自己，而不是自己的这个女儿，他一生已经失去了太多了，家人们、贝蒂、温蒂，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要再失去自己的女儿？ 难道这是神对他杀戮过多的惩罚吗？那为什么惩罚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所爱的人？！！ 赤红的瞳孔望着眼前的一切，脑海当中却莫名的开始了回忆。 ……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们的……” 那夜，温蒂喃喃低语着。 “……罗伯茨，我提醒过你，这个女人不值得你信任……不是吗，隐修会守护人……” 面对刚刚见到自己的罗伯茨三人，乌贝托冷笑着道。 “……罗伯茨，你或许还不明白，你的女儿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被卷入其中……” 在琼昏迷的时候，面对罗伯茨的质问，乌贝托不得不说。 “安心，我会尽量让你死的没有痛苦。” ……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女儿？！！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浑身剧痛的罗伯茨，几乎疯了一般的试图蠕动着，此刻就连呼吸都异常艰难的他，却发出了凄厉的悲鸣声。 而听着那凄厉的声音，男子平静的脸上却毫无波动。 手，即将挥下…… “吼！” 从天际远方，突然响起了一种奇异的吼声。 男子的手莫名停下，看向了天际的远方，自那天际远方，逐渐浮现出了一个黑点。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个黑点便在几人视网膜当中迅速扩大…… 庞大的双翼如蝙蝠，尖锐的角，锋利的獠牙，结实有力的前肢，竖立的瞳孔，那是一个本应该只在神话当中才会出现的生物。 “呼！！！” 犹如惊雷掠过，在突如其来的狂风当中，那翱翔的巨龙掠过男子身旁，将罗伯茨与琼一同抓在爪中，朝着天空的方向飞去。 赤裸的男人本可以伸手阻拦，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动作莫名的慢一下，以至于没有成功，而仅仅这一慢，那从神话当中跑出来的巨龙便从他的手中夺走了两人。 他仅来得及挥出一下手，似乎集中了巨龙，但还是没能令巨龙停下来。 而在夺走两人之后，那翱翔的巨龙便径直朝着天穹屏障的上空飞去，丝毫没有停留，似乎也是在畏惧地上的男人。 望着那逐渐飞远的巨龙和两人，男人并没有再追赶，只是沉默的望着，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他对着面前的虚空平静道。 “刚刚是你阻拦我吧，梅塔特隆。” 在他的视线当中，恍惚间浮现出了一个宛如地狱般的世界，在那遍布熔岩的世界当中，旧世界的怪物们呼啸咒骂着，而在上方则是高坐于刀剑王座之上的断翼天使。 那天使的身上，伤口又多了几分，而它的目光也同样平静看着面前的赤裸男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解开的封印 “你不是想要活捉那个女人，你想杀了她。” 在那被遗忘的旧世界当中，望着面前的亚当之子，曾经的天国副君梅塔特隆、后来的堕天使路西法如是说道。 天使的目光犹如火焰，所有直视天使目光的凡人都会直接焚化为盐，但在路西法面前的人却是例外，因为他的父母曾是神之子、居住在伊甸园当中的最古老人类，他的父母曾与天使为伴，与神相居。 原人，最原始的人，生活在伊甸园内不知生老病死为何物的神之子。 亚当、莉莉丝、夏娃都是如此，莉莉丝能够轻易的攀爬上象征万事万物地位阶梯的卡巴拉山，与那天使拉结尔交谈，寿命无止境、欢喜无止境、力量无止境。 唯有在逐出伊甸园之后，最古老人类的力量才被一点点削弱，但纵然如此，亚特兰蒂斯人依然有千年寿命，而该隐的力量更甚于亚特兰蒂斯人。 他被神所诅咒，无法感受到感情却也不老不死；他被蛇之父所宠爱，顺从黑暗以获得了移山倒海的力量。 望着那亚当之子，梅塔特隆能够感受到在其体内蕴藏的强大力量。如果他真的想要做什么，在这个沉睡、天使离去的时代，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拦他，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你并不是在帮助撒旦脱困。” 望着他，天国副君如是说道。 赤裸的男人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微风拂过身体的微凉触感，感受着脚下松软泥土的湿腻，感受着这个世界的美好一切，但那如坚石般的心灵却怎么也无动于衷。 自己一定是缺了什么。 他的理性告诉着自己，但他的心却对于理性的话无动于衷。 一个感受不到情绪变化、像石头一样的人，真的还是人吗？依稀间，他隐约记起自己好像曾经如此问过自己。 在失去感情之前的记忆依然清晰，那些自己或喜或怒时的记忆好似昨天发生的一般，他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笑得很开心也怒的很直接的，但默默感受着那些过去的记忆……却只像是在翻一本旧书，虽然看见了，但也仅仅只是看见了，毫无触动。 “为什么要助它脱困？” 平静到可怕的声音说着，毫无起伏波动。 “它早已决定好了一切，又有谁能够违抗它的意志。” “它已经死了。” 那坐在刀剑王座上的残翼天使再度说着。 是的，那条大蛇陷入到了永眠当中，它已经变成了地球本身，永眠即是死亡，那条大蛇已经死了，只是死掉的东西蠢蠢欲动试图活过来。 该隐不置可否，他用平静到毫无起伏的话说道。 “梅塔特隆，你真的认为它死了吗？” 在那被遗忘的旧世界当中，残翼的天使没有再说话，在那永远躁动不安的旧世界残骸当中，新一轮的叛乱再度出现了。 眼前的影像随着叛乱的爆发而消失，而该隐却依然沉默着。 不知沉思了多久，男人感受到了来自地上的一阵感应，那是那名为天使拉结尔、撒旦、大蛇的怪物的气息。他明白，那个被封印的容器终究还是被解开了。 恍惚间，亦如是再度回到了那一天。 …… “为什么不将这个雕像永远封印，要留下一个钥匙。” 自己看着面前的法兰西人，那个法兰西人正在对着那个装有魔王心脏的戎装少女雕像虔诚祈祷着。 对于自己的话，那个过去荣光无限的法兰西人却没有回应，而是依然虔诚向着他的圣女祈祷着，当漫长的祈祷结束之后，他才莫名发出了痴痴的低笑声。 最终低笑声变成了莫名的疯癫狂笑，那疯疯癫癫的法兰西人睁大了他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发出了咏叹般的声音。 “永远封印？亚当之子、吸血鬼的始祖、我等的祖先啊，又有谁能够将这蛇之父永远封印？便是全知的门之主亦不能。世上不存在能够封印那蛇之父的力量。” “并非是我要留下一个钥匙，而是这个钥匙必然存在，因为这个雕塑总有一天要被开启，这是必然。” 明明是他亲手封印了那个心脏，但那个疯疯癫癫的前法兰西元帅却不这么认为。 而看着面前疯疯癫癫的法兰西人，自己则看着手中的“钥匙”——一面精巧的旗帜，只要将这面旗帜放入那戎装少女的手中，那雕像便会被打开，这是唯一开启雕像的方式。 于是…… “啪！” 自己折断了这面金属的旗帜，开启这个雕像的钥匙消失了，雕像也就成为了不可能会被开启的事物，没有钥匙，又要如何开启这个封印了魔王心脏的雕像。 永眠的大蛇，便如此永眠吧。 但在一旁，亲手打造出这把钥匙的法兰西人却只是瞥了一眼，看着断裂的钥匙无动于衷，便又转过头去，望着面前的戎装少女雕像。 在他的眼里，那圣女的英姿是如此令人向往。 那雕像绘制的正是那年他所见到的，那个十七岁的少女高举手中的旗帜，然后缔造出了一个宛如神话的传说故事。 看着那雕塑，他喃喃着。 “没有意义的，一切都已经决定好了，那伟大的蛇之父安排好了一切……你毁掉了一个旧的钥匙，但也会因而诞生出一个新的钥匙，无论如何挣扎都是无用，因为蛇之父终将醒来。” “该隐，你帮助了我，我便以这源自异世界的知识来帮助你，但不要以为这真的能够实现你所想要的。终有一天，这个看似是封印的东西将会被揭开，届时，永眠的蛇之父将会醒来。” …… 男人曾经以为自己将它永远的封印了，但达芬奇、乌贝托、以及刚刚揭开那封印的人类，似乎那雕像上有什么魔力一般，在吸引着那些惊才艳艳的人们奋不顾身的试图揭开那封印、以唤醒那沉睡的魔王。 “非是人在追逐知识，而是知识在追逐人，它的追逐残酷而无情，亦如鹰隼在追逐地上的兔子。” 不知为何，男人想起了那个法兰西人经常说的一句话。 也许，从来不是那些惊才艳艳的人们在追逐雕像，而是雕像在追逐那些惊才艳艳的人们。它的追逐冷酷而残忍，那些惊才艳艳的人们，谁也没能逃过它的追逐。 这才是真相吗？ 男人思考着，他并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低下头，身旁已经跪伏着数不尽的海底生灵，从脚边到视线的尽头，数之不尽、无穷无尽的生灵伏倒在他的面前。 它们在恳请王的回归。 王并没有拒绝，因为在很久以前的过去，曾经有一个美丽的身影嘱托他要善待这些孩子们。 王曾经违约了，但现在，他应该履行自己当初的承诺。 无关其他，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当初向那个身影许诺过。 即使这个承诺只能延续短短的一段时间，便会因为那个注定到来的末日而消散，但至少，在那末日到来之前给予这些生灵们以最后的繁荣吧。 末日前最后的繁荣，仅此而已。 当那沉睡的力量苏醒之时，一切都将画上句号。 “……曾经有一个巨人，有一天它睡着了。而在它睡着的地方有一群蚂蚁，蚂蚁不能理解巨人为什么不再动弹，于是蚂蚁们认为巨人死了。在那之后，蚂蚁们一代又一代的繁衍、死亡，过了百年之后，长眠的巨人再度苏醒，在蚂蚁们眼中发生了什么？它们认为巨人复活了。” 在得到了那本书之后，那个疯疯癫癫的法国人曾经对男人念叨着这个故事。 他说，亦如那在拉莱耶中长眠的伟大克苏鲁一般，蛇之父不会死去，死亡只是它的一次长眠而已。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奇妙的万古之中，即使死亡亦会消逝。 …… 伦敦，地下教堂内。 这座地下教堂曾经记述了郇山隐修会的过去。达芬奇的一部分尸骸埋葬于此；牛顿曾经在此成为隐修会的导师；从这里曾经发出过改变世界命运的决定、令里世界第一次与表世界联合起来对抗当时的纳淬德国。而现在，在这里的只有众多尸体。 “你们必将……” “咔！” 一个愤恨的怪异声音尚未说完，回应它的只有刀斧落下的声音。 到处都是尸体，人类的尸体、吸血鬼的尸体、穿着隐修士服饰的蛇人尸体，宽广的地下教堂内，众多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形成了诡秘的颜色。 身穿西装革履的男子面色苍白，看着面前的驼背老修士，露出了笑容。 “克劳文修士，怎么，你还不打算放弃吗？” 而看着他的笑容，被他称呼为克劳文修士的驼背老修士却只是漠然的看着他。不同于之前在北极的时候，此刻的老修士看起来越发怪异起来。 他的头部趋近于蛇头的三角形，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让人不寒而栗，身上遍布蛇鳞，过于苍老的身躯即使是在转化为蛇人后也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反而驼的越发厉害了。 “吾主已经赐予了你以力量，为何你要背叛。” 怪异而嘶哑的声音说着，但在他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却露出了微笑。 “力量？我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很强大的力量，但是……既然力量源自那个雕塑里，我为什么不将这股力量直接据为己有？” “克劳文老修士，看来你真的是老了，对于下属组织的控制力都变弱了，以至于没有意识到下属组织的不满和抗拒。我只是稍作鼓动，像彼得之手这些对于郇山隐修会忠诚近千年的组织居然都投向了我，这次的突袭你们毫无察觉，看来现在是真的没有谁支持你们了。” “吾主即将苏醒，凡人却在为这些蝇头小事而争执，实在是吾等无能。” 对于西装革履男人的嘲讽，老修士平静如常，只是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仅有老修士一人了，众多的吸血鬼和人类士兵们都慢慢围了上来，西装革履的男子也不担心有什么意外，反而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就注定不会平凡。我的父亲是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我的叔父是法兰西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所有人都在称赞和敬畏我的那位叔父。最初，我也一样很崇拜我的那位叔父，因为他的战无不胜，但后来我变了，我不愿仅仅如此，我不应该只是‘拿破仑的侄子’，我不应该只是活在我叔父的阴影下，我应该超越他。” “我成为了法兰西的皇帝，成为了拿破仑三世，我拼命的试图超越我的那位叔父，但最后却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 他一边说着，并看向面前的克劳文修士。 “但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只是‘拿破仑的侄子’？我不惜成为吸血鬼以获取永生，只为了找到一个机会，终于，我找到了这个机会。” 他的目光注视着克劳文修士手中的雕像。 “我的叔父曾经得到过世界秘钥，他因此建立了难以想象的功勋，但我即将要做的，是远远超越我叔父拿破仑·波拿巴之上的无上伟业。” 他缓步走向老修士，老修士试图抬手做什么，可随即无数的子弹射向他，将他的身体如同一块破布般撕的支离破碎。 雕像从克劳文老修士的手中滑落，掉落在血泊当中。 西装革履的男子……不，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这位拿破仑三世皇帝从血泊当中拾起沾满鲜血的雕像。 那染血的戎装少女仿佛在看着他，那英武的面庞亦在血的沾染下多出了几分邪性与狂热。 望着手中的雕像，拿破仑三世喃喃着。 “其实打开这个雕像的方法，真的很简单啊，需要的就是你们这些转化为怪物的家伙的血而已。” 在他的声音当中，封闭许久未曾打开的雕像从身体两侧出现了一条小缝，雕像缓缓打开，露出了深藏在其中的一颗心脏。 那心脏仿佛活的一般，依稀还在隐约跳动。 旧的钥匙被摧毁了，雕像自然会制造新的钥匙。 注视着面前的心脏，虽然在梦境当中已经见过了，但男人确实是第一次真正看见那颗心脏。只不过，他并不打算像梦境当中指引的那样让心脏的主人苏醒。 他不会唤醒心脏的主人，他要夺取深藏在这颗心脏当中的强大力量。 “我将会成为新世界的神。” 望着手中的心脏，男人的瞳孔当中闪耀着狂热与贪婪。 …… 与此同时，在海墟的某处，抓住父女两人的巨龙朝着天穹屏障破开的大洞飞去，那无数的海水灌入这处海底世界当中，也给予了出入的方式。 巨龙直接顶着庞大的水压朝着出处飞去，即使是在海水当中，它亦是如此的矫健，它的体表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光圈，将海水排斥在光圈外，令手中的父女也不会被海水所淹死。 一千米、两千米、三千米…… 飞快的朝着海洋的上方飞去，良久之后，面前终于出现了光亮。 “嘭！！！” 伴随着巨大的水花，跃出水面的巨龙在空中翱翔着，又朝着不远处的陆地的方向飞去。 而当巨龙停留在沙滩之上时，它挥舞着自己的翅膀，将爪子所抓住的父女二人轻轻放在了沙滩之上。 罗伯茨已然痛到昏厥过去，而唯一保持意识的只有基本没受伤的琼，琼艰难的从沙滩上站起。望着面前那只在影视和神话当中才会出现的庞然大物，望着那双望着自己的竖立金色瞳孔，呐呐不能语。 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感觉面前的庞然大物对于自己和爸爸并没有恶意，似乎还很有善意。 “你……” 话音未落，面前的巨龙身体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然后突然开始了缩小，并最终在琼的面前变成了一个倒在地上的赤裸人形。 那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微卷的长发、身材高挑，看起来是个典型的美人，只是在她的腹部是一个巨大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流血，以至于她昏迷在了地上。 而当看见面前的人形时，琼不禁长大了嘴，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受到了太多的惊讶了，但任何一次惊讶都无法与现在的这一幕相比。 “温蒂？” 第一百二十章 龙的末裔 梦境，仿佛再度回到了坠落大海的那一刻。 冰冷的海水，呼吸不了，本能的试图在水中抓住东西，但眼前的光还是在不断地远离，逐渐向着海水的更深处坠落…… 在那一刻，脑海当中的记忆仿佛在不断地回现。 …… “孩子，你将继承古老的使命，守护隐修会最大的秘密，你将是隐修会的最后一道锁。” 懵懂不知事，仅出生一岁的自己连走路都还摇摇晃晃，但在自己面前，那苍老的老修士却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 很不可思议，虽然仅一岁，但当时的自己似乎就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理解能力，能够理解面前的老修士在说什么，只是有些词汇还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 在她面前，老修士慢慢说道。 “现在，包括隐修会在内的很多人，都误以为保存世界秘钥才是隐修会的目的……但不是这样的，早在世界秘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前，隐修会就已经默默地延续了千年。保管世界秘钥仅仅只是隐修会后来的指责之一，隐修会始终有着一个神圣的责任……” “这个神圣的责任，世上仅有五个人能够知道，隐修会的大师、隐修会的三位长老，以及……” 老修士停顿了片刻，然后望着面前的幼小孩子，凝声说道。 “隐修会守护人——你与你的历代祖先们。” 祖先？ 幼小的孩子还不太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老修士并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只是将苍老的手抚在她的头顶，轻声念诵着那个在历代大师继位时，隐修会众人都会致上的古老颂词。 这段颂词，达芬奇曾经听过，牛顿曾经听过，雨果曾经听过…… 这段颂词的意义，只有知晓秘密的历代大师和长老们能够真正理解。 “神灵欣喜，神灵欣喜……汝是知天命之人，汝是窥见秘密之人，传承古老的血脉，保守亘古的忠诚。汝需谨记，不可言不可言之事，不可听不可听之声，不可见不可见之貌……” 那颂声，亦如是在说着自己的一生。 …… 在那之后，一个英国长大、名叫温蒂的小女孩凭借其聪明才智与其清白的出身，被隐修会下属一个叫做“约翰兄弟”的组织所吸纳，成为了后勤情报人员，学习着介乎于里世界与表世界之间的知识。 也因此，遇上了那个年轻冷漠的青年…… 漫长的记忆，在此之前始终都是枯燥乏味的训练、训练、训练、训练……苍白的像是黑白照片一样，唯有在遇上那个青年之后，苍白的世界才逐渐多出了鲜艳的色彩。 他是冷漠无情的人，但只有很少的时候，在无人时会流露出那种孤独的悲哀感，在其心底当中，始终有着一个难以填补的空缺。 在那个青年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年龄很小的小女孩，只是一个小妹妹，然而天生的早熟让她的心智更像是青年的同龄人。 多少次，她想要靠近那个内心空缺的男孩。 想被他拥入怀中、想与他耳鬓厮磨、想嗅着他呼出的浓郁气息、想与他薄薄的嘴唇亲吻、想舔舐他的耳垂、想被他强健的手臂搂着腰肢、想抚摸他后背上的一处处伤疤、想被湿热的嘴唇亲吻身上的每一处地方……想做各种各样大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她爱他，但他却不知道。 很多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早生十年、哪怕只有五年，那该多好啊。 …… 一幕幕的记忆在脑海当中回想，最终在模糊的意识当中一一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耳畔才响起一阵低沉的声音。 “……太好了，还是有后裔活了下来……” “……虽然已经不再是龙的身躯，但依然是龙的血脉没错……” “……我等最后的末裔……” 不知为何，那些不似人类的声音所使用的语言自己明明听不懂，却能够理解这种语言的意思，就像是本能一般。 奇妙的力量渐渐充盈在自己的身体当中，体内，死去的心脏重新有力的跳动起来，将带有远古力量的血液输送到全身四肢。 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淡淡的微光，上方隐约是无尽的黑暗。张开口，却意识到自己依然是置身于水中，但奇怪的却是自己并不需要呼吸了。 吃力的站起，四周遍布着众多巨大生物的尸骸，那些长长的肋骨、翅膀的骨骼都已经在漫长岁月当中变成了化石，但这些巨兽的骨骼却在散发出淡淡的微光，这些淡淡的微光得以将这漆黑的海底世界照亮。 在那些骨骼当中，自己能够感受到从那些尸骸当中正在传来细微的声音，那些尸骸仿佛正在呼唤着自己。 迟疑的伸出手去，当触碰到那些尸骸之时，一股庞大力量连带着众多的影像直接涌入自己体内。 恍惚间，那些死去的尸骸仿佛都在自己面前活了过来，失去的血肉被重新填补、折断的骨头也被重塑，并最终一个个站了起来，在自己的面前翱翔…… 仿佛回到了那个神话时代，宽广的龙翼遮天蔽日，咆哮的龙吼震撼天际，万千的巨龙翱翔在天际之上，所有的生灵都胆颤于龙的强大。 那些体长超过数十米、如同小山一样庞大的巨龙们挥舞着宽广的龙翼，扇动的龙翼在空中形成了风暴，数不尽的巨龙翱翔在天际，庞大的身影遮蔽了天空，发出震动天地的龙吟，低沉而震撼的龙吼汇聚在一起时，就仿佛是群龙所歌颂的史诗。 然而，天上下着难以形容的滂沱暴雨，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前所未有的雨雾当中。 群龙的龙息能够摧毁任何一个强敌，却烧不干这个大雨滂沱的世界，巨龙们每振翅上飞一尺，整个世界的海水便要涨上一丈。 在这汪洋世界当中，唯有那摇曳的巨大船只是唯一的希望，但却没有任何龙能够飞上这艘船。 一天又一天，一头一头的巨龙因为力竭而落入海水当中被淹死，悲伤的巨龙们却没有放弃，因为它们已经看见了希望，死去群龙的幻影在天际当中发出一阵阵龙吼声，向着看着这一切的龙之后裔，吟颂着龙的史诗、龙的故事。 “……最后的末裔，最后之龙……” …… 恍惚间醒来，眼前是简易的棚顶，稀疏的阳光透过棚顶射入其中。身上只披了一件衣服，从腹部则传来一阵痛感，正欲起身，却有一只手将自己按住。 “你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好，就不要动了。” 顺着那只手，只见琼正在她的身旁，而一旁则是被粗糙木板所固定好手、腿的罗伯茨，罗伯茨醒的早，正在扭头看着她。 两个伤者，一个腹部受了重创，一个浑身上下多处骨折，只有琼一个姑且完好无损。 要不是罗伯茨经历过多次生死，也遇上过类似的情况，细心指点琼如何固定自己的伤口，恐怕琼已经是手足无措了。 “这是座孤岛，暂时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在确认温蒂没有大碍之后，琼识趣的离开了这个小棚子，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养母之间有很多话要说。 一男一女，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半晌之后，还是罗伯茨首先开口了。 “温蒂……我刚刚又头痛了。” 温蒂没有开口，她只是平静的倾听着，这是两人之间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而一旁，罗伯茨则缓缓说着。 “在那一次之后，我就患上了头痛症……温蒂，你告诉我这是那次事情引发的，我要经常吃药，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但温蒂，你现在告诉我……” 罗伯茨的眼睛看向了一旁的温蒂，他的目光异常复杂。 “我真的有头痛症吗？还是因为你的那些药？”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药了，就在头痛的时候，我的脑海当中响起了一些模糊的回忆……一些我完全不记得的回忆。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药？什么是隐修会守护人？为什么那些家伙会冲着琼？你为什么会是巨龙？为什么……为什么你从始至终都在瞒着我？” 罗伯茨还欲再说些什么，但硬生生停了下来，他咬着牙，看着面前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却意识到这个他以为熟悉的女孩竟是如此的陌生。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一切了吧。” 面对罗伯茨的质问，温蒂沉默了一下，她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吃力的站起，比起浑身上下都有骨折的罗伯茨，她的伤口相对轻些。 身上披着的衣服随即落下，美好曼妙的身躯裸露在罗伯茨的面前，但对此，温蒂却丝毫没有什么羞耻的感觉。 棚子距离海滩并不远，望着不远处的海洋，以及更远处的海天交界处，微冷的海风吹拂在赤裸的身上，温蒂莫名沉默着。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手升起，将散乱的长发微微挽在耳边，清冷的声音如是说着。 对此，罗伯茨只是回答道。 “我必须知道。” “那么……我便告诉你这个郇山隐修会最大的秘密吧。” 那曼妙身躯的主人转过头，绝美的面容，那双金色的龙瞳看着身后的罗伯茨，她轻声道。 “这一切，都和贝蒂姐姐有关……” 第一把二十一章 隐修会最大的秘密 1986年，美国旧金山，金门大桥。 两侧是蔚蓝大海，长长的大桥一路延伸到雾中，想要走完这条大桥往往就要半个小时，更别说看到更远方了。 浅色的帽子，身上是灰色的大衣，修长的身材让女孩看起来略显高冷，但其火红色的长发让其又多了几分跃动，而在女孩身后不远处就是俊美冷漠的青年。 与青年看来，此处过于开阔，如果有什么危险人物根本无从躲藏，是适合狙杀的地方，却不是一个适合安全行动的地方。对于这种可能潜伏杀机的地方，青年向来不会来，但他的女伴却对于这里格外感兴趣，几乎是强行将自己拖到这里。 “罗伯茨，你看那里，好像是海豚！” 女伴似乎发现了什么，兴奋的拽着俊美青年的手，纤细的手指指向海中。 而青年只是瞥了一眼，看见那些水中精灵之后，便随口回了句。 “哦。” 说着，他再度观察起四周，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份子。 越是观察，他越是感觉这里实在不安全，再度后悔自己为何要答应贝蒂来这里。 “罗伯茨、罗伯茨，你看，那里好像是鲨鱼。” “哦。” 几条鲨鱼算什么，他在孤岛上吃过的鲨鱼比女孩见过的都多。青年一边敷衍着，继续观察起地形。 “罗伯茨！你看你看！那里居然有鲸鱼！” “哦。” 鲸鱼……海里……下方……对了，如果有人从大桥下发起袭击怎么办？这点自己居然忽略了。 若是现在有人从桥下方发起攻击的话，自己能否保证全歼他们呢？如果不是带枪械而是rpg一类单兵火力呢……青年思索了一番，发现自己居然一时没想出办法。 不过，敏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猛一转头，只见一双不满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那小嘴嘟的可以挂酱油瓶了。 “罗伯茨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只是……” 看着那写着“不安慰我就生气”的眼睛，不知为何，平时说话少言寡语的罗伯茨，突然间男性的求生本能突然觉醒，他几乎是张口就想要反驳。 “撒谎！骗子！大骗子！戳死你、戳死你、戳死你……” 但孰料对手秀眉一挑，根本不听语言解释，直接伸出两只手，便朝着罗伯茨的腋下、肚脐、两肋等容易感到痒和痛的薄弱地方快速戳去，两只手一边戳还一边恶狠狠的说。 那并不有力的两根手指却戳的罗伯茨上蹿下跳、狼狈至极…… 一番打闹之后，体力不佳的女孩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 “该回去了吧。” 在她身后，青年催促着女孩回去，但女孩望着面前的大海，却摇了摇头。 “罗伯茨，让我再看看吧，你看，多美啊。” 夕阳渐渐落下，在那静美的晚霞衬托之下，大海被映衬的如血如虹。 在罗伯茨面前，那个素来爱笑、一喜一嗔都格外自然的女孩，此刻望着那夕阳，脸上却露出了她过去所从来没有过的忧虑。 在夕阳下，女孩扶着栏杆，那微微震颤的睫毛、纤细到近乎透明的手指，长而柔顺的散乱发丝，亦如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罗伯茨，你说太阳为什么要落下呢？这么美的景象为何就不能停留在这一刻呢？” 女孩侧身望着那夕阳，轻轻挽起被风吹乱的头发，那黯然的声音喃喃道。 “难道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只能消逝吗？我们眼下的快乐时光，最终也会像这夕阳一样消逝吗？” 就在女孩黯然神伤之时，她的柔荑被轻轻牵起。 抬起头，那俊美的青年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轻声安慰道。 “当然不会，我们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贝蒂，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看着面前心爱的男孩，女孩的嘴角翘起，脸上的阴霾逐渐散去，女孩相信他。只是望着那夕阳，女孩的眼神当中还是带着几分莫名的忧虑。 …… “贝蒂？这一切和贝蒂有什么关系？” 罗伯茨不由哑然道。 温蒂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开始说起了一段看似不相关的事情。 “罗伯茨，你知道圣杯的传说吗？” “知道。” 罗伯茨点了点头，圣杯，传说当中在耶稣基督最后的晚餐中被使用的杯子，被视为最尊崇的圣物对待，在众多欧洲传说当中，高贵的骑士都以找到圣杯视为最高目标。 “其实……圣杯被找到过。” 温蒂缓缓道。 “在耶稣基督升天后，一群虔诚的信徒保留下了那个传说当中的圣杯，在那之后，信徒们流离失所、一直迁往了当时的高卢以躲避罗马帝国的追捕。在那之后，一群信奉耶稣基督的战士们找到了它们，将传说当中的圣杯保护起来，为了保护这传说当中的圣杯，战士们组建了一个军事团体以保护圣杯，这个军事团体就叫锡安（郇山）会。” “在那之后，罗马帝国将基督教奉为国教，锡安会一度考虑过将圣杯公开，但因为种种宗教分歧问题，这个想法最终没能实现。” “主后四百年，日耳曼人入侵罗马帝国西部，占据了高卢等地，并称呼自己为法兰克人。锡安会将圣杯奉给法兰克人，法兰克人的领袖墨洛温家族因此皈依了基督教，向教宗臣服。又百年之后，查理曼的父亲丕平取代墨洛温家族，由法兰克宫相成为法兰克国王，立誓保护圣杯的墨洛温家族失势，锡安会不得不再度独自保护圣杯的安危。” “在那之后近千年的岁月里，锡安会由军事团体变成了修道士为主导的修道会，但神圣罗马帝国、十字军、圣殿骑士团……围绕着圣杯的争夺持续了千年时光，从未断绝。” “郇山隐修会有时强大、有时弱小，大师死去、长老们死去的情况频繁发生过，有好几次险些丢失圣杯，但最终还是保护住了圣杯的安全。” “而我……” 温蒂抚着自己的胸口，面容变得庄重起来。 “我是守护圣杯的圣杯守护者、圣杯骑士、郇山隐修会最后的一道锁。” 圣杯骑士…… 传说中，拥有圣杯的高贵骑士便会被赋予这样的称呼。 罗伯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居然会拥有着如此不为人知的身份。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出生的时候。” 温蒂知道罗伯茨在想什么，他感到自己被最信任的人所欺骗了。 “圣杯守护者，这是血脉传承的职责，无关性别、无关强弱，每代只有一个人被赋予这样的职责。除非圣杯守护者死去且未留下新的子嗣，不得不从旁系当中选择，不然只会选择其一位作为圣杯守护者。” “在我懵懵懂懂之时，我便被赋予了这样的使命，以保护圣杯为一生的职责。” 说着，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莫名喃喃道。 “过去，我一直有些不理解，圣杯守护者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规则。圣杯守护者不知道为何，似乎是基因上的问题，都比常人更加聪慧、强壮，但即使如此，郇山隐修会让一个家族来作为保护圣杯最后一道保险，未免有些过于奇怪了。” 然后，她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双看似与常人无疑、实则觉醒了巨龙力量的手，若有所思道。 “但现在想来……也许真的就是如此，我和我的祖先们也许都是因为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血统而被郇山隐修会所看重，也许在很早的过去，我的祖先便与郇山隐修会合作，承诺永远守护圣杯。” 最早的锡安会是一群骑士构成的军事团体，也就是说，一群骑士并没有像传说当中那样去选择屠龙，而是选择与自己那疑似巨龙的祖先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 时光荏苒，巨龙的后裔变得和常人无异，但这个古老的使命却一直传承了下来。 或许去世的老大师知道这个使命的原因，郇山隐修会的历代大师们似乎也有着自己传承的特别秘密，所以从来没有哪位大师质疑过这个古老的使命，但真相如何，也已经不得而知。 而一群骑士与自己的祖先之间，那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传奇故事，恐怕也永远没人知道了。 “那这一切，又和贝蒂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罗伯茨还是没有明白贝蒂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温蒂闭上眼睛道。 “圣杯不是指一个杯子，圣杯是活的，圣杯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人类？？？” 愕然的听着这个说法。 面对罗伯茨的惊愕，温蒂反问道。 “你认为，圣杯是什么？” 圣杯是什么？ 罗伯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之后回答道。 “盛有象征耶稣基督血液的葡萄酒的杯子。” 这是关于圣杯最广泛、最基础的的解读，在那最后的晚餐当中，耶稣基督让门徒们分享象征自己血液的红葡萄酒与象征自己肉体的圣饼，而装有这葡萄酒、一一分享给门徒享用的杯子便是圣杯。 温蒂点了点头。 “是啊，盛有耶稣基督血液的杯子，圣杯是带有耶稣基督血液的容器，也就是……一个怀有耶稣基督血脉的女人。” “圣杯，就是耶稣基督的后裔。” 罗伯茨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反而是温蒂轻声颂着那隐修会传承千年的古老颂词。 这个颂词，达芬奇颂读过，牛顿颂读过，许许多多的人颂读过，这众多之人只为保护那神圣的血脉。 “……汝是知天命之人，汝是窥见秘密之人，传承古老的血脉，保守亘古的忠诚……” …… “1968年，在英国出生了一个英裔红发女孩，这个女孩被叫做贝蒂，对外，她被宣称是郇山隐修会大师的孩子。从出生起，她就被郇山隐修会所保护起来，郇山隐修会内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女孩在孤独当中度过了十八年，她衣食无忧、去专门的教会学校学习、享有公主也无法享受的待遇、生活优越至极。但她没有朋友、不被允许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外出必须要封锁街道、所有接触她的人也都是被精心筛选过的，孤独到了极点，只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家伙陪着她。” “她很羡慕那些能够踢足球、攀岩、旅游的孩子们，但她只能这么看着。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公主，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枷锁的囚徒。” “于是有一天，她央求我、这个即是看守、也勉强算是半个朋友的人，希望她能够带自己逃出这无形的囚笼当中……” 说着，温蒂看着面前的罗伯茨，一字一句的说道。 “然后……她遇上了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圣杯 1986年，底特律，出租车上。 “哇哦，好多人。” 兴奋的女孩趴在车窗上，泛起红潮的脸上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车窗外的一切。 行人、汽车、小孩、闲聊的朋友、亲昵的情侣…… 犹如是刚出世的婴儿般，这一切都让女孩感到新鲜和好奇。 瞥着一旁的女孩，她的红发犹如是团跳动的火焰，带着旺盛的活力。在她的身上看不出女性对于异性的戒备心，此刻的她背对着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是个成熟男性。 “有这么好看吗？” 瞥着身旁的女孩，俊美青年微微压低了帽檐，他也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同意这个神秘的女孩上车、躲避那些黑衣人的追捕。 虽然仅遥遥一望，但他也能够从那些人的站姿、站立方位等方面，意识到那些都不是泛泛之辈。会被这样的人所追捕的，又哪里会是什么普通人，多半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姐吧。 自己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可不能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富家小姐而失败。 “嗯，很好看。” 扭过去身去，女孩看着身后的男人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很灿烂，如同阳光一样耀眼，根本看不见任何的黑暗之处，睁大的眼中则闪着光。 在过去，她根本看不到这么多的人，她不是不能外出，只是每次外出的时候，隐修会都会动用行政和经济力量，将整个街区都给封锁掉。 还记得年幼那一年，那时候她只有四岁，那时候她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最终隐修会的大师同意了。那一夜，她期待的几乎睡不着觉，还是女仆长好声哄着她、给她讲睡前故事才渐渐入睡的。 而第二天，当她兴奋的牵着女仆长的手，第一次踏出了隐修会的大本营时…… 看见的，却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街道、整洁无人的一家家商店、一辆辆静止的汽车，一切都宛如时间静止了一般。 唯独没有一个人。 她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牵着女仆长的手，迷茫的走过蛋糕店、走过服装店、走过肯德基餐厅、走过游乐园…… 这些都是她只在电视当中所看到过、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的东西。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无论是她想看到的身穿笔挺燕尾服的店员、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工作人员、被父母牵着的同龄孩子、驶过街头的汽车…… 什么都没有。 她想去游乐园、想去动物园、想玩摩天轮、想穿那些好看的衣服、想吃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零食……如今，这一切都被隐修会奉送在她的面前，但当得到这些时，她却觉得自己并不快乐。 最后，只是一个人吃着肯德基，一个人试穿那些衣服，一个人去动物园看那些动物，一个人骑转马，一个人坐上摩天轮……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说过要外出。 她的生活当中几乎没有异性。仆人都是女性、教师都是女性、保镖都是女性、教会学校也是女校、女同学们都不敢和她走在一起、就连自己养的鹦鹉都是雌的。 少有几次能够看到的异性，也只有隐修会几个知晓她身份的老人。 他们称呼她为公主殿下，她却觉得自己是那童话中被囚禁在高塔当中的长发公主，一个没有枷锁的囚徒。 而如今，她终于来到了“外面的世界”，看着那些过去根本看不到的人群，她几乎兴奋不已。 有这么好看吗？ 当然有这么好看！ “到了。” 一旁的男人推开门，便要下了车，女孩便也想要跟着下车。 “等等，孩子，你还没给钱呢。” 前方的出租车司机突然回头道。 女孩有些迟疑的用手指指着自己，不由睁大了眼睛。 “付钱？” “当然了，这是两个客，当然是要分开算钱了，那小子又不是和你一伙儿的，多了你一个重量，我这油也要多耗啊……” 前方的司机张口便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司机无非是想要多赚点，若是遇上其他客人，脾气暴的说不得就直接甩门而去，但要是脾气好的，可能也就给了。 女孩听的晕乎乎，但隐约感觉好像有点道理，不过说起付钱，她还真是没有经验。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付钱这件事，过去她想要什么只要向女仆提就是了，从来没有过付钱的概念。 不过，她又不傻，当然想过逃离之后应该怎么办。“外面的世界”要花钱才能买东西，这点自然也是学过的，她逃离前可是拜托温蒂给她办了几份银行卡，温蒂还特意给她伪造了几份英裔美国的证件。 低下头，女孩翻着自己大衣的口袋，因为害怕自己记错银行卡是什么样的，还特别仔细辨识了一下。 最后，女孩胸有成竹、故作淡定、装作很熟练的样子，将自己手中的银行卡递向了前方的司机。 “嗯。” 而前方的司机低头看着女孩手上的银行卡，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 “这位女士，你在耍我吗？” 这个完全出乎女孩预料的回答，让女孩顿时傻眼了。 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吗？ 温蒂不是告诉自己，银行卡里面是钱吗？ “这……这是银行卡啊，温蒂说，里面应该有几十万美金吧。” 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女孩，有些弱弱的回答道，从她看的电视来看，几十万美金应该是常人眼里比较多的一笔钱了吧，至少温蒂是这么说的，雇佣这辆汽车应该没问题的……吧？ 但她的话，在司机的耳中却仿佛是在故意戏弄自己一样。 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便欲要发火。 “你……” “咚咚。” 就在这时，他的车突然被人敲了一下，然后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以及递过来的钞票。 “她的钱我来付。” ……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街头，女孩对着面前的男人不停的道谢，而那冷漠的男人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去。 他走远还没几米，就听到了车里两人的话。 在他眼里，这个无知又单纯的富家小姐，除了那张脸长得好看外，简直是蠢到让人看不下去，帮完她这次之后，他是再也不想理会这个疑似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姐了。 女孩看着远去的男人，身处在这人群当中，却不知现在应该去哪里好。 温蒂说好她这次有任务，会在这座城市某处等她。但下了车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路，虽然带了银行卡，但似乎出租车并不收银行卡，那她该怎么去温蒂说的地方呢？ 犹豫了一会儿，女孩望着男人的背影，然后便追了上去。 她觉得，他帮自己上了车、又帮自己付了雇佣出租车的钱，一定是个好人，既然不知道该去哪里，那就跟着这个好人吧。 “好人、好人，你等等我……” 繁华的城市街头，霓虹灯旁，女孩向着男人的背影追去。 …… “圣杯是什么？如果按照圣经所言，只是两千年那个被用来盛有象征耶稣基督血液的葡萄酒的杯子，那这个杯子早就毁坏了，以土铸成的杯子又怎么可能不会毁坏，这个圣杯早已消失了。” 望着面前的罗伯茨，温蒂摇了摇头。 “但被信徒们所保护起来的圣杯却不是这种东西，它名为圣杯，却只是引用了后来基督教当中对于圣杯的解释。若说盛有葡萄酒的杯子是圣杯，那怀有耶稣基督血脉的那位妇人——抹大拉的玛丽亚，岂不是更有资格称之为圣杯。” “基督教对于圣经曾经多次修改过，去除了众多关于耶稣基督的事迹，隐去了耶稣基督的凡世名字，但历史终究是历史。” “什么历史？” 罗伯茨追问道。 温蒂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问道。 “罗伯茨，你知道抹大拉·玛利亚吗？” “我依稀记得是圣经里的一位妓女，但我对于圣经不是很了解……” 对于宗教并不感兴趣、圣经也没有翻过的罗伯茨只能是回答道。 温蒂不以为意，她也大概猜到了，便继续说道。 “在圣经当中，有一个人的身影始终左右着耶稣基督的故事。经中，抹大拉的玛利亚是一位妓女，耶稣基督拯救了她，在向耶稣忏悔时，她用忏悔的泪水为耶稣洗脚、用密软的黑发将它擦干；在耶稣钉上十字架后为耶稣日夜哀哭、喂他喝水；在耶稣死后，她进入停尸的墓穴当中亲自为其用油脂净身、却意外地发现了耶稣死而复活……” “若无她与妇人们宣称看见耶稣基督死而复活的景象，基督教将可能会籍籍无名。” “如此重要的人物，却只是一位寻常的妓女？真的如此？在《腓力福音》当中，曾经如此记载‘抹大拉的玛利亚，是耶稣的同伴，耶稣经常亲吻她的嘴唇，爱她，胜过其他的门徒。’在1943年出土的《拿哈马地文献》当中更是记载了耶稣对抹大拉的玛利亚的深情一吻。” 温蒂一边说着，一边在罗伯茨的身旁走来走去。 最后，她低头看着面前的罗伯茨，反问道。 “一个妓女，真的会得到耶稣基督如此的宠爱吗？会如此的重要吗？” “抹大拉的玛利亚从来不是什么妓女，那只是教会的污蔑，她是耶稣基督之妻、基督教会的领导人，却因为她坚信自己是真正理解耶稣基督教义的人而被污蔑。” “还记得我说过吗，信徒们保护了最初的圣杯，圣杯其实就是耶稣基督的血脉，那么历史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在耶稣升天前，抹大拉的玛利亚已经怀孕，在她诞下子嗣后，坚信抹大拉的玛利亚的信徒们，保护着她的孩子逃往了当时的高卢。后来，一群信奉耶稣基督的战士找到了他们，这些战士们找到了那真正拥有耶稣基督血脉的圣杯。” “主后四百年，日耳曼人入侵罗马帝国，当时的耶稣子嗣与墨洛温王朝的王婚配。由此，墨洛温王朝的血脉当中融入了耶稣之血，因而信奉了基督教。” “墨洛温王朝衰落之后，锡安会保护着耶稣的子嗣四处躲藏……” “等等！” 突然之间罗伯茨意识到不对，张口打住了温蒂的话，看着温蒂，他说道。 “我记得墨洛温王朝是有其他子嗣的吧，而且不说别的，查理曼的母亲就是墨洛温王朝的公主，他难道也是耶稣子嗣吗？而且墨洛温王朝开枝散叶那么多，支系血脉众多，耶稣血脉应该多到不行啊？” 对于罗伯茨的话，温蒂点了点头，肯定了罗伯茨的话。 “若是从常理上来说，确实是如此，但耶稣血脉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圣杯之所以是圣杯的原因……罗伯茨，你见过琼流血吗？” 罗伯茨摇了摇头。 他本来就见琼很少，往往一年才会见一次，而在这件事情之后，琼始终在他的保护之下，更不可能让琼流血了。 即使这次自己摔到近乎全身骨折，处处都是伤，他也从未让琼受过什么伤。 当看到罗伯茨摇头时，温蒂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柔色。 “你确实将琼保护的很好……过去，隐修会也曾经遭受过严重的打击，以至于失落了圣杯的踪迹，但最终还是能够确认圣杯的下落，在那个年代，没有现代的dna鉴定，你以为隐修会是如何确认圣杯是真的，而不是冒充的？” “因为圣杯永远只会有一个。” “你知道吗，琼的血液和其他人不同，她的血是带有金色的，带有金色血液的圣杯永远只有一个。” “当上一代圣杯生下孩子之后，它的血液便会随之恢复常人，失去那神奇的力量，而诞下的孩子则会拥有着独一无二的耶稣之血。” “圣杯，带有耶稣血脉的容器，不断传承的亘古血脉，隐修会的最大秘密！” “琼是你和贝蒂的孩子，琼就是那唯一的圣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入大海 这一连串的重磅信息震的罗伯茨脑海当中一团糟，他躺在树枝和树叶临时做成的床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那年，贝蒂去世……你说你不想再背负这些秘密了，于是让我找了个巫师，调配了这些药剂让你遗忘这些记忆。” “琼……为什么那些人要追逐琼。” 众多的话在他的脑海当中，但最终，他还是问了那个他最想问、也最关心的人。 温蒂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也许正和琼身上所有的基督之血有关……罗伯茨，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在埃及遇到的木乃伊大祭司吗？” “记得。” 罗伯茨点了点头，他的一生经历了无数危险，但那次依然是他生命当中最惊险的几次经历之一，那个能够呼唤风雨、驾驭亡灵和怪物的古老大祭司，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强敌人之一。 那从古老诅咒当中苏醒的埃及大祭司，明明已经成为了木乃伊，却依然妄图复苏成活人，最后险些被他成功。还是罗伯茨和温蒂联手，费了好大力气才阻止了他的复活。 “你不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和那一次有些相似吗？” 罗伯茨沉默了一下。 那一次事件当中，死去的埃及大祭司妄图寻找到自己仅存的一个后代子嗣，借用两者之间的血脉联系，以夺取后代的身体以让自己复活。 “你怀疑，琼因为她体内的基督之血而成为了某种祭品之类的什么东西？” 罗伯茨说着他的推测。 而在他面前，温蒂则点了点头。 “郇山隐修会得到世界秘钥的时间远比其他任何组织都要长，从15世纪以来，郇山隐修会一直试图挖掘世界秘钥内部的秘密，但那个雕像却具有某种特殊性质，不会被任何外力所破坏。不过，虽然无法得到直接的证据，但郇山隐修会大都认为里面封存了某种东西。” 温蒂说着，沉思了一下，然后喃喃道。 “正如那个乌贝托所言，或许，正是因为里面所封存的某种东西才引发了这诸多的事件。” “你觉得那些家伙试图利用琼干什么？” 当涉及到琼时，罗伯茨总是如此紧张。 “就目前来说，琼的身份依然是个秘密。你忘记了这些记忆，又很少和琼见面，在这十八年间，我一直都在小心保护琼的秘密，从来没有让琼去过医院，即使偶尔有感冒也是用家庭药品，严密保护这个秘密。” “除了那个乌贝托外，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和海底下的那个家伙知道吧。” 当提及海底下的那个家伙时，温蒂的声音不由顿了顿，脸上露出了几分忌惮。 “那个家伙……是我所见过最强大的怪物。在我坠入海中之后，我意外落到了一片龙冢当中、唤醒了我的巨龙血脉。但是那个家伙的强大却远远超乎想象。” “它的力量之强大，你即使说它能够把天上的太阳击碎我都信。” 当提及到海底下的那个乌诺伽亚王时，就连罗伯茨也对于她的忌惮感同身受。 那是个强大到可怕的怪物，整个地球上恐怕都没有能够战胜它的办法吧。 “也许，我们能够带着琼躲起来……” 温蒂摇了摇头，否决了罗伯茨的想法。 “已经不可能了，琼已经被盯上了，即使我们试图躲起来也无用。就像是那次埃及大祭司一样，我们已经被盯上，无论如何逃都是无用。” 后退的道路早已被封锁，当琼降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命运，似乎唯有前进、粉碎这一切的阴谋。 罗伯茨明白，此刻试图妥协的妄想都是不可能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牵动了自己尚未痊愈的伤口，疼的他脸上肌肉不由抽动。 而看着他脸上的肌肉抽动，温蒂俯下身，查看他身上被树木勉强固定的伤口，柔声问道。 “很痛？” 在罗伯茨点了点头后，温蒂俯下身，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罗伯茨身上的伤口。 “你……” 罗伯茨又惊又急，正欲做什么，却被温蒂摁住他的手。 “别动，会牵扯到伤口的，龙的唾液可以让你好的很快。” 柔声在罗伯茨的耳畔响起。 看着面前浑身赤裸、却俯下身为自己舔舐伤口的曼妙女体，罗伯茨的眼神当中复杂无比。 “温蒂，我们这样做，你难道就不想想贝蒂……” “贝蒂已经不在了！” 回应他的只有那竖立的龙瞳与倔强的声音。 在那依稀有些熟悉的瞳孔当中，罗伯茨看不到过去的那温柔、体贴，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野性的强硬与固执，似乎在唤醒血脉之后，也对于温蒂的性格有了些变化。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相识也好，结伴也好，还是爱上你也好，明明都是我先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还帮助自己的朋友脱离了牢笼。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们却遇到了一起，为什么最后是贝蒂？” 看着面前的男人，龙的声音有些低落。 然后，她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眼睛直视着身下的男人。 “若是贝蒂还在，我便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永远也不说出来，但贝蒂已经不在了，那现在你就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我的心里只有……” 但尚未等罗伯茨说完，嘴唇便被强行堵上…… 那青涩的嘴唇，明明正是女人最成熟的年龄却懵懂如少女，丝毫不懂技巧，但唯有那贪婪与渴望胜过任何人，那股强势与渴望亦如要让人窒息般。 良久之后，唇分，带出一道透明的丝线。 抚着自己湿润的嘴唇，那过去温柔却隐约有些不自信的女孩仿佛彻底成熟般，脸上带着某种自信与天然的强势，龙俯视着身下的猎物如是宣告道。 “现在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想法，我是在通知你！”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我是龙，是恶龙，任何人都别想阻挡龙的贪欲。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会把你绑起来逼你同意。” …… 三天后。 海滩边的两人一龙。 不知道为什么，罗伯茨的伤口愈合的特别快，本来骨折起码也要几个月才会好，但仅仅三天罗伯茨就好的差不多了，这点让琼感到特别奇怪。 但不知道为什么，问她老爸，老爸却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原因，最后也只能放弃问题。 “准备好了吗？” 温蒂、或者说巨龙扭过头去，看着背上的两人用低沉的吼声问道。 坐在巨龙身上的两人点了点头。 “坐稳了，出发了！” 巨龙的宽广龙翼展开，后足一跃而起，伴随着卷起的狂风、那龙翼飞舞，随即翱翔于空中的巨龙一头钻入海中。 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外界的海水，望着那身下越发深邃黑暗的海水，罗伯茨却莫名出神回想起了三天前…… “我怀孕了。” 偎依在罗伯茨的身旁，女人说道。 之前任何的重磅消息都不如这轻轻地一句话。 “就是那天的时候……还在月球上的时候，我的身体逐渐开始蛇化，于是便让乌贝托在我蛇化失去理智之前把我解决掉。我那时以为我没救了，所以便想圆上最后的遗憾。” “没想到似乎就是那一次之后……我发现我好像怀孕了。” 说着，躺在男人身旁的女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对于这一切的事情，乌贝托知道的最多，他知道怎么解决世界秘钥，几天后我们去海里把乌贝托救出来，之后再找到世界秘钥，然后就让那个傲慢自负的家伙自己解决。” “然后等这次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就回英国结婚吧。什么世界秘钥、郇山隐修会、圣杯……我们再也不要管这些事情了，好吗？” …… 望着身下的海水，深邃黑暗可怕，仿佛潜伏着数不尽的怪物在对自己虎视眈眈，亦如自己即将面对的困境。 但握着女儿的手，罗伯茨看着面前的漆黑海水，他明白，不管是为了琼、为了温蒂、为了那未出生的孩子……自己都必须要冲破这重重黑暗。 …… 海底深处。 娜诺城宫殿内，一位蛇人扶着栏杆，仰望着那天穹屏障。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吗？这里就有这么不好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美丽超越凡俗的蛇人公主看着面前的乌贝托。乌贝托瞥了一眼身后的蛇人公主，什么都没有说，继续仰头看着那上空，等待着那似乎不可能再出现的同伴。 雅安杰穆看着那道身影，目光复杂。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合适的身体 海底世界，宫殿内。 四人面对着那人身鱼尾、面容绝世的蛇人公主，脸上的表情不一，但却都做出了戒备姿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它们并不是担心这位蛇人公主，而是担心她一旦开口，便会引来整个娜诺城的注意，这样一来整个逃跑计划也就失败了。 而雅安杰穆并没有在意其他人，那地位尊崇的蛇人公主，目光只是望着那已经完全蜕变为蛇人的乌贝托，面露哀伤。 “乌贝托大人，你就这么不喜欢这里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难道地上世界就有这么美好吗。” 她的声音充满深情，不像是对一个试图逃走的人，似乎是在地下的这段时间里，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乌贝托只是摇头道。 “这里很好，比地上世界更好。” “那为何……” 那如梦幻般的美丽生物急切的试图说什么，但乌贝托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穆，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当说到穆时，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但最终还是变得坚定起来。 他的决心不可动摇。 少许的沉默之后，那美丽生物只是张开口，从口中吐出一枚圆润的珍珠，然后双手捧着。没有理会罗伯茨等人的警惕，她只是走向乌贝托，低声道。 “这是能够自由通行宫殿各个门户的钥匙，乌贝托大人，你拿着它离开吧。” 望着那明亮的眸子，乌贝托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如野兽爪子般布满鳞片的手，伸向了那枚珍珠，正欲收回，但那纤细的双手却突然牵住他的衣裳。 “乌贝托大人……你还会回来吗？” 恳切的目光望着自己，乌贝托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 长发缥缈，如纱如雾，拖着那长长的鱼尾，面容姣好的蛇人公主望着那头顶的天穹屏障，眸中只有复杂。 “雅安杰穆。” 伴随着脚步声，那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如是说道。 扭头看去，看着身后那如太阳般璀璨的男人，蛇人公主不由惊呼。 “王。” 不似最初赤裸着身体，他身后的长发用发箍束住，腰间仅有一件不知名的兽皮，那身上的肌肉块块分明，高大挺拔的身躯有着无形的力量美感，顾盼间，给人一种沉默的强大气势，如同是一位自远古时代走来的蛮荒英雄。 如果说赤裸身体、袒露身躯的乌诺伽亚王如是天地间生出的古老神灵，那此刻，如凡人般穿上衣物的乌诺伽亚王则是神灵走下了神坛，成为了人世间中的王者。 这其中，蛇人公主隐约能够感受到在其沉默内敛的外表下，那其中微妙的内心变化。 正欲俯身行礼，王却只是一挥手，示意不用。 他走到那美丽生物身旁，亦如她般，抬起头望着那上空。 在那看似天空的地方实则是一处无形的屏障，古代的蛇人畏惧他的力量，因而创造出了这么一个近乎于小世界的地方。 “他已经走了吗。” 低沉的声音说着，蛇人公主心中一惊，以为是自己哪里没有掩饰好，但那仿佛蕴藏着恒星的瞳孔当中，却让她感到自己无所遁形。 原来他早已知道了，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出手阻拦。 美丽生物并没有回答，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 “不跟着一起走吗。” 王没有去看身旁的雅安杰穆，目光望着那上空，只是开口道。 雅安杰穆摇了摇头。 她不是一个人，若是只有她一人，她或许便不顾一切的追随那身影走了，但她不能，自她出生时，她的身上便肩负有责任。 “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王不置可否。 而看着身旁的王，雅安杰穆欲说什么，却又忐忑万分，最终她还是咬牙道。 “王，为何你非要选择杀掉那个亚特兰蒂斯人小女孩？” 从出生起，她就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别人的心思，犹如一面镜子般倒映出世人的想法。但王的心中却从来没有过感情，他的内心犹如干涸的沙漠，死寂一片，不过王却依然有着自己的想法。 她能够感受到王对于那几人其实并无恶意，但不知为何，却非要杀死那个名叫“琼”的地上种小女孩。 为什么？ 她不明白。 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瞥了身旁的美丽生物一眼。 “雅安杰穆，古代蛇人们设下了天穹屏障以躲避我，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这里吗？” 雅安杰穆茫然的摇头。 王望着天穹屏障，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是因为它们意外地传送进来了，所以我才察觉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难道是什么巧合吗？从来没有什么巧合，是它们必须来到这里、引我来到这里，这一切都是被精心安排好的。” “我想过阻止这一切，但我意识到我阻止不了。” “它快要醒来了……” “谁？谁要醒来了？” 一旁的雅安杰穆听着王的话，不由疑惑道。 王没有回答。 看着那巨龙消失的方向，它的目光仿佛能够洞穿这天穹屏障一般，对着那骑着巨龙逃离的几人，无声说着。 “地上的凡人，我的子嗣啊，若你们真能够逃离这命运的话，那就逃离吧，不然迎接你们的必是绝望。” …… 美国，纽约，某座大厦内。 “所有血族臣服于你？”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那活了四百多年的血族长老笑了起来，非但如此，就连他身旁的几位长老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在圆桌旁，唯有那路易·波拿巴·拿破仑——拿破仑三世皇帝没有笑，而是好暇以整的看着面前的众多血族长老们。 “年轻的孩子，你还以为你是那个法兰西皇帝吗？成为血族的那一刻起，过往的一切就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亦曾经是王，你过去的权力在我眼中毫无意义。在血族当中，你已是一位长老，但却像个孩子一样无知，向我跪下，我可以宽恕你的狂妄无知。” 在路易面前，那最年长的血族长老睁开眼眸，漠然的说道。 伴随着他的话，那众多的吸血鬼长老们掏出了各式各样的枪支，或长或短的枪械对准路易的脑袋。 它们可不是什么冥顽不明的老古董，对于枪械这种威力巨大的新时代武器，血族拥有比人类更加强壮的身躯、更敏锐的反应，凭什么不用？ 血族过去能够利用刀剑、现在又为何不会利用枪械。 在那最年长的血族长老看来，这个无知狂妄的孩子，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跪下、恳求自己的原谅。 但在他面前，被无数枪支所指着的路易却坐在位置上毫无惧色，平静如初，反而是露出了某种戏谑的笑容。 “向你跪下？不不不，我想你们还没有意识到你们究竟在面对什么。” 他缓缓站起，扫了一眼身旁的众多枪支，面露讥讽。 “血族就只会用这些人类的武器了吗？只会在人类的身后亦步亦趋？实在是可笑。” 他伸出手，抓向身旁的一支枪械。 “杀了他！” 没有任何的犹豫，那最年长的血族长老睁大眼，怒声道，但下一刻……他便看到他所从未见过的一幕。 “当当当……” 连绵不绝的枪声响起，却只有仿佛金属碰撞的声音。 在众多血族瞠目结舌的目光当中，那路易无视那众多的子弹射击，伸手将那钢铁铸成的枪械轻易扭成了麻花。 地上，众多的子弹残骸撒落一地，而路易除了身上的西装有所破损外，除此之外连一点伤口都没有。 血族的身体素质远胜人类，但血族一样会死，古代的骑士们能够用骑枪刺死血族，现代的枪械子弹自然也能做到。在这个人类昌盛的时代，任何敢于轻视枪械威力的血族都已经死了。 但此刻，他们却见到了一个连子弹都无法伤害的怪物。 是的，怪物，即使是同为血族的血族长老们看来，这也是一个怪物。 而看着面前的众多血族或惊或骇的表情，路易的脸上面露怜悯，轻声说道。 “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伴随着这句话的吐出，他的瞳孔逐渐放大…… 片刻之后，众多的血族长老们跪伏在这新生的血族之王面前，是的，血族之王，虽然还有一些氏族没有到来，但这一步也不会遥远了。 可他的野心又岂止是一个血族之王。 …… 路易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总有一些人不愿意顺从，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闭嘴就好了。 当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之后，路易才感受到了那比权力还要致命的诱惑力，当你的身躯可以无视子弹、甚至无视火箭筒之后，你就会陶醉在这种原始的强大力量当中。 耳朵能够倾听到方圆数十里内的全部动静、眼睛能够看到那太空当中的卫星标识、触觉能够察觉到任何可以吹起颗粒的微风变化、速度可以与那天上的飞机赛跑、力量足可将单纯的碳生生捏成类钻石物质…… 在数十里内，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过他的掌控下，生死全在其一念之间。 人类的国度、政府，在这种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只要自己愿意，轻而易举便能够摘下世界各国首脑的人头，再多的军队、再多的士兵也无法阻拦自己。 这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感觉是任何权力都无法给予的。 再高的权势也难免要算计他人的想法、警惕他人的野心，但这种力量不需要，一得永得、一证永证，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的想法，虽举世皆敌莫能胜。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这些力量远远不过是从那心脏提取出的亿万分之一都不到。 “就不能找到更好的方法提取其中的力量吗？” 看着那个被高置于整个研究室最显眼处的心脏，路易不满道。 心脏只有极少数的力量被自己吸收了，但那些力量只是其数百年间外泄在表面的些许力量，真正暗藏在其中的力量却是无法被直接吸收的。 如果还想要继续获得力量，只能试图吸纳那外泄的些许力量。但那外泄的力量太少了，虽然仅这微末力量也足够轻易塑造出一个个强大战士，可对于此刻的路易而言，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无法让他满足。 如同是进入了金山当中，每次却只能用双手带走一点点黄金一样，路易想要的是将这座金山彻底占为己有。 “陛下……恐怕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年迈的老研究员赶忙走到路易的身旁，脸都挤成了苦瓜脸，无奈道。 路易的眉头微皱。 “不过，非要提取其中力量的话……也不是不行。” 眼看路易要动怒了，老研究员不得不继续道。 自从路易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之后，他的脾气开始变得越来越暴戾，令这些研究员们也是畏惧不已。 “什么办法，说。” 瞥了一眼身旁的老研究员，路易意识到这个办法肯定有什么缺陷，不然这个家伙肯定不会这么吞吞吐吐。 “根据我们的发现，这个心脏似乎还是活的，也就是如果将其移植到某个人的身体内，或许能够利用其成为核心动力，让身体发生彻底的蜕变，但是……” 老研究员一边说着，一边无奈摇头道。 “想要移植这个心脏的话，自身也需要极其强悍的体魄。可以其蕴藏的能量来看，世上没有任何物质能够承受其释放出的能量，从计算来看，恐怕只有中子星物质构成的机械能够利用其充当能量源而勉强不会损坏吧。除此之外，任何肉体、机械试图强行提取其中的能量，都会被其释放出的能量所摧毁，哪怕是磁约束技术等等都无法控制住如此庞大的能量。” “我也不行？” 路易询问道。 老研究员摇了摇头。 望着那个心脏，路易皱紧了眉头。 “一具合适的身体吗？” 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出了那个梦境，难道必须这么做吗？ 或者说…… 平心而论，他实在不想这么做，未知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但在某种莫名的意志催动之下，他不由的开口问道。 “我若是能够找到这么一具身体，能不能通过利用其作为中转的方式，提取其能量来吸收？” 老研究员和其他几人一番嘀咕之后，然后肯定的回答道。 “可以。” 望着那颗心脏，路易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 “我们必须拿到那个心脏。” 孤岛上，已经从该隐口中知道心脏被取出的乌贝托，严肃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灵之血 当那带有淡淡金色的血液自伤口当中流出时，所有正在战斗的人与非人都莫名的停了下来。 吃痛倒在地上、沾满泥土的女孩，在她的手肘处则是一道浅浅的伤口，而自那伤口当中流出的淡金色血液却格外的刺眼。 望着那金色的血液，对于所有的吸血鬼而言，那浅浅的金色血迹仿佛是有着某种致命吸引力，让它们几乎转不开眼睛。 是绝无仅有的佳肴、是充满魅力的罂粟。 “咕噜……” 不只是谁，咽了一口唾沫。 而罗伯茨与乌贝托则是咬紧了牙，巨龙则是停下了攻击，望着那金色血液，竖立的龙瞳当中带着某种本能畏惧。 身穿西装革履的路易望着那血液，则是莫名的喃喃道。 “神灵之血……真的是神灵之血。” 望着那倒在地上的女孩，他的嘴角翘起，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畅意，迈步走上前去。 但巨龙又启肯如此轻易地放他过去，那宽广的龙翼展开，仅仅一挥便卷起了大地上的尘土与狂风。 “轰！” 庞大如小山的怪物挡在了他的面前，俯视着身下的小东西，那竖立的龙瞳睁大，带着某种暴戾的气息。 “停下！” 怪异的龙吼声吐出，吹飞了附近的众多吸血鬼，唯有那西装革履的路易纹丝不动，自从获取那强大到近乎无敌的力量之后，他便感到身旁都不过一群小虫子而已。 没错，就是一群小虫子而已，小虫子是不值得在意的。 不过，面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大一点的虫子。 “龙？有意思，传说当中的怪物也跑出来了吗。” 望着面前的巨龙，路易咧嘴笑了起来，毫无畏惧。 为什么要畏惧？ 他是谁？他在人世间的名为夏尔·路易·波拿巴·拿破仑，法兰西总统、法兰西帝国的皇帝、拿破仑三世皇帝、如今的神。 他是现世的神，他将要开创的是一个神灵的时代、他将令里世界和表世界彻底统一、成为那唯一的皇帝、唯一的神。 在他的手下，全人类将会前所未有的统一在一起，所有的物种、所有的人类都将歌颂他千年、万年、直到永远。至于他的叔父？他所创下的功绩，在这样的伟业面前也将会不值一提。 而他的未来也绝不会只是这个狭小的星球，这个星球太渺小了，他的野心应当是整个亿兆星辰的宇宙。 如今，他唯一的阻碍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虫子，神为何要去畏惧一只大一点的虫子？ 猩红色的瞳孔逐渐扭曲成针型——蛇的瞳孔。 “以我夏尔·路易·波拿巴·拿破仑之名，龙，给我让开。” 在庞大的巨龙面前，那低沉的声音如是呵斥道。 “吼！！！” 暴戾的巨龙张大血口，朝着面前的人类咬去。 “不自量力！” 盛怒的声音响彻战场。 战斗再度开启，罗伯茨泼洒着对于吸血鬼有着奇效的圣水、乌贝托则举起枪支、一边口中喃喃着神秘咒术…… 但最终，寡不敌众、身负重伤的巨龙勉强载着两人逃离，而那女孩则落入到了吸血鬼们的手中。 …… 林中，花海。 摇曳的花丛当中，腹部受到重创的红发女孩倒在血泊当中，外表俊美的男人跪在她的身旁，双手是血，睁大眼，茫然无助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与绝望，一旁的小女孩也已是泣不成声。 “贝蒂，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男人的心中惶恐至极，只是颤抖的重复着同一句话，他的手能够杀掉所有来犯的吸血鬼，却救不了自己所爱的人。 他们逃过了隐修会的追捕，却没能逃过吸血鬼的追杀。 “贝蒂，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很喜欢这里的花海，我们会一起在这里和我们的孩子过一辈子，你还记得吗？你难道要抛弃我吗？” 颤抖的声音，哽咽的说着。 那女孩的红发亦如昔日，鲜艳如火，带着无限的热情，但头发的主人却无法再如此热情的看着这个世界了。 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抚着爱人的脸颊，她轻声说着。 “罗伯茨……帮我照顾好琼，让她像个普通人一样成长，不要让她像我一样这么乏味无聊，过着囚徒的生活……” 望着那脸上满是泪痕，绝望无助犹如孩童的面庞，抚着这张脸，她的眼神中满是喜爱与留恋。 “对不起，罗伯茨……” 伴随着那微弱的声音，以及未能实现诺言的愧疚。 芳魂已逝，独留一人。 …… “贝蒂……贝蒂……贝蒂！” 在梦魇中，罗伯茨猛然惊醒。 没有花海，没有那红发女孩，木制屋顶和身下的床，以及一旁给自己手臂绑绷带的温蒂。 “你醒了。” 那纤细如葱玉的手指，轻轻撩起散乱的发丝，女人低头说着，继续给自己的手臂绑上绷带。 混沌一片的大脑当中逐渐清醒，才意识到那是十几年前的回忆。 自从停了药之后，过去的记忆一点点的苏醒，但正如温蒂所言，那都是一度令自己痛苦不堪、不得不试图遗忘的记忆。 “这是一处伐木工人的屋子，姑且能够修整一下。” “我……琼呢？” 罗伯茨想了起来，在他们试图前往寻找世界秘钥的时候，被吸血鬼所伏击。 最终一番大战之后，自己虽然干掉了十余吸血鬼抢手，但也身中多弹，最后的记忆就是温蒂所化成的巨龙载着自己逃离，而琼却被抓了。 “琼现在怎么样？” 当想到琼时，他急忙问道。 但温蒂的沉默，让罗伯茨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她……乌贝托正在用电脑搜查。” 当听到这句话时，罗伯茨感到脑海当中一阵晕眩，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挣扎着便要起身。 “等等，你伤……” 但没有理会温蒂的话，罗伯茨忍着身上的剧痛，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在温蒂的搀扶下勉强走出了门。 在他面前，撒落一地的包装纸箱，全新部件所拼凑起来的奇怪电脑，完全蜕变成了蛇人模样的乌贝托蹲在凳子上，啃着手指，不安的扫视着面前的显示器。 “琼……在哪里。” 看着面前的乌贝托，罗伯茨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乌贝托的蛇瞳怪异的瞥了他一眼，他看起来有些怪异，似乎是过于紧张了，正在不断地啃咬着自己的爪子。 “她……还算安全。” 不知为何，乌贝托的声音有些艰难，瞳孔不自觉的在莫名躲闪。 这种异样太过于明显了，罗伯茨怔了一下，便看了身旁的温蒂一眼，面露询问之色。 而温蒂搀扶着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乌贝托，只是说道。 “他快要撑不住了。” 这句话并没有避着乌贝托，乌贝托同样听到了这句话，但他没有理会，只是啃着自己的爪子，另一只手握着胸前的天使吊坠。 “我……扛不住多久了……你们……尽快……” 吃力的说着，从吊坠当中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微弱。 他感到脑海当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打架一般，那残存不多的理性，正在无意识的向着那最后的天使寻求帮助，但天使没有回应他。 无论是他，还是那最后的天使，都已经快到绝境了。 怪异的看着一旁的两人。 “等下……去纽约……世界大厦。” 他知道，此去若是能够成功，或许琼和那颗心脏都可以夺回，那时候一切都还能成功，倘若失败…… …… 纽约，世界大厦。 这座始建于1930年的世界大厦，被誉为现代建筑七大奇迹之一，据说最早本来打算叫做纽约州大厦，又或者说是帝国大厦，但多番考量之后还是选择了世界大厦这个名字。 在前几年，这座世界大厦曾经属于一个名叫川普的美国商人，但后来他将其出售给了一家跨国集团，而很少有人知道，这座世界大厦的幕后老板并不是一个人类。 “每次从此处向下俯视，都感觉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站在玻璃窗旁，向下俯视，正值正午时分，炽热的太阳将世界大厦内照的通明一片，但在这阳光之下，路易却全无不适。 完美日行者，血族眼中的最高成就。 但对于路易而言，完美日行者亦不足以描述此刻的他。 望着身下的渺小世界，路易又摇了摇头。 “但换言之，在底下向上仰望的人类眼里，我亦是渺小的吧。” “那只是愚人的看法而已。” 身旁的老研究员笑着，并小小的拍了一下老板的马屁。 路易不置可否。 在获得强大的力量之后，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比权势还要更有吸引力的存在——那近乎于神的力量。 但他没有疯，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要做的是一件超乎所有前人的伟业，这件伟业前无古人，亦将后无来者。 所谓血族之王，不过是这种凡俗的理解而已，亦如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虽然高矣，但也仅此而已。 “在这最顶层向下看，下方只觉得渺小；但在底层向上看，上方亦一样的渺小。这世间，唯有一种事物能够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那就是天上的太阳。” 森冷的蛇瞳当中，带着炽热的欲望。 而就在此时，一个女孩被几位西装墨镜的壮汉推了进来。 转过身，望着身后的红发女孩，路易张开双臂，脸上露出了微笑。 “噢，看看是谁来了，原来是我们的神子、神在人间的化身。” 而被绑住的女孩则毫不畏惧的瞪着他。 “放开我！爸爸会来救我的。” “爸爸？我想现在你的爸爸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缓步走到女孩的身旁，路易的手指抚着她的脸颊，不知不觉间已划开一道细小的小口。 舔舐着手指上的淡金色血液，品味着其中滋味，路易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神灵之血……神灵之血啊，果然，唯有具有神血之人才能承受住那心脏的力量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归来之蛇 “神灵之血……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在他的面前，红发女孩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它，但还是不禁茫然道。 对于自己身上的秘密，无论是温蒂还是罗伯茨、乌贝托，都没有告诉她，因为这不是一个应该让她操心的事情。 而对于她的茫然，路易只是低笑一声。 “女孩，你就没有困惑过，为什么你的血是淡金色的吗？” 琼咬着嘴唇，最终不情愿的开口道。 “温蒂告诉我，我是因为一种天生的血液基因病。” 路易双手抱拢，摇了摇竖起的食指，叹息道。 “看来他们没有告诉你吗……也是，毕竟就算是郇山隐修会自己，对于‘圣杯’所蕴含的耶稣血脉也是知之甚少。” “耶稣血脉……呵呵呵呵，哪里有什么耶稣血脉。耶稣不过凡人，他子嗣体内的血脉可不是什么耶稣血脉，而是神血，是证明神灵降生于人世的神灵之血。” “在那众多古老的传说当中，巨龙都守护着稀世的财宝。如今，那被巨龙所守护的神血终于落入了我手中。” 他的瞳孔莫名放大，竖立的蛇瞳绽放出摄人心神的恐怖。 那个梦境告诉了他许许多多的秘密，那些远古的秘密已被他所知晓。他明白，在这个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无法现身的世界当中，拥有举世无敌力量的自己能够筹划太多事情。 只要筹划顺利，他就将会夺取那恶魔撒旦、乃至神的力量。届时，他就不只是一个所谓的“血族之王”，而是真正的神。 而这一切，都很快会实现。 在其骇人的目光面前，红发女孩的面色苍白，她听不懂路易的话，却能够感受到那深沉的不善，不由试图后退，却被身后的两位强壮保镖所抓住肩膀。 “恩格，脱下她的衣服，在她身上刻上咒语、钉上钉子、锁住她的骨头。” 冰冷的声音如是说道。 他可不傻，倘若真的将心脏移入这个身上具有神血的女孩体内，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东西方法术当中都不乏封印怪异力量的法门。 西方喜好以钉子锁住四肢、东方则有锁琵琶骨之说，都是强调困住要害。但路易还觉得不够，他要将这个女孩全身上下都刻满咒语、用钉子钉满她所有的骨头、以一切恶毒诅咒来困住她的灵魂，让她绝无挣脱可能。 在他的身旁，老迈的研究员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自己这位老板似乎有些过于激进了，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在现在冒这么大风险，慢慢来不好吗？但是他也不敢劝阻，上一个劝阻的同事已经死于路易的暴怒之下了。 而看着面前的红发女孩，女孩已然意识到了她接下来会承受什么痛苦，脸上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挣扎着想要后退，但却被保镖强行捂住了嘴。 “呜……啊啊啊啊啊……” 在那世界大厦的最顶层之上，无人能够听到女孩的惨叫声。 …… 天边的太阳缓缓落下，世界逐渐暗淡。 纽约街头，上下夜班的行人脸色匆匆，每个人都在追逐金钱和利益，无暇顾及其他。 “……” 一个正在等红灯的人，突然感到耳畔仿佛隐约听到了什么，他有些困惑的抬起头，却不知道那奇怪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 他看着周围，大多数人依然在等红灯，但也有几个像自己一样左顾右盼的人 “吼……” 声音又一次响起，那声音隐约能够意识到正在逐渐靠近 这一次，许多的人都开始抬头，茫然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轰！” 轰鸣的狂风声中，众多的人群几乎站立不稳、乃至摔倒在地上，而一个巨大的阴影从他们的身上飞过。这一次，看着那挥舞宽广翅膀的空中怪物，那许许多多的人都愣住了…… “dragon！” 有人惊愕的说道，人群望着那飞向世界大厦的神话生物，或是逃离、或是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而那引起巨大骚乱的巨龙，则只是振翅朝着那高耸的建筑物顶层飞去。 “啪！” 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破裂声和撞击时的巨响，数十吨的庞然大物一头撞向了这座世界大厦，巨大的冲击力令那楼层外壳被撞成粉碎。 摇晃着自己微微发晕的硕大头颅，出现在温蒂面前的是一幕令她怒不可遏的景象…… 宽广的大厅内，众多人侍立在各处，中间则是手术台，几人围绕在手术台上浑身赤裸的女孩旁。她的身上满是伤口和依稀可见的钉子、裸露的皮肤上绘满各种意义不明的青色咒语，淡金色的鲜血流满了一地，目光呆滞…… 那个已然被摧残到近乎失去意识的红发女孩，不正是自己的养女吗？ “琼！” 但尚未等巨龙爆发出自己的愤怒，那巨龙的背上却传来了罗伯茨又惊又怒的声音。听着那声音，那呆滞的目光仿佛动了动，看着罗伯茨的方向，死寂的瞳孔当中生出了一抹亮色。 而与此同时，则是罗伯茨所泼洒出的圣水瓶。 圣水，这种东西对于吸血鬼的伤害远胜任何枪械，在稍微精通法术的猎魔人手中都是吸血鬼大杀器，这次同样也不例外。 “啊……” 伴随着爆发出的一阵强光，众多吸血鬼或逼或逃或是直接消散在当场，即使是自誉为神的路易也不得不试图躲避。 那种蕴含奇妙力量的东西，对于任何超自然生物都有着莫名的克制，这种克制并不会因为力量的强大而有所改变。正因为如此，在当初的猎巫行动当中，众多普通人亦能令这些自誉不凡的生灵为之色变。 “胡闹！此刻正是重要时刻，岂能让你们在这里放肆！” 躲避在布后，未来得及躲避的身体部位被圣水散发出的光辉所灼烧的路易勃然大怒，他自视为人间神，却被区区凡人逼的不得不躲避，岂能不怒。 但回应他的只有巨龙的愤怒咆哮。 “你该死！” 轰鸣的吼声震动了整个楼层。 那巨龙强行钻入这相对狭小的空间当中，龙翼一挥，上面摇摇欲坠的楼层便稀里哗啦的往下掉落，而另一半龙翼则护住了那床上的红发女孩。 “罗伯茨！心脏！” 而就在此时，乌贝托则敏锐的看见了那被医生模样的人捧在手心当中的心脏，他急忙大喊。 只要能够同时夺回琼和心脏，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此刻的罗伯茨，比起那神秘的心脏更关心的是自己女儿，他一边避开那些朝自己射来的子弹，一边靠近女儿的身旁。 可路易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快！取出那个女孩的心脏，将心脏放进去！” 他一边抵挡着来自巨龙的愤怒攻击，一边朝着医生的方向大吼。 那医生并非是吸血鬼，也没有面对过这种战斗情况，只是一个普通人，此刻已然是手足无措。但听到那命令，他看着那朝着自己冲来的罗伯茨，竟是吓的面容失色，将手上的心脏一丢，跌跌撞撞的便要向门外逃。 “你……” 几乎气到炸裂的路易正欲说什么，但迎面便是那巨大龙爪的挥击，硬生生将其憋了回去。 “琼！” 勉强爬到琼的身边，当碰到琼时，他的手上满是干涸的淡金色血迹，几乎令这位父亲心碎。 “爸……爸，我知道……你会来的。” 那饱受摧残的红发女孩，勉强朝着面前的父亲笑了起来，她挣扎着想要起来。 但就在这时，罗伯茨的余光却看见了女孩身旁的冰冷枪管反光…… “小心！” “哒哒哒……” 一梭子弹射来，却硬生生射在了他的身上。 膝盖跪在地上，手死死抓住那手术台，骨节被抓的发白，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在地上。 腰腹中弹，之前本就受了伤，如今加上为琼挡的子弹，罗伯茨已然难以支撑了。 在琼的身后…… 那原本要逃走的医生却出现了，他的脸上写满了惶恐，眼球拼命的试图转动，但那手脚却仿佛不听自己的使唤了一般。 “不……这不是我干的。” 他恐惧的说着，但那手脚却不听使唤般拿起了刀。 罗伯茨目呲欲裂，试图伸出手去阻止，但早已中弹的身躯却不堪重负，倒在了地上。 “嘭！” 乌贝托开枪了，但那枪射中了那医生，却仿佛毫无作用一般，那身体虽然晃动了一下，但却依然在僵硬的行动。 不远处，那路易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所获得的力量可不只是肉体力量，也有着那奇妙的精神力量。 刀，挥下…… …… 就在罗伯茨的面前，女孩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淡金色的血液从她的腹部喷涌而出，瞳孔却一直注视着身旁的罗伯茨。 她就在自己的身旁，但此刻，跪倒在地上的罗伯茨却什么也做不到。 那蔚蓝色的瞳孔当中闪动着，虽然正在承受着剧痛，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莫名的笑容，而就在女孩身旁的罗伯茨则能够清晰地看见那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爸爸……我爱你。” 细若游丝的声音，传入了罗伯茨的耳中。 …… “从小到大你都没怎么回来见我，一年才见一次，你从来就没有管过我，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管我！” 那倔强的目光，毫不畏惧的看着自己…… “难道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只能消逝吗？我们眼下的快乐时光，最终也会像这夕阳一样消逝吗？” 女孩的脸色黯然神伤…… “对不起，罗伯茨……” 躺在自己怀中，那爱恋的目光当中带着留恋与愧疚…… 无数的回忆在脑海当中闪现，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两人，却都死在自己的面前。 “啊……啊啊啊……” 嘴唇颤抖着，心中仿佛缺了什么一般。 而在他茫然之际，那浑身中弹的医生，则将手中的心脏捧入那刨开的女孩胸膛内…… …… 巨龙停下了攻击。 那竖立的龙瞳望着那面前的尸体，本该感到悲伤的心中却涌现出了本能恐惧，以至于她不由想要逃跑，仿佛那尸体就是世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 而路易望着那个女孩，这位自誉为神者的心中却莫名的浮现出了深深地不安，仿佛自己做下了什么错误的决定。 “咕噜。” 不知为何，他莫名的咽了一口唾沫。 乌贝托望着被安放在女孩胸膛内的心脏，却是面如死灰，牙齿忍不住的在发颤，这位人世间最聪明的人在恐惧和害怕。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的身体不由瘫软在地上，无意识的喃喃着。 在某个遍布岩浆的世界当中，那看守旧世界残余的最后天使身下，那无数武器铸成的王座已然摇摇欲坠，望着那人世的一幕，天使默然。 而那诸多的怪物与魔神则发出了狂枭，那轰鸣声震动着整个旧世界。 海底，王看着上方，脸上无悲无喜，只是轻声说道。 “它回来了。” …… “嘭……”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从女孩的胸膛内开始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心跳声。 缓慢而平静。 “嘭……嘭……嘭……” 那心脏的跳动声一点点的变大，最终震动了整个大厅，伴随着那跳动声，一股深沉而恐怖的压力逐渐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中，他们仿佛看到有一双森冷的瞳孔睁开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恐怖之美 此刻的大厅内犹如废墟般，庞大的巨龙顶破了多个楼层，而在它身旁则是众多的吸血鬼、人类，或是手持枪支、或是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而那众多的目光都看着那手术台的女孩尸体…… “嘭……” 在那腹腔当中，正在传来缓慢而低沉的心跳声，每一次的心跳声都会变得越发剧烈。那心跳声犹如是天空中的闷雷，压抑，威严，危险与不安，每一次的震动都会令在场每个人的骨髓为之颤栗。 “嘭……嘭……嘭……” 在女孩的面前，那将心脏捧入那腹腔当中的人类医生，无意识的张着口。在他的注视下，敞开的腹腔当中，那心脏正在缓慢的跳动着。 切断的血管喷涌着淡金色的血液，那些淡金色的血液将心脏浸泡在一起，然后依稀能够看到从心脏当中延伸出一根根粗细不一的血管…… 破损的血管在重新连接，被利器分开的胸腔在某种无形力量之下缓缓闭合，肌肉、外皮在快速愈合…… 面对着完全不似人间的景象，只是个普通人的医生面色苍白。 他并非是什么里世界人物，只是被雇佣而来的寻常人类，虽然已经有些了解，但当真正看见眼前这神怪的场景时，还是忍不住想要后退。 “噗通……荡~” 他忍不住的一个趔趄，一脚打滑，摔倒在地上。 “……” 望着面前的“尸体”，他想要恐惧的尖叫，却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发声了。 不对！ 不是无法发声，而是自己无法呼吸了！ 医生直到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无法呼吸了。 试图抬起手，却发现平日里轻松的手此刻仿佛千钧重，就连动弹一下手指头都千难万难。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并没有问题，身体一切良好，唯独像是突然之间忘记了怎么呼吸，无论如何也无法呼吸。 【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但伴随着面前的心跳声，他感到自己心中莫名的生出了深深恐惧感，身体越来越难受，心脏，仿佛就要爆裂了。 “噗……” 大厅内，伴随着重物落地声，有人撑不住倒下了。 此刻，在这个大厅内，没有人在动，只有些许微弱的呼吸。 那无形的压迫感犹如实质，压的所有人几乎无法喘气，哪怕只是想动一下手指尖都感到是那么的困难，眼皮犹如挂着秤砣，难以睁开。 在那压迫感面前，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直立，即使是那自誉为神的路易也不行。 “噗通……噗通……噗通……” 半跪在地上，路易的心头笼罩了莫大的恐惧感。 在所有人当中，获得了些许心脏力量的他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即使是那条巨龙也不行。但也因此，他的灵觉最为敏锐，最能感受到面前事物的可怕。 他拼命的试图呼吸，却像是条落到了岸上的游鱼，徒劳的张开口。明明空气中就是大量的氧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呼吸，那无形的压迫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竭力从硬如岩石的空气中吸食些许散落的颗粒。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什么都不用做，尚未完成自己野心的路易皇帝便会死在这里。 【我究竟放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咬着牙，他的身体在莫名的颤抖。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的身体确实是在本能的恐惧，毫无理由的恐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单纯的在恐惧。 “噗通……噗通……噗通……” 如闷雷般压抑的心跳声依然在响起。 脑海当中开始在后悔。 不知为何，自己在抓到那神血女孩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完成心脏的转移。“移植心脏”，当时，自己的脑海当中只有那么一个念头，然后便不顾一切的试图去做。 而当真正做到之后，他却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多一点耐心、多研究研究这个心脏的秘密。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依然在发出低沉的跳动声，那声音如擂鼓、如闷雷，每一声都重重的敲在所有人的心头。 在此之前，路易以为自己已经在那个女孩身上的每处骨骼关节处都钉下了钉子、在她身躯的每处皮肤上都绘上了封印，这些封印、束缚都是汇聚了东西方各个文明当中的精华，就算是神灵降临也会被死死制住、动弹不得。即使对方真能够脱困，最起码也要费上一些手脚，他借这个机会起码也能跑远吧。 至少，路易一度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了。 那些封印，真的有用吗？ 心中，怀疑、恐惧、绝望越来越重。 “噗通。” 而就在他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承受不住那无形压力爆裂时，那如雷鸣般的心跳声……停下了。 大厅内，一片死寂。 良久之后，在针落有声的安静之下，一个缓慢而生涩的机械摩擦声响起。 “吱……轧……” 声音很轻微，但在这安静到异常的环境下，却格外的清晰。 路易低着头，没有抬头，他的额头无意识的渗出汗渍，却根本不敢擦。在路易的余光当中，他能够隐约看见手术台上的“事物”投下的些许阴影，但过去敏锐的感知力当试图感知那个东西时，却只能感到“什么都没有”。 水也会折射、光也会有热量，在吸血鬼的独特感官当中，整个世界远比人类要清晰的多，但此刻却不同。 那个事物犹如黑洞般，任何的信息都会被其所吞噬。 明明眼睛能够其投下的些许黑暗阴影，但无往不利的吸血鬼感官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就仿佛那里本就什么都没有。 这种异样的反差令路易感到的只有深深恐惧。 路易不敢抬头去看，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此刻抬头会看见什么东西。 借助眼角的余光，那些许的阴影动了起来，似乎是手术台上的那个“东西”动了，没有什么动作，似乎仅是单纯的站起身。 但伴随着那个“东西”的站起，仿佛那无形的压力也随之在变弱，那原本让人恐惧到难以自抑的恐惧感也在缓缓褪去。 【怎么了？难道说……这一切都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 是那些封印起作用了吗？ 路易的心已经快要吊到了嗓子眼，心中在不断地猜测着。 “呼……” 耳畔上方，悠长的气息声响起，从吐出的气体和声色来判断，那“东西”的呼吸声似乎和正常人类并无什么区别，些许的停顿之后，便是如常人一般的呼吸。 “咯吱……嘎……” 似乎是骨骼摩擦的声音，那个东西似乎还不太适应自己此刻的新身体。 些许的怪异声响之后，这些类似将手臂扭曲到断裂时才会发生的脆响声便消失了。 “……” 柔软的脚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轻微到无法察觉。 开始一步步的前进。 在眼底的余光当中，路易只能看到那个黑影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不敢抬起头去看，只能瞥见那白皙的脚趾、骨肉均匀的裸足。 每当其走一步，都会有金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叮里啷当……” 那些用特殊材质制成、施加了法术的封印钉子，任何一颗都可以将一位千年吸血鬼永久封印起来，是路易费尽心思才搜集到的宝物。但此刻，伴随着那不紧不慢的前进脚步，那原本钉在女孩身上的封印钉却一个个的从那个“东西”的身上脱落、掉在地上。 那连绵不绝的钉子坠落声，犹如乐章般。 但听着那声音，路易的心已然坠入到了冰库当中，他明白自己所设下的手段失败了，他没能控制住这具身体。 不过……还有机会。 咬紧牙，路易承受着那莫大的压力，缓缓俯下身，将额头抵住地板，艰难的张开沉重的嘴，竭力说道。 “我是您的奴仆，主人……” 那俯首帖耳、摇尾乞怜、卑微到连奴隶都不如的姿态，完全无法让人将其和那位法兰西皇帝联系到一起。 此刻，什么尊严、什么统一地球的愿望都是假的，唯有尽可能的向面前的“东西”献上自己的忠诚，才有可能获得一线机会。 活着，才有一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个道理说来浅显，但很多人往往就是看不透这一点。 在路易的同时代，他从来不是权势最显赫的那个、也不是最聪明、最强大的那个，在他的晚年，被废除了法兰西皇位的他，形同囚犯一般。 但那又如何？他不顾一切的追逐着寿命、舍弃了一切成为了不老不死的肮脏吸血鬼，如果上百年过去了，那些比他更聪明、更强大、更有权势的人都在哪里？ 都死了。 当他自人蜕变为非人时，才恍如新生一般，意识到活着才能拥有一切，尊严？梦想？一切都可以暂时搁在一旁，唯有生命必须要保留下来。 只要能够活下来，什么样的屈辱、什么样的卑微他都可以忍受。 而现在，这一切都只能祈祷对方愿意接受自己的忠诚了。 而面前的脚步声，却没有任何的停留，一步步的走向自己。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大，那投下的黑影越来越庞大，几乎笼罩了自己的身体，路易在那过于强大的黑影面前只能匍匐着、任由心中的恐惧不断滋长…… 但那脚步却没有任何的停留。 “喀嚓……” 伴随着某种炸裂声，那细腻匀称的裸足踩在一滩爆裂开的头颅上，漫不经心的好似无意间踩死了一只虫子，也没有注意，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一旁，身上中弹、又被那沉重的压迫感压的动弹不得的罗伯茨同样在心中问道。他倒在地上，身上的压力在逐渐褪去，却也仅能勉强睁开自己的眼睛，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罗伯茨艰难的转过头去，看着身后…… 在他的身后，是被巨龙撞开的巨大窟窿，依稀能够看出其玻璃窗的残骸，而窟窿外面就是繁华的人类城市。 夕阳已然落下，唯有那一抹余晖格外的耀眼。 而那赤裸的躯体则站在那巨大窟窿旁，赤红的长发随风拂动，俯瞰着身下的人类世界，毫不介怀的向这个繁华世界展露出自己的躯体。 在她的背后，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愈合，那些绘上的咒语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有那依稀残存的血迹证明这一切并非是幻觉。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场景，只能以“恐怖之美”来形容。 那姿容太过美丽，并非是人类审美的美，而是一种壮丽的美。亦如黑洞的引力潮正在缓缓撕扯恒星、那种庞大事物在更加宏大力量面前被一点点撕扯粉碎的场景，远胜过任何恢宏的史诗。 而这超出人类理解的美，又何尝不恐怖、冷酷。 背对着罗伯茨的目光，那赤裸的身体双臂环抱，森冷的蛇瞳，俯瞰着面前的人类世界，无声地感受着这归来的感觉。 嘴角咧开。 “嗬嗬……” 突然间，那不似人类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 那怪异的笑声当中透露出深深地傲慢和狂妄，令所有人都不由萌生一种本能恐惧、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嗬嗬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托起太阳 黯淡的夜空，太阳落下了那最后一抹余晖，在那落下的太阳面前，那身后赤红长发拂动、张开双臂狂笑的赤裸少女。 一切都是如此的诡异，但一点也不好笑，所有人望着那一幕，能够感到的只有一种莫名恐惧。 那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类早已蜷缩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普通人亦如是拄着拐杖的盲人，面前匍匐着猛虎而茫然不知，更不知害怕，只有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和什么也不懂的傻子能够无视怪物的恐怖，而越是聪慧、敏感的人越是能够感受到那深沉的力量可怕。 乌贝托的牙齿在不受控制的打颤，它恐惧的望着那个背影，在它眼里，它只能看到一个缓缓吞噬万物的黑洞。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无意识的重复着。 即使是那个路易也无法明白，他自以为自己掌握了力量，却从来不知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微不足道身不由己的棋子。 而在乌贝托恐惧的面前，那吞噬万物的黑洞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口中吐出一个古老的蛇人词汇。 “姆乌（风）……” 稍微懂一点蛇人语的温蒂和罗伯茨听懂了。 风？什么风？ 但他们很快就懂了。 …… 中国，东海海上。 此刻的美国正是黑夜，而东海上却是正午，阳光灿烂。 “伢仔，准备收喽。” 一艘小船上，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手里拉着渔网，对着不远处的年轻人扯着喉咙吼道。另一艘船上的年轻人闻言，也手脚娴熟的开始收网。 海上捕鱼不容易，但风险也伴随着机遇。运气好，一次捕上大鱼就能赚上平时几个月的收入，运气不好，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当收网之后，那年轻人忙着从渔网上摘鱼，一边和旁边的中年人絮叨。 “叔，啥子时候回去哦。” 他的口音带着点南方方言的味道，有点湖广的味道，一边摘鱼，一边还抱怨。 一旁的中年人抽着烟，看了天，天边上白云朵朵，天气很是平静，并无异样。然后便拍了年轻人后脑勺一掌，训斥道。 “急个啥，才这子点鱼，囔个回去。” 年轻人有些不满，但还是只能乖乖听从亲叔叔的话。 中年人看了看一旁的年轻人，摇了摇头，今天这天气不错，没什么风，是个捕鱼的好时候，他可不打算这么快回去。然后他又看了看天，而这一看却愣住了。 “伢仔！快割网、马上回去……” 正从渔网上摘鱼的年轻人突然被中年人猛力拍打肩膀，那紧张慌乱的声音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叔，怎么了？” “快割网！快！” 他正欲说什么，但中年人猛然扭头看着他，脸色铁青，急声道。 那脸色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他被吓了一跳。 “可是这些鱼……” “不要管鱼，现在快回去！” 中年人却抢过年轻人的话，从一旁拿出小刀，便去割断渔船和渔网之间的联系…… 半个小时后，从突如其来狂风中堪堪逃过一劫的两人惊魂未定，身上的水也不知是雨还是冷汗，要不是中年人从云的形状里看出一些苗头，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怎么这天老爷变得这么快啊。” 抽着烟，看着屋外的狂风暴雨肆虐，中年人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但终究没有想明白。 而与这类似的场景，在全世界的各个地方都在发生，整个地球的大气都在某种无形力量的支配之下被扭曲，而那众多的风则朝着纽约而来。 …… 当那个声音响起之后，几乎是呼吸之间，便有猛烈的狂风卷起。 “呼呼呼……” 那激烈的风声呼啸如雷，当宛如实质的风撞击在大楼墙体上时，伴随着众多玻璃窗粉碎的声音，那坚实的大厦似乎都在隐隐晃动。 残存的玻璃顷刻之间就被那狂风所掀飞，一股股狂风自那墙体上的窟窿中涌入，吹的人几乎要被掀飞。 那众多之人在狂风当中滚作一团，唯有那巨龙还能稍微稳住脚步。 而那狂风之中，那赤红长发的身影巍然不动，而那赤裸的身躯只是伸出手去感受着那激烈的风，感受着那躁动不安的风暴。 它在渴望，渴望汇聚成更加庞大、更加激烈的风暴。 这风并非是死物，它受身影的语言感召而生，虽然没有神智却有着自己的本能，蠢蠢欲动意图化身为更加上位的存在。若是给它以时间成长，它终将化身为神话当中风神一般的存在。 但这一切却需要它的主人所应允。 张开手掌，那狂风亦顺从的舔舐着它的指尖，卑微至极，犹如其最为乖巧的宠物，它在恳请自己主人的应允。 而望着这一幕，嘴角咧开。 “苏古斯（雷）……” 低沉的声音响起。 骤然间，天地间亮如白昼。 “轰！！！” 在震耳欲聋的惊雷声中，伴随着一个无形的凄厉惨叫声，雷霆将那尚未真正拥有神智的狂风、风神幼体直接劈成了粉碎。 它不需要这种脆弱的小东西来做宠物。 天穹之上，原本还没有什么异样的云层当中浮现出一条条电龙在闪烁，乌云逐渐聚拢。 这座城市隐隐在躁动，有些人或是走出家门、或是探出窗户，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狂风大作又有闪电。 但他们不会知道原因，因为知道这原因的小虫子们已经自身难保了。 在大厅内，众多的目光恐惧的望着那呼唤风雷的身影，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能够意识到在那躯体之下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无论是那狂风还是落下的惊雷，都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 神，只有神能够有这般的力量。 但是，不够，还远远不够，这还远远不是这道身影所想要的，对于这个身影而言，这样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以让它满意。 于是，它朝着那太阳落下的方向伸出手去，仿佛在托着什么极度沉重的东西一般，一点点的往上托起。 天际线边，原本黯淡的地方再度焕发出耀眼的霞光，耀眼的霞光再转变为炽热的光明。那原本落下、消失在天际的太阳一点点的从西边缓缓升起。 …… 黑暗的太空当中，那炽热的恒星在向四周散发出无限的光和热。 这些光和热绝大多数都散逸在宇宙虚空当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会被附近的几颗星球所吸收。而仅仅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光和热，就足以养育那颗蔚蓝星球上的亿兆生命，而这些光和热却又只是这颗巨大恒星不经意间释放出的一点点能量。 这颗恒星太过巨大了，以至于在这个星系当中第二大的气态星球也不及它质量的百分之一，整个星系当中99%的质量都属于这颗恒星。与其相比，那颗渺小的蔚蓝色星球连其一次寻常的耀斑喷发都无法承受，就会直接变成一颗熔岩星球。 在这个星系当中，所有的星球都要围绕它转动。 但此刻，这颗恒星却在某种无形力量的作用之下一点点偏离自己的位置，但恒星的力量却是如此的强悍，以至于那股无形力量也不能轻易的偏动它。 犹如是在与巨人角力的强壮野兽，当两股强大力量之间发生对抗之时，那巨大的力量令其表层的太阳耀斑活动的越发激烈起来，每时每刻都有近乎月球质量的日珥被喷射出去，因为剧烈反应而引发的强烈电磁辐射也在不断地影响着整个星系…… 北极科考站。 一个人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面前的仪器显示，那仪器上飞快跳动的数字几乎让它怀疑是仪器坏了，要么就是自己终于在这鬼地方住久了，精神不正常了。 “鲍勃！你快看！” 一个惊恐的声音尖声喊道，顺着同伴的目光，鲍勃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几乎是瞬间，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双脚下意识的抵住地面，以防止自己会因为这个该死的梦境甩到天空上去。 没错，这一定是梦，一定是！ 在他的面前，那天空当中出现了无比绚丽的极光，那些极度璀璨的色彩照亮了整个天空，但在常人眼里美轮美奂的场景在他眼里却犹如噩梦。 太过绚丽了，绚丽的以至于他都能依稀看见那太阳日珥的影像…… 北极从来不缺少极光，在这个地球磁场的两极位置，大量的太阳耀斑喷射出的高能粒子会擦过南北极上空、从而形成绚丽的极光，但从来没有极光让鲍勃觉得如此恐怖。 这简直就像是看到了绽放的蘑菇云。 “世界要毁灭了吗？” 他的第一个念头如是想着，而一旁反应快的同事已经试图联系政府，但却毫无信号。 而失去信号的情况，在全世界各地也都在发生着。 “喂？喂？喂？草！他妈的没信号……” “もしもし……” “hello……fuckyou……” “????……” 无论是互联网还是通信乃至电子设备使用，都发生了各式各样的短路和通讯失灵故障。 五角大楼。 急匆匆的武官闯入办公室里。 “紧急情况……” “我已经知道了。” 尚未等武官说完，一个浑厚的声音已经说道。 在武官面前，头发花白的长官凝视着窗外，看着那缓缓从西边升起的太阳，他背着的手不由握紧，感到自己的嘴里一阵发干。 面对着那超乎人类想象的力量，纵然是他位高权重也和普通人一样无力。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 残存的水晶天宫殿内，那长有数以百计头颅的怪物匍匐着，望着那个身影，它在无意识的畏惧。众多的国家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的到来，但似乎正如它身上最聪明的那个头颅所说的一般，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完了，一切都已经完了……” 那个世上最聪明的人蜷缩在地上，望着那个缓缓托起太阳的身影，恐惧的喃喃重复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与魔的力量 太平洋，某座小岛上。 蔚蓝的海面，青色的海滩，小岛上覆盖着众多的翠绿森林，宛如天堂梦境，而享受着闲暇时光的人更是不用说了。 躺在沙滩椅上，中年男人戴着墨镜，看着面前嬉戏的孩子和家人，只感觉生活是如此惬意。 于这位世界级的大富豪而言，他从不认为生活的目标就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更好的享受，而不是反过来了。像葛朗台一样吝啬的人，直到死前也没有享受过舒服的生活，这又是何必呢？ 所以在事业达到顶峰之后，他却选择了收手，将手中的权力逐步交出去，然后过上舒服度日的悠闲生活，买下的这座岛就是他诸多的度假地之一。 “天气真好啊。” 望着头顶的太阳，眯着眼睛，中年男人笑了起来。 身旁的海风似乎大了起来，貌似是起风了。不过这种的情况也是常有，但也不去管它。不过，突然之间一旁的特别电话响了。 按照中年男人的吩咐，除了紧急情况外，一般事情绝不能打这个电话。 略有疑惑的接了电话。 “快！老爷你赶快……” 尚未出声，电话当中就是一个急切的声音，那个声音当中带着恐惧和慌乱，语无伦次的大喊着。但手中正拿着电话的男人却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而是目光被面前的大海所吸引住了，完全无法注意到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在他的视线当中，从遥远的天边莫名浮现出了一道白线，那白线逐渐扩大，显现出潮汐的势头，那潮汐再由远至近缓缓推进，耳畔也逐渐响起了低沉的海水声，那声音好似自大海的最深处而来，压抑而沉默，伴随着潮汐的缓缓推进，那浪头也越来越高，耳畔的海水声也越来越宏亮。 最终，男人下意识后退，而手中的电话则掉落在了地上。 在他面前，那滂沱的巨浪直入云霄、漆黑的浪头遮覆了阳光，如同无边无涯的巍峨城墙、又像是高耸入云的群山，在这大自然的浩瀚伟力面前，凡人连微尘都不如…… …… 浩瀚的虚空当中，那巨大的恒星正在某种力量作用之下一点点的偏离位置，但这颗恒星的引力过于巨大，以至于它的偏离导致了整个星系当中的所有星球正在发生轻微变化。 而即使有着浓厚的大气层做保护，在那颗蔚蓝星球上，海洋也依然被恒星的引力所牵引。虽然只是相对而言一点点小小的的潮汐牵引，对于这颗星球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但对于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渺小虫子，却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全世界各地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风浪袭击，到处都是想要打电话、联网的焦急人群，可剧烈的高能粒子却影响了全球电磁通讯的正常使用。 电视台想要插播紧急新闻，但屏幕里却只有白茫茫的雪花；电台广播中则只有沙沙作响的杂音；电话拨不出去也收不到消息…… 高度依赖通讯的现代社会，在面对宇宙中的力量时，显得无所适从。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主人，却只是在体会着自己体内的强大力量。 升起的太阳并没能彻底照亮这座城市，因为它仅仅在升起些许之后就停了下来，淡淡的余晖撒在城市上空。 亦如黄昏时刻，将夜未夜。 不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是已经没有必要了，那没有什么意义，怪物只是为了测试一下自己所获得的全新力量——源自神的力量。 这是个与旧世界截然不同的新世界，许许多多的规则都和旧世界迥异。 旧世界是个天圆地方的世界，而新世界却是星辰宇宙，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庞大的世界。如果说旧世界是个精心打造的鸟笼，那这个新世界则是神以自身全部力量、付出永眠代价所显现出来的世界，其大小远远超越旧世界不计其数倍，在这个世界当中活动，其艰难也远胜旧世界不计其数倍。 若论战斗搏杀，神无论如何也胜不过这个怪物；但要论这创生万物的能力，怪物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由全知全能跌落下来的神。 即使是战胜神的怪物，在这个新世界当中也必须要遵从一些规则，例如一个物质的身躯。 没有一个血肉身躯，纵然再大的本领也难以干涉这个世界。 但世上又岂有什么身躯能够承载那个心脏？ 蛇在大地上漂泊了六百年，寻找着那可以承载自己力量的身躯，而最终……它找到了。 神血。 在这大地之上，有一群人在传承着那神血。虽然假托是基督之血，但蛇明白，基督亦不过凡人，那金色的血液正是神血。 神血借由那大地上的凡人，在一具具躯壳当中传承，杯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唯独那神灵之血是独一无二的。 对于凡人而言，那神血与常人的血液并无区别，因为无人能够真正获取神血当中的力量，唯独对于蛇而言不同。 曾经被所操纵过的圣女贞德的心脏、拥有神灵之血的血肉身躯，借由这两者，曾经与蛇为敌的神，其力量也终于纳入了蛇的掌控之下…… 美妙，太过美妙了，实在是太过美妙了！ 虽然早在不知多久之前便已经获得了那无上的力量，但当的力量汇聚于一体之时，结果依然令蛇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股舒畅感，甚至让自己那永无止境的饥饿感都仿佛被满足了。 简直是难以形容的舒畅感，当蛇的力量与神的力量汇聚在一起时，却出乎意料的格外融洽，恰如两者本就一体，相互交融。 虽然过去也能够迫使那样的庞大天体移动，但那种力量却是源自强迫。远不如现在这般，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念头，那恒星便随之移动起来，恒星在自己面前顺从无比。 “嗬……嗬嗬嗬嗬……” 天上依然是密布的雷云，些许的光亮并不能破开这阴沉的天空。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赤裸的身躯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它很满意，成果比它想的还要好。而就在这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疯狂的大喊声，眼眸微动，只见身后一个面目狰狞的医生将手中的什么东西朝自己抛了出去，随即大厅内白光闪耀。 “是圣水？！” 几乎伴随着几声惨叫声，几个不幸被白光所波及的吸血鬼瞬间化作灰烟。 望着面前的白光，鲍威尔几乎是手脚发颤，他刚刚可谓是拼尽了他毕生的勇气才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将那圣水泼向那个“怪物”。 对，就是怪物，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但只要看见它是如何诞生的，就没有任何人会认为那是一个人类。 那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 而对于这种怪物，他仅能拼着刚刚的机会泼出圣水，这是人类唯一能够应对这些怪物的东西。 他不知道圣水能起多大的作用，但他更不认为坐以待毙是什么好选择，即使是按照刚刚死去的路易先生的话，他也曾经强调过那股力量也会忌惮于圣水的力量。 “即使是再强大的怪物，也无法抵抗圣水的作用，因为所有的怪物都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是这个世界的漏洞。” 在路易先生来到实验所里的时候，他曾经听到过路易先生如此说过。 圣水，按照里世界的认知，这是一种对于超自然生物有着特殊伤害的东西，是女巫狩猎时代，让凡人都敢去烧死异类种族的宝物。 任何超自然的事物都无法抵抗住圣水的力量，这是一条铁律，仿佛圣水就是专门为了克制超自然生物而出现的一样。再强的超自然生物也只能是对于圣水承受力更高而已，却没有任何超自然生物能够无视圣水的力量。 没有人指望那瓶圣水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但是，万一成功了呢？ 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伤害和不适，也能证明那个让所有人感到恐惧的“东西”也是有弱点的啊。 那个怪物太过恐怖了，无论是吸血鬼还是人类亦或者巨龙都在其面前恐惧不已，以至于它们寄希望于这个怪物也是有弱点的。 不知不觉间，那瓶圣水却仿佛凝聚了所有人的希望。 不过，那圣水究竟能有多大作用呢？ 鲍威尔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的跳，大厅内所有的人心脏也都在噗通噗通的跳，不安的望着那白光尚未散去的地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噗通……噗通……” 不远处，望着那白光闪耀的地方，罗伯茨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他的嘴唇发干，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 随后，白光渐渐散去…… 在鲍威尔恐惧的视线当中，长长的红发拂动着，犹如烈火，微弱的阳光映衬下，那过于美丽的生物毫无变化，连眼眸都不曾动过丝毫。 那令无数超自然生物忌惮的圣水泼洒在其身上，亦如只是多了些许水渍一般。 鲍威尔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注视着。因为那目光犹如有重量一般，落在自己身上，令自己难以支撑。 时间，仿佛变慢了一般。 纤细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滑动着，沾上了些许圣水，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自己的指尖，仿佛在品尝其中的味道。 “原来是这个……” 低沉的声音说着。 在鲍威尔面前，那过于美丽的身影说着某种他所无法理解的语言。 在很早的过去，早在旧世界的时候，那时候的人们就在利用圣水来驱逐自己，这种东西确实是专门为防备自己而生的，是神授予给凡人的力量。 这种圣水虽然对于自己没有什么威胁，却确实会让作为大蛇意志化身的自己感到不适，只想离开。 这个凡人的判断并没有错，这种东西确实能够暂时驱逐自己，然而，这也仅仅只是过去了…… 嘴唇无声的咧开。 它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似乎浮现出了什么异样的光亮…… 无人能够理解那是什么，但那巨龙却反应了过来。 “罗伯茨！闭眼！” 巨龙发出了急切的呼喊，却也仅仅来得及张开龙翼，将尚未反应过来的罗伯茨庇佑在自己的身下。 在鲍威尔面前，那指尖的光猛然之间暴涨开，尚未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将自己吞噬进去。 “好暖和……” 鲍威尔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刹那间，白昼出现。 而在大厦外，周围众多因为天象巨变而出来的人们，也都看见了世界大厦最顶层所绽放出来的光，随即人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光中。 那光芒无声无息，却轻易的吞噬了几乎所有的生命，当光芒逐渐散去，只在生命的原地留下了几撮盐。 圣水，是本来只对于超自然生物有用的神秘产物，对于人类而言根本没有害处，甚至还有所好处。但从来没有人想过，当圣水的光辉猛烈到如此地步之时，即使是人类也会被其彻底抹去。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生命都被抹除了。 “嗯？一只小虫子。” 一个声音如是说着，当罗伯茨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只能看见面前那残破的龙翼。然后，庇护着自己的巨龙逐渐在自己面前缩小，变回了人形。 但缩小却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缩小到不足指节大小，然后轻轻落入了一只纤细手掌之中。 威风凛凛的巨龙，此刻已萎靡至极，她的后背全部都是严重烧伤，甚至都能隐约看到裸露的惨白骨头。虽然意识到了那指尖的是什么力量，但为了保护罗伯茨，她却没能逃走。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庞，那是属于她养女的脸，却被一个不知名的怪物所占据了。 直到这一刻，温蒂才意识到，从始至终，这个怪物根本没有注意过大厅里的所有人，包括自己。所有人在它眼里都不过是如石头草木一样寻常，根本不值得在意。 也只有现在，它才稍微注意到了一下自己。 望着那森冷的瞳孔，温蒂咬紧牙，她不愿在这么一个怪物面前示弱。 但看着掌中的巨龙，瞳孔的主人已经辨认出了那是什么。 “居然没有被全部清理掉？虫子也有虫子的生存方式吗？” 对于这在大洪水当中侥幸延续下来的龙，那过于美丽的生物亦感到颇为意外，但终究不过是一件无须在意的小事。 双指缓缓下压，女人的四肢随即渗出了点点血迹，隐约能够听到骨折的声响。 罗伯茨的双目充血。 “温蒂！” 他忘记了对于那怪物的恐惧，朝着温蒂大吼着，明明浑身上下都在痛，但他却拼命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而那女人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说出了三个单词。 随即，罗伯茨眼前景象一变…… 已不再是那处大厅，而是一片荒漠当中，而他的脑海当中却只有那最后的笑容和那三个单词。 “然后等这次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就回英国结婚吧。什么世界秘钥、郇山隐修会、圣杯……我们再也不要管这些事情了，好吗？” 临行前，女人的期待声音仿佛还在耳畔，但人却已经不在了。 最终，他茫然的跪倒在地上。 …… “逃了一只小虫子吗。” 怪物不置可否。 似乎是那条龙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在死前将一只小虫子传送走了，不过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赤裸的身躯却没有在意。 不过一点小事而已。 望着面前的繁华城市，它走向豁口，亦如前方是平地一般，然后任由身体往下坠落。 第一百三十章 怪物与新世界 “呃呕……呕……” 街道旁，趴在垃圾桶旁的醉酒白人男子，伴随着其不断呕吐的声音。 男人感到自己都快要把胃吐出来了，口中的酸涩味道让人难以忍受，吐了很久之后才勉强缓过来，不过后果就是他感到自己的胃也在抽搐。 “真是喝多了。” 摇摇晃晃的站着，眼前一片模糊。醉眼朦浓的男人使劲敲了敲自己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下，摇了摇头，才终于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些许的黯淡余晖当中，四通八达的宽广街道上空空荡荡。一辆辆汽车歪东倒西的撞在一起，有些汽车更是冲破护栏、直接一头撞向了一旁的商铺橱窗，地上撒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街道两旁旁边耸立的大厦有些已经亮起了灯光，大门敞开着，但却没有人。 对，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路上的行人、开车的司机、门口的保安、咖啡厅里的服务员、街头的警察……无论是街头、还是汽车里、商铺里、大厦里，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恍然之间，好似世界末日降临，而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男人有些迷茫不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在繁华的纽约，向来都是急匆匆的行人、急匆匆的车辆，怎么突然之间这样了？ 就在自己刚刚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地震了？洪水了？还是恐怖袭击了？所以紧急撤离？也不对啊，自己也没有撞上撤离的人潮啊？ 满头雾水的男人搞不懂怎么回事，努力试图去猜测，但还是不清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掏出身上的诺亚手机，想要拨打电话询问，却发现耳旁只有一阵盲音，根本没有拨通。 再仔细一看，没信号？ “fuckyou！” 不由咒骂着，诺亚手机居然都收不到信号？亏这诺亚厂商还是什么全球最大手机厂家，我看迟早倒闭。 骂归骂，但终究是搞清楚怎么回事，最起码也要回家才对。 “这里……好像是在摩根图书馆附近吧？” 凭借记忆，男人依稀辨认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当认出位置之后，男人不由暗骂，自己怎么迷迷糊糊跑到这里来了？真是喝多了，还好路上没出车祸。 想要打车回去，但这里倒是有一辆辆名车，唯独没人驾驶，也不知道车主人怎么舍得抛下这些车不要的。 看来只能自己走路回去了。 男人心中想着，正要走时，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从街道尽头走来一个模糊的身影，而当真正看见那道身影时，他不由瞠目结舌。 在金色的余晖之中，赤裸的少女朝他走来。 那长长的红发随风摇曳，肌理匀称而极具美感的身躯，危险而冰冷的暗紫色嘴唇，漠然从容的姿态，无不透露出一种非人的魔性魅力。 不知为何，男人的心中莫名只有联想到“美丽、强大、恐怖”。 他很难形容那一刻自己的感情，亦如是看到一头猛虎走出丛林。那柔顺的皮毛让人感到美丽；那锋利的爪牙让人感到强大；而当注视着那冰冷无情的浑圆瞳孔时，却只让人不寒而栗。 但那种感觉仅仅持续了一瞬，源自本能的恐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蠢蠢欲动。 在街头能够看到一个如此美丽的美女可不多见，更别说这个美女还是浑身赤裸的，男人当时便想要上前去搭讪。 “嘿，女士，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吹着口哨，男人便伸出右手去，想要走上前去和她搭讪。 不过，对方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继续迈步上前。然后，那赤裸的身躯径直撞上了他的右手……便仿佛什么阻挡都没遇到般，赤裸少女和男人擦身而过，向前走着。 而一旁，男人望着自己手臂处光滑的切口、往外喷涌而出的鲜血，迟到的痛觉仿佛才反应过来般传入他的脑海当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意识用左手捂着自己的断臂处，但手臂传来的剧痛还是让男人忍不住哀嚎了起来，甚至都痛的无法站立，不由跪倒在了地上。 眼泪、鼻涕一发涌出，根本止不住。 但男人的心中犹然有一种不真切的梦幻感，仿佛自己是身处在梦里一样，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手臂居然就这么断了。唯有当亲眼看见自己断掉的那只手臂时，他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手臂真的断了。 疼痛，不敢置信，种种情绪充斥在他的心中，而剧痛之后的，则是那混杂着本能一同升起的深深恐惧。 刚刚那个人，究竟是谁？ 刚刚他看的很清楚，自己仅仅只是伸出了手，而当那个人撞上自己的手时，自己的那只手臂便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只留下了这个光滑的切口。 他忍着痛，朝着身后那道身影望去。 在那淡金色的余晖中，依然是那曼妙的背影，那背影只是向前走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甚至连停顿都没有。 只不过望着那赤裸的背影，男人心中却只剩下了深深地恐惧。 那不是人类，绝对不是人类。 男人能够肯定，那绝对不是他所知道的人类，那种完全无视人类的姿态，更像是某种比人类更加上位的生命体。人类在其面前犹如最不起眼的微尘，即使是看见了也是自动忽略掉了，视而不见。 望着那背影，仿佛手臂都不再觉得痛了，因为对于那道神秘背影的恐惧还要远远胜过自己身上的痛。 咬紧牙，眼泪忍不住的流。但他却再也不敢发出声音，唯恐引起那道身影的注意，只是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发出呜咽的声音。 这个挺拔强壮的男人，此刻却犹如是被吓破了胆的小狗。 …… “好奇怪啊，怎么都没人啊。” 双手放在驾驶盘上，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老约翰疑惑道。 就在刚刚，自己只不过是去附近公共厕所小解，等再回来之时，却发现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街头，汽车胡乱的四处乱撞在一起，有些汽车还在抵着墙壁驱动着发动机，就像是车主人前一刻还在驾驶，下一刻就突然消失了一样。 而对于这些阻挡道路的汽车，老约翰感到自己想要把自己的车开走，怕是很困难了。 诡异的事情不仅仅只是这无人的街道，他明明记得自己小解之前，天上的太阳原本已经落下了，天都黑了，但现在看，太阳似乎还好好地在天边，距离落下还有一点时间。 自己想要拨打电话吧，结果也莫名的断网了，根本找不到人。 诸多的诡异，让老约翰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迫不得已，老约翰还是熄了火，下车准备去其他地方找人来帮忙。 “啪。” 关上车门，看着这空无一人的街道，明明是身在纽约最繁华的曼哈顿，老约翰却越发觉得莫名恐怖。 “上帝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喃喃着。 而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莫苏娜如（古蛇人语：有趣）……” 那个年轻的女声淡漠平静，却带着某种莫名的魔性力量。 被吓了一跳的老约翰几乎是打了个哆嗦，不由转过身去，却只看见了一只美丽的手迎面而来…… 那纤细修长的手指、白皙不似人类，没有一丝血色，晶莹剔透如冰雪，冰冷而美丽。 “……” 没有丝毫的凝滞，亦如热刀切黄油，看似纤细的手指却径直穿透了老约翰的脸颊。 “啊……” 脸颊上传来一阵剧痛感，却被巨力迫使后仰贴到车上，脸颊被数根手指直接洞穿的老约翰疼的鼻涕眼泪全流了下来，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而其面前却出现了一个赤裸的少女。 飘扬的赤红色长发，犹如火焰；暗紫色的嘴唇让人感到危险而不安，而最关键的是老约翰看不清她的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光线、角度，还是其他原因，在老约翰的面前，他只能看到一双犹如黑洞般的瞳孔，什么也没有，只是在贪婪的吞噬着一切的光。 不过老约翰能够感觉到那双瞳孔并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在注视着自己身后的车、自己的迅驰汽车。 那黑暗深邃的瞳孔望着那三叉星一样的熟悉标志，却又意识到那并非自己记忆当中的图标，虽然相似，但依然有所不同。 “如，呵呵呵呵……乌苏普遮忽都古央言？（古蛇人语：嗯，呵呵呵呵……相似却不同的世界吗？）” 似乎毫无人类的羞耻概念，即使向他人裸露自己的躯体，在其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波动。在老约翰的视线当中，那暗紫色的嘴唇开合着，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怪异的语言，并发出了笑声。 老约翰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能够意识到对方的危险。 一个手指能够随意洞穿人类脸颊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不危险？ “啊……啊……” 老约翰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仿佛快要被面前的女人给撕下来了，面部丰富的神经让他的痛感更加严重，只得发出求救般的声音，试图让面前的女孩怜悯一二。 但面前的年轻少女却恍若不闻，反而移动着自己的手，去抚摸面前的那三叉星的标志。 而脸颊被手指洞穿的老约翰也不得不被迫移动自己的头，跌跌撞撞的以防止自己的脸颊被再度撕扯。他的心中浮现出了深深地恐惧。 面前的这个少女、不，是怪物…… 老约翰感觉不到她有着任何的同情与怜悯之心，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冷漠无情，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哀求和痛苦，比铁石还要冰冷。 他甚至隐隐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落在她手上的一粒尘埃，根本没有任何的在意，她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洞穿了自己的脸颊。 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什么？ 恐惧充斥在老约翰的心中。 而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般，那赤裸的身躯便继续向前走着，如此巨大的动作终于让老约翰跟不上了，那几根手指也很干脆的撕裂了他的脸颊，让他昏死过去…… 而在一旁，一个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点，将数据传输到了某处。 …… 纽约附近，某处地下军事基地。 这处专门为了防止核战争而建造的基地，几乎所有的线路都是深埋在十米深的地下，用于阻隔核弹所会引发的emp攻击，也是目前少数能够较为正常接收地表信号的机构之一。 “166号，特别情报……” 第一百三十一章 渺小 密闭的金属房间内，被称为166号的中年男人看着面前的显示屏幕，身旁的助手已经调出了影像，然后他看着面前的影像皱眉。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段监控摄像，但除了右下方的监控时间标识，就只是一段模糊不清的影像，到处都是斑驳的光点，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只是这个监控摄像，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身旁的助手眉头紧锁，一边急声说着，一边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操作着。然后在166号面前，一连串的窗口弹出，众多监控录像当中无一例外都是斑驳的光点。 助手点了点其中几个视频，然后说道。 “这是曼哈顿世界大厦附近几条街区的监控摄像头，在前后10分钟的时间里，几个摄像头先后遭受到不明原因的影响，之后的影像当中就只有一片雪花光点。我住在这附近，对于这几个地方比较熟悉，这几个街区的位置都是连贯的，先后被破坏的顺序一致，就像是附近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一样。” “曼哈顿？” 当听到这个词时，166号的脸色不变，只是沉吟了一声，但心中却瞬间联想到了一件事。 就在刚刚，曼哈顿被确认遭受到了不明原因的变故，世界大厦周围数公里范围内所有人都不明原因的消失了，对，就是消失了。 如果说有爆炸、破坏、血迹、尸体之类的情况，男人还能勉强理解是类似去年911的恐怖袭击，但问题是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事物都没有变化，汽车、建筑、路标、路灯……一切都完好无损，唯独所有的活物都消失了。 不管是身处在大厦内、坐在汽车里，是人类还是猫狗，就在17分钟前的太阳异变之后，所有的生命都消失不见了。 保守估计有十万人突然消失，繁华的纽约出现这样的事情，又能瞒得过谁？ 得益于太阳异常活动的影像，网络通信全部受到了打击，媒体和市民们或许还一头雾水，但政府早已察觉到了这件事，就在两分钟前，166号还在内网当中被告知了这件事情。 而现在，被确认无人的地方突然传来奇怪消息，又怎么不让他对此产生联想？ “我们在世界大厦附近能联系到什么人吗？比方说让一些影子部队侦查一下？” 仅仅略一思考，166号便当机立断，直接询问道。 助手摇了摇头。 “具备应对核打击能力的影子部队不多，我们163研究所深藏地下，受影响还算小，但大多数部队现在已经处于瘫痪状态，要么不在纽约，要么就是特别部队，恐怕需要国防部长或作战司令部的授权。” 166号有些为难了，为了一个不确定价值的情况请求五角大楼授权，恐怕不值得。 “铃铃铃……铃铃铃……”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突然之间，在房间一角，那个常年被放置却从来没有响过的红色电话响了。 166号面露惊讶，一旁的助手也错愕不已。那个红色电话从来没有被拨打过，也没有任何去提起过，但所有人都清楚那个电话的分量。 红色电话还在响着，166号将手放在电话上方，却莫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在噗通噗通的跳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接起电话。 “好的……嗯……一定……” 对着那个电话，166号面容严肃，仔细的倾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不住的点头。 放下手中的电话，166号抬起头，然后对着助手道。 “让第7空中救援队前往曼哈顿吧。” …… “一群疯子。” 望着天边本已落下却又再度升起的太阳，咒骂着的同时，身形削瘦的男人却意识到自己拿着雪茄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他上一次害怕还是什么时候？似乎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自从坐上了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子之后，他已经很久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和无力了，共济会那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力量，即使是郇山隐修会也无法理解。 很久以来，共济会与郇山隐修会共同执掌着里世界的权力，只不过共济会更为关心世俗，而郇山隐修会则满足于管理里世界。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彼此争斗又相互妥协，在六十年前，两者甚至还为了对抗掌握世界秘钥的德国元首而联合起来。 乌贝托·布鲁尼，这个意大利名字进入到他的视野当中时，共济会的众人更感兴趣的是其手中的科技而非世界秘钥，因为这个天才向他们展示出了自己的智慧。在其面前，哪怕体型庞大的共济会也不过是臃肿而迟缓的肥肉，被洞悉了所有信息和秘密的共济会，犹如大炮打苍蝇，任何的计划都会被其破译，根本抓不到这位天才。 这样的信息利用能力令共济会感到惊讶。共济会并不缺乏情报，它们能够随意知晓所有的秘密，但它们没法从那海量的信息当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当时，共济会内部普遍认为，这位天才的手里掌握了一些超越人类数个世代的科技。 但伴随着追捕的深入，共济会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不简单，而数百年来的老对手郇山隐修会在一夕之内毁灭的事实，也让这些上位者们怂了。 无论再怎么强大，被世人冠以“聪明绝顶”、“权势滔天”、“影子政府”等等名词，但在这诸多形容之前都必须加上一个前缀——“人类”。 共济会终究终究只是人类，是人类就有做不到的事情。 自誉为神的路易、被打开的世界秘钥…… 对于这些已经超出人类范畴的东西，共济会甚至很严肃的讨论过利用核弹轰击整个纽约的可能性。而最终，就在共济会试图阻拦之前，那些疯子终于释放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其他人可能还不了解，但共济会所掌握的信息可比常人要多得多。 天上的太阳、曼哈顿的异变、在这些事情发生前，市民们所看见的巨龙……纵然那位路易把世界大厦附近变成了自己的宫殿，共济会也无法知道详情，但终究还是推断出了事情的原委。 那个自誉为新神的疯子，终于是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他可不想和这些疯子一起折腾，郇山隐修会那些宗教疯子怎么想他懒得理会，但共济会更多的是为了安逸生活，而非追逐自我毁灭。 郇山隐修会的覆灭给了共济会极大的警惕，但共济会终究还是低估了那股力量，没有预料到世界秘钥内的力量居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是那股力量在移动太阳吗？” 望着天边的太阳，罗曼的脸色苍白。 唯有理解这个举动当中所体现出的强大力量，才能够意识到自身的渺小与恐惧。在这种力量面前，无论是任泪水共济会还是人类，都实在是太过渺小了，渺小的不值一提。 …… 纽约。 虽然失去了通信能力，但人们还有舌头可以传播消息，很快，世界大厦附近的异变就通过一条条舌头被传播开。 “世界大厦附近现在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ufo？世界末日？” 距离恐怖魔王的末日预言过去并不久，911的事件才过去一年多，各类事件都激发出了人们的好奇心，在口口相传当中，诸多版本的流言随之传播开。 但流言并没有被传播多久，因为政府警察赶来了。 “凭什么！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面对警察以“危险区域”为理由的驱逐和清场，一些年轻人不满的叫喊着，但回应他们的只有警察的沉默和防暴盾牌。 闹归闹，大多数人还是抱怨了几句，然后不得不离开，当然，中间不乏有些过于活跃的分子会被警察的“专业说服技巧”所打动，但终究还算顺畅。 “轰隆隆……” 而就在民众离场之时，在他们的头顶上空，数架喷气战机呼啸而过…… “约瑟已到达指定地点，重复，约瑟已到达指定地点，完毕。” 驾驶着战机的约瑟聚精会神的注视着仪表，一边说着。 耳旁，隐约能够听到嘈杂的声音。 太阳引发的波动并非片刻就能止歇，相反，太阳耀斑的不正常活跃才刚刚开始被引发，即使只是这种短途通讯业极为艰难。 “注意雷达显……重复，注意雷达显示，完毕。” 嘈杂的声音当中，传来队友模糊不清的回答。 正常来说，在这种对话都听不清楚的情况下，本来是不应该执行任务的，但像他们这种人又有多少次正常执行任务呢？ 纵然危险，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眼下，没有了远程指示，之后就只能看他们五人的配合和随机应变了。 而对于此次的任务，五人知道的也很少，几乎是仓促之际被命令执行侦查，以至于对于情况丝毫不了解。只是在起飞前，被警告“只做侦查任务，看到的情况都要记下来，如有危险就立即返回”这种含糊不清的命令。 究其现状，五人就连自己究竟要侦查什么都没搞懂就被匆忙要求起飞，这种诡异行动，也算是平生第一次了。 “这究竟让我侦查什么啊。” 约瑟感到心中一阵无语。 而低头看着雷达，他却突然愣了一下。 “约瑟呼叫大卫，重复，约瑟呼叫大卫，雷达有情况……” 在他的雷达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闪烁光点。 第一百三十二章 消失的曼哈顿岛 “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吗？还是某种危险爆炸物？” 在起飞之前，飞机上被临时命令带有辐射测试器，而且，不知出于某种原因考虑，上面反复强调要特别关注上面的辐射数值变化。 而在看到雷达上那个光点的同时，在约瑟的面前，那个并不大的辐射测试器上显示的数值在急速攀升，从之前的每小时100nsv左右急速向上攀升，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达到了800nsv，并且还在继续向上攀升。 约翰的脸微微一变。 在参军之前，他曾是就读物理系，他很清楚这个数值是什么概念。正常情况下地球到处都充满各类辐射，但一般都很微弱，仅有7、80nsv每小时左右，而由于二十分钟前的太阳风暴影像，整个地球的辐射量都不正常的有所攀升，有些地方据说甚至达到了300nsv。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并且人体极限即使一次性摄入100000nsv也属于可接受范围内，并不会有什么太大后果，最多相当于几十次x光，但这个异常的数值飙升却不同，这意味着前方可能就是什么辐射源。 “难不成是核事故？” 约翰的心里开始有些打鼓了，他隐约猜测到为什么长官的脸色会那么严肃了。如果真的是核事故问题，这就能稍微解释一下为什么长官会那么谨慎，并要求他们只侦查，有危险就立刻撤退。 “fack……” “约翰，我想我们是做了敢死队。” 约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耳旁的嘈杂声越来越响，不远处的大卫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模糊的声音已经在满口跑生殖器和问候长官的女性家属了。 但无论如何抱怨，任务还是要继续去做，不过意识到任务不简单的几人决定先攀升高度，尽量避免辐射影响。 轰鸣的战机喷吐着长长尾焰，没有朝着前方而去，而是朝着天空攀升，亦如是在畏惧前方的某种事物…… 但伴随着深入，辐射依然不可避免的在上涨，辐射单位从nsv上升到了msv，计量单位上升了一千倍，但那数值却依然在数百之间变化。 额头不免渗出汗渍，这种程度的辐射，已经逼近了致死量，短时间停留还好，但长时间的话必然出现各种辐射问题。 但在身下的曼哈顿区里，街道上空无一人，除了少数乱糟糟的汽车还在乱撞外，一切都是如此安静，安静到死寂…… 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是一只狗、一只猫都没有，但在雷达上，那个光点却越发瞩目起来。 约翰知道五人正在接近那疑似目标，但不知为何，却没有看见目标。 “……是在大厦内吗？” 嘈杂的声音当中传来一个声音，相识很久的伯纳诺提议道。战机是哪个虽然配备有热成像，但在这种情况下，热成像似乎也受到了不明辐射的影响，显示很模糊。 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热成像就只能直接下去搜索，但从辐射数值来看，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要撤退吗？ 约翰心里在犹豫，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下令撤退，但就在这时…… “发现……发现疑似目标……7点钟方向发现疑似目标！” 大卫那惊愕的声音响起。 在大卫所说的方向，约翰看见了一个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一个曼妙却赤裸的年轻女孩，身后的坚实墙壁上是一个大洞，依稀可见断层的混凝土和钢筋结构，她随意的朝前走着，完全无视了身前的一切事物，汽车、栏杆、树木，毫无避让，只是径直走过去。 然后那汽车便成了支离破碎的两截、栏杆也仿佛被猛兽啃噬过一般出现了缺口、树木随之倾斜下来……所有她所行经的地方，仿佛都被一种无形力量所吞噬了一般。 人类所精心设计出来的道路，于其看来便和草木一般无异，草木如何生长与其何干，又怎能阻碍她的前进。 而最终她遇上了前方的一栋大楼，当那坚固的墙壁撞上她时，亦不得不出现了一个大洞，以让她继续向前，然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楼层当中。 约翰感到自己的嘴唇在发干，最终才勉强说道。 “那……是什么东西？” 没人能够回答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后，耳畔响起了大卫颤抖的声音。 “就在那个……女孩出现的时候，辐射数值变得很高，我想那应该就是我们的目标了吧。” 不是什么核武器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带有强烈辐射、不明身份的女孩吗？ 约翰并不了解里世界的事情，这种事情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感到了深深地不安和危险。 “我想我们应该撤退了。” 没有任何人反对，五人都感到了不安，没有人能够描述他们看到那个女孩时的感受，深深地恐惧，完全就是某种本能。 他们开始往回飞，但不知何种原因…… “为什么……飞不出去。” 望着面前的景象，约翰的面色苍白。 他咬紧牙，战机依然在竭力前进，喷吐的尾焰将战机尾部烧的通红，但不知为何，战机却无法再向前，反而是在缓缓倒退。 ……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望着不远处消失的曼哈顿岛，达泽里奥教授不由摇头，满脸不敢置信。 曼哈顿岛消失了，不是指其变成了废墟，曼哈顿即使是变成了废墟了，本质上也还是存在的，但现在它是真正的消失了。 没有人能够看见曾经的曼哈顿岛，因为就像是这个世界上不再存在曼哈顿岛这件事了一样。 在曼哈顿岛旁边的河流也一起消失了。如同是被某种力量将曼哈顿岛及其周围几个区域所一起剪下、再将周围几个区域缝合在了一起，纽约没有变，只是曼哈顿岛及其空间本身消失了。 “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旁的学生瞠目结舌，不安的说道，今天发生的奇怪事情太过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想法。 达泽里奥教授没有说话，因为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弗兰，你还记得黑洞的定义吗？” 他喃喃的说着，学生愣了一下，不明白教授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本能回答道。 “一个超大质量天体，连光也无法逃脱其引力束缚。” “是啊，连光也无法逃脱它的引力……” 望着那消失的曼哈顿岛，达泽里奥教授的目光当中带着难以置信。 “我想，曼哈顿岛还在那里，只是我们已经看不见它了，我们所看见的光都只是在那里绕了半圈之后才进入到我们视网膜当中的。” “我们面前的就是黑洞视界。” “您是指……那里有一个黑洞？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再说如果真有这么一个黑洞，我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学生惊讶的说着，假如真的是黑洞，其庞大的引力足以撕扯碎整个地球乃至是太阳系。但达泽里奥教授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复杂的望着那里。 在他的吸血鬼灵觉当中，他能够感觉到在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存在着某种深沉而黑暗的力量，那股力量犹如深渊，任何试图探索的力量都会被其所吞噬，包括光。 那股力量的描述方式很像是物理学当中的黑洞，但又并非是真正的黑洞。 他是一位很古老的血族，古老到远比所有的血族都要古老……他曾经见到过血族的始祖——那位该隐。 在很多血族的想象当中，始祖应该是如黑夜般深沉而强大，因为血族大多就是如此，阴冷而优雅，隐居避世。而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血族，始祖当然应该是如黑夜般的强大与神秘。 但他知道并不是如此。 他感受过始祖那股炽热而强大的力量，始祖并非通常理解当中的那种暗夜帝王，而是更像天空当中的太阳、行走在人世间的神。那股力量犹如恒星般璀璨耀眼，令人无法直视。 即使过去了千年，岁月早已模糊了他的许多记忆，他也依然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始祖的那个眼神。 平静，漠然。 当看到那个眼神的时候，当初苦苦追逐始祖足迹试图让始祖带领血族重现辉煌的他，随即就理解了始祖为何会在久远的过去就抛下血族不管。 于他看来，所谓血族恐怕也是无意义的小事吧，至于什么血族辉煌，更是无意义的无意义。 在那之后就是千年的沉沦，混迹于人类当中。唯有那个眼神与那股力量，始终深深刻在他的心头。 始祖的力量，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的强大。但此刻，他感受到的这个深渊却仿佛比始祖的力量还是强大恐怖，似乎是那炽热的恒星亦会被这深渊所吞噬一般…… 望着那消失的曼哈顿岛，他感受到了某种压抑和不安，亦如是察觉到暴风雨来临前的鱼，不安的想要逃离却不知该怎么逃。 那究竟是什么…… …… 究竟怎么回事，五人并不知道达泽里奥教授所做出的推论，他们只是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某种无形牵引力下逐渐向着后方某处靠拢，根本无法飞离曼哈顿。 外界似乎触手可及，却无法真正靠近。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眼眸 “飞机正在……” 耳畔，本就充满噪音的声音更加模糊，唯独能够清晰感受到大卫声音中的惊恐。 努力试图摆脱身后的莫名牵引力，但约翰却意识到怎么也做不到，身旁，众多的高耸建筑物在某种力量之下一点点被撕扯成粉碎。 亦如崩塌的沙堡，那些由钢筋和水泥所构成的庞大建筑物分崩离析，在轰鸣的巨响声中崩解的碎片朝着身后涌去，就像是有一头庞大怪物正在张开大口吞噬这一切。 约翰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依稀能够看见那个渺小却瞩目的身影，众多的碎片自四面八方涌向它，然后便在接触它时消失不见了，那恢宏的场景亦如世界末日。 “不行……们……必须……” 一位队友尖叫的声音通过通讯响起，五人都已意识到了生死就在这一刻，但想要自救又该如何自救。 在这生死关头，时间都仿佛变得缓慢了，约翰感到自己的手都无法控制住了，手心当中满是汗渍，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极限。 “冷静……冷静……我要想办法……可还有什么办法……” 他拼命的试图思考办法，但眼看着战机被一点点向后拖，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但突然之间，脑海当中一道灵光闪过。 “如果……” 这个想法的大胆甚至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因为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似乎他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下定决心之后，他放在驾驶杆上的手动了…… 数架战机的尾部引擎拼命喷吐着烈焰，竭力试图摆脱那无形的吸引力，但突然，一架战机猛地侧转了方向，反而朝着后方而去。 “约翰……” “你干什么……” “……” 耳畔响起了队友焦急而惊讶的大喊声，但约翰却一言不发，只是朝着那引发这一切的源头而去。 庞大的吸引力牵扯着战机，以至于约翰仿佛能够感受到战机上下零件不堪重负所发出的呻吟。当然这只是他的错觉，但身上沉重的加速度压力和犹如要爆炸的心脏，让他很直观的感受到了战机此刻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在他面前，是那个赤裸的少女，此刻它正向前走着，似乎没有意识到从身旁飞快逼近的战机。 “梭！” 在尖锐的破空声中，战机身下飞出了两枚拖着长长尾焰的导弹。 “轰！！！” 超过2倍音速的导弹首先撞向了目标周围，随即迸发出来的凶猛火焰如同花朵绽放，虽然无法直接听到声音，却也能够让人想象其轰鸣之势，而其烟雾在原地缓缓升腾起一朵小型蘑菇云。 而与此同时，在战机上所搭载的机枪开火了。 “突……” 机枪，这一古老的低科技武器并没有退出历史舞台，依然在战机上具备不可替代的作用，23毫米口径的机枪朝着目标喷吐出猛烈的火焰。 剧烈的烟雾遮挡了约翰的视线，却不妨碍约翰根据记忆判断目标之前所处的位置。 手心当中满是汗，约翰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目标，丝毫不敢解除射击。 他想出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无论如何，基本可以断定是这个女孩引发了这一切，不管她是变种人还是超能力者还是其他什么鬼东西，总之，只要解决掉她多半就能摆脱困境。 他知道这很危险，但除此之外他已没有任何办法了。 机枪仍在不断的射击着，烟雾缓缓散开，约翰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烟雾当中出现了一个人体轮廓，约翰的心先是一沉，然后当他看清楚之后，心中又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在原地，那个怪异的赤裸躯体上遍布火焰炙烤出的伤口和被子弹洞穿的孔洞，一只手臂断在地上，金色的血液从她的伤口处流淌出。 脸上、四肢、身体，到处都是伤口和被子弹射击出的巨大创口，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那个女孩脸上似乎有些奇怪，正在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感受那被子弹所洞穿的孔洞。 虽然没死，但那导弹和机枪似乎也给她制造出了不小伤势。 那个家伙会受伤！ 这个事实已经足够让约翰激动的了，对于这个不知名的少女？超能力者？怪物？约翰最初只感到深深的无力，在那可以引发天灾般的力量面前，他甚至觉得自己所驾驶的钢铁坐骑都是如此无力。 但是，她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会受伤，那么……也就会死。 “大卫！我击中她了！她会受伤！她不是不死的……” 约翰激动的对着耳麦大吼，但就在这时…… 那个“少女”睁开了眼。 很难形容，因为她本就是睁着眼的，但约翰仍然不由自主的这么想，因为那一刹那，那瞥向他的目光仿佛活了一般。 竖立的瞳孔，怪异非人，如是蛇一样的森冷目光。 那目光过于浩瀚，似是湖泊，似是大海，似是太空。 仿佛是半梦半醒的庞然大物睁开眼眸，第一次低头注意到了身下的渺小虫子。那目光仿佛无视了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钢铁座舱，直接透过了他的躯体，注视着他的灵魂。 在那过于浩瀚的目光当中，约翰感到浑身上下一片冰凉，身体在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中消散成基本粒子…… “……！！！！” 仅仅一瞬间，那自睁开的眼眸中射出的巨大光柱便吞噬了整个战机的身影，那光柱纯白无暇，庞大的热量瞬间蒸发了所有的高楼大厦与街道、汽车以及一切人造物，那些沥青、混凝土的地面在不足微秒的时间里便被光柱当中所散逸出的些许热能所蒸发、融化，化作了滚烫的熔岩。 战机、飞行员，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没有任何生命体能够直视或承受这巨大光柱所散逸的力量。纽约城中，无数的人看见了那巨大的光柱，身躯又随即在这过于炽热的光明中消失，没有例外。 这股能量是如此的庞大，一路向外，以至于突破了那无形的阻隔，甚至了扭曲了时空的基本结构。 …… 旧世界的残余，那遍布岩浆的世界当中。 那折翼的天使挥舞着手中的巨剑，每一次的挥击都会散发出千万道光辉，亦如不落的永恒太阳，消灭这个世界当中不计其数的魔怪。但是，欣喜若狂的魔怪们早已忘记了对于天使长久恐惧，旧日的主人已然苏醒，又有谁能够阻拦它们。 每一次，都会不计其数的怪物被摧毁，但它们的残余又会在这个怪异的世界当中汇聚起来，变成新的强大怪物，再度参与到这古老的战斗当中。 那神之光的天使苦苦支撑，却越发艰难。 “轰！” 突然之间，恰如天地开辟，伴随着一道道紫色狂雷的弥漫，好似是天空也睁开了眼，那昏沉的天空被猛然撕开了一道道无边无际的口子，外面蓝天白云的世界向旧世界的怪物们敞开了大门。 怪物们都停了下来，天使也停了下来，而一个尖厉的声音则叫了起来。 “是主人的气息……” 那遍布岩浆、形同地狱的世界当中，那铺天盖地的无穷尽古老邪物，那数不尽的鬼物、折翼的天使、断头的魔神、手持长矛的染血战士，这些古老怪物们沐浴在那不知多少年不曾见过的蓝天之下，它们狂笑了起来，开始歌唱着那古老的赞歌。 “我将带来黑暗，我将带来灾难，黑暗遮住我的身躯，遮住我身躯上的百剑，黑暗终是我的归宿……” 它们的歌声震动了这个形同地狱的岩浆世界，那长有羽翼的怪物们则狂枭着，盘旋在昏沉的天空当中，低沉的声音令炽热的岩浆也随之颤动起来。 最后的天使俯瞰着身下的一切，沉默依旧，没有言语。 “黑暗吞噬我的心灵，我带着怨恨从战场归来，用心灵换来力量，我将毁灭苍天，我将埋葬海洋，我握着刀，刺在我身上，每一柄刀剑，象征着我的原罪……” “我憎恨，我痛苦，我将毁灭世界，我哭怨，我怒吼，世界将在我的手下颤抖，我将堕落无尽轮回之狱，我将在地狱中向天高歌，我们没有未来，我们将打碎将来……” “光明厌恶我，生灵憎恨我，我将是世间万物之黑暗，我将堕落至永恒，我将毁灭我自己，最后的阳光离我而去，仿佛在厌恶，我在光明中死去，我在黑暗中永生……” 低沉的歌声越发宏亮，那些无头的巨人、八臂的蛇怪、匍匐的黏稠虫子、六眼的虎豹高声咆哮着，它们或是嘶吼、诅咒着。 那不计其数古怪而暴戾的怪物，拍打着破旧的大鼓，敲打着自己的腐朽武器，发出混乱无序的噪音，朝着那天上的使者发出愤怒的诅咒。 “天上的神，堕下来！给我堕下来！！！” 震耳欲聋的声音形成巨大的气浪，气浪在这个炽热世界当中又形成了龙卷风，龙卷风汲取着地上的岩浆，将岩浆撒向整个世界，数不尽的火雨撒在古老邪物的身躯上，亦撒在那早已灰暗的天使羽翼身上。 天使没有言语，冰冷的目光没有变化，只是再度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巨剑。 …… 庞大的光柱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朝着海的方向而去…… 大西洋，某艘战舰之上。 一名水兵走出了舱门，然后他惊愕的望着面前的大海。 在它的面前，是一副极尽癫狂的画师也无法绘出的疯狂景象，在彩虹中，那浩瀚无垠的大海中间出现了一道宽广的裂缝…… 亦如是神话中的摩西分海，那不知几千里的大海仿佛被一种无形力量所硬生生截断一般，大海被强行分隔开，露出了中间的海底。从船上依稀还能看见遥远的地方，那平滑的断层甚至超过了海床的高度，水兵甚至能够看见那似乎是岩浆的红色事物。 而此刻，战舰正在朝着那不知道多少万米深的巨大深渊而去。 “警……警报！！！” 战舰上，水兵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在海底。 “王……” 拖着鱼尾进入大殿，蛇人公主的脸上满是泪珠，她激动匍匐在王的面前，几乎泣不成声。 “王，伟大的蛇之父……蛇之父终于……” “我知道。” 而回应她的却不是想象中王的欣喜，而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平淡声音。 雅安杰穆有些错愕的仰起头，望着那高坐在白殿王座上的王，王的身旁散发出无限的光辉，璀璨耀眼如天上的太阳。 王沉默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雅安杰穆，带着你的臣民，去迎接你的蛇之父吧。” 些许的沉默之后，王低沉的声音响起，蛇人公主惊讶的看着王。 在王的话语当中，似乎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他自己，他是蛇之父最钟爱的孩子，是曾亲身侍奉在蛇之父身旁的古老之王，但为何…… “王……” 雅安杰穆正欲开口，王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王抬头望着上空，似乎是在凝视着海面上的某处，又似乎是在凝视某个不知名的世界。 “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第一百三十四章 跨越时间的天才 “坐标……” “太阳……光谱……” 忙碌的机构内人声鼎沸，巨大屏幕当中，一个个复杂数据在不断刷新，而看着那些数值异常的数据，有些人表情沉默，有的则面露忧虑。 距离暂代号“超级太阳”的天象异变仅仅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但其影响却超乎了人们的想象，就在前几分钟，美总统宣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但由于过度活跃的太阳耀斑影响，各种通讯手段的中断，这一命令尚未完全颁布到全国。 除了核武等重要机构正在紧急管理下，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严密观测那个突然异动的太阳了。此刻，全世界众多的仪器都在投向那个不知为何而异动的太阳，观测那危险的太阳活动，人类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却则在某项机密命令下，对于纽约进行观测。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女研究员张大了嘴，瞠目结舌的看着由卫星传来的信号。 在高速拍摄当中，能够清楚看见有一道巨大的光柱从纽约发出，径直分开了大西洋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朝着遥远的太空而去。 “快！让卫星旋转相机，观测那道光柱的轨迹。” 所长急声道。 但尚未等卫星旋转相机，便有一个男人脚步匆忙的走进来，他的面色慌张，死死握住所长的手，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眼神当中满是惊恐的重复道。 “土星、土星……” “土星怎么了？” 半分钟后，望着土星的影像，所长、研究员们都站在了原地。有些人的脸色惨白，有的人则在良久之后，咽了一口唾沫。 “咕。” 细微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之内格外清晰。 …… “完了，一切都完了。” 看着手中的报告，罗曼感到自己的手在不自觉颤抖，他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但还是难以自制。 匆忙写出来的报告并不复杂，甚至还有单词拼写错误，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图片…… 在浩瀚的太空当中，那巨大的气态天体身旁环绕着一圈光环，由陨石构成的光环极度平滑，看起来很美丽，正是世人所熟悉的土星。 但与那世人熟悉的土星有所不同，在这个土星的边缘处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缺口，好似是被谁啃了一口一样。而那个半圆形缺口的大小，据报告估计足可容纳一百三十个地球。 “……损失质量超过4.7*10^25kg……” 当那巨大光柱掠过土星边缘之时，直接导致土星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缺口。仅仅这一次轰击，土星就一次性蒸发了自身约1/80的质量，相当于10个地球还多。 在那之后，那道巨大光柱便飞出了太阳系，消失在了观测当中。 如果说之前罗曼还心有侥幸的话，那么这份报告就彻底击碎了他的侥幸心理，在这份力量面前，任何的人类手段都要为之失色。 完蛋了，人类没有希望了。 这是罗曼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轻轻靠在椅子上，这位共济会首脑沉默着。 就在这时，密室内一声的叹息响起。 “看来，人类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心中大骇，罗曼猛然抬起头，却看见了一个虚幻的人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谁！” 正欲拉响紧报，但看着那张脸，罗曼却愣住了。他认识这张脸，或者说是这个人的自画像。 “你……你是！” 罗曼张口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在他面前，脸上长满雪白卷须的老人则微微点头，轻声说道。 “我的名字是列奥纳多·迪·皮耶罗……达·芬奇。” …… 时间，1517年。 “嗯……” 眼前感到一阵剧痛，老迈的达芬奇不由松开了自己的手。 那从雕塑当中取出的心脏从手中跌落在了地上，伴随着心脏的跌落在地，眼前，那些来自未来的幻象也随之破碎开。 他艰难的喘息着，观测未来所带来的信息完全超过了常人所能接受的极限。 即使是借助心脏的力量，也很难承受这些来自未来的信息。然而在那个标记为主后2004年12月7日的时间节点，时空出现了一个巨大裂缝。 不知为何，在那个时间节点里出现了一道光柱。 那道光柱包含着难以想象的强大能量，以至于扭曲了时空的结构、使时空出现了漏洞，正是借助这个漏洞，自己才得以趁机窥探那个未来时空。 然而，看到未来却只是让自己越发绝望。 那个时代的人类非常强大，甚至能够飞上月球，但在那种力量面前还是太过渺小。蛇已经苏醒，又有谁能够阻拦着一切？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心脏，轻轻跳动着，犹如活物一般。 自己费尽心思，终于打开了那个雕像，发现了封印在这雕像当中的心脏，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长老，你没事吧。” 身旁，一个身穿骑士铠甲的年轻人走上前，询问道。 他的面容俊朗，犹如古希腊的雕塑，只是那有些凶恶的金色瞳孔让他看起来令人生畏。 达芬奇摇了摇头，然后他看着身旁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年轻人感到达芬奇的目光当中竟有些复杂，然后在他面前，达芬奇轻声说道。 “弗雷德里克，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因为自己出生就为了守护圣杯而感到过不满。” 弗雷德里克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说是奇怪达芬奇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郑重的以拳捶胸，当手甲与胸甲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毅然说道。 “我从未觉得后悔过。守护圣杯，是我等自祖先一直绵延至今的职责。除非圣杯骑士的后裔全部死去，只要圣杯骑士还存在，就永远没人能够伤害到圣杯。” ……除非圣杯骑士的后裔全部死去，只要圣杯骑士还存在，就永远没人能够伤害到圣杯。 听着面前骑士的誓言，达芬奇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了，该收拾东西了。弗雷德里克，来，你和我一起把心脏重新放回雕塑里吧。” 而弗雷德里克则看了一眼那个看起来格外诡异的心脏，他并不清楚这个心脏的来由，只是在他看来，这明显是某种邪物，便有些犹豫的说道。 “长老，我们为何不摧毁这个心脏？” 达芬奇沉默着，摇了摇头。 …… 一年后。 “所以，你想要求我一件事？” 低沉的声音响起，苍老的老人匍匐在声音的面前。 达芬奇没有去看自己头顶那过于璀璨的太阳，只是谦卑的恳求道。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两位……不，只有您能够阻拦它了，所以，恳求您的怜悯，救救您的孩子们吧。” “无意义，没人能够阻拦它的苏醒。” 冰冷的声音说着。 “不，这当然有意义。” 老人却反驳道，他第一次抬起头，直视面前璀璨耀眼的太阳，那身影在金色的光辉当中格外璀璨，犹如是行走在大地之上的神灵。 “若是真的无意义，您又为何会铸造那雕像？试图封印心脏的不正是您吗？您岂不是也在做无意义之事吗？” 浑浊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身影。 在老人的面前，那身影笼罩在光辉当中，他没有直接说话，只是睁开眼，露出了冷漠的瞳孔。而看着那瞳孔，却让人莫名感到了恐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人类。” 低沉的声音平静道。 面对那冰冷的瞳孔，老人反而笑起来。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隐，你亦曾是人类，不是吗。” 在老人面前，这位最古老的杀人者、最古老的人类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 “你想要我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如是说道。 老人笑了起来，并没有直接开口，只是向着面前的璀璨太阳慢慢俯身一拜，当他的额头紧贴着松软泥土时，他低声说道。 “请等我五百年……” 声音很微弱，但他知道，那最古老的人类已经听到了。 直到最古老的人类消失在时，他依然没有起身，依然匍匐在地上，只是闭上眼睛，又一次喃喃了一句。 “请等我五百年……” 在那旧世界的残余当中，在那地狱般的熔岩世界当中，高坐在王座之上的天使挥动着羽翼，羽翼上沾染了些许邪物的血渍。 它的眼眸不变，但它也已经听到了。 五百年后，又是在意大利，又是一位旷世奇才出现，犹如是那位天才复活，然后这位旷世奇才将会与最后的天使，一起践行那个五百年前的承诺。 三个月后，为埋下准备而穷尽了自己全部心力的老人去世。 达芬奇/乌贝托，死亡。 …… 时间，2004年12月7日。 毁灭的纽约，一切都被光柱所散逸出来的能量摧毁，只有一望无际的炽热熔岩。 而站在这炽热熔岩之上，赤裸的酮体上满是弹洞和金色血迹，一只手臂更是断裂在了熔岩当中。但明明身受重伤，少女的脸上却漠然至极。 “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吗？” 伴随着平静的女声，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着，身体内的子弹壳被排挤出去，断裂的手臂也自行飞回到了断裂处。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遍布身体的伤口便好像不曾出现一样。 对于自己正身处于岩浆当中，赤裸的躯体仿佛毫无察觉一般，对它而言，这不过是一点小小变化而已。虽然身躯会被人类的子弹所伤害令它有些惊讶，以至于瞥了那个渺小人类一眼，但这种小事也只是小小插曲而已。 对于自己瞥那一眼所引发的诸多后果，它毫无感觉，也不会在意。 这具身躯当中蕴藏着神血，所以被凡人视为承载神血的“圣杯”，但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即使能够承受自己的力量也还是难以操纵，力量偶尔会外溢也是正常的。 虽然已经苏醒，但并不完全。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应该去唤醒自己那化身地球的本体，以本体之能便可逆转整个宇宙。 将宇宙重新回溯到那个原点，从赌局不曾出现的世界，重新重置为赌局存在的世界。如此，自己便可直接获取胜利，那存在于过去时空的全知全能者亦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败，释放本体以自由。 就此，这从神话时代一直绵延至今的赌局宣告终结。 由此，大蛇获取最终的胜利。 “虫子，终究只是虫子啊，就算费尽再多努力也不过是只小虫子，胜利的只会是我。” 望着那天穹，仿佛还能看见那个软弱无能、虫子眼中的神。张开双臂，姣好的面容狂笑了起来。 而在海边，蔚蓝的大海当中浮现出了数不尽的生灵，那乌压压如黑云的生灵向着那承载万物的蛇之父顶礼膜拜，以古老的蛇人语歌颂蛇之父的伟大。 “善矣，善矣，至伟之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土之子与火之子 阴沉的天空，海天边将落未落的夕阳，那无穷尽涌向海岸的海底生灵压覆如黑云，而那无穷尽的海底生灵却又都在顶礼膜拜那熔岩之上的赤裸少女。 那美丽非凡的蛇人公主身披盛装，头戴冠冕，在那众多海巨人的簇拥之下，缓步走向那滚烫熔岩。当她那长长鱼尾所挪动之处，那些炽热的熔岩也化作了冰冷的岩石。 在那赤裸躯体面前，她不敢去直视那个身影。 在她的敏锐感知当中，那个身影犹如一个深沉诡异的黑洞，在源源不断的吞噬着所有试图窥探的目光，那冰冷与贪婪让人畏惧。 她努力按捺住自己激动到想要流泪的心情，然后对着那道身影缓缓俯身，闭上眼睛，将光洁的额头紧贴在岩石之上，双手摊开在地上。 “我的父神啊，恭迎您的归来。” 蛇之父创造了蛇人，因而，所有的蛇人都可以说是蛇之父的子嗣。 无论外表如何变幻，但那血脉本能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确实是从古老沉睡当中苏醒归来的蛇之父。乌诺伽亚王归来了，蛇之父也归来了，这仿佛预示着一个蛇民时代的降临。 在极为古老的过去，蛇民们曾经缔造出过一个强大辉煌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蛇人的浮空城升到了天上，令天空不再是飞鸟与天使的专属；庞大的黄铜巨人行走在亚特兰蒂斯人的陆地上，为蛇人们开扩新的殖民地；醉心于魔法与星象的学者们，正在追逐着禁忌的永生奥秘；蛇人与蛇民们歌颂着蛇之父与贤明的王，它们相信一个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 如今，伴随着王与蛇之父的归来，这一切似乎都将重现了。 “我们是蛇人最后的血脉。” 在雅安杰穆年幼的时候，她的母亲曾经这么说过。 从她出生起，雅安杰穆就肩负着这个祖辈世代传承的使命，为蛇人与整个蛇人文明的繁荣而努力。当她意识到罗伯茨蜕变成了蛇人时，虽然有过失落，但紧接着就是欣喜，因为她找到同伴了，她不再是一个人。 而现在，似乎一个美好时代即将在她的见证当中开启，她怎能不激动万分？ 但在她面前，回应她的，却只有冰冷的沉默。 赤裸身躯的红发少女睁着眼睛，竖立的瞳孔望着那天空，似乎若有所思，丝毫没有看向雅安杰穆的意思。 蛇之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位眷族。 蛇人公主并不敢再出声，只是匍匐在蛇之父面前，她的心中忐忑不已，半晌之后。 “嗬……原来如此吗。” 蛇之父似乎笑了起来，古老而怪异的古蛇人语当中，带着不屑与嘲弄。 然后，一个沉重的重物落在了雅安杰穆纤细的脊背上。 “嗯……” 她不由咬紧牙，发出一声闷哼，纤细无骨的手死死抓住地面，却不敢反抗，因为踩在她身上的正是蛇之父的脚。 雅安杰穆并非擅长战斗的战士，她拥有着丰富的学识、善于法术，但身体素质却很孱弱。蛇之父的化身虽然看似只是寻常人类，重量却出乎意料的重。 “……” 那支撑着那重物的脊背似乎都在发出某种怪异的声响。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艰难的试图保持平衡，不敢令背上的蛇之父有所晃动。 而踩着她纤细脊背的存在，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艰难与吃力。对它来说，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踩在一个脆弱女孩的身上。 泥土、岩浆、蛇人公主的脊背，于它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亦如人类走路的时候，不会在意自己的脚是踩在泥土上还是踩在杂草之上。 踩着那纤细的脊背，顺着那一只只自发蔓延成线的巨大海龟，在那无穷尽海底生灵的膜拜当中，一步步走入那大海的深处。 当身影消失在海水中时，太阳彻底落下…… 而雅安杰穆却匍匐在原地，身上的盛装歪斜着，银白色的小巧王冠也跌落在一旁，她的脸上有些茫然与失落。 不知为何，她感受不到蛇之父的爱，明明是蛇之父创造了蛇人，蛇人便是它的子嗣，但为何……她感受到的却只有漠然。 她天生就能分辨出他人的心思，犹如是一面镜子能够反射出别人的细微想法。即使是最冷漠的乌诺伽亚王，他虽然淡漠无情，但无情不意味着没有想法，只是似乎乌诺伽亚王的想法极为微妙，而蛇之父…… 从始至终，蛇之父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甚至都没有注意过哪怕任何一个海底生灵。 对，她可以肯定，即使那无穷尽的海底生灵涌向这海岸，赞颂着它，蛇之父也一点没有意识到，只是完完全全的漠视。 它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她的嘴唇微动。 “为何……父神不爱我们吗？” 难道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她的心中无比迷茫，似乎有某个从小信奉的事情被推翻了。 天空当中，飞过众多庞大的阴影和黑暗，犹如蔓延开的黑云，它们发出了尖厉的啸叫声，似乎在讥笑着地上的渺小生灵。 那些旧世界的怪异、怪物……魔神们终于出来了。它们在空中盘旋着，最终朝着海洋而去，那里有着旧世界与新世界的主人。 在它们的身下，毁灭的纽约遍地熔岩，犹如炼狱，天空彻底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 旧世界的残余。 空气中充斥着硫磺味，地下到处都是滚烫岩浆，形如炼狱的世界里已经空空荡荡，几乎所有的怪物都逃走了。失败的天使跌落王座，身上被血所浸染，所有的羽翼都已被削去。 它的身上满浴鲜血，单膝跪地，勉强拄着大剑，一动不动，犹如死了一般。 但没有任何魔怪真的相信它死了，即使是亲手砍去这位最后天使一支羽翼的强大魔神巴力也不敢确认这一点，这位天使太过强大，以至于那些魔神也不敢确认它是否真的死去。 或者说，它真的会死吗？ 没有任何存在敢肯定，它们逃离了这个数万年的旧世界碎片，却没有任何魔怪敢去靠近那个似乎已经死了的天使，去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死了。 但空空如也的熔岩世界当中，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他出现的时候，这个炽热的世界却涌现出了黄金般的光辉。 “你失败了。” 平静冰冷的声音如是着。 肌肉分明的躯体裸露着，腰间缠着一块不知名的兽皮，原始而古朴。 行走在这个旧世界的残骸当中，这位最古老的人类身上散发出了他往昔的荣光，如黄金般璀璨、亦如太阳般耀眼，好似一位神灵走下人间，令人无法直视那过于强烈的光辉。 他斩杀了象征大地的龙，从龙的肺中取出了最初的种子，将绿色一点点铺洒向大地；他的父母是神所亲手创造出来的神之子；他的妻是恶魔撒旦的女儿；所有的人类身上都流有他的血脉；都向他敞开了大门。 是遵从神，还是向魔俯首，一切都只在他一念之间，除了面前的天国副君之外，他已是现存距离最近的生命。 面前的天使一动，依然半跪在地上，浑身染血，好似真的死了一般。 但最古老的人类没有动，只是等待着。 半晌之后，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是的，我失败了。” 眼眸缓缓睁开，染血的火之子看向了面前的散发着无限光辉的土之子，两个不同的目光，一个目光当中带着深深地疲惫，但深处却仿佛暗藏着某种坚韧；另一个目光却极为冷漠。 堕落的天使，古老的人类，亦如是神话的延续。 最古老的人类望着面前染血的天使，冰冷道。 “你变弱了。” 天使不置可否。 “是的，我变弱了。” 深深地审视着面前的天使，最古老的人类摇了摇头。 “废品。” 他口中的废品似乎带着某种深意，而天使则沉默了一下。 然后，天使平静道。 “是的，废品失败是正常的，我这个废品已竭尽所能了。” 并没有否认自己是废品的事实，曾经的天国副君、最后的天使只是如是说着。即使是曾经贵为天国副君，但当被废弃之时也只是废品而已。 然后，他的眼眸微动，看向了面前身上散发出无限光辉的人类。 “那么，亚当之子，你又为何而来呢。” “我是来杀你的。” 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当听到这句话时，路西法……不，或者说梅塔特隆竟感到有些怪异，人类，一个人类，居然说要杀死自己？世界真是变了，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会被渺小的人类说出这样的话了。 人类，多么渺小的词汇，在它全盛时期人类只是被呵护在襁褓当中的婴孩，但如今，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却已经可以和自己对抗了。 他张开了嘴，莫名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他的低沉笑声，原本疲惫不堪的目光却变得越发森冷漠然起来，身上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身后那被斩断的羽翼一只只生长出来。 不同于之前的黑色羽翼，此刻，新长出的羽翼洁白如新。 原本半跪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身型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巨大，十米、百米、千米、万米……比高山更高、比海洋更庞大。 最终，天使的身体仿佛充斥于整个炼狱世界之间。 那宏伟的身躯接连于天地之间，那神俊而冷漠的面容头顶炽热的血色天穹，而双足却已然踏在岩浆大海深处，身后三十六双似火似光的火焰羽翼彻底展开，羽翼挥舞之间便已覆遮天地。 从头顶之后的光轮当中散发出的耀眼神光普照了整个世界，在这个充满硫磺味和岩浆的世界当中，没有任何的光辉能够和他媲美，亦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和它相提并论。 在这位横贯天地之间的天使面前，最古老的人类亦不过如同灰尘一般渺小，而此刻，这位天使之王则正在漠然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渺小灰尘。 非是堕天使路西法，而是天国副君、天使之王、火之天使、火之子——梅塔特隆。 它是自神的光辉当中诞生出来的天使之王，拥有着天使当中最强大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本身便是一位神，除神之外的唯一一位神，因为它本就是神的一部分。 俯瞰着面前的渺小微尘，天使之王的瞳孔当中无喜无怒，光焰大剑双手倒持着，剑尖置向身下的大地。 “轰轰轰……” 超过亿亿吨的庞然大物落下，涌动的熔岩海洋被毫不留情的分裂穿透。 庞大的巨物矗立在熔岩海洋当中犹如定海的天柱，是山岳、是擎天巨柱，剧烈的熔岩海啸激荡着这根巨柱，却如蜉蝣撼树般无力。 “杀我吗？就要看看你够不够资格了。” 低沉的声音化作雷霆，震动着这个旧世界的残骸。 纵然濒死，天使之王也不是谁都能轻视的，庞大的恒星纵然是死亡，其死亡前绽放出的绚丽也会超乎想象的美丽。 在此刻，它就是全盛时期，是毫无疑问的神下最强者。 而在这支撑天地的庞然大物面前，最古老的人类则昂起了头，望着面前的庞大事物，平静的面容毫无变化。 第一百三十六章 魔中之魔 “我们能做什么吗？” 太阳异变的3天后，来自太阳耀斑的影响在逐渐退去，动荡的世界在艰难当中努力恢复，而在某处会议上，一个忐忑的声音问道。 望着手中的灾难报告，有人沉默，有人忧虑，还有的人则试图询问共济会的会长，但面对询问，坐在最上首的罗曼只是沉默了一下，缓缓而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是啊，人类什么也做不到。 …… 与此同时，在一处平静的海滩边，海风微拂，赤裸着上身的男人缓步走在松软的细沙上。 他的眉毛很硬，如同两柄拔出的利剑，眼眸却很冷，走的时候面容如大理石般沉默，腰间仅仅缠着一块不知名兽皮，块块分明的饱满肌肉散发着野性的魅力。 仅从外貌上来说，他称不上十分英俊，只能说这是一个很耐看的男人。但在其身上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滂沱气势。这股气势犹如狮虎，犹如猛兽，犹如天上的太阳，璀璨、耀眼、强大，令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在他的身后，则背着一个高高鼓起的包裹，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面前就是大海，大海平静无波，大海在恭候着海洋的主人到来。 望着那大海，男人的眼眸冷冽。 在这几天里，他一直都没有回到海洋，因为他在刻意避开“它”。一直以来，他都在刻意避开“它”，现在，他却要去见这个他有意避开不见很久的“人”。 而就在他即将走入大海的时候，身后一个呼唤声叫住了他。 “喂，路人啊，为何要如此匆忙呢？” 男人瞥向身后，一个长有胡子的中年人微笑着向他伸手，瘦削的面庞略显老态，但那双眼睛却很深邃。 “一个鬼魂。” 望着那个中年人，低沉的声音从男人的口中吐出。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男人，包括面前这个不知为何出现的鬼魂。 中年人倒很是洒脱，晒然一笑。 “活人，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面前的男人微微鞠了一躬。 “你说是吗，该隐先生。” 轻轻吐出的话却如同炸雷一般，中年人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然而男人，或者说该隐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惊讶，他的面容始终平静如常，平静到冷漠，仿佛对方是在叫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名字。 “你知道我。” 平静的口吻如是说着。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 “非但我知道你是谁，从那个地狱般的世界里跑出来的怪物们也都知道你是谁，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过你，‘背叛者该隐’。” “那些怪物们很愤怒，他们愤怒于你没有去解救它们。它们仇恨了许多年，仇恨那个天使，亦仇恨着背叛者，如今它们被它们的主人所唤醒，也将要向你发泄怒火。” 男人不置可否，他的表情始终平静冷漠，似乎对于中年人的警告毫不在意。没有再理会中年人，他便要转身离去。 中年人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道。 “你真的认为你的计划行得通吗？” 男人停下了脚步，然后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那个目光平静的可怕。仅那一眼就令中年人感到身体都变得沉重起来，但中年人的脸上却依然笑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安。 “你知道多少。” “我只是猜出了你所想的。” 中年人微微躬身，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的想法和目的并不难猜测，非但我知道，很多怪物们应该也猜出来了，在那神殿之内，它们正在等待你的到来。” “该隐，亦或说是人类的祖先啊，你真的认为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了吗。”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冷漠的看着他。 中年人倒也没有期待该隐会回答他，只是笑了起来，然后莫名的说了一段看似不相关的话。 “在很小的时候，我便被家族里的女人所溺爱。我的姐妹、母亲、祖母都很娇纵我，因为我是家族里唯一的男丁，所以我的性格比较软弱，和同龄的男孩们相处不来，平时最喜欢读书。有时，读着那些宗教书籍时我都会感到很困惑，如果真的有神，为何世界会是这个样子。但没想到，直到我死后才发现原来世界是这个样子的——一个被反复扭曲修改过的世界。” “在我死后，似乎我的灵魂前往了那个充满熔岩的世界当中。我不喜欢那里，只有打斗和无尽的厮杀，许许多多的灵魂都被迫卷入其中，那些灵魂大多被撕裂扭曲，我则侥幸延续下来。该隐，据那些魔神所言，那里就是旧世界，是这样的吗？” 突然之间，中年人莫名问道，男人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很久以前是这样。” 在旧世界的最初，庞大的蛇身上承载着整个世界，泥土散落在蛇的身上，凸起处便是高山，凹陷处便是湖泊海洋。那是一个极不稳定的混乱地方，地震、火山、洪水频发，只是在男人取得了地龙肺部的种子之后，才一点点的改造了这个世界。 中年人点了点头。 “是啊，很久以前……我们在这大地之上生活了无数年，有时有地震，有时有洪水，有时有火山，但我们还是延续了下来不是吗？我们已经和平共处了如此之久，难道便只有暴力一条道路吗？我们过去生活了无数年，未来也可继续生活无数年，不是吗？” 中年人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而听着他的话，男人冷漠道。 “人类有时也会和老鼠共处一室……” “但人类消灭过老鼠吗？” 尚未等男人说完，中年人反问道。 男人眉头微皱，似乎语塞。 中年人望着面前的男人，缓缓说着。 “狮子有狮子的生存策略，羚羊也有羚羊的生存策略，而在狮子和羚羊脚下，那微不足道的蚂蚁也有蚂蚁的生存策略。” “你的目的不止于此吧。” 男人平静的说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莫名的说着。 “猿猴之于人算是什么呢？一个可笑的族系，一种耻辱。人之于超人又何尝不如此？我们走完了由虫至人的漫长之途，但在许多方面，我们依然是虫。以前我们是猿猴，但是现在，人却比猿猴还更像猿猴。我们是人，是身上带有动物性、用理性思考的人，但我们岂可满足于如此？根除那原始的动物性，人类才能够成为超越了人类之上的超人。” 说着，他笑了起来。 “一百年前，有个奥地利的年轻人误解了我的意思，他以为‘超人’是指更为优秀的基因、更为卓越的民族，但是，超人又岂是如此浅薄的东西。” 摇了摇头，中年人继续道。 “大地，能够承载一切高贵的、低贱的、聪慧的、愚钝的、强大的、弱小的……它是如此的深沉而博大，善于包容，那就是大地的意志。在那个强大事物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契机，一个让人类成为超人的契机。” “那只是因为它的不屑。” 男人冷漠的回答道。 “但我们确实是在它的背上生活了不计其数年，繁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类，不是吗？” 中年人反问道。 男人再度沉默了下来。 望着面前沉默的男人，中年人微微欠身，恳切的说道。 “既然我们已经在它的背上延续许多年，当然也可以继续延续许多年……还望您好好慎重自己的决定，不要让盲目蒙蔽了您的双眼，请谨慎决定你后裔的命运。” 男人沉默的看着他，良久之后转过身去，迈步跨入了冰冷的海水当中，而中年人则始终注视着面前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大海当中。 “我会记得你的话的……尼采。” 冰冷的声音传入中年人的耳中，听着这个几乎被他所遗忘的名字，尼采笑了起来。 它的身影逐渐化作薄雾散去。 …… 本应黑暗的海水深处却遍布各种光源，长明的灯火和庆祝的繁华尚未远去，随处可见各种写满对蛇之父赞美词的标语和宣传单，但繁华终究冷却。 男人漫步在形同废墟的海底都市当中，看着面前的诸多残缺海族尸体和地上的鲜血，以及残存的一些还在啃噬着尸体的弱小魔怪，他的脸上毫无动容。 这几日，他并没有来海底世界，但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 “……王将归来，王将毁灭，蛇父注视之下，末日已至。” 在乌诺伽亚王回归海底世界之前，预言家们曾经不约而同的做出了这么一个预言，预言家们认为王归来之时，也就是末日的时刻了。 最终，乌诺伽亚王归来了。 但被视为“疯王”的乌诺伽亚王没有毁灭海底世界，反而带回了许许多多的古老技艺，而这一切在蛇之父的归来之后被彻底推向了高潮，所有的蛇民们都在庆祝，一个黄金般的时代仿佛要回来了。 但是…… 地上穿着华美衣饰的美丽人鱼尸体已然僵硬了，她睁大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如琉璃般的眸子中，依稀还残存着死前的光影：繁华的庆典上，空中遍布制造出来的绚丽光彩，民众们身穿美丽的服饰，但民众的脸上却带着惊愕与恐惧。有些人试图逃跑，有些人则还在茫然当中不知所措，而在他们的身旁，众多诡异的庞大魔怪正饕餮着眼前的盛宴…… 那些或是长有众多手脚与触手、或是长有多个头颅、亦或者身上遍布眼球的畸形怪物，它们的体型或大或小，有的比高楼还高，有的甚至阴影遮蔽了整个城市，当突如其来的怪物们啃噬庆典之上的民众时，根本无从反应过来的民众们只能被这些怪异的畸形生命所啃噬。 海底文明几乎被摧毁殆尽了。 伴随着蛇之父的醒来，那些曾经被视为蛇之父宠物的畸形魔怪们也从异空间当中归来了，那些暴戾贪婪的怪物们数之不尽，它们饥渴了太久，在降临海底世界之时将无数的生灵当做果腹之物填入腹中。 它们太过强大，即使是黄铜巨人和浮空战舰也难以抵抗它们的力量，于是，那预言当中的末日到来了。 那些预言家们始终搞错了一件事，它们以为末日是因为“王的归来”，实则并不是“王的归来”，而是“蛇父注视之下”。 蛇父已经苏醒，海底世界的末日也随之到来…… 男人沉默着，望着地上的美丽人鱼、最后的蛇人公主、那个竭力试图复兴蛇人文明的孩子，在她生命的最后，她究竟在想什么呢？已经没人知道了。 男人的心中无喜无怒，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尸体的面前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绕开了面前的尸体，朝着前方走去。 在他的面前，是一座高耸的神殿，巍峨而庄严，好似重重垒砌的高山，蜿蜒的阶梯都有上万道，矗立在这曾经繁华的城市中心。城市已经沦为怪物的乐园，唯独那座神殿始终完好无损，众多体型千百米、如同浮空山岳的庞大魔怪环绕在高耸神殿周围，拱卫这座地位特殊的神殿。 一步，一步，一步…… 男人没有用任何的特殊力量，只是像个普通人类一般，顺着那蜿蜒的石阶一步步朝着面前的神殿走去，那些拱卫的庞大魔怪凝视着他，复杂的目光当中似有恶意与讥笑，但还是让开了一条道路。 最终，走了近两个小时之后，走完了这七千多层石阶的男人站在神殿大门前。 百米的厚重石门矗立在他的面前，在这宏伟的石门面前，渺小的男人如同是无意间闯入巨人国的小蚂蚁一般，然后，他伸出手。 “轧……” 低沉的声音犹如闷雷，轰鸣的声音震动着地上的尘土，石门被缓缓推开，光线从缝隙当中射入，照射出了石门后的神殿内景…… 宏伟的神殿之内是一条笔直走道，而在走道两旁则分列着众多大小不一的圆盘，大的足有百米，犹如一个体育场，小的则像莲花一般，上面则盘踞着一个个体型不一的魔神与畸形怪物，好似是被供奉在石坛上的神灵，只不过却是一个个恐怖狰狞的魔神。 它们或睡或醒，却都散发出一股股强大的气息，这股气息犹如实质一般，当男人推开石门之时，那种种奇形怪状的怪物们朝着男人的方向投来了一道道冰冷目光。 嘲弄、讥讽、愤怒、冷漠、仇恨、贪婪…… 其中的意味各不相同，唯独没有一丝善意。 男人的脸上毫无动容，只是朝着神殿正中央的王座方向缓步走去。 在那里，有着哪怕汇聚了无数魔神怪物也难以遮掩的强大力量，在那众多体型庞大的魔神当中，那个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黑影显得很渺小，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忽视它，甚至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那深邃的黑暗所夺取。 在那王座旁，越是接近王座，光线就越是会被扭曲，最终连光也无法挣脱，只能被那黑影所吞噬。 深邃，恐怖，美丽。 任何一位魔神、任何一股力量都无法和那深邃的黑暗所媲美，那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整座神殿，在这过于强大的力量面前，除了铁石，任何活着的生命都会感到本能的恐惧。 最终，在那王座前，望着面前的黑影，乌诺伽亚王低下了自己的头，屈下膝盖，半跪在那黑影面前，低沉的声音平静说道。 “我父。”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亦神亦魔 袒露的身躯，单膝跪在那滂沱的黑暗面前。 高傲的脖颈俯下了自己的头，在男人的身上，那如虬龙盘踞般的结实肌肉块块分明，充满爆发力，冷漠的面容看上去犹如雕塑般沉默。 在他面前，那深沉的黑暗并没有开口。 光线亦被那黑暗所吞噬，男人看不见它的身形，只能隐约看见那朦胧的黑暗，黑暗靠坐在王座之上，而好似闭目养神般。 “隐！” 突然之间，一个乖戾的声音枭叫了起来。 从那巨大神坛之上，一个好似狮子偏又长了三个奇怪头颅的庞大魔怪猛然跃起，跳到了男人的面前，万吨都不止的重量振动着大殿的地面，在地上陷出了深深地龟裂纹。 它的眼睛比牛还要大，头颅好似房屋，你甚至都看不见它的身体，因为过于庞大的三颗头颅会直接挡住你的视线，让你看不见它那更为巨大的身躯。 而当那眼睛比牛还要庞大的怪物张口说话时，从它口中喷出的吐息甚至形成了猛烈的劲风。 “吾主归来，你为何直到现在才至！” 魔怪的眼睛当中倒映着男人的身影，它咆哮着。 没有任何魔怪喜欢这个家伙，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杀人者，也是背叛者，它抛弃了所有的魔怪，独自行走在大地之上。 只是大多数魔怪都很有耐心，黑影——恶魔撒旦之女是他的妻子，任何聪明的魔怪都不会忽视两者之间的特殊关系。不过，这不意味着它们会放弃自己的愤怒，它们只是在等待机会，然后在黑影做出任何的示意之后都会瞬间一拥而上，将这个家伙撕成碎片。 不过也有性情更为粗暴的，正如率先发难的狮子魔怪。 男人单膝跪着，没有抬头，只是平静说道。 “我有一件事要做。” 身前就是狮子魔怪所喷吐出的腥臭热风，但男人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波动。 “有什么事情会比觐见吾主更为重要！” 张开的深渊巨口发出令人不安的低吼声，而那巨口当中还能看见有些许海底生物的残肢，喷吐着腥臭的热风。猩红的瞳孔等待着男人的失言，只要男人没有回答上来，它便会直接将它吞入腹中。 它扇动着自己宽广的羽翼，超越数十米的巨大羽翼激起狂风，吹的人脸上生疼，不像那些诱惑凡人的魔怪们，它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它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借口。 男人解开了身后高高鼓起的包裹，那包裹不过一块简陋破布，看不出什么年代，只觉得似乎非常古老，然后男人将布轻轻揭开，露出了其中的东西…… “吼……” 当看见那破布上的事物时，狮子魔怪的巨大瞳孔猛然收缩，浑身上下漆黑毛发猛然之间爆裂开，竖立的好似一根根钢刀，四肢本能的后退了几步，随即发出了似是威胁又似恐惧的低吼声。 “嗡！” 而宏大的宫殿内，轰鸣声骤然响起，坐在神坛之上的诸多魔怪躁动不安了起来，有些面露惊惧，有些则面容冷漠，不一而足。 “梅塔特隆/路西法/大天使长/是那个家伙……” 众多魔怪又惊又怒，说着一个个不同却又相同的称呼。 破布中央，是一颗头颅。 那是一张很美丽的脸，那神俊的面容足可羞愧天下女子，即使闭上了眼睛也依然流露出说不出的伤感，但是，它死了。 梅塔特隆死了。 这个近乎神灵的天国副君死了，头也被男人砍了下来。 人被杀就会死，天使也是如此。或许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前，在死亡尚未创造出来之前，天使是不会死的，但这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 旧世界已经消失，那个田园诗般的神话世界已经消失了，曾经不死永恒的天使也不再不死永恒。 在这个新世界当中有生就有死，天使也是如此。 战斗持续了三日三夜，新世界的太阳和月亮也在旧世界的上空循环了三次，最终这位天国副君被击败了，然后被男人砍下了它的头颅，这位天国副君也像是战利品一般被男人提在手中。 魔怪们敌视它，但不可否认，魔怪们也恐惧它。 而现在，被魔怪们所恐惧的最后天使死了。 狮子魔怪又惊又怒，但却不敢再轻易上前。对于最后天使的力量，魔怪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强大，屡次交锋都难以战胜它，一直僵持到了新世界诞生之后的六百年后。 而能够斩杀梅塔特隆的人，自然也是众多魔神怪物中的佼佼者，只以它一个的力量恐怕也无法战胜。 “隐，纵然你杀了梅塔特隆，这也不是你违逆吾主意志的理由。” 但狮子魔怪仅仅片刻的忌惮之后，再度咆哮了起来，狰狞的瞳孔扩散开，那似琉璃般通彻的眼眸中倒映着面前单膝跪地的男人身姿。 “吾主沉睡六百年，你本应竭力使吾主苏醒，但你却什么也没有做，背叛之意昭然若揭，你还想如何狡辩！” 无论如何，必须让那黑暗对该隐感到不满，唯有如此才能让魔怪们一拥而上、撕碎这个家伙。 天使固然强大，斩杀天使的男人固然强大，但魔怪们与天使对抗亦不曾输过。纵然如神灵般的天使也被它们撕下了羽翼、只是因为魔怪之间的内斗难以团结起来，真要战斗起来，魔怪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但是，比起天使、比起这个最古老的杀人者，魔怪们更恐惧的是那过于深沉的黑暗。那黑暗过于强大，令最强大的魔怪也只能在其面前呜咽讨好，杀死面前的男人不难，但唯有得到黑暗的允许它们才敢动手。 面对庞大魔怪的咆哮，男人面容依旧，毫无动摇，仅是平静说道。 “若我父苏醒，将会如何。” 狮子魔怪理所当然道。 “自然是我等的时代再度归来，这个世界再度回归到我等的掌控下，这个新世界中的诸多星辰也将成为我等的领地……” “那人呢？” 男人突然打断了魔怪志得意满的话，平静说道。 它愣了一下，不善于动脑的魔怪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在那庞然大物面前，**的男人却轻声说着。 “人怎么办……” 狮子魔怪愕然，大殿内的诸多魔怪也为之失语，好像完全没有想到男人的话一样。 半晌之后，狮子魔怪仰起头，发出了怪异的笑声。 “人？那些渺小的虫子？自然是在吾主苏醒之后便一同死了，不过一个翻身就会死去的凡物，有何可提的。” “马尔巴士。”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马尔巴士，传说当中的狮子魔神，能够窥见诸一切的秘密，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一。 三头的狮子魔怪听着那个名字，低下头，瞳孔注视着身下的男人。 耳畔，依然回荡着狮子魔怪的笑声，单膝跪地的男人低着头，莫名的闭上了双眼轻声说道。 “我们也是人。” 旧世界诞生了五万年，天空是天使们所创造的七重天界，大地则是被天使们称为“地狱”的地球，而最初的生灵便是人。 虽然后来衍生出了无数的怪物，但所有的怪物都脱胎于最初的人，无论是魔神、魔怪，它们都曾经是人。 旧世界的人类与天使交合生下了巨人，与羊交合生下了恶魔，与龙交合生下了精灵，与鹰交合生下了狮鹫，与蛇交合生下巨蟒……诸多的生灵都因而诞生。 在那个时代，人类通晓种种不可思议的天使魔法，寿有千年之久，建立的文明被蛇民们称之为“亚特兰蒂斯”，人与怪物共生共存，这就是旧世界。 在这大殿之内，魔怪都曾生活在那个旧世界当中过，很多甚至本就是为了追求力量而主动放弃人类身份、蜕变成的怪物，亦如面前的狮子魔怪马尔巴士，昔日亚特兰蒂的强大法师。 听着男人的话，马尔巴士的深渊巨口咧了起来，好似要吃人一般，但它却只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庞然大物在笑。 非但它在笑，大殿之内的诸多魔怪们也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天上的雷鸣还要响了，比海啸还要震耳，几乎要将大殿都给掀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 多么渺小的生物，短寿、弱小，面前的该隐竟说它们也是人？它们是魔神、是古老的魔怪，怎会是人？ “该隐，你竟是为了那些渺小的人而不愿吾主苏醒？！亲手创造出吸血鬼来啃噬人类的该隐竟也会这么说吗？” 有魔神的讥笑声响起。 耳旁听着大殿内不计其数的怪异笑声，男人的面容不变，平静依旧，他只是轻声说道。 “……我后悔了。” 后悔？ 诸多的魔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那个以无情冷血如铁石著称的该隐也会说出“后悔”吗？简直是……像凡人一样软弱。 有的魔神依然在为这滑稽闹剧而捧腹大笑，有的则已经露出了冷漠的笑容，无论如何，该隐几乎是直接承认了自己不愿黑暗脱困，这就足够了，只要那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黑暗轻轻点头，它们都可以一拥而上了。 但就在这时…… “太吵了。” 在嘈杂的笑声当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并不大，却轻易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原本杂乱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的魔怪都为之失声，因为这个声音来自大殿的最上方…… 在那为众多魔神所簇拥的王座之上，那散发出无穷黑暗、扭曲着身旁光线的黑暗之物漠然注视着一切。 没有人能够看清它的身形，因为在它的身旁光也被扭曲了，所有人都只能看到那黑暗，黑暗到什么也看不见，而现在，它们似乎隐约看见了什么。 在那过于深沉的黑暗当中，仿佛一只修长的手伸出，那只手笼罩在黑暗当中，只能隐约看出那五指长短均匀，其中有一指略微伸出，指尖隐约有一点光亮。 有些魔神的瞳孔骤然之间收缩了起来，它们已经分辨出了那是什么。 “太吵了。” 那声音再度重复道。 刹那间，在那指尖的光亮瞬间暴涨…… “不好……” “怎么会……” 还未等诸多惊恐声音说完，刹那间，恰如天地开辟、宇宙大爆炸，无限的光明自那指尖炸裂，瞬间，大殿之内、大殿之外，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笼罩在了纯白的光明当中。 所有美丽的、丑陋的、强大的、弱小的、聪慧的、愚笨的……一切的魔神怪物皆被那无限光亮所笼罩，瞬间消失在了那光当中。 “撒旦大人，我等正欲为你效力，为何……” 那满是不敢置信的声音尚未说完，随即也消失在了光当中。 单膝跪地的男人沐浴在这光辉当中，好似蒙受神恩的天使，整个大殿当中充斥着无限的光辉，再没有之前的阴暗，只有神圣与庄严，恰如神国、神域。 那深沉的黑暗依旧高坐在王座之上，但身旁却在散发出无限的纯白光明，照亮着整个大殿乃至大殿之外，如太阳般璀璨耀眼，亦如神般。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与超人 光辉璀璨的神殿内唯有一片纯白，任何的污秽都会被白焰所焚，而散发这一切光辉的源头则高坐在那神座之上，庄严肃穆。 这个场景纵然是该隐也不曾见过，但他曾经听父亲说起过…… 水晶天。 在极为遥远的过去，神塑造出了天使，天使们又塑造了整个天界。月球天、水星天、金星天、太阳天、火星天、木星天、土星天，每一重天界都有一位天使长驻守，而在七重天界之上便是神所居住的天界之天——水晶天、宇宙的原初核心。 “那是一个纯白的世界，毫无不洁，在那里，纯白的光就是白色的火焰，会焚烧一切，纵然是天使长们也会被焚烧掉物质的躯体，仅以纯粹的灵质觐见神……” 长着浓密胡须的亚当，不急不缓的向自己的孩子讲述着关于天界的事情…… 回忆如流水般淌过他的心头，但那心却只是冰冷的铁石，毫无波动，只是默默地再度压低了头，没有再去看那黑暗身影。 上首，那散发着无限光辉的黑暗之物高坐着，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人类吗……即使对我而言，那也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啊。。” 一个低缓的声音响起。 所有的魔怪都没有理解男人所说的那句话，非但魔怪们曾是人类，就连这黑暗之物也曾是人类。 这并非是什么秘密，因为黑暗之物并没有去刻意掩盖这一点，只不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神之敌——撒旦曾经有过一段关于人类的过去，虽然只是一段相对于其漫长经历而言短暂到微不足道的经历，而该隐正是这极少数中的一个。 我们也是人。 这句话正是对那高坐的黑暗所说的。 而对于男人所说的话，那高坐的黑暗只是不置可否，没有做任何的回应，良久之后。 “隐。” 听着那个声音，单膝半跪着的男人低着头，平静回答道。 “是。” “你看过这个《超人》的故事吗？” 出乎意料的是，黑暗并没有与男人提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莫名的说道，它的声音似乎像是一个女性，偏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威严感。 说着，那黑暗将手中的东西随意的丢向男人身旁。 “噗。” 不是什么古老的神器，也不是什么刻有符文的宝物，而是一本薄薄的漫画书。封面上绘有一个穿着蓝色紧身衣、身后一袭红色披风的健壮男人，他的面容刚毅，俯瞰着身下的整个世界，身后则是皎洁的明月。 “没有。” 男人低着头，平静回答道。 凡在他身旁的生灵都会死去，他的手伸向鲜花，鲜花便会枯萎；他的手抚摸大树，大树便会朽坏；脚下的大地会因而沙化；就连石头也会像历经千年风霜一般崩解开。 这是他获得这不老不死能力的诅咒之一，在他身旁就像是存在着一个无形的界限，阻隔了几乎所有人，这个界限就连那些强大的魔怪也不例外，魔怪也不敢靠他太近。在他生命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身旁永远只有一个女人陪伴，而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唯一不惧怕他诅咒的女人也已经死去了。 在那之后，他孤独的在大地之上流浪了无数年，最多偶尔与少数几人对话过，再没有亲身接触过任何文明造物，更别提看什么漫画。 “说起来，这似乎还是我在人类的时候就看过的故事，毕竟是个似是而非的世界吗？” 说着，那高坐的黑暗之物低笑了起来，似乎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当中。 “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拥有神的全知、神的全能、神的全善的人间神，却像凡人一般生活，在凡人世界当中发生的故事。” “他有着超越其他所有人的力量、超越其他所有人的智慧、亦超越其他所有人的善意，他被称呼为‘超人’，超越人类之人。在他的心中充斥着不似人的神性，在所有故事当中他都像神多过于像一个人，他本可以成为救世主，本可以改变整个世界，但他却没有做到……” “隐，你认为这是为什么呢？” 黑暗微微后仰，斜倚在王座之上，模糊的形体之上隐约有一双森冷的眸子睁开，俯视着脚下的半跪男人。 在它面前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平静听着，仿佛沉思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黑暗咧开嘴，莫名的低笑了起来。 “因为，他是人啊。” “我还依稀记得我曾是人类时的感受。我遵从凡人们口中所说的道德，勤恳善良，努力不伤害别人，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人们都说我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的感受。小虫子们感到自己很脆弱，所以对于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惧，害怕死亡，为了抗拒野兽、抗拒疾病、抗拒这个不可测的世界，于是便试图团结起来，以道德和法律的名义管理这个庞大的小虫子世界。” “这并没有错，毕竟小虫子们太过弱小了，它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创造美好的未来……” 低沉的女声意外地没有去贬低它口中的那些小虫子们，而是罕见的多了几句赞许，俯瞰着面前的男人，犹如黑洞般的瞳孔却在莫名收缩。 “但是……” “小虫子们的规则怎能加诸在我们身上？” 声音变得冷漠了起来。 “在一百多年前，那时我还被封印着，有个凡人捡拾到了我被封印的那个雕像，他的名字叫做尼采。隐，你见过他了吧。” “是的。” 面对黑暗之物的话，男人平静的回答道。 “他曾说，人类当中一直存在着两种道德体系，一种是奴隶道德，要求宽容、怜悯、忍让、仁慈，以善恶为道德准则；另一种则是主人道德，要求理智、冷静、果断，以利弊作为道德准则。” “善良的人却未必是有利的，善良的人也可以因为冲动而坏事；而冷酷残忍的人也未必有害处，冷酷的政客也可以让人民获利。奴隶道德要求人们以不伤害他人作为道德准则，但在主人道德看来却可能是很愚蠢的事情，一个国王如果因为不忍心杀死敌军而选择投降，致使自己的人民惨遭杀害，人们难道会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吗？不，人们只会觉得他很蠢，可他明明是为了不伤害别人啊。” “古代维京王便以自己的内心冷酷如铁石而自傲，因为心如铁石反而证明了他的冷静理********隶道德是对于普通人的要求，因为对于普通人而言，只要不伤害他人就已经是很好的好人了。但对于强者而言，拥有强大力量与智慧的他们还去奉行奴隶道德，无异于愚蠢。” “奴隶道德与主人道德，两者之间反复交织，才共同构建起了整个人类历史……” “弱者却试图拥有主人道德，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但强者却遵从奴隶道德，也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俯瞰着脚下男人的瞳孔缓缓扩散开。 “隐，你知道吗，那个蜕变成虫子的神与这个超人很像。它有着近乎全能的力量、全知的智慧，直到被我击败的最后，它的力量其实还远远在我之上，但它还是输了，为什么？因为它越来越像人了。” “它是顺应凡人心意而生的善神，是不做恶事、不再无所不能的神，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把自己给困住了。” “超人知道如何改变这个世界，他也有这样的力量和善意，但最终，他却与其他凡人一样庸庸碌碌，只能徒劳的打击犯罪、抓捕罪犯，成为了一名义务警察，而不是改变世界的救世主。他的善意让他能够怜悯同情凡人，但他的善意也束缚了他，他不肯做任何玷污自己善良内心的事情，不肯为了改变整个世界，去做那些在他眼里的恶事。” “拥有神的力量，却有着人的内心，超越了人类却依然遵从着人类的思维方式。名为超人，却依然是人……呵呵呵呵，这就是小虫子啊。” 如是评价着，声音带着几分讥笑。 伴随着低沉的笑声，那散发出无限光与热的神？魔？从王座之上站起，深紫色的嘴唇，漆黑的瞳孔，过于美丽的赤裸身躯却只让人感到深深的恐怖。 在余光当中，那光辉而璀璨的身躯却投射下巨大的阴影，笼罩在男人的身上。 “踏……踏……” 伴随着脚步声，那过于强大、过于美丽的生命正在朝着半跪着的男人走来。 “隐……你背叛了我，对吧。” 低沉的声音说着。 始终木然的男人半跪着，但似乎手指不自觉的微微一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是来杀你的 “是在什么时候呢，是你一开始就投向了神吗，还是后来的时候吗，当初我之所以被封印在雕像当中，也有你的参与吧。我那时候正是你暗中透露消息给神，所以才让我附身贞德的事情变成了陷阱吗，嗯？” “后来四处阻拦我苏醒的也是你吧，六百年前我呼唤那些黑暗种族，你却暗中帮助凡人们多次将封印的雕塑转移，达芬奇那次是这样，伽利略那次又是这样，郇山隐修会也有你的身影吧，我说的对吧。这次你前来也是为了阻拦我吗，呵呵呵呵呵呵……” “梅塔特隆也是自愿死在你手上的吧，为的就是让你获得我的信任吗？嗯……” 平静的声音，却说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不紧不慢，一桩桩一件件的隐秘，都被那低沉的声音说出。 那低沉的声音无喜无怒，只是平静，但那过于平静的声音却如此可怕，远比任何的咆哮和威胁还要让人恐惧。 余光当中，那身影前进着，那光辉身躯投下的巨大阴影犹如苏醒的巨兽，每走一步都在缓缓逼向面前的男人。 单膝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依然木然不语，但他的身躯却本能的动了起来，脊背的肌肉微微隆起，看似臣服的身躯却随之紧绷起来，明明半跪在地上却仿佛是一个正临阵以待的战士，肃穆而警惕。 一步，一步，一步…… 最终，那身影彻底站在男人面前。 在那无限的光辉当中，那黑暗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上仿佛带着强大的力量，缓缓伸向自己。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近到男人眼角的余光几乎能够看清黑影的全貌，男人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然紧绷如弓，任何的细微举动都会激起这柄长弓的震动。 手，缓缓的接近。 然而…… 没有预想当中雷霆万钧的攻击，只有三根手指落在男人的头顶。 “但我并不在意……” 低沉的声音如是说着。 男人低垂的眼眸微动，第一次抬起眼帘。 站在半跪着的男人面前，那过于美丽、亦过于恐怖的黑暗身旁散发着无尽的光辉，长长的发丝犹如巨大的黑幕弥漫开，而深邃的瞳孔又犹如黑洞般缓缓吞噬着所有的光线。 直到这一刻，男人才真正看清楚黑暗之物。 并非是从它体内散发出无限光辉，而是那过于强大的力量正在贪婪的吞噬着周围一切。这贪婪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连光也无法挣脱。这个物质世界的一切都由基本粒子构成，但这无穷尽的基本粒子却因为时空的扭曲而跌落进虚空当中，基本粒子在跌落虚空之时爆发出的惊人能量便形成了璀璨的光辉。 因此，它在贪婪的吞噬着光；因此，它的身旁也散发出无限的光，那些散发出的光辉正是基本粒子的垂死挣扎。 神圣，美丽，强大，恐怖。 在那过于深沉的黑暗中，幽邃的瞳孔当中倒映着男人冷漠的面容。 “隐，向我臣服吧，与莫娜一般侍奉于我，我将宽恕你的背叛。” 那声音当中仿佛带着某种令人恐惧的魔性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其所吸引，相信它的话，亦试图顺从它的话。 “隐，在获得这神的力量之后，我意识到了我未来还会经历许许多多的麻烦，会有许许多多的小虫子试图阻拦我，有些小虫子甚至会让我也觉得很麻烦。现在的我还远远没有恢复，我的本体更是饥饿了太久太久，早已饥饿难耐，这具躯体内有着神血，却终究是凡人之躯，想要彻底唤醒我的本体还需要一些准备，我需要你的力量。” 竖立的瞳孔缓缓扩散开，漆黑的瞳孔当中犹如无限旋转的漩涡。 出乎意料，并没有避讳自己此刻的弱势，犹如在讲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小事一般。 在拥有了那神的力量之后，黑暗之物也拥有了神的视界，它不再只是能够破开时空、看到过去未来，它也看到了某种或曰命运？因果？的东西。 未来是那个事物的一部分，但也只是渺小的一部分。 它能够感受到自己似乎被某种奇妙的因缘所缠绕着，毫无疑问，它是最强的，但最强也会被打败。 在不可计量的未来当中，那个最强的怪物会以整个世界为食，贪婪的啃噬一切，神、魔、天地万物，没有任何事物是它的对手，但那些闪烁着的璀璨身影却会阻拦在它的面前。 生于虫子，却又超越虫子，仿佛是某种注定的宿命，那些特殊的小虫子会试图阻拦怪物满足自己的食欲，这是缠绕在它身上的奇妙因缘。 那些小虫子很弱，却很麻烦，它需要一些眷属以在自己沉睡的时候减少这些麻烦的小虫子。 跟随它的女儿莫娜是一个，和它很像的该隐则是另一个。 暗紫色的嘴唇开合着。 “你和我很像，只是你还在执着于那渺小的人类身份……隐，臣服于我吧，放弃那无谓的执着，抛弃掉那虫子般的痕迹，我将给予你所要的一切，你将获得你所从未有过的宁静与满足。” 那身影散发着无限的光辉，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和顺从。 那声音无比的温柔，甚至能够感受到声音当中的怜悯。 男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没有骗自己，它确实没有把自己的背叛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应允，它便会毫无芥蒂的再次接纳自己。 但男人却没有回答它，而是沉默着，然后莫名说道。 “你真的相信你所说的吗。” 在那无限的光辉当中，那身影不置可否。 “难道我说的有什么错吗。” “不，并没有错。” 男人平静的回答道。 凭心而论，对于黑暗之物的话，并不善于言谈的他并不能反驳。 但他低声喃喃道。 “只是，很早以前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不要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 “不要相信它说的话，它所说的都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谎言罢了。” 在黑白色的回忆当中，那倩影说道。 …… 暗紫色的嘴唇咧开。 “呵……哈哈哈哈哈哈……是我那个不听话的女儿告诉给你的吗。” 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当然，我所说的话……我从来都不相信。” 怪物的瞳孔微微收缩，它随即发出了讥讽的低笑声。 “语言，真是有意思的东西，它让我诱使那位神跌落全知全能，又可以轻易诱惑无数人，明明手握力量，却迷信于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逻辑？思想？善恶？局限性？这些东西根本无所谓，力量就是力量，会被语言这种东西所哄弄的小虫子们，真是太有意思了。” 在该隐的面前，那笼罩在光当中的黑暗之物发出了笑声。 或许很久远的过去，怪物还明白为什么小虫子们会如此相信语言，但现在它已经无法理解了。 不过几句话，就让那位神动摇，不过几句话，就让那最古老的人类动摇，语言，小虫子们为何会如此相信语言的力量呢？ 黑暗之物不理解，但并不妨碍它利用语言。 它拥有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智慧，却又蔑视智慧，因为小虫子们会为名为“智慧”的东西而倾倒，却也因此会为几句话就动摇，会被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动摇的小虫子们，岂不是很可笑吗。 神是如此，人类亦是如此。 选择相信“智慧”的小虫子，未免太过可笑了。 而面对黑暗之物的笑声，男人只是平静的继续道。 “为何要杀莉莉。” 在那遥远的神话时代，古代蛇民们曾歌颂着这么一个伟大的时代。 在蛇人的起源之地娜诺城中，贤明的乌诺伽亚王共同统治整个蛇人文明，天空中升起一座座浮空城、海底制造着一个个黄铜巨人、法师塔当中的蛇人巫师们探究着永生的禁忌，永恒的蛇巫女们唱着蛇之父的赞诗，轻盈的身姿为蛇之父献上空灵的舞蹈。 但有一天，王疯了。 疯狂的王几乎毁灭了整个蛇人文明，最终，残存的蛇民们将王驱逐到大地之上……至少，故事当中是这样讲的。 但是，真的如此吗？ 莉莉呢？ 那个恶魔撒旦与莉莉丝所生下的女儿、蛇人文明永恒的统治者，曾经被蛇人们所歌颂的仁慈怜悯的蛇女莉莉呢？她的名字却仿佛被刻意遗忘了一般。 其实道理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蛇人对于上位者有着天然的服从与信赖，那么，蛇人当初又为何会叛乱呢？因为还有一位比蛇女莉莉还要更加上位的存在…… 在那无限的光辉当中，似神似魔的美丽生物俯瞰着面前的男人，然后深紫色的嘴唇莫名的笑了起来，它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就为了这点可笑的原因，你就要与我为敌吗。” 面对这已然昭然若揭的叛心，黑暗之物可以继续利用语言诱惑他，只要它表露出些许的悔意，该隐似乎都会选择继续服从他，但它并不打算这么做。 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虫子，不也挺有趣的吗。 “为何要杀莉莉。” 男人只是平静的重复着。 “没有用的工具，丢掉需要理由吗。” 散发出无限光辉的美丽生物张开双臂，回答了男人的问题。 在那过于璀璨的光辉照耀当中，半跪着的男人表情木然，他的面容犹如铁石一般，如同是一座冰封的雪山，始终沉默不语。 低沉的声音说道 “就为了这点可笑的原因，你就要杀了她吗。” 伴随着声音，始终半跪着身体缓缓站起，在那光辉当中，原本低垂的身躯越来越高大……最终犹如耸立的山峰，孤独冷峻，毫不畏惧的矗立在天地之间。 目光直视着面前散发出无限光辉的神？魔？ “孟，我是来杀你的！” 低沉的声音当中没有一丝犹豫。 而听着那声音，散发出无限光辉的美丽生物张开双臂，莫名低笑了起来。 “不是乘机偷袭，而是正面挑战，难道说你认为趁着我衰弱的时候就能击败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平静的声音说着。 “是吗……” 犹如时间在快进般，原本的女声变得浑厚沙哑。 柔嫩的肌体在变的结实有力，这具女体原本的性别特征也迅速弱化，取而代之的则是充满力量感的强壮肌肉，甚至看不出原本的性别，反而更接近于无法分辨性别的中性。 竖立的蛇瞳当中倒映出面前的人类，暗紫色的嘴唇咧开。 “渺小的虫子，又有何力量阻拦我的意志。” 而回应它的，只是那飞快放大的拳头…… 轰轰轰！ 在轰鸣的海水震荡中，自神话时代便已经建立的宏伟神殿为之崩塌。 第一百四十章 天地大冲撞 “呼……” 超过亿亿吨的海水在轰鸣声中，压塌了这古老的宏大神殿，以百米、千米计量的巨柱为之倾覆，唯有那昂首如山的身影巍然不动。 他的目光冷漠如炬，扫视着周围，倒塌的神殿展露出外界的海底城市。在这形同死域的世界当中除他外再无生灵，无论是蛇民、魔怪都死去消失了，但那遍布四周的耀眼光辉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哈，豢养的野狗也学会向主人呲牙了吗。哼哼呵呵，既然如此，就让当做我彻底苏醒前的小小游戏，小虫子，让我难得的开心一下吧。” 分辨不出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响起，声音中只有轻蔑，而伴随着那声音的则是狂怒的大地与一道道裂开的峡谷。 “轰隆哗啦……” 在这座曾经拥有百万蛇民的海底城市外，从那黑暗的海底之中涌出了一座山、不，应该说是一道连绵起伏的山脉，似是岩石、似是泥土，那山脉剖开大地不断向上涌出，越发高耸起来。 因其涌起而形成的海底潮汐如狂风暴雨，席卷着这黑暗的海底世界，摧毁着那些城市的残垣断壁，在这无形有质的冲击下，男人的脚亦不得不深深陷入在石板当中。 然后，那好似大地脊梁的山脉不断高高隆起，一道道深深地海底峡谷犹如是大地的骨节，大地的脊梁缓缓抬起，甚至伸向了那海面之上，那延伸至百里、千里的躯体亦随之显露。 …… “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 在动荡的广阔海面之上，一艘军舰上的士兵们惊惶失措，但却在身下的庞大事物冲击之下，顷刻间化为粉碎。 大地伸出了它的半身。 那极尽宏伟的山脉是它的脊梁，炽热的岩浆是它的血管，一道道深邃的峡谷是它脸上的褶皱，在那面庞之上又有着数不尽的珊瑚群和海礁，众多的海水从它的身上往下流淌，犹如一条条江流湖泊，众多尚未来得及反应的鱼群和海底生灵甚至还在它的面庞之上。 它是如此的庞大，人类根本无法看见其全貌，只能看见那海面上仿佛隆起了一块新的大陆。 它俯视着自己的身下，张开自己的大口，那犹如盆地的巨口形成了巨大的空洞，引得空气倒流成风暴形成，某种不可思议的巨大冲击力激荡着附近的海域。 “我主。” 人类所无法理解的低沉声音说着。 大地是蛇身上的尘埃，是它的外衣，亦是它的仆奴，当蛇呼唤它时，它的仆奴亦当听从主人的命令。 那似人之半身的大地举起了它的手臂——那连绵起伏的庞大海底山脉。 然后，山脉落入海中。 “……” 当山脉落入海中之时，激荡起的海水形成了巨大的凹陷，朝着四方的陆地世界扩散而去。 可以想象，这将是远远超越之前“太阳异变”时所引发的海啸发生，甚至可能会媲美那颗毁灭了史前恐龙的陨石撞击。 相比起那庞大的身躯，那“手臂”落入海中的速度似乎极为缓慢，就像是人类在刻意的打慢拳，但实则这种慢只是针对于那超越百里的庞大身躯而言，每一秒，这由亿亿亿吨岩石泥土构成的庞大“手臂”都在以十倍音速以上的速度飞快下沉，其裹挟的力量之大已是难以想象。 万米之深的海洋也在那滂湃的力量面前被硬生生分开，亿万年来不见天日的海底第一次展露在日光之下。 头顶，璀璨的日光射入这黑暗海底世界当中，但紧接着便是那无限放大的“山脉”…… 但对于头顶的那声音，上身赤裸的男人只是昂起头，注视着那下落的山脉，那下落的山脉遮蔽了日光、震荡了海洋，令短暂光明的海底世界再度笼罩在黑暗当中。 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让他隐约响起了曾经。 那个极为古老的时代，大地化作的龙亦是如此，它的身躯绵延千里，山脉是它背上的尖刺，火山是它的眼眸。那时的他也还很弱小，但他必须杀了它，因为在那条大地之龙的肺部就是种子，唯有绿色的种子才能令那个荒芜的世界得到生机。 然后他杀了它，就用自己的拳头。 再次握紧自己的拳头，脚趾骤然发力，身躯随即如光般射出。 “哗啦！” 脚下的坚实石板、神殿、乃至是那海底城市都在瞬间粉碎，只在原地留下了不知道多大的巨坑。 冷漠的面容，唯有那紧握的拳头高举着。在漫长的岁月里，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但又似乎什么都不会，他所唯一会的就是挥拳，全神贯注的挥拳，挥出那足可撕裂大地、粉碎天空的一拳。 他曾经赢过，现在也一样会赢。 一大一小，一个大到甚至分辨不出那似乎是手指的东西究竟是山还是深渊，纵横岂止数千米，一个却小到不过区区两米，差距近乎人与尘埃，甚至让人怀疑那“尘埃”是否会直接卡在那高山之上。 然而，两者还是碰撞到了一起。 “轰隆隆……” 雷鸣响彻天地之间，山峰也仿佛要在那巨力当中崩解开，但那山峰却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暴怒的地神低吼着，庞大的手臂反而在巨力当中划出一道弧线，硬生生朝着天空挥去。 超越十倍音速的滂湃力量形成了超越千倍g力的重荷，粘稠如实质的空气好似沉重山峰一般死死压在他的身上，令他好似粘黏在山脉之上的小虫子，一时无法挣脱开。而与此同时在那天空之上，混乱的云气也已经汇聚在了一起，朝着大地不断下涌…… “轰！” 天空阴暗了下来，在密布的云层与闪烁的雷霆身中，一个庞然大物也已经成型。 恰如那大地之神一般，天空亦探下了它的半身，由云雾、雨水、雷电、虹彩所构成的天空之神亦不知数百里大小，它的身上环绕着粗暴的雷霆，由风暴构成的空洞眼眸当中唯有漠然。 …… “罗曼先生……” 看着从卫星当中传来的神话般影像，所有人的脸上都面露恐惧，共济会，或者说光照会/光明会，说到底依然是由人类构成，或许他们能够凭借科技力量轻视那些异类怪物，但绝不包括这些好似神灵的事物。 而一旁，被称呼罗曼的瘦削男子也是咬紧下唇，没有发声。看着那神话般的战斗，作为共济会首脑的他也不得不生出无力感。 “希望……达芬奇的计划是对的吧。” 在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那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称达芬奇的幻影所说的话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如果真的能够如他计划的那般，或许……或许…… 罗曼紧紧地盯着屏幕，背负的手死死握紧，就连自己的指甲深陷血肉当中也浑然不觉。 …… “吼！！！” 面对那地神挥出的手臂，天上的天神亦咆哮着，挥出了自己的手臂。 天与地、天神与地神。 裹挟着雷霆的云气落下，自天空落下的天空之拳，正对着那自地上而来的大地之拳，而身处在两者之间的正是那被重荷之下难以动弹的男人。 这一刻，天与地合力一处，只为碾碎那夹杂在天地双拳之间的渺小虫子。 身上的阴影越发深沉，周围早已看不见光线，因为都被那天神的拳头所遮蔽了，那被粘稠空气死死压制的男人身躯陷入在岩石当中，唯有身上虬结的肌肉绷紧。他低吼着，身形都好似膨胀了几分，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连串炸雷般的爆鸣，每一次的爆鸣都如同令他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单手发力，猛然翻身而起。 “轰轰轰轰轰……” 名符其实的天地大冲撞。 霎那间，当那由雷霆与云气构成的天空之拳，与由山川构成的大地之拳碰撞在了一起，那所迸发出的震耳欲聋声响，甚至令万里高空的云层为之震颤。 漫天的云气与风暴在巨大的冲击波中震荡着，形成了一圈圈千百里范围大小的环状云层。从天地双神身上迸发出来的河流与雷电交织着，在这天地间化作无数耀眼的白炽电光。 而这天地之力却也始终无法合拢在一起…… 地神发出愤怒的吼声，天神则睁开了空洞的双眼，在那天地双拳的正中心，有一个无比坚固的事物卡在天与地之间。 在那天与地的轰击当中，肌肉虬结的男人张开双臂，死死撑开天地之神的双拳。 “轰隆隆……” 天空之上，无数电龙在阴暗的云层当中游走，辽阔的天空仿佛压低了下来，但任凭如何发力，那个事物巍然不动，与之相反，从那个坚固事物之上突然传来了某种无可阻挡的巨力。 …… 该隐对耶和华说：“我的刑罚太重，过于我所能当的。你如今赶逐我离开这地，以致不见你面。我必流离飘荡在地上，凡遇见我的必杀我。” 耶和华对他说：“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 …… “不！！！！” 在那无形的声音中，那大地所化作的地神睁大双眼，天空所捏成的天神也面露错愕。但任凭如何讶然，在那七倍于他们自身的庞大力量面前，纵然是天地之神无从抵抗它们自己的力量。 它们的力量太强大了，几乎没有谁能够抵抗住这种力量，包括它们自己。 “哗啦啦……” 顺着它们的手臂，山石在一块块崩碎，云雾也在一缕缕的消散。伴随着轰鸣声，庞大的大地巨人化作无数山脉碎片坠落海洋，由雷霆与云雾构成的天之巨人也无奈的消散开。 苏醒不过片刻的天地之神再度沉睡。 而在那半空当中，男人赤裸的身躯之上毫无损伤，一如神所诅咒的，那不老不死不灭的永恒躯体。 他的眼眸低垂，辽阔的海洋已然掀起滔天巨浪，那巨浪正在朝着四周扩散开，有的已经在冲击陆地了，心知再这么打下去，恐怕他的子嗣们便都要死去了。 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不可见的空洞，迈步走入那个废弃的旧世界当中。 面前，是那个形同炼狱的火焰熔岩世界，炽热的火焰裹挟着硫磺味，炙烤着这个旧世界的天空。魔怪们逃离了，但旧世界依然是旧世界 他没有考虑那个家伙会不会跟过来的问题，因为它肯定会跟过来的，毕竟它要杀的是自己，就绝不会任由自己离开。 而正如它所想的那般。 “直到现在还在在意那些小虫子吗？隐，我真的对你很失望啊。” 果不其然，耳畔，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四十一章 注定的死亡 那声音虽然这样说着，却语气毫无起伏可言。 在男人的面前，那个散发出光辉的强健躯体双臂环抱，正在注视着自己，在光辉当中，隐约可见那散开的长发好似火焰，那姿容亦如神般。 “嗬，当初的那个诅咒吗，隐，你该不会以为我只能以化身出现，就妄想利用区区一个诅咒对抗我吧。” 那如神般的身影嗤笑着。 庇佑男人不老不死不灭的，是曾经的全知全能者的诅咒。过去的蛇并没有能力解开这个诅咒，因为它确实不会这类东西，也没有兴趣，只不过过去的蛇想要杀死该隐，这个诅咒也阻拦不了它。 而眼下，当初不被蛇所放在眼里的诅咒，却似乎成了男人此刻最大的底牌。 男人依然沉默着，不肯多费一句话。 “如果只是如此，那就死在这里吧。” 那如神般的身影说着，只是伸出了一手，恍惚间，那只大手在该隐的视线当中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知不觉间，男人只感到面前的场景一变，自己不再是在那个熔岩世界当中，而是出现在了一个明亮纯白的世界当中。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以它的目力也难以看见全部，只是依稀能够看到在天尽头，似乎有几根擎天之柱。然后，那几根擎天之柱似乎正在倒下。那几根擎天之柱倒下的速度似乎很慢，那原本不足米粒大小的巨柱顶端却正在男人的视线面前疯狂扩大，然后越来越大。 先是如米粒大小，再是如竹子大小，然后如大树、如巨石、如房屋、乃至如山岳，最终那倒下的巨柱顶端的身影遮覆了整个天穹，令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笼罩在那巨柱投下的阴影中。 男人的眼眸微冷。 不，那不是什么巨柱，而是一根根的手指，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入了“它”的手掌心当中。 男人抬起头，虽然头顶上只有那遮蔽了天日的巨柱，但他似乎能够看见在那巨柱之上那漠然的面容，与那双森冷的蛇瞳。 它仿佛在说，小虫子，就死在这吧。 这一次，诅咒似乎也不一定能够帮到自己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男人能够有这种模糊的感觉。 望着头顶那遮蔽天日的巨柱，男人低吼一声，身躯猛然之间膨胀了几分，双手高举，随即，那遮蔽了天日的巨柱轰然落下。 “轰隆隆……” 顷刻间，脚下的“大地”疯狂晃动起来，庞大的压力死死压在他的身上，令他的膝盖也不由向下弯曲了几分。诅咒确实在生效，向对方反馈出更加强大的力量，但是……那巨柱却也在不断加重自己的力量。 或许你的力量能够扛起山脉、举起天空，但如果对面的是万里之高的天柱呢？是整个星球呢？是整个恒星呢？你还能扛起来吗？ 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掌心，无视手掌四处正在渗出的血液，只是缓缓地加力，犹如要碾死一只小虫子般平静。 “……” 撑着巨柱手臂处正在传来咯吱的怪响，似乎是自己的骨骼要断裂一般，男人抿着嘴，只是莫名的念诵起了一个咒语。 伴随着古怪咒语的响起，在常人所无法察觉的层面，一股微妙的力量在涌动，最终激荡着这个时空。 各个不同时空当中，待在密室之内闭目养神的该隐、赤身裸体行走在大地之上的该隐、挥舞着锄头沉默种地的该隐、坐在王座上被信徒们所膜拜的该隐、躺在草地之上注视着夜空星星的该隐、在海洋当中游泳的该隐……无关时代、无关行为，这些时空中的男人都感受到了来自某个特殊时间的呼唤。 上空，感受到这股时空动荡的蛇瞳多了几分诧异。 这是…… 随即，在男人的身旁出现了一个个散发出奇异光彩的通道，然后从中走出一个个衣着不同，或华丽或简陋，但表情却都别无二致的……男人自己。 “还是决定如此了吗。” “看来终究无法避免呢。” “……对不起，莉莉，我可能要违约了。” “……” 望着面前的场景，在这些人中，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带有迟疑，有的则喃喃自语，似乎各有各的想法。 双臂承受着沉重的压力，该隐咬紧牙，艰难的说道。 “帮帮我……” 男人罕见的恳求道。 “既然是未来的自己，似乎也没必要拒绝吧。” “我倒是无所谓。” “和它的战斗吗？未来的自己，你大胆的令我有些惊讶。” “……” 人的过去可以分割成多少份呢？似乎数不清。 但即使是时间也并非是孤立存在的，引力会干扰时间，物质也一样会干扰时间，能量也是如此，而越是强大的存在就越是会影响到那无形的时间。 对于凡人而言，或许它们的过去可以被分割成每个呼吸便有一个自己，在以百年计算的庞大时间线之上，可以同时存在着数以亿计的自己。但对于这些光是存在本身就会无可避免影响到过去的强大生灵而言，它们的身躯盘踞在这时间线上，整个时间线上的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多，更别说并非每一位该隐都愿意前来帮助自己。 十三，只有十三个时空的该隐前来，亦只有十三个该隐选择帮助自己。 当十三位可以托起星辰的人间半神汇聚在一起时，能够做什么呢？ 眉头皱起，手掌当中浮现出巨力，渗出的鲜血迸裂开，喀嚓一声，数根手指断裂开。十三道光线骤然飞出，直冲面门而来。 “死吧！” 但当十三道光线飞过之时，却只仿佛撞上空气一般，缥缈的人影消散在了原地。 不远处，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十三人，又低头望着自己断裂的手指，血肉飞快涌动，再度生长回来了，脸颊处多了一道血痕， “奇妙的法术，唤来不同时空的自己吗，呵呵，似乎是某个神灵教给你的吧。” 低沉的声音说着。 “不过，你似乎呼唤不到未来的自己了吧，嗯？是你没有呼唤他们，还是因为他们没有回应你的呼唤呢？还是说根本没法回应了呢？呵呵。” 舔舐着自己脸颊上的血痕，伤口随之消失，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散发着光辉、如神般的身影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对面的男人面容依旧冷漠。 如它所言，他已经感知不到未来的自己了，他已没有了未来。 “就算未来我真的死了，可说不定也能带走了什么东西，那会是什么呢，会是你的命吗。” 纵然意识到自己的死亡，男人亦平静说着。 “哈吼，是吗，那就看看是不是吧。” 嘴角咧开。 刹那间，十三道身影突然之间消失在了原地。不，不是突然之间消失，而是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光都难以捕捉到他的身影。 亚光速？超光速？都不对！ 在这个旧世界的残骸当中可不存在什么光速，所有的事物速度都是没有极限的，只要你能够做到。也唯有在这个旧世界当中，该隐才能不再束手束脚的发挥自己的全力。 “嘭！！！” 超越了光的光撞击在了那光辉之中，却忽然迎来了一股更为滂沱的巨力，一只大手伸出，捏住了其中的一道光。 “好快。” 甚至都无力抵抗，被大手死死捏住的头颅便好似西瓜破裂开。 不再发笑，而是狰狞的獠牙露出。 “虫子，谁允许你靠近我了！！！” 猛然一摔，那道光撞在了大地之上，脆弱的异时空投影顷刻之间毁灭，但与此同时，其他的身影也已经袭来。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瞬，仅仅一瞬，那双大手便在十二道身影的夹击之下对轰不下上万拳，紧接着，一道道身影破碎开。 “打不过，未来的自己。” “好强……” “……” 只留下了那些最后一刻的残留念头，一个个身影回到了过去的时空当中，最终，剩下的还是只有自己。 大掌已经落下，只勉力举起双手，却还是没能承受住那沉重的力道。 “轰！！！！！！” 一道光从硫磺弥漫的天穹之上坠落，在熔岩大地之上撕裂开一道长长地裂口，这道裂口一直蔓延到了天尽头。 “咳咳咳。” 不断地咳嗽着，各色破碎脏器也不断地从口中吐出。 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飞出的眼球就在男人不远处；身体也被轰的好似烂泥一般，根本就是一块块的碎肉罢了。但纵然如此，这些支离破碎的血肉却还在努力汇聚在了一起，就连那只飞出的眼球也在一点点的蠕动，试图回来。 似乎无论怎样都不会死。 不管是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肉、还是被自己的吸血鬼后裔吃下去，无论以何种手段，自己还是会活着。这是对于自己杀死自己兄弟的惩罚、是诅咒，这种诅咒给了该隐不死不灭的躯体，也让该隐永远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无论是食物还是空气，什么味道都没有。感受不到痛，也感受不到喜悦，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一样。 这种诅咒曾经令该隐厌恶，但如今却成了他活下来最大的依仗。 “咯吱……” 突然，一只脚踩在了自己的头顶，令猝不及防的自己被踩进泥土里。 “现在，你还敢再大放厥词吗？” 上方，冰冷的声音说着。 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就在那声音都以为自己终于屈服时…… “呵……” 虚弱却嘲讽的笑声响起。 他知道自己败得很惨，但那又如何，就算你再强，我现在也依然能够嘲笑你，你被一只你根本看不起的“小虫子”三番五次的挑衅、还断了手指，而你又能如何？杀了我吗？可我根本不在意生死，你杀了也不能解除你的狂怒。 竖立的蛇瞳微微收缩，变得愈发寒冷。 “你好像以为凭着这个诅咒，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吗。” 低沉的声音说着。 不知为何，该隐竟隐约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但对于一个连死都不在乎的人而言，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在他的面前，一根手指伸出，然后落在了他的胸膛处。 “……噗通……噗通……” 在那胸膛内，一个不知多少年不曾听到的声音响起，时隔数万年，那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再度将本以凝固的血液运输到他的全身。 “此刻同时拥有之力的我，你真的以为我没办法解决掉这个诅咒吗……呵呵，对于凡人而言，有些东西可是会比死还要难受。” 低沉的笑声再度响起。 但耳畔根本没有再听那声音，时隔数万年，一波波曾经被尘封的记忆、与那一段段曾经被冰封的感情再度涌上脑海当中。 那些记忆一直都清晰的停留在脑海当中，只是过去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滤镜，一切都是黑白的静止照片，了无生气。而此刻，那些黑白的记忆却都披上了彩色、甚至是再度跃动了起来，就仿佛那些人和事都是刚刚发生的一样。 一桩桩，一幕幕，以及……那个身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深深地峡谷当中，凄厉声响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逝去 日落时分。 海边，夕阳的余晖洒满沙滩，微风吹拂，男人望着夕阳坐在沙滩上。女人躺在男人怀里，男人怀抱着她，面容无悲无喜。 “哗啦啦……” 海浪翻滚，不远处，依稀还有海鸥的叫声。 女人的面容苍白，疲惫的偎依在男人怀中。她的眼睛似开似闭，依稀能够看见淡金色夕阳照射在她的眼眸中，那双眼睛极美，犹如雨后的虹光、晨曦的朝露，那一瞬的光彩亦胜过万年的枯寂心灵。 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那海天尽头的夕阳，那即将消失的夕阳正在绽放出它最大的光彩，铺满大海的碎金色、炙烤半个天空的鲜红晚霞，一切都是那么美轮美奂。 微微抬起纤细的颈首，凝神望着那美好的一幕。 “多美啊。” 女人轻声赞美着。 她喜欢那些美好的一切，永远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那些美好的一切。 她喜欢朝霞、喜欢彩云、喜欢湖光、喜欢明月；喜欢山岚拱起地面时的美好弧度；喜欢夏日里的那些窃窃私语的虫鸣；喜欢躺在草地上时，那些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喜欢狮子昂首之时那高高耸立的鬃毛，威严的姿态会让她想到父亲；喜欢天上震颤人心的雷鸣，在那还蒙昧的记忆当中雷霆声总能给她以安心感。 世界上有太多的美好。 她想要再度如当初一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只是不知疲倦的在大地之上自由奔跑。每天醒来之后，便会精神满满的去追逐天上的星星、追逐远方的天柱。即使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星星距离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远，更无法理解那支撑大地四极的天柱到底意味着什么，但那时候的她是多么快乐啊。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能力这么做了。 “隐。” 女人说道。 “嗯。” 男人木然的应了一声。 “不要去责备他们，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攻击我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望着缓缓下落的夕阳，偎依在隐的怀中，女人轻声说道。 “嗯。” “也不要离他们而去，他们只是犯了一些小错，被驱逐的只是我，只要你继续引导他们，那些聪明的孩子们一定能创造出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 “嗯。” 木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还有……不要去怪父亲。我知道，它其实很好的，” 这一次，声音没有响起。 女人仿佛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异样一般，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躺在男人的怀里慢慢说着。 “它只是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一样东西。 在女人眼里，自己的父亲只是少了一样东西而已。 说着，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喃喃着。 “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莫娜。她全心全意的遵从父亲命令，时刻侍奉在父亲左右，被父亲所信任。而我，却只会被它嫌弃。” “很多时候，我都曾经幻想过这么一幕：我站在它面前，它抚着我的脸颊，向我微笑，在那幻想当中，太阳很温暖，它的手也温暖。但它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从来没有。” 话语间有些失落，她静静望着着眼前那耀眼夺目的夕阳，突然之间，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但我知道，我没法像莫娜那样，我没法那么听话。我很任性，会顶嘴、反驳，从来也不会按照它所想要的想法去做，所以我永远只是个它眼里不听话的女儿……” “隐，答应我，不要去怪它，更不要去恨它。帮助它，如果可以的话，有一天替我找到它所丢失的东西，好吗？” 哗啦啦，激荡的海浪冲击着海岸。 良久之后，木然的声音响起。 “嗯。” 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琉璃般纯粹、火焰般耀眼的眸子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的面容木然冷漠，好似对于什么都漠不关心一样。 但在女人眼中，无论是隐还是自己的父亲都很像，都是缺了一样东西。 它的父亲没有心，而隐的心则是不再跳动。 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容，那柔软的手摸的很仔细，好似要一点点的将这面容深深刻在心中。 直到这时，对于生死表现得无所畏惧的女人才露出了些许的不舍，她喜欢这个世界，喜欢这个充满生机的世界，也喜欢从大地之龙的肺中取出绿色的该隐。 潮汐涌动着，海天尽头，那耀眼的夕阳逐渐黯淡下去，只在海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金边。 女人躺在男人的怀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隐，我有点冷。” 海天交际处，在最后的一抹淡金色余晖中，夕阳消失。 死寂的沙滩之上，再没有金色的光辉照耀，只有冰冷的海风微拂，女人安静地躺在男人怀里，再没了声息，男人的表情木然，毫无波动。 “哗啦啦……” 海水依然在不断地拍打着海岸，千年万年，亦将永远如此。 怀中，女人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了，但男人的脸上毫无变化。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起伏，只是无声的抱着这具冰冷的身体。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酸楚，不甘，绝望，怨恨……伴随着心脏的再次跳动，这些当初他无法感受到的情绪一发涌上了心头，新生的心犹如要被撕裂一般。 难过，痛苦，怎么会这么痛苦。 再次跳动的心让该隐看清了这个世界，但这一发涌上心头的情绪却令该隐恨不得把自己的胸膛撕裂，把那颗心挖出来。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艰难的匍匐在地上，巨大的痛苦涌动在他的心中，再度愈合的眼睛充满血丝，狰狞暴戾，充斥着怨恨，本能的低吼着。 从始至终，始终保持着冷漠与理性的该隐，此刻却好似最疯狂的野兽一般歇斯底里。 但就在这时，一只大脚却猛然落下，踩在了该隐的手掌处，直接踩碎了那尚未愈合的手指肌肤。 “啊啊啊！” 剧烈的痛意传来，令该隐不由痛声叫起来，但那只大脚非但没有收手，反而不紧不慢的反复蹂碾着，就好像有意折磨该隐一般。 “嗯嗯嗯……这种惨叫，这种饱含痛苦的惨叫声，隐，我想要听到你的这种惨叫声已经很久了。” 巨大的阴影投下，笼罩在该隐的身上。 那如神般耀眼的身影将手放在耳畔，闭上眼侧耳倾听，好似正在细细聆听着身下传来的惨叫声，那惨叫声在它的耳中犹如是最美妙的音乐一般。 暗紫色的嘴唇勾起。 “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美妙，实在是太美妙了，真是令我感到舒畅的声音啊。隐，果然去除你的诅咒是对的，不然我怎么能听到如此美妙的声音呢。” 先是低沉，然后笑声逐渐拔高，最后充满了一种莫名愉悦与舒畅感。 面对那狂笑声，该隐只是咬紧牙，止不住的冷汗流下，竭力让自己不再做声。 “隐，我确实很欣赏你，你和我确实很像，我允诺你追随我的机会，但你却拒绝了，原因却是因为那点微不足道的虫子感情？！” 原本平静的声音猛然暴戾起来，一脚踢向地上的该隐。 “嘭！” 巨大的力量瞬间将该隐踢飞了出去，径直撞向石壁，让本就口吐鲜血的该隐伤势再度加重。 或许，比起该隐的拒绝，本应无爱无欲的该隐却被那点不知从何而来的虫子感情所影响，这一点反而更让那身影不快。 因为太像了，该隐和它确实非常像。但正因为如此才越发让它不满，这岂不是变相在说自己也有可能沦为这样的软弱虫子？ 哈，这怎么可能？ 但就连身影自己也许都没有注意到，又或许是知道也不在意，这具肉身混合了一颗圣女的心脏。虽然这颗心脏并不属于它，只是寄宿，但此刻附身于此之上也似乎对它产生了些许的影响，让它更加的暴戾，至少过去的它从来不会以虐待自己的食物为乐。 该隐趴在地上大口的吐着血，伤口艰难的愈合着。 没有了诅咒，他的心脏再度跳动、恢复了感情，却也不再不老不死。虽然他的身体依然很强大，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在这里。 身旁，那投下的黑暗再度笼罩在他的身上。 高高在上的神？魔？正在俯瞰着他，俯瞰着趴在地上的这只小虫子。 “杀掉莉莉的感觉如何。” 艰难的喘息着，已经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的该隐却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话。 似乎对于此刻该隐的提问有些惊讶，那身影思考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嗯？感觉……哈哈，倒也没什么感觉，杀掉一只小虫子要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暗紫色的嘴唇嗤笑着。 在地上，随着身影的话，该隐的瞳孔冰冷的可怕。 “呼，这场苏醒前的小小游戏我也已经玩腻了，就这样结束吧。” 这个小游戏该结束了。而当结束之后，正式苏醒的大蛇将会重新改变这个宇宙，绵延万年的赌局，也是时候该落下帷幕了。 手缓缓举起，而当它落下的时候，一切都将画上句号。 暗紫色的嘴角勾起，此刻，它感到了深深地轻松与愉悦。 但就在这时。 “我一直都在等待……一直都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 突然之间，匍匐在地上的该隐突然说着。 “嗯？” 不知为何，身影突然隐隐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这个你完全放松戒备，大意轻敌的机会。现在，我已经等到了！” 话音落到最后，爆喝一声，该隐的手猛然伸向了身影的脚踝。 竖立的蛇瞳骤然之间收缩，不知为何，身影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感，仿佛该隐正打算做什么对自己极具威胁的事情。 “停下！” 不再留手，伴随着急促的呵斥声，刹那之间整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都随之变缓、并最终陷入静止。 万事万物，无论时空亦或者物质，都会在更为强大的意志面前垂首，这股强大的意识可以让所有的物质都听从自己的命令，乃至停下运动。 在身影面前，该隐也陷入在了静止当中，唯有那张狂怒的脸庞。 没有留手，念头微微一动，面前的身躯瞬间崩碎开。 在没有诅咒妨碍之后，哪怕是可以力敌最后天使的该隐，在同时拥有之力的身影面前，也不过弹指可灭。只须一个念头，自然会逝去。 或许该隐刚刚是想做什么吧，但说到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妄想。 但不知为何，纵然万物都已经陷入停滞、该隐也已经死去，但那股强大的威胁感反而愈发严重起来了。 “究竟怎么回事？” 身影隐隐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很不对劲，仿佛自己忽视了什么极其重要的地方，但那个是什么？ 不对劲，很不对劲，那是…… “不对！！！” 猛然之间，身影终于突破了那无形的幻象，刹那间，原本束缚着身影的幻象散去。 眼前只有黑暗，犹如是被谁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一般，身后仿佛有一具柔软的躯体环抱着自己。耳畔，那女声在说着。 “该让孩子们长大了。” 这个声音身影很熟悉。上万年前，在那场大洪水当中，那个声音也是如此恳求着她的天父；而如今，她却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制造出幻象蒙蔽自己。 是在什么时候？ 或许幻象从该隐说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存在了。 她是个潜藏在人类躯体之内的渺小幻影，连人格都不存在的微小事物。从一开始她就一直都在这具凡人躯体内，只不过她太过渺小了，渺小到身影也忘记了她。 但她终究是存在的，并且在不知什么时候汇聚在这具身躯之上，显现出自己的意识。 而现在，她便展现出了从未显露的奇妙力量。 能够蒙蔽的幻象根本不存在，但如果这种幻象是身躯主动提供的呢？这种幻象根本没有被身影所意识到，因为这是它所依托的这具凡人躯体告诉它的。 这具凡人躯体的眼睛、耳朵、鼻子、触觉、嗅觉，所有的感官都在告诉它以幻象。 “我一直都在等待……一直都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 或许正如幻象所说，她一直都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默默地依靠一点执念残存，只是为了在这一刻发挥作用，蒙蔽了掌控万事万物的一瞬。 而这一瞬，便是她苦苦守候不知多少年，除了自己愿望之外，唯一的执念。 为自己的孩子们挣脱开束缚，最微小、却最致命一击的机会。 “你该死！” 幻象已然破灭，狂怒的身影一念之间，那点渺小的执念便被轻易抹去，耳畔，似乎还有一个女声的叹息。 “不懂人心的怪物……” 现实，终于展现在了它的面前。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度跳动的心脏 传说，该隐是吸血鬼的始祖，但其实该隐自己却并非吸血鬼，因为他其实还是一个人类，只是在诅咒的力量之下不老不死。 他创造了吸血鬼，让吸血鬼以自己的子嗣为食；他一度将蛇人文明推向毁灭边缘，却又不知为何放弃；面对那恶魔撒旦，他的态度更是若即若离，既亲手参与到封印撒旦的计划当中，俨然与撒旦为敌，却又在封印撒旦之后，坐视雕塑在人世间流转，甚至在撒旦即将破封时也只是随手而为，似乎并没有很强烈的敌对意愿。 在他的身上有着种种的矛盾之处，但又或许……这些从来都不矛盾。 …… 现实再度回归。 体内正在沸腾，而沸腾的原因是那死死抓住它脚踝的手，那只手正在贪婪的吸食它的血液，源源不断的神血正被一个卑鄙的小偷所夺取。 它的力量很强大，强大到不可思议，但也有着一个极不起眼的弱点。 神血。 世俗力量根本无法承载心脏，它的力量完全是建立在这具拥有神血的躯体之上的。因为是身具神血的躯体，所以哪怕是如此强大的力量也能承受着，但倘若神血消失了呢？ 那么，脆弱的人类躯体将无法承载如此强大的力量与意志，自行崩溃。 瞬间，仿佛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 也许早在不知多久以前，那点渺小的执念便与该隐联手了，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让他们等到了。 但是……这真的就足够了吗？ 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不断流失，纵然面临有可能意外失败的情况，声音不怒反笑。 “小虫子的挣扎，也就仅此而已吗？！” 大脚猛然踢向地上的该隐。 哪怕自己体内的神血正在被不断掠夺，但声音的主人也有着足够的自信，只需要一毫秒，甚至一毫秒都不用，那个变回了凡人的该隐便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此刻该隐已经濒死，他的全部力量都在尽可能的夺取身影身上的神血，根本不可能再有余力进行防御。 纵然在那点执念的努力下，勉强寻找到了一线机会，距离胜利仿佛只差一线，但在那强大力量面前，一切都仿佛要落下帷幕了。强者终究是强者，弱者终究是弱者，虫子如何能够掀翻大象？ 但是…… “喀嚓！” 那只提出的大脚却撞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阻挡物上。 “本来我不打算出手的，但是你逼得太紧了，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为了自保。” 一个苍老的怪异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所说的语言并非当今世上的任何一种，而是早已失传的亚特兰蒂斯语，但恰好在场的两人都能够听懂。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东西，竖立的瞳孔当中也露出了深深的惊讶。 在它势大力沉的大脚面前，一条遍布鳞片的小鱼用身体挡在了它的面前。这条鱼的体型很小，小到做观赏鱼都嫌小，但那双瞳孔当中却带着某种人性化的沧桑与狡黠。 …… 时间再度回到1518年。 “在天地之间有着诸多神灵，但依然留在这个遗弃世界当中的古老神灵……或许也仅有您了。” 古老的神殿当中，昔日光辉璀璨的神像和装饰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这处废墟，以及随处可见的积水潭。而其中一处潭水面前，老人躬下了身。 这是一个很怪异的场景，在潭水当中只有一些水草和小鱼，但老人的态度却极为庄重，庄重到仿佛是在对神像致敬。 潭水毫无变化，小鱼们懵懂不觉的游来游去，但老人只是继续低头躬身，半晌之后。 “虽然已经很久了，我也接触过你们几次，但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们人类的欲望为什么会这么旺盛呢？种族繁衍、知识、权利，什么都想要。就不能和我一样呼呼大睡，醒了之后就吃些水草，这样不挺好的吗？” 突然之间苍老的声音响起。 在潭水旁，一条很小的鱼浮出了水面，鱼唇一张一合着，瞳孔当中有些无奈。潭水当中的这些小鱼的体型已经很小了，但这条小鱼的体型即使是在自己的同族当中也格外的小。 然而，这条看似毫不起眼的小鱼，却可能是仅存最强大的几位神话时代生灵了。 这条小鱼是如此的不起眼，以至于从神话时代以来，都几乎无人知道它的存在，但也有极少数的智慧物种意外接触过它，因而留下了记载。 “神灵的悠然并非我等凡人所能享受的，我等有生老病死，自然也只能为这些奔波。” 小小的吹捧并没有令这条鱼有所反应，它摇了摇头。 “你所想要的愿望我也已经知道了，我倒也想帮你，毕竟它真要醒来，这个世界也就毁灭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人类，你不会理解它的强大，想要阻止它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需要您正面对抗它，只希望您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一次即可。” 老人弯下腰，低声下气的恳求着。 潭水旁，小鱼吐着泡泡，瞳孔当中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你想要我做什么。” “请等我五百年……” …… 竖立的瞳孔陷入狂怒之中，狰狞恐怖。 “不过区区几只小虫子……区区几只小虫子而已！” 伴随着暴怒的咆哮声，大手做刀状，骤然落下。 根本没有任何的停留，原本还表现得高深莫测的小鱼瞬间破开一道时空裂隙，直接逃离。 光是敢前来这里它就已经是鼓足了勇气，冒了很大的风险。 没人比它更清楚这家伙有多恐怖，要不是因为意识到当它苏醒之时，自己恐怕也没法再啃水草睡大觉了，它才不打算和它对抗，只会有多远躲多远。 接那一脚已经很让它吃不消了，剩下的还是让那个人类自己解决吧。 而小鱼消失了，那手刀的目标也就顺势变成了地上的该隐，但是…… “已经晚了。” 低沉的男声响起。 在竖立的蛇瞳面前，一只大手突然浮现，死死擒住手刀，他的力量之大甚至隐隐逼迫那手倒退了回去。 竖立的蛇瞳，浑圆的人瞳，两双瞳孔对视在一起，一者狂怒，一者凛然无畏。 虽然仅仅是多拖延了片刻，但片刻也足以让该隐多夺取足够的神血了。此刻身影身上的神血已被夺取三分之一，作为力量根据的神血身躯出了问题，原本毫无瑕疵的力量不再完美。 望着那双眼睛，身影却感受到了浓浓的不安。 不只是因为被夺走的神血，神血本身并不意味着什么，该隐纵然夺走神血也无法利用，而只靠三分之二的神血也足够维持住自己的力量，虽然有些危险倒也无碍。 但是太过巧合了，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那点执念意外蒙蔽了自己的感知，那条鱼又紧急挡住了自己一次，这一切都看起来太过巧合了，它隐约感觉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当中。 心中的警惕狂增，不再犹豫，它咆哮着。 “万物都当遵从我的意志，时间啊，给我停下来！” 刹那间，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下来。 那炽热的热风、涌动的熔岩、变幻的光影、一切有形无形的事物都逐渐静止了下来。 在同时拥有神与大蛇的力量之后，身影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份力量不同于神与大蛇，似乎是比两位原体都更为完美的力量。至少在过去它的力量虽强，但也不可能仅仅依靠一个眼神便能粉碎星辰。 无关力量，过去它的力量虽然胜过星辰无数倍，但那也是源自自己那副强大躯体的力量。但这份同时汇聚了之力的力量，却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万事万物，毫无凝滞感。 风是如此，雷是如此，天空大地是如此，乃至恒星黑洞、时空热能、四大基本力也都是如此。 意志可以凌驾于这个物质世界之上。这个上万亿光年范围的宇宙很庞大，但也要服从这份古老意志的支配。 宇宙犹是如此，何况一个凡人。 在身影面前，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类也伴随着万物的缓慢而缓慢了下来，最终静止。 他的瞳孔当中依然充斥着一往无前的无畏无惧，手正在捏握成拳，仿佛要向对手挥出致命一击。但一切都结束了，束缚它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躯，也是四大基本力、时空结构乃至是整个静止的宇宙。 万物都选择了静止，想在这个静止的宇宙当中运动，那就拿出能对抗整个宇宙的力量出来吧。 嘴角勾起。 果然，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它的啊。 但下一瞬，就在它惊愕的目光当中，那个拳头却猛然动了起来，对准它的脸狠狠地动了起来，然后轰上了它的脸。 “咔嚓……” 先是痛，前所未有的痛。这具凡人躯体有着健康的肌理和神经传输系统，脸颊上传来的剧痛感也很忠实的传输到了身影的意识当中。然后便是一阵晕眩，以及口腔内仿佛有某些东西在扭曲的触感，纵然世界已经静止了，但身影却仿佛还能听到牙齿断裂时发出的响声。 这一次，它受伤失去的神血更多了。 “不可能……不可能会是这样啊……”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怎么会有人能够在这个静止的世界当中活动？ 但它似乎忘了，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人做到过这一点…… “就算你能够喝令万物都静止，但是有一样东西却是你所无法命令的，一直都是如此……从始至终你都无法命令它，因为你是个无心的怪物啊。” 声音响起。 耳畔，身影隐约能够听到从对面那具身躯内响起的声音。 “扑通……扑通……” 那是被它亲手唤醒的心脏再度跳动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败给的是你自己 “嘭！” 神血的流失、力量也在衰弱，原本凝滞的时空再度运转起来，伴随着洒落的金色血液身体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地上。 大脑在晕眩，修长的手指死死扣紧岩石地面，口中忍不住呕出更多的血液。 “怎么会……不可能会是这样的啊……”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原本散发出的光辉也黯淡了下来，狰狞的面容目眦欲裂，完全看不出之前的从容傲慢。 这个宇宙对于超自然力量的限制太大，寻常的躯体根本无法承载的力量，唯有这具拥有神血的躯壳才可以。神血令它得以掌控住自己的力量，但神血的丧失也意味着它开始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了。 死死扣紧地面的手指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体内那无限强大的力量正在涌动，左冲右撞着试图脱离出这具躯体。 “我居然会……我居然……” 但就在这时，从它的身旁却响起了一个低缓的声音。 “看来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呢，撒旦……不，应该叫你孟吗。” 那个声音是…… 大口的喘息着，眼睛却还以一种怪异的角度看向身后……那是一个浑身是血、多处受创的男人，摇摇欲坠的男人。 多处骨折，一只手臂无力的低垂着，似乎是内部已经粉碎性创伤。 失去了不老不死的诅咒后，一个人类在受到这种程度的创伤后还能够站立都算是个奇迹了，但比起那身上的血肉模糊，更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的眼睛。 天上的星星。 瞳孔微睁，那目光犹如天上的星辰璀璨耀眼。 仿佛是从最初的痛苦当中挣脱出来了一样，喜、怒、哀、怨……人类的诸多情感都再次深藏在这颗冰冷死寂的星辰之中。但是星辰终究不是冰冷的，那天上每一颗星辰都是太阳。 唯有靠近这颗星辰的人，才能够感受到那看似冰冷的星辰，那狂暴内心中的愤怒。 心，这是唯一超出大蛇力量掌控之外的事物。 神曾经夺去了该隐的心，没有心的该隐挣脱不开大蛇的控制，而现在，大蛇却又亲手将心还给了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该隐有机会挣脱开那支配万物的庞大意志吗？ 大蛇不明白。 “杀掉莉莉的感觉如何。” 俯瞰着身下的黑影，出乎意料的，该隐再度问起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大口的喘息着，匍匐在地上的黑影仰头看着面前的该隐，那曾经俯视他人的人，如今却被他人所俯视。 “该隐……其实……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嘴唇抿紧，颤动了几次，但还是开口了，出乎意料的是，这狂妄傲慢的黑影却难得的低声下气起来，它的语气当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 “我会洗刷我的过错的……” 不可一世的黑影，如今却显得如此卑微。而在他面前，俯瞰着黑影的该隐一言不发，只是冷漠的看着。 “我一定会洗刷我的过错的……就用你的血！！！” 话至一半，看似低头恳求的黑影突然暴起，手脚怪异的发力，仰起头，那贪婪暴戾的瞳孔显露。万物再度停滞，时空在那庞大的意志面前俯首。 这一次，该隐也未能幸免，突破那庞大意志支配的奇迹只有一次，是不会反复出现的。 尊严？屈辱？偷袭可耻？这些只有小虫子才会在意的事情根本不重要！只有胜利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只要能够赢得胜利，这些事情根本都不重要！ 胜者站在巅峰，败者跌落深渊。 和这决定一切的胜利比起来，只要能够取胜，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去死吧！” 就用你的死，来洗刷我刚刚大意之下犯下的过错吧。 但在怪物暴戾瞳孔当中出现的……却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场景。 该隐并没能动，他的身体确实在庞大意志下凝固了，但他那只背负在身后的手却在不知何时举了起来，在那手中……是一颗头颅。 那颗头颅黑影曾经见过。 那是一张很美丽的脸，那神俊的面容足可羞愧天下女子。那双眼睛曾经闭上，如今那双眼睛却睁开了，瞳孔当中透出一道神光，直射向面前的黑影。 …… 一天前，旧世界的残骸时空。 疲惫的天使半跪着，仅以手中的剑支撑自己，而在它对面则是身负不老不死诅咒的人类。 “亚当之子，你打算怎么做。” “用你的首级作为礼物，让它不去摧毁这个世界。” “若它不同意呢。” “那便杀了它。” “……呵呵，不愧是击败了我的人类，把我的首级拿去吧。可能的话，或许我的首级也能帮上你一点小忙呢。” …… 创世之初，全知全能的神灵以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一道光辉化作天使之王，这道光辉与创世者一般无二，是世上除创世者之外唯一的神灵。 梅塔特隆会死，这道神光却不会散去，它就藏在梅塔特隆的眼眸中。 而在不知何时，该隐却将这颗头颅拿在手中，然后万物停滞之前抢先将其对准了面前的黑影。 “其实你回答什么都无所谓，因为你的所有话都不值得相信，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谎言罢了。” “不可能！” 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惊怒，从那眼眸中射出的那道神光还是无视了停滞的时空万物，径直射向了面前的黑影胸膛…… 顷刻之间，心脏被洞穿。 瞬间，原本由神血和心脏所共同维持的力量平衡被打破，在体内涌动的强大力量瞬间暴动起来，失去了重要部位的躯体再难维系。 每一寸的肌肤、每一根肌肉都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之下，仅剩的神血已经无法维系躯壳，身体开始不可逆的四散崩溃起来。 “不可能会是这样……” 纵有再多的不甘，那停滞的时空也还是再度转动起来。 而就在时空再度恢复转动之时，该隐那只原本粉碎性创伤而无力垂下的手臂，却突然紧握成拳，然后挥向了面前的黑影。 在黑影不甘的目光当中，那只看似已经不堪重负、虚弱无力的拳头还是猛然挥向了它的脸。 “嘭！” 强大力量几乎要将黑影的头颅打碎，但相比身体崩溃，这点伤势反而算不上什么了。事实上就在神光射出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决定了，这一拳更像是某种羞辱。 在黑影的面前，是那满溢着火焰的愤怒瞳孔。 “虽然再给你一拳也没有意义了，但我还是狠狠的揍你一拳……揍你这个杀死自己女儿的渣滓！去死吧！！！” 晕眩的大脑，寸寸破碎的肌肤、崩坏的躯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来的这么突然，令人仿佛仿佛如坠梦中。 竖立的瞳孔如针，内里满是不甘。 “不可能……” 要想办法阻止神血流失，不然的话…… 手指微微颤动，原本再度流淌的时空又一次缓缓凝固，无论是眼前那对愤怒的瞳孔，还是从心脏创口处流失的神血，一切都在放缓脚步。 但损失的神血太多了，凝固时空也变得越发艰难起来，纵然拼命的试图令万物停下脚步，但万物会顺从强大的力量，却不会顺从于眼下濒临绝境的怪物。 时间不情愿的放缓了脚步，但却依然还在缓慢的流动，神血依然在无可违逆的流失。 “不可能会是这样……” 目眦欲裂，眼睁睁的感受着神血正在从自己体内流失，力量也在一步步失去控制，这具躯壳也在陷入崩坏，这种无力感还是黑影从来没有体会的事情。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如果自己没有轻视该隐的话，没有将心重新还给他，他就绝对不可能脱离自己的意志支配；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察觉到体内残存的莉莉丝的话，也就不会被她蒙住双眼；如果那条该死的鱼没有来捣乱的话，自己当时就能直接踩死该隐了；如果该隐手中没有梅塔特隆的头颅的话，仅凭他那虚弱之躯根本不可能和自己对抗…… 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有任何一处不同，自己都绝对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胜者都一定会是自己。 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伴随着身体的崩坏，没有了肉身的束缚，黑影的眼前却得以看到了更多的画面……一段原本被封锁的过去影像。 在某个遥远的年代，在那水晶天内，神高坐于神座之上。它的掌中托着那个灰暗的灵魂，凝视着手中的灰暗灵魂，它的身体显现出了两个半身。 “我为造物主。” 神的半身如是说着。 “我为救世主。” 神的半身如是说着。 造物主停留在了水晶天内，救世主却来到了那个灰暗灵魂的人世间后代身上。一代又一代，源自神灵的血在大地之上流传，忠诚的圣杯骑士们守护着承载有神血的“圣杯”，而沉睡的救世主依然沉睡着。 神血犹如是一个美味的诱饵，诱惑着那个贪婪暴戾自大的怪物，救世主弥赛亚耐心的等待着。 终于，怪物上钩了…… 在那水晶天之内，神看着面前的棋盘，默不作声的落下一子，棋局上，原本局势大优的黑王突然被白王扳回一局，看似明朗的局势再度混淆不清起来。 然后，它的视线忽然看向了未来的黑影。 “礼物喜欢吗。” 神平静的问道。 “不可能会是这样……” 竖立的蛇瞳当中满是不甘。 神血的来历它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多次探究之后又确认神血确实没有危害，便只觉得是神因为某种意外而留下的，但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是神的刻意设计？ 神血确实没有危害，但谁说能杀人的就只有毒药？ 黑影因为神血而进入这具躯壳之内，现在却又因为神血流失而被困在这具躯壳之内。身为救世主的神血并没有毁灭即将毁灭世界的魔，只是在最后关头一声不吭的抽掉了魔脚下的梯子。 “不！我还没有输！我还没有输！！！” 双眼充血，在强烈的愤怒、不甘、暴戾之中，黑影并非没有减缓自己体内的力量，反而是进一步推动了自己的力量。 既然是这力量让躯壳陷入崩坏当中，那就不要这力量了。 力量无所谓，只要自己能够活下来就一切都还有机会，就还能唤醒沉睡的本体。 “现在你们自由了！” 无论是神血还是原始的力量，都从几近崩坏的躯壳之内释放出来，整个旧世界空间当中，狂啸的无形力量四溢开，让这个原本凋零的旧世界再度迎来新的机会。 或许千百年后，在这个旧世界内会再度诞生数不清的魔怪，但那都与黑影无关了。 四溢的力量撕扯着基本的空间构造，撕开了无数道口子，早已苟延残喘的黑影乘机顺着其中口子逃离。该隐的脸上又惊又怒，正欲向前一步，但忍不住摔倒在了地上。 黑影已然是山穷水尽，该隐又何尝不是呢？ 勉强喘息着，该隐已然意识到了自己恐怕没有办法再解决黑影了，因为它的时间已经要到了。 但望着黑影逃离的方向，该隐却感到心中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对于人类的担忧，只是安然。 “或许你确实很强，或许你是最强，但最强并非不败。战胜别人是很容易的，但战胜自己却很难，你并没有输给我，而是输给了你自己、输给了你的傲慢自负。只有知道恐惧才会去试图改变，以战胜自己的恐惧。但无心的野兽，没有恐惧心的你真的会改变自己吗？” “你的傲慢，你的自负，你的狂妄……对于没有恐惧心的你而言，你能够战胜自己、去除自己的弱点吗？如果不能的话，这样的你，就算再强也一定还是有弱点的……” “蛇啊，纵然让你一时侥幸逃脱，但我的后裔们也一定能够战胜你。” 心中想着，该隐竟不再为自己的后裔们担心了，嘴角一笑，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就这么无力的倒了下去，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隐约看见一个倩影。 “莉莉……” 喃喃着，时间的力量袭来，活了数万年的人类身体化作飞烟散去。 该隐，死亡。 …… 美国加利福尼亚，某处沙滩海岸。 “哗啦啦……” 夕阳映照之下，沙滩上遍布细碎的金色，海水此起彼伏的冲击着沙滩，卷起一层白色的泡沫。 而在这荡漾的沙滩边，一个浑身是鲜血的身躯却在朝着沙滩的方向缓缓爬行。 每一次，都会用纤细的手指深深的挖进沙层当中，用手生生拖着自己的身体前进。那些尖锐的沙砾棱角会割裂手指，从伤口处渗出缕缕血丝，之后再用另一只手再奋力的向前，就这么一点点的向前爬着。 而海浪更会不时的冲击着这个落难者的身体，摇晃它的身体，让它的爬行更为艰难。 “我居然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咬牙切齿着，每爬一步，心中的狂怒都会随之增长一分。 眼下，它几乎所有的力量都舍弃了，仅剩的一点力量也用于跨越时空缝隙和修复这具躯壳，眼下的它和普通的人类并无区别，随便一条野狗都能把它咬死。 但无论如何，现在它终于还是侥幸生存了下来。 虽然现在看起来很狼狈，但只要给它几天时间，它就能强大到超越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个个体；只要一个月，它就可以再度准备着手本体的复苏计划了。到那时，没有该隐、没有了梅塔特隆、没有一群妨碍自己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阻拦它？ “该隐……区区一条猎狗居然也敢如此，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 “终于找到你了啊。” 突然之间，正在艰难爬行的落难者眼前的沙砾上，多出了一双穿着皮鞋的脚，随之一个压抑的声音响起。 落难者的动作一滞，然后视线向上看去…… 漆黑的西裤、黑色的夹克，以及那副冰冷的面容、压抑怒火的眼睛。 竖立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人它依稀有些印象，好像是叫罗伯茨，是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的父亲。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那被推迟的末日 仅仅四天前，罗伯茨还是在黑影复苏的威严下无力反抗的蝼蚁，而四天后，形势却完全逆转了过来。狂妄自负的怪物狼狈不堪，而渺小蝼蚁却居于怪物之上。 “怪物，你占据我女儿躯体的感觉如何？” 咬牙切齿的说着，昔日声名赫赫的雇佣兵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面前“女儿”的额头。在这世上想要追踪到黑影的踪迹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并不是在追踪黑影呢？ 黑影所寄宿的躯体是他的女儿，依靠父女之间紧密的血缘联系，在自己过去所学到的奇妙法术支持之下，罗伯茨，这位猎魔人终于锁定了黑影的位置。 四日四夜的寻找，而此刻狼狈不堪的怪物就在自己面前，只需要一发子弹就能送它去死。但到了现在，就这么简单让怪物死去，罗伯茨却感到太过便宜它了。 竖立的蛇瞳紧紧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它正在思考应该如何脱身。 “呵呵……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被冰冷的金属抵着自己的额头，黑影反而是大笑了起来。 罗伯茨微微皱眉，自己的女儿笑起来是很清脆的声音，但同样的声线，面前的怪物笑起来却只让他感到深深的厌恶。 压下自己心中的那点不快，怒骂道。 “fuckyou！你笑什么！” “我笑一个无知的凡人，明明挽救自己一生的机会就在面前，却想要亲手抹除它。” 森冷的蛇瞳注视着面前的凡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一个失去了爱人和女儿的凡人，又能祈求什么呢？” 黑影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未说完的话却非常好猜。 几十年来，罗伯茨一直以为自己持枪的时候绝对不会动摇，但这一次，他却感觉自己的手有些晃动。 罗伯茨感到嘴唇都有些干了，颤抖着道。 “你……你的意思是……” “当然，我可以复活她们。” 幽寒的竖瞳望着面前的罗伯茨，它能够感受到，对面的罗伯茨陷入了巨大的冲击当中，眼下最需要的就是尽快稳住他。 此刻它实在是太虚弱了，也只能先依靠话术来让罗伯茨放弃敌意。 “这个世界上本不存在复活的办法，但除了我以外，唯有我有这个能力将生命从死亡当中拉回来。” 低沉的声音试图劝说着面前的罗伯茨。 竖立的蛇瞳紧紧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只要渡过眼前的这一道难关，便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拦它了。 罗伯茨的脸上变幻不定，良久之后，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你真的可以复活他们吗？” “当然。” 黑影意识到面前的罗伯茨已经动摇了，只需要稍微一点点的推力都足以让他做出决策，于是肯定的回答道。 我当然会复活她们，毕竟我很信守承诺，但我可没承诺之后会不会吃了你们。 黑影在心中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它可不喜欢这种被迫做出的决定。而罗伯茨显然不会知道黑影心中所想的，他手中的枪缓缓放下，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 望着面前罗伯茨的竖立蛇瞳，黑影的嘴角勾起，露出了笑容。 但下一瞬，原本已经放下的枪突然举起…… “嘭嘭嘭！” 倾泻出的一连串子弹瞬间打穿了光洁的额头，也凝固了那嘴角的笑容。 “我居然会……” 无声的说着，瞳孔迅速失去了焦距。 最终，尸体倒在海滩之上，伴随着海浪的起伏而摇曳着。 “哗啦啦……” 血色在海水当中逐渐扩散开，而罗伯茨则沉默的站在尸体前，良久之后，他喃喃道。 “不要顶着我女儿的脸笑的那么恶心啊，怪物。” …… 仅仅五分钟之后，在某处地下建筑物内，共济会的首脑成员们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于2004年12月7日，击杀……目标遗骸现已转移至……完毕。” 明亮的会议室内，坐满了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这些人的表情严肃，认真的听着报告。 而在听完报告之后，最上首的瘦削男子轻轻摘下眼镜，虽然尽量在让自己冷静，但很明显能够看出他的手在颤抖。 他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安全了？” “我想……是的，恐怖大魔王并没有在千禧年毁灭世界。” 下首有一人回答道，然后，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相互看了看，突然之间爆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有的甚至已经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对于这些深深知晓内情的人物而言，这毋庸置疑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这几天里，他们每时每刻都处于世界毁灭的惶恐当中，而现在，危机终于度过了。 坐在上首的罗曼也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时，他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经湿透了。 “真是……看来我要换件衬衫了。” 罗曼摇了摇头。 这几天全世界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的善后工作也是需要共济会来处理的。 …… 一个月后，某处花海当中。 罗伯茨静静地坐着，在他面前立着四个石制十字架，上面写着四个名字，贝蒂，温蒂，琼，凯文。 贝蒂，他的第一位妻子、他的挚爱；温蒂，他的第二位妻子、他的挚友；琼，他的女儿、他的珍宝、世上最可贵的宝物；凯文，温蒂那怀孕后尚未降生的孩子，虽然不知道孩子的性别，但罗伯茨依然为自己的孩子取了一个男女通用的名字。 “呼……” 风吹过花海，这处四季不凋的花海也随风摇曳，形成了一波波的花浪，罗伯茨怔怔的坐着，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自己面前的墓碑。 “对不起啊，我明明有一个机会可以将你们唤醒，却放弃了。” 罗伯茨喃喃着，说着，他低下了头。 “其实吧，我也知道它说的应该是真的，假如我真的同意了，那它或许真的能够将你们复活。但是，那个怪物……它或许从来没有笑过吧，不然怎么会没有意识到自己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个怪物，绝对不怀好意……但我没法原谅我，是我把你们永远留在了那个世界……” 在微风中，渺小的人类对着墓碑喃喃自语着，良久之后，他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天空。 “哗……” 风声卷起大片的花瓣，暗香袭人，那画面美不胜收，风声中仿佛混杂着女人的笑声。而在这花海之间，男人茫然的看着满天花瓣，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一切都结束了，但真的一切都结束了吗？ …… 在不远处，某座伐木小屋中，一名工人呲牙咧嘴。 “该死的猴子，居然敢挠我。” 在他的脖颈处明显可见有几处利爪挠伤的痕迹，深深的血痕，明显伤的不轻。这种程度的伤势可不是靠创可贴就能够解决的。 说着，工人瞥向屋外，屋外依稀可见丛林里有几只猴子在远远眺望，它们不敢靠近人类的居所，也超出了猎枪的射击范围，工人一时拿它也没办法。 这一次工人被挠伤，也是因为侵扰了猴群的居住区域，导致一群猴子围攻他。本来倒也没什么，一群蠢猴子而已，但没想到还真有一只胆大的猴子意外掀开他的护具，然后挠伤了他的脖颈。 “看来这下要去医院了，一时半会儿是没法继续开工。” 工人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发愁，然后又看了看丛林，愤愤的骂了句。 “fuck！迟早把你们这群臭猴子全收拾了。” 反正这片丛林就这么大，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要把这些猴子待的树全砍了，就算耽误个几天又能怎么样？ 面对远去的工人，眺望的猴子们拍打着胸膛，发出尖锐的叫声，兴高采烈地庆祝起来。 …… 时间就这么缓缓前进着，地上的人类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曾经与末日擦肩而过。 大地深处，那无形的意志仍在沉睡着，纵然一时的侥幸，但注定的末日也依然会到来，这是它的意志，谁也无法违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它会回来的 2044年12月7日，美国，某处小镇。 正值寒冬，在因气候变暖导致的异常大雪下，大多数的草木都已经凋零，唯有诸如冷杉这类耐寒植物还在皑皑大雪中耸立。 在这漫天飞雪中，大地披上白衣，异常天气导致当地居民都不愿意出行。也正因为如此，让这个本就人口不多的新兴小镇看上去更是荒凉了，但在这白色大地当中，却有两个黑色小点在前进。 “呼，麦克，我们难道必须这么一步步走过去吗？就不能开个汽车？” 被围巾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从缝隙之间呼出白气，路易斯一边好奇的看着这处小镇，一边抱怨着。而在他的身旁，一个戴着帽子、披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双手插在兜中，被围巾包裹的脑袋只对外界露出一双眼睛。 “目标不喜欢被打扰，按照规定，必须禁止使用车辆、飞行滑板等带有噪音的载具。你以后会逐渐接替我的任务，这是你第一次前往目标居所，这些要点你都要记住。” 男人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面对自己上级的话，路易斯也只能是应了一句，然后两人沉默的走了一会儿，觉得太过沉默的路易斯便又试图开腔。 “麦克，像这么大的雪，你以前看到过吗？反正我是从出生起就没看到过下雪，也只在vr里看到过。” “在我小时候，这样的大雪很多。” 男人说道。 “我看那些科学家都说这场意外大雪与124有关，我感觉那些学者现在是越来越喜欢把事情推到124上了，什么气候异常、鸡毛蒜皮都喜欢说是因为124。” “说到124，我从小到大科学家们都说是太阳内部异变，但很多人都坚称与我们有关，你觉得是真的吗？” 年轻的路易斯一边抱怨着，一边又忍不住问道。 124，是当代对于发生在2004年12月4日的天象异变代称。 在40年前，太阳发生异变，同时也干扰到了地球，在此情况下，地球在当时乃至之后的几十年里都发生了大量的自然灾难，直到这些年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虽然官方说法声称124事件由于太阳内部的异常活动引发，但对于124事件，阴谋论的说法却从来没有停过。超自然力量说、外星文明说、超新星说、未来人说，其中还有一部分阴谋论团体更是坚称这与共济会有关。 在这些认为与共济会有关的阴谋论人群认为，是共济会在当时触发了古代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机器，才导致了后来的太阳异变。 “那些都是阴谋论。” 面对路易斯的好奇，身旁的大衣男子只是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冷漠的回了一句。 “可是水兵查理提到的大西洋事件，你要怎么解释呢？” 在2028年，根据一位当时在战舰上服役的美军老水兵声称，他当时亲眼看见海洋被一道光柱切割分开。 “比一千颗太阳还要耀眼，它轻易的刨开了整个海洋，犹如神话中摩西分开红海，露出了深深的海床……” 在老水兵的说法当中，在事件发生之后，船上人员都被军方要求进行保密，在那之后，水兵都被打散重组。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坚称直到现在依然有军方人员在暗中监视自己，自己也是把秘密藏在心底多年后才偷偷找到机会公布。 不过在后来的医学鉴定当中，这位美军老水兵被认定患有老年痴呆症与抑郁症，所以说的话不能确信是他的妄想、还是因为太过孤独所以想要用惊世骇俗之言博取世人关注。但在那些阴谋论者当中，老水兵的发言却极为盛行。 很多人都因此声称这件事情与传说当中的亚特兰蒂斯文明有关。 “一个老兵的胡言乱语罢了。” 大衣男人依然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 “那曼哈顿区的奇异现象呢？这可是被官方承认的，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路易斯再次问道。 而另外的证据则是在124事件发生时，纽约曼哈顿区的奇异事件。 在124事件发生的同时，在当时的纽约曼哈顿区发生了一件怪事现象，一场怪异的爆炸摧毁了整个曼哈顿城区，造成了大面积的伤亡。 并且还有一些民众表示，在这场怪异爆炸发生之前，有大量的士兵乃至战机前往，封锁民众前往。有一个不愿透露真实身份的警察则坚称“早在爆炸发生之前，所有人就都变成盐了。” “那天下午，警察局临时接到任务，要求精干警员前往曼哈顿区，我也是其中之一……等到去了之后，我才发现那里源源不断的涌来士兵，那些士兵要求我们拉开隔离带、驱赶人群。虽然我至今也不明白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些消失的人都变成了盐，因为我当时看见了，在一些街道上、汽车驾驶座上都存在着一些白色物质，那就是盐……之后我被勒令返回，但没多久，爆炸就发生了，整个曼哈顿区都被玻璃化，那些士兵们几乎没人活下来，而我是当时事件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这也是少数一些被官方承认的事件，但官方解释是由于124事件的影响，导致了地下的一处军事基地内的武器库被意外引爆。 这件事件由于失踪人数众多，以及有座军事基地居然被秘密安置在曼哈顿区，导致当时的舆论反响极大，政治震动极大，数不清的公职人员下台。 时过境迁，当年的许多事件都已经尘埃落定，但关于124事件的影响却依然被广泛讨论。 124事件的影响是如此深远，以至于在40年后的今天也一样有数不尽的书籍、影视、游戏在探讨着它。 不过，由于这类关于124的谣言实在太多太多，而很多说法的逻辑漏洞又很大，所以阴谋论的支持者们也只是极少数的一些人群，绝大多数人群还是相信了官方说法。 “一场爆炸，有什么好说的。” 男人生冷的回答道。 “但是……” 未等路易斯说完，始终惜字如金的男人却停了下来，然后看向了身旁的路易斯。 他的一双眼眸藏在围巾之后，冷的可怕，在这双眼眸面前路易斯感到毛骨悚然，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的枪械射击、线索追踪等成绩很好，那些教官对你的评价很高，但在我眼里你也还只是个刚刚迈进里世界的小屁孩。如果你不想被机关洗掉记忆的话，就少说话，乖乖闭上你的嘴。” 这可能是男人面对路易斯时，说的最多的话了。 在那双冷的可怕的眼眸威慑之下，路易斯一路之上再没有多说什么。 当走到一处小酒吧的时候，男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坐在柜台前的老板正在擦着手里的酒杯。 “哟，麦克，一年不见，你又来看望你那位叔叔了？” “……” 面对老板的热情招呼，麦克没有多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将帽子摘下，露出了那冷峻的面容。 而酒吧老板显然也了解麦克的性格，笑呵呵的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又看了看麦克身旁的路易斯。 “这位是……” “我儿子。” 麦克冷漠的回答道，而路易斯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着酒吧老板笑了一下。 “儿子啊……那个怪老头还真是幸运，有你们这样关心他的家人，每年都来看他。” 酒吧老板仿佛想到了什么，有些遗憾的说道。 “怪老头？老罗伯茨性格很怪吗？” 路易斯好奇的问道。 酒吧老板大笑了起来。 “何止是怪，简直是又孤僻又固执，成天守着他那片花海，就住在小镇边缘，也不跟别人往来。都几十年了，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没和这个怪老头说过话。” “说起来，早些年的时候也有一些游客想来游赏花海，本来也能给大家多赚一些旅游的钱，但那怪老头直接拿枪指着那些游客，逼着他们走，不走就直接开枪，吓得那些游客再也没敢来了……” 说到这里，酒吧老板还遗憾的摇了摇头。 似乎是对于这个老罗伯茨的怨气很大，平时又没人愿意听他絮叨这些，遇到路易斯这个乐意听他讲的听众，酒吧老板也是来了兴致，说的唾沫横飞。 而路易斯不住的点头，同时却在脑海当中飞快构建起了“老罗伯茨”的人物形象模型。 孤僻、怪异、枪法似乎非常厉害，特别看重自己的那片花海…… 当走出酒吧时，路易斯问道。 “为什么要中途去一趟酒吧？这位酒吧老板应该只是普通人吧。” “我们身上积雪太厚，目标不会喜欢这样，要先融化之后再去见他。” 麦克按住自己的帽子，冷漠道。 路易斯心中的困惑越发强烈，从麦克的表现来看，他似乎非常看重那个叫做“老罗伯茨”的怪老头，不，或者说是机关非常看重这个怪老头。 “这位老罗伯茨到底为什么这么重要？”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麦克没有回答他，只是冷漠的继续向前走。 没有几分钟，两人便看见了一处孤单单矗立的房子，不远处的花海已经枯萎。麦克走到房屋前，敲了敲门。 “砰砰砰。” 安静的等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罗伯茨叔叔，你在吗？我是麦克。” 然而依然没有回应，麦克的眉头皱紧，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这位探员果断地退后一步，直接撞开大门。 “嘭！” 门锁被粗暴的撞开，而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幕，则惊呆了身后的路易斯…… 地上、墙壁上、家具上、乃至天花板都写满了奇异的文字，有些文字还是英文，有些却已经变成了完全没人认识的文字。那些英文似乎是最初开始写的，还是用墨水粗暴的涂抹，之后就开始变成鲜红的血液，那些狂乱的勾勒、痕迹，无一不体现出书写者的疯狂。 而那些英文当中，路易斯勉强能够辨认出几个…… “琼”、“贝蒂”、“温蒂”，这三个名字被反复涂写着，偶尔还会突然出现一个叫做“乌贝托”的名字，但伴随着书写的最后，这些循环出现的名字最后都被一句话所取代…… “它会回来的！” “它会回来的！” “它会回来的！” 巨大的书写字样、疯狂的潦草书写，无不透露出写这几个字的人的歇斯底里。而在那之后，几乎每一句话都在如此重复着，只有偶尔再度出现的之前几个人名，之后便都是那些用血液涂抹书写出的怪异文字。 麦克的脸色阴沉，开始迅速搜索起来，然而…… “不在。” 麦克冷静的说着，但手却不知何时把帽子死死攥紧。 “等等……你看看这个。” 但一旁，路易斯却指着一处杂物堆积的地方，在路易斯手指指着的地方，似乎是血迹和几片奇异的鳞片，就像是蛇的鳞片一样。 “应该是几个小时前离开的，或许还能追上。” 路易斯咬紧手指，然后判断道…… 一路跟着依稀的血迹和鳞片痕迹追踪，两人拼命的追赶着，而线索痕迹也呈现出了奇怪的变化。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鲜红的血迹，但之后就逐渐变成了大量的蛇鳞和血肉散落。 而追踪的尽头，则是一处海滩…… “哗啦啦……” 海水冲击着陆地，激起潮水不断涌动。 一道长长的血痕，依稀能够看出挣扎着向前爬行的痕迹，而在血痕的尽头、那海水与陆地交界处则是一具尸体静静的躺着，在他的身旁则遍布鳞片。 在那苍老的面容上，凝固的瞳孔没有了色彩，只有死寂。 身躯之上似乎已经遍布蛇鳞，那些蛇鳞犹如是从它的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并且还能够看出被强行剥离的新鲜痕迹。那些支离破碎的肌肤和鳞片，迸裂的伤口，似乎在证明死者生前到底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 “他……他好像是一路跑，一路把自己身上的蛇鳞往下拔，最终在奔向大海前失血过多而死的。” 路易斯咽了一下口水，有些惊愕的看着面前这具尸体。 望着这具尸体，麦克的目光复杂。 “他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路易斯忍不住问道。 “是人。” 麦克肯定的回答道，他凝视着面前那个至死依然想把身上怪物象征的蛇鳞拔下的老人，莫名的说道。 “一个曾经拯救了世界的人。” 四十年前，那段鲜为人知跨越大陆、月球、深海的传奇大冒险，最后的幸存者，罗伯茨死亡。 …… 半个小时后，在某处大厦内，一个人已经接到了探员发来的消息和照片。 高瘦的男人仔细看着发来的vr影像，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子，他的面容冷漠，但隐隐能够看到有些不安，之后他开口道。 “把这些发给罗曼先生。” 又十分钟后，一个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不可能！它已经死了！死了！它不可能再有机会回来！” “但这就是事实，罗曼先生。” 面对自己面前的影像中，那个已经八十多岁，虽然早已退居二线却依然威势十足的老迈老者，高瘦男人不卑不亢的说道。 “在罗伯茨的身上出现了高度的‘蛇化’，‘蛇化’程度之高远远超乎我们的认知。哪怕在已经挖掘的海底蛇民资料当中，如此之高的‘蛇化’也是非常难以想象的，恐怕当初的乌贝托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您曾经对我说过，‘蛇化’是因为了解的越多，就越容易会被侵蚀感染。乌贝托是被选中的人，那个存在赋予了乌贝托大量的知识，最后才假借乌贝托之手脱离封印。但现在看来，罗伯茨才是真正被选中的人，时隔四十年，我们本以为罗伯茨知道不多，不会出现‘蛇化’，但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 “如果罗伯茨先生最后真的奔向了大海，一个彻底蛇化的蛇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得知的了。但幸好，罗伯茨先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后硬生生拔下了自己的蛇鳞，让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对面的老迈老者听完高瘦男人的话，他拄着拐杖，徒劳的坐在了椅子上。 半晌之后，他莫名想起了当初看见达芬奇时，对方所说的话。 “郇山隐修会手下有很多秘密分支，我会把这些控制他们的秘密指令告诉你，记住，好好利用它们……” 在那最后，他始终不太理解为什么达芬奇会把控制那些秘密分支的办法交给共济会，要知道，那可是一个庞大的里世界机构，足可和共济会相媲美的古老组织，但最后却被作为郇山隐修会大师的达芬奇，主动送给共济会。 为什么？ 他根本不明白。 但现在，他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神灵欣喜，神灵欣喜……汝是知天命之人，汝是窥见秘密之人，传承古老的血脉，保守亘古的忠诚。汝需谨记，不可言不可言之事，不可听不可听之声，不可见不可见之貌……” 突然之间，罗曼莫名念起了这段每位郇山隐修会的修士们加入时，都需要念诵的话。 恍惚间，他仿佛能够看见一双竖立的蛇瞳，森冷的俯瞰着这个由渺小蝼蚁塑造起来的沙堆世界。 …… 大地深处，庞大的意志仍在沉睡着，偶尔发出那低沉的梦呓；而在大地之上，一无所知的人们还在享受着平和生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来自四十二光年外的毁灭 2088年。 “一段两百年的苦难历程，一个古老国度的复兴之路……” 在当天，一家声名赫赫的vr传媒在立体新闻当中如是说道。 在那一天，一个早已在很多人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历时长达二十余年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彻底落下帷幕，伴随着最后一处大西洋岛屿上的战斗结束，两个小国之间的战争结束了，三战也结束了。 在步入千禧年之后，世界格局的变化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一个庞大的东方国家飞速崛起，在数十年间，这个古老的国度一点点的夺走了本属于世界最强国的所有荣光。 gdp世界第一，最先载人登陆火星，人工智能普及率最大国…… 在重重阻拦之下，这个国度的崛起超乎了千禧年时所有人的预估，直到“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这个国度的gdp总量已是世界最强国的1.2倍，在全方位都强势冲击了世界最强国的主导地位，于是，三战爆发了。 但不同于过去任何军事家的设想，这次的世界大战形式与所有人想象的都不一样，相隔万里、处于地球两端的庞然大物并没有直接展开血肉交锋，而是冷静谨慎的利用自己手中的众多代理人国家在无形之间交战。 在大西洋的岛屿上、在非洲的戈壁上、在中东的沙漠之上、在欧洲的城市里、在东南亚的丛林中、在南北极的冰层上……在全世界的每一处角落、每一个地区，任何一场的战争身后都或多或少有着两个庞然大物的影子，两个庞然大物在这无形的默契之间，将全世界的大多数国家都卷入了战火之中。 犹如是两位操纵手中棋子的棋手，冷静的将手中棋子推进，互相争斗厮杀，却又有着无形的默契。 这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伤亡并不如前两次世界大战，但牵扯的规模和空间尺度却还要远远胜过前两次世界大战。最终在长达二十三年的漫长战争当中，此消彼长的形势逐渐明显，胜负的走向已然清晰，战争也渐渐走向尾声。 在一座大西洋岛屿之上，两个小国的士兵握手言和，两个大国也握手言和。 孤悬于世界岛之外的美洲再无力操纵世界岛局势，前世界最强国默默退守在美洲本土，舔舐伤口，而那个古老的国家再一次矗立于世界之巅。 五十颗星辰黯淡了下去，而那五颗星辰的光辉却洒向了全世界。 “……人类不应该困守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作为这个时代的人类，我们应当有决心、也有信心为我们的后代子孙开辟一个新世界……” 在那联合国会议内，在世上的万国注视之下，来自古老国度的外交官做了新年致辞。 …… 而在新年致辞之后，沉稳的外交官走向了后台，表面上的仪式结束了，但还有一场更为艰苦的战斗还在等待着全人类。 “陈，多年不见了。” 看着年过中年的外交官，原本坐在椅子上等待的瘦削年轻人站了起来，笑着微微鞠躬。他笑眯眯的眼睛上戴着一副老式的金丝眼镜，就像他和他背后的组织一样，古老而保守。 “罗曼先生，让你久等了。” 外交官向他点头致敬。 “事关全人类的事业，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瘦削年轻人摇了摇头。 两人都并非习惯说废话的人，在这种紧迫事宜上，要的是快速处理对待，所以，一开始，双方之间的争辩就直插主题。 “……贵方希望我国协助的要求，我国很是重视，但在经过慎重讨论之后，我国认为还没有必要把精力全部放在太空探索之上……” 陈姓外交官坦言道。 对于这个刚刚接管全世界的政权而言，世界还远不够稳定，人工智能带来的巨大失业可以催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也能摧垮这个立足不稳的国度。 人工智能的运用改变了全世界的运转模式，这个古老国度从中更是受益良多，虽然瘦削年轻人所代表的组织和其所请求的事情很重要，事关人类命运，但值此之际，古老国度的众多上层还是倾向于先梳理内政外交，而不是迫切进行太空探索。 开辟新世界是个激励的口号，也是这个古老国度设立的最终目标。但看着天上的星星，也应该注意不要跌倒坑里去。 罗曼静静的听着，对于此行的谈判难度他早有预料。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他摇了摇头道。 “陈，我理解你的想法，也理解你们国家的想法，但我有一些新的信息，希望与你们共享。” 伴随着他推动眼睛的行为，一个虚幻投影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上面罗列了一大堆的数据与报告，并且还要关于太空的立体图像。 外交官仔细的看着上面的数据，沉稳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四十二光年外，一颗恒星消失了？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得到情报。” 将视线从虚拟投影离开，外交官平静的问道。 “这是十分钟前的消息，被我们的人工智能所监测到。你们对于这方面的重视不够，所以还没有消息传给你，不过再过几小时，你也应该能得到消息了。” 瘦削年轻人解释道。 说着，他莫名的沉默了一下，然后道。 “陈，我的爷爷老罗曼去世之前经常告诉过我，要心存畏惧。当时我还不理解，但现在我好像懂了。” “在八十四年前，也就是2004年的124事件中，纽约曼哈顿区遭遇爆炸，当然这只是外界说法，实际上是有一束光从……那个存在的瞳孔中射出，那束光划开了大西洋、蒸发了海水、将土星撞出一个大洞。时隔八十四年，我们本以为一切都伴随着那个存在的死去而结束，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的。” “那束光依然在前进，在那冰冷死寂的宇宙之中，有一道光在永无止境的前进。那颗距离我们四十二光年的巨大恒星已经在其面前被抹除，而这一点，我们直到八十四年后的今天才意识到……” 说着，罗曼摇了摇头。 在这种轻易抹除恒星的伟大力量面前，仍然固守在这个渺小星球上的人类实在是微不足道。而这道可以轻易抹除一整颗恒星的光，却只是八十四年前，从那个存在的眼眸中散逸出的一束光而已。 “陈，它没有消失，它依然在看着我们，那束光就是它对于我们的轻蔑、嘲笑。这颗星球哺育了我们，但我们不该永远待在这颗石头上，我们必须要逃离，不然我们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逃了。” 罗曼面容沉重的看着面前的外交官。 在他的视线面前，外交官思考着，最后严肃的说道。 “罗曼先生，我会将这一切反馈给我的国家的。” …… 外交官已经离开了，罗曼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半晌之后，他突然开口道。 “凯利，你知道为什么爷爷会在组织内部单独创立一个隐修会吗。” 在四十年前，已经年近九十的老罗曼却在共济会内部秘密创立了一个隐修会，这个隐修会的形式结构都与昔日的郇山隐修会类似，坚守着同样的信条。 在他身旁，凯利没有说话。 他是沉默的守护者，不需要开口，只是罗曼想要自言自语时的一块石像而已。 而对于凯利的沉默，罗曼也并不在意，只是喃喃道。 “现在想想，爷爷当初一定希望我能进入隐修会吧，但我却因为觉得那里很无趣，就拒绝了……隐修会，最后的守护者吗？明明时共济会吞并了隐修会，却莫名像是被隐修会所融合了一样。爷爷，你当初究竟在想什么。” 沉默许久，不知不觉窗外已经黑了下来。 罗曼望着那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突然开口道。 “凯利，有一颗星星消失了。” 在他身旁，凯利没有说话，依旧沉默着。 窗旁，面色阴郁的男人望着那夜空，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 水晶天的棋盘之上，那千首千足的怪物费力挣扎着，试图从棋盘之上挣脱开。 六百年前，那个拥有无数头首的怪物，如今正在不断地削减自己的头颅数量。最大的一个头颅已经形成，或许距离所有头颅归于一处的时刻也不远了。 千首的怪物凝视着那个星球，仿佛看见了那星球内部正在沉睡着的庞然大物。 “吼……” 千首的怪物在棋盘之上低吼着。 警惕，畏惧，但也带着战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为人类至伟之力欢呼吧，人类之天命已昭然若揭 太阳之下无新鲜事。 正如那个古老国度常说的，“盛极必衰”，没有谁能够逃过这个规律。 英国曾经执掌过世界两百年，美国曾经执掌过世界一百五十年，而古老国度的辉煌也终将褪去，矗立于世界之巅一百年后，这个长存的国度也迎来了挑战。 但就像在那个千禧年时，没有人会预料到古老国度会崛起一样、英国巅峰时不会想到霸权威胁来自美洲一样，这一次的挑战者并非来自地球，而是来自太空。 火星上的殖民者们，向地球人宣告了它们的独立。 “火星穹顶全体一致宣言……我们认为，人是自由的，自由的人怎可被他人压迫奴役。” “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我们不是美洲人、不是欧洲人、也不是中东人、非洲人、东亚人、乃至地球上任何一个地区国家的居民。我们是火星之子，我们生活在这不被压迫的星球之上，团结一致、砥砺前行……” “我们出生在这个团结的星球之上，我们相亲相爱，人们视他人的孩子如自己的孩子，视他人的父母如自己的父母……那四分五裂的地球并非我们的家园，而是人类互相压迫凌辱的监狱……” 不同于人口拥挤爆炸的地球，在生存艰难的火星之上，人们往往生活在大小不足一座学校的穹顶之内，为了生存不得不尽可能利用所有资源，每个人的需求配给都被严格控制，绝不允许多拿多占。 在这种被地球人嘲讽为“监狱”的狭窄环境下，火星人们却很乐观。 他们生活的世界要求他们必须团结，每座穹顶都是一个大家庭，没有贫富阶级、没有肤色差异、没有性别歧视，每一个人都是有用的，没有任何人会被视作多余，承受那本不该有的欺凌。 在这种大环境下，人们对于一个毫无压迫世界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 于是，在仅有一千四百七十七座穹顶、十七万人口的情况下，这个小小的世界却骄傲的向人口超越七百亿的旧世界发出了独立的宣言。 借助浩瀚太空的隔绝，与对于地球分裂局势的利用，这个小小的世界却扛住了数次地球的冲击，在困境之中艰难成长，最终在那冷酷的火星之上开出了最美丽的花朵。 一个积极探索太空的火星国度诞生了。 形势更是在2263年得到了大逆转，火星舰队击溃了地球舰队，将火星的太空港建立到了地球的卫星——月球上。 来自月球的锋利神剑悬在人类之上，时刻威胁着地球的安危，但最终解决这一问题的却并非地火之间的战争，而是ai的失控战争…… 第一次ai失控战争、第二次ai失控战争、第二次地火战争、第三次ai失控战争…… 在战争中，人类艰难的前行着，最终…… …… “我们犯过很多错。” 盛大的广场上，数不清的全息影像，被精心设计的声光让这里好似梦幻世界一般。数不清的民众汇聚于此，天空中、大地上，到处都是倾听的民众。 而在这被千万人所拱卫的最核心处，一个十七岁的年轻少女站在最中央。 脸颊上尚未褪去的细小绒毛证明了她的稚嫩，明亮的眸子，窈窕的身姿，如果放在旧时代恐怕都以为是什么明星偶像，但她却是整个人类联合政府的首脑。 这是在旧时代所绝对无法看到的场景，一个十七岁的年轻少女却是一个庞大政府的领袖，但在这个时代却并非不可能，因为她足够聪明、她的冷静、理性、才华也远在所有人之上。 在这个时代，身份不再被年龄、性别等诸多因素所局限，尽可能的让一切有才能的人发挥自身价值，才是一个高效运转的政府应当做的。 年轻的少女昂起头，用清脆的声音向整个世界宣告着。 “我们曾经被无数的口号所迷惑、被数不清的宗教神灵所鼓动。我们互相杀戮、用人类制造的刀剑插入人类的血肉中；将弹药宣泄在彼此的体内；我们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制造出那数不清的武器，却是为了更快更好的杀死那些百万年前同出一源的同胞、我们的血肉至亲们。” “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少女高声道。 “一百年前，火星的王乐一州曾经说：‘给我足以果腹的面包吧，我必不少取，亦不多取’。若说厮杀是为了生存下去，但我们的食物早已够我们所需的了，最贪婪的蛇亦只满足于一餐所需；最好杀的猫也不过为训练生存技巧；可是我们的同胞啊，我们竟是为什么而杀死对方？竟是为什么要以贫富男女肤色来压迫我们的亲人？” “人类喜欢排斥与我们不同的人，但这却是源自最原始的兽性，只有无知的动物才会依靠本能来行动、被本能所驱使！” “猿猴之于人算是什么呢？一个可笑的族系，一种耻辱。人之于超人又何尝不如此？我们走完了由虫至人的漫长之途，但在许多方面，我们依然是虫。以前我们是猿猴，但是现在，人却比猿猴还更像猿猴。” “自喻聪慧多智、智慧胜过任何一个物种的人类，难道历经数百万年的艰难进化，我们竟与无知无识的野兽无异吗？” 在女孩的面前，千万汇聚于此的民众发出了嗡嗡嗡的议论声。 女孩微微抬高自己光洁白皙的下额，再次高声道。 “有的人跟我说。今日的战争当然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只有一个国家，一个政权，一个种族，一个文化，一个历史，一个声音，一个思想，才能实现真正的和平。我们如果和别的国家之间有任何边界的安稳都不叫和平，那叫休战。” “但我的理性告诉我，就算统一整个宇宙，整个宇宙只存在一个民族，一个文化，一个思想，一个领袖。内战会比外战也更加残酷。无休止的战争和在这战争中为了消灭对方而进行的轰炸也一样会存在，甚至只会更加频繁吧。” “有人如此安慰我：如果内战能解决相对较大的矛盾，那就应该爆发内战。如果杀戮能够更高效长远地处理问题，便万不可吝啬弹药。历史的进程不可阻挡，任何形式的前进都是必须的、必然的。宇宙无论是经过一万年的割据战争、一千年的寡头统治，最终都是趋向稳定的。当然，稳定必然导致动乱，如此螺旋上升。” “但如此，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我们存在于这个宇宙的意义又是什么？这样无休止的战争又有什么意义？这样的螺旋上升带给我们的仅仅只有无限的痛苦和最后的毁灭吧。” 在无数的目光中，年轻的少女向这个世界、向地球、向火星、向月球、向小行星乃至群星当中的一切人类高声宣告着。 “我认为，人应当是理性的、自由的，人应当不是他人的奴隶，亦不应当是他人思想的奴隶。” “我们团结，并不只是为团结而团结，而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生存的有价值。每一条性命都是如此的可贵，每一个独特意志都是如此的宝贵。” “我们是人类，是自喻高贵理性的人类，我们引以为傲的智慧怎能为铸造刀剑而生？” “于此于斯，一个伟大的国度将会诞生，无论是地球人、火星人、月球人、小行星人、乃至浩瀚虚空中的一切人类，都将拥抱在一起，为我们放下刀剑不再彼此厮杀而鼓舞欢呼。” “让我们庆祝，为亘古以来第一次降临的和平而庆祝……” …… 而几年后，2457年，第一艘被人类联合政府所建造出来的跨星系殖民飞船诞生。预计装载一百名殖民者，以及十万的人类受精卵子，将以7%光速前往11光年外的罗斯128b星球。 按照天文学者的判断，那里非常适合人类居住，这些殖民者们将沉睡在冷冻仓当中，被ai所引导飞向那颗预定的星球当中，为人类的太空探索提供帮助。 “简，我看过一些古代的科幻小说，你知道里面怎么写的吗？” 太空港附近，注视着那艘无比庞大的巨舰，一个男人在女孩的身旁问道，此刻的女孩并不再担任首脑职位，而是去了她更为热衷的科研领域。 “古人怎么写的？” 女孩转头看着他，好奇道。 “在古人看来，我们应该是在拥有了亚光速、乃至超光速通行手段之后，才会前往其他星系，但他们似乎低估了我们的大胆程度。” 说着，男人笑了起来。 “他们似乎忘了，在行星内时代，一个名叫哥伦布的人就敢开着近乎木板的小船跨越渺茫深海。我们并没有他们想象当中的那些亚光速飞船、超光速手段，但困扰太空探索的从来不是科技能力，而是决心与信念。” “想想吧，在那个时代，就凭着那粗暴至极的燃料火箭，人类就敢登上月球，但之后的近一百年里，人类却再也没有登上月球。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技术不足吗？难道是资金不足吗？根本原因还是它们不再眺望太空，执着于分裂内斗，失去了那样的动力与信念。” 说着，他望着那艘自己设计出来的殖民飞船，喃喃着。 “在那个时代，任何一次炒房、金融投机所烧掉的钱都足以登上十次月球了，但那时候的人类却宁可热衷于这些零和游戏……要不是因为有威胁逼迫，恐怕太空探索直到现在都还在行星内吧，现在的火星也依然荒芜着。” “威胁？什么威胁。” 女孩敏锐的意识到了男人话语当中的漏洞，不由追问道。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哈哈一笑起来。 “没……没什么。” 就在这时，飞船即将启动了，冲散了这点小插曲。 “……” 太空当中没有声音，依赖引力加速的飞船甚至连光焰效果都没有，但那比山岳还要庞大的身影离开时，依然令所有围观的人感受到了震撼。 人类在地球内打转了数百万年，在太阳系内又打转了五百年，而如今，第一艘勇敢探索外星系的殖民飞船终于诞生了，任何一个看到这种场景的人类都感受到了一种的莫名命运感。 “为人类至伟之力欢呼吧，人类之天命已昭然若揭……” 突然之间，一个奋发的声音响起。 女孩不由向身旁看去，只见男人凝望着那飞船，瞳孔中带着异样的色彩，那是混合了自信与坚定的力量。 …… 水晶天内，棋盘之上没有了千首的怪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隐约能够看到人型的身影。它的眼眸当中带着好奇与自信，伸出手去，仿佛想要脱离出束缚自己的棋盘，去捉那天外的星辰。 第一百四十九章 群星之子 旧地球历2457年，人类历4年，那艘传奇般的殖民飞船“远行者”远去了，它将在140年后抵达目标星球，那个理想当中的蔚蓝星球。 但对于依然停留在太阳系内的人类而言，故事远远并没有停下。 在那个短暂却影响深远的人类联合体之后，不过百年时间，原本被苦难所塑造起来的一代人死去，渴望和平与理性的声音消失，新一代的分裂浪潮再次开始涌动。 正如百年前的那位女孩所叹息的： “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我们存在于这个宇宙的意义又是什么？这样无休止的战争又有什么意义？这样的螺旋上升带给我们的仅仅只有无限的痛苦和最后的毁灭吧。” 在太阳系的柯伊伯带小行星带内，数不尽的太空海盗、采矿公司、野心家汇聚在这个混乱世界中，这是一个缺乏约束的无序世界、违法犯罪的乐园。 人类联合体诞生的176年，人类历178年，一个新的割据势力率先诞生，这个自称小行星人庇护者的势力凭借小行星带带来的巨大优势，与人类联合体的舰队们混战在一起。 时隔两百年，人类再度与自己的同胞刀剑相向。 那些怀抱着和平、理想的战士们，它们或许曾经是学者、是艺术家、是外太空的探索者，但如今它们的刀剑却要向自己曾经立誓保护的同胞挥去。 “有什么从来没有改变过？哈，这操蛋的战争。” 在kb-769小行星处爆发的空前战役中，面对那亿万散落太空的战舰，舰队司令握着自己的白色军帽，自嘲着。 人类联合体崩溃了，但却不是因为战争，而是因为军队的篡权。 因利而聚者，必因利而散；因义而聚者，必因义而散。 讽刺的是，为和平理念而诞生的人类联合体，最终却因为军队的篡权而崩溃，因为军队不想再在陈腐的框架下固守和平了，它们需要统一整个人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一个被称为“大崩溃”的时代开始了。 在人类联合体的残骸之上，形成了各式各样的割据势力，前人类联合体军队——霸主占据了地球，而众多的太空栖息地、行星定居点则成为了这些割据势力的地盘，如此，又混战了两百多年。 直到一艘旧时代的幽灵重新到来…… …… 人类历428年，在太阳系的外围出现了一个不明信号。 “这是什么鬼东西？看起来像是什么老古董发出的信号？旧时代的无人机械？” 感受到脑内处理器所接收的信号，正在某个小行星上指挥着无人采矿机械的矿工有些困惑，在距离他7.6光分距离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奇怪的信号。 不同于现在普遍流行的亚空间通讯，这个信号使用的是非常古老的量子通讯 但很快他就不再困惑了。 一艘怪异的飞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同于太阳系内普遍使用的飞船材质，这艘飞船……看上去都不太像是飞船，因为它的很多地方根本都不是物质。 在步入太空时代之后，金属便被正式淘汰了，人类开始使用各类拓扑学材料，这些在量子层面体现出种种奇异性质的拓扑学物质成为了人类的新宠。相比较那些只在三维空间有着极高强度和性能的金属，这些在量子层面上有着十一维结构的物质更为诡异，能够承受种种太空时代的古怪要求。 但任何一种拓扑学物质都不能和眼前的怪异飞船相比…… 它的很多地方并不是物质，而是立场发生器激发的力与波。与其说这是一艘飞船，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在太空当中移动的立场发生器，其近乎透明的框架甚至能够让矿工看见内部结构，看见内部那些大小不一的奇怪装置，以及看似悬浮着的那个眼睛明亮、自信洋溢的小女孩。 这艘飞船就像是只做了一点内部结构、然后其他地方都用光效渲染的大号玩具一样。 但其引发的强大时空结构扭曲，只要看看那些在飞船旁怪异前行的光线就能够明白，这艘飞船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脆弱。 “人类联合体第一远方星区希望星第一舰队侦察机向你问好，公民，请协助我联系最近的人类联合体行政机构，我将带来人类联合体第一远方星区希望星的诚挚问候。” 小女孩举起手，以一个旧时代的人类联合体军礼致敬，用稚嫩的声音看似严肃的说道。 矿工：……？？？ 而片刻的交流之后。 “欸？人联体解散了？！！(＃°Д°)” …… 那一天里，一个轰动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太阳系，四百多年前，殖民11光年外的罗斯128b星球的传奇殖民飞船“远行者”，如今它们的舰队回来了。 按照这支舰队的说法，当初远行者花了145年抵达到了罗斯128b星球，并将其按照事先的准备为星球命名——“希望”。 那里确实是非常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但那里也很危险，众多的奇怪动植物让最初的一批殖民者们很是狼狈。而在十万受精卵子发育成为胚胎后，殖民者们用了两百多年才终于在那颗星球上站稳脚跟。 与此同时，他们也从那些奇异动植物身上得到了众多灵感。 和太阳系人类相比，殖民者们在通讯、战斗等诸多科技上都大为落后，但其飞船速度上却完爆了太阳系人类。 曾经7%光速的飞船速度已经是人类飞船速度的极致，被认为只有可以在虚空之中无限制加速的“远行者”能够做到，时至今日，太阳系人类的绝大多飞船也仅有2%光速左右。但现在，希望星的人类战舰速度已经可以轻易抵达20%光速，极端情况下更是可以达到30%光速。 也正因为如此，在站稳脚跟之后，希望星便马不停蹄的派遣了一支庞大舰队，希望与人类联合体进行贸易往来。 而在知道了人类联合体的崩溃消息后，停留在太阳系外围的希望星舰队最后决定不进入太阳系，只做保守性的贸易往来，以免与各个割据势力发生冲突。 一个尚未开发完全的宜居星球！ 困守在太阳系内的人类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暗潮涌动之下，互相厮杀已经两百余年的人类终于再度想起来自太空的召唤。 但在另一面…… 在某间密室之内，此刻在太阳系名声大噪的希望星舰队指挥官正襟危坐，面容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老人虽已年迈，年龄超过一百岁，但没有人敢轻视他的权威。作为前人类联合体军队的掌权人，在这个世界上，权势比他更重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此刻却秘密在这间密室内相见，绝对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年迈的老人看了看面前年轻的指挥官，年轻的指挥官也看了看面前的老人，双方互相打量了一番。 突然，老人低声念诵着，他的口中念诵着人类联合体时代通用的旧人类语。 “神灵欣喜，神灵欣喜……” “汝是知天命之人，汝是窥见秘密之人……” 年轻的指挥官接了上去，也是一样的语言，虽然有些发音和语调不同，但其中的韵味却完全相同。 “汝需谨记……” 望着面前的年轻指挥官，老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年迈的老人和年轻指挥官共同念诵着同一段话。 “不可言不可言之事，不可听不可听之声，不可见不可见之貌……” “在希望星上，还有多少人知道秘密。” “很少，包括我在内仅有三十人。” 年轻的指挥官低下头，沉声道。 老人沉默着，然后喃喃道。 “时间……改变了太多事情。先祖当年设计建造了远行者号，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你们，便让他的子孙后代去等你们。我的高祖父等了一辈子，没有等到；我的曾祖父等了一辈子，没有等到；我的祖父也等了一辈子，直到死也没等到；还有我的父亲，他去世前死死抓住我的手，紧紧望着我，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本以为，我可能也等不到了，但没想到，居然会在我一把骨头的年龄等到了你们。” 年轻的指挥官默然，他不知该如何说好。 看着年轻指挥官的默然，老人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已经在远方生根发芽了，有些很早以前就已经决定的事情，或许也该是时候做了……” …… 人类历435年，在希望星舰队离开7年后，太阳系人类制造出的第一个歼星武器诞生了，而其目标则是……地球。 在飞船之上，老人睁大双眼，注视着面前那颗即将被自己亲手下令摧毁的星球、人类的故乡。 那里，居住着超过一千亿以上的人类，是霸主最核心、最重要的地方。 但老人明白，从一开始这个星球就算注定要毁灭的，也必须要毁灭，霸主诞生出来的全部意义，不是为了占据这颗星球，而是为了在遥远的未来更好的摧毁掉它。 但想要摧毁这颗星球，意味着整个太阳系都会受到影响，即使是火星，在未来都不确定是否还能居住，所以人类必须前往外星系…… 自人类联合体诞生的这四百年来，自公元历两千年至今的这九百年来，传承在一代代隐修会大师心中的最终目标，始终都是如此，为了这个目标…… “即使是不惜一切代价……” 那一年，父亲去世时，握紧了他的手，苍老的眼眸紧紧望着他，目光之中只有狠厉。 父亲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什么都知道。 没办法做大规模撤离行动，知晓的人越多，被感染侵蚀的风险就越大，而没人知道什么时候那颗星球就会苏醒，所以只能是“不惜一切代价”。 在重达8000万吨的反物质弹药面前，即使是地球也无法抵御这种超过1e^32j的庞大能量释放，厚度超过17千米的地壳被粗暴撕裂开，内部的炽热核心暴露了出来，那股强烈的引力波震动，即使是在亿里之外的太空当中也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到。 飞船在摇动，有些人的面容都变了。 那些飞散的星球碎片实在是太多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一块碎片飞过来。而在其他星球之上，这股冲击感也已经形成了规模不一的地震。 此刻，就算是居住在火星之上的居民也能够在天上轻易看见那些被抛飞的物质。 那颗被剥离了外表的炽热液态金属内核，犹如是处于剧烈震荡当中的水球，被爆炸撕扯剥离，怪异的扭曲着，乃至是最终解离成数份，静静悬浮在空中，等待不知多少年后的冷却。 无人能够听到地球上发出的声音，但每个人都会在这种从未见过的恐怖力量面前感到恐惧。 但老人感受不到这种恐惧，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疲惫与解脱感，原本紧握的手现在却松了下来。 太漫长了，长达数十代人的宿命，终于在他手中画上了句号。 “大师，我们已经得到消息，霸主的其他人已经准备逮捕你了。” 身后，一个身披灰袍的人道。 “我知道。” “那您是不是要……” “没必要了。” 身后的灰袍人正欲说什么，但老人只是淡淡回答道。 已经没有必要了。 “隐修会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我等已无存在的意义。” 他平静说着。 在飞船外，依稀能够一群的飞船正在将他牢牢包围，大功率的重力陷阱已经展开，以严防他逃跑。 他知道即将迎接他的是什么，亲手摧毁了地球，意味着几乎将霸主的存在根基都拔了，那些人自然怒不可遏，但霸主的存在意义不就是这个吗。 “我的死是应该的，但我的死将会让人类彻底摆脱掉恐惧，那自我们诞生之初便已经存在的梦魇。失去了地球，人类便再也没有了家，我们将是一群流浪的孤儿，但我们将会以群星为家园，在群星之间跋涉前行。” 凝视着那粉碎成数块残骸的地球，老人浑浊的视线当中却展现出了亮光。 “我等已不再是大地之子，我等将会成为群星之子……” …… 水晶天的棋盘之上，那模糊的人型挣扎着。最终，它决然的在手中变化出了一柄刀，然后将自己那粘连在棋盘之上的根部一举切断。 棋盘之上，黑白两色的棋子消失了，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黑王与白王。它已不再被粘连在这棋盘之上，不知多少年来，这棋盘上的棋子终于不再是棋子，它已自由了。 飘浮在水晶天中，那模糊的人型盘旋了几圈，随即投身到了那宇宙群星之间…… “这……这是……” 看着那刚出生的婴儿，父亲的脸上满是惊骇。 懵懂的婴儿紧闭着眼睛，只是众多的雷电缠绕在它的身上，让这个新生的婴儿凭空悬浮在空中。 …… 那一年，人类之间开始出现了一种奇妙的力量，有些婴儿天生便拥有种种奇特能力，而这种力量最终被称呼为“灵能”。 第一百五十章 史无前例的巨型建筑 银河历3165，恒久星。 “因施奈奈大学者，现在时间是银河历3165年17863时4分75秒，恒久历时间5376年4月36日……好生活ai为你服务。你今日的行程有……” 睁开眼，睡眠舱内内置的机械臂便已灵巧的为自己穿上衣服，束缚着自己的睡眠舱顺势打开，长靴踏上地板，身旁悬浮着的小型自律机器人则在不失时宜的为因施奈奈报时以及准备行程。 在传说中的人类母星毁灭后约七千个年头，人类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渺小的太阳系，而是扩散到了超过五千光年内的12万多个恒星系当中，行政星球达到了四十多万颗，并且每天都在增加。 在这数不尽的群星之间，有的行政星球人口不过数百人，在极端冰冷、严寒的环境下，有着极少数的科研人员和定居者；有的则高达一亿亿以上，天空、大地，到处都密布着建筑物，人口密度达到了100万人每立方公里以上。 “兆兆利剑高耸，天空被撕裂开，那剑锋直指天上的恒星……” 在那些被称为“都市型世界”的星球中，人类对于空间的利用到了最大化。高达数十千里的庞大建筑群如一柄柄利剑插向天空，森冷的展露着人类智慧的威严。 城市即是星球，星球即是城市。 相应的，为了适应这广阔的人类疆域，人类的生活和政治机制也发生了极其剧烈的变化。无法超越光速的限制，令庞大的人类文明再也无法统合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各色割据的局面。 在这群星之中，你可以看到中世纪般的田园风光，也能看到高度机械化的都市型世界，政治制度从商业城邦、神权独裁、贵族帝制、选举共和、奴隶压迫……凡是在人类历史当中出现过的一切社会制度、社会结构，在这漫天星辰一切皆应有尽有。 就连最简单的时间记录方式都已经改变了。 人们尽可能的保留了年月日时分秒的制度，但却形成了两种历法：全银河通用的银河历法，大致以银河系自旋一周为一个纪元，一个纪元切割分为1亿年，每年22000个小时，每小时60分、每分60秒，在最基础的分秒时上尽可能贴合了原始的时间尺度，只是取消了日月。而另一种则是每个星球上自行使用的本土历法，专门根据自己不同的生活起居需求来设定年月日时。 掌握了银河历法，你便可以在各个星球之间穿梭时，依然能够掌握天文尺度上的时间变化；而掌握本土历法，你才能够知道日升日落是什么时候。 而在这颗恒久星上，作为整个银河系当中最知名的几颗科研星球，因施奈奈一样是最著名的大学者之一。 “因施奈奈大学者……” 大学者的面容冷酷，脚下匆匆，无视了打招呼的人群，呼唤着自律机械，之后便踩着那如同飞盘一样的机械飞行在这座遍布宏伟建筑的星球上。 在他的面前，那些密密麻麻、插入云霄的宏大建筑甚至遮蔽了恒星的踪影，云层也仅仅到了它们的半腰，事实上恒久星的居民已经两千年没有见过恒星和太空了，那些高达数十、上百公里的建筑物，早已彻底遮蔽了天日。 然而也无需天日，整个星球的天气变化、光线调节都已经完全掌控在人类手中，在这个星球上自有一个专门的机构管理着这一切。而在这颗行星的深处，那炽热的内核甚至都已经成为了人类的能源供应来源之一。 朝夕晴雨、雷霆闪电，曾经被视为神灵权柄的自然现象，对于如今的人类而言不比开个灯难多少。 这是一个极尽辉煌的时代，人类矗立于这个银河之巅，群星之子正在成长为群星的主宰。但对于这位大学者而言，人类距离通往造物主、创世神的道路却还是差那么一点，而这一点，即将要由他来补足。 “请接受授权……” “噗！” 面对那试图检查授权的ai机械，大学者看也不看，随手一点，被海量数据和信息入侵了核心的ai机械便自动退下。 “嘭！！！” 依靠自己多次基因改造后的身体，以一种极不符合其大学者身份的野蛮姿态强行撞开安全门，导致地上满是碎片后，在大学者面前，一位正在做着自己科研工作的学者抬起头。 看着被撞坏的门，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惊讶。 “哦，因施奈奈，你怎么来了……” “我解决了！” 学者放下手中的东西，正欲说什么，因施奈奈却直接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 解决了？ 学者愣了愣，随即他反应过来，面容惊讶。 “你是指……” “对。” “居然真的找到了办法？？？” 因施奈奈没有再说话，冷漠的瞳孔当中带着深深的自负。 深知因施奈奈性格的学者并没有再质疑，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个十足的完美主义者，不把理论模型检验个几十遍，确保完美无瑕，他是绝对不会告诉给外界的。 “真是不可思议……你打算在恒久星科学会议上讨论这一点吗？” 学者惊讶着，随即追问道。 “恒久星科学会议？哈，我这个结果可不是恒久星科学会议能够决定的，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那你的意思是……” “人类至高科学会议。” “你要把它造出来？” “不然呢？我为什么要花四十三个恒久年时间来设计它？” 被因施奈奈的野心所吓住了的学者目瞪口呆，不由问道，但声名卓著的大学者显然不会说错话，他的瞳孔当中只有狂热与野心。 学者沉默了一下，深吸了一口道。 “好吧，我们可以尽力拉拢整个恒久星的学者们，假如全恒久星的学者们都认可了的话，那么在人类至高科学会议上，它被通过的可能性也会大上很多。” 听着好友的话，名为因施奈奈的大学者勾起嘴唇。 …… 约3000个银河时后，新一届的人类至高科学会议开始了。 来自四十多万个行政星上的一百多万位学者们汇聚于此，每一位学者都在其各自的星球上是绝对的权威，是平均每万亿人当中才有一位的大人物，但在这银河骄傲的恒久星上，他们的荣光也仅仅如此而已。 在这里，来自全银河的学者们都会在此交流意见，在这个以科学为尊的时代，它们所一致做出的决定足以颠覆任何的星际政权。 而在这里，有一个人的议题却夺去了几乎所有人的光辉。 “我的同伴们，我们的科学已经停滞了！” 在以近光速传递信息的精神网络内，一个乖戾的学者大吼着，在他的面前是这上百万的学者们。 “不管再开多少次这样的科学会议，都已经于事无补，在这个光速不可超的冰冷虚空当中，我们的科学已经停下了脚步。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必须改变这一现实！” 因施奈奈的发言一如他的性格，永远都是这么粗暴狂野，固执己见，但其智慧却足以令所有人信服。 不过，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不，我并不这么觉得，我想我们的科学还是在进步的，最多只是缓慢了些。” 在这个精神可以实体化的精神网络内，有一位学者摇了摇头，反对道。 看着反驳的学者，因施奈奈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乌努诺莫学者，你能够先告诉大家你是从哪个星域的哪个星球来的吗。” “二十七星区，绿沼泽星球。” “那里距离恒久星有多远？” “62.8光年，因施奈奈学者。” 被称呼为乌努诺莫的学者彬彬有礼，流利的回答着因施奈奈的问题。 因施奈奈点了点头。 “恩普呼姆学者，你能够告诉大家你是从哪个星域的哪个星球来的吗？那里距离恒久星有多远？” “七十六星区，碎钻石星球，185.6光年，学者。” “齐埃赞学者，你能够告诉大家你是从哪个星域的哪个星球来的吗？那里距离恒久星有多远？” “八十三星区，黄石星球，171.2光年，学者。” “……” “一百五十九星区……288.3光年，学者。” 伴随着因施奈奈的挨个提问，众多学者的距离有长有短，有的几光年，有的则是数百光年，但很多都是用了近百年时间、通过长时间的休眠才来到恒久城，参加这每一百年一次的科学会议。 而最终，整个科学会议距离最遥远的学者出现了。 “一千五百八十八星区……1357.6光年，学者们。” 在众多学者中，一位平静的学者躬身道。 就连因施奈奈也停下了说话。 1357光年，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距离，意味着这位学者即使是来到恒久星也花费了一千多年的时光。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人类至高科学会议是在2900个银河年之前才宣布召开的吧，即使消息不停的传播到你们那，也需要1357个银河年吧。” “是的，学者，你说的没错。在约1450年前，一千五百八十八星区才得到了人类至高科学会议召开的消息，我们星区花了近一百年搜集了整个星区内486个行政星的全部科技成果，并委命我前来参加人类至高科学会议。不过，看来我们所总结的众多科学成果已经落伍了，很遗憾，没能帮助到你们。” 学者说的很平静，但其中的内容却一点也不平静。 人类使用银河历不过3165年，恒久星的建立也仅仅约一千五百个银河年，也就是说，几乎是在恒久星建立后不久，在遥远的星空中，一个当中最为偏远的星区得到了消息，便马不停蹄的派遣自己星区当中最优秀的学者、带着自己全部的科学成果来到这里，参加这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的人类至高科学会议。 “马姆古弥多那学者……您其实没有必要耗费自己的岁月。” 马姆古弥多那摇了摇头。 “不，因施奈奈学者，我不认为我的到来是错误的。虽然我带来的众多科研成果都已经落伍了，但这一点我们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然而我们坚信，在这汇聚了486个行政星的全部智慧结晶当中，一定也有着属于我们星区的人类、自己独到的见解，一定能够对于全银河的人类科学进步提供帮助。” 因施奈奈看着他一会儿，然后，这位历来自负狂妄的学者郑重向着面前的学者鞠了一躬。 马姆古弥多那并没有避让，而是坦然接受了因施奈奈的尊敬，因为这份尊敬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所代表的整个星区、所有殚精竭虑的学者们的。 接着因施奈奈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众多学者，然后说道。 “同伴们，我们的科学已经停滞了。在这个光速不可超的宇宙当中，我们被迫分散开，学者们只能在极小的范围内讨论自己的成果，全宇宙到处都是重复性的研究、浪费。非但是科学知识，哪怕是那些野心勃勃的割据军阀们也无法跨越这遥远光年的阻隔。” “我的同伴们，我在科学世界里的挚友们，我们应该想办法改变这一切了……” 精神网络当中的讨论速度非常快，远是现实当中的言语讨论的近百万倍，但即使如此高效的讨论速度也依然无法降低现实时间的流逝。 在三个小时后，这一届的人类至高科学会议结束了。 而在整个人类至高科学会议的决定之下，所有在通讯范围内的人类国度都接到了一个半是命令、半是威胁的消息。 面对这个消息，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国度会拒绝，毕竟在那些掌握了数不尽的黑科技科学家面前，任何一个人类国度都承受不了他们的打击报复。 毕竟，这是一个科学至高无上的时代。 …… 在距离恒久星23光年的一处星系内。 耀眼的蓝巨星，其眩目的光亮是太阳的数百倍之多，它是宇宙之中最明亮的恒星，但过于明亮的炽热高温也让它极其容易耗尽自己的能量，通常寿命很短暂，只有数千万年，在往往数十亿年寿命的恒星当中极其短命。 但对于学者们而言，这种事情根本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颗足够巨大、足以支撑它们目标的恒星，反正维持蓝巨星寿命的方法他们也有。 “建造一个足以环绕整个蓝巨星的环状物，通过蓝巨星的供能来维持的超级人造星体？至高科学会议的那些人是疯了吧？” 看着消息，众多的人类国度都感觉这些满脑子不知道琢磨什么的人，现在终于是集体疯了。 但至高科学会议却有着自己详细的计划和工程图纸、以及专门建造这个庞大建筑物的技术。 “这个超级人造物将会前所未有的庞大，比我们所见过、所知晓的任何建筑都要庞大无数倍。” “一颗正常的星球，即使建造成为都市型世界，其人口容量也只有一亿亿左右，这基本是极限，哪怕是大小更大的星球，也不会超过其百倍、万倍，这是宇宙当中自然存在的星球极限。宇宙所能够缔造出来的自然产物，极限也就是如此了。” “但既然宇宙的力量都造不出来比这更合适的星球，那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去建造一个？！！” “看吧！一个比人类世界当中最大的行政星，面积还要大上万亿倍的超级人造星体！这个星体将会能够容纳五千光年内的全部人口！” “假如一个星系内的行星不够建造的话，那我们就用十个、一百个，即使是把恒星熄灭、把上万颗星球都拆解，我们也要建造出这个史无前例的庞然大物！” 在精神网络中，面对着上百万的学者，因施奈奈张开双臂，肆无忌惮的狂笑着。 “诸君！让我们来做造物主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半径四千万公里的巨兽 苏莫尔恒星系。 三年前，这个还被人们认为“贫瘠”、“凶险”、“没有价值”的恒星系内，如今已是遍布了数不尽的飞船，大量悬浮的太空港在飞快建造中，众多巨大如山岳的庞大飞船不断往来着。 而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因为三年前的一个会议、一个全人类世界范围最有影响力的团体的决定…… “环形世界？这群学者疯了吗？” 一艘飞船内，某个工人凝视着眼前的浩瀚虚空，咂舌道。 此刻，这个半径超过2000亿公里的庞大恒星系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 在他的面前，在那黑暗死寂的虚空之中，那些以兆兆计算的无人机械们正在有条不紊的清理着这个恒星系的一切。那些散布在恒星系各个角落，被认为有碍于太空施工的小行星、彗星和太空垃圾正在被填进物质分解炉当中，以重新回收利用成为有用的物质。 按照科学会议的蓝图，以这颗半径4000万千里的蓝巨星——苏莫尔为中心，半径2000亿公里内不允许存在有任何大小尺度超过100纳米的物质，意味着在蓝巨星附近，任何比原子大的自然事物都不允许存在。 只有这样，才能绝对保障这个高度要求精密的巨型建筑建造过程不被干扰。 而这苛刻要求，意味着这颗蓝巨星即使是最基础的日珥喷射都必须处于人类控制之下，所以科学会议已经在要求建造一个足以约束蓝巨星的庞大引力约束装置。 单单是这个半径超过5000万公里的庞大约束装置，就需要消耗保守估计超过10000个地球的质量。 如此庞大的资源需求已经不是这个恒星系所能够承受的了，因此在科学会议的签署之下，附近几个恒星系内的气态行星、固态行星都将会被拆解，用于建造这个庞大装置所需。 毁天灭地，这样的形容词对于这种程度的工程来说也太过渺小了。 这样的工程，对于任何一个人类国度而言都是无法承受的，但科学会议显然不这么认为。 这个庞大的引力约束装置并不仅仅只是用来约束蓝巨星的，它还将会充分利用这颗蓝巨星所释放出的一切能源，成为与环形世界相配套的设施。 是的，在古老地球时代，那时候的科学家们所幻想的戴森球仅仅是这个庞大工程的一个配件。 “我们要给恒星套上缰绳。” 在科学会议上，因施奈奈说着。 引力约束装置便是这根缰绳，它将驾驭着这颗庞大恒星，约束它的每一次狂暴反应，困住它、压制它、最后让这颗直径超过四千万公里的狂暴巨兽在人类面前俯首。 那曾经高高在上、俯瞰万物的太阳啊，如今也将被人类紧握在手心中。 在那之后，环形世界才会真正开始建造。 依靠源自苏莫尔缰绳上传递来的巨大能源供应，众多的无人飞船、无人机械将会拆解掉附近的几十颗恒星系内的星球和物质，然后一步步围绕着环形世界，建造起一个空前庞大的工程。 按照因施奈奈的计算，为了建造这个“环形世界”，半径300光年内，75个恒星系的天体系统将会因此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21个恒星系内的星球会被全部拆除；4颗恒星将会被强制熄灭并拆解，以利用其庞大的物质，这4个恒星系也将会在宇宙当中除名。 基于这一要求，据称已有数量超过1兆兆的无人机械们正在忠实的履行这一目标。 那些苏莫尔星系内的冰岩小行星、岩石小行星、彗星都已经逐步清理干净，眼下，它们还将去清除附近1.5光年内的不合标物体。而专门针对那些庞大星球而准备的拆解工具——星球级物质分解器也正在建造当中。 在未来，这些体积大小超过100千里、比珠穆朗玛峰还要大上数万倍的物质分解器，将会将那些气态星球、固态星球一一分解成需要的物质。 而眼下，就已经有一个完成的星球级物质分解器正在开工了。 在工人的视线当中，它可以清晰的看见在那太空当中，环绕苏莫尔蓝巨星转动的一颗岩态星球上空，一个类似梭子形状的星球物质分解器正悬浮着，用自己那细长的尖端对准这颗星球。 从那细长的末端，持续喷射出好像激光的巨大光柱，那巨大的光柱轰击在星球上，让星球那本就脆弱的大气层混乱不堪。 但工人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激光，而是数不尽的纳米级别自律机械。 这些仅比原子要大的自律机械，正在星球物质分解器的指挥下，不断地涌出、在接触到物质后便将那些原子剥离、接着送回分解器中。这样的效率显而易见的缓慢，然而这些自律机械的数量却太多了。 那看似数十公里粗细的光柱内，到底有多少这样只比原子大小的自律机械？工人不知道，也懒得知道，毕竟那个数字光是念出来就很费劲了。 在这专门为星球而准备的物质分解器面前，一座山也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情。但纵然是这样的物质分解器，想要分解掉这么一个庞大的星球，也需要漫长的岁月吧。 “你说我们会在这里待上多久？” 工人凝视着那正在缓慢分解星球的巨大装置，头也不回的问自己的朋友。 身后，朋友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除了那些科学会议的学者们，没人知道它们会在这里为了建造这个环形世界待上多久。 百年？ 千年？ 万年？ 他们不知道。 “我想，我们应该在这里安家了。” 朋友望着某处。 在那里，无人机械正在紧锣密鼓的建造着太空栖息地，这些大小相当于小型星球的太空栖息地，理论上足可以居住百亿人口，是人类国度为了增加人口而建造的居住空间。 但在这里，将会建造超过十万多个这样的太空栖息地供工人们临时栖息。 这些地方将会成为工人和ai们日后居住的地方，从此，他们、乃至他们后代的生老病死都将在这个星系当中渡过。 “虽然很疯狂……但感觉特别有意思。朋友，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要创世了？” 面对工人的疑问，朋友却摇了摇头。 “不，我们已经在创世了。” …… 漫长的历史，史无前例的巨型工程。 以至高科学会议为主导的机构，在众多人类国度的帮助，这个空前庞大的庞大工程在一点点的被完善。一颗颗星辰被拆解、一颗颗恒星被熄灭…… 一千年，因施奈奈去世了。 经过多次基因修改的它寿命很长，但终究不是无限。他并没有接受沉睡在冷冻舱里的建议，他想要亲手将这个世界创造出来。因此，在第7百个年头，这位狂妄自负的大学者安然离世。 两千年…… 三千年…… 在第三个千年，恒星控制装置完工。 当恒星控制装置正式启动时，科学会议为此庆祝了十个恒久日，环形世界的工程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还有剩下的三分之二等待着科学会议完成。 四千年…… 五千年…… 在第五个千年，这项宏伟的工程被打断了。 一场战争，一场由灵能者所主导的空前战争爆发了。科学会议历经近万年，见过数不胜数的战争，但没有任何一场战争可以与其媲美，即使超然物外的科学会议也不得不被拽入其中。 六千年…… 战争没有结束。 七千年…… 战争没有结束。 八千年…… 存在了万年的科学会议解散，这个断断续续的巨大工程彻底中断了。 九千年…… 战争没有结束。 一万年…… 战争没有结束。 …… 苏莫尔星系。 一个人类世界当中有史以来最浩大的烂尾工程，曾经的人类荣光所在，现在的一个笑话，一个嘲讽。每当人们说起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总会说：“等到苏莫尔建好的那一刻吧。” 在浩瀚的虚空之中，散发着红橙色亮光的恒星苏莫尔沉默在虚空之中，只有那些宏伟的框架，无声的证明着其往昔的辉煌。 而如今，一个改变苏莫尔命运的时刻到了。 “皇帝，这里便是苏莫尔了。” 在一艘威严的飞船中，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负手而立，凝望着远方虚空中的巨大恒星，以及包围着它的宏大装置，而帝国的大臣们侍立在身旁。 似乎是某种愿望驱使，这位平复了六千年战乱的皇帝、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灵能者对于苏莫尔意外的感兴趣。 “据说在四千年前，因为战争的爆发工程陷入长时期的停滞，为了延长蓝巨星的短暂寿命，至高科学会议通过恒星控制装置改变了苏莫尔的反应模式，将其反应控制在低效率下。因此眼下的苏莫尔并不是蓝巨星，而是一个巨大的奇怪红矮星。” “能重新恢复吗。” 军装男人淡淡的说道。 大臣想了想，说道。 “能。但是六千年战争里，科学会议早已解散，许多科技都丢失了，我们虽然能够重新通过恒星控制装置再次激活苏莫尔，可一旦激活，我们便不知道怎么把它退回到红矮星模式了。” 说着，大臣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如一万多年前的因施奈奈所言，人类的科学进步停滞了。即使过了一万多年，但人类在科技上距离那时也没有多大区别，甚至还倒退了。 太多重复性的研究和浪费了，以至于科技的进步几乎只能依靠运气。往往是一个幸运的学者在数千光年外的星区里被某个前人灵感启发，某项科技才得以进步，但这项科技的进步却又难以扩散在整个银河当中。 听着大臣的话，皇帝轻声道。 “激活它。” “但……但是……” “你没听清我的话吗。” 皇帝转过身，瞳孔当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那些眼中不断生灭的能量正是皇帝作为全宇宙最强大的灵能者的体现。 只要一个眼神，皇帝便可以撕裂一艘飞船；在一些传说当中，皇帝甚至依靠自己的灵能毁灭过一颗星球，将其崩解成了粉末。当然，这只是传说，皇帝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一点。 “臣……臣立刻照办。” 大臣诚惶诚恐地说道。 没有多久，原本黯淡的恒星控制装置开始恢复明亮，时隔数千年，恒星控制装置再度运转。 在即使帝国学者们也无法理解的古老技术作用之下，恒星控制装置正在发生着某种奇妙的变化，任何在场的灵能者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虚空中庞大能量的汇聚，而作为最强的灵能者，皇帝自然了解的更清楚。 数千道光柱从恒星控制装置的节点当中喷涌而出，直指向那被恒星控制装置所包裹的恒星。 原本安静稳定运行的恒星开始躁动起来，它的能源反应也在不断攀升，颜色从略显黯淡的红色逐渐变得明亮，最终蜕变成了耀眼的蓝色。 那股明亮的蓝色照射在飞船内，望着那喷吐着炽热日珥的狂暴恒星，众多大臣的脸色都变了。 就像是一只安静的小猫咪突然撕开了身上的外衣，化身成暴戾的猛兽，这头4000万公里的暴怒巨兽躁动不安，那恒星控制装置似乎根本困不住这头巨兽，剧烈的反应甚至在影响着相距数亿公里外的飞船。 “陛下，恒星控制装置失控了！请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有大臣急声道。 皇帝不为所动，而是依然凝视着面前的恒星。 暴怒的巨兽在挣扎，但那恒星控制装置却不为所动，继续稳定的吞噬着恒星所喷吐出的日珥，将其进行某种奇妙转化。犹如是困住巨兽身上精钢锁链，任凭巨兽如何挣扎，但那看似细长的精钢锁链却也始终纹丝不动。 良久之后，巨兽逐渐安静了下来，被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恒星控制装置所牢牢锁住。 默默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皇帝再度开口了。 “重启环形世界工程。” …… 七百年前的某一天，某颗星球之上。 “孩子，你知道吗，我们的祖先其实不是这个星球的土著，我们的祖先以前是在天上的。” “天上？” 懵懂的孩子抬起头，好奇的问道。 他的身上穿着麻布衣衫，在这个依然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人类星球上，这已经是很精致的衣服了。 在那场漫长的星际战争当中，许多的星球都被迫退回到了原始蛮荒的时代当中，孩子的祖辈为了逃离战乱而乘坐飞船，最后却意外掉落在了这颗星球上，再也无法离开。 “对，我们住在星星上。” 老人轻声说着。 “星星？哪颗星星？” “苏莫尔……我们的祖先在那里创造世界。” 老人望着天上的繁星，莫名的喃喃着。 年幼的孩子并不理解他的话，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重复着。 “苏……莫尔？” 念着这个有些绕口的词，对于这个不甚懂的词，自幼聪慧的孩子却莫名的记住了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堂已在我们脚下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这是头一日。” “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就造出空气，将空气以下的水、空气以上的水分开了。神称空气为天……是第二日。” “神说：‘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事就这样成了。神称旱地为地，称水的聚处为海……是第三日。” “神说：‘天上要有光体，可以分昼夜，作记号，定节令、日子、年岁，并要发光在天空，普照在地上。’事就这样成了。于是神造了两个大光，大的管昼，小的管夜，又造众星，就把这些光摆列在天空，普照在地上，管理昼夜，分别明暗……是第四日。” “……” “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 ——《圣经旧约·创世纪》 …… 银河历18741年，第二共和时代。 “群星中，有一个种族汇聚于此，为一段漫长的工程欢呼。” 在不计其数的目光中，一个声音说着。 “宇宙，多么宏大的词汇。和这古老悠久的宇宙相比，和其934亿光年的范围相比，和137亿年的历史相比，我们是如此的渺小。我们奋力在群星之中开拓，但与这浩瀚的宇宙相比，我们依然一种连本星系团都尚未走出的渺小物种。” “是的，我们是渺小的，即使是在今天这个时刻，我们依然要秉承这样的敬畏之心。” “在这宇宙之中，我们是如此的渺小，与宇宙相比，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犹如孩童的玩具一般微不足道。我们的一切，都得益于宇宙指缝间的遗漏；我们所创造出的一切，都是对宇宙万物的拙劣模仿。” “看吧，那些星星经历了数十亿年的光阴，早在人类诞生之前就一直闪烁；在人类灭亡之后，它们也依然会继续闪烁。人的生命连星星的一瞬都不及，这是自古以来人类就明白的事情。” “然而，认识到星星的永恒与人世一瞬的是人，不是星星。” 声音继续说着。 “遥想久远的过去，一种四肢爬行的动物在行星之上迁徙，彼时的他们弱小而无知，只为了一餐的温饱而奔波；而此时，双足站立的我们已行走于群星之中。” “它们曾经抬头去仰望星辰，而今我们已经铸造了星辰。” “宇宙用数十亿的岁月雕琢了这繁多的星辰，但纵然以宇宙之广博、以宇宙之古老也未能创造出的宏大世界，却诞生于我等易朽的物种手中。” “渺小的人类啊，易朽的人类啊，为此骄傲吧。” “宇宙，你可曾看见，在这群星之中，有一个渺小的物种创造了你亦未能缔造的奇迹产物。此时此刻，我等已超脱于凡种之上，窥见了那本属于造物主的领域……” 在那人影的身后，是那颗半径4000万公里的蓝色恒星、是那个环绕着这个巨大蓝色恒星建造的环状物，那是一个在宇宙任何一处角落当中都不会看见到的事物。 一个半径超过100亿公里的庞大事物在缓缓旋转着。 环形世界。 历经15000个银河年的漫长岁月，那超乎了生命想象的奇迹终于诞生了。 环形世界内壁之上是若隐若现的云层，隐隐还能看见闪烁的雷霆，而在云层之下则是蓝色的海洋、黄色的陆地。有些地方依稀还能看到有飞船正在运载着大陆与海洋的模板部件，安装着尚未铺满的区域。 这是一个表面积大到不可思议的环状世界，它的表面积已经超过了1万亿亿平方公里、是地球的万亿倍、太阳的近亿倍。 为了建造它，人类耗尽了75个恒星系的天体、不惜熄灭4颗寿命近乎永恒的恒星、15000个银河年、上千代人的努力。至高科学会议解散了，第一帝国接手；第一帝国毁灭了，第二共和接手，最终才在此刻缔造出了这无上的荣光。 半径5000万公里的巨大恒星控制装置控制着名为苏莫尔的蓝巨星，精心调节着从苏莫尔上获取的每一丝一毫的能量，所有的能量都会导向这个过度广袤的世界之上，化作阳光、热洒向大地。 阳光、雨水、彩霞、土地、海洋…… 环形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人类所亲手缔造出来的。 人类理应值得为此骄傲，因为宇宙用上百亿年也没能创造出的事物，却诞生在了一个渺小的物种手中。 它超越了宇宙之中任何的一个星体，无论是固态还是气态的行星、恒星亦或者黑洞，再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与这个人造太空建筑相媲美。 宇宙中可以有数之不尽的星球、数之不尽的恒星、数之不尽的黑洞……但这样的环形世界，纵然数遍整个宇宙也只有一个。 …… 在附近的某艘飞船之上，一个老者凝视着不远处的环形世界。 “学者，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天空。” 俯瞰着身下的环形世界，学者缓缓道。 “天空？” 年轻人有些不太明白，天空有什么好看的？ 学者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查诺，你知道在古地球时代，人类对于天空是什么态度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 在这个时代，绝对大多数人不要说古地球时代的文化，甚至你问古地球是什么都不太清楚。哪怕绝大多数人都经过了基因修改和脑内处理器植入，在智力领域有了巨大突破，但不知道的知识就是不知道，知识是不会凭空变出来的。 学者转过头去，看着身下的环形世界，凝视着那些浮动的云层。 他轻声说道。 “在古地球时代，人们对于天空有着高度的崇拜，人们相信天上居住着神灵。” “有一个神话传说认为，神在七天之内创造了天空、大地、海洋、日夜交替等等万事万物。他们认为，神是居住在天上的君主，居住在一个名为‘天堂’的地方，那里尽善尽美。人类曾经因为犯了错而被神从天堂当中赶了出来。” “古地球时代，人们都追求天堂，想方设法的想要进入天堂。当时的一些人更用天堂来恐吓他们，威胁他们不信奉神灵便不能进入天堂……” 这些现在很少会有人知道的知识，被这位学者娓娓道来。 “所以……？” 听完之后，年轻人还是有些不明白。 学者摇了摇头。 “查诺，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场景实在是有点像。” 说完，学者看着身下的环形世界与云层。 在那里，有被人类制造出来的奇特生命在平原上奔跑，学者从云层之上俯瞰着它们，轻声道。 “查诺啊，人类曾经追逐天堂，但不知不觉……天堂已在我们脚下。” …… 环形世界的诞生，意味着一个伟大的时代诞生。 短短一千年间，从星际当中四面八方涌来的大量人类进入了这个天堂世界当中，每一天，环形世界上都在发生着新变化。 在这个足够广袤的世界之上，人类的数量开始无限制的增长，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学者、更多独特思想之间的交流。原本停滞的科学，似乎又开始要进步了。 亦如一万多年前，因施奈奈所期待的那样，他所希望看到的大量思想交汇正在形成。 原本松散的人类世界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强大到无可违逆的力量，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之下，以环形世界为中心，周围的众多人类国度相继归于第二共和的统一之下。 尽管光速依然不可超，尽管这个宇宙是如此冰冷死寂，但人类的再一次统一似乎已经无法阻挡。 而与此同时，在人类世界的一处偏远星域中…… …… 太阳系，这个人类的摇篮早已被废弃。 失去了地球的太阳系已经没有太多价值，而后来的众多战争更是将这个人类诞生之地摧残殆尽，终于，再也什么人在这里居住，只有偶尔的一些飞船会经过这里的一处科研点，临时补充一下物资。 这里本应该很宁静，但现在却即将发生一件改变宇宙命运的事件…… 在原地球的残骸处，出现了一阵怪异的时空震颤。 而在这阵奇怪的时空震荡中，时空出现了一个缝隙，一位身披古老长袍、手持精致权杖的貌美少女从缝隙跨出，从那个废弃的旧世界来到了这个宇宙当中。 苍白的肌肤浑不似生人，死白的瞳孔当中没有任何光彩，有些地方则长有细微的蛇鳞。 少女缓缓扫视着周围荒芜的场景，而当她看着那已经被粉碎成不计其数块的地球残骸，死白的瞳孔停了下来，随即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当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觉醒 披着古老长袍的少女注视着眼前的残骸，半晌之后，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与谁对话，随即身体消失在了渺渺太空之中。 …… 银河历19873年。 环形世界上，某件密室内，一位灵能者正在安静的冥想。 灵能，是一种已经被发现了两万年的古老能力，但对于这种能力人类的了解却始终不足。对于灵能充满兴趣的学者有很多，他们绞尽脑汁，开发出了一系列的灵能相关学科。 按照学者们的理论，灵能是一种仅存在于人类身上的特殊力量，这种力量并不是大脑释放的电压等等诸如此类的物质世界产物，而是一种超越于十一维的空间之外的奇妙事物。捉摸不透，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 几乎在所有人类的身上都暗藏着灵能，但仅有极少数的人群能够利用它。通过灵能，这些灵能者们能够具备心灵对话、读心、移动物质、灵能感应、预知未来……等等诸如此类的能力。 当然，这些能力在这个歼星武器成为了常规武器的星际时代并没有多大作用。 即使是灵能者们最擅长的读心、心灵控制等等能力，那点微弱的灵能，在可以抵抗中子星脉冲的强大能量护盾面前也毫无作用，灵能根本无法穿透如此高强度的密集能量。甚至都不需要这些东西，经过多次基因调整的人类，那颗高度复杂且优化了结构的大脑，都普遍能够抵抗住一定程度的心灵控制。 然而在这众多的灵能者当中，偶尔也会诞生出一些极其强力的个体，而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那位皇帝…… 在八千银河年前，六千年战争的末期，一颗堕落回冷兵器时代的人类星球之上出生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刚出生时，他被人们视为神灵对待，因为他有着不可思议的灵能。他的灵能是如此的强大，可以随意扭曲任何金属，那颗星球上的军队根本无法抵抗这个小男孩的力量。 而在征服了自己的星球之后，他进入到星际战场当中，不断的试图扩张、并不断的开发着自己的灵能，最终，他的灵能可以轻易扭曲一艘太空战舰。 在某些传说当中，他甚至曾经依靠自己的灵能直接摧毁了整颗星球。 他，就是那位拥有无数传说的第一帝国皇帝。 在这位皇帝去世之后，第一帝国迅速崩溃，才有了后来的第二共和。在这位皇帝之后，无数的灵能者试图再度抵达到昔日那位皇帝的高度。 而对于如何增强灵能，学者们研究出了许许多多的办法，但最核心的还是同一条路线。 冥想、禅坐、静思、观想…… 不管如何称呼这种方式，通过挖掘自身意识，灵能者确实能够提高自身的灵能强度。而现在，这位名叫“帕帕罗奇”的灵能者也正是在这么干的。 在灵能者的心灵世界当中，充斥着数不尽的思绪念头，灵能者往往比常人更加聪明、思维敏捷，而其思想也远比常人更为复杂敏锐。这种敏锐的洞察力让灵能者可以更清晰的感受到其他生命体身上的思想，就像是多出了一只名为“心”的眼睛。 相比起常人，灵能者要多出一种名为“心感”的感知能力。 普通人的这种“心眼”是闭上的，浑浑噩噩，因此无法看见别人的思想，但灵能者的这只心眼是睁开的，就如同是遍布瞎子的世界里，睁开双眼看世界的普通人一样。 但这种能力也带来了危险。 有耳朵才能听见声音、有眼睛才能看见色彩。 但只有拥有耳朵的人才会被巨大的轰鸣声震到痛不欲生、会被夜晚的细小声音所惊；只有拥有眼睛的人才会被强光刺激到、才会被快速旋转的画面导致头晕目眩；而聋子、瞎子是断然不会的。 拥有“心眼”的灵能者更容易感受到其他生命的思想、操纵其他生命的思维，但也因此，极其容易受到这些思想的影响。 灵能者的共情能力往往是常人的数十倍、数百倍，感受到别人的悲伤，自己也会忍不住悲伤；感受到别人的喜悦，自己也会忍不住喜悦；这让灵能者往往都更为善良。 可一旦灵能者走向了极端，那么其邪恶也将远胜任何人类。 所以，在灵能者的训练方式当中，让自己保持澄空宁静、超然物外的心境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这种宁静之中，帕帕罗奇细细感受着自己心灵每一丝一毫的变化。 平缓的心灵似流水般安宁，但在那安宁的表态下，是无数不断起伏的细微念头。这些细微念头一闪而过，一瞬之间便是三千念头划过，这些念头或善或不善，就连念头的主人自己都不会意识到，但灵能者能够察觉到。 不断地感受着这些细微念头，让自己越来越了解自己，最终超脱凡俗。 微微震颤的心灵逐步扩散开，最终脱离了肉身的束缚，如水波般向外缓缓扩散。在扩散间，帕帕罗奇甚至能够感受到附近同样正在扩散的多个不同心灵波动。 是附近的灵能者。 “……” “……” 在这心灵交织之间，任何的交流都是如此迅速，弹指之间便如同结识了百年。 几位灵能者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切，感受着仿佛将会持续到宇宙尽头的宁静。但该结束的终将会结束。 “该收回我们的心灵了。” 某个心灵思绪如是说着。 让自己的心灵长期扩散在肉身之外是很危险的事情，也只有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由第二共和专门设计的灵能者生存区内，灵能者才敢如此放心大胆的散开自己的心灵。 因为过于放松心灵，结果被意外刺激到心灵失常的灵能者，在整个银河当中简直不要太多。 帕帕罗奇同意了这一点。 就在几位灵能者缓缓收回自己的心灵之时，突然之间，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刺激，帕帕罗奇突然感到自己一时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灵了，本在收缩的心灵骤然暴涨开。 在过去的任何一次心灵扩散中，帕帕罗奇都会有意识的保留一些，作为突发事件时应对的能力。但这一次，帕帕罗奇感受到自己的心灵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控制。 无拘无束、无止尽的向外扩散着，仿佛要弥漫到宇宙尽头…… “不好……” 本能的浮现出了一个念头，但下一瞬，他便在那宏大之中失神了…… 从四面八方，在扩散的心灵所能够感受到的一切空间之中，那无穷无尽的心灵都在剧烈的爆发着，产生出无穷尽的心灵涟漪。 百米？千米？万米？十万米？亦或者是十万公里？ 不知道。 帕帕罗奇的心灵正在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扩散开，但无论心灵如何扩散，在他所能感知到的一切空间内，都是无穷无尽的心灵在爆发着。 仿佛再度回到了那个宇宙的大爆炸，亿万的星辰在这场大爆炸当中诞生出来，只不过那场宇宙大爆炸存在于物质世界，而这场大爆炸却存在于心灵世界当中，每一颗星辰都是曾经懵懂的意识。 而如今，这些曾经懵懂的意识已然睁开了自己的“心眼”…… 前所未有的心灵波动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宏大的心灵海洋。 此刻，环形世界上以亿亿亿计的人类汇聚成了一个庞大的意识，这个新生的意识是如此的强大，仿佛宇宙空间都只不过是一层薄膜，在这新生的婴儿触碰下便会破裂开。 “婴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它看到了那脆弱的宇宙空间；亿亿亿计的人类也“看”到了，它们看到了在那脆弱的宇宙空间“薄膜”之后，那隐约可见的怪异世界。 然后…… “婴儿”睁大好奇的眼睛，伸出了自己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层薄膜。 “……” 似乎有那么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在名为“宇宙空间”的薄膜上出现了一个难以描述的洞，人类终于触碰到了那个被刻意掩藏起来的世界。 …… “在汇聚了无数人类的环形世界之上，由大量灵能者的心灵力量所促成的微妙灵能共振当中，一场被称之为‘大觉醒’的事件诞生了。” “几乎一夜之间，在银河的各个角落，所有人类都觉醒了原本身上潜在的灵能，心灵沟通、预知未来、物质扭曲、空间传送……种种能力都不再是梦幻。而借由这种力量，人类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我们从未了解过的世界——亚空间。” “在那个荒诞而怪异的世界之内，不存在任何我们所熟知的物理规则。光速终于不再是困住人类的限制，借由亚空间，人类构建起了亚空间航道网络，链接着银河当中的每一处人类世界。” “人类的光辉时代到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空中的巨蛇 银河历20149年，太阳系。 伴随着亚空间航道网络的形成，银河系进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快速交流时代当中，虽然通过亚空间航道依然有着种种危险和限制，但至少在通讯上，人类世界再也不用花费一万年时间才能将一件事情传播到远方星区了。 相应的，原本偏远荒芜的人类发源地也不是那么荒芜了，经常会有突然兴起的人类通过亚空间航道前来这里，然后追忆一番远古人类的脚步，甚至在一些破碎的星球残骸上多出了一些定居点。 这一银河时的太阳系也不例外。 “这里就是人类的起源星系？” 一艘看起来极为尖端先进的飞船上，一群游客望着面前遍布天体残骸以及古老飞船残骸的太阳系，看起来颇为感兴趣。 虽然荒芜，但在这个充满战争记忆的星系当中，最不缺少的就是众多战争的痕迹，在柯伊伯带的众多小行星上，众多的小行星上都有着历次人类战争留下的武器痕迹。 “是啊，直到银河历的765年，这里依然是整个人类世界的重要星系，但伴随着歼星武器的投入使用，当时一颗被称为‘火星’的星球被毁灭，从此在这里再也没有什么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了，后来也就渐渐废弃。” 在飞船上，一个中年人散发出的灵能波动解释道。 在这个人类都拥有灵能的时代，除了少数场合，大多数时候人类都不再使用说话的方式来交谈了。毕竟相比起语言，心灵沟通的速度和信息传达准确性都要远远胜过语言。 “火星？我记得人类早期居住的星球不是叫做火星吧，是叫什么来着……对，是地球！” 年轻人思索着，大脑内置的处理器飞快给出了答案，下一刻他疑惑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 “没错，人类早期居住的星球并不是火星，而是叫做地球。但地球在银河历之前便因为一件事而毁灭了。” 说着，中年人还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很有趣。在银河历前978年，当时的人类世界还只有太阳系和希望系两处星系。希望系的历史我们都知道，就不多说了，而当时的太阳系则被多个势力所瓜分，其中最大的一个势力叫做霸主，霸主掌控着地球。” “也不知道为什么，霸主当时的掌权人下令炸毁自己势力最重要的定居点——地球，这也直接导致了霸主的衰落。” “自己炸自己的星球？这个掌权人在想什么？” 闻言，年轻人吃了一惊。 这一点可是处理器的资料库里所没有的，毕竟脑内内置的处理器也不能存储整个人类世界当中所有的知识。 中年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没人知道当时的那个掌权人在想什么。我对于前银河历的历史颇为感兴趣，甚至考虑过追溯光子，通过21128年前散发出去的光子信息来还原整个历史。不过这种耗费巨大，我暂时是没这个能力……不知道再过几百年能不能行呢。” 中年人有些惋惜。 正说着，突然有人的灵能波动变得剧烈起来，显然对方情绪很激动。 “看！是人类起源星球、地球的残骸！” 映入众人眼帘，便是那在轨道上静静躺着的众多行星碎片。 纵然是被战争的影响击毁成无数的碎片，那些碎片依然是如此的巨大，每一块碎片如山峰般巨大，千万座巨大的山峰就这么悬浮在虚空之中。而在两万年前，这些碎片曾经是人类的起源之地，每一块碎片上都可能曾经居住过他们的古老祖先。 居住在星球上的祖先，居住在群星中的人类；粉碎的山峰，虚空中的飞船…… 飞船缓缓的在群峰外围移动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细细感受着这由时光所塑造出的厚重感。 年轻人看着这些山峰，突然之间，他感到自己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但因为飞船的移动，转瞬便错过了。 “等等，那是什么？” 脑内的处理器并没有错过眼前的画面，随即在他眼前浮现出了一副立体画面…… 在那群峰之间，一个披着古老长袍的少女悬浮在太空之中，双手紧握，似乎是在默默祈愿着什么。那美丽的容颜即使放在这个人均俊男美女的星际时代，也不得不令年轻人赞叹一句，但问题是…… 她的身上根本没有穿任何的防护装置！ 年轻人听说过有些强大灵能者可以依靠自身灵能，完全不需要任何人造道具便自由纵横于太空之中。问题是，假如真的是依靠灵能的话，那么由强大灵能产生的波动根本无法掩饰。 那么这个美丽少女是怎么做到的？ “等等！快停下！那里有东西！” 急促的心灵波动从年轻人体内大量涌出，惊动了身旁的同伴。然而就在年轻人的心灵波动涌出的同时，异变发生了。 那些原本静止在虚空当中的山峰突然异常的动了起来。 飞船ai在刹那间便识别出了这一异样，二分之一光速的引擎从原本的缓慢移动瞬间加速，直接脱离出了群峰的范围之内。 “怎么……” “发生了什么……” 还不明所以的同伴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困惑的心灵波动，而年轻人的眼睛却直接看向了地球遗骸处。 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本能的认定这一切与那个太空之中的少女有关。 在年轻人的眼部，伴随着视线凝聚，先进的义眼微微转动着，证明这一人类科技的结晶产物正在高效运转当中。 光谱…… 热能图像…… 引力…… 粒子撞击…… 灵能监测反应…… 维度翘曲测量…… …… 仅仅几秒钟的观测，诸多的观测数据就已经传输到了年轻人的脑部处理器内，并转换成详细结论。 终于…… “我看见了！” 几秒后，在处理器所绘制的图像当中，年轻人看见了他所想要看到的目标。 在绘制出的立体图像当中，在群峰之中有着一个极为渺小的身影。那个双手紧握的美丽少女悬浮在太空当中，口中飞速的念诵着什么，一种无形的能量反应环绕在她身旁。 这种能量反应是什么，就连机械眼也未能识别出来。但众多侧面数据都能够肯定，在那里一定发生着某种机械眼和脑内处理器所无法理解的奇异反应！ 并且根据热能图谱来看，她身上的体温一定非常之低，几乎与接近零下两百度的太空温度等同，这意味着什么？ 人类外貌的ai？ 还是一具尸体？ 年轻人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这些结论通过心灵波动迅速被同伴们所接收到，但没有任何人理解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经受了诸多基因调整、机械改造、拥有着灵能的星际人类们，脸上充满了茫然与不解。 但不管飞船上的人类怎么想，在虚空中，散落在众多轨道之上的破碎群峰开始聚拢在一起，并逐渐汇聚成星球模样。 “那是……地球吗？” 中年人的脸上满是震惊。 对于喜欢研究前银河历史的中年人而言，他曾经幻想过地球的模样，但从未想过能够看到一个真正的地球。 光秃秃的巨大星球没有地壳，更没有大气层与海洋，只有死寂冰冷的内核。 而在巨大的星球旁，少女的身影显得无比渺小，犹如是大海旁的一粒沙，但在星际人类的义眼中却无比清晰。苍白的肌肤，死白的瞳孔，在身体的有些地方还长有奇异鳞片。 她的面容冷漠，口中已经不再念诵，只是安静凝视着面前的星球。 飞船并没有靠近太多，而是环绕着星球和奇怪少女飞行了一圈。 灵能者都有着或强或弱的预知能力，而对于那个奇怪少女，以及疑似地球的星球，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恐惧。 “这……这是结束了吗？” 同伴中，有人无意识的散发着心灵波动，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不确定与不安。 突然之间，在所有星际人类的视线下，巨大的星球上出现了一道裂纹，随即裂纹飞快扩散开，然后形成了巨大的龟裂纹理。 从那巨大星球中，一条遍布鳞片的巨大尾巴破开了那外壳，龟裂的外壳被那不知几千里长的巨大尾巴暴力击碎，有些直接被迫击碎成粉末，而更多的则是变成零碎的山峰悬浮在这太空当中。 一块块外壳碎裂开，内部的事物缓缓展露在他们的面前…… 星球残骸间，是一条盘踞着的巨蛇。 在浩瀚太空之中，不知千万里的巨蛇随意的舒展着自己的躯体，姿态慵懒，犹如是刚刚从长眠当中苏醒般。 硕大的头部处，森冷的竖立蛇瞳缓缓睁开。 “这……这是……” 中年人的瞳孔微微扩大，脸上写满了惊骇，甚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手指颤抖的指着面前的星空巨兽。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贪婪暴戾的太空巨兽 在那幽明晦涩的竖立蛇瞳当中，倒映着整个宇宙的色彩。 黑暗死寂的宇宙、绚丽的星云、数不尽的繁星……一切皆映射在那平滑的巨大瞳孔表面上，犹如是整个宇宙都在它的瞳孔当中一般。在那过于巨大的深邃海洋面前，在距离瞳孔不远处的小小飞船连尘埃都算不上。 “紧急程序……逃离……请乘客做好应急准备……” 不管中年人的心中此刻是多么的惊讶，具有高度智能的飞船ai已经判断出了危险，最高1/2光速的亚光速引擎正在以最高速启动，试图远离这个一看就很危险的太空怪物。 仅仅呼吸之间，飞船已经远遁出上百万公里，但这点距离不要说是这个引力范围超过2光年的太阳系，在这个不知几十万公里庞然大物面前也犹如蚂蚁在爬。 虽然人类已经发现了亚空间航道网络，可以进行变相的超光速航行，但试图通过亚空间航行受限于众多条件。 恒星所引发的巨大引力在时空层面上犹如是一口井，将附近的一切都拖拽其中，在这种巨大重力井附近，以这艘观赏飞船是不可能挣脱开宇宙空间束缚、通过亚空间逃离的。 然而那巨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它们，而是在太空中缓缓舒展开自己的身躯。庞大而悠长的蛇躯展开，然后上万里的长长尾巴轻轻摆动着，便犹如是在浩瀚太空之中游曳般，朝着不远处的太阳飞去。 “它……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 年轻人紧紧注视着那个庞然大物，恐惧与紧张让它的心灵波动更为不稳定起来，这种不稳定的心灵波动同样出现在其他同伴的身上。几乎是瞬间，人群之中过高的心灵震颤就被飞船ai所检测到。 “灵能防护程序……灵能安定雾剂释放……” 在飞船内部，带有清香的雾气被释放出来，舒缓着灵能的不安定。 灵能者的负面作用之一就是如此。 对于心灵太过敏锐的感知力，让灵能者很容易受到他人情绪的影响。所以对于灵能失控的问题，几乎是这个千年以来，整个人类世界都在研究这一点。 通过皮肤接触即可发挥作用的灵能安定雾剂确实很有效，原本因为注视巨蛇而心灵不稳定的年轻人迅速安定了下来，心中的恐惧褪去，这时他却关注起了另外一件事。 就在看到巨蛇的时候，所有人的情绪都高度不稳定，但在这其中，最不安的却是中年人。 在看到从那星球内破壳而出的巨蛇时，他的情绪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某种不可思议与惊讶，反应也格外强烈。就仿佛他本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一样。 “为什么你这么惊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年轻人急促追问着。 在雾剂的帮助下，中年人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些，然后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我……我对于前银河时代的历史很感兴趣，所以查找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包括一些很隐晦的古代遗物。在希望星的一座石碑上，一个自称是某个古老组织的后人写了一些很怪诞的故事。” “他说，自己的祖先曾经是一个从古地球时代就存在的神秘组织的一员，这个古老组织在前银河历3500年就存在了，那个时代人类还在使用铁器，连热武器都还没有出现。这个组织世代保守着一个秘密，被知情人称为隐修会，中途隐修会也被摧毁过，但也重建了，直到进入星际时代，这个古老组织才渐渐消亡。他的祖先也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当做故事一样传给了后代。” “石碑上讲的诸多事情都很离奇，但有一件事情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石碑上说，人类最初的起源星球其实是一条盘踞起来的大蛇，大蛇睡着了，它身上的尘埃化作大地，积水成了大海，而雾水则形成了天空，然后才有了生命繁衍……隐修会的人坚信着这一点，世代保守着这个秘密。而那位霸主的掌权人正是隐修会的首领，他之所以轰炸自己势力的重要地盘，也是为了摧毁这条大蛇……” 心灵波动微微停滞了一下，中年人注视着那条正在太空当中游曳的巨蛇，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 “对于石碑上其他光怪离奇的故事，我并没有什么印象，唯独这个故事我却印象很深，因为这个故事意外的和我所感兴趣的地球毁灭之谜联系在了一起。” “而在看到这头大蛇时，我瞬间想起了这个故事……虚幻的故事难道也会变成现实吗？” 中年人摇了摇头，仿佛依然不愿意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 “不管是不是虚幻的故事，现在那条巨蛇都已经醒了，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怎么脱身。” 年轻人安慰着，同时，他看向了飞船ai。 “我们还有多久能够抵达亚空间跳跃边界？！” 飞船船头处，内置的飞船ai闪烁着光亮，按照ai失控战争后流传下来的条例，ai必须时刻展现自己的状态，以防止出现逻辑错误。而在年轻人面前，闪烁的光亮证明飞船ai正在高效运作中。 “3672秒。” ai回答道。 此刻，整座飞船的ai系统都已经调动起来，严格监视着那条太空怪物的踪迹。然而飞船装载的1/2光速引擎并不是为了战争而生，而是为了游历星际而生，或许部分军用飞船即使在重力井内也能强行亚空间跳跃逃离，但这艘飞船不行，它必须在一个引力影响很小、时空结构平滑稳定的区域内才能进行亚空间跳跃。 纵然以最高速前进，但想要脱离危险，对于这艘飞船而言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整整一个银河时……” 年轻人咬紧牙。 眼下，看来只能看命运是不是站在它们这边了。 “你们看！那条大蛇在干什么？” 突然间，有同伴的心灵波动传来，年轻人抬头望去，看见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惊骇的画面…… 在那颗直径140万公里的巨大恒星上，众多数十万里的日珥异常喷发着，那些带着巨大热量的太阳物质正在剧烈形成当中。而一条数十万里长的庞大怪物却正匍匐在恒星表面之上，张开大口，吞噬着源自恒星的能量。 那巨大的体型，纵然相隔上亿公里，也依然能够在恒星上清晰可见。 庞大的怪物环绕着恒星游曳，亦如是在恒星上游泳。不时张大蛇口，贪婪吞噬着那些正在剧烈喷发当中、规模几乎可以媲美星球的日珥，大口大口啃噬着恒星上的物质。 “不可思议……生物结构居然能够抵抗恒星热量吗？” 同伴中，有人在无意识的摇着头，明显感受到了巨大冲击。 发展到了星际时代，人类对于物理世界的认知早已极其深刻，在太阳温度，没有任何已知物质能够不被融化，就连恒星自己也不能。 恒星是一个时刻都在进行热核反应的核聚变炉，内部根本不存在实体，而是无数高度密集的原子、是过于密集厚实的热、力、粒子。这种密度以至于连光子都难以从其中穿越，假如一颗光子妄想从这核聚变炉中心、一路突破着上百万公里的致密粒子到达太阳外部，那也需要花费十万年的时间。 没有任何物质能够在恒星上维持。 即使星际人类能够进入到恒星内部，但那也不是依靠单纯的物质作为护盾了，而是依赖力场，依靠无形无质的“力”，用无形的力场来抵御恒星内部压力与温度。 妄想依靠有形有质的物质来抵御这种温度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是生物结构。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打破了星际人类的认知，依靠那看似原始的鳞片，那庞大的巨蛇居然真的是在恒星之上游曳？ “不，它并没有抵御住恒星温度，你们仔细看。” 年轻人却果断的否认了这一点，而是提醒着自己的同伴。 在年轻人的视线当中，他能够清晰的看见那庞大巨蛇的鳞甲正在恒星高温之下飞速融化，但问题是巨蛇的鳞片却又在飞速再生，所以看上去好像毫无影响一样……不，不仅仅是鳞片在再生！它的躯体也在重塑！ 义眼反馈的信息当中，那已经庞大到不敢置信的巨蛇体型数字居然还在飞快膨胀当中！ 80万公里…… 90万公里…… 100万公里…… 200万公里…… 300万公里…… …… 那些旧的鳞片在恒星温度之下融化，但新生出来的鳞片却又更大更致密，对于恒星温度的抵御能力也在不断上涨。最终当巨蛇的身躯可以盘绕住整颗恒星的时候，鳞片在那炽热的等离子体当中也已经毫发无损，纵然恒星再怎么炙烤、冲击，也只能让那漆黑的鳞片越发光洁。 “不好！这颗恒星要爆炸了！” 突然之间，有人惊愕着。 在所有人的义眼数据当中，他们都能够清晰的看见热量的起伏变化，就在刚刚，恒星的烈度和热量变化正在急剧攀升当中，明显正处于高度不稳定当中。 大量的物质被掠夺，让这颗恒星的表层根本无法维系，外部的压力削弱，内部的巨大压力就要释放出来。 可以预见，很快，这颗内部进行着高度热核反应的恒星就要无法维持，然后所有物质彻底爆发出来，就如同是濒死的红巨星一般，不，甚至是比那红巨星还要危险。 红巨星是内部的压力降低，然后外部向外膨胀，这种膨胀可以持续几万年；而眼下，却是恒星正在从内部向外引爆。 可以说，此刻的太阳完全就是变成了一颗炸弹，马上就要即将爆炸开。 这种爆炸的威力将会有多么的强烈？已经没有人想去计算了，反正这艘飞船是根本不可能逃离就算了。 “完蛋了……” 绝望的心灵波动弥漫开。 但是，那缠绕在恒星之上的巨蛇却动了起来。 那已经成长到数百万里的庞大身躯盘旋在恒星外表上，游走着，一圈圈缠绕着，紧密的身躯强行箍住那颗恒星，甚至让整个星系的亮度都黯淡了下来，因为那蛇躯缠绕的太过紧密，以至于都没有什么光可以从中挣脱出来。 既然是因为外部压力减小了，那只要再将它强行束缚就好了。 “它在干什么？” 年轻人茫然着。 他不明白面前的这庞大怪物正在干什么，只要它稍微松开一点，整颗恒星就会瞬间爆炸，毫无其他可能。难道它打算永远缠绕着这颗恒星吗？ “它……它在进食。” 这一次，中年人开口了。 过度的惊讶甚至让他不是用心灵波动传递信息，而是开口说话了。 他的瞳孔满是震惊。 中年人对于前银河时代的历史很好奇，也了解很多前银河时代的生物。在古地球时代，蛇类就喜欢通过绞杀的方式束缚住猎物，然后将猎物吞入腹中。 但眼下，被这条巨蛇所束缚的可是一颗直径140万公里的庞大恒星啊！ 在那炙热的恒星之上，庞大的巨蛇身躯缠绕在这颗庞大的天体之上，犹如是束缚住猎物、不让挣脱一般，头颅昂起，那竖立瞳孔俯视着身下的恒星。 张大深渊巨口，那闪耀着亿万光辉、照耀着这数光年内所有事物的恒星便被猛然咬住，那恒星濒死前暴涨的光辉甚至超越了所有人的所见，犹如是在直面中子星的射线爆发一般。 在飞船中所有星际人类的注视下，浩瀚宇宙，那不知千万里长的巨蛇仰起头，口中便是那太阳。 恒星在庞大巨蛇的口中绽放出了最后的剧烈光辉，隐隐即将爆炸开，但光辉逐渐下移，随之消失，就没了声息。于是，这颗恒星便被彻底吞入腹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个宇宙很大 “父亲，您终于苏醒了。” 耳畔，一个沙哑的女声出现。 腹中的饥饿感并没有减弱，甚至于在吞下恒星之后，反而变的更加饥饿起来。 为什么？ 在很久以前，它记得自己曾经只需要一颗太阳即可满足；甚至在更遥远的时候，自己只是吞下一艘船也一样会满足；而如今，自己吞下了一整个宇宙、吞下了一颗恒星，却还是一点也不满足。 自己的饥饿感在不断的增长，胃口在不断地变大。 大蛇并不明白，也没有兴趣明白，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它从来不去思考这些只会让自己感到麻烦的事情。 “我饿了。” 低沉的声音在那肤色苍白的少女心中响起。 是的，它饿了，它现在很饿，自从创世以来它只真正苏醒过两次。 一次是在人神立约之时，神的堕化被它所察觉到，所以意图吞噬它，却失败了；一次是在二度创世之时，神自毁承诺，那它也就没必要再顾及什么了，结果只啃噬了一只手，也失败了，让自己变成了新世界当中的一颗星球。 其他时候它都只是在沉睡之中，让自己那些浮现的念头前去与神对弈、乃至是试图唤醒本体。 有的念头做得很成功，甚至令神从全知全能之上跌落下来；有的却很失败，居然还会被个凡人一枪爆头；但毫无疑问，那些确实都是自己的一部分。 我会输的这么狼狈吗？ 蛇有些不解，但也不太在意，它不关心这个，毕竟自己最终也还是苏醒了。它实在是太饿了，自创世以来的漫长岁月里就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而今，这份深深的饥饿感在催促着它。 “父亲，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胜利所需的一切。” 少女默默祈祷着。 在新世界重塑之后，她被迫丢进旧世界的残余当中，然后也陷入到了沉睡当中，直到千年之前才苏醒，并来到这个宇宙空间当中。 然而依靠她自己的力量并不足以唤醒大蛇，便激发了人类身上的灵能潜质。 灵能是新世界不完美的象征、是旧世界的残余，灵能越发旺盛旧世界的气息就越发活跃，越活跃的旧世界才能让她发挥更多力量。 最终，得以在这一刻唤醒大蛇。 而在此期间，她更是帮助人类构建起了亚空间航道网络，亚空间航道网络本身并没有危害，最多是通行亚空间时比较危险。但一个庞大的亚空间航道网络，也就意味着神所刻意限制的“光速”不再是限制。 此刻，无论是哪颗星球之上的任何一个人类，都可以借助亚空间航道来链接，源自的干扰再没有了规则的限制。 在这个不存在赌约、没有全知全能者的新世界当中，她的父亲已经没有了任何限制。 “不可吞吃任何事物，因为这世上的一切皆非你所有”、“不可亲身干涉俗世”……确实，在很久以前，大蛇曾经与全知全能者立下一些赌局约定，但这个新世界又不存在全知全能者，这一切的约定只在旧世界当中才会生效。 如今，只要愿意，她的父亲随时都能感染所有的人类，然后逆转宇宙、将新世界颠覆为旧世界，覆写世界，便可彻底获取胜利。这并非作弊，大蛇的行为未曾真正违背过约定，是神灵的毁约在前才创造出了这个新世界，在这个新世界内，一切行为都是合理的。 而现在，已经没人能够阻拦她的父亲。 “父亲，请接受你胜利的战果吧。” 少女嘴角翘起，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终于帮到了自己的父亲一点忙。 然而…… 回应她的却是无声的平静。 “所以呢。” 出乎意料的是，大蛇低沉的声音响起。 仰起头，注视着面前庞大无限的巨蛇，死白的瞳孔当中有些错愕。 “我为何要去赢取胜利。” 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 “我的女儿啊，胜利的结果是神允诺恢复那无限时空，让我能够离开这处狭小无聊的世界。但这个宇宙很大不是吗？” 大蛇缓缓垂下头颅，那庞大无比、好似巨大星球般的头颅直接贴近在少女身前。 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平静如湖面的庞大瞳孔当中，清晰的倒映着少女的身影，以及那苍白面容上的错愕。 诚如大蛇所言，这个宇宙很大。 无论是北欧神话宇宙，亦或者上帝所创造的圣经世界其实都不大。 北欧神话宇宙当中的人类世界、圣经旧世界当中的大陆，面积也不过只有星球大小；世界树虽大、七重天界虽高，但大小也不过这个太阳系。 相比起创造出一个无限巨大的宇宙，无论是建立世界树的奥丁、创造旧世界的上帝，都更倾向于创造出一个精巧有序的宇宙。一个冰冷死寂、只有星球存在的宇宙并不是它们所愿意的。 而这个物质宇宙却是神以自己陷入永眠为代价创造出来的，因此它非常的巨大。 大蛇所化身的地球虽大，但这个宇宙当中的太阳，其大小质量就是地球的33万倍；这样的太阳虽大，在整个银河系当中却又有2000亿颗；银河系虽大，在这整个宇宙中却有超过1万亿以上的银河系…… 地球于太阳不过沙滩上的一粒沙，太阳于银河系不过大海里的一滴水，银河系之于宇宙又只是太阳系中的一点尘埃。 若论毁灭之力，大蛇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神，但论这创世的能力，大蛇却远远不及神。 大蛇轻蔑那堕下神位的神灵，却从来没有轻蔑那份力量。 那份力量是属于万物之因的力量，唯有它曾经短暂接触过的奥尔劳格可以与之相较。是无所不能、随心所欲，是“为所欲为者”，就算是堕落神位，不再全能，那也依然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 在大蛇曾为人时，常有一些幻想故事中的主人公纵横星球无敌，然后就认为自己已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然而要知道，那“世界”也仅仅只有群星之中的一颗渺小星球而已。 “这个宇宙很大，可以满足我的饥饿。” 声音说着。 少女没有再开口，虽然有些低落，但她还是愿意顺从她的父亲。 “如你所愿，我的父亲啊。” 在浩瀚太空之中，庞大无比的巨蛇盘旋着，注视着面前的无数星云，随即朝着远方而去。 那里有着大蛇所渴求的一颗颗恒星，而在终点则是整个银河系最中心的超大质量黑洞…… 正如大蛇所言，“这个宇宙很大”，足够它填饱自己那永无止境的饥饿，而当它彻底吞噬这个万亿光年的宇宙之后，又何须神灵的同意，它也一样可以拥有那近乎全知全能之力。 …… 而在太阳系内，驾驶着飞船的星际人类们看着那庞然大物与那渺小的少女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少女站在巨蛇的身上，而巨蛇则朝着浩瀚太空远去。 望着那远去的庞然大物，一种劫后余生感油然而生，所有人都忍不住安下心来，幸好，那个庞然大物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这个消息必须赶快报告给第二共和！” 此刻，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 十分钟后，第二共和的中心，环形世界。 “一头野兽？简直可笑。” 面对传来的资料和影像，第二共和的太空舰队司令官轻声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一头野兽而已，就算再怎么强大，但那也仅仅只是一头野兽，是野兽就会死，没有什么是一亿座歼星武器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多加个亿。 也无怪他的自信，在这个时代，第二共和有着数不尽的人口、数不尽的军队、数不尽的科技，在整个银河系内，没有什么是第二共和做不到的事情。 虽然这是一头从未发现过、能够在太空行动、恒星级别的巨兽，但在第二共和的舰队面前也只有化为基本粒子的结果，司令官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 在那无形的界面之上，只有最强大的灵能者能够隐约察觉到的地方，一个被灵能者称呼为“伟大意志”的无形存在却正警惕的凝视着某个方向。 人类会遗忘，但作为所有人类意识集合体的它不会遗忘。 在它的记忆深处，它始终记得它。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步的困境 话虽这么说，但星际时代的舰队作战当然不是无脑莽夫，直接猪突。在第二共和察觉到这头“庞大野兽”之后，最先发起提案的反而是科研领域的学者们。 “能够抵御恒星内部2000万摄氏度、能够承受超过10^17帕以上压力的生物结构，甚至还可以驱动超过千兆兆吨身躯进行活动的内部动力……这是绝无仅有的样本！” 在一个内部虚拟会议上，面对着众多学者的精神投影，一位学者激动的大吼着。 多么不可思议的生物，它的一切都远远超乎了星际人类的想象和理解，就像是一个谜，一个从异世界而来的神奇生物。 按照人类的认知，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庞大的生命，因为一旦有这样庞大的生命体存在，其庞大的质量就会形成巨大引力，从而自发向内坍塌，形成恒星、甚至是坍塌成黑洞。 但这个生命却打破了所有的常规。 毫无疑问，它很庞大，而且拥有一定的自我意识，甚至可能与人交流，这种生物是星际人类从未见过的，一次都没有。 在这个由完善逻辑所构建起来的宇宙当中，不存在什么怪力乱神，更没有什么可以在太空之中横行的虫族，灵能与亚空间就是星际人类唯一已知突破常规物理规则的事物，但如今，这样的事物却又出现了另一个？ 而很快，学者们的压力就压在了所有官僚们的身上。 在以科学治国的第二共和当中，科学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 过去的历史经验，让人们对于学识不够丰富的人担当要职极为警惕，“愚蠢短视的人不配掌握权力”，只有充分了自己的智慧与学识的人，才能够跻身整个社会的上层。 第二共和内，每一个官僚无论大小，其实都曾经有着研究人员、学者的出身履历，甚至包括那些将领们在内，也大多都是精通实验物理的前沿学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理解自己手中的武器性能。 可想而知，在这样一个国度之内，学者拥有着怎样崇高的地位。 面对学术会议上的严厉批评与咄咄逼人的指责，第二共和的执政官低下头，满头是汗，不断点头称是，这也直接抹除了舰队司令提议派遣舰队的议案。一个如此珍惜的样本，绝不能被暴力摧毁。 按照学术会议上的意见，第二共和应当尽力试图捕获这头庞大巨蛇，只有在确实无法捕获之后，才能考虑暴力击杀。 最核心的计划已经经由学术会议制定，第二共和的官僚们则将其细化，最后命令书传达到将领们，他们所接收到的计划就变成了四步。 “先派遣无人飞船侦察，进行详细数据判断；再派遣小股无人舰队进行测试，测试目标的具体攻击方式及其行为；最后在数据完善之后，根据相应数据报告设置包括重力陷阱/特异化药物/无人舰队捕获……在内的诸多手段。除非所有手段完全失败，不然不允许进行暴力行动。” 长达数千万字的详细计划已经下达，第二共和的将领们也不得不按照命令行事。 …… 银河历20149年1764时，巨兽踪迹发现的13个小时后。 在太阳系附近，一阵无形的时空波动产生，随即，虚空之中浮出第一艘无人侦察飞船。 这艘类似圆梭的飞船以亚光速在虚空之中前进着，根据监测报告，目标就在附近。 “侦察……信息……光子……引力……” 在十几分钟之后，正在以亚光速飞行的飞船便收到了目标的位置情报，在其20亿公里的地方，有着一个反应体。 “找到了……” 然而，在探测当中，目标的速度却非常的快，正在以每秒约三十万公里的亚光速前进当中。接近光速上限的99.99……%，距离那光速也不过毫厘差距。 在这个宇宙之中，在趋近于光速时，一切都会发生巨大改变，时间流速会变缓、乃至于近乎静止。而越趋近于光速，那点毫厘差距反而会愈发明显，在这种速度之下，任何的事物都难以追上它，这不仅仅是指飞船，还意味着“一切”。 无论是引力、光子、热…… 一切的事物都无法逾越光速，越是接近光速，意味着连最简单的探测都会十分艰难，即使引力捕获都很难捕获住这种以近光速前进的事物。 “差一线，差没边。” 在太空实战当中，在亚光速战斗当中，即使只差那丝毫的差距，也往往可以全方位吊打对手，因为在你眼中，对手慢的就像是停止了运动一样。 对于此刻正趋于光速的巨蛇而言，时间已经在它身上放缓，千年亦不过一瞬，而那试图追上自己的无人侦察飞船，就像是完全静止的一般。 不，甚至都不是在静止，而是在倒着飞。 无人侦察遇到的第一个困境，并不是预想当中的强大威胁，反而是那过快的速度。 第一次探测，除了明确对方的速度，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强烈的时空效应，只能测量到对方的速度，无法明确对方的质量体积……” 在无人飞船的报告当中，如是写着。 …… “约每秒299792457m/s每秒？怎么可能！” 对于这个数字，学术会议上几乎是清一色的不敢置信，怀疑是无人飞船出错了。 在这个宇宙当中，越是想把速度往光速贴近就越是艰难，即使以星际人类的能力，一艘标准飞船所能达到的亚光速极限也仅有99.999%左右，而这几乎无限趋近于光速的速度，意味着什么？ 一个保守估计质量都超越万兆兆吨的事物，却在以近光速前进？这需要何等庞大的能量？ 简直荒唐，纵然把整个银河系所能释放出来的全部能量全加在一起，也远远不及吧，难道这头庞大野兽移动时产生所出来的动能，能够和整个银河系相媲美？ 因为在那几位星际乘客记录下的影像当中，巨蛇飞离之时的速度并不怎么快，所以在学术会议想来，这种程度的庞然大物并不难捕获才对。 然而…… “再去测量！” 面色阴沉的学会会长命令着。 ……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每一次，前往测量的无人飞船都比上一次多，但测量结果却都无一例外，几乎没有无人飞船能够追上目标，最多也只是速度测量的越来越精确了而已。 每秒299792457.61546……m/s每秒，约2.768*10^31千克（时刻增长中。无法测量准确质量）…… 越是进行测量，在这个庞大怪物身上发现的奇异现象就越多，在这个怪物身上，质量守恒都仿佛失效了一般，在它的身上时刻都在增长着。 除了平白耗费了1000+个银河时外，对于那翱翔在太空中的巨蛇，直到现在为止，除了不断在发现更多的谜团，学者们至今一无所知。 令学者们兴奋的“巨兽捕获计划”，刚开始就陷入到了困境当中…… 第7环形世界学会，昔日人类至高科学协会的分支。 在至高科学协会解散后，科学协会的众多细小分支不得不各自发展，大多数都消亡了，但其中的一支却延续了下来，并在环形世界建立后疯狂扩张着，最终成为了整个第二共和最庞大的几个势力之一。 而如今，第7环形世界学会会长，这位素来严肃的学者此刻却双眼通红，捂着头，不断思索着。 这是一种极为不正常的现象。 作为前沿学者，他经历了远比常人更多的基因调剂，本不可能会发生这种生理现象，但现在却发生了，只能证明是他自己身上的不稳定灵能干扰了他的身体。 如此程度的灵能不稳定连药剂都无法解决，也可以想象他心中的焦虑。 巨兽捕获计划是他倡议的，也是经由他的手签署的，但现在却连第一步都进行不下去。 但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正在催促着他，那就是那头大蛇的方向似乎是正在朝着附近的一个人类定居星系而去。为了整个星系的安危，那个人类星系上的官僚们已经催促了无数次，希望能尽快清除威胁，实在不能拖了。 良久之后，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同意……” 终于，学者们同意了军方提议的，跳过第一步，直接用“小规模无人舰队”进行威胁测试。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二步的困境 太空时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 在古地球时代，在众多科幻作品当中都喜欢描述生命开着各式各样的太空战舰，然后在太空用各种光束对射。 然而在这众多科幻作品当中，却大多会忽略科技的改变。在古地球时代的科幻作者眼中，他们往往习惯性的认为太空不过是海洋的扩大化、太空战舰不过是海洋战舰的扩大化，因此在这浩瀚太空当中，却上演着一幅幅海战式的战斗。 因此，开着暗物质引擎的木制战船在太空当中纵横，依靠坚固的中子星物质撞角互相对撞，手持中子星物质制成的大砍刀的战士们，依靠跳帮战术在人群之中杀的七进七出，太空时代却使用着风帆时代的战术，黑洞武器如同是个大炸弹，维度法则随意修改…… 但很遗憾，在物理宇宙是不会存在这种情况的。 即使星际人类的脚步扩张到了整个银河系，但星际人类也依然不会古地球时代的科幻作品当中的“数学修改”、“法则武器”，就像人类即使到了22世界，也不会制造出可以万能许愿的机器猫出来一样。 在这个格外严谨、严谨到有时会很无聊的物理宇宙之中，掐灭了无数的幻想，但与此同时，星际人类的战术也远远超乎了古地球时代人类的理解和想象。 伴随着科技的提升，人类并不会是穿着越来越厚的铠甲、越来越锋利的刀剑来战斗，反而是穿上了轻便的军装，因为再厚的铠甲在数公里外的枪械子弹面前也毫无意义。 曾经的中东诸国自认为拥有无数的大炮坦克，依靠着二战时的经验，认为火力即是一切，然而美利坚毫不费力的信息化战斗却轻松取得50：200000的战损比。 科技，它的变化永远超乎古人的理解和想象。 …… 太空之中，在灵能跳跃引发的波动之中。一艘庞大的飞船出现在太空之中。 “蒂洛安将军，军队已经集结完毕。” 从远方传来的信息被脑内的处理器所接收到，被称为蒂洛安将军的中年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准备作战。 然而，他明明只有一艘飞船啊，他究竟是在指挥什么作战呢。 是的，他只有一艘飞船……一艘压根不具备武器系统的旗舰飞船，这艘体型庞大的旗舰飞船毫无战斗能力，只有大量的命令系统。 因为在距离他100亿公里外的地方，在茫茫太空之中，数量超过一亿亿、排列整齐的无人机群安静的悬浮着，犹如一支死寂的军队，正在等待着命令。 伴随着ai技术的形成，依靠人类去驾驶战舰的思维已经很傻了。 人类需要衣食起居、需要在战舰上规划众多多余的区域作为生活区；但ai不需要，ai只需要供能，忠实的ai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所有命令。极大压缩了空间的飞船因此可以装载更为高效的武器，成为高速、致命、廉价的杀手。 只需要工厂源源不断的生产，军队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形成，血肉的躯体如何能与钢铁比拼数量？以亿亿计算的无人机群，对于星际文明而言毫无意义，就算这个数量再翻一亿倍也毫无意义。 在此基础上，古老的士兵职业几乎消失了，军队当中只有管理无人机的将军和管理将军的司令。 因此很早以前，太空作战就从人类之间的性命较量，变成了冷静的数字计算，某种程度上更接近于古地球时代打战略游戏。 “a-1集团……c-6集团……” 只有数十人的旗舰之内，将军冷静的下达着命令，任何一次命令都会直接影响到数量超过百亿的无人机之后的命运。 那些装载了对天体武器的无人机，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易摧毁一颗小行星，有些更是装载了歼星武器。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这种廉价机械也不用考虑什么再利用，毁了也就毁了。 这些无人机，就像是亿亿发威力惊人的弹药，现在要的就是把这些弹药倾斜出去而已。 按照探测，再过17个银河时左右，目标便会进入到无人机所构成的庞大军势面前。 趁着这个间歇，蒂洛安甚至还抽空连上非公开频道，与同伴们交流着指挥心得。 “蒂洛安将军，你觉得这次测试能够成功吗？” 身旁，有个年轻的预备将军问道，他的身上散发着一闪一闪的心灵波动，似乎有些好奇。 蒂洛安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预备将军，他思索了一下，皱起了眉，然后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不太看好。” 显然，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年轻预备将军的预料，在他看来，这位成名已久的将军应该更加大胆激进一些才对啊，怎么会如此悲观？ 他有些惊讶的问道。 “为什么？” 蒂洛安没有直接回答年轻预备将军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新人，你觉得为什么能赢？” “我们有着最先进的武器、最先进的无人机……我们的威力如果真正倾泻出来，完全可以摧毁一颗恒星。” 年轻的预备将军不由的挺直身，骄傲的回答道。 确实，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类国度能够对抗第二共和的科技，此刻的第二共和正在疯狂扩张着，在很多人看来，银河系人类再度归于一统的日子不远了。 将军不置可否，又问道。 “那对手呢？你对你的对手有什么了解？” 对手？ 年轻的预备将军一时语塞，他很了解自己的军队构成，清楚那些无人机械的优势与劣势，但对手？就连学术会议都不知道的东西，他又怎么会知道。 望着面前的预备将军，蒂洛安叹息了一声，没有再用心灵波动进行心灵沟通，而是轻声道。 “这就是我担忧的地方啊。我们不知道目标的情报，只是凭借自信便贸然出击，就算真的能够测试出目标的战斗方式和行为，也只是撞运气的胜利而已。” 不同于其他颇为乐观的同僚，常年在各类太空战斗当中立有战功的蒂洛安却感到了不安。 这种不安即是因为他的灵能感应到了危险，也是因为他的经验。 正说着，ai已经发来了信息。 “来了。” 蒂洛安的眼睛习惯性眯了起来，注视着正从前方传来的信息。 …… 在前方，有一些装有亚空间通讯能力的无人机，它们没有作战能力，在应对同为人类的舰队时很容易被摧毁，基本没有实战价值。 本来是用于探索太空，但考虑到目标并不会知道这些无人机的作用，因此才调用了一些充当远程的眼睛。这些亚空间通讯无人机将会通过亚空间的超光速能力，直接将信息传输给100亿公里外的旗舰，以作为临阵指挥。 在亚空间通讯无人机传回的信息当中，蒂洛安能够看到那被学术会议视为绝顶样本、在人类世界当中引起热议的庞大巨蛇。 正如传言当中的那般，那是快到不可思议的庞大怪物，即使安装了超强能力的义眼也几乎无法捕捉到这个庞大怪物的形体，只能看到有一道巨大的光亮袭来。 几乎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追上它的踪迹，以高速著称的无人机也不行，然而只要提前埋伏在它途经的位置上就好了。 第一波的无人机已经迎了上去。 这些无人机所装载的武器威力并不大，只能击穿一些小天体，在蒂洛安看来毫无可能击穿那可以抵御恒星物质的鳞片。不过，无论是蒂洛安还是学术议会都没有指望过这一点，毕竟蒂洛安的任务是测试，而不是实行击杀任务。 第一轮的武器成功击中了目标，至少在反馈当中是这样的，然而似乎并没有效果。 “测试……小型等离子体……无效……” 一旁，飞船ai正在默默做着统计工作。 几乎是紧随其后，第二轮无人机也冲了上去，随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在那接连不断的武器冲击中，那道巨大光亮毫无停下的意思，不过短短几轮，光亮便已经飞过了上千万公里。 蒂洛安的面容不变。 对于目标的高速特点他很清楚，所有的无人机都是按照目标的速度来分布的，在这14亿公里范围内，遍布这一排排的无人机。目标的轻视反而更适合这次测试任务。 “测试……” 飞船ai在不断统计着结果。 一轮轮测试中，一连数十轮武器冲击之下，目标看上去好像都毫无影响，蒂洛安的眉头微皱。 虽然目标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是很适合测试武器效果，然而更重要的是目标的攻击手段，如果不知道目标的攻击手段，真正的战斗也就无从谈起了。 “行星级武器准备。” 蒂洛安稍微做了一些调整，前面的武器没有效果倒也在预料之中，但真正的重头还是歼星武器，面对足可摧毁行星的武器，目标还能继续熟视无睹吗？ 终于，面对袭来的歼星武器，那道巨大的光亮似乎动了一下，瞬间，异变发生了…… “噗！” 突然之间，眼前传来的远方信息瞬间消失。 “怎么回事？” 再也看不到现场信息的传来，飞船ai自动试图通过亚空间的通讯重新链接，但亚空间通讯无人机也毫无反应。不是一架无人机失去了反应，似乎是在一瞬间，超过数亿架分布各处的无人机，全部都失去了反应。 非但如此，即使是试图联系其他武器测试无人机也毫无反应，仿佛浩瀚太空之中，旗舰飞船已经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一样。 “蒂洛安，我们检测到异常现象……前方情况如何……” 突然，一个急促的亚空间信息传来，在图像当中，第二十一区的舰队司令神情焦虑。 不是故障？ 蒂洛安心中涌现出了莫名的不安。 “立刻跳跃离开！” 甚至都没有再考虑重新呼唤前方无人机群的打算，蒂洛安直接命令飞船进行亚空间跳跃。 飞船ai执行了蒂洛安的命令，十几秒后，庞大的旗舰飞船消失在了原地。 …… 数个银河时后，原本的无人机集群地，一阵奇异的时空波动形成，一艘武装齐全的飞船出现。 蒂洛安望着面前的浩瀚太空，沉默着。 “怎么会这样……” 身旁，年轻的预备将军目瞪口呆。 只见在漆黑死寂的太空之中，数不清的无人机碎片悬浮在这个14亿公里范围的宇宙空间内，犹如是一场战争之后留下的遗迹一般。 数个银河时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即使是亲历了这一切的蒂洛安也无法解释，就仿佛真的只是一瞬之间，超过数千万亿的无人机就都化作碎片了一般。 “我们……我们再测试一次。” 预备将军咬了咬牙，而蒂洛安看着面前的巨大太空机械墓地，却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想，恐怕再重复多少次都是一样的吧。” 正如蒂洛安所说的一般，之后的几次测试，同样以奇怪的失败告终，都是只在一瞬之间就崩解为碎片，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这个情况也很快被环形世界上的学术会议所知晓。 面对这一结果，第7环形世界学会会长咬着牙看了许久。 那个太空当中的巨蛇，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能力？它的行为方式是什么？直到现在，对于第二共和而言依然是个谜，无人知晓。 第二步，依然陷入到了困境当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希望星捕获战 “我们必须搞清楚，为什么无人机械一接近撒旦，所有无人机械都会随之崩解，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便无从下手。” “用引力场试试，或许能够通过束缚它的方式来探究原因。” “那你需要一个可以影响银河系的超级引力束缚器……” “……” 广阔的精神空间之内，数不尽的学者们正在争论着。 撒旦，一个源自古地球时代的邪神名讳，在古地球时代的典籍当中，这个名字意味着万恶之源。学者将这个名字赋予那太空中前行的奇异巨蛇，可以看出心中的重视。 学者们尝试过很多次努力，试图探究为什么无人机械会瞬间崩碎开，但怎么也无法给出一个结论。 诚然，他们的武器都拥有着强大威力，但倘若不能接触到目标，再大的威力也无从发挥。 “或许我们应当派遣灵能战士，前去一探究竟？” 有人提议道。 在此之前，学者们都是通过无人机械去探究撒旦身上的秘密，但从来没有派遣过灵能战士们。 虽然在这个星际时代，依靠血肉之躯的作战方式已经被淘汰了，但正如在炮弹轰鸣的战场之上，依然会有一群身手矫健、手持短弩匕首消音手枪，无声无息的特种部队出没一样，在不同的战场之上，自然有着不同的角色定位。 那些经历过最尖端的基因调整、自幼培养强大灵能的战士，是所有将领心目当中的完美武器。 他们的人数极为稀少，往往都是在亿兆星际人类当中才会挑选出一位的精锐中的精锐，全部都是磨砺到了极致的非凡战士。即使是人口以兆兆计算的第二共和，灵能战士的总人数大多时候也只维持在一百万人左右。 要知道，第二共和的星区已经扩张到了五十多万个，每个星区往往都拥有数百光年的范围、上千颗行政星球，但这些灵能战士的稀少，平均每个星区也只有两人，每一千颗行政星球上才会有一人。 如此珍惜的灵能战士，自然要用在最需要的战场之上。 但学术会议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提案。 无他，灵能战士如果亲自前往探察，那么势必不能是简单的追在那道光亮的身后，而是应当亲自接触、乃至是登上那头庞然大物的身上。但在近光速之下，此刻那头巨蛇的时间流速其实极为缓慢。 虽然距离巨蛇的出现已经过去了两个银河年，人类已经试图探究了数十次，但对于那以近光速前进的巨蛇而言，其实就像是刚刚出发了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如果真的派遣了灵能战士，那么学术会议恐怕要在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后才会等到归来的灵能战士。 那么…… 第7环形世界学会会长凝视着面前的银河系星图模型。 “地点就定在希望星吧。” 低沉的声音压制了一切。 …… 希望星，这个人类殖民的第一颗系外星球，其所在的星系也以那艘著名的殖民飞船“远行者”命名。 不同于被毁灭的地球与火星，它虽然也经受过战火，不过最终也还是存在了下来。如今的希望星已经变成了一处以旅游为主的风景星球，在此定居的人数不多，但每年前往希望星的星际游客却从来不少。 但近两年，一个消息的传开，却令整颗星球惴惴不安，那个“噬星兽”即将来到希望星所在的星系了。 不同于学者们命名的“撒旦”，民众更喜欢称呼这个吞噬恒星的怪物为“噬星兽”，而从其前行方向来看，这个噬星兽的目的地也正是希望星。 希望星所在的当地机构无数次请求第二共和歼灭噬星兽，以保护希望星，但显然，第二共和对于研究噬星兽的兴趣还要远远胜过去保护一处偏远无人的小星球。 而在银河历20151年，也就是发现噬星兽的两年后，第二共和的决定下来了。 “……希望星居民全体撤离远行者星系……远行者星系将会作为捕获噬星兽撒旦的地点……” 假如第二共和的判断不错，那么名为撒旦的噬星兽前往这处距离太阳系11光年的星系，就是为了能够捕食远行者星系的恒星。那么在这里，第二共和完全可以借助远行者星系的恒星，借助其强大的重力井来设下引力陷阱，束缚噬星兽逃离，最后在这个星系内成功捕获噬星兽。 用一个小小的星系来换取一个全银河系绝无仅有的样本，在第二共和看来，这个想法是完全合算的。 距离噬星兽的到来还有9年，第二共和将会有大量的时间在此布防。 “9年吗？” 再度被编入这次计划之内，协助捕获噬星兽的蒂洛安望着漆黑死寂的太空深处，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那里正有一头前所未有的太空巨兽正在前来。 …… 最先布置好的，便是第一道引力防线。 第一道引力防线已经在远行者星系外围布置好，这道引力防线将会率先削弱目标的速度，将其从近光速状态下降下来。理论上要是效果完美实现，可能会将目标削弱至93%光速. 而之后的数道引力防线也都是同样的理念，先将这个恒星规模的庞然大物减速，之后再利用武器进行围攻，效果好的话便能一次性直接捕获噬星兽。 陷阱，围攻，亦如古地球时代的猎人应对猎物时的办法一样。 “但若是捕获失败呢？” 面对一些学者的疑问，学会会长平静道。 “那我们不就完成了第二项测试，了解了目标的攻击模式、行为方式？” 在学术会议看来，无论怎样都能够取得令他们满意的结果。 于是，时光匆匆，9年随即过去。 …… “距离噬星兽到来还有一小时……50分……40分……” 在全副武装的飞船上，飞船ai正在不时提示着时间，而蒂洛安则凝视着面前的渺渺太空。 不同于之前的遥遥指挥，蒂洛安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现在已经不是在测试武器威力了，而是要与那头巨兽短兵相接。唯有在这布下的重重引力陷阱当中，才能有机会明白为什么所有的无人机械都会瞬间崩解，不然那过快的速度，根本什么都检测不出来。 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近噬星兽，其危险可以想象。 蒂洛安不断地回忆着之前几次的测试，试图从中寻找线索，可除了每次必然会出现的一次闪光，除此之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蒂洛安将军，请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安全。” 在蒂洛安的身旁，四位身材异常高大的灵能战士无声的说着。强大的灵能在他们的身上涌动，裸露的躯干处则闪烁着复杂的灵能回路，用以增强这些战士们的灵能。 这些灵能战士，他们从诞生之前就经受了特殊的改造。为了适用这些复杂的灵能回路，从骨骼到肌肤，每一处肌肉、每一处结构都被特殊调整过、都是为了适应这些灵能回路而生。 在人造子宫当中出生之后，它们会经受了二十四次标准手术改造，将灵能回路彻底烙印在体内，你就算把它们的尸体拆开，那骨骼上也会清晰的显示着一道道灵能回路。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之后它们便会经历一系列的磨砺，往往一位合格的灵能战士需要一百多年的时间才能正式成型，其中的淘汰率之高，除了第二共和的少数人，没人知道真实数字。 如果按照过去的标准，蒂洛安甚至都没有资格受到灵能战士的贴身保护。将军的地位再高，一个星区内也有数百人，也只有这次情况特殊，第二共和才特别安排了四位灵能战士保护蒂洛安，如果情况不对就随时短距离空间传送、保护蒂洛安离开。 在这个小小的远行者星系上，此刻已经遍布数不尽的无人机械与十余艘指挥飞船。 平时一个星区都未必有一个的灵能战士，在这里却随处可见，每艘指挥飞船上的将军、辅官、灵能战士，全部加起来足有两百余人。 这可不是什么杂兵，个个都是耗费大量资源培养出来的精英。 在这两百余人的背后，每一个人身上消耗的资源，都足以让上百万星际人类舒服度过一生，海量的资源倾注才有了这两百余人。 可以想象，第二共和对于这一次捕获行动也确实是下了血本。 “目标已进入到第一道引力防线一千万公里范围内，请做好准备……” 亦如最初的初见，在亚空间探测器传回的数据当中，数十亿公里外，那道庞大的光亮正在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划过太空，那近乎于光的速度根本看不清，探测器中也只有不断刷新的数据。 一百万公里…… 十万公里…… 目标成功的进入到了引力防线之内。 无形的引力正在将目标缓缓拖拽住，以减缓了它的速度，但那速度依然快的难以想象，仿佛都没有什么延缓，那道光便直接突破了第一道引力防线。 第二道引力防线…… 第三道引力防线…… 第四道引力防线…… …… 第十道引力防线…… …… 第二十道引力防线…… 直到目标逼近到恒星位置附近时，目标的速度才明显下降了许多，不再是笼罩在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当中，而是隐约能够看见那头颅与身躯的轮廓。 正如传说当中的那样，那确实是一头庞大无比的巨蛇，森冷的竖瞳，在太空当中都难以看清全貌的巨大身躯，此刻正朝着那恒星飞去。 伴随着速度的下降，探测器也终于能够正常发挥作用了。 体型…… 身体结构…… 光谱…… 热能分布…… 引力场…… 经过了11个银河年，这诸多原本早就应该探测出来的基本数据，却只有在被引力防线死死拦住之后才被第二共和所真正知晓。仅仅这一点，一度被跳过的第一步信息收集就算是完成了。 “统一方向，攻击！” 在蒂洛安的命令声中，紧接着，便是无数袭向那庞大巨兽的无人机械…… 第一百六十章 无头将军异闻录 “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在这个太空时代当中，众多的古老思想都已经落伍不再适用，但有些一些宏观的经验总结依然是适用的。 虽然未能成功探知巨蛇的详细资料，但按照学术会议的推测，巨蛇身上的每一块鳞片的强度都比人类认知当中的任何一种物质还要坚固，中子星物质恐怕也不行。 这些结论在之前的武器战斗当中也得到了体现。 面对那些射线、等离子束的武器，那坚固到几乎颠覆了物理法则的鳞片都可以轻易抵挡下来，在原子层面高度紧密的物质，纵然是面对粒子的不断轰击，也不会出现任何的动摇。 除非动能大到一定程度，不然纵然再多的武器轰击也毫无意义。 但是，既然无法在微观层面下破坏原子结构，那又便不必去破坏原子结构，而是直接让原子产生湮灭。 “反物质武器。” 这一发现极为古老的物质，早在银河历之前就被使用过，并充当过歼星武器炸开过整个地球，然而对于反物质的探索却从来没有停下过。 反物质是对于那些与构成正物质相悖的物质统称，正反粒子、正反夸克、正反原子……在如今，学者们相信正物质与反物质其实都曾经有机会形成自己的宇宙的机会。 在宇宙大爆炸之初，曾经有相当于如今整个宇宙十亿倍的正粒子与数量几乎相等的反粒子对抗过。在那场前所未有的剧烈爆炸之中，每一个正粒子都在与对应的反粒子湮灭，从而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最终，反粒子以仅仅十亿分之一的微弱差距失败，剩下的十亿分之一的正粒子则逐渐构成了这整个宇宙。 假如当初胜利的不是正粒子，那么如今构成宇宙的便是反粒子，如今的宇宙也就是一个充斥着无数反物质的反物质宇宙，但在那次争斗之中，反粒子终究是失败了。 正反粒子，犹如宿命的天敌，当正反粒子相遇之时，就只能是共同湮灭。 纵然是那吞噬万物的黑洞，其实也是拥有寿命的。 饥不择食的贪婪黑洞，吞噬着宇宙中的一切，也吞噬着那些反粒子，黑洞强大的引力能够吞噬反粒子，但由正粒子构成的黑洞也会因为吞噬了反粒子变的越来越小，最终因为自己的贪婪而消失。 而这还仅仅只是最基础的运用，在星际文明上万年的摸索当中，对于反物质的运用越来越娴熟，哪怕可以和中子星物质媲美、“坚不可摧”的鳞片也并非真正的不可摧毁…… …… 众多的武器撞击在巨蛇的身上，然而爆炸出的光线犹如是绽放开的一朵朵烟花一般，好看却毫无意义。 对于不知数千万里的庞大巨蛇而言，这些小小的爆炸，对于它而言就像是大海之上的一点点涟漪而已，或许连察觉都没有察觉到。巨蛇匍匐在恒星之上，贪婪的啃噬着，对于身上的爆炸浑不在意。 但这一切都只是佯攻而已。 在蒂洛安的命令当中，一批看起来很普通的无人机械突进了。 以亚光速突进，然后在巨蛇旁，那些装载微型引擎的特殊装置迅速朝着目标而去。 “……” 当那被微型引力装置所束缚的反粒子撞击上那好似大陆的鳞片之时，在那光滑如镜的大陆之上，只轰炸出了一个不足拇指大小的凹坑。但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便会意识到在那个小坑之下，那是一个深达数百米、而直径却只有不到5微米的细小创口。 在微观层面下，被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正原子犹如是排列整齐的军队，在它们之间没有缝隙，没有任何力量能够突破这种重围。然而，朝着它们冲来的并不是试图突入其中的其他正原子，而是奋不顾身、只为与其同归于尽的反原子…… 精密控制之下的反物质，一路突破着由正物质所构成的重重包围，径直打出了一道细长的通道。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附近数百万公里内，众多的无人机犹如闻到了血迹的蚊子，纷纷将自己的武器精准的投向了这处小小凹坑之内。 每一次，那些反物质构成的武器都会在前辈的基础上，在那厚实坚固的鳞片之上再度钻出一道细细的小孔，小孔形成了大洞，于是又在那缝隙深处继续钻出小孔。 山隔绝了两个世界，山外的人想要进去，山却不允许。 但人的力量虽然无法移开大山，却也不愿翻山而过，便在巍峨的山腰之间钻出一道道隧道。 并不需要将整个庞大如大陆、厚度超过上百万公里的坚实鳞片击碎，只要在这鳞片之上钻出一道直径不足毫米，但却极深极深的小孔即可。 在巨蛇以近光速前行之时，星际人类虽然意识到了这“坚不可摧”的鳞片缺陷所在，但也因为其速度过快而无法实施，位置稍有区别都无法对准那道微小创口。 只有当巨蛇被一重重引力防线拖住之后，这如愚公移山的战术才得以实施。 此刻，这样的场景正在各个鳞片之间上演着，那些庞大而坚实的鳞片，正在被那些以亿亿计的海量无人机所围攻着。 一千米…… 一万米…… 十万米…… 百万米…… 千万米…… …… 贪婪暴戾的怪物缠绕在恒星之上，啃噬着身下的恒星。身上环绕着无数的细小微尘，却也不管不顾，浑然不觉在自己的鳞片之上，正在被一个个渺小如尘的无人机钻探出一个小孔洞。 突然之间，正在啃噬着恒星的怪物停了下来，而下一瞬，它感受到了难得的痛意。 “吼！！！” 浩瀚太空当中本不应该存在声音，但在那恒星之上却有一阵无形的波动响起，那是一种类似灵能的奇异力量，巨蛇陷入到了暴怒之中。 “有效！” 飞船内，有些将军们欢呼着。 而紧接着，另一种埋伏了许久的装置也被释放出来。 “引力生成装置”。 在某一段时间力，星际之间很流行使用力场作为武器来源，但最终还是简单粗暴的爆炸武器成为主流，不过这一时期却也留下了许多有趣的东西。 通过赋予万物质量的希格斯玻色子，从而产生类似黑洞的效果。 这便是用于束缚巨兽的武器，防止巨兽试图逃离。 不过，当这种武器释放之时，也就意味着将军们该撤退了，不然真正生效的时候，这一区域的引力将会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再不跑，就连将军们也跑不掉的。 此刻，甚至已经有些人已经在幻想着捕获巨蛇之后的场景。 然而…… 蒂洛安没有跟着一切庆祝，反物质武器的成功不意味着什么，对于那14亿公里内的所有无人机无形崩解，他始终记忆深刻。在他看来，这或许才只是刚刚开始。 每次在测试时，往往都在某一刻出现一种奇异现象，就是伴随着一道白光闪过，随即一切影像都消失了，原地也只有粉碎的无人机械。 那点光亮是什么，没人知道，蒂洛安不喜欢未知。 正当蒂洛安想着，一个影像传来。 “蒂洛安将军，准备暂且撤退了，要开始第二阶段作战了。” 眼前，舰队司令的表情似乎很愉快，但尚未等蒂洛安回应，就在众多飞船的注视之下，那暴怒的巨蛇，原本似开似合的瞳孔猛然睁开。 很难描述那是什么样的竖瞳。 在那睁开的瞳孔当中，那过于通透的竖瞳犹如倒映着整个宇宙的色彩，在那瞳孔深处，一点光亮浮现。 光亮？ 一个念头尚未来得及浮现，下一瞬，蒂洛安似乎察觉到了身旁的一位灵能战士动了一下。 眼前，那面容愉快的舰队司令、突然警觉的灵能战士、眼前的飞船、漆黑死寂的宇宙……一切都随之扭曲破碎，唯有那森冷的瞳孔再模糊的意识当中越发清晰。 随即，意识便凝固了…… 太空之中，庞大的巨蛇缠绕在恒星之上，大口啃噬着。 在恒星周围数亿公里内，遍布着散落的飞船部件，以及偶尔可见的零星人类尸体残骸。 过了一会儿，庞大的怪物张开大口，直接把吃到差不多的恒星一举吞入了腹中，没有再在意那些遗骸痕迹，巨蛇继续朝着远方太空飞去。 …… “怎么会这样……” 蒂洛安感到自己的意识模糊不清，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 残存的灵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但太过模糊，实在无法分辨那是什么东西。 在这昏昏沉沉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什么遥远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蒂洛安……蒂洛安将军……蒂洛安……” 那声音由远至近，终于清晰了起来。 “蒂洛安！” 瞬间，那股巨大的灵能波动震醒了自己，而睁开眼，眼前则是陌生的天花板，以及陌生的人。 “你醒了，蒂洛安将军。” 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这里似乎是生命体研究中心，但这里一般不是给做基因调整手术的人待的地方吗？ 仿佛察觉到了蒂洛安心中的困惑，面前的成熟美丽的女人歉意道。 “很抱歉，但你被传送回来时……只剩下了一颗头，所以只能在这里重新生成你的身体了。” “……？”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蒂洛安才意识到就在自己意识模糊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远行者星系，所有飞船都全灭了。 几乎是一摸一样的情况，所有飞船化作破碎扭曲的残骸，哪怕人体也是扭曲成一团怪异碎肉，只有蒂洛安被传送回了附近的星系，这是紧急传送时预定的地点。 虽然蒂洛安被传送回时，他只剩下了一颗头，但生命体研究中心还是救下了蒂洛安。 “现在，唯一活下来的就是你了。蒂洛安将军，请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第二共和的一位星区司令，他是一个向来严肃的人，紧紧望着面前的蒂洛安。 蒂洛安低着头，他没有用灵能沟通，而是低声喃喃道。 “我……我看到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真正的目标是…… 在某处特殊的空旷空间中，犹如置身于太空之中，虚空之上，一位和善的老者看着面前的蒂洛安。 “年轻人，放松你的心灵，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面对看起来有些紧张的蒂洛安，这位银河系当中屈指可数的灵能大师散发出平和的心灵波纹，安抚着蒂洛安的心灵。 整个银河系当中每个人类都拥有灵能，但只有很少人会被称为灵能大师。 在这些灵能大师的身上，拥有着众多的传说与神秘色彩。 有些人声称，灵能大师早已摆脱了肉身形体，依靠纯粹的精神存在着；有人则说，灵能大师都是可以纵横往来时空的人，它们曾经在各个时间上出现过，引导着人类进步；还有的阴谋论者更是认为，灵能大师其实才是整个银河的幕后掌权人，他们依靠自己强大的心灵控制秘密控制着整个银河。 蒂洛安的地位并不低，在自己所属的星区里，他也是屹立于上千颗行政星球之上的人物，但这点荣光在灵能大师面前就太过微不足道了。 “是的，帕帕罗奇大师。” 面对这位传说当中的灵能大师，蒂洛安按捺住自己紧张的心情，点头道。 灵能是一种极为奇妙的力量，它源自人的内心，犹如是一只内在的心眼，许多常人无法感知到的东西，心眼却能够感知到。 对于希望星的事情，蒂洛安是唯一的幸存者，但就连蒂洛安自己都讲不出个所以然。在考虑多次之后，第二共和特意请到了灵能大师，希望借助灵能大师的来一探发生在蒂洛安身上的事情。 有些事情或许连蒂洛安自己都不知道，但潜意识却会知道，通过与潜意识的沟通，灵能大师或许能够知道更多东西。 在他面前，名为帕帕罗奇的灵能大师微笑着。 “闭上眼睛。” 蒂洛安老老实实的照办了，在灵能大师，这位将军犹如是尚未长大的孩子一般顺从。 而灵能大师则伸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点在蒂洛安的额头。 “蒂洛安，在希望星时，你看到了什么。” 大师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绝对安静、不会反射音波、光线的静修空间内，这点声音却格外清澈。 “我看见……” 蒂洛安的身旁，心灵波动正在轻轻颤动着，这是他正在被一种庞大心灵能量所干扰的证明。 “一条巨大的蛇，非常的大，它趴在恒星之上，身旁是我们的无人机械，还有一些指挥飞船……” “然后发生了什么。” 大师耐心的诱导着。 他注视着面前的蒂洛安，通过指在眉间的手指，帕帕罗奇的灵能正在窥探着蒂洛安的内心。 蒂洛安所有回忆起来的东西，也都会在他的眼前浮现，毫无遗漏。 “然后它睁开了眼睛。” “谁睁开了眼睛。” “那条巨大的蛇。” “接着呢。” 蒂洛安的脸上浮现出了不自然的惶恐，一种莫名的恐惧，而随之，柔和的灵能则恰到好处的安抚着它。 闭上眼睛的蒂洛安，无意识的咬紧嘴唇。 “一点光亮……” “然后呢？” “我睁开了眼睛，面前是陌生的天花板和陌生的女人，我苏醒在了生命体中心……” 大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在蒂洛安的记忆当中，看到那点亮光之后，他便陷入到了意识模糊之中，之后便是生命体中心。 一般的灵能者大致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而已，但那只是一般的灵能者。 并没有因为这点动摇，灵能大师继续道。 “蒂洛安之眼，你看见了什么。” 看着那双眼睛，大师呵斥着。 在蒂洛安的脸上，那双闭上的眼睛怪异扭动着，然后一阵无形的画面传来。 当灵能达到某种程度之后，将出现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能力，死物也能被赋予心智、冰冷的机械也能拥有灵魂，喝令一双眼睛也并无不可。 在那双眼睛所传来的信息当中，“它”看见了那浩瀚太空当中的巨蛇、无数的无人机械、以及面容轻松愉快的星区司令影像，以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的灵能战士。 随即，巨蛇睁开了眼睛。 下一瞬，一切都变了。 在那浩瀚太空当中，那巨蛇匍匐在恒星之上，昂起头，在那双瞳孔之中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奇异光亮，犹如是多出的两个太阳，整个浩瀚太空当中最为璀璨夺目的事物。 而在巨蛇的身旁，无人机械已经崩解成粉碎、飞船支离破碎，依稀还能看见有那尸体残骸，身旁的灵能战士已经横死，但那刻满灵能回路的身躯之上，似乎还在散发出最后的一点灵能力量。 正是那最后的一点灵能力量，成功在蒂洛安即将死亡前传送到了附近星系。 灵能大师沉默着，在这些灵能战士当中，他能够看到几位被他所亲手教导出来的弟子。 “蒂洛安之耳，你看见了什么。” 耳朵也将一些声音传输给了大师，但在声音当中，基本也和眼睛看到的差不多。 无论是眼睛还是耳朵还是蒂洛安自己，都认为是在某一个瞬间之后，一切就都变了。而这一切变化的源头，就在于那睁开的瞳孔，奇异的光亮…… “是时间吗……” 大师心中揣测着，这种奇异的情况，他只能认为是因为时间。 这头被认为噬星兽的野兽，似乎拥有着一些奇异的力量，这些奇异的力量甚至是星际人类也未能掌握的。 最终，大师询问起了那最后可能知道这一切的存在。 “蒂洛安之灵，你察觉到了什么。” 那飘渺不定的灵魂、蒂洛安一切的源头，正在被大师所唤醒。 蒂洛安的面容逐渐僵硬，一个怪异的声音说着。 “我察觉到了……在那条蛇的眼睛里……有……有……有……” 说到最后，不知为何，蒂洛安的灵魂莫名的好像卡壳了一般，不断的重复着，迟迟说不出。 大师察觉到了不对，疾声呵斥道。 “蒂洛安之灵，说出你所感受的！” 但随即，本应该处于大师灵能控制之下的蒂洛安却不再开口，反而是怪异的睁开了眼睛。 几乎在直视那双眸子的瞬间，大师浑身上下都感受到了危险，那绝不是蒂洛安的眼睛！ 死白的瞳孔当中没有任何色彩。 “不好！” 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惊惧之下，大师急忙试图脱离出自己这具身躯，然而，一切的秘术都没能救下它。 半晌之后。 精修室内，大师与蒂洛安皆安静端坐着，亦如活时，只是那瞳孔已然凝固，早已失去了生气。 …… “帕帕罗奇大师死了。” 十分钟后，在一间造型奇特的球型室内，学会会长得到了消息。 他抿嘴，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真是……真是……” 话明明都到了喉咙间，但心中强烈的愤怒，却让他气的怎么也说不下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讯息传来。 “维律多大学者，学术会议有一个有一个关于噬星兽撒旦的小型会议，希望你前去。” …… “维律多大学者，我想我已经发现了那头怪物真正的目标了。” 在虚拟精神会议室内，面对匆忙赶来的一位年轻的学者微微躬身，然后道。 维律多望着他与其他几位同来的学者，然后道。 “真正的目标？” “是的。” 年轻的学者开口道。 “对于这头巨兽，我们的了解一直都很少，我们只知道它似乎喜欢以恒星为食，但除此之外几乎一无所知。但如今它在吞噬了远行者恒星之后，它的前进方向就逐渐清晰起来了。” 维律多看着他，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年轻的学者先是在桌子上撒了一片芝麻。 “假如这些芝麻便是恒星……” 然后他又在这片散落的芝麻中心放上了一个南瓜。 “这个南瓜则是银河系中心的黑洞。” 紧接着，他掏出一小块饼干，放在了众多散落的芝麻中间。 说着，年轻的学者再度躬身，伸手示意道。 “而这……便是我们的环形世界，那么，你们觉得一头野兽会怎么做呢？” 紧接着，桌子化作了银河系的星图。在星图之上，顺着太阳系、远行者星系、巨兽正在前进的方向，依稀能够看出呈现出一条直线，而在直线的尽头…… 便是那耗费了75个恒星系的资源、熄灭了4颗恒星、耗费15000个银河年才建造起来的，星际人类文明头顶最璀璨耀眼的那颗明珠。 环形世界。 维律多的眼神变的阴沉了下来。 “维律多大学者，以那头野兽的速度，恐怕在2300个银河年后，便能抵达环形世界了吧。” 另一位学者说着。 看着自己面前的星图，维律多咬紧牙，终于放弃了捕获的念头，他狠狠道。 “杀了它！杀了这头肮脏的野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幻象 （偷了个懒，继续更新） 史前，公元前两万年。 苍茫的大地之上，秋草枯萎，一群人蹲着在地面之上，而眼前的开阔空地之上则是一头被绳子捆住四足的野牛。 凶性暴戾的野牛挣扎着，试图挣脱绳子，不时发出声响，浓厚的鼻息从牛鼻孔中喷出，形成两道粗壮的白气。。 而望着这头牺牲了好几个部落战士才勉强活捉的野牛，人群中，一位瘦骨嶙峋的青年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一头牛足够整个部落吃上半个月，但在这里，谁也不敢动。 因为这是献祭给“神”的祭品。 “赢？成功吗？胡胡鲁咕神，失败，死亡……” 青年以类似无意义哇哇叫的古怪声音询问着。 在这个时代，成熟的语言体系尚未诞生出来，往往说话时还要手舞足蹈，就连说话也类似猿猴一样咕咕叫。 而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人看起来稍年长一些，与青年的紧张不同，他看起来更为沉稳，在他的身上依稀能够看到有几处很深的伤口，角的顶撞、爪子的撕裂、猛兽的咬痕……每一处都有可能让他死亡，但他却强行活了下来。 看着青年，男人发出嘶吼的声音。 “胡胡鲁咕神，死亡，我们，不用祭品，食物更多……” 半嘶吼、半手舞足蹈的说着，说到最后，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示，还没有建立起一整套抽象词汇的人类，并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些很难用名词解释的东西。 最后，男人干脆伸出手，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锤向自己的胸口，在部落当中往往是指自信能够狩猎成功，而在这里，众人却只能感受到他的鼓励与一股无形信念。 “勇气。” 这个词，尚未被蛮荒时代的人类所创造出来，那是舍弃生死、以一种大无畏姿态对抗万物的气魄。高山、大海、江河、天空，在决心面前没有什么不能挑战的，哪怕是神。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青年察觉到了异常。 “来了！” 他惊呼着。 伴随着人群的一阵骚动，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之下，从深深的草丛之中缓缓游曳出一条巨大蟒蛇，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过蛇，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蛇。 它的身躯长达二十米以上，身躯如同巨树一样粗壮，细密的鳞片包裹着粗壮的蛇躯，抬起头就有两个人高，那幽冷的瞳孔让人不寒而栗，不时吐出细长的信子。 胡胡鲁咕神。 这位神灵何时诞生的没人知道，但在这些青年记事时它就已经存在。每年的秋天末尾，部落都要向胡胡鲁咕神进献一头大型动物，不然饥饿的胡胡鲁咕神便会前往部落，以部落的人作为食物，直到吃饱之后才会离去。 没人能够伤害到胡胡鲁咕神，从来没有，任何动物都不能，人的长矛亦不能。 对于这些青年，巨大的蟒蛇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环绕在那头巨大野牛身旁，野牛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身体颤抖着。 然后，蛇张开了自己巨大的嘴，开始试图将整头野牛都给吞入腹中。 而此时，它还浑然不觉，在那些蹲在地上、神色紧张的青年手中……正悄悄握紧了自己的长矛。 “啊啊啊！” 伴随着男人猛然暴起，举着长矛的青年人随即一拥而上。 青年们或由蹲姿中站起、或已经在前进，它们的手中握紧长矛，而在他们面前的，则是那正在进食当中的神灵。历史，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它们并不会知道，这种行为在它们的后代口中有一个专有词汇： 弑神。 …… 银河历20247年，环形世界。 在静室之内，一个浑身赤裸、肌肉分明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从那半是冥想、半是长眠的状态当中苏醒，一个ai声音随即响起。 “k-3968，178秒前，灵能监测仪器察觉到，在灵能休息状态中，你的灵能波动出现了异常变化，你看到了什么。” “一些幻象。” 被称呼为k-3968的男人面容平静的说道。 一边说着，男人站起身，伴随着一道光笼罩，由分子结构塑造出来的衣服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请在3分钟后，向第七基地的灵能终端提交你的幻象……” 耳边，ai的声音依然在响着，男人却径直走出了静室。 男人的身影闪烁着，犹如幻影一般飞快前进，不过眨眼间便已经出现到了一公里之外的地方。 灵能传送，这并非一种很容易掌握的能力，即使是在全员都是灵能者的星际人类当中，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拥有这种能力，但对于传说当中的灵能战士而言，这却是如同呼吸一般自如。 是的，一位灵能战士，这个男人是一位笼罩在传说当中的灵能战士。 传说中，灵能战士们永生不死、青春永驻，它们能够跨越时间与空间而行动，一念之间便可呼唤雷霆风暴，犹如传说当中的神灵一般。 这种种传言当中，并非都是真的，起码男人知道自己并不能永生，在基因改造与灵能的作用下，他的自然寿命还有三万五千年多一点，虽然远胜常人，却还谈不上永生。 但有些传言却也是真的…… “轰隆隆……” 在天空之上，突然形成了一层密布的雷云，其中有电龙在游走，雷光在闪烁着。 “轰！” 一道雷电闪过，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雷光之中，而在天上，雷云也渐渐散去…… …… 环形世界外，虚空之中，面容苍老的老人静静看着面前浩瀚的宇宙。 没有依靠任何的装备，老人自如地在这太空当中，如果有星际人类用改造后的义眼观察，便会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在呼吸，甚至连热量散逸都几乎没有。 通过奇妙的灵能，星际人类已然能够做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例如以肉身横渡太空。 老人注视着面前的宇宙，璀璨的宇宙之中，遍布迷人的星河与星球，而这一切都映射在了他的瞳孔之中……一双遍布奇异光彩的漩涡。 眼睛是灵能通往现实世界最直接的通道，而在强大的灵能者身上，他们的眼睛往往都会呈现出许许多多的异象。 例如那位一手缔造了第一帝国的皇帝，他的瞳孔就犹如宇宙一般。他的强大，以至于在现实世界当中也能通过眼睛呈现出其心灵世界的影子。 而就在这时，他的眼睛微动。 下一瞬，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啊，都乌。”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身影，老人很自然的散发出善意的灵能波动。 被称呼为都乌的男人面容冷漠，似乎不苟言笑，只是道。 “大师，我看到了伟大意志显现出的幻象。” 灵能战士的灵能波动很是平静，似乎源自伟大意志的信息，也不足以让他动容。 每位灵能战士都经受了超过数百年的练习，任何性格不合标的都会被剔除出去，在这漫长的训练当中，无论是天性还是后天训练，都让男人早已习惯了沉默。 “伟大意志的幻象吗……” 老人看见他所传输过来的幻象，仿佛若有所思。 “大师，这些年伟大意志的异常动荡越来越多，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男人询问道。 伟大意志，是近些年来被公开承认的事物，人类学者们认为伟大意志是由每一个人类身上的灵能所共同形成的。如今，遍布整个银河当中的星际人类数量超过了兆兆兆，达到了要以京垓计算的地步，如此之多的人类、如此之强大的灵能，自然孕育出了超乎想象的事物。 伟大意志。 学者们认为，伟大意志当中留存了从古至今所有人类的信息，它并非神灵，却比任何已知事物都更像神灵。 通常，伟大意志并没有明确的意向，但在近些年来，伟大意志却在发生着某种人类不太理解的异常动荡，本来极为罕见的伟大意志幻象，如今却频繁的出现在一些强大灵能者的冥想之中。 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都乌，你知道这种事情是从什么开始的呢？” 都乌没有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 老人缓缓道。 “是在98年前。” 98年前？ 这是一个看似很普通的数字，但只要稍微一想，就会立刻察觉到不对。 在98年前，那个被称为“噬星兽”、“原始之兽”、“世界吞噬者”的怪物第一次出现在了星际人类面前。 “98年前？” 都乌再度问道。 老人望着他，灵能波动缓缓道。 “都乌，你要知道，那个东西我们虽然最近才认识到它，但对于伟大意志而言，在我等人类自诞生以来的漫长岁月以来，我们都活在它的身上。” “那些幻象便是伟大意志的提示，伟大意志汇聚了从古至今所有人类的信息，它知晓一切，亦知晓我等的命运之敌，我等自诞生以来便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场战斗。” 老人的目光深沉，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但此刻的都乌还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再过三个光暗循环，你就该出发了，做好准备吧……老师会尽力帮助你的。” 老人鼓励的目光传来，都乌沉默着，消失在了原地之上。 而看了看都乌消失的位置，老人再度看向了遥远的太空。他知道，在那视线所无法看见的地方有着一条庞大的巨蛇，它游曳在浩瀚太空当中，将在2200年后来到这个星际人类最璀璨耀眼的骄傲之地。 眼中，奇异光彩的漩涡缓缓旋转着。 超乎常人想象的灵能在他体内酝酿着，这股灵能能够做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乃至是沟通到那伟大意志。 “撒旦。” 大师称呼着那被伟大意志所称呼的名字，在他漫长的人生当中，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他看来犹如神灵一般的伟大意志也会忌惮，乃至是畏惧。 第一百六十三章 登陆撒旦星 环形世界之上，光暗更替循环了三次。于是，在一条由学会亲自下达的秘密命令下、由第二共和严格挑选出的一支特殊小部队正式出发了。 “你觉得他们能够成功吗？” 在某处，凝望着通过亚空间航道而离开的特殊飞船，一位笼罩在黑袍当中的老人问着自己的同伴，而在一旁，都乌的老师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冥想着。 在他身旁，深沉的灵能在不断震颤着，犹如是灵能颂歌，在祝福着自己的弟子。 …… “我们应当觉得庆幸，新的科技让我们不再需要像之前的特遣小队那样，一去百年也没有消息。” 在宽敞的折叠空间内，一位面容刚毅的灵能战士笑了起来。 得益于最新的科技成果，学者们成功制造出了微型时空锚定装置。这个装置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它可以锚定一定范围内的时间流速。 在灵能战士接下来的“作战”当中，这种装置可以保证它们在庞大质量“天体”旁时，自身也依然维持一个相当的时间流速，在那个以近光速前进的“巨大天体”旁，时间会放缓到一瞬万年。 之前的特遣小队就是如此，最早的一批特遣小队在84年前出发，但至今没有消息。按照学者们的看法，他们此刻恐怕还在试图靠近那个“巨大天体”之中，要想等待第一批特遣小队传送消息回来，也许第二共和起码还要等上千年。 而这个装置毫无疑问可以让第二共和不再等待这么久，也许几天，也许几十天，又或者几年，但第二共和将能够很快的接收到这支特遣小队的消息。 当然，前提是……特遣小队能够回得来。 “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几位前辈。” 一位灵能战士默默的冥想着，但其如水波般散逸开的灵能却清晰的向众人表明了这一点。 在很多传言当中，灵能战士都是冷酷无情的机器，但灵能正是心灵的力量，心灵死寂的人不会拥有强大的灵能，每一位灵能战士的内心世界都极为丰富，只是他们往往都选择默默隐藏起来。 灵能战士是如此的稀少，以至于往往都相互认识，有的更是同在一位大师手下学习的师兄弟。很显然，在前面的几批特遣小队当中就有他的熟人。 “不可能，毕竟它太大了，相互遇见的概率基本为0.” 都乌回答道。 在整个飞船内部，有着八位灵能战士，而这八人就是此次行动的全部了。 “……请注意，即将进行短距离亚空间跳跃……” 就在几人交谈之时，ai冰冷的声音响起。 几乎是下一瞬，透明的飞船船体外，外面的宇宙景象随之一变…… 漆黑的太空深处，在遥远的某处，有着一团巨大的光在前进。 那团光是如此的耀眼夺目，以至于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要被那璀璨的光辉所照亮，比任何恒星都要炽热明亮，而身下的飞船却正在对着那团光紧追不舍。 而紧接着，那层光逐渐散去，八位灵能战士都得以清晰的看见面前的庞大事物…… 刚刚还正在交谈着的灵能战士停了下来，不再用灵能交流，他们凝视着面前的怪物，面容或是冷漠，或是凝重。 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亲眼看见过它，但每一个星际人类都见过关于它的影像。 那个怪物，游曳在太空之中的怪物。 没有人能够看清它的全貌，灵能战士们所能看见的只有一片片巨大的鳞片，甚至连边际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具体的形体了。 庞大、不可思议，犹如是活着的星球、活着的世界。那每一片巨大鳞片的随意起伏，都犹如是大地在如水波般晃动，但那坚实的大地又怎么会晃动呢？ 但在这个庞大事物面前，一切却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毕竟它是如此的巨大，巨大到被学者们视为“天体”对待。 “撒旦星。” 一个长度超过上亿公里、活着的巨大天体。 它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在数光年外都能检测到它庞大质量所造成的不平坦时空结构。 在吞吃了十余颗恒星之后，这个庞大天体也在变的越来越大，相比起它最初出现时，体积大小已经膨胀了上万倍。但直到现在，学者们也依然看不到它有丝毫停止的样子。 犹如是黑洞一般，永远不满足，永远在无止境的吞噬着。 在浩瀚的太空当中，怪物在不知疲倦的前进着。 在它前进的道路之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拦它，在它所途经的一切星系，其恒星都会被其所吞噬。 已经近百年了，距离那个怪物的出现已经过了近百年。在这近百年间，第二共和组织了数十次大会战，但在那翱翔于太空之中的庞大怪物面前，得到的却只有无视。 它就像是一个谜，永远不断刷新着星际人类的认知。 人们一度以为它的身体是由正物质构成，事实上也曾经是如此，反物质对于它曾经造成过伤害。但下一次，人们就发现反物质也不起作用了，因为它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某种奇异物质。 就仿佛是有意识一般，并非没有武器和方法能够伤害到它，但下一次，它便会自发蜕变自己的身体构造，任何的武器都仅仅只能奏效一次，而下一次便再无意义。 一百年来，学者们的态度从自信满满到不敢置信、到怀疑、再到恐慌……仅仅一百年的时间，学者们已经想尽了所有能够做到的办法，却意识到根本找不到有效的方法来消灭这个怪物。 最终，人们这样称呼它： “世界吞噬者”。 但与此同时，学者们也找到了一条不知道是不是线索的线索。 在九十年前的希望星阻击战当中，当时的希望星阻击部队几乎全灭，仅有一位名叫蒂洛安的将军幸存了下来，在他临死前的话当中，人们得到了一个奇怪的信息…… “在那条蛇的眼睛里……有……” 在那个怪物的眼睛，似乎有些什么东西。 在这样的好奇心驱使下，十几批特遣小队被派出，但至今都了无音讯，而如今，又一只新的特遣小队到来了。 …… “正在试图进入重力轨道……” ai的声音响起。 在精密的计算当中，这艘特制的飞船正在试图被面前事物的庞大重力所捕获，亦如它的前辈们所做的那样，但想要不被一个近光速的“天体”所甩开，又是谈何容易。 纵然有着众多特制黑科技的辅助，这艘飞船也只能以极为艰难的方式接近这个游曳在太空中的庞然大物。 小巧的飞船犹如是庞然大物身旁的尘埃，在庞然大物身旁飞快旋转着。 庞然大物并未在意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尘埃，但对于这点小小尘埃而言，庞然大物只要随意的一个动作、小小的一个转向，都可以直接撞毁这粒尘埃。 飞船下方，伴随着庞大怪物的动作，那些庞大的鳞片就犹如起伏不定的大地一般，飞船常常都是以失之毫厘的微弱差距，从那些好似大地的鳞片旁擦过，稍有不慎都会导致撞毁。 而灵能战士们则安静的看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战士早已习惯了这种刀尖跳舞的危险。 “前方高能！” 突然之间，ai急促的叫道。 紧接着，在极短的时间里，突然前方暴涨开了一片白光，让所有人都难以视物，随即那道白光以极快的速度掠过。 都乌的义眼微微收缩。 “那是……” “恒星的残骸。” 尚未等他说完，一位灵能战士凝视着那道在飞船身后飞快远去的白光。 “在43年前，白辰系的恒星被吞吃。由于当时被第二共和的阻击所妨碍，这颗恒星并未被世界吞噬者完全吃掉，有部分的残骸还留在了它的身体之上。由于被世界吞噬者的强大质量所束缚，这小半的残骸并未脱离开，而是一直停留在了它的身体处，并继续进行着聚变反应。” “飞船是从尾部飞向头部的，刚刚就是与这颗残留的恒星残骸擦肩而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暗灵能 “即将接近暗灵能范围，请准备抵抗第一波暗灵能冲击……” 而就在这时，ai冰冷的声音传来。 这么快吗？ 都乌望向了前方，在他的视线当中，身下那遍布鳞片的庞大事物一直向前延伸至宇宙尽头，悠长无尽，无论飞船如何掠过，也始终看不到中断的意思。 但ai是不会说谎的，既然即将逼近暗灵能的范围之内，就意味着他们即将接近这个庞然大物的头部位置了。 暗灵能，是一种只发现在“世界吞噬者”身上的奇异能量，这种力量与星际人类的灵能类似，却存在某种微妙的差异，学者们将其称呼为暗灵能。 在世界吞噬者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暗灵能，就像是星球的大气层一般，而最密集的区域也正是其头部，那里也正是灵能战士此行的目标： 眼睛处。 八位灵能战士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进入到了类似冥想的状态当中。 在这股庞大的力量面前，常规的方式已经失去了作用，唯有信赖自己与生俱来的灵能、才能够在充斥强大暗灵能的领域内保全自己。 “第一波暗灵能冲击，10……9……8……” ai正在开始倒数，飞船也随之调整到了防御模式当中，搭载有小型时空扭曲装置的飞船已经准备好了应对那奇妙力量冲击的准备。 都乌的心中则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像是这不过是在密室当中安静休息一般。 源自安宁内心当中涌出的灵能，正在静静保护着都乌的身体，犹如一层坚韧的薄膜一般。 “3……2……1……0！” “轰！！！！” 突然之间，一股超乎想象的强烈心灵风暴撞了上来，原本清明的心灵瞬间被撞得粉碎。。 恰如狂怒巨人手中的玩物、亦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曾经深深信赖的心灵，此刻却瞬间动摇了起来。 耳畔仿佛响起了无数的声音。 是黑暗之中的窃窃私语？是讥讽嘲弄？是怪异的低语？都乌不知道，他只感觉自己的大脑犹如变的自己都不认识了一般，原本平静如湖泊的心中，此刻数不清的奇妙念头钻了出来。 “你是都乌？不！我才是！” “胆小鬼，懦夫，你根本不敢去看她一眼……” “救救我……” 那不计其数的念头有的似曾相识，有的却陌生至极，那些纷杂的念头就仿佛是自己的大脑突然炸成了无数块一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理智有的疯狂，不一而足，亦如是自己化身成了千万人，又或者是千万人被塞入自己的大脑当中。 这些念头争吵叫骂着，撕扯着自己的意志，让那个名为“都乌”的自我意识显得格外渺小。 在这心灵的大海之上，数不尽的意识在厮杀交战着，争夺着唯一的主导权。 “……” 好像听到了有人吐血的声音，但都乌也已经无暇去管了。 但纵然面对这种情况，数百年来的磨砺也并没有白费，越是危险，那个渺小的自我意识反而越是冷静，冷静的出奇。在这场争夺自我主导权的战争之中，撕扯粉碎其他意志，一点点的将分裂出去的心灵再度吞并。 在意识当中，无分岁月，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再度归于一统。 源自暗灵能的压力依然存在，但那种冲击感也只存在于第一次撞上暗灵能之时，虽然依然感到昏沉，却勉强能够再度睁开眼。 在都乌的视线中，飞船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原本充满简洁风格的飞船内部却长出了奇怪的血肉器官结构。在他的对面，则是两具脖颈之上一团血污的无头尸体，他们的头颅爆炸成粉碎，有些地方也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畸形变异。 仅仅第一次直面暗灵能，两位珍贵的灵能战士便直接死去。 其他的五位灵能战士也尚未挣脱出影响，有一人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迹。 “检%6*#￥测到灵能能能能能能能……底层协议异常，执行紧急……紧急……紧急……” 原本冰冷的ai声音，此刻却正在以一种怪异的声调说着，那种怪异感，就像是说话失去了条理性的疯子一样。飞船ai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试图要执行紧急程序，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完全。 ai也被感染了吗？ 面容不变，都乌并没有去管疑似被感染了的ai，而是先试图唤醒自己的五位同伴。 最终，四位同伴艰难的醒来，还有一人则完全失去了理性，他的自我意识迷失在了不计其数的念头之中，已经疯疯癫癫。 “飞船ai已经失控了，再想试图通过ai进行指引看来是不可能了，我们只能自己前往目标地了。” 在亲手结束了自己那位不幸同伴的生命后，都乌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在这个遍布奇异暗灵能的世界当中，运用灵能交流已经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了，都乌很罕见的选择了开口说话。 四位同伴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随即，五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飞船内。 “底层协议……执行……紧急……” 被感染的飞船ai依然在不断重复着，犹如陷入到了死循环当中，而突然之间一股强大的外力涌来，压碎了整个飞船…… 外界，犹如大地的鳞片上空，一头畸形怪异的巨大生物正拖着自己长长的尾巴，漂浮在这太空之中。它看起来好似虚幻的影子，身形透明，但那正贪婪啃噬着飞船的大嘴却证明它并非什么幻象。 那看似薄雾的身体，却将有形有质的飞船吞入腹中。 遍布全身的眼睛睁开，成百上千的眼睛望向了同一个方向，在那里有逃离的小东西，在那些小东西的身上有一种很美味的味道。 “吼！” 在这个怪异的世界之中，无形的声音响起，巨大怪物拖着的尾巴一甩，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 太空之中，脚下距离那“大地”尚有数千万公里，但五位灵能战士却都能感受到身旁那无形的力量——那种与灵能类似的力量。 在这种环境之下，灵能罕见的受到了压制。 但对于这些可以呼风唤雨、引动雷霆、肉身横渡太空的半人半神而言，仅仅是心灵传送还是能够做到的。无法将人直接利用亚空间传送到数千万公里外，但也足够传送出数万公里了。 虽然无法和飞船媲美，但已然进入到轨道内，那么也就不用担心再被甩出去，只要继续前进就行了。 【不要靠的太近。】 一位灵能战士伸出手指，散发出点点微光的手指，在虚空之中写道。 他不敢以灵能进行沟通，在这种情况下，越谨慎越好。 都乌明白他的意思，越是靠近世界吞噬者，受到的暗灵能影响就越强烈。仅仅只是初次接触暗灵能就折损了三位灵能战士，没有必要，还是尽量在边缘传送前进吧。 【一起传送前进。】 都乌同样以手指在虚空之中写了起来。 五位灵能战士手牵着手，形成环状，无形的灵能在他们的身上涌动着，下一瞬，五人共同爆发出来的灵能便击穿了时空结构，前往亚空间，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当再度出现时，五人已经是出现在了数万公里外，但就在五人的身体由虚转实时…… “吼！！！” 在本不应该存在声音的太空之中，一阵暴戾的灵能波动突然震荡在几人的脑海之中，令灵能战士的思维也不由一慢。而下一瞬，都乌只觉得右手牵着的同伴手突然一松…… “小心！有东西！” 数百年的训练让他骤然警醒，顾不得许多，都乌突然大吼道。 随即，在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两柄波如虹光的双刀，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虚空处挥出！ “……” 双刀反馈回来的坚实触感告诉都乌，在那虚空之中，他似乎是砍中了什么，但对方稍触即走。而这时，其他三人也反应过来，原本藏在体内的武器迅速取出。 而原本在都乌右手旁的同伴，此刻只剩下了一只手悬浮在太空中。 至于其他部位？没人知道。 【什么东西？】 一人警惕的感应着周围环境，一边问道。 【不知道，没有任何资料。】 没有再传送，刚刚有人遇袭就是在传送之后，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似乎就是趁着他们传送的时机偷袭他们。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再传送与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举着双刀，都乌的义眼死死审视着周围…… 没有隐身的痕迹，似乎不是依靠隐身技术消失的，那它是躲在哪里呢？ 虽然没有证据，但都乌有一种感觉，袭击他们的东西依然徘徊在附近，没有离开。 灵能战士都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他们的直觉往往就是自身灵能所预知的未来，因此，对于自己的直觉都乌也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那个东西一定还在附近。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眼中宇宙 脸颊处、手腕处、脊背处……全身上下，所有的灵能回路都在闪耀着微光，睁开的眼眸散发出淡淡光柱，纯白的眼睛浑不似人类。笼罩在微光中的灵能战士看起来庄严神圣，犹如神像一般。 无形的灵能正在感知着周围一切，但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就像是逃走了一般，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但都乌不相信那个东西就这么跑掉了，它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在这个遍布暗灵能的世界当中，灵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能感知到附近的一点点范围。他感觉那个东西不可能一直躲着，它一定是躲藏在某个自己所不了解的地方当中，寻找机会。 等等，既然对方是在寻找机会，那么…… 几位灵能战士相互看看，都乌看似有些失望的皱眉，然后几人将灵能缓缓收缩回体内，仿佛终于放弃了搜索一般。 而在时空夹缝之中，数不清的眼睛当中露出了贪婪，瞬间，一股微弱的力量突然涌现，朝着都乌的身后扑去！ “嘭！！！” 但就仿佛后背长眼了一般，都乌身后的灵能回路骤然亮起，随即赤裸的后背凸起出数十只粗壮的灵能手臂，背部生出的那一只只大手猛然伸长，或是掐住头、或是抓住手脚、或是紧锁身躯。 那是一个很庞大的怪物，体型足有数十米高，但从都乌身后长出的众多灵能手臂却也毫不逊色。 数十只大手死死抓住那个透明状的巨大生物，任凭那浑身上下长满眼睛的巨大怪物如何挣扎，也无法从这众多大手的抓握当中挣脱开。 “吼呜……” 那犹如狼一般、长长的尾巴又像是蛇的奇异怪物奋力挣扎，一边发出怪异的灵能嘶吼声。很奇特，它仿佛一张口就是灵能震荡，就好像这就是它的本能。 【奇怪的东西，我没有见过它的资料。】 一位灵能战士摇了摇头。 【暗灵能，它的身体是由暗灵能构成的。】 又一位灵能战士补充道。 灵能战士们在漫长的训练当中，并不仅仅只是学习战斗，同样他们也都是优秀的学者，而在灵能领域，这些灵能战士更是走在最前沿的领域当中。 对于暗灵能这种类似灵能的奇异力量，灵能学者们一直都有种种猜测，但很少会有人想到暗灵能居然会形成生命体。 【是在这种特殊环境之下产生出的吗？】 有人疑问道。 但没人能够给他回答，没人知道答案。 而就在这时，一直奋力挣扎的奇异怪物突然呜咽一声，随即散成了最原始的暗灵能力量。都乌皱眉，他并没有去试图杀死面前的怪物，更像是它自行崩解的一般。 【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一位灵能战士凝视着太空的某处，其他几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他们的义眼当中，依稀能够看见在标记326万公里的地方，有一些暗灵能正在缓缓汇聚起来，然后形成模糊的生物形体。 这就是刚刚那个怪物诞生的原因吗？ 不能再耽搁了，四位灵能战士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而在距离他们326万公里的地方，那些刚刚诞生出来的怪异生物昂起头，仿佛是在嗅什么东西一样，随即纵身一跃，也消失在了原地…… …… 浩瀚的太空当中，庞大的巨蛇游曳前行，而在它的身旁正有一些微尘却在追逐战斗着。 “吼！！！” 巨大的怪物扑了过来，都乌举起手中的剑迎面挥去，专门为灵能战士而制造的武器瞬间衍生出一道长长的剑气，将庞大的怪物一分为二。 而随后，自暗灵能当中孕育而出的怪物也消散开，回归到了暗灵能之中。 灵能战士的身体终究不是特异材质，会受伤、会死。那些庞大的怪物可以轻易的撕裂开灵能战士的身体，正如刚开始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袭而死的那位灵能战士。 但在有了戒备之后，数百年来的训练与战斗，足以让灵能战士在厮杀之中游刃有余。 单独的暗灵能怪物并不足以威胁到灵能战士，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就仿佛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此刻，源源不断的有暗灵能生物到来，试图将它们吞入腹中，杀了一只还有十只，杀了十只还有一百只、一千只、一万只…… 这些暗灵能生物亦如这个奇异的环境一般，它们似乎有着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在这个暗灵能世界之中，它们因为偶然孕育而生、又因为偶然消散崩解。即使不被杀死，它们好不容易孕育出的庞大身躯也可能下一刻就再度消散。 都乌就亲眼看到在遥远处，巨量的暗灵能汇聚在一起，逐渐勾勒出一只隐约的星球级生物雏形，像是某种奇妙生物的胚胎一般，而这个胚胎即将孕育生出。那只星球级生物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在它的瞳孔中闪耀着奇异的光，安静深邃，仿佛拥有极高的智慧，但下一瞬，它的身躯却又随之崩解消散开。 在这暗灵能的世界当中，这些不可思议的生命们亦如梦幻泡影，随缘而生、随缘而灭。 一路上灵能战士们且战且退，勉强坚持了一段时间，依稀能够看到头部位置。然而，那看似很近的位置，却可能长达数千万公里。 按照现在的进度，恐怕四人全部死在这里也不可能达到目标位置了。 【远距离传送！】 都乌很快拿定了主意。 在这种奇异环境之下进行远距离传送，其后果难以预见，或许传送成功，但也有可能传送失败，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所以之前灵能战士并不肯这么做，但现在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下一瞬，四位灵能战士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而那诸多的奇怪生命低吼着，也纷纷跨越了时空阻隔追了过去。但紧接着，这些奇形怪状的暗灵能生命便仓惶逃了回来。 “呜呜呜……” 不过眨眼的时间，大半的奇怪生命就已经消失了，侥幸逃离的也大多身躯残缺不全，它们呜咽着，望着空间的眼神当中尽是恐惧…… 当四位灵能战士再度进入到物质世界当中时，却只首先感受到了强烈的炽热。 热，除了热还是热。 好似突然进入到了火海之中、赤身裸体的被火焰炙烤着，只感到身上一痛，随即便失去了感觉…… “不……不！！！” 都乌的耳畔仿佛响起了同伴凄厉的惨叫声，无形的炽热在摧毁着灵能战士的身体，让其迅速崩解。 经过基因调整过的身体、强大的灵能、数百年磨砺出来的战斗本能、浑身上下的灵能回路……什么都救不了他，这份炽热就像是直接置身于恒星内部一般。 【我的终点就在这里了吗？】 在意识到自己似乎就要死亡之时，都乌的心中却异常平静。 稍微有些遗憾啊，连自己传送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但就在这时…… 【都乌！睁开眼睛，快前进！】 突然间，身旁的炽热消失了，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环绕着自己，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这是，老师？ 有些惊讶的睁开眼，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无穷无尽的白光，以及自己身旁的无形灵能环绕。 无穷无尽的光辉撞击在自己与同伴的身上，不过眨眼之间，身旁的一位同伴身体已经粉碎成为了最基本的粒子，仅有都乌和另外两位同伴被灵能所保护着。 都乌甚至能够看到那些破空而来的奇异生命，那些贪婪的透明生命刚刚探出头，所露出的身体就在白光当中被冲刷成粉碎，有些过于急切的生命直接暴露在了白光之中，以至于身体瞬间消失在了白光当中。 那些贪婪不畏死的奇异生命，此刻却惊恐不已，慌忙的试图破空返回，有些侥幸逃离，有些则尚未逃离便消失了。 在这种类似恒星内部的环境之下，没有生命能够幸存下来，但自己身旁的无形灵能却在保护着自己。那股强大的灵能犹如大海，为自己抵御着外界无穷无尽的光辉撞击。 【快！我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心中响起的疾声说着，都乌随即确定，那就是自己的老师没错。 顾不得其他，都乌朝着身下望去…… 在那里，有一只眼睛。 眼睛是什么样？ 浑圆的晶体，通透明亮，平静如湖面。 但在都乌面前的，那并非是平静湖面，而是深邃的黑洞。 超乎想象的庞大、比星球还要巨大、比恒星还要巨大，平滑的仿佛一直延伸至宇宙尽头，超乎理解的巨大平面，在那平面之上倒映着整个宇宙的影像，漆黑的太空、点点的星辰，仿佛在这个巨大眼睛之下就是另一个宇宙。 而这一切的中心则是那个巨大、漆黑、深邃的黑洞。 整个宇宙的影像都仿佛倒映在这平面之上，但在这个“宇宙”的中心，占据了近一半面积的则是一个巨大“黑洞”。那个巨大的瞳孔缓缓旋转着，整个“宇宙”的影像都在它身旁，亦如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深渊、在将整个宇宙都拖拽进其中。 此刻，都乌与同伴们正在这只眼睛之前。 从那个巨大瞳孔之中不断涌出无尽光亮，那些便是此刻正在冲刷着都乌与同伴的海量光线，这些光线便是那只眼睛所投射出的“视线”。 在这样的“视线”面前，纵然是恒星也会被不断剥离掉外壳，最终走向死亡吧。 他在看着它， 它也在看着他。 都乌可以确信，那只眼睛已经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无论是自己身旁的灵能、亦或者那些正仓惶逃离的奇异生命，这些事情都被它收入眼中。 但它只是看着，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变化都没有，平静冷漠。 自己，终于到达了目标前。 第一百六十六章 皇帝与大师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宏大，壮丽无边，但来自身下巨大“黑洞”涌出的光束依然在时刻威胁着三位灵能战士。 【尽快……靠近眼睛……】 在超乎想象的强大电磁风暴当中，即使是最简单的灵能沟通都成了问题。即使有着远方传来的灵能力量保护，但在这种粉碎星辰的强大力量面前，纵然是时空构造都已经被扭曲了。 都乌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通常平坦的宇宙时空此刻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难以言喻的能量挤压在这里，致使时空也被极度扭曲，哪怕是恒星内部也不会存在如此高能的环境。非要形容的话，这里就是一个如同针形的尖锐凹陷，这个巨大的时空凹陷仿佛要将这个宇宙洞穿。 试图通过灵能进行空间传送已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挣脱开这个漏斗时空，所有的力量都是只进不出。那些仓皇逃窜的暗灵能生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除非在尚未真正进入前就逃跑，不然只要真正进入到这里，就再无逃离可能。 不管是灵能战士、还是暗灵能生命，万物于此平等无二。 不过，他的两位同伴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在身旁的灵能护盾保护下，三位灵能战士沉默着，继续向着身下前进。 好似置身于脉冲星的电磁风暴之中，狂暴的粒子正在冲刷着三位战士的身体，纵然是太阳风暴也不及其亿亿分之一，所幸绝大多数的压力都被身旁的灵能护盾所承担了，但仅仅只是其极少数的压力也足够压垮一位被视为半神的灵能战士。 没有任何的声息，一位灵能战士的身体瞬间瓦解成了最基本的粒子，连残骸都没有。 都乌还记得这个同伴，在飞船上时，他还说着能不能见到自己的师兄弟，而眼下却什么话都没有，就这么瓦解了。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努力抵抗着源自外界的冲刷，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不是一个应该难过缅怀的时候。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顶着强烈的电磁风暴，两位灵能战士逐渐逼近了巨大的“黑洞”前，然而下一瞬…… “轰！！！” 心灵世界之中忽然剧烈震荡，第二波暗灵能冲击终于还是来了。 …… 与此同时，第二共和，环形世界上的某处。 “啊啊啊啊啊……” “呜……” 巨大的心灵广场内，数不尽的哀嚎响起，即使监测ai紧急中断了压力，依然有一些灵能者当场头颅爆裂，侥幸活下来的也多半昏死。 “灵能压力骤然增大了约7650%，并且还在继续增加，远远超出了承受极限了，再继续下去，所有的灵能者都会死在这里。” 一旁，一位学者急切的说道。 在他面前，星区司令打扮的人看着面前的数十万灵能者，眉头紧锁。 “我们还有多少灵能预备？” “不足三千万人份了，即使让它们共同分担压力，恐怕也会有很大的伤亡。这些都是精心挑选的灵能战士种子，不能白白浪费在这里。” 学者摇了摇头。 但司令却道。 “让它们全上，尽可能分担压力。” “可是……” 学者还欲说什么，但司令却只是一摆手。 “我接到的命令是必须扛住……灵能大师们也已经全部参与进来了，它们会处理好的。” 灵能大师？ 学者没有再说什么，如果是那些灵能大师们的话，或许真的有可能？ 但是……真的有可能吗？ 在这个类似半圆形灵能广播的广场内，众多的灵能战士们冥想着，庞大的灵能汇聚在一起，竭尽所能的为远方特遣小队分担着压力。而这样的场景在整个环形世界之上数不胜数，以亿计算的灵能战士种子们，其汇聚起来的灵能在一个个灵能高塔之中凝聚，再由灵能大师们所引导利用。 而被学者所相信的灵能大师们呢？ 某处太空建筑内，由各种奇异圆形结构所构建的球状空间内，众多的灵能者悬浮在无重力下，紧闭双眼，环绕成一个圆环。 突然，有人面色一变。 “噗！” 口中一张，淡金色的鲜血吐出， 传说，强大的灵能者身体会被自身的灵能所影响，出现种种不可思议的生理结构。奇异的瞳色、自然浮现的灵能回路、异变的身躯……而在其中，淡金色血液则被视为“接近神灵领域”的标志。 而时刻监控着这一切的ai也直接做出了反应，吐血的灵能者身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胡索鲁安大师，请在安全ai的指引下调整状态……” 柔和的声音下，面色萎靡的灵能大师闭上眼。 虚空之中，一道虚拟影像浮现，上面是一个沉稳的学者。 “大师，我得到消息，您刚刚受伤了，可还好吗。” 面对学者的询问，灵能大师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只是压力太大了，一时有些撑不住，休息一下就可以继续了。” 看着大师脸上的疲惫，学者有些诧异。 在他印象当中还从未见过灵能大师露出过如此样子，灵能大师，在他的感觉当中都是平静无比的人物，让人怀疑即使下一刻宇宙毁灭也能从容跳脱出这个宇宙，寻找新的宇宙。 学者迟疑了一下。 “那个家伙……真的有这么强大吗？连目光都如此恐怖？” “强大，非常的强大，超乎我们之前所有想象的强大。” 灵能大师平静的散发着灵能波动，很肯定的回答道。 “生命体居然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说实话，无论如何我都完全无法理解。” 学者咂舌道。 灵能大师看上去却很平静，似乎已经有所预料。 “生命体确实不可能强大到这种地步……但如果并不是生命体呢？” 他仿佛意有所指。 但尚未等学者多思考一微秒，大师便再度道。 “提耶，你听说过关于第一帝国时期的皇帝传说吗，依靠灵能摧毁整个星球的那个传说。” “我听说过，说实话很不可思议……” “那是真的。” 尚未等学者说完感想，大师便直接道。 突然之间听到了一个好像是绝密的事情，名叫提耶的学者有些猝不及防。 没有理会学者的反应，大师沉默着，仿佛陷入到了某种回忆当中。 “那时候我在场……” “可是……可是以您的年龄……” 学者想要说，以大师的年龄，似乎压根不可能亲眼看到发生在五千年前的事情，但下一秒，他便想到了一个流传许久的传说。 传说，灵能大师们能够穿梭时间。 在他面前，大师平静道。 “时间，空间，一切都无法真正阻隔一位灵能大师。” “我曾经亲眼见证了皇帝立于虚空之中，在他身下是一颗巨大的星球。在皇帝的注视下，强大的灵能涌现在这个物质宇宙之中，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的强大灵能将巨大的星球缓缓肢解，地块在粉碎，暗藏在大地之下的炽热内核暴露在皇帝面前。他举起手，随之落下，星球的炽热内核便分离开，喷吐出的炽热熔岩甚至到了千万里的太空之中，巨大的星球化作两半，静静等待千年之后的冷却。” “但是，提耶，皇帝并非凡人，他是伟大意志在这个物质宇宙之中的化身，是半神行走在群星之中。” “伟大意志在指引着这位半神前进，他的身上拥有着这个宇宙所能容许的力量极限，血肉之躯的极限便是这里了，皇帝便是这个宇宙之中最强大的生命。在他之后，我等最多也只能是接近皇帝，而不可能超越皇帝。” “而那个庞大的怪物却完全不同，它的力量远远超出了这个宇宙所设下的界限，是完全不应该出现之物，因为它根本不是生命，而是某种超乎我们理解的东西。” “我甚至能够感受到，我们所看见的它远远不是它的真正面目，它的真正面目一定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不可思议……” 学者听的半懂不懂，因为大师的很多东西都是本不会流传的秘辛，但有一点他是懂得。 恐惧。 大师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有着莫名的恐惧。 这份恐惧不同于其他人看见了一头吞噬恒星的怪物的恐惧，而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所以才会恐惧。 亦如瞎子走向悬崖时不会恐惧，因为他看不见悬崖；而明眼人会，因为他看见了悬崖。 学者看着面前莫名絮絮叨叨的大师，突然愣了一下。 “大……大师，你的眼睛……” 胡索鲁安的脸上多了一些疑惑，他眨着眼睛，那双如蛇般的竖立瞳孔望着面前的学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新天地 “唔……” 在巨大的冲击之中，都乌闷哼一声，身体都犹如解体之后再重塑了一般。 即使依靠远方的灵能抵抗了大多数的影响，但剩下的一点余波也并非半神战士所能够承受的，深藏在体内的灵能回路疯狂运转着，竭力释放多余压力。 但即使如此，灵能战士们那比特殊合金还要坚固十倍的骨骼也轰然碎裂开。 “咯吱……” 刹那间，身体迸裂开，破碎如粉末的骨骼、混乱的像烂泥的肌肉，只有对于灵能战士而言最重要的大脑勉强维持住。依靠那点微弱的联系，竭力将身体再度重塑。 不知何时，身旁的两个同伴已经消失了，也许是承受不了压力粉碎了吧，但他也无暇关心这些了。 必须尽快……尽快…… 越是危急，都乌的大脑反而越发冷静起来，此刻他的大脑仅仅与一只眼睛勉强联系着，强大的灵能犹如最精密的机械，梳理着此刻残缺的身体。 愈合创伤、重建身体结构。 在这危急的时刻，已经没有必要将身体完全重建了，舍弃掉大多数不必要的肢体才是最优解。手脚四肢被首先放弃，然后是不太重要的一些灵能器官…… 在极短的时间内，都乌便确定好了自己所需要的重要器官。 一个头颅，一截脊椎骨与肋骨，部分血液系统、再加上一颗心脏与其余的一些内脏器官。 好似古地球时代故事当中的鬼怪一般的形象，唯有那冷冽的瞳孔能够与传说中的邪恶鬼怪区分开。 这副姿态并不能维系很久，纵然灵能战士的身体结构特殊，但大概也只能生存三十分钟左右，在这之前，他必须逼近到那眼睛之前。 从那广阔宇宙般的瞳孔中喷涌出的高能粒子，夹杂着暗灵能不断冲刷着灵能护盾，一点点的逼近，直到那残缺不全的身体终于逼近到了那无限广阔的瞳孔前。 当你身处在这个位置之上时，你才会理解到那是一种何等巨大、何等壮丽的景象。 在你的面前是一个平滑的大地，你无论朝着任何一个方向眺望，都只能看到这块大地在无限向外衍生开，在视线的尽头是漆黑死寂的宇宙与诡秘的星云。 身后，是那深邃的宇宙；眼前，是广阔的漆黑大地。 而在这里，压力也终于逼近了最大，超乎想象的光冲击之下，始终坚定的灵能护盾似乎也支撑不下去了。 都乌是最优秀的灵能战士，在部分灵能领域，他不会比那些灵能大师差，甚至还有所胜过，他能够感受到自己面前的灵能护盾正在发生着某种诡异变化。 是因为远方的灵能终于无力抵达到此了吗？还是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但距离答案只有咫尺之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靠近。 “在那条蛇的眼睛里……有……” 百年前，蒂洛安将军最后只说了这个，但他指的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眼下，他即将靠近这个答案了。 坚持住啊……只差最后一点了…… 然而越是逼近这里，所需要承受的压力就开始不断剧烈上涨，挡在自己面前的灵能护盾不断动荡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粉碎。 “咔擦……咔擦……” 只差这一点了…… 都乌目呲欲裂，在他眼前，那漆黑的大地似乎只差毫厘了，但无论他的心中如何急切，那灵能护盾终究还是产生出了龟裂。 “……” 无声中，灵能护盾碎裂开。 都乌的瞳孔微微收缩。 在剧烈的高能粒子之中，残缺的身体消失在了光之中。 …… 宇宙的另一端，都乌的信息彻底消失了，即使是灵能大师也无能为力。 “失败了吗……” 有人问道。 没人回答，只有沉默。 即使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但人类似乎还是失败了，即使只是想要靠近那个太空怪物的眼前都是如此困难。 而在众多灵能者之中，一位灵能大师尤其沉默，他望着自己弟子消失的星空方向，抿嘴不语。 …… 我以为我已经死了，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空中，残缺的人体在不断向下坠落。 明媚的青空，身旁是朦胧的白云，而在视线的尽头则是一望无际的绿原，无尽的翠绿大地就在自己的身下，而在天空的尽头是耀眼的太阳，太阳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将光与热播撒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 “一颗类地星球？怎么会……” 眼睛无意识的扫视着眼前的这一切，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 在都乌记忆当中，伴随着灵能护盾的粉碎，随后便是无限的光充斥在自己的视线当中，但下一瞬自己就已经置身于这高空之中，开始往下跌落。 “发生了什么？” 都乌不知道，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在灵能感应当中，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靠近自己。 本能的警惕心浮现，但下一刻，所有的警惕心都在那振聋发聩的低沉声音当中被震成粉碎。 “呜……” 那低沉的吼声仿佛带有某种奇妙能力，会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在那云海里，庞大不知千百米的巨兽发出悠扬的低鸣声，从他的身旁掠过。 一头白鲸，一头巨大的白鲸。 那千百米长的巨大白鲸游曳在那云海之中，亦如游曳在大海之中，都乌注视着它，而它亦瞥了都乌一眼。 一条鲸？游曳在云层之中？ 都乌愕然着，而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了一些被他所忽略的事情…… “这，这是……” 依靠灵能战士超凡的视力，都乌望着大地之上的一幕幕，瞠目结舌着。 而就在这时，一个生冷的女声响起。 “看见了吗，自群星中而来的半神，这就是在你之前的时代，大地之子的时代。” 都乌猛然扭头。 在他面前是一位貌美的少女悬浮在空中。她的手中握着奇异的金色权杖，苍白的肌肤浑不似生人，死白的瞳孔当中没有任何光彩，在有些地方则长有细微的蛇鳞。 少女的目光空洞，竟令都乌也忍不住有种想要退避的念头。 “你是谁？！” 面对都乌的质问，她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死白的瞳孔俯瞰着身下的大地。 在万米之远的大地之上，森林之中，一些人类正在聆听着女巫的预言；而在不远处，森林女仙正在小溪边梳洗着自己的长发；英雄在地上与怪物搏斗，向神展示着自己的勇武；在高远的天穹之上，一群女神正在跳着美妙的舞蹈，为那神灵之上的神灵献上声乐…… 亦如神话传说一般，神灵、怪物、人类、巫师、王者，文明蒙昧未开之时的田园世界。 这是人类尚未离开大地之前的时代，是人类成为群星之子之前的时代，是大地之子的时代，属于神话的时代。 “我是这个世界的神王，替我的父亲掌管腹中世界的神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末日历 银河历20549年，末日历1976年，世界吞噬者诞生的第四百个银河年。 “各位游客，你即将看到的是世界吞噬者……” 亚光速灵能飞船内，ai的平静声音响起，而坐在乘客位之上的少女则趴在透明窗口上，睁大眼睛，望着那数亿公里外的那个庞然大物，那个不可思议的神话。 不可思议。 望着那个即使隔着数亿公里，也难以遍阅全貌的庞大生物，那个在太空之中游曳的怪物，少女的心中只有惊骇与敬畏。 即使早已在各种影像当中看过它，那些栩栩如生的立体影像在写实上完全不输给原型。但只有亲自靠近，才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类灵能力量、那从容的姿态、那股可以慑入灵魂的森冷威严，这些不可思议的奇异力量感是单纯的影像所无法模拟的。 “很不可思议吧，即使早已看过听过无数关于它的故事，但还是会被它所震撼，不是吗。” 身后，轻柔的声音响起。 声音？ 少女扭头向后看去，一个面容沉默的青年站在她身后，凝视着那太空之中的巨蛇。 “你……好。” 有些结巴的向对方回答道。 在这个人人都拥有灵能的星际时代，还会使用声音来沟通的人实在是少见，一般只有一些灵能苦修者会选择这么做，遵从原始的本能，以求加深对于自我的探索。 不过既然对方以声音来向自己对话，那么作为最基本的礼貌，还是应该以同样的方式向其问好吧。 “不习惯开口说话吗……抱歉，是我的疏忽，还是以灵能对话吧。” 青年听到女孩结结巴巴的声音，似乎反应了过来，随即散发出一阵轻柔的灵能波动，带着些许的歉意。 女孩面色羞涩，眼神当中带着感激，然后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你来过这里很多次吗？” 在世界吞噬者出现在星际人类的面前之后，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第二共和想尽了一切办法试图杀死这个怪物，但最终还是无法成功。但时光流转，伴随着全银河人类对于这头太空怪物的了解不断加深，也催生出了一个奇妙的行业——世界吞噬者的旅游观光产业。 通过亚光速飞船，来自全银河的人类在距离世界吞噬者一定范围外的地方，观看世界吞噬者的姿容。 很有趣对吧，但这就是人类，即使有着一定的危险，但每年依然有络绎不绝的游客拼死前来这里，只为一睹这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少女看来，青年应该来过这里很多次吧。 “很多次？不，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第一次看到它……这个自我生下来便知道注定要面对的宿敌。” 青年的目光深邃，凝视着视线当中的巨蛇。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青年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但少女却感觉青年身上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虽然很淡，但确实会让人本能感到畏惧。 直到这时，少女才真正仔细观察起面前的青年。 他的眉毛修长而锐利，漆黑的瞳孔看不出在想什么，薄薄的嘴唇，严肃的向下，似乎在说嘴唇的主人性格有些冷漠。 年龄……是一百岁吗？还是两三百岁呢？在这个寿命悠长又普遍相貌年轻的年代，哪怕寿命趋近一千岁也看不出什么老态，所以少女实在不知道青年究竟多大。 但从感觉上来看，他的年龄一定不小吧，至少不会像自己这样不足二十岁。 “宿敌吗……确实，很多人都觉得世界吞噬者是人类的宿敌呢。” 转过头去，睁大眼睛，看着那遥远太空中的怪物，少女若有所思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听说过它，‘原始的神灵’、‘永恒不朽的怪物’、‘人类的末日’、‘宇宙的漏洞’……大家都这么说它。” “那个时候，时不时便会有关于世界吞噬者又接近了哪个星系、吞噬了哪颗恒星的新闻，也有不少第二共和的军事行动，不过都是无功而返。到现在，它依然在这浩瀚太空当中游曳前进，啃食着群星，而我们却什么也做不到……” 怔怔地看着，明亮的眸子有些不安。 “你说，有一天环世界真的会被它吃掉吗？” 突然间，少女问道。 世界吞噬者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黑洞”。 这个怪物，喜欢以恒星为食物，而在预测中，它最终将会跨越无数光年，抵达到银河系最深处的超大黑洞。而在此之前，它还会顺道吃掉另一个东西——环世界。 伟大的环世界，人类的荣耀、至高无上的光辉，历经万年才创造出来的奇迹，全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奇迹。 在这个奇迹之上居住着以京京计算的星际人类，总人数占据了整个银河的一半还多，是第二共和的永久首都，全人类的骄傲，而那个怪物却试图将其吞入腹中。 世界吞噬者以近光速前进着，在人类的预计中，在1976年后，世界吞噬者便将抵达苏莫尔恒星系，然后将那环世界、全银河一半还多的人类都吞入腹中。 根据这个日期，不知何时起，一个名叫“末日历”的东西便诞生了，每过一个银河年，年数便减少一，当末日历抵达到0年时，也就是环世界的末日……亦或者说全人类的末日。 当然，时间还非常的遥远，还有两千年的时间，无数的能人志士依然在为此奋斗着，试图阻止末日历0年的出现。 眼下，第二共和正在竭力统一这个混乱的银河，每时每刻都有行政星球被纳入第二共和的统治之内，每时每刻都有奇妙的灵感诞生在环世界之上，全银河的人类都在为此而努力着。 这是辉煌的时代。 人类的统一已经可以预见，种种日新月异的科技正在井喷，占据了整个银河系的星际人类正在第二共和的引导下，试图向更远的河外星系进行探索，飞向仙女座星系的飞船早在两百年前便出发了，人类不会局限在这个小小的银河系内，人类的脚步的不会停下，永远不会停下。 但在光辉璀璨的阶梯之下，在人类攀登前进的脚下，一个小小的黑影却已经出现，它正在缓缓侵蚀这条光辉之路，仿佛要将人类吞噬进黑暗之中。 这个过程虽然缓慢，但却无可动摇，就像……就像是…… “就像是寿命一样。” 正当少女心中胡思乱想之际，青年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平静的说道。 “呜……” 被看穿心思的少女先是一楞，随即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忍不住散出恼怒的灵能波动。 “失礼，实在是太失礼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偷窥我的内心世界……” 强大的灵能者确实可以窥见别人的心灵世界，但这种行为显然是极其失礼、且违背法律的。青年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显然是用灵能偷窥了她的心灵世界。 但青年却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偷窥你的内心，只不过是通过你的表情猜出来的而已，你看，飞船ai并没有发出警告不是吗。” 少女闻言，才反应过来，飞船ai都配备有灵能检测装置，如果真的有人使用了灵能，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别人之后，少女满脸绯红，急忙站起身，不断鞠躬道歉。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以为……” “无妨。” 青年并没有生气，只是轻笑了起来。 看似冷漠肃穆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却异常的爽朗，让少女不由自主的安心下来。 就这么着，飞船上，两人时不时聊上几句，数个小时后，短暂的游历便也就结束了。 太空港。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下次还可以再出来一起玩吗？” 交织的人群之中，少女两只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青年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孩，轻笑着。 “可以啊。” “真的吗？” 少女猛然抬起头，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星星。 “当然……” …… 兴冲冲的少女驾驶着自己的太空飞梭，欢快的离开了这处太空港，青年则目送着自己的新朋友离开。而不知何时起，青鸟身旁则多了一位身披罩袍的老者。 老者侍立在青年身旁，安静的等候着。 青年脸上的轻笑早已褪去，只剩淡漠。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多出了种种奇异光彩，仔细看的话，隐约能够看出数不尽的星云在其中生灭，眼中好似藏着整个宇宙。 “人人都拥有灵能、用灵能来交谈的时代吗……真是一个超乎想象的时代啊，胡索鲁安，你们做的很好。” 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知不觉，两人身旁已经没有了交织的人群，只有浩瀚虚空与点点星光。 俯瞰着身下的太空港，青年饶有兴致。 而一旁，闻言的老者垂下头，谦卑道。 “皇帝陛下，臣惶恐。” 皇帝陛下？在这个时代依然有着众多割据的人类军阀，但能够被一位灵能大师尊称为皇帝陛下的只有一位：那位传奇般的灵能皇帝，一手创造了第一帝国的半神。 皇帝的脸上平静如初。 “无妨，此非帝国的时代，我是过去之人，来这未来时代便是客人。尔等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无所谓什么君臣。” 说着，皇帝遥望着太空远处的点点光辉，即使隔着这么远，那个庞然大物所散发出来的光辉也依然如此明亮。而作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灵能者，皇帝还能察觉到更多东西。 “胡索鲁安，那女孩将蛇称作寿命，你以为如何？” “臣不敢妄言。” “我看倒也贴切，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最后会死，无非长短，寿命的脚步缓慢而坚定，无论喜怒悲哀，人生种种，寿命都会到来，亦如这条蛇的前进。两千年，这便是人类剩下的寿命吗……胡索鲁安，召集灵能部队吧，该杀蛇了。” 面对皇帝的话，灵能大师沉默着。 “陛下，您所来的时代是银河历17653年，那年……正是您病逝的前一年。恕臣直言，恐怕此战之后无论胜败，您都会因伤重而死。” 在银河历17654年，仅仅两千三百岁的灵能皇帝突发重病，在自己正年富力强的时候不治身亡，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后来的第二共和。 强大的灵能者寿命往往难以估计，活过万年也不是不可能。 关于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灵能皇帝为何会突然暴毙，世人众说纷纭。有人觉得是异议者阴谋暗害；也有人觉得是灵能皇帝获得了太过强大的力量，反而超出了人类应有的承受极限。而就目前来看，似乎正是因为眼下的这次行动。 皇帝的表情平静，似乎并不惊讶，然后仿佛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胡索鲁安，自我生时，我便知道我有一个使命、我命中注定的宿敌。我去过旧地球时代，去过银河历早期，见过科学至高会议的众位学者，我试过阻拦它的苏醒，与那群圣杯骑士一起创建了郇山隐修会；也帮过那位达芬奇寻找鱼与天使与人；阻拦过它毁灭蛇人文明……但这一切都无能为力，它还是醒了。” 皇帝说着，其中很多是连灵能大师也未曾听过的隐秘，却被他平淡说出。而胡索鲁安并没有插话，只是默不作声。皇帝此刻不需要回答，他只是想要一个倾听者。 他能够感觉到，皇帝也在不安，也许就连被世人视为半神的他也没有多少把握吧。 “胡索鲁安，我亦不能改变过去，我所能改变的只有未来。此战之后我会死，但谁又能说我死之前会不会带走什么呢？也许就是蛇的命呢……” 皇帝自顾自的说着，然后沉默了下来，心中却已然坚定。 “走吧。” 突然间，他又想起了女孩问的那句话。 “你说，有一天环世界真的会被它吃掉吗？” 当时他没有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但眼下，他却觉得自己可以肯定的回答那个女孩。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我所辛辛苦苦建造的环形世界，怎可落入你这样的野兽口中。 …… 环世界。 “前日，第二共和所组织的史上最大规模灵能部队已……” 灵能网络中，各种五花八门的信息在其中流传。例如最近声势很大的第二共和组建史上最大规模灵能部队，试图突击世界吞噬者，结果全军覆没，各种议论极多，大多除了叹息这些珍贵的灵能部队，还有痛斥第二共和的无能。 但对于陷入恋爱当中的少女来说，才不关心这个呢。 女孩美滋滋的躺在床上，翘着腿，翻看着各个星球上的奇异景观，憧憬着要是能和青年一起前往该有多好。 “嗯……到时候该穿什么衣服好呢？” 心中浮想联翩，然后想着想着，女孩的脸上逐渐泛红，最终将自己埋进被褥中……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太羞耻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在蛇之背上前行 银河历20763年，末日历1862年，环世界。 “让我们看看最近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嗯嗯，两个银河时以前，著名的星球雕塑家于露露展示了她的最新作品，由一颗气态星球转变而成的星球，但很有意思的，构成这颗星球的并不是土壤而是糖果。在这颗奇妙的美食星球之上，号称所有的事物都是能够吃的，沙漠是一望无际的糖、火山喷涌出的是豆沙、大海是海量的饮料构成、天上下的也不是雨水而是美酒……” “于露露表示，她雕塑这颗星球的目的，是为了满足自己幼年的爱好，创造出自己理想当中的美食天堂。不得不在这里佩服这位大家的手笔……” 在讯息当中，一个男人好似和朋友闲聊一般，嬉笑怒骂间，还有观众的笑声和回应。 《关于环世界的那点事》，这是一个受众颇多的节目，男人以风趣幽默著称，讲究的就是随意，他在环世界的很多区域当中都有影响力。而然然德之所以喜欢这个节目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描述的世界太和平了。 实在是太和平了，和平的让人简直难以想象自己和他生存在同一个世界里。 看着虚拟影像，然然德却只是默不作声，虽然喜欢这个节目，他却从来也不像其他观众一样会和男人互动。 默默的关闭了辅助脑呈现在自己脑海当中的影像，战士深吸了一口气，超过两百度的炽热空气顺着咽喉猛然涌入自己的人工肺当中，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不断地处理着这些外部过热气体，避免机械化的器官被高温变形损坏。 “温度异常……请保持……” 辅助脑冷静的分析着战士的身体状态，通过神经传输，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在战士脑海当中响起，但战士却浑不在意，这点温度比起伽马光束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会比人工脑、辅助脑一度接近报废状态还要严重吗？会比被轨道炮拦腰打碎到只剩头部更危险吗？ 或许是过往的遭遇，战士对于这些小事变的极其不敏感。 抬起头，昏沉的天穹之下，天地一片黯然，只能远远的看见尽头一道细细的长线，战士知道，那是环世界的其他区域。不同于球型的星球，你能够看到的只有地平线和海平面，而站在环世界之上，所有人都能够分辨出远方依稀的那根细带子。 而就在这时，脚边传来了一个虚弱的灵能波动。 “不信者，你必将……” “啪！” 一脚下去，轻松踩爆了刚刚还在说话的拜蛇教信徒的头颅，机械混杂着血肉爆了一地，在碎片之中，还有一些极为细微的纳米机器人在按照程序，试图继续修复这颗不可能再修复的头颅。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炽热的熔岩、数不尽的坑洞，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机械碎片，而在战士的面前，更有一个一眼望不到尽头、也看不见底部的深渊。 当然了，被第二共和用太空武器垂直打击的结果就是这样。 “蛇崽子。” 看着脚边的拜蛇教信徒，然然德骂了一句，还吐了唾沫上去。而由于刚刚战斗中的器官受创，部分尚未反应完全的聚变物质血液伴随着然然德的动作吐出，将残缺不全的尸体腐蚀出了星星点点的洞。 而发泄完之后，然然德沉默了下来，又变回了自己日常的面瘫脸。 不远处，一架飞梭在昏沉的天穹中飞来，最终缓缓落在然然德面前。 …… 拜蛇教，它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已经没人知道了，很多人各执一词，唯一确定的是它是伴随着世界吞噬者而诞生、并暗中蛰伏了数百年的恐怖组织。 邪恶、卑鄙、疯狂、不择手段、乌合之众、弱小却恶心…… 环世界很大，大到其居住面积相当于上亿个普通宜居星球，但如此之大的范围，也意味着即使亲手缔造了环世界的第二共和也无法控制所有区域。 在这个环世界上，很多区域都非常的繁荣安定，不知危险为何物，但有些区域却好似最疯狂的炼狱。众多的反对者与第二共和在这个奇迹世界之上厮杀着，他们渗透、腐化、控制，并最终与第二共和的治安部队交战。 如果论正面实力，没人会是第二共和的对手，如果人海战术有用的话，现在的第二共和就不会淘汰士兵这一职业了。但面对情况复杂的腐化行政区域，再强大的军队也无所适从，第二共和只能是以治安部队、雇佣兵部队去清理这些恶心的老鼠。 而在其中，拜蛇教是这几百年来最恐怖的那个。 这些崇信世界吞噬者、深信世界吞噬者就是唯一神灵的邪教信徒，利用自己的种种奇异能力，腐化渗透了一个个的行政区域。环世界之上，已经有上亿个行政区域毁灭在这些蛇崽子的手中，波及人口更是要以亿兆来论，而这些还是因为渗透败露才被发现的区域，而究竟还有多少区域被这些蛇崽子控制着，恐怕连第二共和也说不清楚。 而然然德，就出生在被拜蛇教全面控制的一个行政区域之内…… 一间银白色的球型房间内，然然德沉默的站着，在它面前的将军仔细的打量着他。 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位太空舰队的将军会找到自己，但将军似乎有着自己的考虑，思考了半晌之后，将军开始读起他的资料。 “然然德，银河历20682年，诞生在tvik-6386572行政区……20693年，tvik-6386572行政区被确认为拜蛇教全面渗透，执行灭绝令，后移居到tvik-6395465行政区，从事私人雇佣兵……极端敌视拜蛇教，进行过4239次义体改造，其中多为非法改造，97%的身体部件由机械构成……” 读到最后，将军看着他，然后将资料放到一边。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然然德依然沉默寡言，保持着自己习惯的面瘫脸。 “像你这样的私人雇佣兵，我本没有兴趣理会，但共和最近有一个计划，你身上有个特质很符合我们的要求。” “要我干什么。” 怪异的机械音响起。 不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为了追求力量，然然德的改造程度太过严重，以至于连灵能能力都变的很微弱，而机械是没法用灵能对话的。 “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世界吞噬者的背上。” “……” 直到然然德离开，将军也没法从那个比起人更像机械的家伙脸上，看出更多的情绪。 “将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种人？” 一旁的声音响起。 “他的内心里有一把火，仇恨的火只有在它死的时候才会熄灭。比起那些冷静杰出的战士，或许这种充满仇恨的人才更适合也说不定？” “为了复仇，不惜把自己的意识抹杀吗？可悲的家伙。” 将军叹息着。 两百多年前，有一次规模空前的灵能部队对那个怪物发起了突袭，但最终近乎悉数死亡，共和培养了上千年的精锐付之一炬，顿时哗然。当然，这只是大众所知道的事情。 而在一份权限极高的机密文件当中，却写着其实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个被涂黑保密的人说了一句话，“在眼睛里，有人进去过……”而之后就都是涂黑内容。 眼睛，又是眼睛，亦如曾经的蒂洛安将军一样，两者都不约而同的提到了眼睛。 那个眼睛里究竟有什么？ 为了探求真相，一个全新的计划开始了，共和将会派遣大量的人在那怪物的身上定居，以摸索真相。 事到如今，共和已不再期望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找到真相了，或许这个计划会很漫长，需要数百年，但共和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直到那1862年后的最终之战。 “最终……之战吗？” 心中念叨着，将军能够感受得到，直到现在在高层依然有大量的主战派，人类持续了两万年未逢敌手的骄傲不允许他们躲避，但在更深处，一些另类想法也在浮动着。 想着，他瞥了一眼自己手中刚刚被某位科技主管所递交的提案。 《系外星系……逃离计划书》 …… 飞船之上，然然德缄默不语。 自长大一点之后，他便一直都在那些沦陷区域当中奋战，昏暗的天空、炼狱般的大地，常常会让他忘记环世界的大多数人其实都不会经历这些，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看《关于环世界的那点事》的原因，不为什么，他其实挺羡慕那些普通人的。 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羡慕”的吧。 幼年的一幕幕浮现在然然德的脑海当中，然然德却异常的冷漠。 在他的记忆当中，很早以前，自己每次回忆这些的时候都会涌现出一种难受、痛苦的情绪，这也是曾经支撑自己走下去的最大动力，但现在却没有了。 痛苦，悲伤，难过，喜悦，快乐……伴随着改造的加深，不足3%的人体部件，让这些感情越来越少，也只有在看见拜蛇教信徒时，那种无形的厌恶感，会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有感觉的，虽然也只有这么一点的仇恨残留着。 而现在，他即将去看到的则是拜蛇教的唯一偶像——那个世界吞噬者。 很奇妙的感觉，说不出是仇恨还是什么，只觉得有点兴奋？跃跃欲试？大概是这种感情吧。 “即将进入……准备……” 伴随着ai的声音，然然德知道目的地已经到了。 透过窗子，他能够看到那个不可思议的庞然大物在虚空之中前行。 耳畔，此起彼伏的灵能波动产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在世界吞噬者面前保持冷静，有的人也是第一次才亲眼看见这个传说中的怪物。 世界吞噬者，它的身躯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依然清晰可见，而在未来，他将会与飞船上的其他人一起定居在这个怪物的鳞片上，艰难开扩，探索关于这个怪物的秘密。 然然德缄默的注视着面前的怪物。 “然然德，我们的战争开始了。” 在脑海当中平静说着，即是对过去的自己，也是对现在的自己。 站起身，战士准备去迎接自己的命运，但身旁一个女孩却被他的动作所撞倒。 “啊……” 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女孩呲牙咧嘴，面露痛苦。 “喂！你这人怎么……” 愤怒的抬起头，正想让对方给自己道歉，却发现对方理都没有理自己一下的女孩顿了一下，随即又气又恼，快步追了上去。 “你给站住……” 一个面瘫男与暴力女的故事，由此展开。 第一百七十章 旧时代的半神 “不可思议……” “居然真的醒了？” “……” 耳畔，隐约有一群人的声音在惊呼，眼皮非常沉重，很难睁开。 我是谁…… 混沌的大脑仍然一团浆糊，无法做出思考，但某种本能的驱使之下，混乱的思绪被重新整理，诞生，手术，训练，战斗……种种的过往被一一梳理。 “我是……谟罗伽罗。” 心中萌生出一丝明悟，随即，在漫长岁月当中出现严重缺损的大脑开始自动修复。 银河历20163年，发现太空巨蛇的第14个银河年，在将军蒂洛安死亡的第5年。 因为那句“在那条蛇的眼睛里……有……”的话，奉第二共和首席科学总管的命令，灵能战士谟罗伽罗率领第一批特遣部队前去勘探太空巨蛇。 但在这个过程当中，第一批特遣部队被太空巨蛇身体旁的众多奇异生命体所缠住，过半数成员死亡。谟罗伽罗当机立断，命令剩余成员各自逃离，以期有人幸存。 之后，谟罗伽罗陷入沉睡。 他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但似乎自己活了下来？ 睁开眼睛，出现在灵能战士面前的是众多围在自己眼前的迥异面孔。 那些男女老少的脸上或是诧异或是疑惑还有好奇，而令谟罗伽罗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身上穿着的似乎是丝麻制的衣物，原始而简陋，根本不像是星际人类。 “原始星球上的落难人类？” 在人类于星际之间扩张的过程中，众多的星球上都生活着人类。但伴随着那场六千年战争，大量的行政星球陷入权力真空，失去了太空补给线，很多缺乏工业的星球根本无力维持现有生活。在那些高度繁荣的星球之上，饥荒、疾病、死亡横行，甚至有些堕落回了冷兵器时代乃至原始部落时代。 虽然在第一帝国终结了六千年战争之后，无论是第一帝国与第二共和都在努力统一人类，但仍然有大量的星球没有被纳入控制之中。 自己是因为不明原因掉落到了一颗原始星球上吗？ 谟罗伽罗冷静的思考着。 如果真的是这样……虽然麻烦了些，但凭借灵能战士的力量，在半年之内他应该能够统一这颗边缘星球，并向太空发送信息，让第二共和派人来接自己。 “哇！他睁开眼睛了……” “他的眼睛好漂亮……” “等等，巫女大人来了。” 在嘈杂声中，人群默契的分开，露出了一个面容稚嫩、衣着远比其他人要华丽的少女。 而看着她的那一刻，谟罗伽罗难得的感到了诧异，倒也无关容貌，虽然女孩看起来是很可爱，但可爱的女孩多了去了，活了一千多年的灵能战士还不至于因为外貌而诧异。 真正让谟罗伽罗诧异的是，那个女孩脖子上分明挂着一个太空舰队通讯器。 而女孩则歪着头，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 “你是……帝国的半神吗？” 帝国？那是什么东西？ 谟罗伽罗心中满腹疑虑。 …… 第二共和亡了。 名叫长谷丹影的女孩努力做出一脸沉痛的表情，然后告诉了谟罗伽罗这个迟来了两千年的消息。 现在已经是银河历22049年，距离谟罗伽罗出发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千年，也就是末日历548年。在谟罗伽罗出发后的约1500年后，也就是五百年前，第二共和因为始终无法解决世界吞噬者，最终不满者们建立了第三帝国，推翻了第二共和。 而这里也不是什么原始星球，而是谟罗伽罗口中那条太空巨蛇的背上。 “呜……你可能是在蛇之父身旁漂太久，最近才掉到地上的？” 女孩苦恼的捂着头，猜测道。 根据女孩的说法，她发现谟罗伽罗的时候是在附近的丛林里，当时的谟罗伽罗变成了半石质的化石，差点让她以为谟罗伽罗死了，只是微弱的灵能让她察觉到这个人型化石好像还活着。 换言之，谟罗伽罗其实还是少女从野外捡回来的。 谟罗伽罗的表情木然，但平静的外表下却已是暗潮涌动。 第二共和亡了。 一时之间，纵然是灵能战士也难以承受这种冲击。 “不过吧，帝国很多地方还是沿袭第二共和的制度，放心，你毕竟是位半神，帝国对于你这样的半神还是很优待的。” 好像察觉到了谟罗伽罗的茫然，女孩拍着平坦的胸脯自信道。 半神。 对于女孩的称呼，谟罗伽罗并不陌生，其实在第二共和时代，很多星际人类就将灵能战士冠以“半神”的尊称。 【如神般强大，像神多过像人，行走在群星之中的半神。】 每一千个行政星、亿亿人类当中才可能会有一个的半神，在很多星球之上，灵能战士也确实是被当作神来崇拜，但这个称呼从未成为官方说法，但似乎对于这个第三帝国而言，灵能战士有着某种特殊意义。 “我脖子上的通讯器可以联系到帝国的舰队，不过……到底要不要联系帝国，选择权还是在你。” 女孩认真道。 虽然看上去很稚嫩，即使摆出一副认真脸的时候也还是呆萌，但女孩也明白这个决定将可能会决定谟罗伽罗未来的命运，这样的事情不是女孩能够决定的，必须谟罗伽罗自己来做选择。 谟罗伽罗沉默了一下。 “发出信号吧。” 而在等待舰队抵达的十几天里，谟罗伽罗也都将暂时留在这里，而女孩则自告奋勇的要充当他的导游。 …… 晴日。 野外，阳光明媚，落英缤纷，遍地都是细碎的小花，稍微一呼吸，便有淡淡的幽香袭入鼻中。 不同于身旁无忧无虑的女孩，谟罗伽罗却在仔细的观察，即使在这里待了几天，他依然感到不可思议，在那条太空巨蛇的背上居然能够有生命存在？甚至是如此适宜人类居住？ 抬起头，头顶的那轮太阳缓缓移动着。 晴朗的天空、绿茵的草地，盛开的繁华，不远处的村落……一切都太过正常，但也因为才太过不正常。 这可是在那条巨蛇的背上，怎么可能会这么安逸？ 注视着头顶，足可媲美天文望远镜的瞳孔微微收缩，但透过那层天空，那些隐约可见的奇异怪物浮现着。那些奇异怪物谟罗伽罗曾经见过，就是那些导致灵能战士小队死伤过半的怪物。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里确实就是那条太空巨蛇的背上。 “因为这里是在蛇之父的鳞片夹缝之间啊，那些暗灵能生物也没法到这里，所以很安全。至于那颗太阳……好像是蛇之父吃剩的残渣，会环绕在蛇之父的身旁旋转，才会有日升日落。” 女孩轻声解答着谟罗伽罗的疑问。 抬头注视着天空外的动作不变，谟罗伽罗开口道。 “最先找到这里的人一定花了很多功夫吧。” “哼哼，当然了。” 女孩得意的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骄傲。 “听说是两位先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处安全之地的。另外，偷偷告诉你，其实我就是那两位先祖的后代。” 虽然好像一副“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神秘口吻，但那快要凑到谟罗伽罗跟前的小脸上分明写满了“快惊讶、快说了不起”的话。 不过谟罗伽罗并没有迎合她的兴趣。 先祖…… 心中微动，战士想起了村落中央的一男一女的两尊石像，男性石像上有着明显的机械改造痕迹，神情严肃；另一个则嘴角含笑，看起来温柔可亲。 之前还不太明白，看来就是这两尊石像了吧。 面前的女孩就是那两个人的后代吗？ “不过也正因为太过靠近蛇之父，所以很多的科技造物在这里都没法用，就连灵能都衰弱了很多，大家才会选择过上这样的生活……听说环世界上的人们的灵能甚至强大到都不用开口说话，是不是真的？” 女孩睁大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 谟罗伽罗的表情不变，只是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了，在这小小天地当中存在着一种无形的压制，包括女孩在内的所有人身上的灵能都很微弱，彼此之间都是在用语言来沟通。 不过直到现在，谟罗伽罗心中其实还有一个疑问。 “长谷丹影，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称呼你巫女？” 终于，战士开口问道。 这个村落里的很多地方都和星际人类不同，考虑到他们待在太空巨蛇的背上，又长期与外界隔绝，这倒也不奇怪。但最让谟罗伽罗疑惑的是，一个明显还很稚嫩的女孩却被所有人所敬畏，甚至连沟通外界的通讯器都是挂在她的脖子上…… 为什么？谟罗伽罗没有想明白。 他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女孩其实是装傻，实则是内心城府极深的幕后黑手，一切的傻气行为都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心。当然，最后他打消了这个怀疑，因为他确认这个女孩真的就只是单纯傻而已，以她的智商根本当不了幕后黑手。 也正因为，放下了警惕心的谟罗伽罗才终于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而女孩闻言则愣了一下，始终活力四射的脸上则露出了几分不安，这是谟罗伽罗从未在她身上看见过的。 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女孩一直如太阳般璀璨、充满活力，根本想不到有什么会让她露出这种阴郁神色。 犹豫了一会儿，女孩还是开口道。 “其实吧，在村子里……” 但尚未说完，谟罗伽罗便猛然抬起头，女孩也停下了话，两人齐齐向着天空望去。在云层之中，伴随着翻滚的云海，高耸的天空之城缓缓露出真容，亦如神灵的国度降临。 第三帝国的战舰出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蛇之父的巫女? 直到两人回到村子中心，那云层之中的战舰也没有继续下落，而是无声的停在云层之中。 因为云端中的庞然大物，许多的村民都从住宅当中走出，男女老少不一。年长一些的脸上大多比较平静，并不是很奇怪，而年龄小的乃至是不足腰高的小孩，懵懂的脸上则写满了新奇和兴奋，对于这些从小出生在这里的孩子而言，“天外的人类世界”对于他们的吸引力极大。 而在长谷丹影回到村落时，几位相对年长的老人则走上前，围在她身旁。 “巫女大人……” 不同于其他人，他们似乎知道的更多，与女孩低声说着些什么，不时还抬头看着头顶的战舰，隐约可以看出有些忧虑，甚至是警惕。 而女孩则是下意识的看了谟罗伽罗一眼，然后小声说着些什么。 谟罗伽罗没有去管它们之间在说什么，虽然在一位灵能战士面前，没有人能够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保守秘密，但他并不准备那么做。没有必要。 在短暂的与老人们沟通之后，女孩走到灵能战士的身前，轻声道。 “因为蛇之父身旁的暗灵能影响，帝国的飞船不会降落到这里，等下我会用通讯器联系他们，然后舰队会将我们空间传送到飞船内部，你觉得怎么样？” 谟罗伽罗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在村落中央的一个圆坛之上，女孩将脖子上悬挂着的太空飞船通讯器安插在一个石制槽位上，随即弹出一个全息屏幕。女孩熟练的操作了起来，不过数个呼吸间，一道数米方圆的光柱便从飞船下方垂下，笔直的对准圆坛。 “我们走吧。” 女孩站在光柱之中，向谟罗伽罗伸出手，示意谟罗伽罗与自己一同进去。而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巫女大人，请万事小心。” 女孩扭头看去，在几位老人中有一人以手抚胸，俯身说道。 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欢快道。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随后，在一阵强光中，两人的身影与光柱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俯身的老人站直腰，望着头顶的飞船，目光警惕。 …… 从短暂的不适当中恢复过来，随即出现在谟罗伽罗眼前的便是洁白的飞船内部，以及一个男人的虚拟投影。 “帝国第四星际军特殊序列第一舰队指挥向您问好，贵安，旧时代的半神冕下。” 男人俯下身，以一种极其谦卑的口吻对着谟罗伽罗恭敬道。 谟罗伽罗微微皱眉，在第二共和的时代，灵能战士虽然也备受尊崇，乃至是私底下被称呼为半神，但与其他公民也都是平等的，他还真没有见过有人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看来在第二共和解体之后，确实发生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心中飞快思索着，而表面上，谟罗伽罗则只是点了点头。 说完，男人瞥向了一旁的女孩，与对谟罗伽罗的恭敬态度不同，看着女孩，男人嗤笑了起来，满是轻蔑。 “哦，还有一个蛇崽子。” 女孩咬紧下唇，脸涨红了起来。 “你说谁是蛇崽子！” “蛇崽子，你找回半神冕下是件大功，若是在环世界足够你安逸一辈子了。不过在这，我可以应允你的一些物资要求，反正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嗤笑着，男人没有再理会女孩，而是看向谟罗伽罗恭敬道。 “半神冕下，以您的身份不应该和这些堕落的蛇崽子待在一起，帝国很需要您的力量。” 男人的态度很恳切。 但谟罗伽罗却没有回答，而是默不作声的叉着双手，随即沉声道。 “我有点好奇，你口中的蛇崽子是什么意思。” 男人再度欠身，谦卑道。 “根据我们的资料，讳名谟罗伽罗的半神冕下，您是在银河历20163年接受前共和的特殊命令，作为第一批先遣小队探索世界吞噬者。当时尚未有蛇崽子的说法，既然如此，请允许我冒昧的为您解释一下吧，蛇崽子，是对于那些投靠世界吞噬者的堕落之徒的称呼，您身旁的女人，乃至是这个定居点上的所有人，皆为堕落之徒……” “胡说！” 男人的话尚未说完，女孩便已经忍不住打断反驳。 她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那是谟罗伽罗所从未见过的场景，那个始终欢快笑着的女孩脸色愤怒，拳头握紧，指节发白，仿佛那几个词触碰到了她心中某处脆弱地方。 “我们，我们的先祖，世代都按照命令坚守在此，驻守在这个前线堡垒上绵延两千年未曾断绝，你只不过是一时的过客，比朝露还要短暂，凭什么玷污我们的尊严！” 女孩眼眶中微微闪着水光，努力的反驳着，因为过分的用力，声音都变的尖细了起来。 然而男人只是冷冷的看着。 “蛇崽子，不要以为有暗灵能的隔绝，帝国便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你们以怪物为神，奉为蛇之父，将怪物之女奉为救主。你们的先祖或许是人类的英雄，但此刻，这下方已是邪神信徒的巢穴，不要再装模做样了，收起你的眼泪吧，蛇之父的巫女。” 女孩的脸色苍白，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忽然，她求助般的看向谟罗伽罗。 “谟罗伽罗，你要相信我，我们确实有祭祀的习惯，但祭祀的是脚下的这片土地而不是蛇之父。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确实知道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但绝对不是堕落者。” 女孩的语言恳切，她似乎下意识的认为谟罗伽罗会相信自己的。 而一旁，男人却说道。 “半神冕下，您应该离这些堕落者远一点，这些堕落者哄骗人的话不值得您去听。” 两方都极力让谟罗伽罗相信自己，但谟罗伽罗却只是搭着双手，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散发出奇异光辉的瞳孔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能够察觉到，男人并没有说谎，女孩乃至村落都有一些很奇怪的地方，这或许就是女孩在第三帝国眼中是堕落者的原因。但女孩也并未说谎，她的话很真挚，毫无虚假。 女孩扭头看着一旁的男人影像，胸脯微微起伏着，脸色涨的通红，突然，她尖声道。 “你们才是骗子！你们欺骗了所有人、欺骗了历史、偷了共和的财产，你们才是大骗子。” “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先祖把一切都记录的清清楚楚，那些灵能大师改变了过去的历史，摧毁了第二共和，窃取了属于所有人类的荣光！你们才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蛇崽子！你怎敢污蔑先知！” 女孩尚未说完，男人暴怒了起来。 刹那间，亿万道激光从四面八方涌出，直向女孩射去，这些足以穿透飞船外壳的强力光子束足可将女孩彻底消散，而这种以普朗克时间为尺度的攻击速度，女孩也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就在这时…… 刹那间，一片片无形的空间碎片环绕在女孩身旁，那些穿过空间碎片的光束在错乱的空间之中迷失了方向，或是射向了船壁，或是彼此相撞，诞生出一片奇异光彩，没有任何光得以真正接近女孩。 “这种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啊。” 与此同时，谟罗伽罗的声音响起。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女孩甚至根本反应不过，就只看见眼前突然一闪，随后便是众多绽放开的炫丽光彩与船壁上众多被射穿的孔洞。 眨了眨眼，女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 “吓！” 反应过来的女孩尖叫一声，接着急急忙忙的躲在谟罗伽罗的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看着面前的男人影像。 “卑鄙！无耻……” 躲在谟罗伽罗身后，女孩伸出头，对着影像大叫道。 男人脸色阴沉的看着女孩，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谟罗伽罗恳切道。 “半神冕下，请千万不要相信这等堕落者的话，请随我回去吧，您的老师先知胡索鲁安也正在等待着您的归来。” 老师…… 谟罗伽罗沉默了下来，每位灵能战士都曾经受到过灵能大师的教导，而谟罗伽罗过去正是胡索鲁安的学生。 虽然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但比起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人，相处数百年的老师才更值得信任，不是吗？或许，自己应该先去找老师问清楚…… 谟罗伽罗点了点头，很显然，该怎么做根本不用考虑。 见状，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回去吧。” 灵能战士对着身旁的女孩平静道，随即转身朝着相反方向离去。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等等！半神冕下，是否我做错了什么，您为何要相信那个蛇崽子？！” 男人急忙呼唤道。 灵能战士没有停下脚步，身影与女孩一同消失在了原地，只在留下了一段话。 “你去告诉老师，学生早已能够选择自己的道路了，不需要老师的指引。” …… 直到回到圆坛之上，女孩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犹豫不决。 “我……我是不是你的事情搞砸了。” 她弱弱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灵能战士环顾四周，平静道。 女孩捂着头，闷闷道。 “你想啊，你的老师是帝国的先知，你在帝国又是半神，如果回去的话肯定能够过得很好吧，但我一时生气就……其实吧，我说的也都只是先祖的猜测而已，先祖也不是很确定。也许先祖猜错了也说不定呢，你根本没有必要信我说的……” “不是你说让我相信你吗。” 灵能战士突然转过头，平静道。 面对他的话，女孩露出了愕然的表情，羞恼道。 “你……你是笨蛋吗？我说你就信？如果我是在骗你呢。” 而灵能战士只是无声的看着她，直到用目光把女孩看到低下头，呐呐不语，然后缓缓说道。 “你不用自责，说到底我是第二共和的灵能战士，不是这个第三帝国的半神。我的使命是探究世界吞噬者的秘密，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虽然意外来到了这个两千年之后的世界，但灵能战士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任务。 在这个不过数千里方圆的小天地之内，他可以以此为据点，然后一步步的深入秘密。正如他所言，他所效力的第二共和虽然不在了，但也不意味着他就必须效力这个第三帝国，更何况这个第三帝国还有着某种不干净的嫌疑。 只是…… 灵能战士默不作声，他始终不明白，包括老师在内的一众灵能大师，在这其中扮演的又究竟是什么形象呢？ “老师，你们究竟在想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跨越世界线的皇帝 公元167年，地球，高卢。 某处林地之间。 “人类，结束吧，我承认了你的强大。我可以放过那个神血之裔，但是你要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在激战之后，庞大的巨兽终于垂下头，它飞翔在天空之中，展开的双翼几乎遮蔽了天日，只在骑士身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骑士昂起头，面对着有数层楼高的巨兽他却沉默依旧。 他的身上多处创口，不乏有血迹和火焰炙烤的痕迹，但任何人都能看出，相比起体型近百倍于自己的巨龙，骑士却真的做到了正面对抗。 “说吧，巨龙，什么条件。” 骑士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要娶我的女儿。” 竖立的金色龙瞳俯瞰着身下的骑士，巨龙说道。 骑士的脸笼罩在头盔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很明显骑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为什么。” “人类，你很强大，在所有人类当中你也是最强大的那几个。我已经老了，很快就将死去，但我的女儿还年幼，她需要保护，你很合适。” 巨龙的理由很直接。 但骑士明显不同意。 “我是人类，不是巨龙，我们没法结合的。” 巨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扬起自己的龙翼，从肉膜般的龙翼下怯生生的露出一个女孩，女孩看上去十一二岁，头上长有小小的尖角，她看起来很胆怯，躲在巨龙的龙翼后不敢完全走出来，只敢偷偷看着面前的骑士。 “对于龙而言，形体改变术并不难。” 骑士沉默着，憋出一句话。 “她还太小了。” “我的女儿长的很快，几年后便可以和你诞下孩子。” 巨龙轻描淡画的回答道。 “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人类中强大的个体有多个伴侣很正常。” “我们之间才刚认识。” “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认识。” “……” 骑士试图反驳，而巨龙皆从容不迫的一一化解。 最终，不善言辞的骑士沉默了，不得不点头同意。 而在最后，面对骑士伸过来的手，女孩却彷徨不定，犹豫的看向骑士，又看向身旁的巨龙。 【父亲，你不要我了吗。】 从女孩的口中，说出了人类所无法理解的龙语。 【不是的，父亲只是要去和祖先们作伴了。】 巨龙低下头，轻缓的龙吼响起，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金色的龙瞳当中，带着莫名的哀伤。 【我的女儿，龙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适合龙的生存。从今以后，你将和这个人类为伴，成为他的妻，你和你的后代，将如普通的人类一般生老病死，体验父亲与祖先们都不曾体验过的生活。】 巨大的龙首，轻轻的触碰着女孩的额头，额头处的两根尖角随之消失。 从外表上来看，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绝不会有人联想到这个女孩的特殊身份。 【我的女儿，这个世上最后的龙啊，活下去吧，努力的活下去吧，忘记自己龙裔的身份，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但也许就连巨龙自己也不曾察觉到，在它心底深处的一丝期盼。 只要能够延续下去，或许……或许有一天，龙的双翼能够再度展露在这天空之下…… 深深的望了眼前女孩一眼，巨龙展翅展开，女孩一个站立不稳跌落下去，却被骑士眼疾手快的接住。展开双翅的巨龙扇动着狂风，飞向了林海的更深处，最终消失不见。 风歇，尘定，除了见证这一切的两人，仿佛那巨龙就只是一个梦幻一般。 当骑士找到龙巢之中昏睡的神血之裔，三人同乘一马离开。走远之后很久，从林海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吼声。 那吼声中带着悲哀。 …… 而与此同时，在远方有一个青年无声注视着这一切，而在他的身旁则站着一位身披罩袍的老者。 “胡索鲁安，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青年开口道。 老者对着青年弯下身，谦卑道。 “陛下，臣愚钝。” 青年仰起头，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容，修长的眉毛，漆黑的瞳孔，薄薄的嘴唇，分明是位世上难得的美男子。 他望着天空，目光仿佛望向某种极为遥远的远方，不是单纯的空间阻隔，而是某种更为遥远的东西。 望着那极为遥远之处，青年道。 “胡索鲁安，在此后，骑士娶了神血之裔与龙裔，所生下的孩子彼此立誓，世代子孙相互守护，生死荣辱与共。” “神血之裔的后代后来被称呼为圣杯，龙裔的后代被称呼为圣杯骑士。最终在地球历2004年，封印揭开，圣杯被夺取，圣杯骑士死亡……” “胡索鲁安，我试过改变这一切。我去过含那的十字架，去过贞德的火刑架，去过海底的蛇人都市，去过月球上的基地……整个人类历史，我往来纵横，但没用，正如那个法兰西人说的，不是有谁把它唤醒，而是它要醒来。” “亦如重力，不管水在地上如何流淌，最后都是朝着低处流。最终的归宿都是一样的，这便是命运……” 说着，青年瞥向老者。 “胡索鲁安，逃避是没用的，去正视它吧，战胜它吧，战胜这必定的宿命之战，不然这个世界线也会走向一样的命运的。” 青年的瞳孔犹如闪耀的恒星，在其面前，任何的黑暗都无所遁形，在这强大的威势下，老者不由的压低了身体。 “陛下，臣……臣等无能。” 青年看着他，最终无声摇头。 “胡索鲁安，我期待的……不是这个答案。你退下吧，胡索鲁安。” 在沉重压力下早已吃不消的老者如蒙大赦，消失在了原地。 而青年则转过头，看着消失在地平线上的三人一马。 “失败不可怕，但胡索鲁安，我期待的是你们失败再战的勇气啊。” “相信吧，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勇气与智慧，竭力去战斗吧，只有这样，迸发出的璀璨光辉才有希望击败那头野兽、击败这宿命的对决。若是你们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即使我去，也一样会失败的吧。” 青年无声的注视着未来。 在那个未来中，数十年后的他还是没能放下，选择了前往银河历20763年的时空，然后与那个怪物决战，并死亡。 …… 银河历22049年，环世界。 “皇帝没有同意我们的计划，我们还要执行吗。” “除了这个计划，我们还能干什么？只剩下548年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可是环世界300亿京人类啊……” “勇气？我们拿什么去和那头怪物战斗？勇气能干什么？送死吗。”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这么做了。” 一群灵能大师们正在低声讨论着，灵能大师之间相互争执与激辩着，但许久之后，意见还是统一了。 于是，一项名为《火种》的秘密计划正式实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半神与半神 银河历22054年，末日历543年。 郁郁葱葱的丛林之中，空地中心只有一间木屋，木屋前，一群手执武器的古代战士与几名太空服的男女紧张对峙着。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在古代战士们看来，这几个奇怪的巫师手里的武器格外危险；而在星际人类看来，这一群力大无穷的怪物危险程度恐怕也不亚于基因战士。 “怎么办，大姐头，大哥进去好久了，还没动静，要不……” 几个男女当中，其中一人极小声的对着为首的女孩说道。 为首的女孩抿嘴不语，谟罗伽罗在进入木屋之前，说让她放心，是啊，谁能威胁到一位灵能战士呢？但为了蛇之父的真相，自从来到这个奇异世界以来，发生的种种已经让她不敢完全相信这点了。 在这个拥有神灵、法师、怪物的蛮荒世界当中，灵能战士也并非无敌的，之前他们才侥幸从一个林中女神的手中逃脱，要不是谟罗伽罗勉强拖延住那位林中女神，恐怕几人就活不下来了。 而根据这段时间找到的线索，这件木屋的主人——白胡子老人似乎知道什么。 这是一位在当地人口中极为古老神秘的巫师，据说他的智慧甚至超越了神灵，一些年轻的神灵都会前来向他寻求智慧。 在经历了一番艰难险阻之后，又与护卫大战一场后，谟罗伽罗终于被认可可以去见白胡子老人了，而很奇怪的是，谟罗伽罗却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她能够感受到，他心中似乎有了某种猜测。 “放心吧，没事的。” 在木屋前，谟罗伽罗只是看着她，平静的说了句。 目光望向木屋，那简陋古朽的外表，遮挡了一切试图窥探的视线。 …… 而木屋内，气度沉稳的男人凝望着眼前的老者，老者看不清多大的年龄，只知道他的面容极为苍老，但只有那些长到拖在地上卷成一团又一团、甚至把他自己的身体都给半埋起来的白发白须，证明他活过的岁月有多么的古老。 看起来，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动过了，以至于缓慢生长的发须都已经缠绕在他的手脚身上，而要做到这一点，又究竟是要在这里枯坐多少年月呢？ 没人知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我会是以这样的样子再见……都乌。” 沉默良久之后，男人开口道。 在他查到的资料当中，在自己失去联系之后约百年，第二共和又组织了几次探索，而都乌则在其中一次探索中失去联系，被第二共和认为已死亡。 而现在，本应该死亡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 老者的反应似乎有些迟缓，他仿佛无意识的睁开了眼，看见面前的男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用沙哑怪异的声音说道。 “我从没有想过，你我还会再见，谟罗伽罗。” “是幻觉吗……还是梦呢……好久了，真的已经好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和你的再见却好像过去的事情都只是昨天刚发生的，好像我们在大师们那里学习的事情都才刚刚发生不久。” 老者自顾自的说着，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即使看到了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故人，老者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起伏，只是安静的回忆着，闭上眼，然后自说自话的说着。 “谟罗伽罗……我不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你能告诉我吗。我应该高兴吗？我应该很高兴才对吧，我在梦境中梦见过你们那么多次，但为什么我会这么安静呢……” 老者的声音当中带着困惑与迷茫，这位智慧超越神灵的老者，此刻却如同刚出世般的婴儿般不知所措。 男人望着面前的老者，他沉默着。 每一位灵能战士都是被特别改造过的，每个人的寿命很长，寿命三四万年以上也不奇怪，而现在在男人的视线当中，这位昔日的师弟却苍老到了不像样，别说是灵能战士，就连最普通的星际人类都不如。 能够扭断太空材料的肌肉萎缩了，遍布灵能回路的骨骼也失去了神性光彩，黯淡下来，以至于身材也矮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在灵能感知当中，本应该如日月般皎洁璀璨的灵魂也斑驳不堪，浑浊而黯淡。 每位灵能者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别人的心灵光辉，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灵光辉，这是最基础的本能。而眼下老者却连自己的感情都失去了感知能力，连最普通的凡人都不如。 从身体到心灵，衰败腐朽的气息充斥在老者的每个角落中。 行走在星空之中的半神，此刻却衰老成了这个样子。 “都乌，那年你失去联系后，都发生了什么。” 男人没有太多的感伤，只是问道。 无论如何，他都是为了完成自己当年的调查而来的。 老者低下头，陷入到回忆当中，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该从那里说起呢……就从我来到这个宇宙开始说吧。那年我奉命探索大蛇的眼睛，然后再接近大蛇眼瞳的时候，我发现我穿过了它的眼瞳，然后坠向了这个宇宙——这个大蛇的腹中世界。” 老者回忆着，然后慢慢道。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蒂洛安将军看到的其实是大蛇的腹中世界，穿越它的眼眸，便能来到这个全新的宇宙当中。在大蛇的眼眸中，藏着一个宇宙……” 谟罗伽罗皱眉。 “等等，你说的是宇宙？” 在星际时代，宇宙与世界已经被区分成了两种含义，星球、宇宙都可以被称作世界，而宇宙则只特指一个。 老者没有说话了，只是抬眉看着谟罗伽罗。 “谟罗伽罗，你还没有发现吗，这里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宇宙了，一个不存在粒子的宇宙，一个废墟宇宙。” “当我们进入这个全新宇宙的时候，你我就已经被替换成另一种东西了，我们身上的虽然还是血肉，却不再是粒子血肉，即使放大亿亿倍，也依然是血肉，我们看不见那些粒子了……这一点，我过了很多年才意识到。” 老者的嘴角抽动了，似乎想要笑，讥笑当年的自己，但还是归于平静。 “谟罗伽罗，你知道我已经在这里活了多少年吗？三万五千年了，我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而在外界仅仅过去了两千年。” “我在这里已经待了许多年，我隐约明白了大蛇的本质是什么了……它是一个以世界为食的怪物，它比我们的宇宙还要古老，早在我们的宇宙还未诞生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了，这个腹中宇宙便是它所吞下的宇宙残骸，而它最终的目标也不只是去吃一个黑洞，而是要将整个宇宙都吞入它的腹中。” “还记得吗，在我们探索之前，第二共和做过很多次尝试，甚至伤害过它的鳞片和血肉。但最后都无效了。” “反物质？奇异物质？时空？为什么这些东西最多只能伤害到它一次，之后便无效了？因为蛇只是它的外表，损坏它的那层外衣又有什么意义？” “以世界为食的怪物，即为吞噬世界之龙啊。” …… 两位半神谈论了很多，良久之后，谟罗伽罗走出了木屋，女孩迎了上去。 “你没事吧？” 望着那担忧的目光，谟罗伽罗摇了摇头，然后，他突然高声道。 “我们能赢吗？” 女孩的脸上写满了不明所以与问号，而身后木屋中，老者沉默良久，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很小，但谟罗伽罗已经听到了。 “走吧。” 当众人走远之后，胡须爬满了身上的老者垂下头，闭上眼睛，向着昔日的兄长无声道。 “大哥，保重。” 老者就这么垂下头，再没有抬起。 都乌，死亡。 …… “人可以被消灭，但不可以被打败。”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末日历……0年 环世界，tvik-6395465行政区。 “世界就要毁灭了！只有被选中的人能够幸存……” 街道上，张开双臂的人在人群之中高声疾呼着，充满蛊惑力的话语，在强大灵能的作用之下发挥到了最大，人群环绕在它的身旁，一圈又一圈。 人群围绕着它，男男女女的脸上大多都带着迷茫，有些则已经表现出痴迷。 “看吧！撒旦星即将到来，曾经我们活在它的身上，我们是它的血裔，它是我们的祖先、我们的故土。无需畏惧，无需惶恐，而今我等将回归它的怀抱，回到故土之上……” 千百人的灵能在它的引导之下，汇聚起来，震颤着，形成了宏大的灵能低语，影响着附近的人群。 宏大的灵能低语犹如波澜，一圈圈向外扩散开，激荡起的“水花”则溅跃而起，被牵引向天外的世界，而从天外的世界之中则反馈回一种莫名的回响。 低沉，似梦呓般。 “听，星空之外，我们的故乡在呼唤我们。我们本是生于尘土，而今也将归于尘土，群星不是我们的家园，大地才是我们的故乡！同胞们，让我们回家……” “嘭！” 话语未落，轻响之中，狂热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人为刻意引导的灵能低语失去了主持，原本神情恍惚的男男女女们如梦初醒，脸上多出了神采。 不远处，身穿灵能装甲的长谷伽罗放下了手中的射线枪。 “该死的蛇崽子，已经这么放肆了。” 在过去，拜蛇教即使猖狂也不敢如此公然的在第三帝国的统治区域内传教，但现在，拜蛇教的行为完全是明目张胆，甚至连这种没有武装的传教者都敢来公然传教。 “帝国的公民们，请迅速回到你们的居住地，在治安ai的引导下，接受心智感染审查。” 脚下的引擎中喷出焰火，长谷伽罗飞翔在人群的上空，对着刚刚被蛊惑的人群道。 但出乎意料的是，人群只是骚动了一下，却没有谁真正离开。 长谷伽罗皱眉。 “公民们，我再重复一遍，请迅速回到你们的居住地，在治安ai的引导下，接受心智感染审查！” “回去？回哪去？世界马上毁灭了，我们已经被抛弃了！你还不明白吗？！” 突然间，人群中有人高声道。 长谷伽罗环顾四周，他意识到不对，过去被蛊惑的民众基本在清醒之后就会去做心智检测，但在他面前，民众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看着他的目光中却依然带着敌意与愤怒。 他们并不只是被灵能蛊惑，而是真的相信那个传教者的话。 相信那群以普通人为肉盾、恐怖袭击的蛇崽子的话？相信那些让他厌恶到呕的蛇崽子？ 一股无名的怒火涌现出长谷伽罗心中。 “你们……” 正欲呵斥它们，但正在这时，一个宏亮的钟声响起。 “当……当……当……” 悠长的钟声从远方响起，而听到钟声，无论是民众还是长谷伽罗都纷纷望去。 在这座并不大的城市内，这样的场景在各个角落里都在发生…… 反重力的浮空城上，正在品茗的男人抬起头；正驾驶着飞梭的女人在云海中向下望去；正在思考问题的学者揉了揉额侧，担忧的看着钟声传来的方向；球型建筑内，将城市中一切都收入眼中的官僚默默把玩着手中的珠子，心绪复杂……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钟声意味着什么。 末日历，终于走到0年。 还有1年时间，那个所有人都在恐惧的末日就将降临环世界。 …… 末日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没人知道了，最早是预测那个“星星”什么时候来到环世界的时间，后来则被称呼为末日历。 每过一年，末日历就扣一年，一年又一年……于是过了两千年，人类终于来到了末日历的最后一年——末日历0年。 末日历0年0月0日。 在环世界上，这一天被视为最后一日，【末日】，因为当时间走到这一天时，那颗“星星”就将降临在环世界之上。 “星星”将会吞噬整个环世界，一切的善与恶，都将在这一天结束。 为了阻拦这一天的到来，两千年来，数不尽的仁人志士为此舍生忘死。但是……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根本找不到摧毁那颗“星星”的办法。 而很早以前，早在第二共和时代，意识到有可能无法摧毁那颗“星星”的人类就在逐步撤离环世界上的人口，但是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整个环世界上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了。 环世界之上，究竟有多少人类？ 万亿？ 亿亿？ 万亿亿？ 亿亿亿？ 是300亿亿亿人类。 整个环世界的面积万亿倍于地球，而对于环世界空间的高效利用，让从地表到高空都遍布地基城市与浮空城市。 在整个银河系当中有超过3000亿颗恒星、10万亿个大小不等的行星，时至今日，整个银河系当中有超过7000亿颗行政星球。在这些行政星球当中，有的人口不足千人，有的人口超过亿亿，但即使把整个银河系中这7000亿颗行政星球的全部人口加在一起，也不及环世界的十分之一。 环世界啊，这穷尽人类智慧的结晶，集一切伟大、荣耀、光辉、崇高于一身的奇迹产物。 它是如此的巨大，它是如此的宏伟，令宇宙中的任何星辰都相形见绌。它令人类骄傲的矗立于群星之中，自喻为造物主，而如今，它的巨大反而成为全人类的致命弱点。 即使把整个环世界上的人口分摊给所有的行政星，也不足以承载；即使紧急扩展新的殖民星球，也无法容下如此之多的人口。 每年，人类都会将超过亿亿的人类从环世界上分散到宇宙的各个角落。但是即使拼命的转移，2000年过去了，依然转移了不到十分之一，时至今日，环世界上依然有超过200亿京的人口。 所有的人都知道来不及了，所有的人都知道，这200亿京人口都将在【末日】中丧命，但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回去？回哪去？世界马上毁灭了，我们已经被抛弃了！你还不明白吗？！” 人群已经被ai集中进行心智感染审核了，事情原本已经解决了，但不知为何，长谷伽罗的脑海当中始终回响着男人悲愤的声音。 心中平静一片。 他的母亲说，自己像是他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冷静沉默，肃穆的犹如雕塑，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只会越发冷静。 往日繁华的街道并没有多少人，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上都没有，没有飞梭、悬浮车，只有一些自律机器人正在工作。 来到治安署，虽然已经步入了星际时代，但并非什么都科幻化，基于成本的问题，很多地方和很久以前的警察同行还是很类似的，该集中工作还是集中工作。 环视一圈，一个个球型无重力室中只有寥寥几人，仅有的几人也大多消沉无力。 “署长不在吗。” 长谷伽罗问道。 在他的印象当中，署长不是什么勤奋的人，但也不至于旷班。 “刚刚ai发了消息，说是署长在家喝的伶仃大醉，辞职不干了。” 一个俊美的青年漂浮在自己的无重力室之中，一边操纵着光脑，一边有气无力的说道。 “对了，还有不少人也都辞职了，现在治安署可能就我们几个人了。” 每到末日历倒数一年的时候，都免不了有人承受不了压力，然后自暴自弃，这也算是常态了，只不过今年是末日历0年，所以特别多。 长谷伽罗点了点头。 “就我们几个了，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会比较累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漂浮到自己的球型无重力室中，操纵着监控光脑，在ai的辅助下，分析起整座城市的动向，防止犯罪的发生。 俊美青年愕然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是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工作。” “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长谷伽罗一边回道，一边扫视着信息。 “明年今天，我们就都死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所以呢。” “所以？还要什么所以？我们都会死，你、我、她，我们都会死，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青年脸上写满了费解，不禁道。 但回答他的则是…… “所以呢。” 长谷伽罗抬起头，冷静的看着他。 “杰罗姆，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年今天，我们都会死，所以呢，今天不用工作了？” 杰罗姆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 他看不到任何的恐惧。 长谷伽罗的心灵波动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末日历到达0年、大多数同事都辞职也无法影响到他一样。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 “不愧是你啊……但我可不像你，我可做不到那么从容。长谷伽罗，我很怕死的，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逃去其他星球，可我没办法。” “你看，现在即使是白天也依然能够看到那颗‘星星’，在我很小的时候，它还只是在夜晚才隐约可见，可现在，即使是白天也能够清晰看见了。每当看着它，我就会觉得恐惧，因为我知道它越来越近，死亡也距离我越来越近……” 青年低下头。 “长谷伽罗，你说我们真的就这么等死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应该认真工作了，不然就有一桩三级犯罪发生在你面前了。” 回应他的心灵波动始终冷静。 青年抬起头，看着长谷伽罗，对方正注视着他。 不知道为何，明明心中已经很害怕了，但看着自己的朋友始终冷静如初，心中的恐惧也逐渐被吹散了。 “好吧，努力工作努力工作。” 看着恢复了过往嬉皮笑脸的杰罗姆，长谷伽罗点了点头。 tvik-6395465行政区，今日无事。 距离末日还有365天。 第一百七十五章 当末日到来尚有一个月 (本来昨天就应该更新的，不过昨天五一，无产者罢工的节日，也是反抗资本家的日子……所以嘛，呵呵) “帝国公民们，请保持镇定……请在……%*$#（机械杂音）” “去死吧！铁罐头！我们要活命！我们要生存……” “哒哒哒哒……” “信众们，蛇的后裔们，蛇之父即将到来，那些虚伪的帝国官僚挡不住我们……” “（惨叫声，慌乱脚步声，枪械声，爆炸轰鸣声……）” “……” 良久之后，遍地狼藉的城市废墟之中，血肉与破碎的机械混杂在一起，还有一些幸存者在掩体后、角落中呻吟，陆续赶来的自律机械们沉默的清理废墟，救治伤员，原本混乱的据点再度恢复平静……至少暂时如此。 长谷伽罗漠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心中没有波澜，只是沉默着将武装重置，调整到预备状态。 又是普通的一天，绝望暴动的人试图抢夺船票、偷渡上船，而作为治安署的一员，长谷伽罗却要阻止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只因为船票根本不够用。 等到夜晚，必定会有数不尽的人舔舐着白天的伤口，并咬牙切齿的提及他的名字吧。 长谷伽罗面无表情的看着。 这样的场景在此刻的环世界当中比比皆是。 曾经，环世界是整个银河系人类的骄傲，超过80%的人类都居住在这个巨大环形世界之上，但如今它不再是了。 眼下，“星星”即将到来，人类的恐惧一日胜似一日。 每一天，都有上亿艘飞船往来于环世界与其他星球之间，每一天，都有万亿人类逃离环世界，前往其他星球。在星空之中，无数的援军正在拼命试图阻截“星星”，试图延缓它的脚步，哪怕一分也好，哪怕一秒也好，那也足以救下百万人。 但“星星”不会停下，除了进食，它从来不曾停下。 在环世界的青空之上，“星星”每一天都在变的越来越巨大。一年前还只是蓝巨星苏莫尔旁的一个白点，稍不留神都看不见；而如今，那个巨大白色亮点在蓝色恒星旁已是如此瞩目。 所有人都想逃跑，但能够逃离的人永远都是少数。 每天，从环世界上逃离的万亿人类都足够装满一颗优质行政星，但对于这个拥有200亿兆的环世界而言，万亿也不过杯水车薪。 只要一张船票，世代尊崇、不可一世的帝国贵族也会向你露出谄媚的笑容；被亿亿人所追捧崇拜的天之贵女也会丢掉矜持，像最不入流的娼妓一样褪下衣裙…… 权力、财富、美貌、智慧…… 所有这些曾经备受崇拜的事物，在这张代表生存的船票面前都微不足道。在这末日来临的前夕，整个环形世界都陷入到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之中。 末日尚未到来，但帝国已然苦苦支撑。 默然注视着面前的城市废墟，长谷伽罗抬起头。 朝上望去，视线越过那些连绵不绝的的空中城市群、越过那若隐若现的云层，那颗巨大、瑰丽的蓝巨星在城市与浮岛之中清晰可见，而在蓝巨星苏莫尔旁，一颗闪耀着的“星星”清晰可见。 距离末日还有30天。 …… 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人影，空中没有飞梭，地上没有行人，只有少数一些自律机械还在运转着，维持着不多的秩序。 早在三个月前，商业活动就基本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军事管制与居家令，民众不再允许随意出入，而是在家中享受最后的时光。虽然帝国始终不承认末日，但在各个交流平台，“享受末日前的最后时光”的口号也已经打出来了。 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环世界之上。 长谷伽罗走向治安署，人比之前还要稀少，只剩下了杰罗姆和另外一个年轻女孩。杰罗姆一如既往的漂浮在无重力球型舱室内，百无聊赖着的吐着泡泡。 “署长，赫姆诺姆辞职了，他说不想在死前还是处男，去纵情狂欢了。现在整个治安署就只有我们三个了。” 杰罗姆有气无力的举了举手，然后懒洋洋道。 男人的脚步微顿，赫姆诺姆？在长谷伽罗的印象中那原本是个很腼腆羞涩的男孩，很爱笑，但在长期的压力下，他的脸上基本再也没有了笑容，反而郁郁寡欢。 昨天还考虑让他放松一下，没想到今天…… 心中虽有波澜，脸上却始终面无表情，长谷伽罗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一时之间，三人竟也无言。 半晌之后，女孩似乎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氛围，便主动打开话题问道。 “署长，好像你以前并不是环世界的住民吧？为什么后来会来到环世界呢？” 环世界，放在五千年前，甚至两千年前，那都还是整个银河系中人人向往的梦想，但现在却是银河系中人人都想要逃离的监狱。长谷伽罗的年龄不过三十岁，又为何会来到陷入绝望的环世界中呢？ 杰罗姆依然慵懒的提不起劲来，背对着两人，但微微睁开的眼睛说明他也对此颇感兴趣。 长谷伽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 “是我母亲带我来的。” “她说，很早以前我的祖辈就曾经生活在这个行政区里，后来去了其他星球繁衍生息，在我出生之后不久，她带我来到了环世界，希望能够追溯祖辈生存的记忆……至少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长谷伽罗说的很平静，而女孩却很愕然。 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道。 “署长，在我看来，你的母亲……实在是不配做一个母亲。所有人都想要逃离这个监狱，而你的母亲却将你亲手推入这个火坑之中，实在是……实在是……” 她欲言又止，还是没能说下去。 最终，她也只是面带伤感，咬紧牙，摇了摇头，仿佛不愿承认。 “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放任我的亲人来到这里，绝对不会。” 但长谷伽罗只是摇了摇头。 “不，她是个很好的人，温柔，善良，或许她有自己的特殊原因吧。但无论如何，我现在都没法知道了。” 男人的灵能波动很是平静，毫无怨恨与不甘。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年轻女孩。 “那么你呢，法法赤普，说说你的故事吧。” 法法赤普苦涩的笑了笑。 “我？我没有什么故事，我的祖辈在环世界早期来这里定居，然后就是一些很平淡无聊的故事了，直到我出生的时候……那颗星星已经清晰可见。” 女孩喃喃着，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有时我真的会想，为什么他们要把我生下来，如果我不曾出生那该多好，这样我就不用忍受这种煎熬与折磨了……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从那个噩梦之中惊醒，但很多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就活在噩梦之中，这样我就能醒来，不用在等待死亡了。” 她的声音逐渐低落。 纵然比大多数人都要来的乐观，但眼下，她的心态也已经处于徘徊不安之中。 “杰罗姆，你呢？” 面对男人的询问，杰罗姆始终背对着两人，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哼了一声。 “哼，和她一样。” 很明显，杰罗姆并不愿意提及自己的故事。 男人没有再追问，如果朋友不愿说，那便不说吧。 …… 夜晚，男人入睡。 失去了理性的约束，种种奇怪的梦境也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梦见一群披着兽皮的原始人举起长矛，怒吼着冲向那个被视为“胡胡鲁咕神”的巨蛇；他梦见暴风雨的水世界之中，一家人瑟瑟发抖的拥抱在一起，惶恐的望着头顶的阴沉天穹，仿佛在畏惧，而一个温柔的幻影却张开双臂，环抱着她的后裔们；他梦见血染红了海滩、挣扎着向前爬行的人，最终被一个男人用枪抵在脑门上，然后交谈一番之后，被男人的手枪猛然射穿头颅…… 宇宙之中，尊贵的皇帝睁开双眼，星河在他眼中旋转，星球在他眼前崩裂；异位面中，被抛弃的旧世界魔怪们在阴影之中若隐若现，亿兆只瞳孔凝视着欢笑的现世，蠢蠢欲动…… 种种超乎理解、难以形容的梦境变幻不定。 从小到大，这些诡异的梦境就都缠扰着他，但时至今日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无视这些梦境。 但梦境变幻着，最终却来到了一个他所不曾见到的场景。 …… 高大的木制桌椅，高大的房屋，高大的人……一切都是如此巨大，在这里，自己就像是误入了巨人国一样。 而在不远处，‘母亲’正在与一个神色紧张的人说着什么。 “巫女……谟罗伽罗大人……死亡……必须逃离……希望……” 声音传入耳中时很模糊，只能隐约听见一些奇怪的名词。伴随着交谈的继续，‘母亲’的脸色越发苍白。 最终对方离开，‘母亲’失落的站在原地。 “妈妈，抱……” 口齿不清的说着。 ‘母亲’闻声回过头来，然后俯下身紧紧的抱住自己，然后也说起了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伽罗，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等待命运转动的那一天……” 说着说着，‘母亲’松开了自己。 此刻，她望着自己的脸上已满是泪痕，但一边哭泣着，却一边露出凄婉的笑容。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 声音逐渐缥缈，只有嘴唇在一开一合，让尚未说完的声音变得不真切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有一种无形的感觉，隐隐意识到这个尚未说完的话非常重要，那究竟是什么呢？ 努力的试图去听，然后，自己好像听清楚了。 “终有一天，你一定会成为救世主。” …… tvik-6395465行政区，今日无事。 距离末日还有30天。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当末日到来尚有三天 当长谷伽罗踏入治安署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喝到酩酊大醉的俊美青年。 “法法赤普离职了。” 青年睁开朦胧的双眼，一如既往的举起酒杯，哈哈大笑道。 而在一旁，则是年轻女孩的的影像留言，在影像中，她看起来很是憔悴，但还是勉强笑道。 “对不起，我想……我现在真的扛不下去了，我实在没法在这几天里还工作，现在我只想回家陪着我的妹妹，安静的度过这最后三天。” “杰罗姆，伽罗，希望在这最后三天里你们能够快乐度过……” 在低落的声音中，影像留言消失，终于，整个治安署只剩下了两个人。 杰罗姆抱着酒瓶，仰头痛饮。 他的脸颊微红，天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才能够让一个星际人类出现醉意。 沮丧，绝望，麻木，这是一种充斥在整个环世界之上的情绪。这种情绪甚至都不用说，在人人拥有灵能的环世界之上，这种负面情绪本身就会被其他人类所感受到，而整个环世界200亿兆人类的绝望气息，已经到了灵能抚慰雾日夜不停撒都无法抑制住的地步。 自杀、暴力、纵情…… 这些行为，在环世界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千千万万件，一整个行政区数万亿人类，治安署却只剩下两个人，看起来已经很惨，但有些行政区早在数个月前就已经彻底秩序崩坏，陷入末世景象之中。 现在帝国已经难以维系秩序，整个银河都可以看出帝国的颓势，帝国所能依靠的反而是那些自律机械。 长谷伽罗冷静依旧，而杰罗姆却怔怔地望着手中的酒瓶，沉默良久，然后看了长谷伽罗一眼道。 “想不想跟我出去转转。” …… 巨大的城市之中，大地之上的轨道、行道四通八达，亦如龙蛇游走；而城市上空，巨大的反重力城市则投射下人造光，令下方城市如在白昼之中。 高耸的地上建筑、倒立的空中建筑，亦如彼此对立的枪林戟阵，形成了奇异的壮观景象。 从此处向外，徒步根本走不出城市边界，因为实在太大了，超过万亿人类都居住在这个面积40万平方公里的庞大城市群当中。 但这个过去繁华至极的行政区，此刻却空空荡荡。 除了刚刚到来的两位治安官，目之所及，这个庞大城市内只有一些还在工作的自律机械，除此之外再没有活物。 空气中弥漫着灵能喷雾，试图抑制住几欲沸腾的灵能潮汐，但即使如此，两人依然能够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绝望，弥漫在整个环世界之上。 “先生，请回到自居，这将是您与亲友相伴的最后时刻……” 这时，一个类似圆轮状的自律机械飞到两人面前，用机械音发出一连串宣传语句。 居家令在两天前已经被强迫执行，除了少数一些特殊原因而外出的人，绝大多数人类将不再被允许走出自居。 虽然眼下自律机械还彬彬有礼，可一旦有人暴力抗拒，就会被立刻采取紧急手段，强制遣返自居，而在周围，那些原本正在打扫清洁的自律机械也已经隐隐围了上来。 面对这一场景，杰罗姆只是举起了手。 一阵无形的灵能波动散发开，触发了特殊的灵能密钥，自律机械的指令灯闪了几下，再度发出机械音。 “杰罗姆治安官您好，您被赋予特殊出勤权限，在密钥触发后一小时内，你都将可以自由活动……感谢您的配合。” 在辨识出两人身份后，圆轮状的自律机械自动离开，其他自律机械也都再度恢复了自己之前的行动中。 空荡荡的街道上，再度只剩下了两个人。 “有什么想说的吗。” 长谷伽罗问道。 他意识到，杰罗姆今天不太自然，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空荡荡城市一遍又一遍，杰罗姆摇头道。 “一个月前，你问我的故事是什么样的，我没说，现在你有兴趣听吗。” “我有兴趣听。” 杰罗姆朝身后的长谷伽罗瞥了一下。 “那就继续跟着我来吧。” 两人脚下的离子引擎喷射出淡蓝色的光，然后以百倍音速向目标地飞去…… 身上浅浅的能量层屏蔽了外界冲击，而在身下，城市群则形成了模糊的残影，大地在视线中被快速拉长变细，化作一连串的浮光幻影。 10公里，20公里，30公里……50公里……100公里…… 一直飞出数分钟后，飞出数千公里，两人才停了下来。 在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城市群，一个不逊色于tvik-6395465行政区的庞大城市群。 密集的高楼，密密麻麻的道路网……无不证明昔日的繁华，但那已是曾经。 如今，这里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城市废墟。 奇异巨大的植物缠绕在城市四处，不知名的野兽在城市中漫步，那些巨大的浮空城市也早已因为缺乏维护而坠毁，在不远处，就有一个巨大的浮空城市坠毁在城市上空的遗迹。 文明，蛮荒，此刻融为一体。 tvik-6395056行政区，一个编号接近、却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废弃的行政区，所有的居民都早已离开。 这处城市群废墟的面积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从废墟中心向外走一年都走不到尽头，然而，如此巨大的城市废墟却从来没有被修理过，因为在环世界之上，像这样的城市废墟实在太多太多了。 当城市沦为废墟，人类也不会去修理，只会想着去换一个住处。 即使大半的环世界区域都已经沦为废土、城市废墟、丛林、无人区，但这小半的环世界也一样能够轻松容纳下200亿兆的人类。即使在这一千多年以来，整个环世界一直都在肆意挥霍先辈的遗产，几乎不曾有新建，也根本挥霍不完【黄金时代】所遗留下的这些巨大财富。 在那个环世界早期的【黄金时代】，人类缔造了太多太多的辉煌，以至于即使秩序不断崩坏，也足以遗泽后人无穷年。 “多么壮丽的废墟……但也还是废墟，不是吗。” 望着这篇废墟，杰罗姆嘴角抽动着，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若说这个充满废墟的环世界是个大废墟，那居住在环世界之上的人类，毫无疑问都是活在大废墟里的人。 长谷伽罗闭上眼，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废墟中，零星的自律机械正在单调的重复着“废弃区域，请勿居住”等诸如此类的话。这些自律机械已经在此宣传了许多年，看起来还会继续宣传下去，即使三天之后便是末日。 “在约20000个银河年之前，我的一个祖先来到了苏莫尔星系，参与到了最早的环世界建造当中……” 杰罗姆叼着烟，面无表情的点燃，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圈烟雾。 他没有用灵能波动来说话，而是难得的张口说话。与俊美的外表不同，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听起来很是疲惫。 “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帝国和共和，还是一个由学者组成的至高科学会议主导，那群学者里有人提出一个想法，要建立一个环形世界。然后当时松散的各个人类政权都参与了进来，派遣了大量的人类和机械参与建造，我的祖先好像就是来自其中一个小政权的工人？大概吧。” “建造环世界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过程，在此之前乃至之后，人类都从来没有再建造过如此庞大的项目。所以，我的祖先就问朋友：‘你说我们会在这里待上多久？’当时，他的朋友摇了摇头。然后祖先明白了，就对朋友说说：‘我想，我们应该在这里安家了’。” “这就是我的祖先留下为数不多的记载之一。” 杰罗姆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烟头，掐灭，然后再点燃另一根。 “于是，一个家族就这么建立了……” “在这之后，过了很多很多年，至高科学会议消失了，第一帝国消失了，来到了第二共和，我的家族中途很多次也都因为动荡濒临毁灭，有一次仅有的后裔也沦落到蛮荒星球上，险些彻底沦为野蛮人，勉强逃生。直到银河历18741年这一年，环形世界才终于建好了。” “那一年，距离我的祖先来到苏莫尔星系已经过了15000个银河年。” 说着，他用手往下指了指，平静道。 “这一片区域，乃至这一片环世界，就都是我们家族世代修建的。” “2787代人，算上我，从我那个不知名的祖先至今，已经整整2787代人。在环世界修好之后，我的家族就一直定居在此。” 他抬起头，闭上眼睛陷入到了回忆当中，喃喃着。 “有时候，我真的会感觉我们这个家族就仿佛是由死人所构成的家族。我那两千代祖先一直都活在我们身边，它们从来不说话，但我们知道，它们一直在，它们一直静静看着我们，静静的看着我们建造环世界、看着我们建造这个tvik-6395056行政区……” 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 恍惚间，他仿佛能够看到数不清的幻影就在他眼前，那些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又都看不清样貌。 他知道，那些都只是错觉，只是他被自己家族漫长的历史压到喘不过气来的错觉，但他无法让自己不去看，因为他能够看到，他能够看到那些身影无声的凝视。 是怜悯？是慈爱？是关切？是苛责？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两千多代祖先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它们不说话，但它们正在看着他。 “它们在，它们一直在。” 在那些眼睛面前，这个家族的第2787代子孙无力的低下头，轻声道。 “然后，就在400年前，tvik-6395056行政区被废弃了……” 在脚边，过去坚固的路面上，几株小草轻轻摇曳着。 葱翠的小草就这么摇曳着，它们是无忧无虑，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嘲讽，嘲讽着他，嘲讽着这个古老家族。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株小草，让他越看越看不顺眼。咬紧牙，无名的愤怒涌上心头。 猛然踩过去，怒不可遏的踩，一遍破口大骂。 “废物！废物！废物！都他妈的一群废物！这个行政区就是个笑话！这个环世界就是个笑话！人类就是个笑话！我们他妈究竟是为了什么来这？我们他妈到底是干什么来的？统统都是废物！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 他一边踩，一遍大骂，一边呜咽着。 许久之后，疲惫的倒在地上，大字一般躺在地上。 “长谷伽罗，我的故事现在讲完了，你想要让我回到岗位上就赶紧命令吧。”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 但良久之后，他依然没能听到来自长谷伽罗的话。 疑惑的睁开眼，长谷伽罗正在手上腕表中操作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申请为tvik-6395465治安官杰罗姆放假一日，一日后，回岗工作。” 冰冷的声音依旧。 然后，长谷伽罗看着他。 “明天……我希望能够再在治安署看到你。” 说完，男人转身离去。 望着离去的背影，杰罗姆的眼神复杂。 “希望……再看到我吗。” …… “先祖问友人：‘我们这算不算是要创世了？’友人回答说：‘不，我们已经在创世了’。” ——《先祖们的故事》 “哈哈，这么说，看来我也能做创世神了？” 太空中，年轻的工人举起手中的酒瓶，面对朋友的回答，哈哈大笑了起来。 远方，蓝巨星旁，无数的机械正在创造奇迹之物。 …… tvik-6395465行政区，今日无事。 距离末日还有2天。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末日前的最后一杯酒 翌日。 长谷伽罗睁开眼，身体却感到了无形的异样。 “体重变轻了……不对，是重力改变了。” 抬手，丝毫不觉费力，手臂轻飘飘的甚至没有实感。 走出休眠仓，扫视了一眼，房间之中的很多东西位置都比昨天入睡前变了，甚至以他的目力，能够依稀看到那刚刚烘培好的面包正在微微移动。 “环世界重力发生变化，请授权允许变更卧室重力参数……” 侍立在一旁的ai管家，眼睛处闪着红光的警示灯，发出电子音警告道。 重力又发生改变了吗？ 长谷伽罗心中了然。 伴随着“星星”的靠近，整个环世界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其庞大质量的影响，设定好的重力逐渐发生了微弱变化。 这种重力变化起初并不大，一年前才上增了亿分之一，但越往后影响越是巨大。前几天刚刚全面调整过重力发生器的设置，到了今天，这种重力影响便又大到了必须重新设置的地步。 身上自动穿好了衣物，走出家门，周围零散分布的一群自律机械便正欲围上前去。伸出手，灵能散发出的密钥随即激活了自己的治安署长身份。 “治安署长，新的一天里你好。” 其中一个自律机械发出电子音，然后如同排练过一般，整齐划一的退散开，继续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 长谷伽罗抬起头，天穹之上的蓝巨星苏莫尔清晰可见，而在苏莫尔旁，那颗“星星”已经巨大到接近苏莫尔，甚至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大。 “星星”变的更大了。 …… 杰罗姆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治安署，他表情平静，完全看不出昨日的歇斯底里。 分析数据，查看动向，监视人流，汇总ai报告……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对话，一切亦如往常，仅有两个人的治安署，此刻必须监控好整个上万亿人的行政区。 于是，一日逐渐过去了。 直到一个对整个环世界发出的通讯响起。 “全体公民，请于明日（银河历22525年，环世界7月9日）安心在家中休息，除部分必要人员，勿要离开家中……重复，请于明日（银河历22525年，环世界7月9日）安心在家中休息……” 所有的通讯中，乃至是所有的广播都响起了同样的消息。 这个消息，也意味着除了长谷伽罗、杰罗姆以及极少数特殊人群外，将再没有人被允许在外行走。 静待末日吧，在末日前保持体面。 而这个消息也意味着…… “署长，明天世界末日，我是不是可以直接下班了？” 慵懒的向后靠去，青年一边喝着饮料，一边随意道。 “不行。” 而回答青年的则是一个冰冷的声音。 长谷伽罗依然注视着面前的众多信息，手上不停。 “世界末日也要给我上班。” “世界末日还上班？我都要死了啊，伽罗你有点人性好不好。” 虽然早已猜到了，俊美青年还是忍不住抱怨。 长谷伽罗的动作一滞，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认真道。 “你可以辞职。” “辞职？呵。” 斜眼瞥了一下长谷伽罗，俊美青年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便自顾自的悬浮在无重力室中。 良久之后，他幽幽一叹。 “辞职之后，我又能去哪呢……” 一旁，长谷伽罗神情不变，只是微微侧目，看了杰罗姆一眼。 于是，夜深了。 青年兴致低落的站起身，晃晃悠悠的便准备离开，但长谷伽罗却唤住了他。 “杰罗姆。” 长谷伽罗的灵能波动从身后传来，青年转身望去，只见长谷伽罗走向了自己的储物处，掏出了一个有些奇异的酒瓶，然后看向了青年，他的目光冷峻。 “一起喝一杯吧。” “无尽之酒？呵，没想到你居然还会买这种东西。” 望着那个看似普通的酒瓶，精于饮酒的青年却笑了起来，啧啧称奇。 在这看似普通的酒瓶之中，却运用了极为先进的空间折叠技术，内部有着多重空间翘曲，看似小小一瓶，实则足以装下大海，内里根据使用者的想法，自行酝酿出各式各样的美酒。 虽是有尽，却也近乎无尽，故而称之为【无尽之酒】。 “4个月前，你说想要。” 没有过多解释，长谷伽罗只是平静道。 4个月前？ 青年想了想，才回忆起来在4个月前，自己想要买一瓶无尽之酒，却苦于信用点早就挥霍一空，所以根本买不起，只能在治安署里抱怨。 “这一瓶，恐怕要花上你半个身家了吧。” “无妨。” 长谷伽罗平静如常，只是往两个酒杯中倾注着绚丽酒液，面对自己失去的半个身家，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青年望着自己的友人，却是突然大笑了起来，也好不以为意。 “既然如此，便让我们品味这世界毁灭前的最后一杯酒吧。” 说罢，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友人遥遥一敬，仰头饮下。而长谷伽罗也是微微一伸手，且做一敬，同样饮下。 那奇异的酒液在口中化解，散发出莫名的甘甜与香气。 舌尖齿缝，皆被那股莫名香气所浸染，尚未入腹，便已觉得心中微醉。这股香气下坠于腹中，便有一团暖意如火焰般散开，浑身都感到暖洋洋的，舒服至极。 杰罗姆平生喝过数不尽的美酒，但从未喝到过如此美味的美酒。 眯起眼，不自觉的赞叹道。 “好酒，好酒。” 俊美如神的青年醉眼微睁，看着面前的友人与酒瓶，突然之间又大笑了起来，便将那“无尽之酒”推落在地上。 不管这“无尽之酒”的科技水平和造诣多么高超，终究只是一个酒瓶，又哪里经得住一个星际人类的蛮力，登时摔碎在了地上。 但无论是杰罗姆还是长谷伽罗，都不曾再看那珍贵至极的酒瓶半点。 诚如所言，此是“世界毁灭前的最后一杯酒”，既是最后一杯酒，又何须再饮？ 纵然是无尽之酒，纵然里面容纳了一整个海洋，二人也终究只需饮这一杯。 夜空之下，只见点点繁星，与那永恒不落的蓝巨星苏莫尔、那个仍在不断变大的“星星”。 …… tvik-6395465行政区，今日无事。 距离末日还有12小时。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星星降临 银河历22525年环世界7月9日，末日历0年0月0日1时。 距离末日还有1个小时。 治安署内唯有两人，然而两人已经无事可做。 最终的居家令已经发布，无论是否愿意，几乎所有人都无法外出，大量的自律机械正在做最后的一轮维护，这使得杰罗姆和长谷伽罗呆在治安署内，但整个万亿人口的行政区内却6个小时不曾再发生犯罪。 “真是没想到，在世界末日的这天，我最后居然是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 俊美青年斜坐在治安署的顶层，望着头顶那颗越发巨大的“星星”，摇了摇头。 在浮岛与云层之上，原本高高矗立在天穹之上的蓝巨星苏莫尔低下了自己的头，因为它的“王权”已经被那颗巨大的星星所取代。 这颗“星星”，此刻已经膨胀到苏莫尔近两倍大小，在它面前，天穹正中的苏莫尔也变的矮小了起来，并且它还在时刻加速膨胀当中，膨胀的速度已然极为明显。 当这颗“星星”占据整个天幕之时，星星便将降临，摧毁这个宏伟环世界。 依靠先进的义眼，青年甚至能够看到“星星”旁的密密麻麻的小点点，那些小点点正是一架架无人战舰，这些以亿亿计的无人战舰正在拼命阻拦“星星”，以试图拖慢哪怕一秒的时间。 有太多的力量试图拖慢“星星”的脚步，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牺牲。但亦如“蜉蝣撼大树”，渺小的蚂蚁妄图绊倒大象，所作所为皆是徒劳而已。 而治安署内，长谷伽罗仍在认真履行着自己的义务，即使距离世界末日仅有4个小时，他仍希望恪守岗位。 “比起在那里自言自语，我更希望你能够帮我看看ags-673区的情况。” 长谷伽罗的声音冷静依旧。 “有什么可看的，无非还是那些景象？现在整个环世界还有多少人像我们这样在居所外？恐怕不过百亿吧。” 杰罗姆毫不在意的说着，只是躺在顶层，望着那天上缓缓巨大的“星星”。 然后青年举起了手，面对着那颗巨大的白色“星星”挥手示意道。 “嘿，世界吞噬者，你好啊。” 笑嘻嘻的青年，洒脱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长谷伽罗并没有再要求了，虽然说着世界末日也要上班，但在这个特殊时刻，这个男人还是难得给予了些宽容，默许了杰罗姆的偷懒。 他依然看着面前的众多信息，基本一片平静，偶有波澜也只是个别还在外的人群申请一些指引协助。 而这时…… “嗯？” 他突然眉头一皱。 “杰罗姆，你去ytc-3790区……看一下。” “发生了什么？” 长谷伽罗没有回答，只是调出了当地的监控。在立体影像中，一个年轻少女正拥抱着一个小女孩，身旁是一圈正在围上来的自律机械。 面对这些步步紧逼的自律机械，姑娘的神情无助，急切的喊着。 “伽罗！伽罗你看到了？伽罗！求求你，帮帮我们……” …… 法法赤普的神情紧张，面对周围涌上来的自律机械，她只能一边喊着自己昔日同事的名字，一边举起自己手中的信物。 “停下！我们有船票！我们不是非法离开居所，请让我们离开。” 散发出的灵能波动不断的发送着信息，希望喝止这些自律机械。 但自律机械们不为所动，依然涌上前来，数以百计的电子音都在异口同声的说着。 “公民，检测你未经授权，因此强制执行居家令，请停止抵抗……公民，检测你未经授权……” 自律机械的并不慢，不过几个呼吸便已经涌到了法法赤普身旁，更有自律机械已经向年轻姑娘伸出了手。年轻少女护住怀中的小女孩，神情惶恐无助。 但突然间，那众多自律机械的动作僵硬了下来，仿佛时间被摁下了静止键一般，所有的自律机械都停了下来。 年轻少女看着这些突然停下的自律机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急切的对着空处大喊。 “伽罗！是你吗？你听到了吗？帮帮我们……” “别喊了，我们的耳朵还没有进入损坏阶段呢。”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然后，在年轻少女身旁出现了两个人，他们脚下的引擎正喷吐着淡蓝色的光，正是匆匆赶来的长谷伽罗和杰罗姆。 俊美青年低下头，似笑非笑道。 “法法赤普，没想到在这世界末日，居然还能和你见面，怎么，你是在邀请我去死后世界共舞吗？” “这个时候就别再开玩笑了，法法赤普，你说吧，有什么特殊情况？” 一旁的长谷伽罗训斥了一声，然后对着年轻姑娘道。 而法法赤普则急忙举起自己手中的信物。 两张材质奇异的实体船票。 “伽罗，我有船票！去其他行政星的船票，我和妹妹都是被允许的，让我们离开。” 原本还似笑非笑的杰罗姆张大了嘴。 “船票？居然是船票？你在开玩笑吧……” 时至现在，所有的飞船基本都停运了，只有零星的飞船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而整个tvik-6395465行政区在这两天里连一个拥有船票的人都没有。 而眼下，在这里突然出现了两张船票？ 而伽罗则没有理会一旁大呼小叫的杰罗姆，而是用义眼冷静的扫描了一遍少女手中的信物，然后他便明悟了为什么之前自律机械没有被劝阻的原因。 自律机械虽然会限制大多数人的行动，但唯独对于拥有船票的人不会，它们被获准了生存机会。而船票也确实是真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律机械坏了。 自律机械并没有出现故障，而是因为…… “很遗憾，法法赤普，这两张船票是7个银河年前签发的，最后有效时间是在3个银河年之前，它们现在已经失效了，按照规定，我不能让你离开。” 带着些许的歉意，长谷伽罗道。 是的，这确定是船票，货真价实的船票，有着帝国独特的签发证明，但问题这是7个银河年之前的旧船票。 法法赤普咬着下唇，她实在不愿相信自己意外在家中找到的这两张船票没有用，苦苦哀求道。 “求求你，伽罗，帮帮我；杰罗姆，帮帮我。” 但面对少女的恳求，还有正在少女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长谷伽罗沉默着，但还是缓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法法赤普，我没办法帮你。你知道的，即使我愿意也没法帮你。” 是的，即使长谷伽罗真的愿意，他也不可能帮到两人，即使他自己也没有办法登上这最后的船。 空气逐渐死寂。 少女望着面前的两人，心中逐渐绝望。 但这时，俊美青年开口了。 “也不一定。” 三人的目光望向青年，青年挠了挠头，然后道。 “这两张船票其实是指定票，专门指定了你们两人的。即使船票已经失效，但在目标行政星上应该还是留有两个空额的生存空间。” 对于环世界的大迁移，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虽然每日运走一万亿人类对于前太空文明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这些对于帝国来说并没有那么困难。 但真正困难的地方在于：没有生存空间可以容纳。 以帝国的能力，只要生存空间足够，一天运走兆亿人也不是不可能，但问题是，整个银河系都无法容纳这300亿兆人口。 一颗普通行政星的承载极限无非是万亿人，但整个银河系也不过拥有7000亿颗堪堪够人类居住的星球，其中大半的星球都还不适合人类居住，正在改造之中。 即使塞满这7000亿颗星球，也不过是勉强装满100亿兆人类，还有200亿兆人类无从容纳。 在大迁移的最初，帝国曾经在一日内就送走4000亿亿人类，但最后却只能一天运走不过万亿人，因为人类正在拼命的扩张新星球、改造旧星球。 如果没有足够的生存空间，即使把人运出环世界，也无非是变成冰冻的太空尸体而已。 而这也就意味着，每多一份生存空间便意味着一个人可以生还。 如果说这是指定票，那么就意味着应该还有两个生存空间的名额。 法法赤普的脸上浮现出喜色，然而长谷伽罗摇了摇头。 “但我们没有飞船，也没有远距离传送，我们没办法让她们抵达目标行政星。” 青年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或许……” 但就在这时，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黯淡了下来，巨大的黑暗扩散开，笼罩了这个城市。 几人抬起头，向上望去。 只见巨大的黑暗在天空之中飞快扩散开，仿佛是天空漏了一个大洞，遮蔽了蓝巨星苏莫尔与一切。 巨大的黑暗先是遮蔽了天空的小半，而是扩散成大半，最终越来越大，将整个天穹四方都笼罩在那无穷的黑暗之中。 接着，那过于巨大的黑暗“缓缓”向下坠落，然后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依稀能够让人看见那斑驳的纹理，类似细密鳞片般的结构。巨大的黑暗在视网膜中不断扩大，细节纹理越来越清晰，最终只能看见一片巨大到不可思议、无法形容的鳞片掠过。 “轰……” 脚下的大地骤然之间飞了起来，在庞大的引力作用之下，支离破碎的大地、地上的人们、乃至大地上的一切都在猝不及防中，不由自主的朝着“天空”跌去。 tvik-6395465行政区，末日历0日，“星星”降临。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地倒转 地上的人，坠向天空。 天地犹如反转过来，天成了地，地成了天，在巨大质量所造成的强大引力下，地上的一切都在坠向天空，那过于巨大的黑暗。 那些自律机械、街道上的杂物、以及那些巨大的浮空城市都开始坠向了天空。猝不及防的四人同样坠向了那天空，但长谷伽罗与杰罗姆迅速反应了过来，勉强维持了一下稳定，脚下的引擎随即发动。 “噗！” 淡蓝色的光束刹那间从脚下涌出，支撑起长谷伽罗的重量。 而法法赤普和她的妹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没有预备这种情况的她们，直接朝着天空坠去。 “啊……” 惊慌的灵能波动向外传开，刚刚稳住身体的长谷伽罗，还没来得及调整姿态，望向快速化作黑点的两人，便已经感受到了这股灵能波动，心中又惊又急。 “杰罗姆！！！” 一边催促着青年，自己则直接朝着两人跌落的方向而去。 脚下的引擎喷吐出强烈的光束，不过须臾间便接近了两人，而脸上尚存惊慌的少女看着长谷伽罗，随即露出喜色。 但就在这时…… 一个庞大的黑影袭来。 在巨变之中，旁边的一座浮空岛脱离了轨道，径直朝着两人的方向而来。 少女只来得及将怀中的妹妹推出去，便被浮空岛压了下去。 “救她……” 眼疾手快的将小女孩抱住，余声犹在，而少女却已经连同浮空岛一同下坠。 “姐姐！” 悲鸣中，小女孩伸出手，却终究是徒劳。 而抱住小女孩的长谷伽罗脚下的引擎发动，便试图接近，但随即如暴雨般坠落的山石岛屿便阻断了他的前路。 “快救救我姐姐啊……” 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喊，但长谷伽罗只能死死抱紧她，然后望向少女坠落的方向，抿着嘴唇，毅然的拽着女孩转身飞去。 身旁，数不尽的事物朝着天空的方向坠落。 那些随处可见的自律机械、那些矗立在城市街头的石山、那些流淌在城市四处的河流、那些巨大的浮空岛屿和城市、那些高耸千米的巨楼…… 这座城市、这座城市所属的行政区、乃至是这居住了亿亿人口的广袤大地，这些庞大的事物，都在重力之下，朝着天空的方向坠去，被庞大黑暗的“天空”所吞噬。 远远望去，依稀能够在极遥远处，有蔚蓝色的大海倾覆下来，滂沱的汪洋大海坠向天空、被天空所吞噬。 在这弧面的环形世界之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向着那过于巨大、过于黑暗的天空坠落。 “伽罗，我们现在怎么办？” 大喊着，青年朝着同伴飞了过来。 虽然努力做出洒脱之状，但青年终究是在害怕的，他终究还是在害怕死亡。 伽罗摇了摇头，只是深深的望着遥远深空中的巨大黑暗。 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能看见几片仿佛鳞片一般的巨大事物遮蔽了整个天穹，有些无人战舰正在攻击着那巨大而黑暗的事物，绚丽而巨大的光线即使隔着千万里也清晰可见。 没人能够看清它的全貌，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将一群人丢下悬崖，这是酷刑。 而如果这个悬崖足够高，高到它们可以一直下坠几十年，那么人们甚至会在下坠之中交友、结婚、争斗、杀戮，人们都忘记了自己正在下坠。 但终有一天，伴随着“啪唧”一声，这个人就摔在了地上，血肉摔的满地都是。 这就是死亡，世界上最缓慢的酷刑。 而这场死亡实在是太久太久了，它漫长到了人们已经更替了十几个世代。 自从他们出生以来，他们所有人就都知道那个东西，乃至是他们的父辈、他们的祖辈、一直向上追溯两千年内所有世代的祖先，所有人都知道它。 恐惧、不安、愤怒、焦虑、平静、无视…… 种种不一而足的情绪都有，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很多人甚至都忘记了它的存在，正如习惯死亡一样习惯它。 但死亡会到来，末日也会到来。 如今，它来了，它终于还是来了。 此时此刻，人类的死亡终于到来。 “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往哪躲？” “哪都行！” 大吼着，肋下挟抱着女孩，两人脚下的引擎喷射出强烈的光束，躲避着种种坠落物，在这个天地倒转、崩坠毁灭的世界，寻找着可能的栖身地。 …… 深邃黑暗的深空之中，超乎想象的巨蛇扬起头颅，悠长而宏伟的身躯环绕在蓝巨星苏莫尔旁。 与这吞噬了数百恒星的宏伟身躯相比，就连这颗在恒星之中巨大无比的苏莫尔也显得渺小了起来，亦如是怪物身旁的小孩，渺小无助。 在那过于宏伟的蛇躯周围，隐约有细小的光点闪烁，那些都是无人战舰为了阻挡怪物而发射出的种种武器。 然而怪物却完全无视了那些攻击，只是随意游曳着，悠长的身躯盘旋在巨大蓝色恒星旁。 睁开双眼，竖立的瞳孔俯视着身旁的蓝色恒星，深渊之口张开，发出了悠扬的吼声。 “吼！” 低沉的吼声并不高亢，但却具有超乎想象的穿透力。 在那巨蛇身旁，那些坚固的无人战舰在这种不依赖空气的无形吼声之中，由拓扑学材料所构建的船体顷刻就在低维层次中被振荡粉碎。 而巨大的苏莫尔上，恒星上时刻都在爆发出剧烈的核爆，喷射出强烈的恒星物质。 但此刻，这些以亿亿吨计、媲美星球大小的恒星物质也在这股无形的吼声当中被震碎、消弭，整个恒星的亮度猛然一黯。 …… 而在环世界之上。 “嗯哼……” 正在空中飞行的长谷伽罗突然闷哼一声，无形的冲击连带着一股奇怪的灵能涌来，仿佛是被成吨的巨锤猛然敲了一般，胸中气血翻滚。 这一震，就令动作出现了差池。 顿时，一块巨石狠狠的撞在了身上，只来得及护住一旁的小女孩，便被撞了个头晕眼花，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起来。 “伽罗！” 突然，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一只手死死抓住伽罗下坠的身体。 杰罗姆拖着一大一小两人，在空中躲避着可能的飞行物，然后直接接近了地面，一把抓住深插入地面的栏杆。 他现在也算明白了，所有容易松动的东西都在跌向天空，只有这坚实的地面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下坠。 无论怎么说，他的祖上两千代人都在修建这个环世界，环世界的坚固他再了解不过了，这种冲击可以令环世界上的高楼城市乃至山水坠落，但却不能影响环世界本身。 “伽罗，操，你他妈快醒醒啊……” 在友人的亲切问候中，长谷伽罗勉强睁开眼睛。 “她没事吧。” 虽然没有说清楚是谁，但青年还是立刻意识到是谁。 “没事，就是刚刚的冲击太大，震昏了过去，约13分钟后醒来。” 看了看昏迷过去的女孩，义眼迅速估算出了小女孩的昏迷时间。 但是…… 这个世界还有13分钟吗？ 深吸了一口气，长谷伽罗罕见的沉默了片刻，然后道。 “杰罗姆，在之前你想说什么来着。” 就在巨变之前，杰罗姆曾经试图说什么，但却被意外打断。 两人就这么倒挂在大地之上，脚下就是天空，世界已然倾覆，但却依然在试图寻找生机。 “其实，我可能知道有一个逃离环世界的方法。” 在长谷伽罗的注视下，杰罗姆犹豫了一下，说道。 长谷伽罗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对于杰罗姆很重要，但杰罗姆似乎不太愿意说。 “在我家中有一艘私人飞船，不大，放在平时是不可能飞出去的，但这个情况说不定能够飞出去。只要这个怪物不是吃的太干净，即使只是在太空当中暂时冷冻几年，如果运气好也能有其他星球搜救队救下我们。” “而如果加上这两张票……这两张票虽然过期了，但对应的物资资源和生存空间应该还是在的，足够去到指定的星球了。” 青年迟疑的说着。 但长谷伽罗却凝视着他，他意识到青年似乎在担心什么，但并没有多说。 “那就走吧。” 但就在这时，头顶上突然再度变暗。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些的光亮，就像是阴沉的天空；现在就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像，除了城市中的人造光亮，天空彻底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在头顶，几块鳞片状的黑暗逐渐远去，然后依稀显露出了更遥远处的景象： 朦胧的光影中，拖曳着身体的巨蛇，身体环绕着天穹之上那颗巨大恒星，张开了大口。 第一百八十章 消失的奇迹 “它来了！它来了！” “怎么办，苏莫尔会被吃掉的……” “不要慌……冷静……” …… 在苏莫尔戴森球控制中心，已然慌作一团，看着图像中张大嘴，试图吞下整个恒星的怪物，众多人面色苍白，两股战战，不知所措。尽管也有人在拼命喊着冷静，但也无济于事。 “现在都给我听好！启动武器防御机制！” 但就在这时，一个粗暴的声音响起。 一个老迈的老人站在二楼上，瞪大浑圆的眼睛，俯瞰着身下的技术人员，大吼着。 “各就各位！准备反击！” 粗暴原始的声波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技术员们勉强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在ai的辅佐下，将戴森球再度显现出来。 于是，时隔万年，在光学偏转技术下消失了万年的戴森球再度浮现出来，在这颗炽热庞大的蓝巨星之外，一层类似铁笼一般的球体结构出现。 复杂而奇特的恒星约束装置，犹如是束缚这头狂暴野兽的笼头。 在那个星系割据的前人类世代，有一天，一个学者突发奇想，于是整个人类世界中的学者都附和了他的想法，然后开始建造了一个伟大的太空工程。 这个奇迹般的工程为恒星套上了缰绳，驯化成温顺的家畜；将群星拆解，重构成空前的环形世界。 一万年来，恒星始终默默为整个环形世界提供着无限能量，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黄金时代。很多时候，人们甚至会忘记它的真正名称： 恒星控制装置。 不仅仅只是提取恒星的能量，这个古老而宏伟的装置，最初目的就是控制住这个恒星。马固然能够用来开垦田地，但马也可以成为冲锋战场的坐骑。 太空之中，庞大的巨蛇张开大口，试图吞下整个蓝色恒星，但这颗安静的蓝色恒星突然变的暴躁不安起来，在某种奇特机制之下，它的炽热的日冕猛然之间暴涨了一圈，好似是沉睡的猛虎从长眠中惊醒。 大量炽热的日珥喷射出，抵达千里之外，而其中还有一股诡异的汇聚在一起，大量的蓝色日珥汇聚在一起，然后向外喷涌而出。 以亿兆吨计的日珥形成剧烈的能量粒子线，直冲向巨蛇的头部。 这股能量与动能是如此庞大，相当于有上百颗星球被直接抛出，撞击到巨蛇的头部，令其也不由偏转了方向。 “呼……” 正欲饱餐一顿的巨蛇受到了恒星的反击，摇头晃脑着，似乎是对于这种反击不适应。它发出了一阵不满的低吼，然后放弃了吞咽，开始环绕着恒星盘旋。 “哦吼……” 而在控制中心的技术人员眼中，巨蛇的退让却像是因为受到威胁而避让，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而在环世界的其他地方，也有无数人正在狂欢，为巨蛇的避让而欢欣鼓舞。 但那老人却面沉如水，他并不像其他研究员那般乐观，因为他见识过这个“怪物”的战斗。 他凝视着影像中的怪物，怪物正在盘绕着苏莫尔。 然后，巨蛇盘绕了半圈，便再度张开口，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吞下这颗恒星。 “准备！” 老人再度呵斥道。 恒星的日珥喷射固然强大，但也不应浪费，最好在近距离释放才行。 于是，又一次，恒星的獠牙咬向了巨蛇。 在强烈的能量粒子洪流冲击之下，巨蛇再度避让开，似乎很不喜欢恒星的反击。 在控制中心里，再度响起了欢呼声。 恒星控制装置展现出了其非凡的力量，以一颗超级恒星为动力，其爆发出的力量竟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让人仿佛看到抵御巨蛇的希望。 巨大的恒星剧烈的反应着，强烈的日冕越发高涨起来，好似战胜对手的蟋蟀，耀武扬威，斗志激昂。 之后一连几次，恒星武器都大展神威，巨蛇也数次避开，每一次的避开，都会激起环世界上无数人的欢呼。 然而，无人能够察觉到，每一次的退让之后，巨蛇的竖立瞳孔之中都会变的越发森冷。 终于，在又一次避开之后，巨蛇的瞳孔开始发赤。 “吼！！！！！” 不同于之前的低吼，这一次，巨蛇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咆哮。 伴随着这阵吼声，在环世界上，众多的空中城市在巨大冲击下坠落，而亿兆星际人类也都受到了一阵无形的灵能冲击。疯狂而扭曲的人们在地上啼哭着、哀嚎着，身上不由自主的长出一片片鳞片，更有甚者，双腿直接蜕化成了一条蛇尾。 咆哮声中，巨蛇猛然间扑向自己面前的恒星。 “不好……” 尚未等老人决策，ai便已经做出了判断。 整个恒星突然之间暴涨开，炽热的恒星物质在表层滚动，喷射出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剧烈日珥，这些日珥的长度超乎想象，有的甚至可以借势一路喷射向半光年外。 仿佛是骤然之间长出千万触手的谜之怪物，触手挥舞着，正欲与自己的强敌对抗。 但尚未等那些触手展开，一张深渊巨口便已经将这颗超乎想象、巨大无比的蓝巨星咬入颌中。 “轰……” 喷涌而出的日珥炽热无比，在巨蛇的口中印出了清晰的红光。 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死亡，恒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试图与那吞下自己的怪物对抗。 恒星的獠牙撕咬着，它不光有獠牙，更有千万根獠牙，但面前的怪物却熟视无睹，好似一切不过是婴孩的挣扎。 那怪物浑然不顾自己被撑开的下颌，只是贪婪的死死咬住这颗恒星，一点也不肯放过，它的赤红瞳孔中唯有疯狂与贪婪，将这颗巨大的恒星缓缓下咽。 炽热的恒星疯狂的暴涨着，四溢的能量在浩瀚太空之中喷射形成一道道日珥，却始终无法抵挡怪物的坚定有力的吞咽。 于是，恒星落入怪物口中，依稀可见的红光也逐渐黯淡，直到消失不见。 控制中心里，技术人员们茫然的看着太空，老人紧握的拳头无力松开。 那个奇迹，那个一万多年前的人类所创造出来的奇迹，此刻彻底消失了。 在一点希望燃起之后没多久，希望便在整个环世界人类的注视下被吞下，整个环世界彻底陷入到了绝望之中。 永夜降临，但这永夜也将持续不了不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在死亡面前保持体面 环世界，jiwg-17976785行政区，某处。 天地昏暗，地面也在震动，而别墅内却灯火通明。 奢华的宴会里，欢快的歌乐一时也停了下来，大多数人都面色惨白，面露惶恐，注视着天穹之上那隐约可见的庞大黑暗。即使是义眼也难以看清那扭曲蠕动的庞大黑暗究竟是什么，是鳞片？是身影？亦或者瞳孔？ 看不清，也没人知道。 但在这众多惶恐之中，还有少数一些人不为所动。 “安静，先生们女士们，请保持安静。” 明亮的宴会中，一个中年人开口了。 他的衣着一丝不苟，风格沉稳，仿佛在证明衣着主人的严肃与认真。他的声音平稳，语气镇定，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众人，那些但凡被他所注视过的人，原本的惊呼与窃窃私语都不由降低了下去。 原本不安惶恐的众人，在他的注视下再度恢复了秩序。 然后，中年人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高声道。 “笑吧笑吧！欢乐的人们，崇高的人们，骄傲的人们，笑吧笑吧，在这死亡来临之前，让我们笑吧。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在死亡面前保持体面。” 而伴随着他的话，原本戛然而止的歌乐也随之响起，欢快的曲调冲散了那份迷茫，人们再度舞蹈起来， 在因为快乐而不断传播开的灵能波动之中，所有人都在舞蹈，这份欢快的气息足以感染所有人，唯有中年人旁的小女孩有些迷茫。 小孩子是如此稚嫩，以至于对于一切都觉得如此新鲜，尚未因为熟悉而习惯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失去那份敏锐洞察力。所以在大众看来，她们对于灵能的细微感知甚至能够媲美那些半神们。 在女孩的感知当中，她能够感受到客人们心中的快乐，这份快乐是如此洋溢热情，光明、耀眼、五彩缤纷，犹如夏日的海滩。但是，在这快乐海洋的最深处，她却隐约感觉到了一种黑暗。 恐惧、绝望、疯狂、歇斯底里…… 女孩感知到了这一切，但却让她更加迷茫。 为什么？明明大家都这么快乐，为什么会有这些阴暗的情绪呢？难道这些快乐都只是假象吗？ “怎么了，莎。” 身旁，男人牵着女儿的手，低头柔声道。 而握着男人的大手，女孩却感受到了更多东西。男人的手传递给她的并不是安全感，而是强作镇定与畏惧。 是的，她的爸爸，刚刚还在鼓舞人心的中年人，其实他的心中一样很是不安。 “爸爸。” 女孩抬起头，弱弱道。 中年人看出了女孩的小心思，只是轻声道。 “对不起，让你看出来了。但是，莎……” 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感受着这份尚未成长起来的稚嫩，中年人突然笑了起来。 “笑吧，笑吧，不要露出这样彷徨的表情，莎，开心的笑吧。即使前方就是死亡，也不要懦弱，勇敢的面对它吧，在死亡面前保持体面，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中年人牵着女儿的手，开始引领着女儿舞蹈。 盛大的宴会上，歌乐祥和，气氛欢快，人们在起舞、欢笑，而这快乐的头顶，深沉而庞大的黑暗正在压下。 但是，笑吧笑吧，骄傲的人们，开心的笑吧，即使不能活下去，也让我们在死亡面前起舞。 …… “不要畏惧！大地的后裔，我等的故土已经到来了，我们的血肉将毁灭，我们的灵魂将会在蛇之父身上重生……” 而混乱的城市中，在刚刚的冲击之下，这里的自律机械已经失去了指挥，大量的人群突破了居家令，正在无头鼠窜。而在其中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却站在高处，不断疾呼着。 脚下的大地正在微微颤抖，而在天穹尽头，庞大的黑暗正在接近。 如果有人从太空中去看，就能看到一头庞大无限的巨蛇正在啃噬着环世界。 它张开大口，贪婪的啃噬着，吞噬了湖泊与海洋、高山与峡谷，森林与冰川，无论是城市还是蛮荒，大地之上的一切都在落入它的口中。 巨大的环世界正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这股强大的力量令整个环世界的大地都震颤了起来，许许多多的城市尚未等到黑暗降临，便已经在黑暗不经意的动作中被摧毁。 这个拥有两百亿亿亿人类的世界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而在不远处，一处海边住所内。 一位灰袍老者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这个癫狂的世界。 在海天的尽头，乌云密布，雷电翻滚，偶尔闪过的白光划破了这个昏暗的世界，却只能照亮那个天穹之上更加庞大恐怖的黑暗。 黑暗在天穹之外缓缓移动，它的庞大遮蔽了整个天空，整个天空之上都是那个隐隐绰绰的黑暗。 “先知，您的亚空间传送通道已经准备好了。” 老者不为所动，只是问了一声。 “其他人都撤离了吗？” “还停驻的半神们现在大多都已经撤离了，少数几位正在准备撤离中。” 灰袍老者的身后，一个高瘦的军官谦卑道。 之后，就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而未得到下一步命令的军官也只能是继续等待。 灵能战士即是半神，而教导出这些半神的灵能大师呢？则是最接近于神的先知。除了那位传说中的皇帝，这些灵能大师们在人们眼中就是神。 但无论是皇帝还是灵能大师都有做不到的事情。 灰袍人叉着双手，沉吟良久。 “我就不走了。” “什么？” 军官惊讶之下，急忙道。 “放弃了两百亿亿亿人类，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死，我还要逃走活命，岂不是太不羞耻了吗。” 灰袍人自言自语着。 说着，他抬起头望向那天穹之上，在那里，庞大而深沉的黑暗正在缓缓下落。 他知道，那条巨蛇已经将临近的环世界区域吞入腹中了，眼下即将到达这一区域。 “先知，您不应该为此自责，您已经做到了最好。” 身后的军官急忙劝说道。 但灰袍人却瞥了他一眼，深邃幽暗的瞳孔中，虚空在流转，不可思议的心灵世界就在军官眼前呈现，令其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话语。 “不，孩子，这是我应得的下场。” 说罢，灰袍老者一挥手，军官只感到眼前一阵晕眩，再恢复视线时，自己与周围的同僚都已经出现在了一处繁华的星际城市中心。 对于一位半神而言，让人传送离开星球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除非它自己不愿意。 而现在，这位先知不愿意了。 他只是望着天穹之上那个过于深沉黑暗的事物，陷入了沉默。 “相信吧，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勇气与智慧，竭力去战斗吧，只有这样，迸发出的璀璨光辉才有希望击败那头野兽、击败这宿命的对决。” 在很多年前，那位皇帝曾经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但后来，说着这样话的皇帝，还是在与怪物的战斗中重伤败退，逃回了自己的时代，伤重而死，最终导致了第一帝国的崩溃。 即使皇帝这么说了，但大师们还是选择了逃离，不惜与第二共和彻底决裂，将历史扭曲，创造出第三帝国——遵奉过去时空的皇帝为皇帝的帝国。 胡索鲁安常常安慰自己，连皇帝都无法战胜的怪物，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但他知道，自己其实只是怕了，他畏惧那个怪物。 或许是在皇帝死的时候，又或许是自己曾经被感染成蛇人、创造最早的拜蛇教的时候，对于怪物的阴影与恐惧都让他害怕。 可笑，即使自己被皇帝从蛇化边缘救回来，还是无法忘记那种恐惧吗？这也算是灵能大师？ 心中无数的念头浮现，被自己默默审视着。 而眼前，天空越发阴沉下来，异常的气候令雷暴越发剧烈。 “轰隆隆！！！” 白光充斥天地，轰鸣的雷声随即响起。 瞳孔注视着狂怒的天空、阴暗的大海，在天尽头的一端，一个连贯天地的庞大身躯已经若隐若现。 “我已经怕了半辈子，逃了半辈子，但现在我突然不想逃了。来吧，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双手紧紧握住窗沿，咬紧牙，深邃幽暗的瞳孔睁大，怒目直视着那天穹之上的黑暗。 “轰！！！！” 震耳欲聋的雷霆声中，巨大的黑暗从天穹之上往下坍塌。 那宏大之物，贪婪之物，他所恐惧一生之物，终究是来临了。 …… 而当那天空坍塌之时，在城市之中，有人饮下了最后一滴酒水，然后对准自己的脑袋，让它爆炸成最后一朵烟花；有人正在对着天空顶礼膜拜，诚惶诚恐，念念有词；还有人正在放纵打砸，更有人默默的收拾房间，如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走进休眠舱中，并在入睡前对着这个世界说了句‘晚安’…… 世间百态，不一而足。 而在这世界末日的一刻…… 小山丘上，一个少年看着天穹之上那庞大的黑暗，他的双手握紧棒球棍，做出了一个击球姿势。 而当黑暗坍塌下来之时，少年用力挥出了自己最后的一棒。 “梆……” 在少年被黑暗所吞噬的那一刻，他隐约听到了一声脆响。 他击中“球”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永别了，世界 濒临毁灭的环世界上，两人眼睁睁的目睹了这一切，庞大黑暗的怪物吞下了恒星，啃噬着大地。 但是长谷伽罗和杰罗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飞翔在碎片乱飞的破裂大地之上，身下的一切都在快速远去，直到来到一处私人宅邸中。原本宛如庄园的宅邸此刻东倒西歪，房屋已经出现了一定的歪斜，有些地方干脆裂开了巨大的豁口。 “快！” 杰罗姆催促着，长谷伽罗抱着怀中的小女孩，钻入房屋内，在东倒西歪的家具之中，他翻滚跳跃毫不停顿，直到两人来到一扇金属大门前。 “你来解锁。” 长谷伽罗看向杰罗姆，示意让杰罗姆来解锁。 但杰罗姆上前操作了几下，然后脸色苍白。 “好像卡住了。” 刚刚天摇地动，连大地都撕裂了，建立在地上的房屋再坚固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冲击，似乎是某个部件出了问题，大门现在根本打不开。 长谷伽罗凝眉，打量了一下这扇地下室的大门，随即伸出手，紧握成拳，猛然击出。 “嘭！” 暴鸣声中，特殊合金的大门被打的凹陷了下去，拳头落处，一个清晰的拳印。 长谷伽罗没有停歇，另一只拳头也已经落下，同样是精准击中了拳印的位置，一拳又一拳，凶猛的攻势倾泻如雨，连绵不绝的暴鸣声如雷般响起。 巨大的雷鸣声震动着这间倾斜的房屋，坚实的墙壁正在摇晃。 “你小心，别把房子打塌了” 根本没有管身后杰罗姆惊慌的叫声，长谷伽罗自顾自的挥拳着，短短数个呼吸间，他就已经打出数百拳。 最终，伴随着嘭的一声响，雷声戛然而止。 坚实的大门被硬生生打穿了一个大洞。 “快钻进去！” 长谷伽罗催促道。 刚刚它们又浪费了宝贵的一分钟，眼下随时都很危险，他们必须赶在环世界被吃掉之前逃离环世界。 两人匆忙穿过大洞，然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艘小型飞船。不足五米长的小飞船，长度也就比飞艇大上一些，这样的飞船并没有星际航行能力，充其量也就是在外太空环游一下。 “繁星，进行自检！” 杰罗姆冲上前去，对着飞船ai吼道。 ai闪了几下，然后用合成音说到。 “开始自检中……船体结构……完整性100%……引擎调试……完整性100%，无故障……” 在一串语音辅助下，杰罗姆脸上的紧张神情逐渐缓和下来，松了一口气。 “没有故障，看来在刚刚的震动当中飞船没有受到影响，一切完好。” 闻言，长谷伽罗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担忧飞船在刚刚受到了影响，然后道。 “那好，我……” 说着，他正打算将昏睡的女孩抱上飞船。 正欲迈步向前，但突然之间，一只伸出的手拦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是杰罗姆。 俊美的青年此刻看起来很奇怪，他低着头，表情沉默，只是伸出手拦住了自己的朋友。 “杰罗姆。” 长谷伽罗眉目不变，仿佛早已猜到了这一切，只是呵斥道。 杰罗姆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偏过头去，看着一旁的地面轻声道。 “她不能坐这艘船。” “她可以坐。” 长谷伽罗声音平静。 青年猛然转过头，双手紧紧抓住长谷伽罗的衣领，力气之大令他不得不后退了几步，青年的眼睛注视着长谷伽罗，愤怒道。 “不能！” “这艘飞船上只有两个休眠舱，只能有两个人活下去！” 青年抿着嘴，愤怒的脸上复杂挣扎。 他在愤怒，愤怒自己，愤怒这个世界。 “只有两个人能够活下去……” 他的双手很用力，死死的攥紧衣物，几乎要将特殊纤维的衣服都要扯碎了。这个曾经很爱笑而最终郁郁寡欢的青年，此刻陷入到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但下一刻，一只大手突然捉住他的手腕。 “嘎吱……嘎吱……” 大手死死握紧这根手腕，然后将这根强健有力的手腕缓缓的从衣物上掰开。 望着青年惊愕的目光，长谷伽罗的目光不变，漠然如寒霜。 “所以呢。” “tvik-6395465治安官杰罗姆，船票属于这位公民，按照紧急管理条例，她比我们拥有更优先的生存权。” 青年咬紧牙。 “世界都毁灭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讲什么条例吗。” “按照估算，距离环世界毁灭还有5分钟，所以现在还不算是世界毁灭。” 长谷伽罗漠然道。 青年脸上阴晴不定，挣扎变幻着。 但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姐姐……” 微弱的童声从长谷伽罗的怀中响起。 当听到这个声音时，俊美青年咬紧牙，看了那个在昏睡中梦呓的女孩一眼，无力的放下手。 “你带她去休眠舱吧，我随后就到。” 推开青年的手，长谷伽罗抱着昏睡的女孩，走入飞船，然后将她安置在休眠舱内。昏睡的女孩躺在休眠舱内，长谷伽罗的动作很小心，好似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闭上舱门，当休眠舱关闭时，休眠舱在毫秒内便迅速停缓了女孩的生理活动。 对于这个尚不知道这一切的女孩而言，她未来的命运将充满未知。 或许她将会在太空中冷冻成尸体，或许会被人救下，也有可能根本飞不出太空……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注视着这个休眠舱中的瓷娃娃，长谷伽罗转过身去。 他并不打算活下来。 眼前的孩子理应该活下来，而他与杰罗姆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够进入休眠舱，而这个人不应该是他。 但尚未走几步，突然脚下一阵震动。 “繁星号飞船自动驾驶为您服务，飞船即将启动，祝您路途愉快……” “这是……” 听着耳边的合成音，长谷伽罗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扭头，快步跑向身后的透明窗处。 窗外，俊美青年抱胸而立，沉默如松，凝视着眼前的飞船。 “杰罗姆你他妈……” 但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的画面突变，就再也看不到什么地下室，更没有什么青年，只有身下形同废墟的城市与遮蔽了天日的黑暗。飞船在空中飞行着，躲避着四处的飞溅的杂物。 而在天尽头，那庞大而深沉的黑暗正在吞噬着这个世界。 …… 而在俊美青年面前，友人的嘴唇只来得及动了几下，飞船便直接短程折跃、消失在了原地。 根据友人的嘴唇动作来看，应该是在骂自己吧。 青年笑了笑。 本来自己根本没打算救别人的，他这个人本质上很是冷漠自私，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事情毫无兴趣。本来是打算在这世界末日时和朋友一起跑路的，博取最后一个可能的生还机会，没想到…… “这个冷面男。” 眼眸微动，轻声笑着。 青年嘲笑着自己对于友人终究还是不够了解。本以为他再犟，在这世界末日了总该服软了吧，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刻还是要犟。 哼，你就带着你的瓷娃娃一起跑了吧。 至于我…… 闭上眼，再睁开，眼前仿佛能够看到那两千多代祖先就在自己面前。那些祖先们，他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仿佛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目光。 莫名中，他有一种错觉，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他们陪伴着环世界一起建立，而他们的末代子孙也陪伴着环世界走向末路。 “嗡嗡嗡……” 大地正在震颤，远方的动荡依然传播到了这一节环世界之上。 既然震动都已经传播到了这里，那想来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这生命的最后，青年却仔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饰，将那些微小的褶皱抹平，弹落身上的灰尘，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将自己身上整理了一遍，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然后青年昂起头，对着这个世界露出了最后一个微笑。 “永别了，世界。” 脚下一空，微笑的青年连同身下裂开的大地一同跌落入黑暗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成为救世主的道路 飞船朝着天穹而去，不过片刻便超出了云层、超出了所有浮空建筑之上。 原本平滑的大地逐渐显露出其真面目，翘曲的大地，弧形的世界，细长的大地朝着云层尽头深入，这正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景象——环形世界。 但这个世界即将毁灭了，毁灭在身后的深渊巨口之中。 “嘭！” 愤怒的一拳打在飞船舱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 挥拳的男人用拳头拄在墙壁上，然后压抑的吼声响起。 “杰罗姆！你是傻吗？！” 活下来的，本应该是他，不应该是自己。 像我这种人……像我这种人……根本不该活下来，应该活下来是你们才对。 闭上眼，平静沉稳的外表下，风暴般的内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自责，绝望，彷徨…… 这些平时从来不向他人表露的情绪，正因为友人的牺牲而无法抑制。 嘴角勾起，不住的冷笑。 “救世主……呵，救世主？我这样的人也配做救世主？” …… “伽罗大人，请不要做这些低贱的粗活，您是注定要成为救世主的人，这不该是您所做的事情……” 女仆以手抚胸，对着男孩恳切道。 而正兴致勃勃编制着竹筐的男孩，面对女仆的话措手不及，神情茫然。 救世主？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么称呼自己？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避开自己？难道自己让他们讨厌了吗？ 尚不足五岁的男孩不懂。 他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自己如此的谦卑。 “巫女已经接到了蛇之女大人的旨意，您注定将会拯救人类，您是特别的，您是被选中的。” 女仆用一种极度尊敬的语气说道。 男孩知道女仆口中的巫女是谁，那是自己的妈妈。但蛇之女是谁？男孩不知道，即使村庄中大家有时提起这个名字，男孩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而伴随着成长，男孩逐渐理解了自己的困惑。 于是，被奉为救世主的少年，最终跟随母亲逃离了那个小小的天地、那个在星际人类眼中的“蛇人巢穴”、蛇背上的世界，隐姓埋名，躲藏在环形世界上。 …… 他知道，在蛇的背上就是自己的故乡，那个让自己曾经怀念、最终厌恶的故乡。 “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救不了他们。” 咬着牙，男人再度恢复了平静。 他救不了所有人，眼下，他能够救的只有一个人。 “繁星！转为手动操纵！” ai控制固然精密，但在眼下却不行，因为作为治安官，长谷伽罗深知此刻太空之中的是什么。 这个银河很大，但也很小。 即使是整个银河的星球，也不能容纳环世界当中的人口，而放任环世界居民外逃的结果只有混乱，然后所有人都活不下去，被活活拖垮，所有绝大多数人类从一开始就是要被抛弃掉的。 在太空之中的武器，并不仅仅是为了抵御那个世界吞噬者，也是为了击落那些擅自驾驶飞船逃跑的人。 在过去，长谷伽罗就和那些自动浮游炮一般做着一般无二的事情，镇压叛乱、压制不满、逮捕擅自出逃的人。因为他也无能为力，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去，别无他法。 而眼下，他必须要让一个人活下去，因为他还能再救这一个人。 “已转为手动驾驶……” 听着ai语音，男人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将是层层叠叠的火力封锁。 眼前的云层逐渐褪去，漆黑的宇宙逐渐展开。 而突然间，飞船却划出了一个奇异的弧线，而在瞬间，数百道光柱射向了飞船刚刚停留的位置。 ai固然强大，精密而冷静。 但人类却有一样是ai所不会的，那就是灵能，灵能是人类独有的能力，它可以做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包括未卜先知。 而虽然不显露，但男人有着继承自他父亲的灵能，那位半神的强大灵能。 在眼前模糊的画面中，男人已经预知到了未来，因此才能避开那些死亡光束。 但这仅仅只是一波，之后的数秒之内，数不尽的光束朝着飞船射来，每次都是险险避开。 “唔……” 大脑当中阵阵晕眩，忍不住捂住头，强忍着干呕。 突然之间高强度使用灵能，无论是大脑还是心灵都难以承受，但是，男人还是强迫自己使用灵能。 快一点，再快一点。 只要穿过这封锁区，问题就不大了。 这些浮游炮台是为了最大限度封锁逃离的人，但偶有极少量的逃离者也不会太在意，所以只要避开这片封锁区，就可以救下这个孩子了。 就在这时，突然从太空中迎面撞过来一个东西。 “嘭……” 一声轻响。 在驾驶室的透明窗口上，一个穿着外置装甲的男人撞在了镜面上，他似乎看到了驾驶室内的伽罗，脸上写满了狂喜。 “救我！救救我……” 这个从解体飞船当中脱离出的逃离者拼命的释放着灵能，试图呼救。 然而，面对他的只有伽罗的沉默，以及进一步的加速。 在突然加速中，男人没能抓住镜面被甩飞了出去，随即便被几道光柱命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救不下所有人。” 伽罗的脸上越发沉默，他眼下能够救的只有一个人。 脑门处逐渐血管暴起，眼前幻觉与现实重叠，难以分辨，但伽罗依然勉强支撑着，但伴随着飞船突然的一阵冲击，终于还是出现了失误。 “能源出现泄露，请及时降落……” 糟了。 心里咯噔一下，能源库被击中了。 但也已经顾不上许多，咬咬牙，继续驾驶着这艘能源泄露的飞船向前。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光束逐渐停歇，似乎是判断已经没有击落的必要了。 “繁星，报告能源情况！” 稍稍安定下来，男人立刻催促道。 “目前剩余能源13%……判断，无法进入预定轨道。” ai迅速做出了判断，无法进入预定轨道，意味着在ai看来，剩余的能源并不足以推动飞船继续前进，很可能飞到一半，还是要掉落到环世界上。 男人眉头一皱，如果这样的话。 “除了维生休眠装置和飞船必要部件，剩下的多余物全部抛弃掉呢？” “……进入预定轨道概率为7%。” 短暂的计算后，ai得出了结论。 即使抛弃掉多余东西，以现在剩下的能源来看，还是有非常大的概率可能会掉落回环世界。 还是太重了…… 但还能怎么减重？ 男人捂着剧烈疼痛的头，大脑不住的眩晕，眼前的一切都混乱了起来。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杰罗姆，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突然之间，男人的瞳孔一滞。 杰罗姆…… 友人的存在让男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缓缓放下手，然后抬头望向休眠舱的方向，男人说道。 “如果……再丢弃掉一个休眠舱和一个成人的重量会如何？” “……有97%概率进入预定轨道。” ai回答道。 97%的概率吗？那就足够了。 徒手拆掉了飞船内所有多余的东西，然后望着那个巨大的休眠舱，硬生生将其拆下，然后毫不犹豫的丢了出去。 望着那在另一个休眠舱内沉睡的小女孩，恍惚间，仿佛看见抱胸而立、望着自己和飞船离去的杰罗姆。 沉默了片刻，突然莫名的笑了起来。 小鬼，要活下去啊，别浪费我和杰罗姆的牺牲。 “繁星，转自动驾驶，进入预定轨道……” 望了休眠舱一眼，迈步走向了飞船敞开着的舱门。 …… 飞船向着未知的星空而去，而身后，贪婪的巨蛇啃噬着世界，男人化作星辰消失在视线中。 “……” 微弱的星辰向着巨蛇坠去，而突然一声叹息，一支苍白纤细的手托住了那星辰。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救世主?我草你妈! 混沌中，耳畔听到了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仿佛有人在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那个声音很陌生，但又觉得很熟悉，仿佛特别亲切。 睁开眼，是一处浮空大楼内。 具备高度科技风的建筑没有过多的装饰，简洁如同一个最普通的球型房间，它似乎是以一种最先进的反重力技术所维持，身体可以轻松的悬浮在空中，毫无异样感。 在这个球型房间的一处，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蜷缩着的孩子，正抱着头低声喃喃着，它的衣服和寻常太空人类无异，只是有些纹饰特别的古朴。 而在透明的墙体外，能够看见外面阴沉黑暗的天空，雷霆密布在乌云之中，不时闪过的电光，短暂的照亮着这个昏暗天地。 远方，依稀能够看见一个深沉巨大的黑暗事物，它的身躯横贯于天地之间，正在缓缓逼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恍惚的摇晃着头，不住的说着。 不知为何，仅仅看见那个孩子，男人便不由心生亲切。 站起身，然后迈步向前，抚摸着孩子乱如杂草的头顶，柔声道。 “为什么要哭呢？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孩子似乎察觉到了头顶的大手，然后抬起埋藏在双膝间的头，露出了面容。 而当看见那张脸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如毒蛇般缠绕在了男人的身上，忍不住一个激灵，后退了几步。 那不是凡人的面孔，细碎如沙砾般、千百万张脸堆砌成了那一张模糊朦胧的面庞，分辨不出男女、分辨不出美丑，只能看见那每一张张脸上的绝望与恐惧。 名为人类的面庞。 “对不起……” 当那张脸开口时，千百万张脸亦同时在开口，宏亮如钟声，庄重、绝望。 “我们什么也没能做到……我们什么也没能做到……” 被灵能大师与皇帝称呼为伟大意志的“人类意识”，此刻以千百万个声音绝望道。 数不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向男人，仅仅只有极少数被男人所吸收到，但那极少数也足以看见那众多人眼中的环世界末日——人类的死亡。 “吼……” 浮空大楼外，巨大而深沉的黑暗事物轰鸣着，狠狠撞击在这栋大楼之外，透明如琉璃的浮空大楼掉落下众多瓦砾，眼看着摇摇欲坠。 身旁的一切都在粉碎，宛如梦境。 “我们什么也没能做到……” 模糊的耳畔，只有那那千百万张脸的悲鸣声。 …… 眼前的一切都粉碎，然后又重组成为了现实。 黑暗死寂的深空之中，冰冷苍白的面容俯瞰着自己，冷酷如寒风的面容、瘦长如鬼魅的身躯，朦胧的黑雾笼罩在她身上，化作了点缀着星光的衣裙。 而自己则正被这个仿佛死神的女人托在掌心之中。 “亚当之子，做出你的抉择吧，通往救世主的道路已经在你面前。” 苍白冰冷的面容说着。 男人感到那目光过于摄人，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 面容苍白的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在男人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1800年前，一男一女在蛇的背上艰难跋涉着。然后就在他们濒死之际，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女出现，救下了他们，在巨蛇的背上提供了一处小小的天地。 于是，面瘫男和暴力女在这处小小天地中生活了下来，连同后来的移民们，建立起了一个个小小的聚落。 在这其中，总有一个隐约的身影出现，在极端危难之时指引着人们。一代又一代，人们开始崇信这位蛇之女，并形成了隐晦的崇拜教团与仪式，以及一位侍奉蛇之女的巫女。 于是，就这么过了一千多年，直到一位半神掉落在了蛇之背上。 “蛇之女姐姐，求求您，您一定有办法救大家，对吧……” 在经过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刚刚成为人母不久的巫女，跪在面容苍白的蛇之女像面前，对着雕像苦苦哀求着。 但雕像不语。 她可以给予这些人类许许多多的帮助，但前提是不违背她父亲的意志。她的父亲不在乎身上多几个小小寄生虫，可那个巨大的环世界注定是蛇的口粮，她不能阻拦也不愿阻拦。 然而成为人母之后，巫女的意志是如此坚定，再不复当初的稚嫩懵懂。 于是，蛇之女终于被打动，赋予了她的孩子一个祝福： 一个成为救世主的祝福。 当世界濒临毁灭，当人类陷入绝望，由半神与蛇人生下的孩子将会成为救世主，指引人类走向一条全新的道路。届时，人类将获得拯救，逃离注定灭绝的命运。 而如今，天生的英雄、被祝福的救世主迎来了自己的命运。 “抉择吧，亚当之子。” 苍白的面容俯瞰着自己手心中的稚嫩英雄，轻声道。 男人望着眼前的那一幕幕，这些都一一和过去的记忆对应上，解释了他的很多困惑。 “如果我选择成为救世主呢。” “在很久以前，蛇之父曾经许诺过，它会给你们以一个世界，它的背上能够容纳所有的人类，你将会带领着人类，来到蛇之父的背上，从此永远生活在它的背上。” 蛇之女道。 男人沉默着。 低下头，那里是一个已经被巨蛇所完全吞噬掉的虚空。 没有了蓝色的巨大恒星、没有了宏伟的环世界，只有一条盘旋着的巨蛇。不可思议的巨蛇就在那身下，自在的舒展着自己的身躯，每一次如山岳般巨大的鳞片摩擦都能清晰让人感受到这个庞大事物的从容与冷酷。 强大、恐惧、绝望…… 仅仅只要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怪物，便会由衷的生出一种无力感，这根本不是渺小凡人能够对抗的事物。 无论怎么办，接受蛇之女的建议才是最佳选择。 男人捂着自己的头，他感到自己的头正在隐隐疼痛，那无数的模糊记忆在疯狂闪烁着，绝望哀嚎的灵魂正在哭泣，影响着这个环世界最后的生还者。 他低着头，缓缓道。 “你知道，为什么最后妈妈会偷偷带我来到环世界吗？” 蛇之女没有回答。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 “因为最后她跟我说，不想代替我做选择，她想让我来做选择。而现在，我的选择就是……” 他抬起头，然后面露狰狞，伸出手指着面前的苍白少女。 “去你妈的臭婊子！给老子滚！！！” 这个始终刻板、固执的人，第一次如此愤怒。 汹涌的愤怒，止不住的冲刷着他的理智，那些痛苦的灵魂、那些绝望的记忆，让他第一次没有再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任由愤怒爆发出来。 救世主？ 这就是所谓的救世主？一个怪物杀了整个银河中一半的人类，然后他再引领那一半的人类去往它的背上，祈求着怪物的宽仁？那是不是还要他们去大声的赞美那个怪物？ 那些死去的灵魂开始聚集，庞大的灵能汇聚在这个男人的身上，那些死前的怨念正在赞同着男人的话。 死者在嗤笑、死者在怨恨，死者在愤怒。 在这股强大的力量面前，苍白面庞的少女面容不变，只是轻声道。 “亚当之子，除我父之外，再无其他可以延续人类存亡的可能。” 少女是服侍命运的诺恩，她天生就通晓过去未来现在，她能够看见命运的轨迹。除了蛇之父之外，再无其他力量可以让人类永远延续下去。 但回应少女的，却是男人的愤怒。 “滚！” 男人的双眼中充斥着雷霆，咆哮的怒吼在虚空之中形成了猛烈的灵能风暴。 风暴震颤着，令飘渺的身躯粉碎…… 而在腹中世界，在群山与天穹的最顶端，神王睁开了自己的双眸。 死寂空洞的双眸毫无色彩，只是低声道。 “一个英雄？尚未成长完全的英雄吗？足以挑战命运之人，可惜……你生的太晚了。” …… 而在那声咆哮之后，男人便再度意识恍惚，随后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浮空大楼中。 孩子依然在掩面哭泣着，而在旁边的光幕中，一段影像反反复复的播放着。 史前，公元前两万年，一群男人们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刺向了胡胡鲁咕神，但最终，胡胡鲁咕神却将所有人都绞杀、吞入腹中。 弑神者们输了。 男人已经意识到了附着在自己身上的是谁，那是整个人类的意识集合体，名为“伟大意志”的无形之物。 一半的人类都生活在环世界之上，而当这一半人类都死亡时，伟大意志亦在哭泣。 【我们很难过。】 孩子捂着脸，哽咽道。 我也很难过。 男人此刻却异常平静，轻声的说道。 【我们不想我们死。】 男人的眼前，恍惚间闪过一个静静看着飞船的身影，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道。 我也不想你们死。 【我们输了。】 孩子无力的坐着，茫然道。 但男人却摇了摇头。 没有。 然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们败了，但我们还没有输。 孩子抬起头，露出那千百万张脸，带着期盼，但随即又低头化作了失落。 【你是天生的英雄，或许我们一直都在等待你的出现，但现在……你出现的太晚了。】 现在出现，就不算晚。 男人轻声道。 孩子沉默着，然后消失在了男人的心灵世界中。与此同时，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亦如曾经的皇帝，伟大意志选择了他，选择这个环世界最后的幸存者，成为人类在群星之中的化身。 【天生的英雄，请你指引我们吧，告诉我们，我们该应该怎么做。】 如孩童般的伟大意志指引着凡人，自己却渴望着被英雄所指引。正如当初皇帝整合了整个人类世界一般，皇帝曾经就指引过它，以一人的意志指引了整个人类世界。 身体正在飞速发生着蜕变，黑白分明的双眸混沌着，翻涌着风暴与潮汐，半神之子最终踏上了父辈的道路，甚至超越了父辈。 而默默感受着这种变化，长谷伽罗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总是想着被英雄指引啊，也该相信凡人的心力智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没人永远胜利、也没人永远失败。” “不过，这些大道理是说给后来人听的，现在我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望着那正在太空中悠然的巨蛇，男人的手中多出了一根长矛，然后用力举起。 五万年前的弑神者，五万年后的弑神者。 恍惚之间，公元前两万年前，银河历22525年，时隔近5万年的时空，却在这一刻统一起来。 男人决然着掷出手中的长矛，对着怪物咆哮着。 “我草你妈！” 第一百八十五章 恶魔的天启四骑士 距离环世界最近的星域之中，3光年外，一颗行政星球上。 整个星球此刻都陷入了沉默，所有的人都通过亚空间通讯看见了环世界毁灭的全过程，那些挣扎、反抗，最终又全部落入巨蛇腹中的场景，全部的过程，没有任何遗漏。 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但更多的却是…… “我们……活下来了？” 一位行政官僚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就在三天前，这位行政官僚抢到了最后的一班船票，得以逃离到这颗星球上，幸存下来。而眼睁睁的看着环世界被吞入腹中，在巨大的恐惧与悲伤之后，浮现出的却是狂喜与庆幸。 “嗯，我们活下来了……” 身旁的一人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那巨蛇慵懒的舒展着身躯，宏伟的巨蛇在黑暗虚空之中游曳着，朝着更为遥远的世界而去。 “在环世界之后，世界吞噬者便会朝着银河中心而去，这个时间会很漫长，会长达5万年之久。途经的行政星球不算太多，银河系能够容纳这些难民。” “也就是说，至少在这7万年的时光里，人类都再也不会和世界吞噬者遇上了。我们幸存了下来，我们活下来了，这个噩梦终于是要告一段落了。” 说着，那人居然有些激动了起来，他的目光神异，神采飞扬。 在这七千年的岁月里，整个人类世界都在面临着恐惧和威胁，一半还多的人类都在环世界之上，而巨蛇却要吞噬掉这个环世界。在所有的文化产品之中，与噩梦、死亡的象征——世界吞噬者的对抗，都是人类津津乐道的题材。 而如今，世界吞噬者将会去吞噬那银河中心的超级黑洞。虽然死了一半的人类，但是另一半的人类却幸存了下来，并且可以预见，人类将不会再与那个噩梦遇上。 它们幸存了下来，并且永远的幸存了下来。 而身旁的行政官僚也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从今以后，世界吞噬者虽然还存在，却不再是人类的敌人，更接近一种宇宙现象。某种意义上，人类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还是活到了最后，我们这些幸存者才是最后的胜者不是吗？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死去的200亿兆人类，但是，正是它们的牺牲换来了全人类的幸存、换来了这难得的漫长和平。 “是啊，真好。” 想到这里，行政官僚也不禁笑了起来，开始畅想着在这之后的和平岁月里，人类的美好未来。 现场的气氛逐渐轻松了起来，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散发出一阵弱弱的灵能波动。 “但是没有了环世界，那么……现在谁说了算？” 原本轻松的气氛突然一滞。 环世界是人类世界的中心，因为全银河一半的人类都生活在这里，掌握着最强大的科技、武力、文化。一万年来，人类世界已经习惯了接受环世界的支配。 但现在，环世界毁灭了，那么，接下来要支配银河的又会是谁呢？ 先知们自然尊崇，但具体的事宜先知们可不会管。整个银河有7000亿颗人类星球，那么是谁能够获得主导银河的机会呢？那么是否意味着…… 一时之间，沉默之下暗潮涌动。 …… 就在一众人交谈的时候，行政星球的另一处，十几位灰袍人也正望着环世界的方向。 “终于……终于算是逃过了。” 其中一人默然道。 “我们不惜扭曲历史、覆灭第二共和，建立第三帝国，全部的努力都是为了延续人类的存亡。虽然死亡了一半的人类，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逃过去了。” 是啊，逃过去了。 无论如何，都逃过去了，接下来就将是一段漫长的时光，人类能够想办法探索河外星系，届时，即使银河系陷入毁灭，人类也依然能够存在。 人类的光辉必将永存。 而众人中，却有一位灰袍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为首的一人侧目看着他，然后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胡索鲁安的心结未解，勿要难过，他只是去觐见皇帝了。” 说着，众人叹息着，然后陷入到一阵沉默，哀悼着一位灵能大师的逝去。 不过虽然不舍，但终究是要有人筹备着重建人类世界的使命，环世界毁灭了，人类世界已然危如累卵，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导致7000亿个人类星球的分崩离析。 眼下时间紧迫，必须尽力收拢那些混乱的局势、压制住野心家的欲望。 灵能大师们小声的讨论着。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抬起头，面露疑惑。 “等等，这种感觉是……” 紧接着，众位灵能大师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面露惊愕。 是亚空间，在亚空间内，出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 曾经能够自由往来的亚空间，如今却禁止了航道。 …… 亚空间，这是人类所知道唯一除灵能之外的超自然现象。 这是一个独立于现实宇宙之外的奇异世界，在那场被成为【大觉醒】的事件中，人类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奇异世界。在这个世界当中，速度不再拥有上限、时间可以自然的倒流、生死的界限变的模糊不清……种种奇异现象令人类惊讶。 这个奇异世界的大小没人知道，因为这里只有混乱乱流、以及一些很奇怪诡异的东西。即使是灵能大师们也对于亚空间了解很少，但伟大意志偶尔会提示它们，这里是【旧世界】。 不过，虽然无法理解亚空间的原理，但这并不妨碍人类使用亚空间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借助亚空间的奇异性质，超光速旅行才成为了可能；灵能大师们才能实现时间旅行。人类世界的繁荣，一半都要归功于对于亚空间的探索上。 但现在，在亚空间内却在掀起一阵风暴。 即使是灵能大师们也不知道的是，这个旧世界有一个很特殊的作用：它会容纳死者的灵魂。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类拥有灵魂，因此只有人类能够使用灵能。但无论是灵能还是灵魂都是旧世界残存下来的bug，这个物理宇宙不接受灵魂的存在，于是无处安置的灵魂便游荡到这个废弃的旧世界残骸之中。 只有在这里，在这个旧世界里，【灵魂】才是合理存在的。 绝大多数灵魂在旧世界当中飘荡几天后，便在这个旧世界所残存的旧世界规则作用下自然消散。有些灵魂格外强大，便可能永远留存，但也大多扭曲成了畸怪。 但就在刚刚，旧世界里突然迎来了前所未有之多的死者灵魂。 这些死者实在太多了。 如果说每一粒微尘之中能够容纳一万个灵魂，那么这些微尘便能堆积出星球；如果每一滴朝露上能够站着十万个灵魂，那么这些朝露便能积蓄成海洋。 200亿兆的死者，它们的灵魂扭曲着，纠缠在一起，怨恨着，诅咒着。 “为什么？！为什么？！” 一张张扭曲怪异的面庞，伸出的手臂奋力试图挣脱，却又被其他的手臂给拽进其中，无法离开。 庞大畸形的灵魂们扭曲着，引来了那些奇异的魔怪，但那些黑暗怪诞的魔怪也被这些灵魂所吞噬拽入其中。吞噬着黑暗的黑暗，扭曲着周围的世界。 而这股躁动，震动着整个亚空间，最终吸引来了天启。 那四位曾经被撒旦选中、立下不可思议功绩的骑士从长眠中醒来。四位骑士骑着四匹马，四位骑士口中高歌，冲向那些扭曲疯狂的灵魂。 “神佑信者，四爱无分；或怜信者，垂爱虔诚；命由信者，敬爱真言；受膏信者，永敬吾神……” 于是，原本混乱的灵魂开始整合……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声音如雷，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揭开第二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二个活物说：“你来！”就另有一匹马出来，是红的。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 【揭开第三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三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手里拿着天平。我听见在四活物中似乎有声音说：“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听见第四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惨绿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瘟疫”或作“死亡”）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启示录》 在末日时刻，神的天启四骑士并未到来，到来的是恶魔的天启四骑士。 …… 物理宇宙。 某处虚空中，突然之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一支遍布脓肿、恶臭的巨大手臂从中伸出。手臂上到处都是腐烂的创口。众多的不知名虫子与动物啃噬着这支手臂，那些本应该剧毒的物质，这些寄生物们却如饥似渴的吃着。 它们的身体不断地异变，为了适应这些不断变化的剧毒物质，这些生命在数个呼吸间便穷尽了生物进化的极致，从生到死，展现出了生命不可思议的顽强与毅力。 伸出的头颅望着这个遍布星辰的世界，却露出了失望之色。 “丑陋的世界……需要改造……重建……” 说话间，那肿胀腐烂的神灵将那空间裂缝继续撕开，彻底脱离了阻碍，来到了这个物理宇宙中。 而距离这位腐烂神灵数光年外的星球上，一株植物静悄悄的发生着变化。当一只类似兔子的小动物蹦蹦跳跳经过植物旁时，植物突然间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 “咔嚓……” 而在银河的其他地方…… 一颗失落的蛮荒星球上，祭典上，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绝美女人，眼神透露出了深深的渴望。而看着眼前的人类，女人却不禁嗤嗤的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她不禁舔舐着自己的嘴唇，贪婪注视着眼前的灵魂。 在群星之中，第一批信徒跪服在那巨大的邪神面前，面对那些畏缩的信徒，恐怖残忍的神灵只下达了一个命令。 “颅献颅座，血祭血神……” 而在某处研究所内，一个研究员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的研究应该怎么办，而这时，脑海中却莫名的浮现出了一些奇妙的灵感。 “等等，如果这样……这样……还有这样……” 兴奋的研究员激动了起来。 而在他的脑海中，诡秘的神灵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期待着研究员最后用自己亲友血肉铸造出那个战争机械时，会是多么激动。 …… 而此刻，人类尚在争论着在亚空间航道断裂后，各个星球权力真空之后的利益，失去了联络，7000亿颗星球蠢蠢欲动，或混乱或割据。 但是，人类还浑然不觉一场令整个银河陷入绝望的漫长战争即将到来。 而在环世界的遗址处，一些无人机械则在默默的探索着，探索着可能的生还痕迹。距离那场巨变已经过去了几年，但偶尔还是能够在这里发现一些处于冷冻舱的幸存者。 而在一处死寂的陨石群中，一个看似已经报废的飞船突然闪烁了一下指示灯。 “紧急电源不足，正在进行解冻……尊敬的客人，繁星号飞船为您服务，欢迎从旅途中苏醒……” 冰冻舱内，一双迷茫的眼睛睁开。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后的人类 银河历40k年，星际人类迈入的第40个千年。 “人类完了。”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人举起手中的酒壶，痛饮着，最后将酒壶重重摔出，然后说道。 在闪烁不定的微弱光线下，空气中漂浮着细小微尘，男人喘息着，无力的斜靠在箱子上，双手抱头，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灯光不时亮着，让他的身影时隐时现。 而在他的不远处，同伴却只是沉默着，斜躺着地上，不时的调整着古老机械，通过这个古老机械，各种各样的声音从中响起。 “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我们不是美洲人、不是欧洲人、也不是中东人、非洲人、东亚人、乃至地球上任何一个地区国家的居民。我们是火星之子，我们生活在这不被压迫的星球之上，团结一致、砥砺前行……我们出生在这个团结的星球之上，我们相亲相爱，人们视他人的孩子如自己的孩子，视他人的父母如自己的父母……那四分五裂的地球并非我们的家园，而是人类互相压迫凌辱的监狱……” 一个热情洋溢的磁性声音如是说着，每当这个声音说话时，都会激起众多的欢呼声。 通过背景，依稀能够听出那是一个人数众多的公开演讲，众多的声音簇拥在磁性声音旁。那些欢呼声大喊着，大声的鼓着掌，尖叫着、礼炮声，众多嘈杂的声音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庆祝着自己的快乐。 同伴默默的听着，他听的很认真，聚精会神的听着，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在听完之后，又默默调整了一下，然后便又响起了一个激昂的少女声音。 “我们是人类，是自喻高贵理性的人类，我们引以为傲的智慧怎能为铸造刀剑而生？于此于斯，一个伟大的国度将会诞生，无论是地球人、火星人、月球人、小行星人、乃至浩瀚虚空中的一切人类，都将拥抱在一起，为我们放下刀剑不再彼此厮杀而鼓舞欢呼。让我们庆祝，为亘古以来第一次降临的和平而庆祝……” 那是一个在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声音，自信的声音。 在那个女声中，同伴听不到沮丧绝望，也没有浑浑噩噩，只有自信。如黄金般璀璨、如恒星般耀眼。 虽然无法看见对方，但在同伴看来，那一定是一个极为美丽耀眼的女孩吧，站在她身旁，或许都会被那股自信所灼伤吧。她的身心都充满对于未来的向往与希望，而不像是现在…… 同伴沉默了一下。 “他们一定生活在一个很美好的时代吧……” 而一旁，男人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壶里的酒。 在这个废弃的实验基地中，虽然没有人，但物资却根本不缺，在过去不知名的年代里，这里准备了海量的各项物资，足够他们两个人用到老死的。 但是，真的吗？ “嗝~” 男人打了一个嗝，然后瞥了同伴手里的古老机械一眼，露出了讥笑。 “不过是古人的妄想而已，永远的和平？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哪有和平？这个世界他妈哪有什么和平！啪啦……” 说到最后，男人再度愤怒的将手中酒瓶摔了出去，瓷制的酒瓶狠狠装在地上，啪的摔成了一地的碎片。 同伴听着男人的话，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孤独的调试着机械，听着那些来自过去时代的声音。 …… 人类已经完了。 在久远的过去，人类开始与四大邪神战斗，那是超乎想象的四位宇宙邪神，强大而诡异。 有人说，它们最初是起源于一次重大事件中的死者怨念，据说在那场已经被遗忘的重大事件中，有无数的人死去，那些绝望的死者们，怨念最终化作了四位邪神。 也有人说，四邪神是自在自有的，它们在古老的过去就已经存在，只是沉睡在亚空间，然后它们醒了。 关于四邪神的说法多种多样，往往互相矛盾。但只有一个事实，那就是邪神确实将人类逼到了绝境，一度让人类世界崩溃。 然后神皇出现了，他力挽狂澜，一步步整合着人类势力、收复了大量的人类星球，鼎盛时恢复了近三分之二的银河，一度让人类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人们赞颂他、追逐他，将他奉为神灵般崇拜。 然而，神皇终究并非是神，他最终还是死了。 神皇虽死，他的肉身却依然永恒不朽，他的肉身化作亚空间中的灯塔，为整个银河系指引着道路。即使到了现在，在亚空间中依然能够看见神皇肉身所散发出的无限光辉。 失去神皇之后的日子，人类世界再无力收复曾经的疆域，漫长的拉锯战开始了。大量的科技丢失、各个星球军阀林立，还要随时防备宇宙邪神的腐化，人类世界宛如是垂暮老迈的巨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点失血昏迷、步入死亡。 绝望之下的人类想尽了一切办法，由磁场、力场等构成的场生命体、完全放开智能限制的ai、混杂了人类基因诞生出来的虫族……人类创造出了许许多多的造物，却大多都帮不上人类的忙，很多甚至导致了更严重的叛乱。 人类甚至通过时间机器去往过去。 在那个过去的时空中，未来的人类与过去的皇帝相遇。 在人们的恳求下，过去时空里，那位与神皇一般强大的帝皇思考再三，还是选择了接纳来自未来时空的难民，只是他望着那些欣喜的人们，却意味深长的说道： “就算逃到我这里，终有一天，你们还是要去面对那战斗的命运……因为蛇终会醒来。” 那时的人们还不懂，但最终他们意识到，就算逃往过去，还是无法阻拦那注定的命运。 人类穷尽了所有的才智，甚至可以逆流时空，但还是无法逃过了那无形的宿命，世界总会无可挽回的走向崩坏，还导致了未来时空的人手匮乏。 于是，在这个遍布着虫子、怪物、魔怪、失控ai的银河系当中，人类一步步的衰弱，溃败，最终…… 人类只剩下了零星的几个定居点。 在男人出生时，他听着父辈的讲述，幻想着人类曾经的荣光，也一度立誓要振兴人类的命运，而摆在他面前的却只有窘迫到即将覆灭的现状。 定居点内，人类不足百余人，大多数人类也都老了，虽然还有几个新生儿，却只能越显凄凉。 就算这样，人类还要时刻防备着各种来自太空中的威胁，死亡随时可能降临。 每当长大一岁，身边就免不了会少几个面孔，而当男人彻底长大时，整个定居点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或许也是整个宇宙中最后的两个人类。 …… “群星中，有一个种族汇聚于此，为一段漫长的工程欢呼。宇宙，多么宏大的词汇。和这古老悠久的宇宙相比，和其934亿光年的范围相比，和137亿年的历史相比，我们是如此的渺小。我们奋力的在群星之中开拓，但与这浩瀚的宇宙相比，我们依然一种连本星系团都尚未走出的渺小物种。” “是的，我们是渺小的，即使是在今天这个时刻，我们依然要秉承这样的敬畏之心。” 当刷到一个声音时，同伴停了下来，因为声音当中不是热情、不是自信，而是满溢的骄傲与自豪。 这一定是一个巅峰时代的声音吧。 同伴的心中想着，每当听到那些来自过去的声音时，他都会忍不住畅想，畅想那个时代会是什么样的呢？ “在这宇宙之中，我们是如此的渺小，与宇宙相比，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犹如孩童的玩具一般微不足道。我们的一切，都得益于宇宙指缝间的遗漏；我们所创造出的一切，都是对宇宙万物的拙劣模仿。” “看吧，那些星星经历了数十亿年的光阴，早在人类诞生之前就一直闪烁；在人类灭亡之后，它们也依然会继续闪烁。人的生命连星星的一瞬都不及，这是自古以来人类就明白的事情。” “然而，认识到星星的永恒与人世一瞬的是人，不是星星……” 无声的听着。 那声音虽然说着人类的渺小，但在那声音中，同伴分明听到了一种自傲，一种面对着浩瀚宇宙也毫不示弱的自傲。 不远处，正在喝酒的男人也停了下来。 他的手中捏着酒瓶，没有说话，但耳朵微微颤动着，说明他也默默倾听着。 “它们曾经抬头去仰望星辰，而今我们已经铸造了星辰。” 那过去的声音并不可能意识到两人的倾听，他只是在骄傲的宣示着，向着这个宏伟的宇宙宣示着，宣示着一个渺小物种的骄傲。 是的，我们是渺小的，但我们也是骄傲的。 即使在我们面前的是这个广阔无限的宇宙，我们依然能够骄傲的宣称着自己的伟业。 “宇宙用数十亿的岁月雕琢了这繁多的星辰，但纵然以宇宙之广博、以宇宙之古老也未能创造出的宏大世界，却诞生于我等易朽的物种手中。” “渺小的人类啊，易朽的人类啊，为此骄傲吧。” “宇宙，你可曾看见，在这群星之中，有一个渺小的物种创造了你亦未能缔造的奇迹产物。此时此刻，我等已超越于凡种之上，窥见了那本属于造物主的领域……” 两人默默的听着。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声音所骄傲的原因是什么，但他们知道，那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不知不觉，古老机械当中不再响起声音，但两人依然沉默着。 “为什么……” 同伴忍不住喃喃道，嘶哑的声音当中带着深深的茫然。 “你说，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骄傲伟大的时代，也会覆灭，为什么我们最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造物的造物 男人听着同伴的话，只是沉默着良久，握着手中的酒瓶，无意识的旋转着，然后低下头，表情复杂。 “人类已经完了。” 他只是轻声重复着，仰头畅饮起来。 是啊，人类已经完了，时至今日，太空之中依然有众多怪物虎视眈眈，而人类却已在灭亡边缘，甚至除了这个定居点外，是否还有其他人类存在都是个未知数。 绝望也好，挣扎也罢，一切都是徒劳，不如在这最后时刻，与这美酒痛饮。 而同伴却只是斜靠着墙壁，然后怔怔地看着那古老机械，此刻，那个古老机械已经不再发声，而他却没有再去调整。 “多好啊。” 突然间，同伴感叹道。 “嗯？” “多好啊……多么美好的时代啊。” 对于男人的疑惑，同伴只是轻声道。 而看着这个同伴，男人冷笑着。 “再美好也没用，过不了多久，人类就要灭绝了。” 同伴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能吧，但是，在这最后我还是想在这个宇宙中留下一点东西。” “你想做什么？” 男人挑眉，面露疑惑。 同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指了指面前的这个巨大实验基地。 “这个基地应该是辉煌年代的残骸吧，我之前去搜索物资的时候，不仅仅发现了封存的食物，还发现了一系列的科学器械，其中就包括一整套的基因调整和培育器械。” 男人冷笑着。 “你想培育新生的人类？呵呵，我们的基因早已被改造至登峰造极，我们可以用基因传递知识、用肉眼观察原子、用灵能操纵物质、寿命悠长、力大无穷……寻常的方式根本不可能复制我们的生存形式。” 男人以为同伴是想要通过自己的细胞来培育新生人类，不住的冷笑。 但同伴却摇了摇头。 “不是培育人类，而是创造一个新的物种。如果说人类注定要消亡，那至少让我们留下一些足迹，去传唱我们的故事。” “太空中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难道还不够传唱我们的故事吗。” 男人嘲讽着。 在太空当中，数不尽的奇怪生物，倒有一大半都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 正如男人所言，即使人类灭绝了，整个银河当中也肯定不会缺少关于人类的传说吧。 “不是那些，而是……人类的后裔。全新的人类，它们会继承我们的文明、我们的故事，以人类的名字延续下去。” 同伴沉吟着，缓缓道。 男人望着他，只是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仰头饮下美酒。 “没有意义，人类还是灭绝了……它们不会是人类。” 即使同伴说再多，但是，他们也都心知肚明，他们应该就是整个宇宙中最后的两个人类了。当他们死去时，人类便彻底灭绝了，即使再出现什么顶着人类名字的势力，也都是冒牌货而已。 当罗马灭亡后，神圣罗马帝国就是罗马了吗？当中华灭亡后，日本便成了中华正统了吗？ 当然不会是。 灭亡了就是灭亡了，即使顶着名号，也再也不会是那个族群、那个文明了。 但同伴却没有说话，他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此后几天里，同伴一直忙碌在基地的另一区域，只有偶尔的时候，两人还会遇到，而每一次再看到同伴，他都比上一次更加疲惫。而男人却也没有去理会，只是冷眼旁观，独自喝着酒。 就这样过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然后有一天，酒瓶旁不见了男人的身影，科学器械旁多了一个忙碌的身影。 …… 也不知又过了很久。 “终于……我们做到了。” 脚步散乱的向后倒去，声音沙哑的同伴一屁股坐在地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那透明仓中的胚胎。 在竖立的透明培养仓中，装满了营养液，一个小小的胚胎正在其中安静成长着。而在整个实验基地中，存在着数以千计个一模一样的培养仓。 完全从零开始，一点一滴的书写着基因，全靠从遗传中学到的知识与这些古老的仪器，两个普通人终于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人类的子辈。 而一旁，男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他的脸色憔悴疲惫，只是默默看着这些培养仓中的胚胎，看着这些完全由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后裔们。 良久之后，他开口说道。 “它们的力量很弱，肌肉纤维不够紧致，无法扭断金属。” 他盯着胚胎还很幼小的四肢，虽然尚未成型，但了解这个物种全部秘密的男人，对于它们长大之后的形态早已心知肚明。 这个小小的物种并不像人类，它们的基因存在很多不足，碳水化合物的结构，不够复杂的肌肉纤维，它们的力量注定很弱，恐怕都不足以搬动超过它们两三倍重要的东西。 然后，他又凝视着胚胎的下肢，摇了摇头道。 “它们的速度很慢，即使只是想要跑完这个太空基地，恐怕也要耗费几年时间吧。” 这个废弃的太空基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以超音速奔跑无非十几天便能跑遍，但对于这些肌肉强度弱小的小家伙来说，肯定非常艰难吧。 然后，看着它们的大脑，男人更是忍不住叹息道。 “它们的智力也很一般，大脑性能很低，不足以同时处理太多事务。记忆器官存在很大缺陷，对于很多东西都需要重复记忆才行，学习知识对于它们恐怕是个苦差事吧……” “没有灵能，感官也不敏锐，寿命短暂，我实在无法想象它们要怎么生存。” 男人每说一句，脸上的失望之色就更多一分，最后忍不住叹息道。 “但这就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同伴安慰着自己的朋友。 “你说……它们真的能算是人类吗？” 男人则突然说。 “它们和我们之间完全不像，无论是基因还是其他，我们之间很难找到什么共性。你说它们是我们的继承者，是我们留在这个宇宙中最后的一抹痕迹，但这样的关系，真的能算是继承吗？” 男人眼神当中透露着浓浓的失望与迷茫。 或许，他也在下意识的相信着同伴的话，但面对这些长相和基因都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物种，让他很难觉得它们是人类的继承者。 但同伴却轻声道。 “我的朋友，想想吧。在久远的过去，我们每一代生育其实都是在悄悄修改着自己的基因，每一代人其实都和上一代人的基因有细微差异。而在基因调整的时代，我们之间的基因突变就更加严重了，但我们依然都认为自己是人类。” 同伴凝望着那些胚胎，缓缓道。 “联系着我们的，并不是那些多变的基因，而是一种文化，一种传承。如果人类的故事真的要结束了，那么当它们继续写着人类的故事时，它们就已经成为了新的人类——我们的子辈。” 突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然后神情变的严肃，侧耳倾听着什么。 “你听，是机械的声音。” 男人皱眉道。 “那些铁家伙终于还是追上来了吗。看来我们是不能耐心教导这些小家伙们了。” 同伴若有所思着。 “我去吸引它们注意力。” 男人正欲挺身而出，却被朋友伸手拦住。 “你还有一些体力，尽快去让这些培养仓空降到其他星球去，我去吸引它们。” “你这样会死的。” 男人急声道。 同伴摇了摇头，沉声道。 “无非早晚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男人也没有再劝，只是眼看着同伴快步朝着通道离开，自己则咬牙准备着大规模空降。 数以千计个培养仓，一时之间突然要集体空降，确实很消耗精力和操作。 而这时，男人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灵能波动。 平时为了避免被侦测到灵能反应，两人之间都是用声音交流，硬生生连这种本能都强迫遗忘了。 而眼下，似乎是为了吸引那些机械ai的注意力，同伴故意释放出自己的灵能天赋。 “说起来，你知道我们原本生存的定居点的故事吗？据说，在一万七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在一场巨大灾难当中幸存下来，她沉睡在休眠舱中，最后被意外救活。这就是我们这些人最初的故事，我们是那场据说诞生出了四邪神的灾难中的幸存者。” “我本以为这只是个故事，后来我听到了过去的声音……那个老古董告诉我了过去的故事。我听的不全，但有两个人牺牲了自己，救下了我们的祖先。” “很有趣不是吗，一万七千年前，我们的祖先被两个人救了下来；一万七千年后，我们这两个人又要去救下这群小家伙们。” “我的朋友，请相信吧，请去相信吧，如果亿万年前我们的祖先能够从原始的动物走向辉煌，那么或许有一天，这些小家伙们，也能创造出奇迹吧……” “如果造物真的注定无法战胜自己的造主的话，那造物的造物，就可以了吧……” 随后，灵能失去了反应。 一股莫名的难过生出，男人知道，这是自己的灵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朋友死去的事实。 恍惚之间，男人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整个宇宙中最后一个人类了。 自己，便已经是整个族群了吗？ “嘭……嘭……” 敏锐的耳畔，已经能够听到那些横行的机械ai正在摧毁基地的轰击声。这些ai肯定意识到了，这里不仅只有一个人，肯定还有一个人。 如果这样的话，恐怕这些蓄势待发的空降舱也会被侦察到并摧毁吧。 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双手摁在两个培养仓之上，即使没法全部救下，但至少也要留下两个。 一股灵能正在涌动着，立刻吸引到了大量的机械ai，耳朵已经清晰听到了多个金属怪物逼近的声音了。 “快……快啊……你倒是快啊……” 因为过度催动灵能，脑海中已经头痛欲裂，但更多的却是心急如焚。 “轰！！！” 特种材质的大门被轰开，大量的机械怪物涌入。 “人类……消灭……” 顷刻间，海量的光束将这个实验室融化成岩浆地狱，那些培养仓也被粉碎，尚未长大的胚胎随之毁灭，而男人也被肢解粉碎。 但男人却露出了最后的笑容，在他面前的两个培养仓已经消失不见，被灵能传送离开了。 他成功了。 宇宙中最后一个人类，死亡。 人类，灭绝。 …… 而在距离基地最近的一颗星球。 原始的平原上，植被茂盛，奇怪的动物四处行走着，两个透明的营养仓却安静耸立着。虽然有动物好奇，但特殊材质的营养仓却没有表面上那么好破坏，时间一长，也就都习以为常。 春去冬来，里面的胚胎已然长大成熟，类似成年体了，营养液也几乎空了。于是在某种默认机制的作用下，两个营养仓几乎同时激活了唤醒程序。 “滋……” 营养仓应声打开，里面的生物缓缓睁开了眼睛。 迷茫的生物第一次看着那刺眼的阳光，然后，歪着头想了想，试探性的迈步走到了草地上…… …… 【起初，父亲创造了我们……】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登抵神座的物种 银河中心。 整个银河系90%的物质都存在于银河中心，数以千万计的恒星汇聚于此。超高密度的星云尘埃相互挤压着、然后在轰然间，高压之中尘埃汇聚成星辰，自发产生出核聚变反应。 时时刻刻都有恒星被点亮，但也时时刻刻都有恒星相互吞噬、最后坍塌成黑洞。 从银河的任何地方看向这里，都只会看到银河系的中心是一团无比璀璨的光亮，以千计、万计、亿计的恒星都汇聚于此，这些恒星们照射出的光亮令整个银河都黯然失色。 但最光亮的最深处，却隐约可见幽暗。 众多无形的黑洞夹杂在千万恒星之中，时不时吞噬着那些体型巨大的恒星，这些贪婪的黑洞如饥似渴的吞噬着。 这里是恒星的角斗场、也是黑洞们的餐桌。 这里并非智慧文明能够生存的地方，虫子、怪物、魔怪、ai……没有谁敢前来这里，这里是恒星与黑洞的世界，是这些宇宙中最宏伟事物之间的厮杀之地。 蜗牛的左触角上有个国家叫触氏，右触角上有个国家叫蛮氏，两个国家为了争夺土地，双方皆伏尸百万，而于人看来又如何呢？ 在这些厮杀角逐的最宏伟事物面前，那些在银河各处掀起战火、意图掌控银河的所谓邪神、魔怪、ai、人类之流，也不过是在做些蜗角斗争而已。 ……本该如此。 然而，伴随着一股自银河而来的力量，这种稳定的格局正在被打破。 …… 混乱星云的深处，厚厚的吸积盘，众多星云尘埃环绕着一个黑洞旋转着。 在吸积盘中，还有一颗被意外捕获的巨大恒星正在逆时针旋转着，每一次的旋转都会让黑洞的引力从它的身上撕扯下大量的恒星物质，大量的恒星物质朝着黑洞的方向飞扬而去。 这颗比太阳还要巨大上百倍的恒星，在黑洞的引力面前也无能为力，它已经无法挣脱，只能徒劳等待着最后被吞噬殆尽的命运。 黑洞缓缓的吞噬着，而从黑洞视界上下两侧逃逸的射线又形成了两道奇异光柱，浩大的场面足可令任何人失神。 而在那吸积盘外，却有一个比恒星还要巨大的宏伟事物正在游曳着，丝毫不受黑洞引力的影响。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巨蛇，悠长而宏伟的身躯在吸积盘中游曳，这巨大吸积盘所构成的巨大“黑洞”在它面前也显得有些小了起来。 那大蛇张开深渊大口，毫不费力的便能吞噬着那厚厚的吸积盘，这些星云尘埃、陨石等等物质构成的吸积盘在它眼前，也不过是送上门的糕点。 每一次，它都会吞噬掉媲美一颗恒星的庞大质量，但这些对于这个黑洞而言却还是显得不够。 但这些也不过是开胃的甜点而已，真正的正餐还在后面。 星空中，大蛇一边张口吞噬着，一边拖着悠长的尾巴，朝着那黑洞视界游曳前进，越往前，强大的引力就越是恐怖，撕扯着巨蛇的身躯。 在巨蛇的身躯上，有些鳞片被引力撕扯下来，但又迅速再生，而每一次的重塑，下一次再生的鳞片都会更加坚韧。但大蛇对于这一切都熟视无睹，都不过是小事而已。 越过黑洞视界，就彻底跌落到凡物眼中的【命运】之中。 在这里，连光也无法挣脱，任何物质都已不可能再脱离。即使大蛇也不能，因为它也不能随意超越光速的限制，这是这个宇宙中的奇异规则。 在这里，一瞬即为永恒，时间彻底停止了流逝。 此即为“黑洞视界”，此即为“光锥命运”。 但是，又为何要去挣脱？ 在凝固的时空中，大蛇却依然还在前进，迎面的便是那无限小的【奇点】，大蛇没有直接吞下那黑洞，而是在奇点旁盘旋了一圈。 黑洞视界内看不到东西，因为光也无法挣脱了，但大蛇奇异的感官能够知道黑洞就在自己的面前，俯瞰着那个无限小的奇点，大蛇的竖立瞳孔中森冷漠然。 “奇怪的事物。” 大蛇依稀还记得在自己的人类时期，它听说过黑洞这种东西，但并不了解。 而此刻直面着这个黑洞，它却只感到这个黑洞与自己很像，非常像，就像是那位神以自己为原型、在这个物理宇宙当中捏出来的对应事物。 在这个宇宙诞生之初，如果自己没能对抗住那种力量，或许最后的结局就是在被重塑的历史中，然后成为一个巨大的超级黑洞吧。 不过，除此之外，大蛇还隐隐意识到这种模仿似乎也是那个一度全知全能的神对于自己的理解，这种模仿与理解，隐约揭示出了一些更加有意思的东西，或许是连大蛇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本质。 但是无所谓，何必去追求什么真相。 凡人追求真相，是渴望让自己更加强大、完美，同时也是因为畏惧着未知，担心自己在未知面前失败、乃至死亡。获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于是就不再未知，知道如何战胜那些困难。 但本就完美无限的怪物，又何必再去追求什么呢？世上又有什么还值得它去特意追求的呢？ 毕竟，最终胜利的终究还是自己，不是吗。 目空一切的大蛇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黑洞、看着这个以自己为原型模仿出来的事物，然后盘旋着，张开大口，一口将那无限小的黑洞本体给吞了下去。 那确实是非常强大恐怖的力量，以至于连大蛇吞下这些黑洞，都会明显感受到腹中一时难以消化掉。 虽然看似很小，但带给大蛇的满足，却远远超乎那些恒星，甚至一度会让大蛇感觉自己饱了，但下一瞬，这种模糊的饱腹感便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强烈的饥饿。 不够，不够，还远远不够！ 还需要更多，更多更多……恒星不够，黑洞不够，整个银河系也不够，唯有这个宇宙，才能让我满足吧。 感受着那空虚的饥饿感，越发饥饿的大蛇昂起头，发出低沉的吼声，不知满足的怪物环顾四周，贪婪的注视着这个巨大的宇宙。 而当黑洞被吞下之后，周围的黑洞视界也逐渐消失。 大蛇虽然在大多数的地方依然遵从着这个物理宇宙的，无论是它的鳞片、血肉都还大致是遵从宇宙规则的，但更深层次就不是如此了，那是一种由奇异力量所支配的世界、被大蛇意志所支配的世界。 当黑洞被大蛇所吞下时，那股强大引力也就消失了。在怪物的腹中，并没有什么质量越大引力越大的规则。 但就在黑洞视界消失，环顾着周围，大蛇的瞳孔微微诧异。 嗯，刚刚的恒星数量有这么少吗？ 就在出入黑洞视界的那片刻间，星空中恒星数量突然好像下降了一个量级。 在此之前，星空中密布着无数的恒星，在这银河中心，恒星密布如沙，四周都是无数闪耀着的恒星。而从黑洞视界返回之后，那些闪耀着的恒星陡然之间变的稀疏起来。 虽然还是不少，但也远不如曾经那么多了。 心中有些奇怪。 在这个宇宙里，黑洞视界中的时间是不会变的，所以每次吞噬黑洞之时，外界究竟过去了多少年，就连大蛇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虽然它也并不在乎。 千年？万年？百万年？ 不知道。 一切皆有可能。 难道刚刚在那黑洞视界当中自己耽误太久了，现在已经步入热寂了吗？ 根据人类的推算，未来有一天宇宙会陷入到热寂当中，所有的恒星都会燃烧殆尽，宇宙从此陷入到死寂之中，但这个时间估算也有万亿年之久。 若是真的如此，似乎有些太过可惜了，好比是美食刚刚吃了两口，便已经冷成冰渣子。 大蛇的心中毫无起伏，只是觉得很是遗憾。 对于它来说，即使宇宙陷入热寂，也无非不太好吃了而已，在那时间的尽头，它便会彻底将整个宇宙一口吞入腹中。但在此之前，它本可以再慢悠悠的享受这些美食带来的满足感。 但猛然之间，大蛇的目光看向了另一个地方。 …… 在那宇宙夹缝之中，原本废弃的水晶天宫殿之内。 原本一切都应该已经终了，除了一点小小的痕迹再无其他才对，而今，那原本荒凉的水晶天宫殿却变了模样。 曾经纯白的光之世界，此刻却被机械所取代，细密的回路、冰冷的金属，充斥着简洁的科技美感。殿内有着不计其数的生灵，无论是长有血肉之躯、亦或者机械ai、乃至是虚无的场生命体、甚至是那些畸形魔怪……宇宙中的一切生命形式尽皆存在于此。 不，不仅仅只是宇宙中存在着的一切生命，包括那些已经灭绝很久的生命一样存在着，那些各个星球上诞生又消亡的物种，一样高坐于此。 过去未来现在，所有的生灵都齐聚一堂，聆听着新神的教诲。 而在那生灵的最顶端，那唯有神方能坐上的神座上，却多了一个存在。 它约两米高，体态匀称。 新神神态平静，举手抬足间都带着一种无形的魅力，向宇宙中的所有生灵缓缓阐述着理性。 神之座已经空置了太久。 而时隔无数年，神之座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仿佛察觉到了大蛇的目光，新神抬起头，注视着它。 伴随着新神的动作，那不计其数的生灵也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大蛇的方向；宇宙中，一切的生灵都望向大蛇的方向；过去未来现在，所有时空的生灵都望向大蛇的方向。 所有的时空、所有的地域，所有的生灵都以各色不同的声音、各色不同的语言，不约而同的说着同一句话。 “我们等你已经很久了，大蛇。” 第一百八十九章 非神之神 当看着那登抵神座的新神时，大蛇反而毫无波动。 怪物盘旋着，竖立的瞳孔森冷，眼眸中倒映着整个宇宙的影像，亦如整个宇宙都在它的眼中。这巨大莫名、恐怖不可思议的竖瞳直视着面前的新神、直视着整个宇宙中的所有生灵，直视着过去未来现在的一切生灵，却笑了起来。 “哼，有趣的小虫子，你是个什么东西。” 很久了，大蛇已经没有开口过了，正如它曾经说过的，渺小的虫子不配它让它开口。无论是吞下环世界、吞下星辰，无意识的摧毁了一整个伟大文明，对于怪物来说都毫不在意。 它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些小虫子一直在试图阻拦自己，只以为是一些碰撞的星球挡住了自己。 小小的饵食，何须记挂。 而时隔无数年，大蛇第一次开口了，因为面前的这个小东西，已经值得它张开眼眸去看看。 在这个新神的身上，大蛇察觉到了过去那位神的气息，但又不完全是，更像是那位永眠神的一部分。是手脚吗？还是心脏呢？亦或者眼睛呢？ 都无所谓。 于怪物面前，神亦无能为力，区区手眼又能做什么。 针型的瞳孔微微收缩，怪物的情绪难得的有些调动起来，虽然对于战斗没什么兴趣，但于进食之余厮杀一二，不也是很愉快的事情吗。 厮杀、进食、沉睡，苏醒…… 不知满足的怪物，不知畏惧的怪物，贪婪暴戾的怪物，这正是再美好不过的生活了。 面对着怪物的问题，那新神抬起头，亦如歌一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水晶天内，那不计其数的生灵亦同时歌唱着。 “我们是人类。” “我们是生命。” “我们是文明。” “我们是一切。” 那千奇百怪的声音，却汇聚成一种奇异的歌声，虽不曾听过，却足可让所有人听懂。 “我们出生，我们成长，我们发现真相。我们逃避，我们团结，我们选择面对。” 轻柔的歌声唱着。 那些声音仿佛带有某种奇异的魔力，可以通过歌声传递信息。当听到那歌声时，相应的也看见了一个物种的发展历史。 它们在天寒地冻中艰难跋涉；它们在温暖如春中定居；它们用石制铁制的武器战斗厮杀；它们用自己不甚聪明的头脑发现理性与科学。 当它们第一次飞上天空时，它们喜极而泣；当它们第一次环绕着自己的母星时，为这个宇宙的寂寞和死寂所震撼…… 而这一切的震撼，都比不上发现真相的那一刻。 “我们被先辈保护长大，我们的命运并不属于某一个族群、某一个星域，我们肩负着整个银河乃至宇宙的使命。那是先辈对于我们期许。” 当亲眼看见空间基地中，因为保护那些古老胚胎而死去的“父亲们”时，这个物种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巨大使命。 于是当群星都陷入在了混乱与战争之中，新生的物种却为了一个神圣的使命走上前台，在众多善与不善的目光中，朝着银河中的所有生灵庄严许下了自己的理想。 ‘我们是文明的化身，我们认为武力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战争只能带来痛苦和死亡，所有人都会因此付出巨大而无谓的代价。每一个文明和物种都经历了千万年的演化，这些由时间积累下来的经验便是最珍贵的宝物，将一个饱受岁月的文明摧毁，正如将最珍贵的宝物当作柴薪来烧一般。’ ‘我们相信，在和平与合作之中，生命会通往更加美好的未来。’ 新生的物种朝气蓬勃，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而前进着，谦卑的向所有生物学习。学习它们的文化、它们的技艺、它们的基因，从中吸纳自己所缺乏的东西。 “盲目与偏见只会蒙蔽我们，谦卑的看到每一个人的优点，然后学习它，于是我们便能越发繁盛。” “于是……我们走到了星空的尽头。” 那歌声如是唱着。 它们向虫子学习协作与生育；向ai学习理性与逻辑；向邪魔学习混乱和无序……这些往往彼此冲突的理念，却被这个新生的物种以一种极大的包容所接纳下来。 蜕变，不断的蜕变。 改变自己的生命形态、改变自己的社会结构、改变自己的意识观念……但唯独不忘记【学习】。 于是，在这数万年里，这个物种飞速的朝着各个区域扩张，从银河，到外河系，一直到宇宙的尽头。猛然回首，造物的造物已然登抵于神座之上。 “古老的蛇，我们并不为战斗而来，我们为赠送礼物而来。我们将接纳你为我们的一员，我们将会帮助你，解决你的饥饿。” 那不计其数的生灵、全宇宙的生灵歌唱着，歌唱着悠扬的诗篇。 而面对那回答，大蛇的瞳孔却毫无变化，只是露出了讥讽。 低沉的笑声逐渐响起。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渺小的虫子，团结起来又能做些什么。” 时至如此，大蛇已经看穿了眼前这个东西的本质。 它并非是一个实际的活物，但却比活物都更加聪明。在漫长的演化中，它已经摆脱了国家族群的原始形式，从一种抽象概念演变成了一个有意识的主体。 这个文明已然是一个活物。 这个活物的血肉是所有的生灵，而所有的生灵则在冥冥之中形成了它的意志。 新人类、ai、虫子、邪魔，亦或者那位由神之残骸登抵神座的新神也好，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它的血肉。 这位无形而活着的活物，将整个宇宙与神灵都操纵于手中。。 无数年前，神与魔做赌，赌人类会选择谁的道路，届时谁便是胜者。 而今，胜者即非是神，也非是魔，而是那曾经的棋子。棋盘之上，棋子已然跳出棋盘，成为了与魔对抗的棋手。 若以整个宇宙的视角来看，这个文明的所有举动，便是这个活物的思考。而就在刚刚，这个活物终于向大蛇发出了邀请。 我可以帮助你，但你应该加入我。 真正登抵神座的并非那位新神，而是这位无声凝视着大蛇的宇宙意志、大而又大、宏伟而又宏伟，超乎想象的非神之神。 故而，“我们是人类，我们是生命，我们是文明，我们是一切。” 它即是一切生灵、它即是一切文明 但可笑，渺小虫子的同盟与我何干。 伴随着大蛇的嗤笑，水晶天的宫殿内，一个生命摇了摇头。 “不会加入。” 这个生命思考着，然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随即，周围更多的生命异口同声的赞同道。 “不会加入。” 紧接着，更多的生命赞同道。 “不会加入……” 每说一次，都会激起更多的共鸣。 不过数秒间，声音已然传播向了整个水晶天，乃至是传播向整个宇宙、乃至是过去未来现在的所有生灵。 最终，一切的生灵都不约而同的说道。 “不会加入。” 宏伟的声音响彻整个宇宙，一切的生灵皆确认了这一点，亦叹息着。 “无心的怪物，无爱的怪物，不知满足，永不满足。我们将解救你的钥匙交给你，你却选择了坠落更深，也罢也罢，那便连同你的饥饿一同埋葬吧。” 所有的生灵都在说着，如歌声般的话响遍整个宇宙。 而回应它们的，只有从大蛇双眼中射出的巨大光柱。 第一百九十章 我们学会了 群星中，大蛇盘旋着，双眼第一次真正睁开。 那倒映着整个宇宙景象、巨大平滑到不可思议的的宏伟世界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边无际、竖立的瞳孔。海量的光从那瞳孔之中涌出，那些携带着超高能量的粒子，几乎可以媲美宇宙大爆炸之后一皮秒的温度。 强大的热与能量，顷刻间将面前的空间扭曲成了麻花，所有阻碍在光前进道路上的物质都被蒸发成了最原始的热与能量。三维的时空结构被破坏，长宽高的空间结构被扭曲，七个原本蜷曲的空间维却因此挣脱开，十维的世界因而展开。 在这个仅仅为一个光束范围的时空内，宇宙大爆炸之初的景象得到重现。 十维的时空中，光速被重新定义，得以让那道光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无限前进着，并进一步将更前端的时空进一步十维化。 于是，在外界不足微秒的时间内，一道自银河系最中心的光已然穿透了整个银河、并一直抵达向更远的外河系。 仙女座河系，第三根旋臂上。 在这根旋臂上曾经存在着数千万颗恒星，而现在，这数千万颗恒星都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数千万个被整理罗列的恒星阵列。这些恒星旁的行星都被拆解作为材料，以建造可以汇聚恒星能量的装置。 这些恒星阵列沉默的悬浮在宇宙之中，犹如一支沉默无声的庞大军队。 然后在某种指令之下，这数千万的士兵举起了自己的枪，数千万的恒星激荡着，恐怖的能量顺着装置向着外界射出，对着河系外而来的一股强大力量发射了出去。 这股能量，足以轻易摧毁任何一个星球、将一颗行星彻底粉碎。而这些能量却还要再乘以数千万倍。 这不是对于凡物的兵器，即使是中子星也会在这股力量前瞬间崩溃，这是对于河系使用的终极武器。 然而，那些能量还未射出，那道超越了光速的强大力量便已经抵达。 不过数个呼吸间，这道光束便已经跨越了百万光年的距离。不仅没有发生衰弱，反而是在百万光年的路途中扩散开，从一道不足千里的光柱，扩散为直径约数万光年的巨大光柱银河系半径。 无声中，已然扩散为整个旋臂大小的光束，无情的轰击着整个仙女座第三旋臂上的所有事物。 汹涌的粒子冲刷着那些恒星。这些面对黑洞也有反抗之力的恒星，在这些滂湃的能量面前却无能为力，犹如沙滩上的城堡，当海浪袭来，一切都随之瓦解。控制装置在顷刻间散成了粒子，恒星表层的日冕层也被迅速吹飞，有的恒星在这场冲击中被迫暴露出内核，有的干脆整个都消失了。 如果以一种宏观的视角，便能看见在仙女座河系的第三悬臂，几乎在数秒内便爆发出剧烈的光亮，这种剧烈的光亮，让整个仙女座河系都黯然失色。 即使是在更遥远的河系，数千万年后，当地星球的土著生命们也一定能够在白昼看见一颗突然闪耀的【星星】，那颗星星的亮度将会媲美它们的恒星，持续数十年之久。 届时，茫然无知的动物们无法理解；而原始的文明或许会将其视为神迹；正在观测宇宙的文明却会陷入深深恐慌吧。 而对于自己所制造的这一切，大蛇却没有任何波动，因为它看不见有生命死掉的痕迹。 “小虫子躲起来了吗。” 轻蔑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并不依靠介质传播，即使是在真空当中也一样能够被听见。 而水晶天宫殿内，无人回应，大蛇也没有去看，因为…… “哼。” 哼了一声，那水晶天宫殿瞬间破灭，无论是神还是那千奇百怪的生命都如幻影般消失了。 银河系最深处，大蛇环顾着整个宇宙，竖立的蛇瞳倒映着无限的星海，却没有找到那些小虫子的痕迹。 …… “强大，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不愧是轻易便毁灭了上个纪元文明的怪物。” 在宇宙的夹缝之间，一个奇怪的生物手舞足蹈着，望着传来的景象，激动的说道。 “比恒星更强大、比黑洞更强大、即使宇宙也无能为力的怪物……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即使早已知道，但还是会感到惊讶，这种生物根本不是自然产物，而是创世的。” “但是，当它与我们面对时，就注定了死亡。” 而在那个好像学者的生物身后，一个鸟首的生命说道。 它的眼中带着深深的自信，对于自己所属的文明的自信。 “即使那是创世的，我们也不会输，因为……” “我们学会了。” 【我们学会了】 宛如歌声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太空当中。 依然不知道那声音从何而来，但却能够听见。 而突然之间，大蛇的心中却突然浮现出一丝警兆，只来得及侧过头去，但刹那间，从头部还是传来了一阵剧痛。 头变的有些昏沉起来，但比起那点昏沉，更多的是惊讶。 “痛？” 这种感觉令大蛇感到了荒缪，多少年了，这是它在宇宙中这众多年来，第一次又感受到了痛意。 “我受伤了？” 茫茫星空中，蜿蜒巨大的怪物绵延不知多少万里，而在这只星空怪物的头部，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几乎轰掉了蛇的半个头颅，依稀还能看出被炙烤烧糊的痕迹。 从伤口处，散逸出点点猩红的蛇血。 伤口在飞快的愈合着，这点伤对于怪物来说并不算什么，而大蛇却仿佛陷入了到了某种沉默之中。 虽然没有察觉到，但大蛇却已经知道了刚刚的攻击是什么。 在这个宇宙中，几乎不存在能够伤害到大蛇的力量了。或许在苏醒的最初，大蛇尚未完全适应这个新的宇宙，身体存在一些不足，被恒星的日珥炙烤也会脱落鳞片。但时至今日，这个宇宙已经没有力量能够伤害到大蛇。 它的身躯已经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完美，彻底适应了这个宇宙，无论是恒星、黑洞，都无法再伤害它。 但就在刚刚，一道光柱却几乎摧枯拉朽般的轰掉了它半个头。 因为，那道光柱本就是效仿大蛇的力量。 那道光柱与大蛇刚刚眼中的光柱毫无区别，这个宇宙中的力量已然不能摧毁大蛇了，那么大蛇自己的力量呢？ 【骐骥騄駬，足及千里，置之宫室，使之捕鼠，曾不如小狸；干将为利，名闻天下，匠以治木，不如斤斧。】 宛如歌声的声音依然在唱着。 骐骥、騄駬这样的好马，能日行千里，但让它们去屋中捉老鼠，还不如一只小猫；干将的锋利天下闻名，可让它去砍树，还不如一柄樵斧。 那歌声唱着，它们通晓古往今来的智慧、却依然谦卑的向世上一切物种学习。 没有任何一个物种、任何一个人是完全没有优点的，但偏见与傲慢却让它们主动蒙蔽了自己的眼耳。自恃为神，便会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翻跟头。 许多年前，一个哲人向世人畅抒自己对于超人的理解。 “上帝已死，新时代已然来临，我将为你们讲述何为超人……” “猿猴之于人是什么？一个讥笑或是一个痛苦的羞辱。人之于超人也应如此：一个讥笑或是一个痛苦的羞辱。你们跑完了由虫到人的长途，但是在许多方面你们还是虫。从前你们是猿猴，便是现在，人比任何猿猴还像猿猴些……” 而现在，已然登抵神座的超人却道出了更高的道路。 学习，谦卑的学习，向世上一切生灵学习。 即使你已成为神，你依然可以学习。向那些最不起眼的蝼蛄学习、向星空中高高在上的星辰学习，甚至是向你的对手学习。 于是，凡物不再是凡物，而是神。 是生灵、是文明、是一切。 【无心的怪物，这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因为学习是弱者们的手段，既然自恃为强者，又怎会低下头颅去学习。除非有一日你懊悔了，但怎么会呢？不可能会的。无心的怪物，超越凡物的怪物，永不知畏惧，永不知懊悔……】 那歌声唱着，弱者在嘲笑着强者。 自喻为强大的强者，便觉得弱者毫无可取之处，但真的毫无可取之处吗？大象强于蝼蚁，但有一天大象们灭绝了，蝼蚁也一定会存在吧。 王有王的才能，厨师有厨师的才能。 难道手握权力的王便能完全蔑视厨师吗？难道厨师便能轻视不懂做菜的王吗？世上万物都有自己擅长的与不擅长的，这才是世间常态。 而那能够学习效仿万物者，才能够登抵于万物灵长。 但面对那歌声，怪物只是睁开了猩红的瞳孔。 怪物曾经输过，也曾经败过，但对手都是值得怪物正视的人物。即使败了、输了，怪物也会去承认自己的失败。而现在，一群渺小的虫子，寿命于它眼中如蜉蝣一般短暂，却真的伤到了它？ 小小虫子，不过是聚在一起，挥舞着可笑的爪子，有何可道？！ 刹那间，时空为之俯首，万物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在同一个意志面前低下了头。 在凝固的时空中，庞大的大蛇舒展着身体。这次，它找到那些小虫子们的老巢了。 目光望去，在宇宙的外侧，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些小小的宇宙，这些小小的宇宙便这么挂靠在主宇宙旁。 也正因为不在宇宙内，因此大蛇也未能发现这些小虫子的痕迹。 “这下你们逃不掉了。” 幽寒的目光注视着那些明显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小小宇宙。 可就在这时，一个钟声响起。 “咔擦……咔擦……” 在这个本应该彻底死寂的世界中，却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那容颜姣好的新神漂浮在虚空中，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钟表，钟表看起来造型古朴，此刻正在哒哒的响着。 那新神抬起头颅，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们说过……” 【我们学会了】 刹那间，千万的声音响起，宇宙再度恢复了正常。 星空中，望着面前的新神、也望着那非神之神，诧异之余，大蛇的森冷目光中也第一次浮现出了认真。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创世机器 “吼！” 怪物赤红着瞳孔，猛然扑了上去，撕咬着一只比自己还要庞大的事物，那是一个绵延亿万里、体型比怪物还要庞大千万倍的怪物，看起来就仿佛是怪物的复制体。 几乎一致的身形、几乎一般的暴戾，因为这本就是【非神之神】复制出的另一只巨兽。 在理论上，它比怪物更加强大、更加残暴、更加宏伟。 为了制造出这个巨兽，文明耗尽了半个银心的恒星，这也正是为什么当怪物从黑洞苏醒时，明明只过去了万年，而恒星却消失了大半的原因。 因为银心中绝大多数的恒星都被用来制造这个全新的星空巨兽了。 在反复调试中，这个巨兽都被认为已经不亚于、甚至还要胜过那创世的。为了控制住这头新生的巨兽，整个新人类文明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星空中，巨大无限的巨兽翻滚纠缠着，试图将一条相比自己小的可怜的蛇绞杀。 那无限宏伟的身躯、能够运用超乎想象灵能的力量、以及那比怪物还要暴戾无尽的性格……不管怎么看，都没有输的理由。 然而，那看似相比要小太多的蛇，却蛮野的撕咬着那星空巨兽，贪婪的啃噬着，对于自己的身体被啃噬的这一结果却全然不顾。无论是力量还是其他，怎么都要胜过太多的星空巨蛇，却被怪物死死压制。 在啃噬中，那怪物的身体也随之飞速成长，身上的鳞片飞快脱落、乃至是形成蛇蜕，不过片刻之间，身体便能膨胀变大数倍。 巨蛇挣扎着，强大的力量却无论如何也派不上用场。它甩着自己的尾巴，拖曳着群星的尾端便击碎了成千上万颗恒星，它鼓噪着自己的灵能，那众多星球之上便被扭曲畸化。 但这一切面对那怪物却毫无作用，怪物依然匍匐在巨蛇的身上，啃噬着它的血肉在飞速成长着。 “吼！！！！” 暴戾的野兽张开大口，便将那怪物一口吞入腹中。 怪物消失在了野兽的口中，一切都仿佛平静了下来。可紧接着，野兽便开始了种种怪异表现，不安的摇晃着头、甩着尾巴，仿佛很是难受，最后干脆无意识的张着口，发出奇异的怪响。 在它的喉咙处，隐约有一个小小的隆起，然后隆起逐渐下滑，转移至腹部，然后那个隆起变的越来越来大，最终撑破了巨蛇的身躯。 弥漫的血色中，前所未有的巨蛇不甘的失去了声息。而从巨蛇腹中破膛而出的怪物却仰头长啸。 “吼……” 无形的声响在顷刻间，传遍了附近的星海、传遍了整个银河，甚至是朝着更远方而去。 浑身鲜血的怪物摇晃着头，鲜红的海洋正在被它身体上的强大引力所吸引，吸附到它的身上。身体已然完全赤红，而那猩红的瞳孔却越发骇人。 伸出长长的蛇信，舔舐着自己嘴角的血之海洋，竖立的瞳孔尽是森冷。 …… “看来，在这个怪物的身上确实有着我们尚不能解明的秘密，即使所有的参数都相仿、甚至做了进一步的优化，但还是不行。” 某处空间中，众多奇异种族汇聚一堂，虫子、ai、魔怪、神，新人类……全宇宙的生灵汇聚一堂。 年轻的新人类望着那星海之中的怪物，脸上并无动容，只是平静道。 “它是怪物，不可以常理度量。” 笼罩在光中，隐约能够看见其姣好面容的‘新神’轻声道。 这个世界本没有成神的办法，也没有登抵神座的办法，但当新人类复苏了神仅存的心之后，新的神便诞生了。 即使是对于非神之神、文明的化身来说，新神也是特别的。她补全了最后的一块拼图，让全民登神成为了可能。 “神可有指引我们的办法？” 年轻的新人类询问着神。 那笼罩在光之中的‘新神’轻轻摇头。 “我并非是旧神，而是旧神的一部分，只有旧神零散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之中，我隐约记得她认为怪物是不可战胜的，因为它的本质极为奇特，它是【尾】。” “不可能是不可战胜，因为它明明就退却过、被战胜过。” 年轻的新人类道。 ‘新神’望着那年轻的新人类，说着。 “非神之神，你当然记得，你记得它曾经败于全能者之手、记得它败于旧神之手、记得它败于该隐和罗伯茨之手，但你似乎忘了，最后它们也都没有真正阻拦住怪物。” “蛇的贪欲无穷无尽，最后将一切都吞入腹中。” 【难道便真的没有办法吗？】 年轻的新人类，不，是非神之神开口道。 ‘新神’沉默了片刻。 “在这个宇宙中，一切都与那旧世界对应，而大蛇所对应之物，你们也已经知道了。” “是黑洞。” 有生灵道。 “黑洞也是有死亡的。” 说着，‘新神’不再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进行反创世计划吧。” 非神之神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那瞳孔中隐约可见不计其数的细碎碎片，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隐约浮现的生灵，而这亿兆的碎片最终拼凑成了这一宏大的瞳孔。 “开始吧，我们的创世机器。” …… 宇宙中，众多奇异的武器大展神威，奇异的光彩遍布整个银河。这些效仿怪物而来、却又用来攻击怪物的武器，令怪物也极为不适。 “吼！！！！！” 怪物越发不耐烦起来，盘旋着自己的身躯，愤怒的咆哮着。 无形的声音却突破了宇宙的制约，以一种更加奇妙的形式体现出来。咆哮声中，虚空震动，无形的轰鸣震撼着每一个维度，令物质粉碎、令时空扭曲。 在这吼声面前，原本连绵不绝的攻势也不得不停了下来，为之一顿。 “小虫子技穷了吗？” 昂起头，猩红的瞳孔俯瞰着面前的众多奇怪武器，低沉的声音响起。 怪物的的不耐烦与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值。 直到现在，那些渺小的虫子依然不敢直面自己，只是让各种各样的武器与机械运转着。它们在害怕着怪物，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这些东西也确实拖住了怪物，怪物虽然知道那些小虫子就躲在那些小宇宙中，也未能前进。 而这时，犹如歌一般的合唱声响起。 “无心的怪物，无爱的怪物，那就请看看吧，我们的创世机器。” 在极远方，在银河系之外，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巨大抽象的幻影，物质宇宙容不下它的全部身影，以至于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怪异的幻影。 这个怪异的幻影，外表在种种奇怪的符号之间变幻着。 时而是球体、时而是正四面体、时而是正六面体、时而是正八面体、时而是正十二面体、时而是正二十面体…… 处处等分、处处均匀，从球体一直往上衍生、直到无穷无尽，然后又在某一刻坍塌回球体。这个幻影的美妙，穷尽了数理的极限，它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数学与逻辑的美感。 然后，这个幻影开始具现化，并瞬间膨胀开…… “……” 刹那间，这个幻影便演变出了一场宇宙大爆炸的情景。 不过皮秒内，这个幻影从一个不足房屋大小、膨胀成为星球般大，瞬间膨胀了亿亿倍。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之后区区一秒内，它便膨胀成了一个银河系的规模。 在不到0.1秒内，这个新生的宇宙便吞没了自己所在的小小河系。而1秒之后，而远在银河系的怪物也未能幸免，被一同吞入这个新生宇宙中。 大蛇的面前一片黑暗，漆黑的宇宙没有光亮，因为光尚未诞生出来。 而下一瞬，众多的声音歌唱着。 “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 刹那间，遍布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宇宙。 这是只存在于宇宙诞生之初的景象，原本漆黑的宇宙在光中显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弥漫着大量热的宇宙，颜色从黑转为紫黑色，再降温为紫色，然后温度不断的下降，深蓝、蓝白色、白色、黄白色、黄橙色、橙色……而当最后转变为红色时，无处不在的云雾状物均匀的遍布在这个新生的宇宙之中。 这些云雾状的事物如星云般，仿佛是一圈涌动着潮水的漩涡。越中心的位置温度越高，越接近于蓝色，越远离中心的位置温度越低，越接近于红色。 在漫长的岁月之后，这些云雾状物会凝聚成全新的星辰，诞生出自己的故事。 但造物主并不准备如此。 众多的声音再度歌唱着。 “坍塌吧。” 于是，新生的宇宙陷入了死亡。 这个宇宙的引力太大，以至于刚刚诞生便不可阻挡的想要重新汇聚，众多的物质再度试图凝聚起来，温度也随之越来越高，而整个宇宙的中心处，便是那盘旋着的怪物。 “吼！！！！” 大蛇翻腾着自己的身躯，挣扎着试图甩开那些朝着自己挤压过来的物质，咆哮着。 自从陷入到这个宇宙中怪物便倍感不适，这个宇宙的规则特别古怪，时间并非均匀流逝。对于它而言，一切才刚刚过去不过刹那，但整个宇宙却仿佛已经度过了百万年的时光。 不，不是仿佛，就是如此。 这个由小虫子们创造出来的奇异宇宙，从一开始就特意制定了限制怪物的规则。 “想要把我挤压死？可笑……” 怪物不怒反笑，竖立的瞳孔嗤笑着，张开大口，便欲将这个宇宙吞入腹中。 但就在这时，从另一头，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重重压在怪物的身上，撞得怪物头晕目眩，打断了怪物的进食。 是另一个宇宙。 就在刚刚，这个宇宙中，又一个全新的宇宙诞生了。 宇宙有多重？对于凡物来说无非是个科学计算问题。但此刻，对于大蛇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压在了它的身上。 两个宇宙同时积压着同一个怪物，将大蛇的身躯夹在两个新生的宇宙之中。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英雄与怪物 身上压着一整个宇宙，两个宇宙恰如大磨，而大蛇便是那大磨之中的碾物，被两个旋转的宇宙无情碾压。 那坚固的鳞片能够抵抗中子星、乃至是黑洞的威力，却也在这种宇宙级的对抗中难以生效。顷刻间，千万片鳞甲破裂开、化作粉末。 “啊……” 痛苦的叫着，肌肉不禁痉挛颤抖，失去鳞甲保护的身躯在两个宇宙的碾压间被撕扯开一道道巨大伤口，鲜血飞溅。 而这却只让怪物的姿态越来狰狞起来。 乖戾的怪物昂起头，蜿蜒亿万里的宏伟身躯支撑着两个宇宙，试图将这两个新生宇宙给顶回去。 “区区饵食，能奈我何？！” 咆哮着，赤红的瞳孔中射出明亮的光柱，那光柱所至之处，物质化作虚无、时空也随之扭曲。 当怪物低下头时，那两道光柱划过身下的宇宙时，身下的宇宙被顷刻间洞穿，漏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原本坍塌回原点的宇宙因而不得不再度扩散。而当怪物抬起头时，那两道光柱便划过身上的宇宙时，那宇宙中诞生出的众多星云被搅成粉碎，陷入再度的混乱。 贪婪的怪物，暴戾的怪物，狰狞的怪物。 其亿万里的身躯直立于宇宙之间，而其目光便已搅碎两个新生宇宙。 而正当怪物欲再度扩大战果时，却有更多的宇宙诞生在怪物的身旁，朝着怪物挤压而来。宇宙之间彼此碰撞着，又诞生出更多的宇宙。 每一次碾压大蛇，这些宇宙都会从怪物的身上夺取更多的血肉。 这就是反创世计划。 创世创造了一切，而反创世却要夺走一切、削弱怪物的力量。 好似陷入泥潭之中的大力士，纵然力大无穷，也无处施展。浑身鳞甲赤红，暴怒的怪物在众多宇宙之中翻腾，摧毁了众多宇宙，却又有更多宇宙。 …… “我们的能量储备可经不起这样无止境的消耗！该进行下一步了。” 某处空间内，虽然看似怪物陷入泥潭之中，但一位新人类依然面容紧张，焦急的催促道。 在这短短的数万年间，这个全新的文明脚步遍布了宇宙各处，熄灭了众多的星辰，开采黑洞，利用暗物质……它们熄灭了太多的星辰，令整个宇宙的亮度都黯淡了下来。 但储备了如此之多的能量，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创世机器是整个文明的终极梦想，可创造一个全新宇宙所需要的能量还是太过庞大，纵然是准备了这么久，再这样下去，能量也会被耗空的。 “那么……就进入到第二阶段——英雄作成。” 非神之神说着，并看向了身旁的新神。 新神笼罩在光之中，看不清面容，依稀能够看出那姣好的身姿。 整个宇宙之中，恐怕也只有曾经身为旧神之心的新神能够做到接下来的事情吧。 “请神帮助我等一次吧。” 神的面容恬静，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化光而去。 …… 身上压着众多的宇宙，身躯被反复冲击，在毁灭中又重塑，最终血肉被磨损尽，只剩下那最后的骷髅骨骼。然而化身骷髅之蛇的怪物非但不见疲态，反而越发暴戾起来。 噬咬着一个宇宙，将其咽入腹中，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早已只剩下一具骷髅。 “吼……” 低吼着，空洞的孔窍中，猩红的瞳孔森冷阴暗。残存的鳞片如风中枫叶般躁动不安的摇曳着，犹如活物。 耳边却已经响起了一个声音。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万物有其长必有其短，有其优势便有其弱点。蛇，我们已经窥见你的弱点了。” 那不计其数的声音在歌唱着。 创世机器显现出种种复杂的图案，充沛于每一个维度的终极产物，可以制造出种种神迹之事，包括呼唤那股远古的意志。 “我们自远古而来，我们是亚当夏亚莉莉丝……” 歌声唱着，不计其数的生命唱着那些被传颂的名字。 在奇妙的光辉中，隐约可见一个微弱的颤动，一个全新的生命正在孕育着。 “我们是莉莉该隐挪亚含那贞德……” 不管这些名字是否被历史留下，通过科技窥见了过去的文明、一切文明的最终点都记得它们，记得那些鲜活的名字。 那个微弱的颤动突然强烈起来，怦怦的跳动了起来，犹如心脏的跳动。 “我们是伽利略达芬奇牛顿拿破仑马克思希特勒乌贝托罗伯茨……” 那些或善或恶、但都以自己的行为影响过旧人类历史的名字被一一唱诵着。 文明曾经走过一些弯路，曾经付出过许多的代价，但最终文明都从这些错误当中吸取了经验、并将其推向更好。 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形成，血脉身躯正在被填充。 “我们是因施奈奈都乌谟罗伽罗长谷伽罗……” 这些意气风发、在星际时代改变着文明方向的名字被歌颂着。 它们的狂妄、它们的自负、它们的骄傲，以及它们在正面怪物时的勇气与不屈，即使时隔无数年，依然熠熠生辉。 光辉中，一个粗壮的手臂伸出，手臂上布满了虬结的肌肉。 “我们是文明，我们是一切，我们是英雄，我们改变了宇宙，我们抵达到了终极，于是与战斗。看吧，我等自远古以来一直所延续的宿命，就在今日画上句号吧。” 在歌颂声中、在赞叹声中，星海之中，秉承全宇宙的愿望而诞生的生命自光辉中迈步而出。自光辉中诞生的战士肌肉虬结，身后的及腰长发只用一块环玉束起。 以神为心脏，以人为身躯，半人半神的战士。虽为半神，却比神还要光辉，比神还要伟大。 半神迈出第一步，身体也随之急剧放大，从常人体型膨胀成山岳般；迈步第二步，山岳再度巨大为星辰……每迈出一步，半人半神的战士便会巨大无数倍。而当七步迈出时，星河在半神的发须间飞舞、黑洞在它的身前盘旋，它的双眼好似两个银河，张口便是寰宇星空，即使与那怪物相比也毫不逊色。 而大蛇却如临大敌般，连那些纠缠着自己的宇宙也不去理会，反而难得的生出了警兆。 这种感觉，令大蛇感到极其不舒服，非常不快，仿佛是面对天生宿敌一样的感觉。 但是，这算什么？ 区区虫子的神和虫子的混合体，又能做到什么？！ 森冷的瞳孔俯瞰着面前的巨人，咆哮着。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个怪物似乎会因为英雄这一概念而失败，或者说，英雄便是它的天敌。” 奇异空间中，一个奇怪的虫类生命体小声道。 但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天敌，而是宿敌。” 虫类生命体旁，有着一个小小的鱼缸，而其中一条小鱼正在吐着泡泡，并开口说道。 那条小小的鱼看似毫不起眼，但没有人能够忽略它，因为它是除怪物外，目前已知唯一从旧世界存活到现在的生命。 旧世界的鱼神。 “您的意思是……？” 那个虫类生命体疑惑道。 “我知道，很多人或许会以为英雄对于它有着什么特别的影响，所以它才会因为种种起源巧合的原因在那些英雄的面前一再失败。但是，我想并不是英雄有什么特别的，而是它自身的问题吧……” “神也无法战胜的怪物，却会败在英雄的手下……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 鱼缸中，小鱼慢悠悠的吐着泡泡，一边以一种极度沧桑的口吻说着。 小鱼凝视着遥远的星海之中，注视着那身负神之力的巨人与怪物。 “不管原因如何，现在就让我们看着吧，期待英雄能够战胜怪物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瞬的光辉 秉承千古以来的英雄气而生、半人半神的巨人踏出一步，朝着怪物挥拳而出。 “吼！！！！！！” 大蛇咆哮着朝着巨人冲了过去，咬住了巨人的手臂，巨口骤然咬合，生生将巨人的手臂给咬断。 “哼……” 身负神力的巨人吃痛，却闷哼一声，另一只环绕着星河的大手却朝着大蛇捉来，试图捏住这一怪物。 然而亿万里长的骷髅之蛇却顺着巨人的手臂缠绕而上，亦如巨大的蟒蛇般，死死缠住巨人的身躯，意图绞死它。 昂起头，猩红的瞳孔俯瞰着身下的巨人。 “神之力？就算是神也要死在这。人造的虫子、寿命不过一个呼吸间，又有什么力量阻拦我！” 这个巨人固然强大，神的心脏、全宇宙的信念，甚至可以和大蛇角力，但那又如何？不过是区区人造的虫子罢了。更不要说它自诞生起便注定有着巨大缺陷，这样的力量根本维系不了多久，寿命犹如蜉蝣一般短暂。 这样一瞬的光彩，又有何意义？ 怪物的身躯牢牢缠绕在巨人身上，死死的束缚住巨人的动作，不断的收紧，它甚至能够感受到巨人的身体快要被自己的巨力给勒断了。 渺小的蜉蝣，就这么乖乖死去吧。 众多宇宙依然环绕在巨人与蛇身旁，在人为控制下，这些宇宙的扭曲变化正在撕裂着大蛇的身躯，可大蛇却毫不在乎，因为它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个被虫子们寄予厚望的巨人快要死了。 不管是生命力、亦或者是寿命，这个巨人都快要竭尽了。 就是如此的短暂，短暂的连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来不及，短暂的连多说几句话都来不及。与永生不死的怪物相比，巨人纵然强大，却也只是半个神，拥有神的力量、却无神的寿命。 “所以说……无心的野兽，你终究还是不懂啊……” 但就在这时，巨人却开口了。 巨人的手臂勒住大蛇的身躯，试图挣扎，那股庞大的神力令大蛇亦有所惊异。 “呵呵……来自未来的小家伙，继承了我的力量，不要让我失望啊。” 耳畔，仿佛还能听见那位灵能者皇帝的笑声。 “杀了它，杀了那个亲手扼杀女儿生命的无心怪物。” “虽然不知道我的智慧能帮你些什么，但是，全宇宙最聪明的大学者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啊哈哈哈哈哈……” “……真后悔当年没有再多补上几枪啊，现在就寄希望于你了。” “……” 或祝福或鼓励，虽然逝者已逝，空余记忆，但那些精神却仿佛依然活着，通过那些鲜活的记忆向巨人说着。 巨人的目光深邃，虽然只是刚诞生，但那汇聚了无数人记忆的心却让它仿佛活了许久。 在这些记忆当中，巨人明白了一件怪物所永远无法明白的事情。 “纵然我只有这一瞬的光辉……” 巨人大笑着，仅存的那只手臂逐渐发力，大蛇感受到了一种吃力，力量近乎无穷无尽的怪物，此刻居然也感觉到了力竭。 “亦远胜你永生不死。” 明明已经濒临了自己的死线，巨人体内却迸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手臂的力量太过强大，甚至勒紧到怪物的骨骼都开始崩裂开。 不对，不对，这股力量……有哪里不对劲。 吃痛之下，大蛇试图挣扎，但巨人陷入了死线，大蛇又何尝不是被宇宙撕扯下了大量的血肉、只剩下这骷髅之身呢？ “凡物，放开我！” 暴怒的大蛇挣扎着，试图脱离巨人的手臂，蛮野的力量爆发出，巨人纵然神力庞大也抓握不住。但是，那根原本被咬断的手臂却又在血肉蠕动中重生。 一手擒拿住骷髅之蛇的身躯，一手则紧握住蛇的白骨头颅。 狂怒的怪物瞳孔中射出剧烈的光柱，挣扎间向着虚空四周射出，或是射向那些宇宙，亦或者射向巨人的身上，凡是光柱所抵达之处，无不摧枯拉朽化作虚无。 光柱洞穿了众多宇宙、洞穿了巨人的身躯。 但任凭巨人的身躯再怎么残破，唯有那两双大手却纹丝不动。 “与我一同死亡吧。” “咯吱……” 头颅处，巨力捏握之处，皑皑白骨开始崩裂，产生出裂纹。 “区区小虫子而已……” 只剩下骷髅白骨的身体开始飞速膨胀，但那大手却毫无变化，膨胀变大的白骨只是让那双大手更加的深深陷入到白骨之中。 无论如何挣扎，那双大手都牢牢的掐住这只怪物，分毫不让。 “咯嘣……” 白骨断裂、头颅裂开，众多宇宙将粉碎的白骨掠夺入自己的宇宙之中，绝不肯让这具白骨重生。 骷髅粉碎，唯有那大蛇的灵魂被挤压成了一个小点，任凭宇宙如何挤压也不能让其产生变化。 不死的怪物，永恒的怪物，并非常理可以度量的。 亦如昔日，曾经这个万亿光年的宇宙无法磨损掉这个灵魂，这些小宇宙也做不到。神不能，宇宙不能，想要摧毁掉这个灵魂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一只大手捏住了这个小点。 神的心脏、人的意志，半人半神却比神还要伟大的巨人注视着这个小小的灵魂，巨大的手捏着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灵魂。 “一切都该结束了。” 巨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大手用力下捏。 “……” 无声中，看似坚不可摧的灵魂粉碎开，消失于无形中。 “区区小虫子而已……” 宇宙中，依稀还能听到怪物死前那不甘的声音，但不甘声最终还是消散了。 巨人望着指尖化为乌有的灵魂，突然笑了起来。 在它记忆的最深处，有一段记忆，或者说是一段过往。 史前，公元前两万年，一群男人们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刺向胡胡鲁咕神，但最终，胡胡鲁咕神却将所有人都绞杀、吞入腹中。 最初的弑神者们输了。 而在十年后，弑神者的子孙们再度披上兽皮、举起长矛，将那强大不可一世的蛇神刺死在地上。 “人是一根苇草，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 莫名的，巨人想起了这句话。 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巨人大笑着，身体溃散开。 拥有足可媲美怪物的力量，却注定只有这一瞬，但这一瞬间所迸发出的耀眼光辉，也就足够了。 巨人，死亡。 …… 整个宇宙都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在奇异空间之中，众多生灵汇聚一堂，良久之后，有人轻声道。 “我们……赢了？” 在所有的检测结果当中，那个怪物、那个所有生灵注定的最终大敌都彻彻底底的死了。在费尽心力的战斗之后，它的身躯、它的灵魂，都完全泯灭了。 但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不敢置信。 我们，真的赢了吗？ 没有任何人敢这么确定，那仿佛年轻新人类的非神之神注视着那怪物消失之处良久，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嗯，我们赢了……我们终于赢了。” 短暂的沉默，随即，整个宇宙都开始欢呼起来。 无论是昆虫类、植物类、动物类、魔怪类、宏观生命类……所有的生灵都欢呼着，拥抱着，喜极而泣，庆贺着这一伟大胜利。 在漫长的过去，一个怪物始终横绝在整个宇宙的生灵与文明之前。 绝望，不甘，恐惧，逃跑……而今，这个怪物终于死了。 在奇异空间中，一条小鱼在水缸中吐着泡泡，很人性化的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它逃了太久，终于是可以不用逃了。而再度回归原点的新神则抚着身体，面露微笑，它做到了旧神也未能做到的事情，这令它也感受到了一种名为自豪的情绪。 非神之神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即使身为全宇宙文明的意识集合体，几乎不可能有情绪波动，但此刻，这种遍布整个宇宙的快乐，也还是感染了它。 我们赢了。 非神之神重复着。 从漫长的过去，从人类的时代到新人类的时代，再到现在这个全宇宙文明的时代，文明终于赢了，文明终于战胜了那个怪物。 “我们赢了，我们是胜者。” 非神之神深吸了一口气，意气风发道。 看着这个彻底抹除了的宇宙，这位宇宙中如今唯一的绝对神灵，目光中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如今是凡人的时代、文明的时代。宇宙将会迎来崭新的诗篇。 但突然间，新神的表情微变，面露惊骇；而那条原本正惬意吐着泡泡的小鱼也突然停了下来，鱼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那条小鱼失声叫了起来。 而紧接着，一个充满了暴戾的疯狂声音随之响起。 “是谁……允许你们让我睡着的？！！！！！” 宇宙中，蛇被消灭的地方，突然之间凭空出现了一丝扭曲。 随即，一个身躯从虚空之中生出。 那小小的奇点之中，一个悠扬的身躯舒展开，它的身躯比星辰还要巨大、比恒星还要宏伟、比世上曾经诞生过的一切事物都还要巨大。 亿万里的宏伟怪物睁开了眼睛，竖立的瞳孔中，不是平常时的漆黑色、也不是愤怒时的猩红色、而是前所未有的暗紫色。 紫色，这是自然界中生物最危险的颜色，拥有这种色彩的怪物，无不是在证明自己的危险。 那浑身黑紫色的身躯让人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紫色的竖立瞳孔中，是前所未有的疯狂，因为前所未有的愤怒而迸发出的疯狂。 鳞片没有如往常一样流畅的贴合在身躯上，而是完全炸裂开、竖立着，亿万鳞片仿佛身上竖立的刀剑，让这本就极度宏伟的身躯，显露出其极端的攻击性。 目瞪口呆的看着，小鱼无意识的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 …… “曾经有一个巨人，有一天它睡着了。而在它睡着的地方有一群蚂蚁，蚂蚁不能理解巨人为什么不再动弹，于是蚂蚁们认为巨人死了。在那之后，蚂蚁们一代又一代的繁衍、死亡，过了百年之后，长眠的巨人再度苏醒。在蚂蚁们眼中发生了什么？它们认为巨人复活了。” 许多年之前，一个疯疯癫癫的法兰西将领对着最古老的杀人者说道。 他睁着眼睛，大笑着，说着世人眼里的疯话…… 在诡秘的万古之中，即便死亡本身亦会消逝。 生命会死亡、物质会热寂，一切会死去的事物，最终都将会消逝。而当一切会死去的事物都死亡之后，剩下的只有那些永恒不死之物。 于是，当宇宙中只剩下那些永恒不死之物时，再也没有事物会死亡，再也没有东西会消逝。于是，就连死亡本身也死了。 在亿亿年后、在兆兆年后、在时间的尽头，黑暗混乱的宇宙中，唯有不可名状之物们在吹奏着疯狂的噪音。 什么是怪物？ 怪物便是与常理不合的事物。 人们将那些无法理解、与常理相违背的事物称之为怪物。在远古时代，无法理解的动物便是怪物；在后来，无法理解的现象便是怪物；而最后，人类终于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是它们不能理解的了，于是，【怪物】便彻底消失了。 但是……如果有一个东西一直都是怪物呢？ 如果这个怪物永远都不曾被真正理解过呢？ 人被杀就会死，被杀死了便再也不能动了。这是能够被理解的正常事物，是最为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么非正常的、与常理不合的是什么呢？ 即使被杀死，也依然能够复活重生。 怪物从来不曾存在真正的死亡，死亡只是它的一次长眠。长眠许久之后，怪物便将会再度醒来，直到下一次的长眠。 而如今，怪物已被彻底惊醒，陷入疯狂的怪物已不再打算长眠。 “吼！！！！！！！！” 漆黑死寂的宇宙中，巨大悠扬的怪物咆哮着。 怪物的针型瞳孔中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有前所未有的疯狂。它发出高亢的吼声，浑身暗紫色的鳞片炸裂开，不计其数道巨大光柱从它的体内迸发出，朝着四面八方的虚空而去，朝着整个宇宙而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怪物暴走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它明明已经死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彻彻底底的死了！” 奇异空间中，一个头顶光环的异星学者望着从物理宇宙中传来的影像，瞠目结舌中，不禁激动道。 在所有人面前，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噩梦的死亡、它的终结，但眨眼间，那个噩梦便又回来了。 之前的狂欢、庆祝，如今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直接甩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它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复活。” “冷静点，无论如何，它都已经复活了，我们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异星学者身旁，有人试图劝说道。 但异星学者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确实已经把那个怪物给杀死了，彻彻底底的杀死了，它的肉身、它的灵魂，都完完全全的抹除了，没有任何残留。但它却从【无】当中重新出现了。” “这不是什么再生，它是从完完全全的虚无当中又重新诞生出来了。如果它可以从一无所有之中重新诞生，那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它竟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诞生出来？难道说这个宇宙、乃至任何空间世界，都是它不成吗？” 学者自顾自的说着，不住的摇头。 “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 但学者的困惑，下一刻就被骚动所打断。 “快看！” 在惊呼声中，以大蛇为原点，从怪物身上射出的亿万道纯白光柱投向整个宇宙，这些光柱完完全全超出了这个物理宇宙的约束，不再受到光速的约束，或者说是这个宇宙也无法限制这些光的力量。 若是以最微观的视角观察，便能看到构成整个宇宙的时空结构在这些奇异白光面前脆弱不堪，一触即溃。在这个物理宇宙中，仿佛亘古不变的光速限制，此刻也失去了效果，千倍光速、万倍光速、亿倍光速、亿亿倍光速……这些超乎想象、超乎理解的力量轻易的击垮了一切基本规则，好似世界再度回到了那个混沌蒙昧、创世之前的世界。 神的力量失效，宇宙的力量失效。 在眨眼之间，这些光柱便已经抵达到了河外星系乃至是更遥远的超星系团…… …… 在银河系之上，是包括银河系在内的二十多个大大小小河系的本星系团，而在本星系团之上，则是由包括本星系团在内上百个大大小小个星系团所构成的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 在这个半径5亿2000万光年、超乎想象般巨大的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中，半径不过十万光年的银河系不过是微尘一般。而在银河系中心吞噬黑洞的大蛇，在其面前亦不过是在啃噬海中微尘的草履虫而已。 传说，在蜗牛的左边触角上有个国家叫做触氏；在蜗牛的右边触角有个国家叫做蛮氏。两国经常因为争夺土地而掀起战争，死在战场的尸首就有几万具，他们追赶败兵，十五天才能够返回来。 这个超星系团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新人类也未能完全探索，至于更为遥远的其他超星系团，即使是新人类也不过是浮光掠影般的一览。对于这个超星系团而言，无论是新旧人类、亦或者大蛇，都无非是在做蜗角之争而已。 【这个世界很大】 曾经，大蛇如此对着蛇之女说道。 银河系很大，但在这个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整个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在这个宇宙中也不过是微尘一般。 这个令神陷入永眠的物理宇宙，大到超乎想象、不可思议。即使是到了现在，这场宇宙中的生灵汇聚起来的终极一战，其实也还是局限在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一隅的战斗。 摧毁的河系虽然众多，但对于整个超星系团来说，和掉了几根毛发并无区别。 也正因为如此，怪物才认定，当吞下这整个物理宇宙之后，自己亦能获得那媲美全知全能的力量，便能永远不再饥饿。 也正因为其巨大，即使怪物苏醒，这永恒不变的超星系团似乎也还会继续永恒下去，直到永远。毕竟，地球上两只蚂蚁在打架，又如何能够影响到这个巨大的星球呢？ ……似乎应该如此。 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之外，无限遥远的武仙座超星系团。 这是一个大小媲美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的巨大超星系团，半径2亿光年，如同漩涡状，这里远离物理宇宙的中心——那个银河系。 在这个物理宇宙中，宇宙是以银河系为中心的。远离银河系的绝大多数区域都没有什么生命，这些死寂沉默的超星系团亦如是背景贴图般，是被遗忘的地方。 但是，一道光柱突如其来的的扫过了这个超星系团。 巨大、宏伟、不可思议般的光柱，在刹那间扫掠过整个2亿光年的武仙座超星系团，顷刻间，光柱沿途中的所有黑洞、恒星、星球全部化为乌有。 在这个半径2亿光年的巨大天体系统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形成了无可忽略的创伤。 就在这一刹那间，有多少类似银河系的河系毁灭？ 十万？百万？千万？还是亿？ 不知道，但在那无可阻挡的绝望力量面前，一切的数字都是空谈。而这样的场景在宇宙其他许许多多的地方都在不同上演着。 …… 在某颗星球之上，繁星之下，一群矮小而强壮的四肢动物正在平原上爬行着。 “哼哼……” 从鼻腔中发出奇怪的响声，这群四肢着地的动物似乎正在交流。它们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智慧，开始制造工具，只不过还未诞生出文明，再过数千年，说不定这些已经朝着文明发展的生命便会诞生出属于自己的文明与城邦，并开始试图向太空探索。 但这时，一个尚未长大的幼崽突然仰起头，不停的发出了怪叫。 “呱呱……” 幼崽的怪叫声引起了成年体的注意，成年体们抬起头，却看见漫天的繁星中，突然多出了一道巨大的白幕，将天空中近半数的星辰都给遮蔽住。 成年体们相互交流着，迷惑不解，它们尚不能理解这是什么。 白光所构成的白幕久久没有散去，它会就这么在这个星球上持续数千年之久，成为这个星球上独特的宗教文明一部分，引起无数浪漫的想象。直到这群四肢动物们真正开始意识到太空、理解了这是什么之后，才会陷入到深深的恐惧之中，但那时，末日也就已经到了。 而如果以更为宏观的视野来看，便会看见由这个星球在内所构成的超星系团，都已经被一道巨大的光柱所洞穿，大半个超星系都已经在这道光之下被摧毁，而这颗星球所属的小小河系，却恰好和这道巨大光柱擦肩而过。 在这个小小河系内，数以百万计的恒星并未毁灭，不是因为其他，仅仅只是因为幸运。 光柱是可以超光速运动的，但其他事物还不能，当来自其他河系的冲击传递到这颗小小星球之上时，也将是数千年之后的事情。 …… 宏伟的宇宙中，天龙座超星系团……天鹤座超星系团……北冕座超星系团……夏普力超星系团…… 在那个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的一隅，无数道光柱射出，射向整个宇宙，无限量、无穷尽的力量挥洒向宇宙的每个角落。或是摧毁一颗正在孕育之中的恒星、或是摧毁一颗巨大的黑洞、或是毁灭一个星系、一个河系、亦或者直接毁灭掉一整个超星系团。 陷入暴走的怪物，无止境的向这个宇宙宣泄着自己的力量。 宇宙开始陷入毁灭，而被波及的还远远不止是这个物理宇宙，光柱的前进没有尽头，一路洞穿了宇宙、朝着更遥远之外前进…… 第一百九十五章 陷入毁灭的宇宙 旧世界的残骸、被称为亚空间的奇异世界中。 混乱无序的旧世界中，时空错乱，生与死的界限被模糊，万物混沌，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在远古的过去，旧人类曾经利用亚空间实现了超光速航行，但也因此带来了一些更麻烦的东西，例如邪神与魔怪。 而在新人类之后，邪神被封印，魔怪被接纳。新人类发现了其他的超光速手段，亚空间也被刻意的遗忘，失去了智慧生物供养的亚空间，原本的负面效果被逐渐祛除，逐渐恢复为那个单纯混乱的世界。 但在漫长的岁月之后，封印也终于解封了。 “渺小的生命，竟敢封印神灵？” 从虚空之中迈步而出的血虐神灵注视着眼前这个星辰宇宙，暴怒之意在它的心中涌动。在四神之中，它是最先脱困的，因为它感受到了一场战争的味道，一股前所未有的的战争气息。 这种气息令它感到愉悦，壮大了它的力量，令它提前脱困而出。 它被封印的太久了，渴望着用鲜血和头颅来庆祝自己的解封，而这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就是最好的庆典。 而在血虐神灵的身后，众多手和头从虚空之中探出，这些奇形怪状的肢体发出声音，试图拉住这位血虐神灵。 “先把我们救出去啊。” “恐虐，你……” 但面对那些同样被封印的邪神，血虐神灵看也不看，自顾自的向前，冰冷的眸子凝视着面前的宇宙。 “哈哈哈哈，那群愚蠢的凡物，竟天真的以为战争会终结？做梦，战争和厮杀才是永恒的。就让我来看看，究竟这群可笑的凡人们又在折腾些什么吧……” 血虐神灵迈步向前? 决意试图将自己的威名再度遍布宇宙，而下一瞬…… “……” 无声中，血虐神灵在无尽白光之中化为虚无。 白光之盛? 以至于那些挣扎着探出的头与手都纷纷化为乌有? 吃痛的邪神们退缩回亚空间之中。 “这股力量? 这是……快逃！！！” 尖叫着，邪神们狼狈的逃向了亚空间的更深处。纵然神灵不死，这也足够它们修养很久很久了? 而血虐之神更不知还要多久才能重生。 …… 在宇宙外侧? 一个附属的小宇宙中。 很久以前，新人类及其联合的文明便都放弃了在物理宇宙居住，转而创造小宇宙? 以躲避这场注定的终极之战。物理宇宙对于文明而言已经只剩下了资源价值? 整物理宇宙中的物质不需要亲身去开采? 教给机械即可。 而在这个小宇宙中居住着许多非人型种族? 其中就包括一支虫类文明。 类似蜂巢的都市星球之上? 众多六肢、八肢行走的虫族们惊慌失措着? 胡乱的跑来跑去，一些长有翅膀的虫族振翅飞起，在空中频繁相撞，却没人知道该去哪里避难。 “世界末日来了！快跑吧……” 奇异的虫族语言纷杂的说着，而其中出现最多的便是这样的话。 一些飞船正在紧急起飞? 有些上位者跌跌撞撞的把自己塞进飞船中? 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 快！尽快离开这里！” 虽然心中明知去哪里都没用? 但有人还是拼命的催促着，仿佛这样便能够逃离死亡的命运一般。 这样的场景在这个小宇宙的每一处都在发生着，所有的星球上? 那些奇形怪状的文明物种们都在慌乱中挣扎，却又不知该逃向何方。 但当那道洞穿了宇宙的光柱射入其中时，巨大的光柱横扫了小半个宇宙，狂怒的力量宣泄着，将其中的亿兆星辰摧毁一空。 小宇宙开始坍塌，不可阻挡的陷入毁灭之中。 …… “警告……警告……” 巨大的红色警告在显示的各个地方闪现，让奇异空间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这些代表了各个种族的奇特生灵们骚动着，从触手可及的胜利突然跌落绝望深渊，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人不敢置信的摇着头，问道。 在显示影像中，在茫茫多道光束的最深处，无穷无尽的光涌出，每一道光当中都蕴含着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这些光束正在破坏着整个宇宙的结构，让本该继续延续亿亿年的物理宇宙提前陷入死亡。 “不可能了……” 有一个学者样的人叹气道。 “如果说最开始，蛇所表现出的能量为1，那么我们拥有的能量便是32000，整个物理宇宙的能量则是78亿。我们在确保拥有了绝对程度的能量之后才选择了战斗。” 伴随着学者的话，屏幕上先是显示出了两个数字，一个是1，另一个则是32000。 毫无疑问，新人类文明已经很谨慎的考量了蛇的力量。 从常规来看，蛇所拥有的力量只有亚河系级，虽然可以达到星系团级别，但常态并非不可战胜。 然而考虑到怪物的奇特性质，新人类文明还是在憋了理论上数万倍于怪物的力量之后，才选择战斗。 新人类文明开采了大量的物质，虽然这些能量对于整个物理宇宙来说可能还是很少，但这个物理宇宙当中，绝大多数能量本就是无法再被利用的。而这些可利用的能量物质，相当大的程度都被这个新人类文明所挖掘光了。 “我们已经很谨慎了……但就在刚刚，蛇死而复生的那一刻，从它体内迸发出的能量……” 学者沉默了一下。 在屏幕上，那个1开始疯狂增长，后面飞快蹦出一个又一个数字，一万、一亿、万亿、亿亿……不过是在瞬间，整个巨大屏幕上便都是不计其数个膨胀变化的数字。 无穷尽、无限量。 这个巨大的物理宇宙是旧神的力量所化，所有证据都表明，即使是在最后，仅论力量蛇也是远远不如旧神的，只是在特性上旧神败给了怪物。学者们曾经认为，旧神是因为无法充分利用自己的力量而落败，而眼下，从蛇体内所迸发出的力量还要远远超出这个物理宇宙不计其数倍。 完全是荒诞的梦。 曾经被学者们所建立、并坚信的一系列逻辑道理，都在这个无法理解的怪物面前被击垮了。 力量？能级？ 这些被学者们认为至少是无法轻易变动、规则最底层的东西，被怪物嘲弄着，以一种最蛮不讲理的方式所击垮。 “从能级来看，在短时间内，蛇的能级提高了无数倍。这种力量，我们根本无法战胜。” 学者喃喃着，最终捂着自己的脸。 从旧人类到新人类，从小小星球到广阔宇宙，前后十万年的努力……还是化作了流水。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 “我不信，我不信……” 奇异空间中，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音响起，众多奇异种族中，有人绝望，有人则不敢置信，有的则不知所措看向世上仅有的神们。 新神沉默不语，非神之神则凝望着遥远虚空，而鱼神……等等，鱼神呢？ 突然之间，有人意识到鱼神不见了。 小小的水箱中，空余摇曳的水草，却不见了那条从旧世界一直活到了现在的小鱼。 …… 宇宙中，一条小鱼穿梭在时空之中，拼命甩动着尾巴，慌张至极，只在身后留下一串串时空乱流。 “完蛋了完蛋了，没想到这帮家伙真的搞砸了……怎么会这样……” 鱼神的内心很崩溃。 作为毫无大志、只想着啃着水草、偶尔陪几条美丽小鱼玩耍的鱼，它虽然有着如神般的力量、如神般的智慧、如神般的寿命，但真的没有什么野心。 当大洪水之后，亚特兰蒂斯文明与蛇人文明几乎都覆灭了，天地间陷入权力真空时，它在啃水草；当人类中涌现不计其数英雄豪杰、创造新文明的时候，它在啃水草；当神开始第二度创世，创造了新世界，神与魔大战至宇宙边荒、连大道都磨灭之时，它跑路躲起来，然后找了个小水潭继续啃水草…… 在人类看来，这条小鱼胸无大志到了极限，也懒散到了极点，但在小鱼看来，自己明明过的很好啊。 正如许多年前，一个叫做达芬奇的人类找到它时，它所说的那般：“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们人类的欲望为什么会这么旺盛呢？种族繁衍、知识、权利，什么都想要。就不能和我一样呼呼大睡，醒了之后就吃些水草，这样不挺好的吗？” 鱼已经得到了它所想要的一切，至于人类眼中的权势国家什么的，鱼唾手可得，却没有兴趣去得到。 就像狗喜欢叼飞盘一样，狗叼到飞盘的时候会觉得快乐，但人类即使能够做到，也没有兴趣去叼，因为人类无法也不想去理解狗的简单快乐。 而一样的道理，鱼也是如此，鱼也没兴趣去理解人类的欲望。 如果可以，小鱼或许会选择永远的这样下去，在古老的水潭中，默默无闻的啃水草。 但是蛇是宇宙之敌，是所有生命的敌人。 因为终有一天，它会把一切都吞入腹中，而小鱼明白，自己即使只是想要一个小小水潭也是不可能的，傲慢自负的蛇不会理会任何东西的要求。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小鱼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绝望，什么都不做，死；反抗，死。既然如此，即使是再没有野心的小鱼也被迫加入到了新人类的阵营当中。 可以说，恰恰正是蛇的存在，迫使了一个遍布从古至今、遍布宇宙的跨时空文明诞生。 小鱼确实拼尽了全力，试图帮助人类击败蛇。但当蛇从死亡之中醒来时，反应最快的也是它，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一看到那正在从虚无之中归来的蛇，小鱼下一秒直接溜了。 怎么打？没法打啊。 那根本不是死而复生，而是从死亡之中苏醒，死亡只是那条蛇的一次长眠，就像是累了就要睡觉一样。 可现在新人类把这个怪物锤的满头大包，这个怪物彻底愤怒了，根本不打算再睡，强迫它睡，下一刻它就又要睁开眼醒来，根本不可能再死亡了，这还怎么打？溜了溜了。 但是…… “逃……怎么逃……逃到过去时空吗？” 在时空之中穿梭着，小鱼也在盘算着该逃去哪里。 小鱼试图逆着时光而动、朝着时间的上游逃去，它首先前往了那个神皇的时代，那是神皇化作灯塔、镇守亚空间的时代，新人类尚未诞生。 虽然选择加入新人类，但小鱼还是留了一个心眼的，它当年和神皇也有些交情，要了一个许可，保证它以后没地方去了可以躲到神皇的时代。 不管怎么说，虽然时空秩序在怪物眼里不算什么，但起码的因果关系总该尊重一下吧，毕竟在那个时空里也是有过去的蛇，你总不能和过去的自己对着干吧？ 但当小鱼来到神皇时代时……却目瞪口呆的看到了一道道巨大光柱在宇宙之中驰骋。 那个在亚空间之中的灯塔被光柱所淹没，还正处于全盛中的四邪神忙不迭接的亡命逃窜。星河被一道道光柱所摧毁，就连银河中心也不例外，过去的蛇也很干脆的消失在了光柱之中，与未来的自己合为一体。 “什么玩意？？？所有时空都被扰动了？？？” 若是以一个更加宏观的视角观察这个宇宙，以未来的那个时空为节点，无数道光柱朝着所有的时空而去，整个时间线都在晃动之中，纷纷陷入毁灭。 时空允许一定的扰乱，但时间线会自然的修复这一切，保证因果依然稳定运行，过去的时空中躲藏一条小鱼并不算太大的事情。但现在，所有的时空都在受到打击，原本稳固的时空因果被破坏，再这样下去，没有因果支撑，单一孤立的时空根本无法再维系，也就陷入到了彻底的毁灭之中。 届时，虚空之中将只剩下那唯一的怪物。 拥有神之力的小鱼遍览诸多时空，但最后发现真的没法逃了，过去未来都成了一个样子。 “它彻底疯了吗？” 望着这个陷入毁灭的宇宙、乃至是整个时间线，小鱼目瞪口呆着。 望着周围不计其数道光柱，鱼神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没法再逃下去了。眨了眨眼，这条小鱼很是人性化的张了张口，仿佛是在叹气。 眼下，逃是没办法逃了，那么…… 在宇宙虚空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水潭。小鱼在这个水潭中游曳着，仿佛回到了过去一般，全身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只觉得难得的安逸轻松。然后低头啃了一口水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小鱼得脑海中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 “好味啊……” 下一瞬，这个水潭被一道掠过的光柱所吞没。 鱼神，死亡。 第一百九十六章 疲于奔命 “时空出现了强烈扰动，复合型因果链被打乱了……我们的客观存在事实正在遭到否定……” “警告……警告……” “空间坐标天龙座……时间坐标+17503年，要求派遣特勤人员，执行时空穿梭任务，保证时空稳定性……” “……” 各个小宇宙中，乃至是在奇异空间中，此刻都乱作一团，大量的人员被派遣，以试图拯救这个濒临毁灭的宇宙。 掌握了时空技术的新人类文明并不仅仅局限于某一个时空，它是众多时空的集合体文明，过去即是现在即是未来，即使某一个时空中的新人类文明被毁灭，其他时空也可以派遣人员以拯救这段时间、借此保证时间线上的稳定，确保一个永恒不灭的终极文明存在。 …… 银河历23975年的时空。 大远征的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神皇化作灯塔，在亚空间之中指引着人们，来自亚空间中的邪神们在银河中肆虐，诸多异形怪物们荼毒着各个星球的人类们。 但就在众多势力因为种种理由而厮杀的时候，光出现了。 众多道光柱自不知名的地方而来，这些光柱或大或小，有的摧毁的不过一个城市，有的却直接抹去了整个星系，但却都有着不可置信的力量。在这些突如其来的力量面前，邪神也只能苦苦支撑，化身灯塔的神皇也消失在了光柱，群星一颗颗黯淡了下去，宇宙逐渐漆黑。 但就在这时，一群奇怪的“人”出现了。 它们极力修复着光柱所制造出来的创伤，修复星辰、重塑星河，却完全无视了那些厮杀的势力。在很短的时间里，这群人便将宇宙修复完毕，然后正如其突如其来的出现一般，再突如其来的消失。 这些事情在当时的影响虽然巨大，但很快便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作用之下，全银河都逐渐遗忘了这件事情，只在某些古老的残卷当中有着只字片语。 而在时空乱流中…… “队长，编号xiq761990时空被修复的差不多了，之后我们怎么办？” 驾驶着奇特仪器的一群人型生物交谈着，为首的人长着鸟首，长长的眉头看起来不怒自威。 面对着队员的话，被称呼为队长的人眨了眨眼，眼前刷新的屏幕上显示了各个时空节点的变化。大片象征着正常的白色光点正在飞快黯淡下去，说明它们都被不正常的力量扭曲了。 如果说宇宙就是一个生命，单独的时空片段是细胞，那么其实很多时空片段都是有疾病的。那些时空片段中存在着种种稀奇古怪的情况，但宇宙有着很强的自我纠正能力，这些错乱的时空并不会直接导致所有时空的崩坏。 孙子即使穿越过去，杀了自己的祖母也不会出现悖论，对于自己的时空基本没有影响，因为宇宙会以一种很巧妙的方式来解释这一切，例如祖母另有其人等等。 但是，如此大面积的时空崩坏，即使是宇宙本身也难以修复因果关系了。 如果因果链建立不起来，那么，处于时空长河末端的一些文明便会直接被抹除。即使是现在，其实有一些加入新人类文明的亚文明也已经突然消失了，时空长河下游的所有人都完全忘记了它们的存在，因为它们本就不存在于未来。 只有将过去未来现在都纳入掌控、步入终极的新人类文明，能够窥见端倪，甚至去修复这一切。 “还有很多时空等着我们去修复呢，不要停下，怪物的全时空打击遍布所有时空，我们必须加紧，不然连我们也会被否定的。” 鸟首人身的队长发出高亢的声音，呵斥道。 …… 而在另外一个时空中。 “帝皇冕下。” 为首的队长恭恭敬敬的向一个俊美青年俯首敬礼。 即使不算同一个体系，但以这位古老的灵能者皇帝的能力，即使在新人类文明中也足够获得尊重了。 而俊美青年却不去看他，而是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那突如其来的肆虐光柱。就在几天前，皇帝正筹备着如何占领银河系的其他人类势力，突然出现了众多道光柱在这个尚未统一的银河之中。 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和这些光柱对抗，护盾被轻易摧毁、恒星直接被抹除，银河陷入到了巨大的危机当中。 尚未发现超光速的银河各自为政，它们虽然发现了这些肆虐的光柱，却绝对想不到，这并不是某个星系的危机，而是整个宇宙的危机……除了一个人之外。 凝视着那掠过的光柱，俊美青年轻声应道。 “嗯……你是未来哪个时空来的呢？” 青年说话声音并不大，慢条斯理，但却给队长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那是一种新人类没有掌握、也不愿去掌握，名叫灵能的力量，灵能不是这个宇宙中应该存在的东西。 “我来自距离现在48万年之后的时空……” 明明是在面对一个远古时空的土著，队长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下意识的低声道。 “我想想……又是一个不认识的时空啊。” 低头，好似思索了片刻，俊美青年摇了摇头。 虽然也接触过一些未来时空的人，还有不少从未来时空逃难而来的人，但48万年之后的时空？这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感受着那道光柱中的力量，再结合自称从48万年之后而来的人的话，青年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也就是说，那条蛇终于在未来某一刻，发起了终极决战吗？” “其实是我们主动发起的。” 青年有些诧异的看去，然后仿佛重新审视一般，将对方从头看到脚。沉默了一下，那俊美的面庞嘴角勾起，突然笑了起来。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趁着自己还有余力，主动朝着那条蛇发起决战吗？好，很好，实在是有胆气，很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之后，青年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然后笑容微敛，自言自语道。 “若是我的那些臣子们也敢如你们这般有胆气便好了，又何至于如此呢……哼。” 青年的脸上又逐渐冷漠下来。 为首的队长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 而这时，队长的脸色却一变，根据情报，此刻正有一道光柱朝着皇帝所在的星球而来。 “不好！蛇的攻击马上就到，请您立刻转移。” 皇帝对于时空的影响极大，属于此次任务中的重中之重。 青年却瞥了他一眼。 “我离开了，我的臣民们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 队长一时语塞。 按照它们的计划，大概就是找一批相同记忆性格的克隆人填充空缺，保证时空因果的完整性、连续性即可，但客观来说，那些人死了也就是真的死了。 但这种话是肯定不能和这位皇帝说的。 “哼。” 虽然没说的，但帝皇却也能轻易看出他的心思，冷哼一声，对着太空遥遥伸出一只手。 “……” 随即，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一般，刚刚伸出一只手，皇帝的那根手臂便直接化作乌有，但手臂却没有任何血渗出，创口处更像是被玻璃化了一般。闷哼一声，皇帝的嘴角却渗出淡金色的血液。 队长愕然的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队长，那道光柱，它居然偏转了……” 耳中，突然多出了队员的惊声尖叫声。 什么？那道光柱居然被偏转了？？？ 在数光年外，一道光柱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转，虽然偏转的角度很小，小到必须在小数后加众多个零，但毋庸置疑，确实是突然偏转了一些，以至于目标地不再会朝着这颗星球而来了。 这个远古时代的土著，居然真的能够撼动那个怪物的力量？？？ 那道光柱的规模并不大，但据估算，也有着近乎一整个河系的能量，也就是说，刚刚这个远古土著居然把整个银河系都给撬动了？虽然一点点，但也确实是撼动了整个河系啊。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显然受到重创的青年。在很久以前，在旧人类时空活动的前辈就曾经警告过自己，这些远古时代的旧人类身上有着一种叫做灵能的力量。但过去他虽然知道这种力量很强大，但从来没有想到居然可以这么强大？ 以个体生命的力量，去撬动一整个河系的能量？ 怪物啊…… “怎么，你们不也是修复宇宙、捉拿星辰，很是厉害吗？” 俊美青年瞥了他一眼，哼声道。 那能比吗？ 队长心中腹诽道。宇宙本身就有自我纠正的倾向，所以只要迎合这一需求，做什么都会很轻松，事事顺心。如果是某颗星球意外毁灭，那么特勤队员即使丢块石头在宇宙中，以后搞不好都直接自行凝聚尘埃在宇宙中形成了星球，直接填补空缺。 仿佛天命加身，因为宇宙本身就在帮助它们。 所以，时空特勤队做任务，大多数时候就像是一群天选之子的故事，轻松加愉快，但真让它们去修复星球宇宙？那还是算了吧。 而俊美青年却也不去管它，因为有一批特殊的臣民来了。 “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些光柱？我们可从来没有记载过这种东西啊。” 一群代表惊愕的问道。 他们都是从未来时空逃难到皇帝时代的时空难民，绝大多数都是在邪神肆虐时代逃难而来，本以为可以在这个邪神不存在的时空里高枕无忧，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这些毁灭性的光柱。 这些光柱的存在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怎么会这样？可从来没有任何东西记载过这场危机。 而皇帝俯视着这些臣民们，只是说道。 “就算逃到我这里，终有一天，你们还是要去面对那战斗的命运……因为蛇终会醒来。现在它醒了，迎接我们的决战吧。” 很久以前，皇帝便曾经对于这些未来时空的难民说过这句话。 区别只在于，那时，皇帝还不曾说最后一句。 是的，决战已经到了，无论逃到哪里、逃到任何地方，决战都来了，这是宿命之战，在很早很早以前便注定了的宿命决战，谁也无法逃脱。 …… 与此同时，在众多的时空片段中，种种形形色色的场景都在发生着，一支支时空特勤队正在疯狂的修复着一切。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如果说宇宙是一个生命，那么众多的时空片段便是细胞，这众多的片段加在一起便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宇宙。宇宙自身也有着自我修复能力，单个的时空片段不会影响到整个宇宙的安危，但当一个怪物陷入暴走之时，就像是毒素蔓延向全身，迟早所有时空都会彻底死亡的。 那时，便只剩下了那空空无有的虚空，和一个狂怒暴走的怪物。 但怪物的破坏能力没有止境，还在无止境的增长中。 修复了一段时空片段，更多的时空片段又遭受到了打击，好似疲于奔命的救火员，根本救不过来。 在决战的时空节点，仅仅过去了半分钟，但牵扯到的时空和人员却不计其数，而且局势只是越发让人绝望。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旧神说，它是不可战胜的。” 奇异空间中，明眸微开，新神轻声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逃向源头 新神笼罩在光中，无人可以看清它的真容。 在新神的注视中，距离奇异空间无限遥远的地方，不计其数道光柱的源头，疯狂的怪物浑身上下都在迸发出光。 每一处炸裂开的鳞片下，都有一道巨大光柱从中迸发出，每一道巨大光柱中都有着近乎无限的能量。这些从四面八方迸发出的光柱，令怪物宛如是一颗闪耀的恒星。 不，不是恒星，远比恒星还要璀璨、比超新星还要闪耀。能够照亮整个上万亿光年宇宙的“恒星”，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望着这股力量的源头，新神凝视着。 “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了。” 新神罕见的叹息道。 这不是凡物所能掌握的力量，这股近乎无限的力量，几乎可以比肩绝对神灵。 这股力量太过强大，就连怪物自己也无法控制住。怪物的血肉无法承载这股强大的力量，浑身崩裂开。 疯狂的怪物，身躯在自身的强大力量冲击下迅速崩坏。 怪物不甘的咆哮着，但还是不得不陷入死亡，瞳孔失去了色彩，身躯也化为粉末，直到消失无踪。原本无限涌出的力量也短暂的一滞。 但下一刻，从那虚无之中，便再度涌现出怪物的身影。 而这一次，从死亡归来的怪物长出了众多头颅，那些头颅长着种种奇怪的面孔，或人头，或鹰头，或虎头，或牛头…… 那亿兆的头颅，此刻却共享着同一具身体。 复生的怪物再度朝着这个宇宙倾泻着自己的力量。 虽有死亡，但死亡无非是一次长眠，陷入疯狂而不愿死去的怪物，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击败它呢？ “它的力量太强大了，即使它自己也无法承受住。” 新神很直接的说道。 “但即使它死了，它也还会再活过来，而且一次比一次强。它在逐渐适应自己的这股力量。” 非神之神肃穆道。 在两位神面前，那个怪物已经死了数十次，因为自己的力量而崩溃了数十次，也复苏了数十次。 每一次，它的形体都会发生巨大改变，但都无法抵抗自己体内莫名涌现出的强大力量。 这股自怪物体内涌现出的力量，连怪物自己也无法控制了，但怪物亦不打算去控制。 前所未有的愤怒彻底摧毁了怪物的理智，深红至黑暗的瞳孔中狰狞暴虐。 既然渺小的虫子们想要死亡，那就去死吧，让这个宇宙都在我的愤怒之下毁灭吧。 食物？耐心？规则？这些通通都不重要！ 此刻怪物只要宣泄自己的狂怒就够了。 “神们啊，我们已经走到末路了吗？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昆虫模样的生灵对着两位神们，急切道，但就在下一瞬，它便凭空消失在了原地，而又在眨眼之间，它便又再度出现。 来自时空长河上游的破坏已经在开始影响到下游了。 因果律确实有极高的容错率，但它不可能无中生有，如果没有了过去，又怎么会有未来？ 时空特勤队们正在拼命拯救着上游时空，但大面积的时空崩坏还是无可避免的影响到了这一刻的时空。 “不行，我们的历史正在被毁灭，这个时空已经待不下去了，我们必须逃。”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有人尖叫着，而众多的闪烁光影也在附和着这一判断。 不少生灵已经意识到，这个时空已经待不下去了，或许逃到其他时空还能躲一躲？ “逃？又能逃到哪里？” 非神之神摇了摇头。 “此地便是最终决战，只要赢下这一战，我们便能够通往那个美好的未来。” 非神之神伸出手，指着面前虚空。 “看吧，未来时空已经给我们发来了影像，那个未来里没有蛇，没有神，那是只属于我们凡物的时代。” “而要把这些变成真实，我们要做的就是赢下这一战。” 在非神之神所指着的虚空中，一段影像传来。 数之不尽庞大如星辰的机械正在重塑着宇宙的面貌，重新罗列群星位置，将黑洞解压成物质，将膨胀的宇宙拉回正轨…… 在那个饱受摧残的战后宇宙中，新人类文明有太多太多需要去做的事情了。 在那个未来里，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些都只是可能罢了……这场战争已经远远超出了因果律所能影响的极限，就连未来时空自己，也不过是美好的幻影而已。” 但随即，有人悲观道。 在因果律所预测的未来中，未来确实是美好的，但那是因为……如果不美好，就意味着连同因果宇宙在内，一切的一切都被那个狂怒的怪物所摧毁了。 自然，假设还有未来的话，那自然是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前提是还有未来的话…… “但这也就是说，就连因果也承认，只要我们赢下这一战，我们就彻底赢了，不是吗？” 非神之神不置可否，却反问道。 “可我们赢不了，那个怪物是不可战胜的。” 新神却说道。 “我们要赢下的是这一战，为何要赢下那个怪物呢？” 非神之神却意味深长道。 新神望着非神之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办法……逃向源头。” 两位神异口同声道。 …… 虚空之中，怪物亦如照亮这个万亿光年范围宇宙的火炬，众多喷涌出的光柱朝着宇宙各处而去。 此刻的怪物又变了模样。 它的眼中充斥着光辉。当双目睁开时，闪耀之光连这个黑暗死寂的宇宙都能照亮；而当双目闭合时，失去光辉的宇宙便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双目一开一合间，群星便都在闪烁。 通体赤红之龙蛇，盘旋于宇宙之间，喷吐着无形的云气，低吼着莫名的雷霆。 浩瀚宇宙之中，本无云雾也无雷霆，但当它出现之时，连整个宇宙都不得不改变规律，产生出了某种奇妙的云状气体与奇异雷光。 巍峨之龙，创世之神，是龙亦是神。 龙神在宇宙群星之中咆哮，身体喷涌着不计其数的光柱。但即使是龙神之躯也未能承受这过于庞大的力量，最终轰然分裂开，消失于无形。 下一刻，死去的怪物再度从死亡归来。 “痛……难受……饿……虫子……该死……” 思维开始变的混乱无序。 身体一次次的毁灭，又一次次从死亡中爬回来，即使是怪物也不可能无视这一点。 死亡本应该是它的沉睡，是疲倦之后的长眠，当怪物死亡时，就证明它已经累了。 可一个本应该睡着的人，却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咬牙切齿的拿着键盘鼠标，非要打死那个恶心人的怪物。 高涨的情绪确实可以让他继续奋战，但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倦也还是存在的。 怪物感到自己似乎有些累了，但在消灭那些虫子之前，它还不打算去长眠。 而这时，狂怒的怪物却感受到了一些异样。 “虫子……跑掉了？” …… “这个宇宙会被毁灭。” 神断然道。 “但是，当宇宙毁灭之时，一切的时空都化为乌有了，那么另一样本该被隐藏的东西也就浮现出来了。” 这个宇宙就像是一幅画。 画的主人最初画了一个神怪恐怖画，结果不满意，于是就在旧画作的基础上又画了一幅现代都市画。 但因为旧画里的一条蛇始终盖不住，所以没办法，画作主人只能勉强把这条蛇融入进新画里。也因此，狡猾的蛇把一些旧画里的元素也带入到新画中。 于是，本应该只是描述现代繁华的现代画中，却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些奇奇怪怪的鬼魅踪影。 灵能、亚空间、魔怪、超自然事物……等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蛇的缘故而残留下来的旧画元素。 而当狂怒的蛇，最终要摧毁这幅新画时……会发生什么呢？ “当这个世界毁灭时，旧世界便会再度浮现出来。” 新神凝重道。 旧世界本已不存在了，因为在新世界的角度来看，旧世界压根不存在过。 即使一路回溯时光到130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那也看不到什么旧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存在的痕迹。 而唯一有能力逆转这一切的，只有根本不诞生于这个世界之中的蛇。 可蛇又不打算逆转这一切了。 但现在，当新世界被摧毁，不就意味着被掩藏起来的旧世界要浮现出来了吗？ “你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吗？” 新神反问道。 非神之神摇了摇头。 “不，我们也未能预见到这点，我们知道蛇很强大，但也没有预料到居然会如此强大……” “但是……” 非神之神看向新神，那瞳孔中隐约有无数人脸，无数人的眼睛，那无数的眼睛盯着新神，无数个声音开口说道。 “但我等是弱者。” “强者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的发泄力量而不计后果，摧毁宇宙也在所不惜。弱者唯有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倾尽一切的来避免自己犯错。” “强大滋生傲慢，而弱小则越发谦卑。这正是弱者击败强者的优势，这也正是鞭策新人类前进的动力。” “我等竭力筹划着每一丝每一毫的力量，设想着每一种可能性，不敢有丝毫懈怠，倘若如此也未能胜利，那么也已无愧无悔。” “而现在……” 那无数张面孔，无数个声音齐齐说着。 “就让我们看看究竟谁会撑到最后吧！” 宇宙外，那些依附于大宇宙的小宇宙松开了束缚，朝着遥远的过去开始挺进。 在无尽跨越时空进行无差别打击的光柱下，这些小宇宙在危险中艰难挺进，恰如一艘艘在暴风雨中挣扎前进的战船。 第一百九十八章 跨越时空的追与逃 “哪里逃！” 暴怒的怪物咆哮着，发出人所不能理解的吼声。 而那些逃遁的小宇宙却已逃窜到了时间的更上游，气息消失在了整个宇宙之中。 而怪物却向着虚空跃去，那拖曳着的宏大尾巴随意一甩，便甩碎了星空中的群星，怪物自己却直接化作残影消失在了这一时空中。 …… 银河历30k。 “为了神皇！神皇注视着我们……” 狂热的星际战士们挥舞着链锯剑，狠狠的劈向那些奇形怪状的异形们。 经过复杂基因改造的星际战士们力大无穷，身穿动力装甲，是灵能、基因、机械的三重巅峰产物。 他们的装甲上刻满了人类头骨，因为在这个遍布怪物的宇宙中，人类头骨证明了其未被异形们所玷污的事情。其空洞的眼眶，亦如神皇的冷峻面容。 这些由半神之血所缔造的战士所向披靡，为帝国的大远征慷慨奋战着。 那些背叛了人类的异形！怪物！机械！都应该被毁灭！必须被毁灭！ 人类至上！ 而同样不甘示弱的异形们则与星际战士们厮杀着。 这样的场景在银河的每一次都在发生着，但所有战士都没有意识到，亚空间之中罕见的开始沉默，只有一些大魔发现了不对。 “我感应不到上神了……” 有些大魔正在疑惑着。 而在这个无所谓过去未来现在、无所谓生死的亚空间之中，大魔口中的四神却拼命朝着时间上游逃窜。 “未来那帮新人类在干什么？你们要打就打，干嘛往我这边跑……” 而在四神夺路而逃的同时，在那黄金王座上，身形枯萎如干尸的半神睁开了眼眸。 “终于做到了吗……哈哈哈哈，未来的战士们，你们做的很好，一切终于要划上句号了。” 曾经名为长谷伽罗的半神大笑起来。 而伴随着那众多跨界而来的小宇宙与贪婪之龙的到来，这个时空中的一切都融入到了小宇宙之中。 …… “成功收纳ayu88655号时空，该时空正在与主时空融合……” 时空之间的融合不是吞并，而是建立逻辑关系。 两个时空片段融合不会多出一个宇宙的物质，而是相互证明其存在依据，亦如一本书的众多字。 一个字也是一本书，一亿个字也是一本书，但一个字的书构不成一个完整的书，而一亿个字才可以。 时空也是如此。 一个时空片段是一个宇宙，一亿个时空片段也还是只有一个宇宙。但一亿个时空片段却构成的宇宙才能保证这个宇宙不会凭空毁灭，死于【无中生有】。 每有一个时空片段被收纳融合，都以为着主时空自身存在的逻辑性大大提高，不会因为无中生有的逻辑漏洞而凭空消失。 但尚未等人们有所高兴，坏消息接踵而至。 “后面那个怪物还在紧追不舍，我们还不能停下，尽力收纳时空，避免时间因果发生错误，然后继续向源头跳跃……” 无数光柱肆意扭曲着众多时空，令其化为泡影，而众多小宇宙犹如海上扁舟，艰难的收纳着临近时空，以填充不断破碎的时空缺口。 …… 银河历20765年，蛇背上。 “我就说，这地方一点都不安全！！！” 奋力在暗灵能怪物追杀之中挣扎、拼命逃命的暴力女对着身旁的面瘫男大吼道。 身下，就是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巍峨蛇身，而身后却是众多贪婪的暗灵能怪物。 “……” 面瘫男一言不发，只是用机械手搂着暴力女，身后展开众多枪管，特殊立场子弹对着身后的怪物们喷射着，以阻挡它们的追击。 这一手并非没用，但很明显已经陷入绝境。 生活在巨蛇身旁的暗灵能怪物们贪婪狡诈，虽然畏惧立场子弹，也依然尾随其后，等待着两人力竭。 “完蛋了完蛋了，我还想找个帅哥谈恋爱呢，不想最后是跟个铁罐头死在一块啊……” 女孩搂着半机械人的腰，哭丧着脸。 知道在世界吞噬者背上找个定居点很难，但也不用一来就这么多怪物追杀吧？ 而始终面瘫的【铁罐头】终于开口了。 “我的名字叫然然德，不叫铁罐头。” 生硬的声线说着。 “这不还是铁罐头吗……铁罐头，我们是不是真的要死在这里啊。” “根据计算，我们一起死亡的概率为97.686%……并不是一定。” “那不就是死定了？Σ(?Д?」)」” “不，如果此时突然发生平行宇宙干涉、时空隧穿、概率性量子涨落……等情况，我们还是可能活下去的。” 女声沉默了一下，然后道。 “铁罐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种声线一本正经的讲笑话很冷。” “我未曾加载笑话模板。” “……(嫌弃脸)” 而知道怕是要死在这里的女孩也只能紧闭双眼，祈祷着。 “拜托了，我还不想死啊，如果能够活下去的话……那我……我宁愿不找帅哥当男友了！就是让这个铁罐头当我男友也行啊。” 女孩哭丧着脸，向冥冥之中的神祈祷着。 而下一瞬，一道无形的时空乱流突然在两方之间形成，推动着两人朝着某地而去，并隔离开身后的暗灵能怪物们。 暗灵能怪物们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到手的美食消失，不甘的咆哮着。 而被时空乱流所裹着的两人却坠向了巨蛇身上的某处…… 一个隐约可以看见绿色的地方。 而在时空之外。 “引力坍塌弹未能完全生效，t698号宇宙被遭到光柱打击，损失0.58%质量……” 超乎凡人想象的领域之上，众多人造小宇宙仍在光柱覆盖打击下，竭力逃亡中。 …… 银河历13258年。 受限于光速不可超的铁律，人类分散在整个银河各处，各地的割据政权彼此征伐，由此产生的银河大战也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第六个千年。 在这第六个千年里，战乱摧毁了众多星球与零散文明，使大量星球甚至退化到了蛮荒时代。 罗慕洛，当地人类口语中的“世界”，但男人知道，这个星球的真正名字并不叫这个。 atu-62994，这才是星际中对于这个失落星球的古老称呼，一个因为战乱而被失落的战后星球。 这里的人们早已忘记了自己祖先往来于群星的往事，他们如同古地球人一样，耕种于大地，畜牧于山坡，穿着简陋的衣服，用着刀剑来战斗…… “但不应是这样的。” 男人望着天空，喃喃着。 在许多年前，他的祖先曾经在群星之中建造世界，那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工程，令科学议会倾尽全力。 但谁也没想到，庞然大物的科学议会最终也轰然倒塌了，再无人有能力和意愿去建造环形世界。 世代建造环形世界的工人们被迫离开，而他的祖先也在一次逃亡中坠落到了这个蛮荒星球上。 虽然勉强建立了一个小小的王国，过上了土著眼里优越的生活，可这又怎么会是看过群星的人想要的呢？可建造太空飞船又何其艰难？直到男人这一代，过去了两百年，也依然看不到离开的可能性…… 或许，自己真的只能无奈的承认，从此只能永远住在这个失落星球上了吧。 男人的脸上满是苦涩。 “怎么啦？” 一只轻柔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为他披上毛皮外套，温和的女声响起。 回过头去，望着那担心的明眸，男人心中一暖，摇头笑了一下。 “没事。” 有她在，就算不能回到群星之中又如何呢？ “你怀孕了，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男人温声道。 夜色下，男女凝望着，莫名的安宁感产生。 而他却无法发现，一道奇异的灵能力量破开时空阻隔，径直投射入女人的腹中…… 三年后，久久未能生下的遮摩罗坨王国王后生下了一个婴儿，一个天生悬浮在空中、拥有种种不可思议能力的婴儿。 这个婴儿的本名再有人知晓，只是后来人类都称呼其为【皇帝】。 而在时空之上…… “皇帝诞生的时空被毁灭了，这是一个重要的因果链，没有这个因果，皇帝就只能是个普通人类。” “那怎么办？” “重新修复，强行催化，一定要确保我们的存在稳定性……” 过去决定未来，而未来亦在维护着过去。 诞生在时间末端的终极文明努力维护着自己的存在。 …… 公元1512年，地球，意大利半岛。 满是书籍的阁楼中，一个老人失神的坐在书桌前。 “找不到……根本找不到，我们根本没办法阻止它……它必然会醒来。” 纵然绞尽脑汁、纵然搜集再多资料，也根本找不到办法。 驱逐魔怪的办法有，驱逐吸血鬼的办法有，甚至号称能够驱逐天使的办法也有，但是，谁又有能够对抗创世的办法呢？ 越是了解，心中就越是绝望。 “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揪扯着自己的头发，老人痛苦的喃喃着。 但就在这时，突然一堆奇怪的讯息涌入老人的脑海当中…… “……” 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老人直接被这些大量涌入的信息冲击到昏死过去，瘫倒在书桌上。 几天之后，苏醒之后的老人面对着自己的圣杯骑士道。 “弗雷德里克，这次我会独自出行，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守护好【圣杯】。” 面对于如同弟子般的金发骑士，老人敦敦教诲道。 “出行？您要去见谁？” 金发骑士皱眉，疑惑道。 老人望了望远方，回忆着脑海中那些复杂的知识，失神道。 “一条……鱼。”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德国地区，一位年轻的吸血鬼默默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 “这就是真正的神的指引吗……哼……哼哼哼哼，那好吧，世界密钥吗？他会是属于我的。” 嘴角咧开，露出了那深深的牙齿。 …… 公元1419年2月，法国边境的栋雷米村。 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躲藏在衣柜中，唯恐被外面的英军士兵所发现。 但不知为何，英军士兵就像都瞎了一样，全盘忽视了那个衣柜。 …… 公元12年，罗马帝国犹太行省。 名为含那的男孩在表哥约翰的教导下走入河中，接受了洗礼。 …… 时间无限的往上溯回。 如果以一种更为宏观的视角来看，便能看到两个无形的事物缠绕于时间轴之上。 两个事物一边厮杀着，一边追逃着，而其厮杀所产生出的余波则在疯狂扰动着所有时空。 星际时代、地球时代、蛮荒时代…… 两个缠绕追逐的事物穿梭在时空之上，星辰一个个的回退、光线也在倒流，甚至是人类、生命都还未诞生之前的时代。 一切都在逆转。 宇宙中，熄灭的恒星重新点燃，点燃的恒星恢复成星云，星云再次汇聚成黑洞。 而最终，宇宙变回了那个满是超级黑洞的原始时代。 但溯回却还未停下，甚至还在加速溯回。 于是，时间之箭回到了那个万物原点。 奇点！ 第一百九十九章 造物主与造物 “宇宙大爆炸的那一瞬是非常奇妙的，因为那一瞬诞生出了宇宙中的一切。黑洞、恒星、光线、天空、老虎、椅子、纸尿布、可口可乐、苹果智能手机、肯德基汉堡王……这一切都诞生于那一瞬间。” “这一瞬间的宇宙是奇妙的。” “但是，再往前呢？大爆炸之前发生了什么呢？在这一切的源头之前又是什么呢？” “在这份最奇妙的时刻之前，就是最不可思议的时刻……” ——《泡泡糖与宇宙》 当两方追逐着前进时，宇宙也正在变得越来越致密，原本稀疏的太空变得狭窄拥挤，炽热滚烫，一个充斥着火焰的世界。 这里的物质密度更像是一颗恒星的表面，大量的高活跃粒子，绝大多数物质都根本不可能在其中穿行，只会在瞬间毁灭并回归成最基础的粒子。 而穿行于时间之中的双方也不得不艰难前行。 越往前，就越是高密度、高烈度的高能粒子海，这些极高密度的高能粒子能够在一定程度扭曲时空，让往来于时间的双方像是一头栽进海里的鸟，不似空中那么自如。 但饶是如此，双方依然在海中追逐前行。 “后面那个怪物还在追！怎么办？我们能量储备可能不够啊……” “拆解掉一些小宇宙……” “可里面的物种怎么办？” “赢了一切都能挽回，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快去办……” d47号小宇宙中，激烈的争论之后，部分人员撤离，而大多数人员被迫留下，与小宇宙本身一同还原成了能量本身，供其他小宇宙使用。 这样的场景在一些小宇宙内逐渐发生。 由大量小宇宙构成的跨时空“舰队”规模减小，甩掉了负担的舰队得以更快前进，而蛇却也紧随不舍。 宇宙大爆炸后的第10000秒。 粘稠的世界中，充斥着海量的高能粒子，炽热的能量扭曲着时空。 在这个炽热地狱中，隐约能够模糊看见一些奇怪的影像飞掠。 那是跨越时空的“鸟”被这个炽热地狱所捕捉到的一些影子。 …… 宇宙大爆炸后的第100秒。 拥挤，非常的拥挤，即使是膨胀了亿万倍，还是太过拥挤，致密的粒子好似沙丁鱼罐头一般，在这里挤压的犹如实质。 此时，原子尚未诞生，只有基础的正粒子，大量的正粒子挤压之密，根本不足以支撑氦原子形成稳定结构。 【飞鸟】的身影在这个致密宇宙中呈现出怪异的痕迹，一些物质被奇怪的排挤开，因为飞鸟正在试图从这个致密宇宙中通过，前往更古老的过去。 而这些奇怪的痕迹，将在未来的宇宙背景辐射图中，留下让宇宙文明困惑不解的图案。 …… 宇宙大爆炸后的1秒。 “不行了！太艰难了，简直像是置身于那些光柱中一样。” 绝望的哀嚎传不到外界，但一个个濒临毁灭的小宇宙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凶暴。 这个宇宙仅仅银河系大小，却装满了整个大宇宙的物质，狂暴的能量在能级上尚不及光柱，但表现上却也相仿。 宇宙舰队不得不抛弃掉更多的小宇宙，以保全核心小宇宙。 而蛇也终于出现了力竭的姿态，不再那么耀武扬威。 它的身体在这些致密物质的冲刷下出现了些许破损，鳞片出现了一些缺口。 然而，那狰狞的竖瞳依然望着距离自己万分之一秒时空的宇宙舰队。 甩动着尾巴，挣扎在这【泥潭】之中，蛇朝着更上游不知疲倦的前进着。 “前进！前进！继续前进……” 残存的生命慌乱的催促着。 …… 宇宙大爆炸后的万分之一秒。 空前绝后的大战。 无穷无尽的正粒子与反粒子正激烈的厮杀着，时刻都在产生湮灭。 反物质？这里到处都是。 此时，正粒子与反粒子的质量总和是之后宇宙的百亿倍，双方几乎势均力敌。正粒子与反粒子之间的这场战争，将会决定究竟由谁构成新世界。 但现在，两只鸟钻进了这个宇宙大战的舞台。 “……” 已经没人说话了，抛弃掉物质身体，被迫以信息形式存在，整个核心小宇宙缩成了一个小点，以躲避这个巨大战场。 而狂暴的蛇却不管不顾，依然横冲直撞着。 也因此，它的身体几乎成了正粒子与反粒子的战场中心。 鳞片被粉碎、挤压、重构，乃至是渗出血来。 “滚！！！” 吃痛的怪物发出愤怒的鸣声，令整个物质宇宙都顿了顿。 至于这种世界下不可能有声音响起？ 蛇又岂会受缚于这种小事。 而借此机会，蛇跃向了那万分之一秒之前的世界。 但是，那些脱落粉碎的鳞片、血液，则成为了正粒子的助力。原本均等的天平被打破，胜利微微倾斜向了一方。 当宇宙战争结束之后，不足十亿分之一的正粒子得以幸存，这些幸存下来的正粒子构成了之后的整个宇宙。 于是，两只鸟终于来到了宇宙大爆炸之后万亿分之一秒的世界。 …… 宇宙大爆炸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时刻，因为在这个宇宙中，除了蛇，一切都诞生于此。 时空亦然。 在这一刻，时空都还是完全展开的，万物的质量都还是0，因为赋予万物质量的希格斯玻色子都甚至还没有诞生出来。 在这里，超光速是无所谓的小事，因为此刻质量还未形成。虚无缥缈的时间和空间甚至可以被触摸到，因为此刻，时间与空间是以类似于物质的形态而存在着。 如果有人能够存在于这一刻的话，那他便能触及到那种如梦幻般的【时空物质】。 是的，你可以触摸到时间，时间是可以摸到的。 仙侠世界之大道、奇幻世界之真理……无论以何种言辞修饰，此时此刻，这便是一个宇宙的大道、真理体现。 触手可及、可以切实摸到的那种。 但是，这一瞬仅仅持续了不到万亿分之一秒。 在万亿分之一秒后，这些被完全展开的真理便自发蜷缩起来，隐藏在最微妙的普朗克尺度之下，再也无法被触及。 奥秘之门就此关闭…… 本该如此。 而两只【鸟】却从时空的末端一路追溯至此。 在这个时间都可以清晰触摸到的世界里，小宇宙和蛇再也无法高居于时间之上，彻底跌入其中。 但在这里，连蛇都感到了吃力，它的身体变幻着，显现出多种形态，却还是不得不在重压下被碾碎，又从虚无中重生。 小宇宙已经被压缩成了一个点，整个宇宙舰队也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点，所有的信息都凝聚在这个点中。 这个点已经小到很难用物质视角来看待的地步，与其说是物质，倒不如说是一段公式。 只要按照这个公式展开，就立刻能够得到整个宇宙舰队的全部资料和信息，亦如是一段精心压缩的压缩包。 这个点依然在试图前进，可怎么前进？ 虽然距离彻底的奇点只有万亿分之一秒，但这万亿分之一秒才是最难的，比之前的整个127年历程加起来还要艰难亿倍。 相比之下，蛇却狂笑了起来。 它也很吃力，这个世界是神力量的全部体现，跌落全知之座的神，也依然有着凡物不可思议的力量，蛇也没办法完全无视。 但再吃力，也远比这些“孱弱的虫子”要好的多。 “一切都结束了。” 狰狞的瞳孔闪烁着紫光。 张开大口，那个小点连同着这个致密浓稠却小小的宇宙，以及后来的无数种种未来，都将要被蛇一起吞入腹中。 蛇的口中唯有黑暗，无人能够知晓黑暗之中是什么，但它曾经吞没过一整个世界，自然不会吝啬于再吞没一个世界。 那个小点中，仅有两个模糊的意识还存在。 “已经没有办法了……” 新神传递出了最后的信息，陷入了沉睡。 为了阻挡蛇，它已经力竭，不得不沉睡了。 “是的，已经无力阻止了。” 非神之神望着那张开大口的蛇，即将吞没一切的蛇，叹息着。 它是非神之神，是亿兆生灵的意志，连神也是它构成的一员。 可那又如何？ 哪怕是旧世界的神也一样要败在这个怪物手下，新世界的神又能如何？ 但仍然有人不肯甘心，一些信息自发涌出、并展开。 “不能就这么放弃啊，我们还活着，还没到最后一刻……” 那些涌出的信息也仅仅只是挡了不过几个普朗克时间，令蛇略微停滞。 可是，距离那万亿分之一秒依然遥不可及，即使拼上所有剩余资源，也不可能到达奇点乃至奇点之前的旧世界。 新画之下是那副旧画，距离揭开这旧画真容仅仅一个动作，可这个动作却千难万难。 眼见如此，众多信息也拼命展开，只为再挣扎那么几个普朗克时间。 非神之神亦奋力做着最后一博。 蛇的口颌再度被阻挡了一下。 然而，于蛇眼中不过涸辙之鱼，苟延残喘。蛇所张开的大口即将合拢，吞没整个世界。 而此刻，却突然有一道光掠过。 光？ 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光？ 一切都沸腾成汤、没有凝聚成物质的世界，怎么可能诞生出光呢？ 但那道光，不光非神之神认识它，就连蛇也认识它。 “这种力量是……” 非神之神讶然。 公元2004年，纽约曼哈顿区，一道光从一个存在的瞳孔中射出，那束光划开了大西洋、蒸发了海水、将土星撞出一个大洞、抹除了42光年外的一颗恒星。 在那之后，在无人知道它的去向。 但这道永不衰竭、融合了力量的光却从未停歇过。 它在宇宙中永无止境的前进，直到时间的尽头，又再度因为未来时空的毁灭而游荡在无数时空中。 而在时空悉数毁灭的现在，再无处容身的光，终于只能来到了这一切的源点。 它一如最初诞生的那一刻一样，破坏，去破坏一切，无论那是什么。 神的力量，魔的力量，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它位格更高的力量了，即使是本身亦然。 于是，这道跨越127亿年而来的光洞穿了这万亿分之一秒的界限。 掩藏在新画之下，那副旧画终于露出了些许真容！ 在这个奇异的时空源头，出现了一个小洞。 “就是现在！” 所有的信息都鼓噪着，欢呼着，在此绝境之下，命运终于垂青于凡物。 “……” 愤怒的蛇岂能容忍口中餐食的逃离。 大口即将合拢之际，无数信息挣扎着，阻挡着蛇的合拢。小点成功顺着那个小洞钻了出去。 豁然间，出现在小点面前的是一个无限黑暗寂静的虚空。 没有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没有生与死，万物混沌，唯有神正在做着创世之前的宣言。 “第二度的……” 正欲创世的神止言，并看向那个由纯粹信息构成的小点。 造物主看着自己的造物们，造物们也看见了自己的造物主。 笼罩在光中的神表情很奇怪。 但下一刻，神笑了。 第二百章 相信希望 那个小点中，无数的目光注视着这位造物主。 神笑着，正欲开口，然而狂暴的气息席卷了这个无限黑暗寂静的虚空之地。 “咔嚓……” 被撕裂的虚空飞速扩大，一个庞大、宏伟、不可思议的巨大事物探出。 遍布伤痕的鳞片，狰狞的白牙，疯狂的竖瞳，峥嵘的庞大头颅摇晃着，挤破了虚空，从那个尚未诞生出来的世界中浮出。 在它的大口中，隐约可见光亮，那是一整个世界的残骸。 那个宇宙，在其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刻起，尚未来得及成长为万亿光年范围之前，便已然落入了怪物的口中。 光亮下坠，消失在了怪物的口中。 虚空之中，拖曳着自己不知亿万里长宏伟身躯的怪物终于再次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之上。 在这个疯狂的怪物面前，神亦显得无限渺小。 神停下了自己的开口，只是一挥手，那小点便不由自主的消失了。 造物主与造物在那一瞬的对视之后，再没有更多的交际。 疯狂暴戾的怪物眼中射出紫光，浑身上下的鳞片纷纷炸裂开，竖立如剑戟。 “吼！！！” 怪物没兴致做任何的停留，咆哮着，蛮野的撞向挡在自己面前的神。 神则伸出自己仅存的一只手臂，指尖爆裂开的庞大力量轰向怪物。 那指尖爆发出的力量超乎了人类的想象，将整个宇宙大爆炸的力量都汇聚在其中也不过如此。 而这仅仅只是一指。 从那指尖，如光般的力量贯穿了眼前怪物的身躯，炸开了巨大的创口。 巨大的冲击下，怪物为之后退，但这却令怪物瞳中的紫光越发激烈起来。 “弱小的神，又有何资格反抗我！” 咆哮着，怪物浑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严重伤势，再度向前冲去。张开的大口，径直吞向那神灵。 神正欲再做反击，却已经来不及。 滂沱的狂怒气息下，笼罩在神身上的光也黯淡了下去，再没有机会做出反抗，神被怪物吞入了腹中。 “永不知满足的怪物……” 在被吞没前，神嘲讽的声音响起，却只是被掩盖在怪物的咆哮声中。 而在吞下神之后，怪物甩着自己的尾巴，朝着另一个时空方向而去。 …… 七重天界，月球天。 距离人世最为接近的天界，天使们正在巡查着人世种种。 突然间，一位天使凝眉。 “怎么回事？未来的时空被破坏了？” “是谁在干涉世界的运转？” “快去报告大天使……” 很快，月球天的君主加百列便察觉到了这一切。 在它的注视下，未来时空正在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所破坏。若只是单纯的末日倒也没什么，但这是【时空】本身都消失了。 “未来发生了什么？” 加百列不敢怠慢，纵身飞跃向水晶天，试图向神寻求见解。 而当它来到水晶天时，却只见众天使长皆已经到达，而在那水晶天的神座之上，神的身影却越发缥缈，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怎么回事……” 加百列的心中骇然。 不单单是加百列如此，众天使长皆是如此。 但神却了然。 “我已经败了，你们各自去吧。” 飘忽不定的神挥手，天界之中，众天使尚未反应过来，便坠向人世。 曾被蒙蔽的意识隐约清醒过来，按照自己的模糊记忆，各自找到自己对应的起源地，组建了自己的神系。 但这一切也未能长久，从时空末端一路溯回的怪物吞噬着一切，将所有的时空都吞入了自己腹中。 而那狼狈的小点则穿梭在这个旧世界中。 蛇噬咬着整个时间轴，时空末端纷纷落入蛇的腹中。此时蛇的目的甚至都不再是要吞下那些小虫子，它现在更想要吞下这个世界来填饱自己。 饿，永无止境的饥饿。 想要吞噬更多，想要填充自己的肚子，但吃的越多却只能感到越发饥饿。 为什么会填不满？ 为什么！！！ 饥饿，疯狂，贪欲自噬的怪物朝着更上游而去。 而小点匆忙穿过一个时空时，饕餮狂吞的怪物也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试图继续冲破这个时空时，但却突然遇到一个阻碍。 一根手指。 一根修长的手指，刚好浮现在在那薄薄的时空屏障上，抵着蛇宏伟庞大的头颅。 虽然完全不成比例，但就是这根手指，却让这个横冲直撞的怪物无法再前进半点。 “退回去吧，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未来的蛇。” 低沉的声音道。 在那时空屏障之后，是一淹没在大洪水中的世界。 昏暗的天空之下，人绝望的待在方舟之上，而与过去未来现在一切生灵立下约定的全能之神，则高坐在神座之上。 但与其他不断流转前进的时空不同，这个世界永远的凝固了。 全知全能者并不前进，也不后退，只是永恒的停驻在这一个时空之中。 祂并不干涉其他时空的事情，只是依旧看着棋盘变幻，即使棋盘即将被一条蛇彻底砸烂了也不曾动作。 但是，有一些事情却是祂也必须要做的，那就是曾经定下的约定。 无论是神还是魔，都无法跨越时空，都无法窥探未来。 这是约定的一部分。 其他的时空的神都纷纷落败了，未能阻止蛇的肆意妄为，但是全知全能者的这个时空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能过就是不能过，凡物能过，你不能。 此路不通。 那根手指中所表达的含义很简单，却无可动摇。 然而，陷入饥饿与疯狂中的怪物却浑然不顾一切，它的身体发出恐怖的爆鸣声。 “给我让开！！！” 竖瞳狰狞，暗紫色的身躯爆裂开，无数的鳞片轰击向那根手指。 谁都不能阻拦我，我才是最强无敌的。 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这股莫名的自信是如此坚定，仿佛对于怪物来说，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不管再多鳞片冲击，好似蜉蝣撼树，那根手指依然抵在那里，任凭再大的冲击也无法撼动丝毫。 而这只是更加激怒了这个怪物。 体内的力量越发膨胀起来，如果有谁来观测的话，就会发现怪物体内的力量正在成百倍、成千倍的增长。 在怪物的体内，仿佛有一个无穷无尽的来源，不断的提供着永不枯竭的力量。 这股力量之庞大，以至于连怪物的身躯都承载不住，反复破灭又重生多次。 于是怪物本能的张开大口，体内那无止境的力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朝着面前的时空屏障冲刷而去。 “……” 无穷力量冲击间，万千时空震动，狂怒的力量震撼着时空的每一个尺度。 这股力量之庞大，超乎了想象范畴，比无限时空还要庞大，比任何神灵都要高远。 这股力量的余波，令那些尚未被完全破坏的末端时空顷刻之间覆灭。 怪物身后便是无限虚空，而面前便是那个脆弱渺小的世界。 一旦这个脆弱渺小的世界被摧毁，隐藏在这个时空之后的上游时空就失去了保护，只会被全部摧毁。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这股冲击力之下，那根渺小的手指直接被吞没在了无限力量之中，这个凝固的时空更是遭受到了全方位的淹没。 而当力量逐渐散去，那根手指依然屹立在那里，不曾有分毫的动摇。 虚空之中，狂怒的怪物不断的攻击着。 许久之后，怪物狰狞的瞳孔依旧，只是不甘的发出了长鸣声。 “吼！！！！！！” …… 停滞的时空内，全知全能者望着自己面前的棋盘。 这已然是一局残局，黑王和白王都拼尽了自己全部的棋子，整个棋盘之上只剩下了黑王、白王，以及一枚灰色立场不明的士兵。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已经没办法赢了。 整个时空都只剩下了这么短短一小节，从世界诞生到大洪水到来的这短短一小节时空。 好似穷途末路，再没有回旋的余地，无论是黑王还是白王都没有棋子可以赢了。 然而，那个灰色的士兵仍在艰难前进，它是这个棋盘之上最后的变数，是最后的挣扎。 若士兵走到最后，一跃升格为棋盘上最强的【皇后】，它就有可能主宰棋盘最后的结局。 然而，无论士兵的结局如何，这都已经和黑白王无关了，它们都已经输了。 “最后，是我们都输了吗。” 全知全能者端详着面前的残局，似乎笑了起来。 …… 这是一个古老的时代，神话的时代。 天上有天界，天界中居住着天使和神，天使巡查着世界，规划着世界的秩序；地上有着魔怪和蛇，蛇蛰伏在大地之下，它沉睡着，并不在意身上那些微尘般的文明；而在海里，运用蒸汽的蛇人还在蓬勃发展，乌诺伽亚王与蛇女共同统治着这个尚在萌芽之中，但已经能够看到其辉煌未来的文明。 而在大地之上，一个叫做亚特兰蒂斯的文明正在逐渐形成，这些尚处于部落时代的人类依然懵懂无知，但却充满希望。 而在这时，一个自未来而来的小点却投向了一个农户的家中。 神察觉到了这一切，魔也一样，但的视线都只是略微一瞥，便不再在意。 未来的凡物，终究也还是凡物，既然没有违反规则，那便没有什么可值得关注的。 虽然对于未来为何会有凡物穿越而来颇为好奇，但是…… “未来关我屁事啊。” 蛇并没有理会这一切，傲慢自负的怪物毫不介意这点小事，有这时间还不如多休息休息。 神虽有所兴趣，但也无意窥探未来。 只是让神奇怪的是，不知为何，自己好像隐约多了些什么限制，不再那么随心所欲了。 “奇怪……” 不再全能的神第一次浮现出疑惑的想法。 而在那个农户家中，哇哇大哭的婴儿被农妇紧张的抱在怀里，不住的安慰着。 而在婴儿的脑海之中，由信息构成的小点还在做些最后的一点议论。 “我们没法生存在这个旧世界……” “没关系，只要我们的文明传递了下去，载体并不重要。” “但是，它们能够代替我们赢吗？给它们的时间太短了，只有不到一万年的时间发展……” “去相信吧，让我们去相信吧，相信这些稚嫩的孩子吧……我们失败了，但它们未必就会失败，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一次次的尝试下去，在这个怪物所无力渗透的世界里，它们可以以此为据点，一次又一次的去尝试……” “尽管会非常漫长，漫长的让数学失去了意义，但终有一次，我们会击败那个怪物的……” “所以，去相信吧，唯有相信，才会有希望……” 在议论的最后，再没有了生息，信息终究只是信息，再无法展开为那些活生生的生灵了。 而抱着婴儿的农妇却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心疼的哄着莫名大哭的孩子。 在这片人少兽多的大地之上，每一个孩子都很宝贵，是未来的希望，当它们长大之后，将会亲手书写出自己的故事。 农妇亲声哼着歌，哄着孩子入睡。 而婴儿依然懵懂的大哭着。 “哇哇……” 辽阔的荒野上，隐约有着婴儿的啼哭声。 更远方，振翅的飞鸟、奋蹄的牛马、唱着歌的牧民……所有的生灵都在成长着，朝气蓬发的朝着再度未知的未来前进。 第二百零一章 启示录 “我又听见，在天上，地上，地底下，沧海里，和天地间一切所有被造之物，都说，但愿颂赞，尊贵，荣耀，权势，都归给坐宝座的和羔羊，直到永永远远。” ——《圣经·启示录》 …… 公元64年，希腊，拔摩海岛。 一处草地上，牧羊的青年正躺在松软的草地上打瞌睡，太阳照的身上暖洋洋的，而不远处，一群羊正在悠闲啃草。 半梦半醒间，牧羊青年睁开了眼睛，疑惑的眨了眨眼。 “这里是……” 梦呓般的声音响起，充满了迷茫。 “懒人约翰，别再睡大觉了，再不管管你的羊，就都跑光了。” 草地旁，路过的同伴们哄笑，对牧羊青年大喊道。 闻言，约翰这才如梦初醒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怎么，还没睡醒吗？该不会是在梦里梦见了珍妮吧？” 有交好的青年走近前，和牧羊人喊道，同行人都哄笑着，发出了戏谑的笑声。 珍妮是村子里的漂亮姑娘，长着些许雀斑，心地善良，人又青春可爱，是许多小伙子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而约翰喜欢珍妮，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牧羊的懒汉想要娶珍妮，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不不……不是梦到珍妮。” 约翰急忙辩解道，这个小伙的脸颊都羞红了。对于这个腼腆的大男孩来说，这种笑话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 “不是梦到珍妮，而是……梦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约翰试图向同胞们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犹豫着，只能说了句“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怎么回事？” 几个同伴来到约翰身边，或站或坐，饶有兴趣的问道。 闭塞的村子没有什么新鲜事，以至于一个梦也足够吸引这些大男孩们的兴趣了。 “我梦到了我来到了天上，不，是比天上还要遥远的地方……” …… 很难描述那个梦境的不可思议。在梦中，意识模糊的约翰感觉自己来到了天上的天上。 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形容，因为他飞跃了天空，越过了云彩，但依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着更高的地方飞去。 然后突然之间，他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晶莹剔透的地板，奇怪的座位，座位上还有一些强大威严的生灵。他们有着类似人的身躯却又长的奇形怪状，匆匆忙忙的操作着类似宝石一样的东西，不时说些什么。 而当约翰出现时，有几人看起来比较惊讶。它们用不知名的语言交流着，片刻之后，变出了一位威严慈爱的老者。 这位老者告诉了约翰一大堆的东西，绝大多数他都没有听懂，只是似懂非懂的知道，好像是因为什么战争导致的意外，他的灵魂来到了一个不属于它的地方？时代？ 那些词汇太过古怪，约翰很难理解，只是知道这个老者承诺，会让他回去自己的家里。 但是，随后震动巨响中，这些强大威严的生灵们也焦急了起来，慌乱中再无人关注约翰。 也正因为如此，约翰才终于看见了这个古怪的、处处晶莹剔透的奇怪世界，所投射出来的外部影响。 一场战争。 一场令凡人震撼到失语的战争。 虽然约翰对于战争的了解只是游吟诗人的传唱，也完全不认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什么。 但在漆黑的背景下，那些奇怪的光、比最大的牛棚都要大不知道多少倍、巨大的悬浮空中的事物，以及数不尽遍布视野的空中巨兽，都让约翰本能的意识到这是一场战争。 双方看起来都非常的奇异，约翰完全认不出那是什么，只是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晶莹剔透世界，好像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些巨大的房子？悬浮在空中，与同样飞行在空中的怪物们战斗着。 战场非常惨烈，虽然看不见什么流血，但视线所及出，那一个个突然爆炸毁灭的房子还是令约翰吓得趴在地上，不住的画着十字，哆哆嗦嗦的祈求神的庇护。 太多了，太多了，约翰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东西。 它们比地上的野草还要多，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多的根本看不过来，从近看到远，再从远看到近，到处都是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而最后，突然一阵响彻的咆哮声令约翰吓到浑身战栗。 一个庞大、不可思议、难以形容的东西都出现了，它比上面约翰所看到的一切都要巨大。在这个漆黑背景的世界里，它几乎占据了视野中的全部。 它庞大的过了头，以至于离得较近的身躯就占据了一半的视野，而在目之所及的尽头，便只能依稀看见那奇怪的一堆巨大角和一堆头颅。 至于它不知道遥远到了那里的尾巴，根本无法看清全貌，它的尾巴仿佛拖曳着这个漆黑星空中的星辰，一直延伸到极远极远的地方。 巨大，无比的巨大，大到让约翰恐惧失语。 之后的一切，约翰都难以记得了，只记得出现了更多奇奇怪怪的生灵和事物。 例如一个从那巨大“蛇”口中吐出的女人，要不是她正好飞掠过约翰所在的“大房屋”(约翰隐约感觉自己应该也是在一个和那些大房子一样的房屋里)，约翰甚至都不会知道那个模糊的光点原来是个女人。 以及大致是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被某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放出来，与怪物们厮杀。但好像它们并不是那么乐意？ 虽然看不清，但约翰感觉它们好像是被逼的？ 而最后的记忆，则是那个老者突然推了他一把，他便不自觉的感到自己在跌落，最后忽然睁开了眼睛。 于是，梦醒了。 在梦见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后，看着这个太阳温暖照射下的世界，一切都恍如隔世。 对于约翰所大声描述、并恨不得在草地上画出来的这一切，同伴们听的是目瞪口呆，不时发出惊呼声。 这些东西都完全超出了它们的理解和想象，做梦都梦不到。 一些青年直呼，这一定是来自神灵世界的启示。 而很快，“受神灵启示的约翰”便传开了，当地亚该亚地区的教会很感兴趣，七个教会一起邀请了约翰来讲讲自己所受到的“神启。” 不是有人没质疑过约翰是不是个骗子，但约翰描述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描述的细节都对答如流。与他那畏畏缩缩的姿态完全对不上。 最后教会们认为，这是神和天使们与古蛇撒旦的大决战，善恶的终极决战。 那个老者被认为是上帝；而众多鹰首、牛首、狮首的奇怪生命便被视为天使；那十角七首的庞然大物自然是古蛇；而那与约翰擦肩而过的女人也被视为是巴比伦的大**；四个不知名的存在则是神的使者——天启四骑士…… 兴奋的教会们花了很长时间将约翰所描述的一切汇总了起来。在很久以后，这份描述被郑重的收入《圣经》中，成为使徒约翰的伟大功绩。 而这份描述的名字就是：《启示录》 …… “那最后谁赢了呢？” 听着母亲所讲的睡前圣经故事，乖巧的孩子眨着眼睛，好奇问道。 母亲笑了起来，摸着孩子的头，温柔道：“最后当然是善良的天使们赢了，邪恶的撒旦输了。” 第二百零二章 新人类时代 “……” “他醒了……” “能确定是真体，而非时空信息体吗……” “从连贯性来看，是真体……” “从标记98+29号剧情点，跳跃到98+202号剧情点，我们做到了……” …… 头，有点晕。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出现在少年面前的是一个奇怪的世界，自己好像正处于一个奇怪的圆柱物中。 而在圆柱体外，一群高大而纤瘦的人型生物正在看着自己，不时说着什么。它们的身上穿着奇怪的长袍状衣物，举手抬足间，看起来高贵而从容。 身体被浸泡在透明液体中，口鼻中无意识的呼吸着这些液体，却完全没有窒息感，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这里……是哪里？” 少年浸泡在液体之中，惊讶的伸出手，去触摸自己面前的圆柱体。 有些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很光滑。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本来是在赶完了一天的羊后，疲惫的躺在家中休息。而醒来之后，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而圆柱体外，那些高大而纤瘦的“人”则相互嘀咕了什么，然后一个人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几下。 就像是巫术一样，光滑完美的圆柱体突然打开一扇“门”，而液体却没有流出，而是不可思议的悬浮着，依然保持圆柱状。 少年有些畏怯，但对面的“人”点了点头，示意少年走出来。这种善意的态度让因为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环境而警觉的少年稍稍安定了一些。 犹豫着，少年走出了这个圆柱体。 但令少年羞涩的是，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以遮羞之物，只能尴尬的用手遮挡。 其中一“人”似乎看出了少年的窘迫，手一挥，少年的身上立刻多出了一套粗麻衣物，就和他睡前穿的那件一样。 然后，面前为首的“人”开口了。 “来自过去剧情点的少年，未来剧情点欢迎你。” 熟悉的口音，就与少年的故乡口音一样。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你们要干什么？” 少年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他的心中一大堆的疑问。 而开口的“人”则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虽然和人类有些不同，但少年能够看出，它在笑。 “这些问题并不好解释，还是请跟我来吧，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那人走上前，直到这时，少年才能清晰的意识到它是有多么的高大。 自己虽然尚未成年，但也有成人肩膀高，而在这个高大纤瘦的“人”面前，自己却只到它的腰部。 然后，“人”牵起少年的手，就像大人牵着婴儿一般，两人的身体突然向着上空飘去。 少年几乎想要叫出来了，但那头顶的光滑“屋顶”却丝毫没有阻碍到两人，甚至什么感觉都没有，便直接穿透过去了。 穿过屋顶，出现在少年面前的是一个蓝天下的世界，远方的太阳刚刚升起，尚带着余晖。 远方，依稀能够看见层峦叠嶂的群山，那些巍峨的群山下是悠悠的草原，隐约能够看见有些动物。 而飞跃并没有停下，两人依然在朝着天空而去。 脚下的大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圆，逐渐变成了一个球体。 很快，云层都在少年身旁飘过了，之后整个天空都在少年的脚下。 少年的身体吓得瑟瑟发抖，紧闭着眼，不敢再去看。唯独不敢松开那只手，紧紧的偎依在身旁的“人”旁。 从未见过这幅景象的少年害怕极了，而这时，紧闭着眼睛的少年听见身旁响起了一个笑声。 “来自过去的少年，不要去恐惧，抬头看吧。看看吧，整个星空都在你眼前闪耀。” 那笑声温和极了，就像是在对待懵懂的孩子一样。 害怕的少年微微睁开眼，而投入他眼中的那一切让他惊呆了，眼睛缓缓睁大，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星星。 无穷无尽的星星。 黑暗的虚空之中，无数的群星在闪耀着。 在极远方，依稀可以看见一些无法形容的机械正在搬运着星球，将那些巨大的天体重新安放。 一些同样高大纤瘦的人正悬浮在远方的黑暗虚空中，不住的讨论着什么，不时对于那些搬运中的天体指指点点。 就像是创造世界的神一般，整个宇宙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艺术品。 在少年的脚下，是那个巨大的蓝色天体，而在少年的眼前，是一群神们在规划着世界。 “这是……” 被眼前的壮丽震撼到失神的少年，梦呓般的说道。 “这是那场决战之后的世界，我们正在重建这个世界。” 身旁的“人”说着。 “在那场决战之后，我们赢了，但宇宙也需要重新梳理。无论是因果链还是时间线，亦或者基本的物理常数、数学规律，这些都要重建。” “很多规律都被打乱了，基本的逻辑一再被打破，已经不再那么坚固。甚至有段时间里，来自各个时空的人都可能随机出现在战场。这些星辰天体虽然耀眼，但现在都在不断远离，直到大撕裂的发生……” 说着，那个声音叹息道。 “这个宇宙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垂死，而今我们必须精心呵护它。宇宙中所有的天体都要被重新一一排列，形成精密的矩阵；每段历史都要被好好整理，防止再有什么力量随意穿梭过去未来，穿越时空将会成为禁止事项；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这些事情多到难以用时间来衡量，我们将会耗费大量的时间来做这一切。” “而当这一切工作完成时，整个宇宙……不，是一切都会迎来新生……” 声音温和的说着，但其中的含义却已经完全超越了少年的理解和想象。 “你们……是神吗？” 拘谨的细小声音响起。 “人”低下头，看着身边有些畏惧的少年，在他的脸上多出了几分敬畏。 这种摘拿日月星辰、搬运天体、重塑宇宙秩序的事情，是少年所完全无法想象的，在他的眼里，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一定只有神。 高大而纤瘦的人再度笑了起来。 “我们不是神。” “你刚刚问，我们是谁。那我告诉你，我们是新人类，全新的人类，是你们的子辈……这么说也不确切，或者说也是你们的父辈。你们在源头创造了我们，我们又反过来在终末塑造了你们，以确保在未来，我们必定会诞生。” “以超越时空之上的视角来看待，一切都是这么奇妙。” 然后，看着面前年幼稚嫩的少年，新人类轻声道。 “而你，则是从过去的剧情点拉来的人类。” “不是从过去的时间里拉来一个信息体，而从过去的剧情中拉来真正独一无二的真体，这种事情，即使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一切居然真的可以做到……也许，这一切本就是命运的选择吧……” 说着，新人类陷入了奇怪的思考中，口中念叨着什么。 对于新人类所说的话，少年听不太懂，但他唯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高贵如神的生灵们，也是人类。 而这里，似乎就是未来。 “人类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望着那些规划着宇宙、如神般高贵的新人类，少年的心中充满了震撼。 身旁的新人类看着他，然后道。 “好了，现在就让身为新人类的我，犹长来为旧人类少年你介绍一下这个时代吧。” …… 在之后的几天里，名为英格的少年在叫做犹长的新人类带领下，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那些大可创造万物、空想成真，小可在粒子中雕琢出微观宇宙的奇妙事物，那些汇聚了各个时代奇妙思想的文化，都令少年流连忘返。 但是，离开的日子也还是要到来的，少年的特殊身份，让他无法在这个时代长久停留，他即将被遣返回去。 “准备好了吗？看来现在就是永别了啊。” 在类似法阵的东西前，新人类望着面前的少年，叹息着。 “嗯。” 少年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相比起最初那个畏怯的男孩，现在的他镇定从容，眼神中充满了光。 这几天的经历虽短，却让他的精神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彻底的蜕变了。 他已经见识了许许多多的文化，与众多人交流过。爬上了陆地的鱼便不再会是鱼。 “犹长，你说我们也能做到你们的这一切吗？” 在步入法阵前，少年突然问道。 犹长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他知道，过去的时空或许可能发生改变，但过去的剧情是不可能再改变的，因为“剧情”已经发生了。 在少年所在的那个98+29号剧情点，一切都已经写好了，再没有可改变的余地。 他可以说谎，但他没法对少年去说谎。 看着少年期待的目光，犹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但少年却并没有表现出失望，而是露出了然。 “也对呢。” “你……不失望吗？” 犹长犹豫着，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他望着天空的方向，仿佛能够透过天空一直看到遥远的星空一般。 他怔怔的看着，一如看见了那一天他所看见的星空，无数的星星在他的眼前闪耀。 他发出了犹如梦呓般的声音。 “犹长，你所属的新人类也是花了很漫长很漫长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耗费了无数的努力，失败了很多次，最后才终于走到现在的啊。如果我能够随随便便就做到你们的水平，那岂不是太过看轻你们……不，是我们的努力了吗？” 少年说着，最后突然迟疑了一下，又摇头否认，然后笑着对犹长道。 少年的笑容很灿烂。 然后，少年走向了法阵。 基于某种奇异原理而启动的传送装置开始发光，少年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犹长看着少年，目光复杂。 传送装置发着光，少年的身影逐渐变的模糊。 但就在这时，少年突然抬起头，朝着犹长激动的大喊道。 “犹长！虽然不能像你们一样，但我一定会在我的世界里，创造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乌托邦的！一定会……” 声音尚未说完，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光中。 乌托邦，是犹长曾经告诉给少年的一个东西。 在这个古老的社会概念中，有着少年眼中最美好的一切，而虽然知道不可能像新人类一样，但少年依然憧憬着能够给自己的时代带来一些改变。 …… 睁开眼，眼前是低矮的茅草屋顶，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场梦一样。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眨了眨眼，少年坐起身。 漆黑的室内没有光，站起身，推开门，出现在少年面前的是一个蛮荒的世界。 没有宏伟的星球城市、没有巧夺天工的建筑、没有辉煌的文化科技，有的只是戈壁荒漠，枯萎的秋草。 蛮荒的让人绝望。 但是，少年眨了眨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已经有了决定。 “嗯……我能做到的。” 在这个神话年代，一个千年不死的帝王传说开始了。 …… 星球图书馆内，一个新人类默默的翻阅着书籍。 即使有着超乎想象的技术，但在某些方面，新人类还是有自己的爱好，例如看书。 而在翻阅书籍的时候，新人类看到了一段资料，这段资料在其中并不显眼，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最后莫名一笑。 “这家伙……” 【……剧情的第二十九章，存在着一个千年不死的帝王，其真名为英格，自称犹长，终其一生建立了一个庞大强盛的帝国……毁灭于大洪水。】 ——《我们被困在文字里，但故事却无限辽阔——致那些存在过的人》 第二百零三章 其所创造的世界 虚空之中，唯有一个似光非光、无法描述的存在行于水上。 那个存在的一只手正在翻着一本书，似乎正静静的看着，而另一只手上则托着一个发光的球体。 漆黑无光的水如同深渊，掩盖了一切试图窥探的目光，无人知道那水下是什么。 但是，伴随着“哗啦”的水声，从那水中钻出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头颅，那竖瞳猩红的怪物摇晃着头，似乎有些困惑。 “无心的野兽，恭喜你，你回来了。” 虚幻的灵依然翻动着自己手上的那本书，安静的说道。 大蛇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凝视着面前的虚幻之灵，有些疑惑。 奇怪，虽然怎么看都是那个全知全能者，但却又感觉完全不像，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 蛇的竖瞳微微收缩，它意识到了什么。 “我来此多久了？” “不久，距离我要创世仅过了一瞬间，又或者说是202个剧情点。” “你做了什么？” 大蛇能够感受到，原本被自己吞入腹中的那诸多时空，此刻都好像消失了一般。 “我没有做什么，只是创世完成了。” 那模糊不定的神灵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平静说着。 而蛇则盯着他，竖立的瞳孔森冷漠然。 对于虚幻之灵所说的东西，它并不关心；为什么虚幻之灵现在会说创世完成了，它也不在乎。 它只是知道一件事。 眼前的这个家伙，偷走了自己腹中的食物。 迄今为止，只有两个神从蛇的腹中偷走了一轮太阳，然后它们就死了。 而现在，又有一个家伙从蛇的腹中偷走了东西，这次是众多的时空。 “还给我。” 亦如当初对峙雷神一般，蛇没有直接动用武力，只是冷漠道。 “还给你？” 虚幻之灵却有些奇怪的反问道。 “我所创造出来的世界，为何要给你呢？” “……” 蛇没有开口，但它冷漠的目光说明，它完全把虚幻之灵的话当做了放屁。 但虚幻之灵显然没有畏惧。 它只是看向自己手中的光球，赞叹道。 “不过真是精彩呢，我所想要创造出来的世界最后居然会是这样吗？本以为是天地两界的交战，结果却又变成了星辰大宇宙，甚至因为那个我的一念之间，连我也跌落了全能之座。” “而即使如此，最后的胜者既不是神，也不是魔，而是一种渺小的生灵……” 不再绝对的神灵赞叹着。 望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光球，在那小小的光球中，隐约可见层层叠叠的时空，以及一环套一环的因果。 严谨的逻辑，复杂的设定，精巧至极。 “真是精彩啊。” 虚幻之灵由衷的赞叹着。 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看到了那在大洪水时代的全知全能者，看到了那正忧思中的神。 全知全能者和神都感受到了这股注视。 “结束了。” 按照自己想法完成创世，成功创世的虚幻之灵微笑着。 “结束了。” 而正看着棋盘，看着黑王被踢出了棋盘的全知全能者也微微点头。 最终的结果还是平手，但不重要，确实是变幻莫测的一局好棋，这就足够了。 说罢，全知全能者消失了。 唯有神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切。 人类终究还是灭亡了，作为深爱着自己所创造世界的善神，这个结果令它有所不甘。 但是，新人类代替了旧人类，某种意义上也还算可以吧。 最后，神轻叹了一口气，同样点了点头。 “结束了。” 神化作光粒消失，陷入了长眠。 无论是满意与否，同出一源的三者皆已经得到了自己所满意的结果。 至此，光球再无全知全能者、神、魔，乃至一切超出宇宙本身位格的存在。 而光球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世界之外的窥探，原本如掌上观文的世界，瞬间布上了厚厚的帷幕，再也看不穿内在。 而在下一刻，那个光球消失在了虚幻之灵的掌上。 于是，被全知全能者一念间覆灭了所有时空、唯一的时空又消失了的多元宇宙，便只剩下了这小小的一隅。 虚幻之灵不以为然。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但是，由我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最后却拒绝被我看见，还真是叛逆的孩子啊。该怎么说，不愧是击败了怪物的生灵吗……你说呢，蛇？” 平静说着，虚幻之灵望向了大蛇。 大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面前神，从刚刚开始，它便仿佛在想着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它这次没有动武，而是在思索片刻之后，再度落入到水中，好似是打算开始睡觉。 然而，有个存在却不打算就此结束。 “但是，这样一来，只能被迫蜷缩在这个世界之外，忍耐永无止境的饥饿，这也无所谓吗？” 神灵饶有兴趣的问道。 “……” 潜入水中的怪物合上眼，沉默不语。 “难道你就对我说的剧情点之类的不感兴趣吗？这些可是关系到一切事情终极真相的事情啊。” “……” “我手里的这本书上究竟记载着什么，你就不好奇吗？” “……” “那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莫名其妙落败的吗？”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蛇。 蛇的眼眸睁开，猩红竖瞳的怪物望着神灵。 然后，那非人的头颅上露出了某种奇怪的讥笑，好像在嘲讽着什么。 “那又如何。” 怪物肆意嘲讽着面前的神。 一边说着，蛇一边展开了自己那悠长宏伟的身躯，慵懒的盘绕在黑暗的水中。 看样子，它对于这位创世者的话完全并不感兴趣。 永远停留在这世界之外，忍受饥饿？终极的真相？那本书的内容？ 这些有什么好在乎的？ 至于最后败给了一群小虫子，这件事就连大蛇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最后自己确实是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争论。 怪物的贪欲无穷无尽，但对于那些莫名其妙的真相则完全不在乎。这些只有小虫子才会去斤斤计较，整天忧心忡忡的去计较什么真假、得失。 对于它来说，吃饱，睡觉，饿了再去吃，之后再去睡觉，这便是全部。 至于有什么阻拦自己的神灵、英雄、虫子整天骚扰自己，那就拍死吃下肚子再说。 真相？ 谁在乎真相？ 反正它不在乎。 碰了一鼻子灰的神也并没有恼怒，仿佛早有预料，只是轻笑着，便再度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本书。 而当神看完了其中一页之后，它终于翻开了下一页。 伴随着神的动作，在这个仅存小小一隅的多元宇宙，却突然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原本沉睡的蛇突然睁开了眼，它那如同人类耳朵般的鳞状物微微震颤着。 在这个世界之外，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突然多出了一些反应。伴随着那些奇妙的反应，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 “剧情已经翻到了下一页，域外之神们也苏醒了吗……毕竟只是毁灭，并不是永远禁止诞生，不然那就麻烦了啊……” 虚幻之灵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道。 在这小小虚空之外，那些一度被全知全能者所悉数毁灭的时空正在慢慢恢复。 全知全能者虽然毁灭了除这个世界之外的一切时空，但毁灭也并非结束。当命运走向某个特殊节点之后，就如同约好一般，消亡的时空再度诞生。 “外来者，现在你可以离开了，这里已经没有你所需要的食物，去域外世界寻找你想要的吧。” 创世者看着自己面前的书，如是说着。 而大蛇感受着那些再度形成的世界，头颅抬起，俯视着面前渺小无比的虚幻之灵。 “离开？” 大蛇露出了非常拟人的笑容，只是那狰狞的牙齿格外恐怖。 “我当然会离开……” 正在看着书的创世者不为所动，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大蛇可以走了。 但下一瞬，它突然在书中看到了什么，露出了惊讶之色，正举起的手突然做出抗拒状。 然而已经晚了，蛇的速度比创世者意识到的还要迅猛，连反抗的时空都来不及，蛇的大口便咬向了这位创世神灵。 “吼！！！！” 狰狞的瞳孔中充满了暴戾。 走？ 偷了我的食物就想让我走？？？ 哪有那么容易？？？ 怪物贪婪而傲慢自负，但从来不蠢。直到刚刚为止，它都拿不准这位创世者的能力，究竟能不能赢，它也说不好，所以罕见的选择了沉默观望。 而就在刚刚，它确认了，即使这位创世神灵甚至可以创造出一个凌驾于它之上的全知全能绝对之神，但它本身也依然并非不可击败的。 既然如此，那我凭什么要走？ 为什么不直接吃了你来抵消那些被偷走的食物？？？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蛇所需要的了？ 错了！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值得蛇渴望的，那就是这位创世神灵！ 乖乖进我肚子里吧！ 大口合拢，却像是咬到了什么坚不可摧的硬石子一样，无往不利的獠牙也遇上了对手。 猩红的瞳孔红光大作，浑然不顾正在咯吱作响的牙齿，硬要咬下去。 “咔嚓……” “哼……” 在獠牙破裂的声响中，创世的神灵亦闷哼了一声。 “顽固的蠢货！” 创世神灵前所未有的愤怒了起来，它的一只手被面前的怪物硬生生咬了下来。 始终从容的神灵显露出恐怖之状，从那断手中绽放出无数道白光，在蛇的口腔中爆发出来。 无数道光穿透了蛇的头颅与身躯，坚固强大的身躯此刻完全不能抵抗白光的力量，瞬间被轰穿了不计其数个大洞。 但即使如此，蛇的贪婪本性依然不允许它松开口中的食物，强忍着剧痛感，干脆利落的吞下。 然后…… 直接朝着域外逃遁而去！ 道理很简单，因为大蛇意识到虽然并非不可击败，但这位创世神灵也没那么不堪。 好像这家伙还是挺强的啊，我不一定能赢？ 不管了，咬它一只手就跑。 而欲要拦住这个贪婪怪物的创世神灵也因为伤势而未能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招得手的怪物直接逃离。 在神的断臂之处，形成了一个突兀的白光创口。 望着怪物逃遁的方向，虚幻之灵的目光凝重。 “该说……不愧是那个怪物吗？” “不过，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你一直在逆着时间前进啊。” 神的伤口处，手臂再度长出。 比起这只怪物，还有一只怪物才更值得在意。那个贪婪无度，最后吞下了一切却依然无法满足自己饥饿的怪物。 毕竟，它马上就要到了。 黑暗的水上，在这个无所谓时间流逝的地方，虚幻之灵目视着大蛇消失的地方，再度等待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奈亚…… 在这黑暗之地并没有时间，一切都处于混沌之中。 创世的神灵等待了多久，以人类的视角并不能说好，也许一瞬？也许亿万年？不知道。 但创世者所要等待的怪物却还未到来，反而是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满是长长的胡须，眼神中带着几分忧思，充满智慧的智者突然出现在了这个黑暗之地，并朝着创世者走来。 而如果大蛇还在的话，也许它便会想起这个人是谁。 智慧巨人密弥尔。 只是和大蛇所看见的那位密弥尔不同，那时的密弥尔发须皆白，充满暮气，对于一切都漠不关心。而此时的密弥尔，发须虽长，却还未完全变白，眼神充满睿智，但神采奕奕，尚未放弃希望。 “外来者，你来了。” 创世者，虚幻之灵望着这位从外域而来的智慧巨人，开口道。 虚幻之灵知道自己的到来，对于这点，密弥尔并不惊讶。对能够窥见种种的人神而言，未来并非是什么秘密。 于是，密弥尔恭敬的匍匐在这位创世之神的面前，然后举起手，抬起头，向其做出祈怜状。 “创世之神啊，我等的世界已经面临莫大危机，请垂怜我们吧。” 密弥尔的言辞恳切，包含热情。 但对于密弥尔的祈求，创世者却只是摇头。 “外来者，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但我亦不能帮助你。” “无需您亲自帮助，只需您告诉我那位全知全能者的踪迹即可。” 听到创世者的拒绝，密弥尔反而是急切道。 密弥尔每日饮用智慧泉之水，他知晓过去未来现在之事；也知道那些不属于自己世界的事情；知晓那些已经发生、尚未发生和不会发生之事。 每天，他的智慧都在更加精进，知晓的更多。但纵然如此，遍历无限时空，它也没有想到什么可以逃避那灾难的办法。 除了一个。 通过那智慧泉之水，他知道在这个世界有着一位创世之神，而这位创世之神所创造的世界之中，有着一位威能无限的全知全能者。 整个时空，恐怕只有这位全知全能者可以帮助了它吧。 于是，带着这种希望，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然而，面对密弥尔的祈求，创世者依然只是摇了摇头。 “外来者，它已不在了。” “不在？” “是的，它已不在了，并且永永远远不在了。” “那它何时可能会出现？” 密弥尔不甘心的追问道。 而创世者的回答却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任何一寸、一刻的时空，都不会在，它已永远离开了这个故事。” 密弥尔还想再追问些什么，例如创世者口中的故事是什么意思，但创世者却不再开口。 最终，密弥尔的表情阴晴不定，它想了又想，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终下定了决心。 “感谢您的指引。” 智慧巨人最终还是离开了，只是在离开前，他感谢了创世者的指引，随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模糊不定，犹如一团光的虚幻之灵注视着远去的密弥尔。在这个没有时间的概念中，一刹与永恒等义。 于是，祂看见，密弥尔与尤弥尔决定反复重置轮回世界，以避免终有一天落入那个怪物的口中。 但一次次的重置轮回，最终还是让世界中诞生了一个全新的怪物。 贪婪的蛇终于将世界吞下，但仍有部分残余顺着时间流逝落入那时间长河尽头的怪物口中。 那时间长河尽头的怪物尚未醒来，也许永远不会醒来。 但那个比难以描述、比天空还要庞大、比宇宙还要庞大、比所有的时空加起来都要庞大的东西就在那里，并且永远在那里。 之后，吞下了世界的蛇游入了虚空，但是却浑然不觉自己一直在逆时间向上。 在过去，它将会遇到那时尚未创世的创世者，遭遇那时的故事。 这便是故事的根源。 …… 但创世者没有再注视过去，而是望向了未来。 因为就在大蛇逆着时间朝着过去时，在未来，同样有一个怪物正在逆着时间朝着过去而来。 虽然尚未到来，创世者却仿佛能够感受到它的气息。 痛苦，狰狞，疯狂，饥饿…… 狂乱的气息自未来世界而来，席卷了一切虚空。 没人能够看见它的全貌，只能看见它在现世中投下的一个浅浅幻影，但即使只是这个浅浅的幻影，也已充斥了一切时空。 “……” 那个幻影张开大口，似乎正在吞噬，却又像是在说些什么。 无形的大口张开，在那大到可以吞下一切时空的大口中，创世者看见了无数闪耀着的宇宙。 数不尽的时空在怪物的腹中沉浮，或强大或弱小，凡物、英雄、神灵乃至造物主们，皆在各自的时空之中兴衰生死。 而在创世者眼中，它甚至能够看到在那无数时空的尽头，亦存在着一位创世者、亦存在着无形幻影所张开的大口、以及幻影腹中的创世者与幻影…… 无穷无尽，无穷无尽，宛如无限递归的镜像。 但那并非镜像，而是真实。 上下左右前后、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世界都已在这怪物的腹中。 它的头尚在时间的开端，而尾巴却已经延伸至时间的尽头。 数不尽的时空在它的腹中沉浮，无数的宇宙闪耀着光辉，构成了它的躯体。 贪婪、暴戾的怪物，终于在时间的尽头吞下了一切，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入了自己的腹中，却依然无法满足。 贪欲之龙，自噬之蛇，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绝望，因为饥饿而疯狂的怪物，唯有吞噬自己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而那幻影口中的一切，也正是被吞下后的一切时空。 “……” 在哪里。 创世者听到了幻影的咆哮，它在寻找，寻找那个全知全能者。 眼下，也仅有它还有可能解决怪物的饥饿。 但创世者却只给出了如之前一般的回答。 “它已经不在了。” “它在哪里……” “它永永远远的不在了。” “……” 而回应创世者的，便是幻影的愤怒，曾经将创世的神灵吞下的它，又一次吞下了创世的神灵。 在这股力量面前，创世者并未反抗，因为反抗亦是徒劳。 在光辉的身躯破碎前，神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无心的怪物，纵然将一切都吞入腹中，又能做到些什么。” 于是，神被怪物吞入腹中。 而在原地，幻影的愤怒声响起，它咆哮着，发出了一个名号，一个无法以人类声音发出的名号。 “奈亚……” …… 某处世界，公元1930年。 地球，美国。 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人正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我不明白，犹格索托斯到底是什么呢？它到底长什么样？您经常提到的无数球体又是什么？难道是泡沫吗？” 男人用干冷的文笔写着，描述着自己所认为的犹格索托斯。 “它是门，是钥匙，是看门者，是一切时间与空间的支配者……” “这一切的描述，其实都是在指犹格索托斯的本质——它是一个活着的世界。” “所有的时间与空间共同构成了它——犹格索托斯，那无数的闪耀球体，其实就是无数大大小小的宇宙。” “也正因为如此，犹格·索托斯知晓大门所在，因为犹格·索托斯即是门；犹格·索托斯即是门匙；即是看门人。过去在他，现在在他，未来亦在他，因为万物皆在犹格·索托斯的体内。” “也因为一切时间、空间都是犹格索托斯自己，所以发生在任何时间、空间之内的事情，犹格索托斯都知晓，是全知全视之主。” “他知晓旧日支配者曾于何处突破；他亦知晓旧日支配者将于何处再次突破。他知晓这世上的哪些土地曾饱受彼之蹂躏；其也知晓哪些土地仍旧承载彼之践踏；他亦知晓为何当彼践踏受难之土时，却无人得以眼见彼之容貌……” “一切皆在犹格索托斯中，犹格索托斯亦在一切中……” “这一切，都因为一切的时间与空间，便是犹格索托斯自己。一切的故事都发生在犹格索托斯的体内，一切的旧日支配者也都在犹格索托斯体内，乃至是犹格索托斯自己。” “也因此，犹格索托斯知道一切，因为它正存在于一切之中……” 男人写了很长很长，最后勉强将自己所理解的犹格索托斯描述了出来。 最后，它写到。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最初想把这些故事叫做犹格索托斯神话的原因，因为犹格索托斯本就是类似罗马、日本、埃及、地球一般的名词。” “犹格索托斯神话，正是发生在犹格索托斯体内的神话。” 耐心的回复完了这个读者后，男人拆开了下一个读者的来信。 “洛夫克拉夫特先生……请问，伏行之混沌……” 这位读者提了一些很有趣的问题，很是戳中了男人的痒处。而其中就问了一些关于男人书中，奈亚拉托提普的话题。 男人沉默着，然后写到。 “很感谢你的来信……关于伏行之混沌，我想你可能更应该关注其千貌之神与外神信使的身份。” “在很久以前，我曾经说过，我做过一个梦，在梦中是一处阴暗的洞穴，我沿着洞穴前进，在我身边是微弱的光，在光之外却是深沉的黑暗。” “在那黑暗里，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它们可怖，让我恐惧。而最终，那些黑暗之中的低语蔓延出无数的阴影，朝我袭来，将我吞没……” “这就是我创作奈亚拉托提普时的理念，那些黑暗之物投射进人类身边些许光明时，那些匍匐在地上、延伸出来的诡异阴影……” “奈亚拉托提普，你也可以认为是人类对于不可名状之物的认知，因此它有不计其数个外貌，是外神们的信使，与人类接触最为频繁。” “……” 消瘦男人写着，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的身后正有一个阴影存在。 那个阴影抱胸而立，静静地看着面前奋笔疾书的男人，说道。 “所以说，人类真是脆弱的生物啊，即使创作出神灵，自己也只有47年的寿命，不是吗？” 它仿佛在跟谁说着话，而男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就像根本听不见它的声音一样。 这时，那阴影瞥了一眼，不满道。 “喂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不要东张西望啊。” 但这小小的房间中，除了阴影和男人再无其他，也不知它在跟谁说话。 但阴影却看着正前方，咧嘴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在跟谁说话？” 它指了指屏幕后的你，说道。 “别再看了，说的就是你，凡人。” “哈？打破第四面墙？这种事怎么样都好吧。” 但随后，他又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过，现在那家伙找不到全知全能者，肯定气疯了吧。哈哈，全知全能连创造出这个故事的人都控制不住，诞生出来就直接跑出了他的脑袋里。” “既然如此，难得的能以全知全能的外衣好好戏弄了一番这家伙，实在是有趣。” “但在这个故事里我可打不过这家伙，看来是时候该跑。” 说着，阴影看着屏幕后的你，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那么，易朽的凡人，让我们下个故事再见吧。” 随即，如恶魔般的阴影狂笑着，消失在了原地。而在书屋中，消瘦的男子浑然不觉的写着。 如果说盒子内放着故事，那么盒子外便是创造和阅读故事的人们。人们创造了故事中的神灵，成为了创造了神的人。 但果壳里的神也终究是神。 百年之后，创造了神的人都已经化作尘土，而神们依然存在于故事、图画、影像、诗歌等等信息之中。甚至挑动盒子外的凡人们高呼着自己的神名、以自己的名义相互厮杀流血征伐敌视。 过了百年、千年、万年，盒子内的神们依然会存在，而盒子外的凡人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 甚至是在万万年后，大地上的凡人都已经死去，神们依然会存在于信息之中、存在于光之中，直到下一个凡物开启盒子…… 身在果壳之内的神们，从那缝隙之中窥视着，并伸出触手，缓慢而无可动摇的改变着果壳之外凡人们的世界。 “……虽然故事只是故事，但绝不仅仅只是故事。” 在信件的最后，消瘦男人写下了这么一句。 7年后，洛夫特拉夫特死亡。 而其所创造的故事，与那些不可名状世界中的恐怖神灵故事，依然悄无声息的在大地上流传。 创造了神的凡人死去了，而神们却永存。 …… “外域之神。” 当看到那个笔直的银白色长发、外貌小巧玲珑，头顶一根长长呆毛的美少女时，尚未要创世的虚幻之灵开口了。 “你所来为何？” 虚幻之灵一如既往地不喜欢提前知道未来。 而那自称匍匐蠕动的混沌的外域之神，却怎么看都只是个美丽少女的女孩，伸出自己红润的舌头，然后用舌尖将嘴唇润湿。 然后，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了一个纯洁的笑容。 “当然是……为了让故事更加有趣了。” 千貌之神奈亚子笑的越发灿烂起来。 …… 很久之后，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奈亚……” 幕间 论坛二三事之……科管所? 联邦历236年。 对于新生游戏论坛而言，今天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而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在大动乱中，由于大量玩家选错了战队，结果在最终决战中，被圣灵所【驱逐】，其实就是变相封号。 气的一堆人大叫要弃坑，疯狂抗议，而游戏官方却日常装死，不给回应。 骂归骂，但游戏还是要玩的，众多的吐槽贴也因此出现了。 “谁能想到一场小小诺萨帝国的内乱，最后被演变成这样？直接把神灵、异类、人类、玩家全部卷进去了……” “空前绝后的大动乱，人类的联军，居然硬是拿着冷兵器，怼赢了魔导武器的轴心玩家。” “因为他喵的对方开挂好吗？人类联军说是凡人，但一大群这都是天使/英灵附身状态，刀枪不入还力大无穷，大炮都怼不赢。就一帮神选冠军打我们弱小可怜无助的鼠人玩意儿呗……” 众多抱怨之下，也有人试图给官方辩解一下。 “其实吧……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轴心玩家做的太过了，真把这当做种田争霸游戏了。你看异类npc多聪明啊，让轴心摆在台面上吸引注意力，结果这波下来，轴心直接成了圣灵教会和众神的靶子，被集火输出。直接一波大圣战，把轴心玩家定性成了人类之敌，连累一大群玩家都被封了号……” “所以说，做人不要太嚣张，还是要学习一个，闷声发大财……” “……”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帖子出现了。 “官方公告，《新生》游戏进入科管所审核流程……” 这个帖子带有官方标识，证明是官方消息。 但一瞬之间，整个论坛里，所有的声音都停下了，陷入了失语。 科管所。 简单的三个字，却带有某种魔力一般，让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新人类也畏惧几分。 这群生于联邦历0年之后的新人类，老人眼里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怕，但科管所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就在一片死寂中，突然有一个声音不满的响起。 “科管所怎么了？科管所就能为所欲为吗？” 但随后，一个回复道。 “抱歉，科管所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而对于这句话，难得的没有任何人反驳，就连最开始抱怨的人，都只是小声嘀咕了几句，就没有再说话。 …… 在很久远以前，地球人类一路向外扩张，他们花了数千年时间征服了银河系，但之后就陷入到了内乱之中。 ai叛乱、生化人危机、内部分裂…… 各种各样的内乱一波又一波，让旧人类不堪重负，最终，这个庞然大物在挣扎了许久之后，轰然倒塌。 而在旧人类灭亡的前夕，几个科学家躲藏在基地之中，创造了最初的新人类。 从此，旧人类灭亡，新人类走上宇宙舞台。 在之后极短的三百年里，新人类的发展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从小小的基地开始，先是银河系，再是整个宇宙，最后探索所有的异宇宙。 时至今日，新人类创造了一个辉煌至极的文明，并且仍然在探索军队的领导下，探索着其他世界。 但是……在新人类诞生之后的不到一百年后，一项法令改变了这一切。 法令中的第一条就是：科学管理所拥有绝对的权力。 之后还规定，以法令诞生的时间为开始，定义为联邦历0年。 所有诞生于联邦历0年之前的新人类，被视为老人，而之后的新人类，被视为年轻人。 联邦服务于科学管理所…… 诸如此类等等在联邦历0年之后出生的新人类眼中看来莫名其妙的条例。 而更奇怪的是，这条莫名其妙的法令，当年却被所有联邦历0年之前出生的“老人”们所认可了。 根据这条条例，即使你只晚1秒出生那也是年轻人，即使你只早1秒出生那也是老人。 而这所有的法令，则全部都在隐隐指向一个机构：科学管理所。 在法令中，明确了科学管理所的绝对地位，整个联邦，都必须服从科学管理所的命令，没有任何理由可讲。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甚至于，科学管理所也是唯一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便可以随意流放、监禁、处决任何复数新人类的机构。 理论上，科学管理所甚至可以下令处决整个联邦内的全部新人类，并且不需要给任何人理由。 如果荒唐的机构，却被所有老人所承认。 对于年轻人来说，它们不理解也无法认同，但是，正如那句话所说的。 “科管所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 科学管理所。 这是整个世界的绝对机密，每位联邦首脑就任时，都必须宣誓，自己无条件服从于科管所的全部指令。 关于它的流言，在各个世界都存在，但很少有人真正见过科管所的真容，就算见过，也会被清洗掉记忆。 所以，这么重要的存在，外界甚至无人知道长什么样。 但实际上，科管所看起来非常的普通，普通的就像任何一个老旧实验室一样。白净的走廊，一重重的大门，空荡荡的走廊上甚至连卫兵都没有。 没有ai，没有巡逻，没有全息影像，连光源都看起来是某个落后世界的灯泡一样，发着昏暗的光线。 但这里就是科学管理所。 “顿……” 死寂的走廊中，响起了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沉默着，无人开口。 “放开我……放开我……” 而这时，一个被沉默警卫所牢牢挟持住的新人类大声的叫着，努力试图挣脱开。 但那个身高三米的警卫沉默不语，其大手也坚固的可怕，就像是面对中子星物质构成的锁链一样牢固，丝毫没有被撼动。 “白痴！傻逼！你们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吗？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下了什么……那是世界线的跳跃机，可以重塑世界命运的终极技术……” 气急败坏的新人类试图挣脱大手束缚。 他看起来惊慌失措，虽然他不清楚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当他看到沉默前进的十几位老人时，他突然愤怒的大吼道。 “我知道，你们这些老东西一定是害怕了吧，害怕我用这项发明颠覆你们的统治！一群顽固邪恶的老东西，你们就只敢躲在这里暗中操纵别人吗？” “但我告诉你！总有一天，联邦会戳穿你们的假面具，证明你们就是一群装神弄鬼的老不死！一群欺骗大众的狡诈老鼠……就算我死了，也还会有后来者，联邦一定会从你们手中解放的。” “你给我记住！给我记住……” 年轻的新人类气急败坏的大声咒骂着，但却没有任何人理会他，只是冷漠的从他身边走过。 直到最后一个人从年轻人身边擦肩而过时，他突然转头对着年轻人开口道。 “年轻人，你在摧毁联邦。” 那声音冰冷沙哑，却又异常严肃。 说着，那人便不没有再去看那年轻人，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他知道这个自以为是的年轻人的结局。 他本人将会被监禁起来，经过仔细观察，判断是否有被污染的迹象。他不一定会被处死，也可能会被监禁起来。 运气好的话，他还有理论上可能被清洗记忆、修改逻辑，安装思想安全锁后被放出去。当然，作为一度突破了逻辑封锁的人，他依然会被永远监视。 但更大的可能则是，他被永远囚禁了，直到宇宙毁灭的那一天都未必能被释放。 至于他无意间发现的这项科技将会被贴上d级物的标签，被封存起来，不被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接触到其信息。 至于期限？ 依然是永久。 虽然科技限制被逐渐放宽，但作为“可能导致末日”的d级科技，仍然看不到被解禁的可能性。 科学管理所，管理的并非是什么科学技术发展，而是管理【科学】本身。 管理科学何时被允许发现、哪些允许被发现、哪些不可以被发现。 某种意义上，它们就是一个屏障，一道防线，防止人类因为自身而接触不该接触事物的防线。 而最后，十几位沉默的“老人”都进入到了一间会议室中。 普普通通的一间会议室，只有巨大的圆桌和椅子，丝毫没有什么科技感，或者说科管所的众人都对于科技产生出了不同程度的排斥感。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听取一下g的报告吧。” 为首的a双手交叉，平静道。 虽然被视为老人，但a却一点也不老，外表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俊美成年人而已。 时至今日，在寿命以百万年计的新人类中，还没有任何一例自然老死的情况。 而被叫做g的男人则翻开了自己手上的纸质报告。 “今年……至现在为止，发生了1355起思维逃狱事件，其中诞生了757起科技被挖掘。f级及以下科技709起；e级科技46起；d级科技1起；c级……c级科技1起。” 听到前面时，众人还面无表情，而当听到c级科技时，所有人都明显惊讶了，纷纷议论了起来。就连坐在上首闭目养神的a，都睁开了眼睛。 在科管所眼中，只有e级及其以上科技才是禁忌科技，一般的时间穿越、平行世界干涉、虚空造物、死者复活都只是e级以下的民用科技罢了。 如果说e级科技是“禁忌”，d级科技是“可能导致末日”，那么c级科技就是“具备高度不确定后果的灾难”。 这种灾难，甚至可能比末日还要可怕和恐怖。 “连c级科技都被挖掘出来了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 “那项c级科技是什么。” 有人询问道。 g飞快的翻阅了一下报告，仅一秒后就回答道：“完全级空想造物，或者说创世权限。当时那个年轻人试图创造出一个新世界，成为新世界的神。” “完全是胡闹。” 对于这一行为，a只是凝眉，然后斥责道。 幕间 科学管理所之二 完全级空想造物。 这项技术的详细名词很复杂，科管所一般称之为【创世权柄】。但在外界眼中，它的名字则叫做【万能许愿机器】。 不需要任何外在能量，可以实现一切空想。创造世界、扭曲生死、颠覆物理规则、出口成真……种种难以想象的愿望都可以得到实现。 其下级的技术可以称作现实扭曲，扭曲现实以达到目的；而创世权柄却是完全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所思所想即为真实。 因此是【完全级】、意为无限制的绝对狂想。 也正因为如此，c级技术被打上了“具备高度不确定后果的灾难”的标签，因为就连科学管理所也不知道，一项不受控制的c级科技出现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但好在，c级科技终究只是c级科技，虽然被意外思维越狱后的年轻人，从不可估量的信息大海中偶然捕获到，但终究还没来得及实现。那个年轻人在灵光一闪之后的普朗克时间后，就被时刻监控着全宇宙的■■■■■■所捕捉到了。 估计那个年轻人自己都没搞明白，为什么自己上一秒还在放空大脑胡思乱想，下一秒就突然直接被囚禁到科管所了。 虽然挺惨的，但对于这种思维灵感突破了限制的越狱人群，科管所的态度就是监视、囚禁。 既然他能够突破思维限制一次，那有谁知道不会有下一次呢？ 正当各位老人因为c级科技的成功收容而松了一口气时，一个沉默的男人冷不丁的说了句。 “从频率来看，思维监狱被突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 气氛变得冰冷起来。 众人相互看看，谁也没有开口。 “虽然次数增加了，但我们的防备依然很成功，最近7年，一次科技失控的事件都没有发生过。” 还是一个表情严肃的男人敲着桌子，认真说道。 但是，那个代号为f的老人并不同意严肃男人的观点。 他嗤笑了起来。 “成功？防备？收容？醒醒吧，q，你真的相信吗？” “联邦历140年前，我们没有一次思维越狱的发生。联邦历142年，第一起不在规划内的思维越狱发生，h级科技超光速引擎比计划中提前了1000年被发现。” “在那之后，每几年就会发生一次思维越狱，一项科技被意外发现。而50年前，这个数字变成了一年发生三十起思维越狱。50年后的今天，现在呢？” f愤怒的拍着桌子。 “醒醒吧！各位，别再躲在沙子城堡里装傻了，思维监狱比我们预计中更快失效，我们等不到原型们规划的八千万亿年后了！” “原型们说，我们将会在八千万亿年后迎来科技的全面爆发，到那时，我们才会按照计划中的那样，陷入安乐死亡。” “可现在才多久？才300年啊，第一项c级科技就越狱成功了。照这样下去，我们等得到八千万亿年后的安然死亡吗？” 不知为何，f咬紧牙关，眼神中满是悲愤。 “诸位！” f高声说道。 “原型骗了我们！它们是一群骗子！我们不能再这么按照原型的计划走下去了，我们必须自救！我提议，我们现在必须放弃掉原型的计划，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来做。” f慷慨激昂的说着，在他的身上有着老人们没有的激情。 但面对f的一番话，在座的老人们却异常冷漠。有些表现出了诧异，有些则是惋惜，不一而足，唯独没有赞同。 在圆桌上首，a依然叉着双手，俊美如神的面庞上沉默不语。 看着面前的f看着周围沉默的众人，眼神中的期待逐渐黯淡下去。 半晌之后，a放下双手，站起身，身体前倾，近乎俯视般的看着f，开口了。 “f，我再确认一遍，也就是说你要公然抗拒原型们的决定吗？” a的冷漠声音响遍了整个会议室。 听着a的话，f昂起头，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身躯，直视着面前的a。 “是的。”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a没有再发问，只是缓缓坐下，然后再度叉起双手，开口说道。 “那么，现在进入投票流程，同意处决f的请举手。” 说着，a举起了手。 “a同意对f进行彻底处决……” a的声音响起。 仿佛按下了什么按钮一般，随后，稀疏的声音逐个响起，一只只手举起。 “j同意对f进行彻底处决……” “m同意对f进行彻底处决……” “u同意……” f四处望去，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无论平时和他的关系有多好，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选择了抛弃感情，依靠理性抉择。 25：1。 除f外，所有人都同意处决f。 f心中虽然早已知晓答案，但还是疲惫的坐下，靠在座椅上。 f沉默了一下，然后举起了手。 “f……同意对f进行彻底处决。” 26：0。 全票通过。 …… 彻底处决之后，所有关于对象的因果都会被抹除，它将彻底不曾存在过。 25人看着空置的位子，有人发问了。 “谁被处决了？” 一个典雅从容的女性开口问道。 看着那个空位子，她知道有人被处决了，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又因为何种原因。 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信息都消失了。 “从编号来看，是f。” 一个老人回答道。 “那么，就让预备人员接替它吧。” 一人道。 说着，一个微笑着的成年人在光中出现。 “各位元老们，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 彬彬有礼的男人微微鞠躬道。 眼看男人正欲自我介绍一番，一位元老随意的抬了抬手。 “好了，新成员你好，不过不必拘礼，从今以后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了。你的代号便是f，这里不需要名字。” 闻言，微笑着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然后，一位元老翻了翻文件。 “不过，接下来也就没有太多可说的了，危险都已被掐灭在摇篮里，唯一的问题就是还有一个f级异界事件了。” “一家游戏公司连通了一处异世界，并将其作为虚世界推出。虽然目前没有看出什么危险，也不属于限制事件，但联邦在发现之后，还是想询问一下我们的意见。” 几个元老看了看那份文件，低声讨论了起来。 “一个有神怪的世界吗？看起来没什么影响啊。” “要不要派探索军队铲平？” “一处非禁忌级的世界而已，就当做是年轻人们的游乐园好了，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这件事，让联邦自己解决就好了，就说科管所没有意见……” 寥寥几句话，就敲定了一个异世界的命运。 于是，会议就结束了，人群松散的离开了。 而正当年轻人微笑着，试图离开时，a叫住了他。 “f，等一下。” 年轻人……不，现在应该说是f，f疑惑的看着a。 俊美如神般的a看着f，点了点头道。 “想不想跟我熟悉一下科管所？” …… 悠长无比，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中，a的身旁跟着f。 a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沉默，而f却始终挂着微笑，仿佛无论何时、身处何地，他都能继续这么笑着。 “f，来到科管所的感觉如何。” a开口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某种莫名的韵味。 f想了想，然后笑着道。 “嗯……感觉和想象中的不同，挺普通的，本来还以为应该很严肃很先进呢，哈哈。” f笑吟吟着，看起来很是轻松快乐。 而a却没有被这份快乐所感染，而是漠然的说道。 “科管所是保存秘密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各种存放保管的老东西，不是什么军事重地，自然不需要那么先进。” 之后，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两人踱步走着，慢慢的，a突然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f，你也出生在联邦历0年之前，经历过联邦法案诞生之前的世界。那些年轻人不会懂，但我们都知道……所有的老人都知道，这个世界历经了多少次的努力和重塑。” “我们告诉年轻人，旧人类灭亡之后，便有了我们。新人类花了一百年时间平推了银河，又花了两百年时间征服宇宙，仿佛我们是天命之子一样。” “可是……哪有什么天命之子。” a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嘲笑着年轻人的天真，也嘲笑着自己。 “在这个世界，我们只花了一百年就推平了银河系。可之后，那时的我们便不得不面临困境，那个怪物还在那里，还在虎视眈眈的等着我们……可笑，原型们把我们抛弃在这里，许诺给我们八千万亿年的时光，可结果呢？仅仅三百年，三百年啊……” a的声音低沉，但其声音当中却有着些许不甘。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种族诞生出来，它们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从一个怪物的手下活下去。 经过了不计其数次的努力，它们不可思议般的成功了，它们击败了怪物。 于是，它们开始重塑宇宙，去除了所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后，甚至以某种手段逃离了这个故事。 只留下了……遗蛻们。 每个老人都有自己的原型，都在过去曾经是神。老人曾经是它们，又不是它们，就像蛇蜕皮之后的蛇蜕。 在这个新生的新宇宙中，它们或许表面上只活了两三百年，但实际上，它们都有着以千万年计的记忆。 这就是老人之所以是老人的缘故，在表面与年轻人无异的外表下，内心早已枯朽。 那个所谓的联邦法案，本质上就是原型与遗蛻们分离的法案。 在那个法案之前，新人类们是神，一度不可思议般战胜了怪物的神。 但那个法案之后，新人类们便用某种老人们也无法理解的手段逃离了故事……这个注定一切都会被怪物所吞没的故事。 身为神的原型们离开了，而身为人的遗蛻们尚在。 可即使有着共同的记忆，神也依然是神，人也依然是人。人只能按照神们所留下的大计划，试图活过这最后的八千万亿年。 这也就是法案中，老人与年轻人的本质区别。 别看或许只差那么一秒，但前者是曾经从神座上跌落下来的人；而后者只是纯粹的凡人。 可是，仅仅三百年，大计划就支离破碎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幕间 科学管理所之三 “这种事情，何必在意？将到来的终究会到来，坦然面对就好了。” 而对于a的担忧，f表现得却比较自在，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a却也没有反驳，只是默然着，最终点头。 “也对。” 漫长的走廊没有尽头，左右分列着一扇扇门，每扇门上挂着标识名称，而门后便是一个个禁忌之物。 f跟在a的身后，时不时看着那些门，看着门上一个个诸如【平行世界跃迁】、【成神的三千方法】、【世界破坏之神】、【神象镇狱劲】……等等字样的标识，若有所思着。 “不过，这么多的禁忌技术和禁忌之物里，也没有能够战胜那个怪物的办法吗？” f开口问到。 “有。” 出乎意料的是，a给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回答。 睁开眼，面容神俊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己身边的一扇门，说道。 “击败怪物的方法其实多种多样，甚至杀死怪物的方法也多种多样。例如在你来之前，我们就审核了一样越狱的禁忌技术，完全级空想造物。” “这项c级技术理论上可以创造大千世界，凡是所思所想都能够得到实现，拥有着近乎媲美创世者的能力。在以前，原型们就在战争中运用过这项技术，创造出了多元宇宙，无穷尽个宇宙，其中包括让怪物死亡的世界，也确实一度让怪物被抹除了。” “但很快，不过数万年的时间，怪物就又一次从长眠之中苏醒。而这一次它比之前更加强大，威风凛凛的怪物怒不可遏，将原型们连同创造出来的世界再次吞下。原型们最后也是侥幸才能幸存。” “这样的战争发生过数不胜数次，怪物并不能以常理来衡量。就像这扇门后的东西……” a指着自己身旁的门。 在门上，写着【抽象概念——英雄】。 “在概念事物中，【英雄】并不是什么很强大的禁忌之物。在评价中，它的评级是e，是和时间穿越之类一样，过去可以被广泛运用的民用技术。” “在建立联邦之时，我们便大量使用了这一抽象概念来创造联邦，也因此，年轻人是一个充满了英雄气质的群体，它们中每一个都有成为英雄的潜质。” “但就是这一并不强大的抽象概念，却一次次的守护住了原型，它比原型手中掌握的一大堆高等技艺表现的还要出色，强有力的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原型们。” “怪物面对英雄出乎意料的脆弱，出于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英雄这一概念对于怪物有着极大的克制……就仿佛英雄是这个怪物唯一的弱点一样。” “但就算是英雄，也最多是苦苦支撑，有时从怪物口中挽救下原型，更多时候还是以失败告终，最多争取些许时间。” 说着，a凝望着这扇写着【英雄】的门扉，仿佛在追忆。 对于拥有过去记忆的老人们来说，这个词令它们也心生敬意，因为这个词曾经一次次救它们于绝望之中。 以大无畏之心，成就不可思议奇迹之事，因而被凡人们敬畏的尊称为【英雄】。 但英雄易朽。 与永恒的怪物截然不同，英雄能够一度做到不可思议之事，却终究会死去。 “一度击败怪物是可能的，一度杀死怪物也是可能的，但真正阻挡怪物却是不可能的……” 在一次次的战争之中，原型们最终确认了这件事。 使用了不计其数种办法，但还是陷入了绝望之中。 f也凝望着这扇门，沉默了片刻。 虽然他生于战争结束之后，那时原型们已经找到办法彻底击败怪物，但它却没有经历过那个战争时代。 而此刻，在那门后便是英雄这一概念的具象化。对于【英雄】的敬仰，虽然知晓，却从未离得如此之近。 “实在是了不起呢。” 看着这扇门，f称赞道。 “确实是很了不起啊……” a点了点头。 说着，他指向前方。 “继续走吧，前面还有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事物呢。你是元老一员，科学管理所保存的一切技术、事物、信息……都应该向你敞开。” …… 走了不知多久，途中经历了一个个令人惊讶的门扉，每扇门扉后都奇妙无比。 每扇门后的事物，a都会进行一番介绍和讲解。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脑中宇宙】 这是一个大脑处被一个宇宙所取代的男人，虽然看似微观，但实际上那是一个真实的宇宙。 而在这个脑中宇宙中，男人所思所想都会成为现实，甚至可以翻转现实与他幻想的界限，用他的幻想取代现实世界。 被认为是d级禁忌之物，永久停滞了其时间轴流动。 【现实穿透仪】 在其资料处被刻意打上了许多屏蔽黑字，只有少数一些字样中透露出，似乎这是一种与“第四面墙”有关的东西？ 评价一样d级。 【大无量大无限大永恒之塔】 没有尽头的塔，每一层都有不一样的世界，塔的每一层都有种种奇奇怪怪的现象。 评价为d级，但似乎有要解禁为e级的意思？ 而其中，甚至还有一样令f有所惊讶的东西…… 【新人类联邦】 科学管理所的实验物，面对危机时的防备措施…… 在那扇门扉上，清晰无比的写着如上字样。 是的，这个新人类联邦只是科学管理所的实验物。 在这门后，便是联邦的一个全息影像，亦或者说是控制联邦的物品，通过这个全息影像，便可以实现对整个真实联邦的控制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联邦内，一直有年轻人们为主，试图反对科学管理所的暗流涌动，老人们却漠不关心的原因。 因为从一开始，整个联邦都被科学管理所绝对控制着。 而这个门扉上，评价是c级。 虽然是元老预备役，但也是第一次真正看见科学管理所底蕴的f不由咋舌。 不过，看了这许许多多扇门，f意识到并没有看到b级乃至a级物。 “b级物和a级物。” 面对f的疑惑，a回头，突然莫名笑了一下。 “其实就连我也不知道b级和a级都是些什么。因为每次看过之后，都会被清除掉记忆，因此我也不记得是什么。” 说着，他顿了顿，然后说道。 “所以，接下来的路我也没法给你什么讲解了，因为之后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哦哦，这样的话，岂不是相当于我们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吗？” f突然来了兴致，摸着下巴道。 之前一直都是a在讲解，然后他发出惊叹声。 虽然确实都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但他还是有些微妙的不爽，也想知道一下a惊讶会是什么样子的。 对于f的突然兴奋，a仿佛看出了什么，摇了摇头。 “那好吧，就让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些吓到我们的东西吧。” 轻笑着，a与f继续在这个遍布禁忌之物的长廊之中前进。 …… 长廊很长，仿佛没有尽头。 但在某些地方，地板上会有一些特殊的标识，来提醒进入到了哪一等级的禁忌物区域。 而在走了许久之后，两人突然看到了一段漫长的道路，两侧没有门，只有地板上巨大的【b】字样。 前方就是b级禁忌物区域了。 “准备好了吗，f。” a的声音微微抬高，看来他也并不是那么平静，对于【b级区域】，科管所内部也没有什么了解。 因为被认为光是知晓本身就是一种危害，所以进去b级区域的人，都会被强制洗掉记忆。 即使以前来过，但对于a来说，这也依然是“第一次”。 “当然，我已经很想知道b级区域都有什么了。” f的笑容依旧。 而当迈入b级区时，看到的第一扇门便让两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是……” 在门上，赫然写着【第四面墙】。 【我们是虚幻的吗？我们是虚假的吗？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造物主的世界……】 【纵然我们是笼中鸟，我们也与鸟主人生活在同一种物理常数下；纵然我们是梦中花，我们也与做梦者共享同一套底层逻辑。】 【我们已经看到了你们了……】 【b级物……收容状态:不存在】 第四面墙。 老人们对于这一概念并不陌生。 因为原型们便是跨越了第四面墙，逃离了故事，从而得以避免被怪物吃掉的命运。 只是原型们也曾经妄想过收容第四面墙吗？ “收容不存在？这是什么意思？” f疑问道。 他本以为在科管所内，所有的门后都必然是被收容了的，但似乎并非如此。 a看着那段文字，那段原型们留下的文字，想了想道。 “并不是所有的门后都有东西，原型们找到了种种东西，但有些东西是原型也未能找到的。只是这种情况在d、c级很少见，不过……看来b级区里，有很多门后可能什么都不会有吧。” a低着头，他仿佛猜到了什么。 a与f继续向前走着。 在b级区域里，有很多东西都完全超乎理解范畴，甚至干脆门扉上没有名字、也没有介绍，只有一扇门孤独的存在着。仿佛原型们在避免后来者知道这些东西。 但有一些东西，a和f还是能够看懂的。 例如一扇门上写的，【吞噬世界之龙】。 在绘有一条衔尾蛇图案的门上，写有关于这一禁忌之物的资料。 【注定要吞噬掉一切的怪物，亦将吞噬掉自己，一切皆在其中……】 【b级物……收容状态:到处都是】 虽然说的比较含糊，但两人立刻意识到，这不正是那个让原型与老人们焦虑的怪物吗？ “原来，怪物在原型们眼里也只是b级吗？” f看着那扇门片刻，便走向了下一扇门。 还有诸如【创世神】，原型留下的描述中为创世者，每个世界体系中的源头，可以随心所欲创造自己想要的世界。 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都可以创造出来。 包括创造出拥有其他创世者的世界；存在比创世者还要强大事物的世界；乃至是创世者创造世界之后就死掉的世界。 创世之神。 对于这些随心所欲而为的创世神灵而言，生死、有无、存在、强弱的界限都仿佛很模糊了。 并且在下面，还有一排特别的小字注释【怪物一直在吞噬世界，它似乎与创世这一行为本身有很强的联系？它也是被某位创世神创造出来的吗？还是说……】 后面似乎写了什么，却被刻意抹除。 而在有些门上，则写了一连串的问号。 例如一扇门上，一连串的问号下，写着原型们也困惑不解的介绍。 【奈亚……奈亚子？奈亚拉托提普？千貌之神？创世者？克苏鲁神灵？不可名状之物？全知全能者？……不知道，奇怪的东西，它似乎无所不在，有不计其数个化身，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 【它好像离开了故事？但它真的离开了吗？奇怪的东西。它就像在阴影里窥视着什么一样，这种感觉让我们很不舒服……】 【你的手伸进一片水里，水中的微生物从未见过如此庞大之物，它们甚至看不到你一根手指的全貌。它们把最邻近它们的中指奉为神明，把最能活动的食指看做邪恶的恶魔，还有其他的拇指，无名指。他们信奉中指，并且坚信中指会帮助他们对抗食指……】 【后来者，我们不知道这个疑似克苏鲁神灵的东西是什么，对于它的一切猜测都只是盲人摸象。就像上面所说，或许……它与怪物本就是一个东西也说不定？】 在一连串的困惑中，唯有最后的小例子，似乎透露出了什么。 而在这片b级区域中，这样的情况变得很常见。 大量的收容不存在，以及混乱、被抹除的介绍。 如果说在之前的区域中，科管所表现出的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强大，那在b级区域中，f所能感受到的就是无力感。 即使强大如原型，也一样有做不到和不知道的无力。 而不知不觉，两人便已经走到了b级区域的尽头。 在面前，又是出现了一段漫长的道路，没有门，只有地上a级的标识。 “f，你还要前进吗？” a的表情凝重。 幕间 科学管理所之四 事已至此，又哪有不进的道理。 f没有开口，只是迎面走了上去，a也跟了上去。 a区域与其他区域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走廊，一样的两侧布有房间。 只是，所有的房间上，都写着【未收容】，无一例外。并且还多出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描述。 【未诞生】。 【主神】 【无限大思维极限界的管理者，代替■■■■管理■■■■……】 【a级物，收容状态:尚未诞生】 在名为主神的门扉上，画了一个小圈，圈内写着“已知”，并附注“无限大思维极限界”。 而圈外则写着“未知”，同样附注着“无限大思维极限界”。 一个圈内，一个圈外，却都写着同一个词，似乎是一个东西。但如果是一个东西，又为什么要刻意都写上、写两个呢？ 其中似乎含有深意，而a与f却没有看懂。 【墨】 【随身带着一根笔的青年，其本体为f∽≯∠≦≦＋＝－……】 【a级物，收容状态:未诞生。】 在这扇门上，则只有一支笔，笔下写着一系列的文字。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奇怪的东西，例如【主角位格】，在其描述下，并没有刻意多说，只是简单的说【吞噬世界之龙所拥有之物】。 又比如【全知全能者】，其门扉上什么也没有写，没有描述，仅仅只是写着【a级物，未收容。】 但与此同时，在这扇门的旁边，另一扇门上却写着【全知全能之原型】，这个倒是有一个描述，那就是【全知全能者的原型，a级物，未收容】。 不过即使如此，a和f也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也就是说，主神、墨……都是未诞生状态，而主角位格、全知全能者、全知全能之原型，却是已诞生却并未收容吗？” f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而a则凝视着这一扇扇门扉，注视着这些超乎想象的秘密，点了点头。 “原型们虽然说自己有很多事情也做不到，但看来……它们似乎知道一些很奇妙的东西啊。” 两人各怀心事的走着，不知不觉，却已经走到了a区域的尽头，但是…… 在地面上，却赫然出现了一个字母。 x。 x？前方还有一个x级禁忌物区域？？？ f露出了惊讶之色。 “x区域？a，科管所还有一个x区域吗？” 他转头看去，正欲询问，却只见a也脸上写满了惊讶。 很显然，a对此也完全一无所知。 “x级禁忌物？怎么会有一个x级禁忌物区域？这可是从来没有被记载过的……不对，我记忆中也没有这么一个区域。” a喃喃着，连连摇头，仿佛不敢置信。 “难道是秘密建造吗？” “不可能！” a愤怒的反驳道，他对着f道。 “整个科管所当初就是我所建立起来的，怎么可能会有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说到最后，a突然迟疑了一下，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而f的眼睛眨了眨，看来他也明白了什么。 “看来……是原型们呢，它们删掉了我们的记忆吗？” 相比起a的失态，刚入职不久的f反倒是心态很平和，也无所谓。 他看了看x字样的方向。 在那个沉默的x之后，是比之前一切秘密还要巨大、还要不可思议的事物，是原型丝毫都不肯透露的秘密…… 那又会是什么呢？ “按照规定，当我们回去之后就会被删掉关于b级区与a级区的记忆。不过，对于x级区域的记忆也会被删掉吧……a，还是那句话，我们继续前进吗？” 这一次，a沉默了。 他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好似一道解不开的锁。 良久之后，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 两人相互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 原型们既然设立了这个区域，那自然是猜到了会有人闯入。乃至是删除记忆的规定，看来其实也是掩人耳目，为了掩盖x级区域设下的规定吧。 那么，有什么是原型想让人知道，但又不希望让人知道的呢？ “就让我们来看看吧。” 于是，两人共同踏出了那一步，刹那间，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幻了起来…… 一个巨大的广场空间，周围尽是黑暗。而在最核心的地方，竖立着七面巨大的碑。 在那七面巨大的石碑面前，a与f渺小的如同蚂蚁一样。 七面碑沉默着，好似已经竖立了亿万年，今后也会再继续竖立亿万年一般。 仰起头，面前的那面碑文上只有四个大字与一副画。 【原型世界】 在四个字下面，是巨大的绘卷，这幅画卷太过巨大，以至于f无法遍观全貌。 而仅在他面前的一小部分，是画有一个都市中车水马龙的场景。四处的高楼，匆忙的行人，道路上的车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交织的人潮涌动着。 而在更远方的画卷处，依稀还能看见天空和云层中的飞机。 如果继续往更远方望去，便能看见那天空之外的宇宙星辰，黑洞星系…… 这些东西让f目不暇接，一眼看不过来。 “这就是原型们的终极秘密吗？” f喃喃着。 而在旁边的一面碑上，则写着【故事】，字的下方同样有一幅画。 在画中，两支笔正在共同书写着什么。 其中一支有形的笔被一只人手握着，笔杆上写着墨；而另一支无形朦胧的笔上则写着命运。 故事，被人手与命运所共同书写的一切。 除了这两面碑以外，其他五面碑都被一种奇怪的光所笼罩，根本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简直……不可思议。” f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然后惊讶道。 “f。” a突然开口了，他神情肃穆的看着f，然后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活在虚拟世界中，你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你会怎么样。” 正揉着头，仔细思考着的f抬起头，有些惊讶，不明白a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a，我们可是真实的。” 他忍不住笑道。 但a并没有笑，表情反而异常的严肃，f意识到，对于a来说这或许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想了想，表情认真的说道。 “a，其实我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有很多种哲学答案，但最后，我感觉我还是实话实说吧。这种问题……”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a。 a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叉起，此刻心中茫然的他，正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其实……” “我根本不在乎。??(ˊwˋ*)??” 表情严肃的f，突然做了一个鬼脸。 然后，看着错愕的a，f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虚假？真实？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吧。” a的心中感到荒诞，他忍不住问道。 “即使是在看到这一切之后？” 笑容爽朗的f看着a，嬉笑褪去，然后认真的说道。 “即使是在看到这一切之后。” “a，我又不是傻子，我很清楚你想说的是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其实并不重要的。” 说着，他望向那面碑文。 那面写着【原型世界】的碑文上，世界异常繁华多彩，但f却并不觉得茫然，只是赞叹，赞叹那个世界的美妙。 “对我来说，这一切便都是我的故事，毋庸置疑，【我】是真实存在的。” f的眼睛中闪耀着奇异的光，恍惚间，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人，与自己所看见过的那本书…… “我们被困在文字里，但故事却无限辽阔……” f念叨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那个知道自己注定会死去、所做的一切都将被抹去的少年都没有颓废过，自己怎么可能比那个小鬼还不如？ a望着f的背影，沉默着，然后缓缓道。 “这就是老朽之物与新生之物的区别吗……看来反倒是我看不透了吗。” “也许吧，不过，非要说老朽之物，我等皆已是老朽之物，真正的未来不在我们身上，在那些年轻人身上啊。” 说着，f看向了黑暗深处，仿佛能够看见那个热闹的联邦。 那个充满了各种各样性格、却又尚未长大的英雄们的世界。 “他们的故事也一定会很有趣的。” f笑了起来。 …… 联邦，地球。 “感觉武技的潜力被挖掘的差不多了啊，要不要转向身体进化领域呢？” 因为新武技开发陷入瓶颈而直挠头的黑发青年，坐在蒲团上，周围一大堆黑科技器械与随意丢放的冷兵器。 “好烦啊，想不出新思路，不就没法要经费了？要不我试着忽悠一下，胡诌几个概念骗波经费？” 被f视为尚未长大的英雄的年轻人，正在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要不要为了研发经费，而违背自己的信念去睁眼说瞎话呢…… 人性的挣扎，此刻体现淋漓尽致。 艰难的挣扎了一秒之后。 “骗经费吧。” 顾白凝重的点了点头。 人格尊严是无价的，所以，得加经费啊。 但是，身后却有一个声音响起。 “主人，刚刚的话我可是听到了哟，骗经费可是最低行为，我作为优秀女仆，必须好好纠正你的错误呢……” 听着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青年浑身一个激灵，双腿先于大脑，本能的便想要跑，却被媲美战舰装甲的双臂固定住。 然后，耳畔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 “人！格！修！正！摔……” “别闹了，要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依然是主仆两人的欢乐日常。 第二卷末总结 第二卷，就算结束了。 总结来说，第二卷因为现实里各种各样的事情，写的拖拖拉拉，整体上也不尽如人意，没有达到个人心目中理想的效果。但是，我最后还是给第二卷一个我自认还可以的收尾。 所以，整体上勉强及格吧。 其实读者们的话我也都有看到，我也知道第二卷写的比较歪。从神话到现代再到宇宙，风格完全不像是神话。 不过，其实这也是我最初就计划好的，我本来就是根据每个神话的风格来写每一卷。 北欧人生活在寒冷北欧，寒冷的冬天与温暖的春天总是交替到来，所以不同于其他民族，北欧人有很强烈的轮回、生死、命运的意识。 以至于在他们的神话中，他们也是很罕见的神也会死去的神话，乃至是诞生出了诸神黄昏。 在北欧神话当中，诸神黄昏正是诸神的冬天，诸神的风格主题是命运，所以我希望能够写出那种对抗命运时的挣扎与悲凉。 而基督教起源于犹太人。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正如我在文中所说，犹太人颠沛流离，受尽苦难，所以最后不得不认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喜怒无常的神所安排的，人应该服从神的意志。 这是犹太教的起源，也就是《圣经旧约》的内容 但当犹太教经过耶稣传播后，耶稣不认同犹太教的想法，加以改良，就有了记录耶稣与耶稣门徒故事的《圣经新约》。 于是，基督教诞生了。 在耶稣之后，众多学者也借此讨论了种种关于人与神之间关系的话题。并最终确立、改变了犹太教中原本非常颓废的随遇而安的理念，赋予了更为积极的一面，即神是善良的，不是喜怒无常的。 所以，在我看来，基督教神话的核心主题其实是人与神之间的关系。 而人与神的关系也就并不仅仅局限于古代了，所以我扩写到了宇宙时代。 至于之后要写的希腊神话…… 第三卷，大概会回归到第一卷的神话风格 其实我倒是想多说说，但感觉卷尾感言太长，就不多说了。只能说，在我眼里希腊神话的主题其实就是英雄与冒险。 波澜壮阔的大海上，一群糙汉子冒险的故事。 所以，准备好去爱琴海大冒险了吗？ 放心，船长技术可是很6的，绝对不会翻！(??????????)啦啦啦 第310章 君临世界的神王 “来往的路人，请听我叙说吧，听听这远古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混沌之中自有一位神灵，它朦胧不定，被称之为卡俄斯。它并无男女性别之分，也无实在的形体，因为它便是这一片混沌事物本身。” “随后，依次诞生了宽胸的大地之神盖亚，幽暗的深渊之神塔耳塔罗斯，黑暗之神厄瑞波斯，令人敬畏的黑夜之神尼克斯，他们划定了最初的世界。” “而直到这时，世界虽然依稀有了轮廓，诸神却还没有诞生出爱欲，只是无知无识的存在着。” “但随后，爱欲之神厄洛斯诞生了，她是诸神之中最美的，她的身姿令所有神灵都恍惚。她的诞生带给了诸神以爱欲心智，让整个荒凉的世界活了过来。” “于是，盖亚孕育了星光灿烂的天空之神乌拉诺斯。繁星似锦的天空，与宽胸的大地一般大小，覆盖着她，周边衔接。” “天神与地神结为了夫妻。孕育了强大的百臂巨人、聪慧的提坦神灵。其中便有那狡猾多计的克洛诺斯，在这众多的孩子们，他是最小却也最可怕的，这些都是你们所知道的……” “那些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百臂巨人在所有子女中最强大，被父亲所憎恨，一出生便被他们的父亲乌拉诺斯藏到了隐秘之地。这令天神感到满意，却让慈爱的大地内心悲痛。” “天神的残暴统治令众神们不满，悲伤的大地便帮助她最小的孩子克洛诺斯，帮他推翻了自己的父亲，让克洛诺斯成为了新的众神之王。但在乌拉诺斯被推翻时，愤怒的天神施下了诅咒:‘克洛诺斯啊，你也注定会被自己的一个儿子所推翻’。” “可怕的诅咒让众神之王感到不安，克洛诺斯吞下了自己和智慧女神瑞亚所生下的每一个孩子，唯有最小的孩子在盖亚的隐瞒下被藏了起来。之后，克洛诺斯的残暴统治也逐步走向了末日……” “而现在，新的众神之王诞生了！” “他解救了自己的兄弟们，率领诸神推翻了暴君克洛诺斯的统治，他正是英明的宙斯，克洛诺斯之子，众神之王，雷霆的化身，遍览天地一切的全视神灵……” 在城邦的街头，一位吟游诗人抚着里拉琴，一边歌唱着诸神的神话。 周围有人在倾听，有的投下几个钱币，也有人匆匆路过，诗人对此也并不在意。 他旁若无人的歌唱着，拉着琴弦，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自己所歌唱的那个世界之中。 …… 而在遥远巍峨的奥林匹斯神山之上，被诗人所歌颂的神王正高坐在宝座上，手持雷电，俯瞰着这个世界。 这位强大的众神之王，万能万知的神中之神高坐着，神殿内还有众多神灵坐在他的下首。 他的目光炯炯，从这众神之王的宝座上，便能看见大地上发生的一切，也能听到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自然，他也听到了吟游诗人的歌唱。 对于吟游诗人的歌唱，他毫不在意其中透露出的对于过往众神的黑历史，相反，他对此深以为傲。 正因为这些过往众神的不堪，才能显示出自己身为神王的英明，证明自己的机智多谋，不是吗？ “有趣的凡人。虽然粗鄙，却也唱的不错，难道还有比我更强大英明的众神之王吗？” 宙斯听着大地上，诗人的歌声，微微颔首。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头戴星冠的苍穹，正是那最初的神王乌拉诺斯。 在那次古老的夺权之后，乌拉诺斯便陷入到了长眠之中。 神灵不朽，但神灵也会沉睡。 乌拉诺斯的威势曾经遍布天地，从地上到地下，但如今它也必须臣服于新的神王。 众神之王可不是新神之王，古老之神们，也必须臣服于神王的脚下。 最初的原始神中，盖亚半梦半醒，已不怎么理会世事；塔尔塔罗斯化作深渊，成了关押神之敌人的囚笼；厄瑞波斯是黑暗，冥界的天空；尼克斯则长存于冥界之中，神秘不出。 这是最初的原始神们的结局。 伟大的宙斯又低头了看大地。 而之后盖亚所诞下的三个孩子。昔日的初代神王、天神乌拉诺斯陷入了沉睡；山脉之神乌瑞亚默不作声，连其首奥林匹斯神山也成了诸神的宫殿所在；古老海神蓬托斯选择退让臣服，再不问世事。 这是初代神系的结局。 英明伟大的宙斯又环顾了神殿左右。 在宙斯那个父亲被推翻之后，十二位提坦神或是被拉拢融入新神系，或是被驱赶关押；而那三位百臂巨人，更是帮助宙斯的助力。 加上统治天空的宙斯、统治大海的波塞冬、统治冥界的哈迪斯，这便是二代神系的结局，以及三代神系的开端。 此刻，天空大地海洋，乃至冥界，这世上的一切都已经被纳入到神王宙斯的怀抱之中。 大地之上，诸神所创造出来的生灵正在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不让这个世界如古老一般荒凉无趣。 所有的神灵都找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也不复过去的混乱。 毫无疑问，宙斯做到了过往任何一位神王都不曾做到的，一个在神灵所维护下稳定运行的精巧世界。 繁华世界？ 不，这是属于众神之王宙斯的繁华世界。 放眼望去，天上地下都再没有任何敌手，这股舒爽与气魄令神王感到志得意满。 这个世界已经搭建完美，神灵的统治也将万世不易。 俯瞰着世上的一切，宙斯豪情万丈，不禁再度开口道:“难道还有谁能够挑战我的统治吗？” 神殿之内，敬畏于宙斯声威的众神，无人敢反驳。 但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我。” 低沉的声音好似闷雷，从天外传来，随即整个天空都仿佛要塌陷了下来一般。 阴暗的天空，巨大的黑影落下，连太阳的光辉都在这个过于巨大的黑影面前黯然失色。 遮天蔽日的阴影缓缓下坠，云层破碎，巨大的竖瞳从云层中露出，随即是那整个巨大头颅。 乌黑的鳞片，扰动云海的头颅，森冷的竖瞳…… 从云层之外，天外的巨蛇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之上。 第二章 天外的大蛇 睁开眼眸，竖立的蛇瞳自云端之中俯瞰着这个世界。 身下，辽阔无垠的大地，遍布绵延起伏的山脉。翠绿的植被覆盖在大地上，依稀还能看见凡人们的城镇与农田。 而在大地之外，是浩瀚无尽的海洋。弯弯曲曲的海岸线旁，是碧绿的海水，越往大海的深处，颜色就逐渐加深，直至昏暗如墨色，于是千万里皆为一色。 并非立于树上的世界，也并非是被天地覆盖的世界，更不是遍布星辰的世界，而是被大海所环绕的世界。 “父亲，这个宇宙不喜欢我们。” 在蛇的头顶，面容苍白的少女看着这个宇宙，蹙眉道。 在虚空中游曳不知许久之后，大蛇再度找到了一个新宇宙。 但刚刚进入到这个宇宙之中，大蛇便感到了不太适应。有点像那个曾经的北欧宇宙，但又不太一样。 每个宇宙自有其运行规则，在这个宇宙中，由诸神所制定的规则下，允许魔法、预言、复活等等一系列超自然力量，但也有些并不允许。 比如时间旅行，这种行为在奥丁所掌管的世界是允许的；在上帝所掌管的世界也是允许的；而在后来重塑的物理宇宙中，更是因为特殊的光速机制，导致了时间旅行成为了凡人也能做到的事情。 但在这个世界，这并不被允许，至少非神不行。 这个世界的诸神似乎非常反感有人拥有预言、时间旅行等等一系列的能力。 诸如此类的禁止事宜不少，让大蛇感到了不太舒服。 但想要强行实现自然也有办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击败这群控制万象万物的诸神。 就像那个本不允许超自然力量存在的物理宇宙，在蛮横的力量面前，也只能被感染导入新规则。 俯瞰着这个世界，那些渺小的神们，大蛇舒展着自己悠扬宏伟的身躯。 “一群弱小的神灵，又有何力量阻拦我。” 低沉的声音响起。 竖立瞳孔微微放大，让人不寒而栗。 张大口，那自云端探下头颅的巨蛇，便欲将那高耸的奥林匹斯神山直接吞入腹中。 但这一举动早已被诸神所察觉。 “放肆！” 神座之上，刚刚说出豪言壮语，便被当众打脸的神王面色铁青，呵斥道。 天空之中，雷霆翻滚，一道落下的粗壮雷电狠狠落在这个不知趣的怪物头上。 但落下的雷霆却只是让巨蛇的头颅微微摇晃，巨蛇摇了摇头，便继续朝着奥林匹斯神山俯冲而来。 这令宙斯有些惊讶，刚刚虽然仓促一击，却也是动了真怒的，居然只是让这个天外的怪物微微晃动一下？ “无知的蠢货，也敢冒犯诸神？” 而随后，从诸神中便冲出一位头戴金盔，无所畏惧的高贵神灵。 他手持大盾，身披铜铠，大吼着，目光锐利，毫无胆怯。胆大的战神阿瑞斯踏着云雾，朝着那云端的怪物冲了过去。 这位勇猛战神挥舞着长矛，径直撞了上去，锋利的长矛撞在了乌黑的鳞片之上，可刀剑不可伤的鳞片却挡住了这位崇高神灵的攻击。 战神大吼着，三度攻击，却都未见效。 随后，从大蛇鼻孔中喷出了足可掀翻高加索山的风暴，狂风一路将这位无畏的战神卷到了大海的远方。 然而，战神的动作却也阻碍了怪物的前进。 突然之间，从奥林匹斯神山之中飞出一道金色雷电。 那道雷电贯穿宇宙，轰鸣的响声直令地下提坦们胆颤、令大海中的震地神波塞冬也心生惧意。 这道帮助宙斯登上神王之位的雷电真是威力无穷，将那身影遮蔽天日的怪物也打歪了过去。 庞大的怪物被偏离了轨道，没有落在奥林匹斯神山之上，而是坠落向了大地，砸出深深的大坑。 巨大的冲击令大地震颤，就连恒古不变的奥林匹斯神山也颤动起来。 刀剑不能伤的鳞片也被这道雷电所穿透，鲜血直流的怪物吃痛，咆哮起来。 “吼！！！！！！” 预料不到的攻击，让巨蛇的瞳孔泛起红光。 不祥的光芒自瞳孔中放出，扫视着世界，从大蛇眼中放出的红光割开云层，撕裂大地，粉碎群山。 但直到现在为止，这个庞然大物也依然没有露出自己的全貌。 它的半个身体已经坠落在了地上，但那过于宏伟的身躯却还连接于天地之间，一路延伸至天外，不见尽头。 大蛇没有再去在意自己流血的伤口，昂起头，第一次认真看着那些神山之上的渺小神们，尤其是那个手持雷电的神。 那个神王，依稀让大蛇感到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了起来，非常不快。 “雷电……又是雷电……” 大蛇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巨大的声音令大地掀起沙尘暴。 若说这万事万物中，有什么是大蛇最讨厌的，便莫过于那些老是阻碍自己的小虫子了。其次便是雷电。 在大蛇漫长的记忆中，那个挥舞雷电战斗的身影，是他记忆深刻的几个强敌之一。 也因此，大蛇不喜欢雷电。 “你该死。” 没有更多的废话，大蛇只是平静道，竖立的瞳孔越发收缩起来。 而奥林匹斯神山之上，宙斯也微微凝眉。 当怪物还在云端之时尚不觉得，而当其坠落到地面上时，那横贯于天地之间、也依然看不到尽头的身躯便让每位神都清晰看见了其强大。 虽然偶尔也见过一些天外之物，但从未有任何天外之物像眼前这个东西一般强大。 这绝非单个神灵所能对抗的事物，恐怕只有诸神联手，才能对抗。 但不论宙斯怎么想，那个横贯于天地之间的怪物都已经朝着奥林匹斯神山杀过来了。 来不及想更多，就在仓促之间，信使之神赫尔墨斯便已经奔向天地各处。 这位健行的神灵一昼夜间便能跑遍天地海冥，但此刻心急如焚却还嫌弃自己跑的太慢，因他要向伟大宙斯的兄弟们、盟友们发出战争的召唤。 然而不待这位健行的神灵呼唤，天地海冥的诸神、诸灵们便已被这可怕的轰鸣所震动。居住在天地海冥的诸神、诸灵们议论纷纷，但尚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 安静宁和的世界，顷刻之间便被怪物的咆哮所打碎。 战火再度席卷了这个饱受蹂躏的世界。 来了来了。 那头角峥嵘的怪物拖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朝着高大的奥林匹斯神山来了。 它的身躯比冥河阿刻戎还要长，力量比百臂巨人还要强大，高大的奥林匹斯神山在其面前也显得渺小起来。 强大聪慧的众神奋起气力，便要与这空前绝后的怪物厮杀。 不待多想，奥林匹斯神山便与大蛇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深根扎于大地的奥林匹斯神山在这股巨力之下摇晃。 大地被撕裂开巨大的口子，砰然震响，无边的海洋在周围咆哮，宽广的天宇亦在呻吟。 强大的世界吞噬者，噬咬着神山，永生的神灵挥舞各自的武器，便要抵抗这殊为恐怖之大敌。 第312章 神战 高大的奥林匹斯神山在不死怪物面前摇晃，大地、天宇、大海、洋流乃至冥土都在震颤。 永生神灵的领袖、众神之王宙斯满腔怒火，从天宇和奥林匹斯山抛出自己沉重有力的雷霆闪电。 沉重的霹雳迅速脱离了他那壮实的大手，雷声隆隆，电光闪闪，卷起猛烈火焰。 当神王进攻时，孕育生命的大地在燃烧中崩塌，无边的森林在火焰中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宽广的地面、大洋神的河流、不产果实的大海都沸腾了。 因宙斯的雷霆与闪电，以及从大蛇鼻孔中喷出的热风、口中吐出燃烧着的火焰，深蓝色的海洋因此被热气所炙烤。大海笼罩在炽热的热气之中，大地也被烧成通红，火焰将森林也都烧成了不生谷物的荒地。 滚烫的海水浇灌在大地之上，未能缓解大地的痛苦，却只是助长了那些不灭火焰的燃烧。 无边的火焰一直燃烧到明亮的天空，焚烧着头戴星冠的天宇。就连神圣的群星也在永生神灵与不死怪物的战斗中跌落了下去。 繁星点缀的天界落下群星，滚烫的星星在轰鸣声中，撞击着凡人们生存的大地。 恐怖的风浪卷起大地一切。 地震的轰隆隆声和遮蔽眼耳的风暴状灰尘，带来了恐怖的电闪雷鸣，那是伟大宙斯的神威在施展。 好战的阿瑞斯投出自己的长矛，善射的阿尔忒弥斯射出自己的箭矢，聪慧的雅典娜举起了自己的金盾。胜利女神尼刻展开自己的双翼，飞翔于天空之中，鼓起号角，吹响的战争之声震撼天宇，为诸神助威。 举目看这火光，侧耳听这声音，好似世界即将重回混沌，大地与高天将要合二为一。因这巨大的砰然撞击声，非是天神将大地从高空摔下才能发出不可。 而此刻之所以有这震天动地的撞击声，皆因神灵正在披坚执锐，与怪物奋力厮杀。 但纵是诸神齐力，也未能击退这殊世之敌。 震怒的怪物睁开眼眸，从它的眼眸中连连射出可怖的光柱，毁灭星辰云层与森林海洋，摧毁着天空与大地上的一切。 身躯连贯于天地之间的怪物翻滚于大地之上，庞大的身躯连宽广大地也难以承载，大地在其身下呻吟。 当这前所未有之敌发狂之时。就连永生神灵们的脸上也会为之失色，双臂颤栗。 但就在这时，从海上传来了轰鸣的号角，洪亮的号角声穿透风暴迷雾，直传入奥林匹斯神山之上。 听着那号角，宙斯快意大笑起来。 “是我的兄弟来了！” 大海之上，手持三叉戟的震地神，连同着海中诸神们，一同驾驶着海浪来了。 这位时常卷起可怕海啸、震动大地的海神是众神之王宙斯的兄弟，也是他的盟友。此刻听到神使赫尔墨斯的召唤，便直接前来为自己这位统治天空的盟友助阵。 这位令人畏惧的地震之神大吼着，大力的神灵举起了自己的三叉戟，翻滚的大海拍打着大地，引发了剧烈的地震。 海洋诸神的加入令众神们气势大震，喊声震天动地，可怕的战争气息弥漫整个世界。 而漫长的厮杀令怪物心中越发暴躁起来，一群渺小的神灵竟敢阻拦自己？ 不过是一群铒食而已。 但奥林匹斯神山深深根植于大地之上，宽阔的大地让神山坚不可摧。以这坚固的奥林匹斯神山为据点，纵然拥有莫大力量，大蛇也未能拿下这些神灵们。 见直接攻下奥林匹斯神山不可行，绵延不知千万里的怪物便改了主意，转而在大地之上拖曳前行。 它的宏大身躯浸泡在海洋里，海洋便为之上涨，溺漫大地；它的身躯落在大地上，大地便陷下巨大沟壑，形成一道道新的河流。 当怪物的身躯真正彻底进入到这个世界中时，它令这个世界都显得拥挤了起来。 过于宏大的身躯，令其难以转动，不得不缠着大地绵延一圈，但这也给了怪物一个机会。 庞大宏伟的巨蛇缓缓收缩自己的力量，便要将这大地也一并勒成粉碎。 大地发出痛苦的声音，长眠的大地涌动着火山，火山喷射出的熔岩夹带着毒气，炙烤着这个世界。因为，即使是众神的母亲也在怪物的力量面前也感到了威胁。 而这却也激怒了地下的巨人们。 “怪物！滚开！” 从地下响起了可怖的巨人咆哮。 那是天神与地神所孕育出，最强大的三位孩子，科托斯、布里阿瑞俄斯和古埃斯。 他们是诸神诸灵之中最强大的，长有一百支手臂，就连天神乌拉诺斯也会嫉妒他们超凡的勇气、惊人的美貌和高大的身材。 也因此，在他们刚刚出生时，天神便将他们捆绑起来，流放到了那个黑暗深渊塔尔塔罗斯中。 然而，在宙斯联合盖亚以及盖亚所生的提坦们，将这三位百臂巨人从地下重新带回到了阳光普照的地上世界中。为了感谢宙斯的恩情，三位巨人帮助当时的宙斯推翻了克洛诺斯的统治，并在事后，去看守那些被关押在塔尔塔罗斯的失败提坦们。 现在，知晓了地上世界所发生的这可怕事件的巨人们，再度前来帮助这位地上的众神之王。 而来的也并不仅仅只是这三位巨人们，宙斯的另一位兄弟冥王哈迪斯也终于来了。 冷酷无情的冥王哈迪斯坐在金车上，金车被四匹黑马拉着，身后跟随着众多的阴间诸神们，他们都是听到了地上的可怕动静，前来帮助众神之王的。 天神们，海神们，冥神们，天地间的诸神皆齐聚于此。 力大无穷的百臂巨人们在雷鸣声中来到了地上世界，那是众神之王在为自己的盟友们庆祝。 身如山岳的巨人们踏碎群山，阻断了河流。那五十双强壮的臂膀从地上举起连绵不绝的山脉，巍峨的山峰被巨人们一块接一块的朝着巨蛇身上砸去，粉碎的山峰在地上落下散落的石雨。 但这却只是越发激起了怪物的愤怒。 怪物甩尾，便要将这三位巨人震飞，它的尾巴好似整个大洋，每片鳞片都大到难以形容，但三位巨人的百臂却硬生生挡下了这本不可能被阻挡的一击。 惊讶的怪物来了兴致，竖立的瞳孔俯瞰着这三个巨人。 “已经很久没有谁敢和我较力了。” 怪物无声的大笑了起来，随后，尾巴处传来的巨力完全超乎了三位百臂巨人的想象，这三位天地间气力最大的巨人被直接撞飞了出去。 但是，这一甩尾也停下了大蛇的动作。 宙斯乘机发起反攻，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此刻的诸神终于准备妥当。 英明伟大的众神之王以云雷为盾甲，以闪电霹雳为武器，驾驶着战车。 攻击神、反攻神在战车的最前方，为宙斯做先驱；而喊杀神、惊惶神、杀戮神则在战车的左右扈从；天地四极的诸神都在为这位伟大的神王所驱策。 宙斯使出浑身力量紧握自己的武器，雷霆、闪电和恐怖的霹雳，从战车之上轰击这头殊世恐怖之敌。 在可怕的攻击中，沉重的霹雳声和山峰粉碎的落地声，一直波及到了地底下，那阴暗的塔耳塔罗斯中。 长生不老的神灵与怪物的交战声直冲云霄，枪盾与鳞片碰撞，刀剑与獠牙交锋。 战斗太过残酷，即使是诸神诸灵也不免会有死亡，致使灵魂堕入到冥府之中。 但这一次，冷酷无情的冥王也选择了让步。 他呼唤着自己的从神，让死神与睡神去冥府之中将那些勇敢的神灵们再度捞回来，然后让他们喝上诸神的琼浆和玉食，他们高傲的灵魂便再度复活了。 强大的怪物震怒非常，口中吐出的火焰几欲要将这个世界焚毁殆尽，眼眸中的光柱摧毁了大地上的所有。 但永生的诸神越战越勇，毫不退让，这样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十年，打到世界崩坏、天地昏沉。 最后，即使是傲慢自负的怪物也终于意识到，这次他可能太过托大了。 毕竟这个世界是被诸神们创造出来的，所有的规则秩序都站在有利于诸神的位置。 在北欧世界的时候，有一群人神巨人帮助大蛇；在上帝世界的时候，只有上帝一个；而现在，却是大蛇自己单挑一整个神系。 虽然不认为自己会输，但好像赢的可能性也是越来越小。 而就在这个时候，与怪物一直交战十年都不曾停歇的神王，眼神中似乎也正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突然在脱离了一次大蛇攻击后，没有发起反击，而是停了下来。 “怪物，我们为什么非要交战呢？为什么不试着和谈呢？” 在庞大如世界的巨蛇面前，驾驶着战车的众神之王微微喘息着，仰头高声道。 第313章 吞世之神 而面对宙斯的高声询问，那身躯充沛于天地之间的大蛇却只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继续进攻。 宙斯被迫招架几番，然后又再度高声道。 “这样无休止的厮杀又有何意义？不妨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直到看到几次攻势都没有奏效之后，怪物才停了下来。那巨大而不可测的头颅俯瞰着身下的神王，森冷的竖瞳中幽邃无光，让人看不透它的思量。 “小小的神，你要如何与我谈谈？” 于是，低沉的声音响起，响彻云霄，震动大地。 宙斯的脸上浮现笑容。 熟悉宙斯的人神都知道，当宙斯的脸上浮现出这种笑容时，必然是计划成功的标志。 “外来之神，我们已知晓你的伟力，确实是前所未有。但你们也应当知道，再这样下去，直到大海枯竭的那一天，你也不能战胜众神。” 先是小小的吹捧了一下大蛇，吹捧其为神，赞叹了其伟力，但又指出了现在僵持的现状。 诚然，在主场作战的情况下，众神虽然奈何不了大蛇，但大蛇也吞不下众神，这场战争真要继续，将会僵持许久。 “既然如此，不妨我们和谈吧。” “我知道，你所求之物是这个世界。以冥河斯提克斯河为见证，外来之物，我们和谈吧，你直到一万年之后，世界灭亡之际，你再将这个世界吞入腹中，如何？” 宙斯侃侃而谈着。 一万年？ 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个很漫长的岁月，足可让文明出现又毁灭。但对于永生的神和不死的蛇来说，一万年只是一段无比短暂的岁月。 在僵持不下的现在，许诺一万年后便将世界让给蛇，近乎接近于在平局时选择投降。 闻言，宙斯身后的诸神无不骇然，有神欲图开口阻止，却被宙斯的目光所慑，不敢进言。 神王下的决定，不需要其他神灵来劝阻。 蛇的瞳孔变换不定，怪物难得的打算和谈一下，它在思索是否要接受。 平心而论，这个条款确实不错，一万年而已，无非小睡一会儿，睁眼之后便是万年之后。 但本能告诉它，这种条款有诈。 不过……那又如何？ 怪物永远自负于其力量，对于一切阴谋诡计都不屑一顾。 正戒备着眼前怪物行动的诸神突然发现，有一阵轰鸣的巨响从天际传来。 那响声如低沉的雷鸣，嗡响着逐步蔓延开。 在天尽头，巨大的蛇尾绵延不绝，如层峦叠嶂的山脉，直到末端则犹如一条细细的白线。而现在，这条白线动了起来。 “注意戒备！” 阿波罗高声警示着诸神，诸神纷纷握紧武器，一旦有什么不对，便继续战斗。 那悠扬的尾巴退了回来，原本将身躯覆盖笼罩在天地各处的怪物，盘踞成一团，立起的头颅让其俯瞰着诸神。 诸神紧张戒备，不知吉凶如何。唯有宙斯面色不变，只是昂首望着面前这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怪物。 瞳孔注视着渺小的神王，蛇那低沉的声音响起。 “可以，我应允了，一万年之后我便会吞下我应得的。” 而下一刻，宙斯再度露出了一个笑容，志得意满的笑容。 而就在许诺之后，大蛇感觉似乎有什么约束形成了，但一时之间它也没能分辨出来。 “那么，我以神王宙斯的名义，外来之物，你将为吞世之神提丰，将于世界灭亡之际吞下世界，此是命定的使命。” 似乎得胜了一般，宙斯语气轻松道。 但所说的话却令大蛇瞳孔微微收缩起来。 “世界灭亡之际？小小的神，我们约定的可是一万年后。” 大蛇的语气越发不善起来，空气变得压抑起来，天上不自觉的开始布满乌云。 阴沉的天宇下，那猩红的竖瞳令诸神都感到了不安。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苍穹，照亮了宙斯那自信的脸色。 宙斯不紧不慢的摊手道。 “当然是一万年之后。” “可是，一万年之后、世界灭亡之际，无论是过了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不都是在一万年之后吗？无论是过了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再世界灭亡，不都是世界灭亡之际吗？” 宙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道。 而迎接宙斯的，则是巨大的纯白光柱。 自大蛇眼眸之中而生的光，拥有超乎想象的庞大能量，甚至可以创生世界。阻挡在光柱面前的众多神明，有些试图举起盾、有些试图震翅脱离，但无论各种魔法、各种神器，皆是无用功。 这光柱毫不留情的吞没了面前的诸神，乃至是在大地之上划过了两道巨大的伤痕，彻底的改变了地形，让大地都几乎撕裂成两半。 “咔嚓……” 震动的大地发出悲鸣，扬起的尘土直冲入云霄，令尘土也能与云层并列。 昏沉的天地间，分辨不出事物，只有那依稀存在、横贯于天地之间的巨大蛇影。 “渺小的神，你竟敢违约！” 怪物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天地，一直传至坠落冥府的诸神耳中。 在刚刚的冲击下，神王宙斯也不免坠入冥府，但其终究非是其他神灵。 神灵死亡，会堕入冥府之中，最初一年里躺着不能动弹，之后再过九年，才会逐步恢复行动能力，再回到神山之上享用永生的琼浆和玉食。也唯有在这种特殊时期，冷酷的哈迪斯才会允许诸神提前复活苏醒。 但神王宙斯却并没有饮用琼浆和玉食，而是吸了一口气，这位人与神之父僵死的身躯便复活了。 “真是强大的力量。” 龇牙咧嘴着，这位神王也不禁诧异起这个怪物的力量起来。 而在他复活之际，他也已经听到了大地之上怪物的愤怒咆哮。但这位众神的领袖、神与人的天父，却仰头厉喝一声。 “吞世之神，你已在诸神的面前立约，冥河为此见证，你竟要违约不成？！” 伴随这句话的，是大蛇身上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之前立誓时的东西正在起作用。 诸神以冥河立约，若是违背，便要死上一遭，经历十年的沉眠才能回到大地之上。 而此刻，冥河斯提克斯河正在发挥其力量，迫使大蛇陷入死亡之中。 若只是冥河倒也不足为虑，问题是这股力量上还有一些是大蛇自己的力量。如大蛇这般存在，一言一行皆是力量彰显，立下的誓约也一样拥有力量，以至于竟是要让大蛇自己对抗自己的力量。 瞳孔之中狰狞狂怒之色浮现。 “区区一个誓言，便想阻拦我吗？” 狂怒之下，那些许大蛇自己的力量也为之激荡开，没能束缚住大蛇。 但就在此时，大地之下响起了神王的声音。 “塔尔塔洛斯！” 从开始到现在，神王都没有将自己全部的底牌露出来，一直谨慎的试探着，小心翼翼的保留，当做杀手锏。 即使在以冥河立约之后，他也未敢大意，并没有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冥河之上。 而现在，终于是翻来底牌的时刻了。 天空之下是大地，大地之下是冥府，而在冥府之下便是那无限幽暗的深渊——塔尔塔洛斯。 这诞生极早的深渊一直没有太清晰的意识，以至于成为了关押众神之敌的监牢。 在神王的喝令下，塔尔塔洛斯张开了深渊，一股强大的吸力意图将那大地之上的怪物也吞入其中。 然而震怒之下的怪物拥有何其巨大的力量，塔尔塔洛斯亦未能如愿。 可反击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诸神奋力，便要将大蛇打落深渊之中。 “你们竟敢……” 怪物咆哮着，却感觉身体有些僵硬，意识也有些昏沉起来。 冥河的力量终究是生效了。 “你们竟……敢……” 喃喃着，在强烈的睡意下，大蛇疲惫的闭上了眼眸。 誓言，冥河，塔尔塔洛斯，诸神，这数种力量夹击之下，新生的吞世之神昏沉着，坠落进了深渊之中。 它将度过一年时间的昏睡期，九年的疲惫期，最后才能彻底苏醒。 而那时，一切都大局已定。 眼看着这种情况，诸神欢呼着，庆祝诸神又战胜了一大强敌，唯有神王宙斯的脸色不变，目光深邃，注视着深渊。 “父神，你为何不喜？” 宙斯摇了摇头。 “区区小事，何须庆祝。” 充满自信的话语中，仿佛这只不过是宙斯战胜的诸多强敌之一，这种气魄，令诸神越发敬佩起来。 而在众神看不见的地方，宙斯却是长舒了一口气，望着深渊的方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呼……侥幸啊。” 宙斯的眼眸微动，嘴上说的轻松，但在他看来，这可是一次不亚于、甚至是超越了当初他夺取神王权力的大战。 能赢，实在是侥幸的很。 “希望以后不会再生出事端了吧。” 宙斯心中默默想着。 …… 幽暗的塔尔塔洛斯内，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怪物躺在其中。 这据说无限深的深渊也未能将其完全容纳，其尾巴依然有一部分探出到了冥府之中，而其眼眸闭合，仿佛正在沉睡。 而在这宏伟巨物旁，面容苍白的蛇女莫娜正在施展着法术，一团微光笼罩在蛇女身上。 半晌之后，那宏伟巨物动了起来。 睁开眼眸，竖瞳依旧，却异常平静，并没有因为失败而有所变动。 “我睡了多久。” 低沉的声音响起。 “两年了，父亲。” 蛇女跪在地上，低下头，向自己的父神恭敬道。 一时再没有声音。 然后，一阵低沉的笑声响起。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一群渺小之神，竟然真能将我击败，倒是我小觑这些小小的神灵了。” “父亲，要从这塔尔塔洛斯中脱身离开，与那诸神继续战斗吗？” 莫娜询问道。 “不必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头颅放低，上下不知几万里的巨大瞳孔犹如光滑无限的湖面，倒映着莫娜的身影。 在这宏伟瞳孔面前，莫娜的身影就像大海中的一只小小蚂蚁一般渺小。 “宙斯虽然哄骗了我，但他有一点确实说的没错。现在我奈何不了那诸神，诸神也奈何不了我，即使出去，也不过是继续僵局，既然如此，我便姑且等上一万年，一万年后，再吞下这个世界。” “可是父亲，宙斯欺骗了您，那许诺只是一个谎言。” 莫娜的面容姣好，只是毫无血色生气，在大蛇眼前，她轻声道。 “哼。” 不屑的嘲讽响起，伴随着大蛇身体的活动，深渊之内也掀起了猛烈狂风。 “我既许诺了是一万年，那便是一万年，谁也不能阻拦我。一万年……足以。” 傲慢自负的怪物，瞳孔中透露出森冷残忍。在这庞然大物面前，蛇女乖巧的低下了头。 “莫娜，你且去宙斯那，他自会授予你以神位。” 随后，声音响起。 蛇女虽有所不解，但大蛇只说自有安排，便顺从了父神的安排。 而在这幽暗的塔尔塔洛斯之内，只余下大蛇自己。 匍匐在深渊之中，蛇的眼眸幽邃。 “又是奇奇怪怪的意外吗？奇妙的命运，我嗅到了讨厌的味道……” 大蛇其实并没有太过惊讶，在上帝世界，它以自己和神的力量，混合得到了一个同时兼备力量的化身。 那个化身虽然弱小，却借以窥见了一些大蛇也看不见的东西。 吞噬世界，意味着一切事物皆是大蛇的敌人，所有意图反抗的力量都会团结起来，以对抗这恐怖大敌。 在大蛇吞噬世界的道路上，会有数不尽的可见与不可见的力量试图阻拦它，想要一路顺利吞噬世界基本是不可能的。 也因此，偶尔的失败对于大蛇来说倒也不奇怪，然而…… “过程不要紧，结局总是站在我这边的。一万年吗……那我便等待这一万年吧……” 森冷的竖瞳合上，塔尔塔洛斯彻底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第五章 阿瑞斯的心思 在永生诸神与不死怪物战斗之后，大地之上荒芜一片。人类与野兽的世界被摧毁，一切不得不重新开始。 而就在诸神商议着在大地上重新创造人类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却打扰了诸神的聚会。 “蛇的味道。” 女神用手掩着鼻，窃窃私语着，发出讥笑声。男神们面色不善的看着这迈入诸神殿堂的女人，手中紧握着武器。 而手握精致权杖的少女不为所动，毫无血色的面颊好似万年不化的寒冰，只是直视着上方的神王。 神王高坐在神座之上，凝眸看着下方的蛇女，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但最后，这位神王还是授予了蛇女以神位，毒蛇之神。 这是一场默契的交易。 作为约定，蛇女将住在地府，守护着吞世之神那半截深渊也未能容纳下的尾巴，但吞世之神也将不会再离开塔尔塔洛斯……直到约定之日的那一天。 至此，交易达成，对于深渊之中的怪物依然心怀警惕的宙斯总算可以安下心了。 在女神与男神的不善目光中，新生的神灵迈步而出。 而就在蛇之女飞离奥林匹斯神山的时候，一个声音挽留了这位女神。 “威严而肃穆的女神，请停一停你的脚步，与我说说话吧。” 苍白面容的蛇之女回首望去，只看那头戴鬃盔、手持神盾的明眸女神向自己走来，不是那智慧女神雅典娜又是谁。 …… 且不说蛇之女与雅典娜如何交谈，说回巍峨的奥林匹斯神山。 这是世上少有的山峰。 在太古之初，大地所孕育出的诸山中，以奥林匹斯山与俄特里斯山为群山之佼佼者。 古老的天神乌拉诺斯建立了最早的神系，在天穹之上统治世界。可随后它便被自己的小儿子克洛诺斯推翻了。 新的神王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没有将自己的神宫立于天穹上，而是选择了俄特里斯山作为自己的统治所在。 残暴的神王统治了许久，他的孩子——勇敢智慧的宙斯又推翻了自己的父亲。在那场神系战争后，俄特里斯山被摧毁，宙斯选择了奥林匹斯作为众神的住所。 而此刻，众神在神山的宫殿内，却有一位神灵正在狂饮。 “呼……嗝……” 手中的金杯放下，稍停下来，这位红发的战神猛的打了个酒嗝，嘴里满是酒气。 听到战鼓声便手舞足蹈，闻到血腥气便心醉神迷。 沉溺在永恒战斗之中、残忍暴戾的战神虽非最强神灵，却是最让人畏惧的神灵。当他出现的时候，便意味着流血与战斗。 阿瑞斯，这位好战成性、痴迷于鲜血与厮杀的战神，此刻却露出了怔怔的表情，眼神迷离。 这种表情与他格格不入，太过忧伤，反而像是阿波罗这样的风流浪子才会有的表情。 手中的金杯无意识的把玩着。 良久之后，他喃喃着一个名字。 “雅典娜。” 从未有人知道过，阿瑞斯暗自喜欢着雅典娜，喜欢着这个与他同父异母的姐妹。 阿瑞斯是神王宙斯与天后赫拉的亲子，而雅典娜则是宙斯与智慧女神墨提斯的女儿。 两者皆是勇武绝伦的战神，都是众天神中极其善战的大神。只不过阿瑞斯是战争中残忍血腥的一面，而雅典娜则是战争中冷静指挥的一面。阿瑞斯酷爱战斗，而雅典娜则喜欢赢。 两位大神就像是对立的两面，性格截然不同。 但是，爱好战争、战斗、美女、美酒的阿瑞斯，又怎么会不对自己那位美丽从容强大的姐妹动心呢？ 但是，即使是战神，一旦喜欢上别人也会因而魂不守舍。 若是普通女子也就罢了，阿瑞斯定会驾驶战车从天而降，直接将其掠走，但雅典娜可不是这样的普通女子。她的勇武不下于阿瑞斯，强行动武根本不可能成功。 雅典娜的性格人神都知道，严肃，认真，冷静，这样的性格让阿瑞斯不知该如何下手。 抓挠着自己的红发，心中越想越苦闷。 “啊啊啊，烦死了。” 这时，门外匆匆走入一位侍者。 “尊贵的主人，春天女神塔罗来访。” 侍者小心翼翼的传报着。 阿瑞斯的脾气从来不好，喝了酒的阿瑞斯脾气就更加暴烈了。 心中烦闷，本不打算见客的阿瑞斯刚要开口，但随即，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蓝色的眼眸转动着。 “你让女神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去见她。” 说着，阿瑞斯站起身，整了整衣装，然后朝手心哈了哈自己的口气，感受着自己那满嘴的酒气，咋舌之下，他不得不用神力蒸发自己口中的酒气。 哪怕粗鲁好战，但阿瑞斯也不是傻子，他知道面对一个女神应该怎么做才能讨好她。 而另一边，偶然路过的萌芽女神则忽闪忽闪着眼帘。她本是偶然经过，性情活泼外向的她便想着来看看这位战神，但侍者却让她等一会儿？ 阿瑞斯的性格她又不是不知道，以他的性格，要见自己便大大咧咧出来了。 有问题。 这位美丽的少女露出了愉快地笑容。 “哦，美丽的女神！” 紧接着，人未至，声已至。豪迈的声音率先传入女神的耳中。沉重地脚步声中，披着希腊长袍的阿瑞斯张开双臂，大笑着，便要拥抱女神。 女神却轻轻地避开，掩嘴笑道。 “好生英俊的阿瑞斯，只是见我，怎的还特意装扮起来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阿瑞斯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只是挥手让仆人们退下。 “我……” 这位素来爽利的战神，此刻却迟疑了起来。而塔罗也只是浅笑着，面带愉快地看着面前的战神。 最后，战神犹豫了片刻，直接道。 “我喜欢雅典娜。” 塔罗用手掩着惊呼的小嘴，脸上多了几分讶然。 她想过许多可能性，却没有想到，阿瑞斯居然是向自己说出这个。 “阿瑞斯啊，你喜欢雅典娜？” “是的，美惠的女神，我并不欺瞒你，我喜欢雅典娜，我爱慕她，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既然已经说出，阿瑞斯也不再掩饰什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塔罗摇了摇头。 “阿瑞斯啊，雅典娜是那立誓不婚的童贞女神，她向来无意婚恋，喜欢她的神灵虽多，可从不见她青睐于谁。恐怕你的心思，只能落空了。” 在奥林匹斯山上，有三位女神为了躲避追求者，立誓永远不婚，分别是灶神赫斯提亚，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以及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转达，在午后，我将会去草地上等她。” 阿瑞斯依然执着道。 塔罗惊讶于阿瑞斯的坚定，想要拒绝他，但眼波流转间，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轻笑着同意了。 阿瑞斯目送着春天女神的离去，握着双手，心中踌躇热切，幻想着午后的约会。 “雅典娜……” …… 午后，在约定好的草地上，阿瑞斯穿上了自己平生最美的衣裳，早早便到了，等待着心中爱人的到来。 不多时，身穿纯白长袍、头戴面纱的女神款款而来。 就如梦中一般美好，纯洁，美丽，动人。 雅典娜那美丽的眸子，明亮、安静，倒映着阿瑞斯的身影。 好似心智都被那双眸子夺去了一般，阿瑞斯感觉嘴唇都在发干，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雅典娜，是雅典娜，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这位战神走上前去，走到雅典娜的跟前，然后，紧张的述说着自己对于她的爱与热切。从最初的相识，到之后的熟悉，乃至不知不觉的爱慕。 磕磕绊绊的话中，带着真诚。 雅典娜静静地听着，眼眸轻轻眨着。每一次的眼帘扑闪，都让阿瑞斯感觉心都要融入到了那静谧湖水之中。 最后，他用前所未有轻柔的声音说道。 “雅典娜，让我揭开你的面纱，让我们相爱好吗？” 雅典娜听着，似乎想了想，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心中涌现出狂喜。 阿瑞斯激动地揭开了面前女神的面纱…… …… 而另一处，蛇之女正在与目光炯炯的女神在云端享受着午后的平静。 女神确实是心细如发的人，语调不急不缓，即使是对于奥林匹斯诸神不抱好感的蛇女，也依然感受到了难得的平静美好。 而就在这时，她们却突然感受到了神山之上某处的喧哗。 “嗯？” 女神低头，凝眸望去。 …… 揭开面纱的阿瑞斯目瞪口呆，那面纱下，的确是美丽的少女，但却并非是雅典娜，而是活泼的春天女神塔罗。 怎么回事？ 不应该是雅典娜吗？怎么会是别人？ 脑子突然一片浆糊的阿瑞斯不明白，没有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 而塔罗看着阿瑞斯的错愕与不敢置信，不禁捂着嘴笑起来，眼睛笑成了月牙一样。 这位欢快的春天女神，感觉自己制造了一出难得的恶作剧，像是看到了一处难得的戏剧一般，剧中的一幕幕实在是太有趣了。 “噗嗤……” 而就在塔罗发笑的时候，本该无人的草地周围，也突然传来了一声笑声，那是清脆悦耳的笑声，只听声音也知道那声音定是绝美。 紧接着，光影变动之间，显露出了一位位神灵的身影。 原来，诸神早已在此看完了这一出好戏。 其中，阿佛罗狄忒，这位诸神之中最美者，她眼看着最后阿瑞斯揭开面纱时的错愕，笑的最是乐不可支，几乎是捂着肚子在笑。 第六章 不知情爱的女神 云层之上，正与蛇之女叙谈的雅典娜低头望去，看见草地上咯咯发笑的众神，与瞠目结舌的战神阿瑞斯，这位威风凛凛的女战神脸上羞恼，随手操起云层中的一道雷霆，便朝着下方掷了下去。 “轰隆隆……” 神山之上，雷霆骤然响起，晴空霹雳，震荡着诸神心魄。 而眼见事主雅典娜生气了，诸神热闹也已经看过，便笑着各自散去。而在散去之前，美神阿佛罗狄忒还瞥了战神阿瑞斯一眼，看着这位战神发懵的表情，嘴角翘起，似乎因为其求爱雅典娜不成反被戏弄，心中很是得意。 阿瑞斯这才晃过神来，脸上一阵青白，春天女神塔罗意识到自己这次玩笑似乎开大了，便向阿瑞斯致歉。并许诺，将来只要是在其掌管的春季爆发的战争，必定会让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开出许多花来，以敬贺这位战争之神。 阿瑞斯脸色稍好，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愤愤离去。 一出闹剧就此收场，而云端之上，雅典娜却似乎并没有释怀，脸上仍然带有愠色。 而眼见着这一幕的蛇之女莫娜，则抚着竖琴，拨动着，并唱着古老的歌谣。 “战无不胜的爱情呀，爱情呀，你在少女柔润的脸上度过漫漫长夜。你还常常渡过大海，在荒野中的田舍出没。永生的神也罢，短命的人也罢，谁也逃不出你的掌心，你使恋人都患癫狂病……” “好端端一个正直人，你害得他心术不正，身败名裂。在血统最亲的人，你挑唆出这场纠纷。美丽的新娘眼中流露出的热情压倒一切……” 这来自凡人间的歌谣，唱着爱情的威力，这爱欲令人神也癫狂。即是在调侃着战神的痴迷爱恋，但似乎又是在揶揄着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的女神。 雅典娜听出了蛇女的些许揶揄，正色道。 “威严的女神，你莫要再调笑我了，我是那天生不知情爱的女神，不会爬上任何一位神的婚床。” 蛇之女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雅典娜拒绝阿瑞斯，是因为不喜欢阿瑞斯，但雅典娜的回答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雅典娜，我本以为是这位有些鲁莽的战神不和你的意，原来却是你不愿婚爱吗？” 她也已经追随父神往来了三个世界，见过了三个不同的神系，却还真没有见过天生无爱欲的女神。 神灵天生尊崇，是世界的基石、也是世界的统治者、主宰者，整个世界都在神的意愿中变幻。但神也有情爱欲望，或者说，这个世界是在爱神厄洛斯诞生的那一刻起才真正活了起来。在情爱欲望诞生之前的世界亘古存在，却也只是单纯存在而已，唯有有了爱欲之后，这个世界才从死物拥有了生机活力。 但她现在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个直言自己没有情爱的女神？ 雅典娜颔首，说道。 “从我诞生那刻起，我的父亲让我生来便不懂得那爱情的魔箭，也丝毫不知道情欲的魅力。但也因此，没有爱欲的影响，我才能是这诸神之中最公平理性的智慧神灵，这不是很好吗。” 这位女神丝毫没有回避这一点，倒不如说反而隐隐以此为傲。 而活了不知千百万年的蛇之女却仿佛看出了什么，略有深意的问道。 “那么，不知爱欲的女神啊，你不为爱欲而在人世间行走，又是为什么而行走呢？” 这位女神目光微动，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巧的差开了话题，与蛇女聊起了其他。 望着这位女神，蛇女心中隐约有了些思量。 …… 冥府之下最深处，塔尔塔罗斯深渊之外。 阴暗无光的死者世界中，有一条宛如山脉般，蜿蜒不知其千万里的庞然大物，这座山脉贯穿了半个死者世界，横贯了冥河，阻隔了死者前往死者国度。当生灵死后，还要翻越这雄奇之山脉，然后才能到达死者世界，以免成为游魂野鬼。 而如果追溯着这条山脉一直向源头前进，最终便能看到山脉落入到了无尽深渊塔尔塔罗斯中。 但那并非是什么“山脉”，而是一条前所未有的巨蛇的尾巴，它的身躯落入到了塔尔塔罗斯中，但即使是无尽深渊也未能完全容纳下这个怪物，以至于有半截尾巴留在了冥府之中。 而在深渊之上，一个面色苍冷的女神正在轻声说着什么。 “父亲，我想我可能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情报……” 深渊之下，怪物在似睡非睡中静静倾听着女儿的话，半晌之后，低沉的闷哼从无尽深渊之下响起。 “哼，一个有趣的小小神灵，我的女儿，你可知那雅典娜并未完全告诉你真相。” “请父神启示我。” 莫娜谦卑的低下头，向那世间至高至强之神寻求答案。 “那些小小的东西只道我强大无敌，却不知世间也绝无有能够瞒过我所思所想所见所闻之事。毕竟是小虫子的眼界，纵然是神，也只是寿命悠长的虫子。全然不知所谓智慧机巧，都不过是我所摒弃的残渣……” “那小小神灵的心机算计，只能哄骗那些短寿的人、永生的神，又怎能瞒得过我……” 深渊之下，怪物不屑的嘲弄着，它那低沉的声音震动着无尽深渊，穿透了冥府之风，传入了蛇之女的耳中。 在震动深渊的声音中，怪物缓缓讲起了一段古老的故事。 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在女神雅典娜尚未诞生之前，连宙斯都还未成为神王的古老过去，那时天神乌拉诺斯与地神盖亚生下了十二位提坦神。 每诞下一位提坦神，便意味着天与地共同孕育下了一物。而大洋河之神俄刻阿诺斯便是那条环绕着大地的大洋河。这片大洋无穷无尽，一直向外延伸，因此也被称之为尽头之海俄刻阿诺斯海。若是有凡人能够驾驭船只，穿越风暴、暗礁、漩涡的阻隔，一直朝着尽头之海的更远方前进，甚至能够一直抵达到其他世界之中。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神灵对于世界的设计，被无尽大海所包裹的世界。 而大洋河之神俄刻阿诺斯最终与同为提坦神的大洋女神泰西丝结为了配偶，并生下了众多的神女，其中就有智慧女神墨提斯。她是海洋众神中最为聪明美丽的女神，是人与神之中最聪慧者。 而此时，乌拉诺斯之子，那个年龄最小的提坦神克洛诺斯已经推翻了自己的父亲，成为了新的神王，并统治了无数年。克洛诺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不惜将自己的孩子尽数吞入腹中，以防止自己的孩子篡权。 但那个最小的孩子宙斯侥幸活了下来，而为了推翻自己残暴的父亲，宙斯娶了智慧女神墨提斯，以获取大洋神灵们的支持，并推翻了旧神王，成为新神王。 但在宙斯之父克洛诺斯被推翻之时，长眠的天神乌拉诺斯与地神盖亚做出了预言，宙斯与墨提斯所生下的那个儿子将会推翻他，成为第四位神王。 宙斯深深恐惧着这个预言。这是源自最初的诅咒，当天神乌拉诺斯被自己孩子所推翻时所许下的诅咒，天神诅咒克洛诺斯将会被自己的孩子所推翻，乃至他们的孩子也会被自己的孩子所推翻，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为了避免这个诅咒，宙斯在女神墨提斯未生产前，便抢先将怀孕的墨提斯吞入了腹中，因而也得到了墨提斯的智慧，同时避免了自己与墨提斯的儿子诞生。 但当宙斯吞下了墨提斯之后，便时常头痛难忍，最后神王只好让普罗米修斯劈开了自己的脑袋，然而普罗米修斯刚举起斧子，便从宙斯的头颅中跃出一位体态婀娜、披坚执锐的美丽女神特里托革尼亚，光彩照人，仪态万方，令诸神都惊讶。 这位女神是个呼啸呐喊的可怕战士，更是不可战胜的女王。又因为其心灵与智慧卓绝，也被称之为“雅典娜（心灵与神圣智慧）”。 “雅典娜本应作为男神诞生，却以女神的身份降临于世，也因此，她是同时拥有男神与女神心智、冷静理性都超越其他诸神的神灵。呵呵哈哈哈哈……有趣的小小神灵，莫娜，她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与神的，因为充斥在她内心之中的并非情爱之光，而是野心之火。” 怪物嗤笑着。 雅典娜本有着成为神王的预言与命运，却被生下自己的父亲所斩断了这条命运。聪慧又无情冷酷的众神之王，便是命运也在其面前止步，将其永远推迟。 雅典娜的野心隐藏的很好，她谨慎保持着对自己父亲的谦卑，避免自己被那狮子般的父亲所警惕，也小心维护着与奥林匹斯诸神的关系。诸神都未意识到雅典娜心中暗藏的野心，即使是活过了两个世界毁灭的莫娜也只是隐约感觉不对，但在怪物眼中，却是一眼便能看透。 不过，有那位好似雄狮般的神王在，雅典娜真的能够有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吗？ 雄狮从不自己狩猎，而是驱使着效忠自己的雌狮去狩猎，自己则坐享其成，看起来终日慵懒、嗜睡，甩着尾巴，无所事事。可是一旦真的有能够威胁到自己权利地位的存在，那时刚刚长大的小狮子和挑战者们，便能够看到雄狮残忍恐怖的一面了。 冷眼旁观的怪物并不关心，又和它没什么关系。 他只需静待一万年，那时便是一切终结之时。 而在这之前，怪物就姑且在这旁观席上，看着那头整天看起来懒散无事的雄狮，如何去应对那些渐渐长大的孩子和另有图谋的兄弟们吧。 免费番外篇 哆啦a梦之宇宙怪物篇(一) 【突然想写个番外，先以章节感言的形式发出来，以后或许整理一下？（正文过几天更）】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尸子》 宇宙，为一切时空之总和，无穷无尽，但一切时空也并非就等于一切。 数学中，1、2、3、4、5……都是整数。整数的数量为无限，而无限的整数之外还有无限的分数。所有的整数与分数加起来构成了无限的有理数。有理数为无限，但无限的有理数之外也还有无限的无理数，所有的有理数与无理数加起来构成了无限的实数。可这无限的实数之外依然有无限的虚数，所有的实数与虚数相加构成了无限的复数…… 一层又一层，一重又一重。 但是，那囊括了无限整数在内的无限复数，整数与复数，究竟谁的数量更多？谁更少呢？数学家会告诉你，答案是一样多。 明明整数也仅仅只是复数腹中的一部分，但整数怎么会与复数一样多少呢？ 在穷尽极限之领域中，就是如此光怪陆离，常理中的【多少】、【强弱】、【有无】等等概念都完全无法描述局限这些超乎想象的事物。 贪婪暴戾的怪物将一切都吞入腹中，但在那怪物腹中闪耀着无穷尽的世界，那无穷尽的世界里也依然有着能够与怪物媲美的奇妙存在。 …… 在地球之外，宇宙中的某处。 从虚空之中，探出了一个庞大的头颅，再之后头颅从虚空中钻出，随后便是身躯、乃至全身。那身形过于宏伟的怪物环绕在一颗恒星旁，竖立的瞳孔冰冷残忍。 “一个星辰大世界。” 摇了摇头，吐出细长的信子，感受着这个宇宙中所传来的信息，不过片刻，怪物便大致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星辰大世界，星辰遍布虚空，每个星辰皆是一个世界的宏大世界。 每个世界的创世者都有自己的理念。 有的喜欢繁杂宏大的大世界，追求的就是多即是美，大就是好，场面越大越好，甚至还有创造出神灵任一毛孔中也有三千大世界，把盒子套娃做到了极致的创世者。但有的则对那种复杂世界不感兴趣，专注于小巧精致的世界观，大蛇所经历的不少神话世界就是如此。 这些世界观在本质上并没有高低之分，对于创世者而言，两者就像那些喜欢宏大背景的策略玩家，与那些剧情精致有趣的青春恋爱游戏的gal玩家的区别，是那些作为万物源头的创世者理念不同。 虽然根据情况，创世者所创造的世界力量层次不同，但世界与世界平等，创世者与创世者平等，只是造物与造物不平等。 但大蛇对于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无论是神灵，还是机械帝国，亦或者超维生命体，那些强弱不一的奇怪东西它都见识过，而结局也都是一样的。 大蛇很饿，它只想吃些东西。 张开口，随口把身边的那颗恒星当做零嘴一般啃掉，而吃剩散落在虚空中的恒星物质则在原地爆发出一阵阵绚丽光彩。那些千万倍于核爆的恒星物质熏在怪物的身上，怪物却毫不在意，也仅仅只是让那些鳞片越发光滑了几分。 甩开尾巴，怪物以超越光速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容忍上限非常的高，也没有光速不可超的限制。浅水养不出蛟龙，几乎深不见底的力量容忍上限，说明这个世界被创造之时极为狂放，原住民力量层次应该会很高，说不定会有什么力能爆星的强大生命体。 可那又如何？区区小虫子，又有何力量违抗我的力量，难道有谁会愚蠢的敢违抗我的意志吗？ 怪物透露着贪婪与暴戾，它相信，在这里它可以吃的很开心了。 …… “巨大的超级生命体惊现，沃金恒星已被吃掉，数以万亿计居民流离失所……” “宇宙怪物正在入侵麦夫特星系……” “不可名状的怪物即将逼近帝国心脏……” “帝国母星岌岌可危……” 不过十几天的功夫，怪物便已经纵横来往于众多星系，吞灭了数以千计的恒星，顺手抹掉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外星文明。 而眼下，它即将去吃掉一个帝国的母星系。虽然每次都有一堆奇怪生物和机械试图阻拦它，但那又有何用？那些武器，连给大蛇挠痒痒都不够用。 而在那个恒星系旁帝国主星上，帝国的大皇帝面露惊惧。 纵然还不曾接近，但怪物那庞大而不可名状的身躯也已然在这个星球的天空上隐约闪现。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鳞片、还有偶尔可见，比恒星还要巨大、散发着猩红光彩的竖瞳，都在挑战着生命对于巨大恐惧的认知极限。 “神啊，这难道就是末日吗？” 绝望的战报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大皇帝的嘴唇发干，几乎不能言语。 而这个帝国的小公主则看着那云层之上的巨大身影，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无论是谁都好，请救救我们吧……若是有谁能够拯救帝国的话，我一定会嫁给他的。” 他们的祈祷，神有没有听到，怪物不知道，但怪物确实是听到了。只是对于那耳旁无数心灵传来的祈祷哭泣绝望之声，怪物只是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小虫子们，也妄想得到拯救？简直可笑。” 傲慢自负的怪物无声嗤笑着。 “谁又能阻拦我的前进，不，没有！没……” 念头尚未浮现完全，突然怪物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力所拿捏，然后眼前一阵变幻…… 而在那颗绝望的星球上，那云层之上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之后，大皇帝听到了一个令他惊喜万分的消息。 那个怪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消失了。 侥幸生还的星球子民们陷入了狂欢，庆祝自己的生还。 “感谢神/英雄……” 而在皇宫中，皇帝与公主则在心中各自感谢着那位无名的救世主。 …… 眼前一阵变幻后，大蛇的眼前出现了一条……街道？ 对，就是一条街道，平整的地面，两侧还有电线杆和家宅的围墙。而那些围墙、电线杆看起来居然与半抬起身的大蛇差不多高？但是如果这样说的话，以大蛇的体型之庞大，这条街道岂不是会巨大到无法想象？ 这就是这个世界神的居所吗？ 饶是见多识广的蛇，此刻也有些惊愕。 “是……是蛇，好大的蛇啊啊啊啊啊……” 但就在此时，从大蛇的身下传来了一个尖叫声，低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个望远镜，正害怕的哇哇大叫着，朝着与大蛇相反的方向逃跑，口中还隐约喊着什么多啦什么的。 【手到擒来望远镜：只要在望远镜中的东西，都能够伸手取来，而如果目标真实体积太大的话，会被加以缩小效果，所以连星星也能摘下来。】 竖立的瞳孔凝视着那个小男孩，没有任何的超凡能力，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臭小鬼而已，但这个臭小鬼看起来却和自己的体型处于一层次，无非自己体型是他的上百上千倍的区别而已。 大蛇隐约感觉到了不对。 百思不得其解的大蛇下意识吐了吐信子。 蛇的信子本是用来搜集气味的，但对于凌驾于万事万物之上的大蛇而言，却是有着可以一探万物信息的能力。 信子上带回来的信息告诉它，这里是地球，日本，公元20世纪末，确确实实的凡人世界，不是什么巨人神们的居所。而这时，大蛇才意识到在自己的身体表层，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改变了自己与世界之间的尺度联系。 简单来说，就是大蛇自身体型其实没有变，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它的体型被缩小了。 而与此同时，大蛇也得以知道了自己是怎么突然来到这里的了。 在看见的过去信息中，大蛇看见了一个哭哭啼啼的戴眼镜小男孩找到一个奇怪的蓝色狸猫，然后蓝色狸猫给了他一个望远镜，之后小男孩就高兴地拿着那个望远镜走了。 拿着那个望远镜，小男孩似乎很好奇的看东看西，不时伸手，每次伸手都能拿到一个东西。而最后，他看向了天空，然后伸出了手。 之后便是突然出现在巷子里的大蛇，以及被大蛇吓到哇哇大叫逃跑的小男孩。 奇怪。 大蛇对于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但底层的很多设计依然没有明白，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哼，区区限制。 大蛇顿时便想要破除这种无形力量之时，但纵然使出了强悍力量，疯狂的想要撑爆这层小小限制，体内的力量澎湃高涨，一涨再涨，出力从星球级一路往上飙升，刹那间爆发的力量都足够摧毁复数个银河系了，结果就是…… 纹丝不动。 而在外人眼中，则像是一条巨大的蛇疯狂扭动着身体，好似抽筋了一般，格外搞笑。 大蛇的竖瞳中猩红的色彩却越发阴暗起来。 愤怒，难得的愤怒，一种难言的奇妙感觉在大蛇体内蔓延。 纵横无穷尽世界这么久，吞噬的世界不计其数，声名甚至流传到了一些外域宇宙之中，大蛇何时吃过这样的亏。 区区凡物的道具而已。 发了狠的大蛇再度拔高了自己的力量，身体拼命挣扎起来。若是有人能够观察，甚至能够看到大蛇周围那些极其微小的光点，那些并不是光点，而是恍若星球、世界一般的东西。 若是没有被限制住，这股力量甚至可以在虚空之中开辟出一个新世界吧。 而最终结果就是…… 体型变大了一毫米？ “呵呵哈哈哈哈……” 大蛇蛇生第一次被气笑了。 它终于明白了，这股力量压根不是什么凡人力量，而是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 是的，底层规则，那个小小的道具，居然硬是能够制造出一个底层规则。而那个底层规则的内容就是：“体长******，体重******，品种为****……的蛇，在**星域银河系第三旋臂太阳系地球日本……公元19**年*月*日时，与全宇宙一般空间的尺度比例为1/****，时间从……到……” 高度苛刻复杂，限制了一大堆时间地点条件，且专门为此时此刻的大蛇量身定做的底层规则？就像三大定律一样同等地位的底层规则？而目的，就是为了让大蛇保持一段时间的缩小？ 饶是见过不计其数的世界，大蛇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世界，底层规则都能被凡人所掌握的吗？ 它的唯一感觉就是……这世界居然能够存在？居然没有坏掉？ 如果想要强行突破也不是不行，但这个宇宙怕是就会在与大蛇的对抗中被摧毁了，餐桌都被掀翻了，还吃什么？换言之，眼下大蛇最理智的选择居然是只能先忍了？ 它向来嚣张跋扈惯了，何尝受过这种气？ 于是，大蛇果断选择…… 忍了。 大蛇横行宇宙不计其数年，除了强大无敌外，绝好的耐心也是一点，一时的挫败就败了，老老实实再等待机会就是了。 无非是几个小时罢了，不过眨眼之间。 大蛇决定姑且在这地方转转，能够拥有这种奇特道具的地方，看来也值得一观。 说起来，大蛇也很久没有以这么小的体型看过世界，世界在这个怪物一直都无比渺小，忽然变小，倒也挺有意思的。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想起了那极为遥远的人类记忆。 正回想之时，大蛇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 抬起头，忽然看见了两张巨大的脸正隔着透明屏障，好奇的看着自己。一个是胖乎乎的蓝色狸猫，而另一个……不正是那个刚刚逃走的戴眼镜小男孩吗？ 【万能圈套：外表是个金鱼缸，不管体型多大的生物，这个陷阱都能关进去。】 “哆啦a梦！抓住了！” 那个巨大的人类小男孩欣喜的说道。 而一旁的蓝色狸猫则不满的看着身旁小男孩，然后把身上预备的一堆道具放进了腹部的口袋之中，而即使放进了一堆东西，那个看似扁平的口袋竟然没有任何起伏。 “呀嘞呀嘞，还不是大雄拿着我的道具乱用，才搞出的麻烦。刚开始看到这么大的蛇先生时，我也吓了一跳呢。” 小男孩看着金鱼缸中的小蛇，好奇的敲了敲透明缸面，然后疑惑道。 “不过，为什么宇宙中会有一条蛇呢？好奇怪哦。”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莫名其妙把对方捉过来，是非常失礼的！大雄以后不能这样了，还有，要向蛇先生好好道歉哟。” 一边埋怨着，那只奇怪的蓝色狸猫一边不好意思的对着金鱼缸中的大蛇挠了挠头，讪笑道。 “对不起，大蛇桑，大雄不小心把你从宇宙空间中捉过来。不过地球不太适合你，所以过会儿我再把你放出去吧。在这之前，您就暂时待在这里面吧。” 而一旁的小男孩也点了点，然后很认真的双手合十，跟金鱼缸的大蛇道歉道。 “对不起哦，大蛇桑，把你困在金鱼缸里。不过安心吧，我们会给你喂食物的。” 戴眼镜的小男孩眼睛明亮的说道。 免费番外篇 哆啦a梦之宇宙怪物篇(二) 对不起？喂食物？ 因为太过荒诞，反而让大蛇感觉气笑了。自己何尝受过这种轻视？而且对方居然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鬼？ 不要以为拥有一堆莫名其妙的道具，就能战胜我啊，小东西。 一念之间，时光都在飞快流逝，底层规则强行约束着大蛇，让其看起来非常小，但大蛇自身并没有发生改变，它的力量依然无穷无尽，并没有被削弱。 伴随着时光的流逝，缩小的限时也顺利结束了，大蛇的体型飞速膨胀起来，再度恢复到了那个吞吐星系的宇宙巨兽的程度。但大蛇的体型越大，这个金鱼缸的内部空间也随之变得越大起来。 无论体型如何膨胀，甚至身边都诞生出了众多星云，星云上都已经凝聚出了星球、生命，这个小小的金鱼缸就是没有到极限的意思。 而且，明明在不断推动时光流逝，可外界却压根没有动静。那两张巨大的脸孔依然在透明缸体外看着自己，仿佛一切都被局限在了这个小小的缸体里面。 一个独立时间与空间的宇宙？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大蛇居然都没有惊讶，它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特殊性了。 头颅猛然撞向那透明缸体，澎湃的力量甚至在缸体内震荡出近乎宇宙大爆炸一样的光彩。宏大的空间内爆发出绚丽的光，形成了众多极微小而又转瞬消逝的微型宇宙。可任由大蛇如何撞击，这个缸面就是没有动静。 “蛇先生这是在干嘛？” 看着金鱼缸中不断撞来撞去的小蛇，大雄好奇道。 “不知道，大概是感觉憋得有点闷吧？毕竟是500日元买的超市打折商品，里面可能让蛇先生感觉不舒服。” 哆啦a梦也不明白，只能勉强猜测道。 大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拿着金鱼缸就回家去了。 …… 几天之后。 “小夫！别跑！” “有本事就来追我啊，嘻嘻，反正大雄也不可能追上我的……” “小夫，你又在欺负大雄了！” “……” 小小的空地上摆着几根水泥管道，而两个小男孩则正在追逐着。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模样精致的飞机模型，嘻嘻的笑着，而另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则急切的在身后追。 一旁，一个相貌姣好的小女孩则看着抢走飞机模型的男孩，气鼓鼓的训斥道。 但这小孩子之间的纠纷，却没有引起大蛇的关注。 整洁的房间里，有着书桌、柜子，书桌上还放着一张全部打钩的0分试卷。而大蛇的金鱼缸在哪呢？ 在墙角的一处。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把金鱼缸随手放一边就完全忘记了。然后整天就是在那里和小伙伴玩游戏，时不时就哭鼻子回来找蓝色狸猫哇哇大哭，寻求帮助。 而在墙角的那个金鱼缸里，大蛇则冷漠凝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现在，它对于这个世界也越来越清楚了。 某种意义上，这种世界它很早以前曾经经历过。一群渺小的凡人，在彻底将它激怒之后，无限从死亡中苏醒的怪物，与在旧世界中无限重复读档的新人类战斗了不计其数次。在其中，那群新人类一度有过一项技术，缔造了幻想般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中，人如同神灵一般，完全无视了自然规律、物理法则，造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道具。其强大程度，甚至将那时狂怒之下强大已然不可估量的大蛇都抹除了。 对，不是单纯杀死，而是彻底抹除了。 这个世界和那时的新人类很像，一群完全可以无视常理规则、肆意扭曲世界的未来人。在某些世界眼里，这种世界可以称之为【搞笑系】。 完全不讲道理，也不讲究逻辑，物理规则狂乱无序的世界。 这种世界确实是非常难以应对，正常情况下，大蛇自认还真不太好搞定它。 那非正常情况下呢？ 你猜那个抹除了大蛇的新人类文明，最后怎么样了？ 话虽这么说，但眼下的常态大蛇想要吞下这种世界，也着实不容易。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大蛇已经做好了长期鏖战的准备。 但是……那个小鬼不是说好把我放出去的吗，就这么把我晾在这了？ 如果有人看到的话，大概能够看到金鱼缸中，那条冷漠旁观着的小蛇头顶有个“井”的字样。 “哆啦a梦一直都这样，总是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给大雄……” 在一阵脚步声中，一个略微尖细的男孩声音响起，而另一个浑厚的男孩声音则与对话着。 然后，一个瘦弱、一个强壮，两个男孩走进了大雄的房间里，然后四处搜索了起来。 “也不知道大雄的飞机道具在哪里……” 那个瘦弱的小男孩仔细的看着，而另一个看起来非常强壮的男孩则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就看到了墙角里的金鱼缸。 “咦，小夫，里面居然有一条蛇唉。” “是吗……” 然后看到蛇的小夫很是害怕，但被叫做胖虎的男孩居然也不害怕，反而把金鱼缸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 【你敢把手伸进来我就把你吃了】 对于胖虎的举动，大蛇的态度极为冷漠。虽然被困在这个小小金鱼缸里，但终究是吞吐天地的巨兽。 而胖虎浑然不觉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 但胖虎的下一个举动，挽救了他。 “喀嚓！” 突然，胖虎把金鱼缸往地上一摔，纵然能够困住巨兽，但依然会被轻易摔碎。而眼见这个机会，大蛇趁机破空而去。 这帮小鬼有那个蓝色狸猫在，实在不太好对付，自己饿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跟一帮小鬼斗气的，有这时间都能多啃几颗恒星了。 而眼见蛇突然消失的胖虎则傻了眼…… 重回星空之中的大蛇，只觉得意气风发，终于又能好好开吃了。这无数星辰，那可是海量的美食啊。 东啃恒星，西嚼黑洞，岂不美哉。 但啃了一段时间之后，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怎么回事？上亿光年内一个恒星都没有？” 正抱着一颗恒星啃呢，突然之间抬头一看，原本周围遍布星光的宇宙死寂一片，居然一颗星星都没有了。试着感应了一下，最近的那一颗恒星居然都在上亿光年之外？ 无奈之下，朝着那颗星星的方向奔出，转瞬间行进上万光年，结果星星反而好像越来越远了？ 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大蛇试图追溯原因，然后便看到了因果源头的那一幕…… 一个熟悉的戴眼镜小男孩哭诉着自己在课上丢脸了，画东西画的很难看，一脸无奈的蓝色狸猫便给了他一个小蜡笔。 【模仿蜡笔：被该蜡笔画的东西，会变得与用这支蜡笔画出来的画一模一样。比方，用这支蜡笔画狗，却画的很丑，这时这支狗就会真的变成画里的模样，让人没办法嘲笑你。又名[画像蜡笔]。】 而没了蓝色狸猫的监督，小男孩立马玩的不亦可乎起来。 一时画房子，一时画动物，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最后，他开始画天上的星星，把天上的星星画成各种各样奇怪的样子。而伴随着他的举动，现实宇宙中的群星也跟着变动了起来，导致宇宙中的群星开始发生巨大变动。 知道了真相之后的大蛇，感到这群小鬼不处理一下看来是不行的了。 虽然掌握了一大堆强大道具，但说到底，只要不给他们使用的机会就好了。 而这次大蛇不打算大张旗鼓出现，只要把那小鬼手上的蜡笔拿走就好了。 少有的化身成一个人类模样，然后走进了小男孩的房间，但出现在大蛇面前的，却是一处雪山…… “哆啦a梦，我们一起找静香它们来雪山大冒险吧……” 耳旁隐约响起了小男孩的遥远声音。 【格列佛隧道：外观是一端大一端小的通路，从大的一端进去，小的一端出来，就会变小，反之就可变回来。】 【箱庭：利用缩小道具进入盆景中，不用出门就可以体验各种壮丽的景致。】 安放好了缩小隧道在房门口，又放好了箱庭道具的野比大雄，兴高采烈的想要找伙伴去玩雪山大冒险，却被告知大家都有作业，只有静香好心的邀请他一起做作业。于是忘记了房间中摆放有道具的大雄便和源静香待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回家。 而等到大雄回家时，大蛇已经在那无穷无尽的雪山中跋涉了许久…… 当哆啦a梦想要收回道具时，大蛇从那怎么都走不出去、怎么也破坏不完的雪山中跃出，得到的便是蓝色狸猫的惊讶尖叫声。 “有小偷！” 对此，大蛇只是愤怒的伸出手，喝令着万物。 “时间！给我停下！” 愤怒跋涉了一下午的大蛇直接不给哆啦a梦出手的机会，神奇道具？想都不要想。 怪物的意志可以支配物质、能量，也可以令时间静止、倒流、加速，乃至是无形的命运也必须被迫在这个怪物的意志面前俯首折腰。 幸运、时间、物质…… 世上万物都站在了我这边，你拿什么跟我斗？！ 但仍然有一声枪响响起。 【百发百中枪：一定会命中的枪。】 即使万物都被喝令静止，无论是哆啦a梦还是野比大雄都被定住了，这发被射出的子弹执着的前进。 惊讶之下的大蛇立刻发挥了自己所有想得到想不到的力量。 时空加速、因果律、空间传送、能量毁灭…… 但一切能力都无法阻挡那枚子弹，就算篡改了时间，让时间倒流，这枚子弹还是会再度自动射出来；哪怕传送到宇宙尽头，这枚子弹也会直接跳跃过来；就算摧毁掉它的实体，还是会有一种只有大蛇自己能够感受到的模糊印象告诉他：有枚子弹正在朝着它射来。 然后很顺利的，这枚并不致命的麻醉子弹就命中了大蛇的额头。 “……这不可能啊……” 大蛇睁大眼睛，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东西。 眼前随即一黑…… 当大蛇睁开眼时，手已经被手铐铐住了，周围一片黑暗，明晃晃的聚光灯照着它，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它的面前响起。 “老实交代吧，你应该也饿了，交代完了我们请你吃猪扒饭……” “……” 看着面前审讯自己的两个日本警察，纵横无穷世界不计其数年的大蛇沉默不语。 免费番外篇 哆啦a梦之宇宙怪物篇(三) “别跑……” “我的机器人……” …… 还是那个空地，还是那几个嬉戏打闹的孩子。只是在空地不远处，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正在看着这一切。通过这半个月的观察，大蛇已经意识到，在这种搞笑系力量面前，正常状态下的自己很难搞得定。 这半个月里，它试过抢夺、偷袭、伪装等等诸如此类的手段，结果被诸如时光机、未来世界的粉色狸猫等等在内的方式所克制，甚至于对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就已经被轻易摆平了。 但是在这半个月的观察里，它也意识到了这几个小鬼的一个疏漏。 每隔一段时间，这几个小鬼就会通过抽屉时光机去往其他时空中冒险、游戏，而在这段时间里，就是自己偷偷在那个戴眼镜小男孩和蓝色狸猫房间里做手脚的最佳时机！ 太阳很快就落下了，然后，正如大蛇所预料的那样，那个戴眼镜小鬼突然宣布，要带小伙伴们去冒险。然后一群小鬼偷偷戴上竹蜻蜓，来到了野比大雄的家里，随后便消失了。 “好机会！” 大蛇飞到了那座日式房屋的二楼窗户外，用竹蜻蜓飞到大雄家的几个小鬼们并没有关上窗户，所以大蛇可以轻松从窗户迈步走入。而房中有一个鼓起的被褥，乍一看还以为其中睡着一个人，但实际上…… “哼，拿枕头伪装成熟睡吗。” 目光轻易透视，看见了被褥中的情况。 但还有另一个东西吸引了大蛇的注意，在卧室中，有一个电话亭很突兀的存在着，看起来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公共电话亭一样，但这可是室内啊。 【如果电话亭：它是一种平行世界实验室，让你看看实验后的成果。只要进入电话亭对着话筒说[如果……]，就会发生希望看到的事。可以根据使用人的要求创造出一个和现实分离的平行世界，如想回到现实世界只需在拨通一次电话亭撤销即可。】 眉头微皱，大蛇意识到这大概是什么神奇道具，但它并不清楚那是什么用处的。在这种搞笑系世界中，信息被胡乱的隐藏起来，很难通过自己的目光【看到】、或者用舌头【闻到】真相。 但紧接着，那个电话亭突然动了…… 下一瞬间，电话亭中多出了一个手握电话话筒的白发红瞳少女，而看着电话亭外的大蛇，少女看起来很是惊讶。 “你是……” 有些诧异的看着大蛇，相貌出众的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凝眸注视着大蛇。 而大蛇看着那个少女，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在那个女孩的身上，它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一种比血缘还要更加亲密的联系。 “吼吼，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吗？该说世界太大，所以无奇不有吗？” 感受着那种奇异的联系，大蛇的嘴角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猩红的瞳孔注视着那个少女，大蛇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取而代之的是消灭这个让自己感到无比亲近、又无比厌恶的存在。 无形的目光对峙在一起，一者暴戾残忍，一者坚定无畏。 刹那间，阻隔在两者之间的时空被粉碎。 两个存在不约而同的出手了，或者说两者的战斗意志本来就是一样的。眨眼间，双方已经激战在了一起，整个宇宙时空都在两个前所未有之对手的交手面前颤栗，任何一丝一毫的力量都足够粉碎这个小小星球，但却没有任何外泄。 一方面是双方都在忌惮战斗规模变大，会让那个未来世界的哆啦美突然跳出来，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双方的力量完全一样强大。 无论是战斗的习惯、力量的大小，彼此都是一致的。 “那是什么？平行世界创造机器？还是说平行多元宇宙创造机器？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狂笑着的怪物露出獠牙，试图噬咬着对方，却被猛力震开。 目光无畏无惧的少女看着对面的怪物，手臂甩出，那足可粉碎星辰的力量却只让对方退后半步，而少女自己的手臂却微微发麻。 眼神中露出了厌恶。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我，居然就是这么个野蛮怪物吗？不过安心吧，很快我就会让你消失的。英雄无敌无畏，就算有再多强敌阻拦在我面前，我也会把它们一一打倒！谁也不能摧毁我所钟爱的世界！绝对……”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哆啦a梦！假如有一个相反的世界，那那个世界里的我，是不是会很聪明呢？是不是会很受欢迎呢？” “嘛……这种事情的话……” 于是，经不住男孩哀求的蓝色狸猫挠了挠头，还是拿出了如果电话亭。而戴眼镜的小男孩也毫不犹豫的许愿创造了一个平行世界，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反的平行世界。 但是，此刻在这个世界之中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个搞笑系宇宙的生灵，还有一个来自多元宇宙之中的怪物，于是为了对应，如果电话亭便顺手创造了一个相反的平行多元宇宙。 在那个相反世界之中，野比大雄是个学霸女孩子，哆啦a梦则是个无能只会哭的蓝色狸猫，胖虎是个胆小鬼……很多很多，在那个相反世界当中都被改变了。而同样被改变的还有那个世界之中的大蛇…… 一个有时以白发红瞳少女化身出现，拥有无尽怜悯与仁慈之心的伟大之蛇。 它是无敌无畏的蛇，也是永恒不朽的英雄，战胜了不计其数的腐朽神灵与堕落者，拯救了无数濒临毁灭的宇宙，声威远播多元宇宙，令那些黑暗诸神颤栗的存在。 大蛇是无心的怪物，贪婪而不知满足；而它却是有心的英雄，心中有着无穷无尽的怜悯，让它不知疲倦的试图拯救这无穷无尽的宇宙。 怪物，英雄。 无心，有心。 无限的贪婪，无限的热爱。 永远不知满足，想要将一切都吞入腹中；拥有无限之爱，愿意永远守护美好世界。 …… 明明是同一个自己，但彼此之间却是仿佛相反的异类，厌恶对方到了极致。 在这小小卧室之中，仿佛诞生出了一个奇异世界，两个声威震动多元宇宙的存在这狭小之隅中战斗着。 但这时，一个男孩的抱怨声响起。 “哆啦a梦，为什么我会被另一个自己嘲讽是笨蛋啊，明明大家都是自己……” 小小的抱怨声打破了两人的对抗，电话亭中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 瞳孔剧烈收缩，大蛇可不想在眼下与那个奇怪的蓝色狸猫对上。而对面的少女听到那个声音时似乎也有某种畏缩，看来在那个相反的邪恶世界里，这位正义拯救者也有什么不愉快的遭遇。 “停手吧。” “好！” 几乎是瞬间，刚刚还在生死厮杀的两人便达成了约定…… 而当野比大雄、哆啦a梦及其冒险团从如果电话亭中走出时，看到的便是两头猫头鹰立在自己的卧室窗户边，表情无辜的看着救世主小队们。 “咦唉？！” 看着两头猫头鹰，静香惊讶的叫了起来。 “哪来的猫头鹰啊？没听说附近有猫头鹰啊？” “大雄真是笨蛋，猫头鹰会飞的啦，肯定是从别的什么地方飞过来的。” “不过胖虎你居然都忘了关窗户，居然让鸟飞进来了。” “明明最后是小夫开的窗户，应该他关的才对……” “……” 救世主小队因为猫头鹰和窗户究竟是谁没关的话题而吵了起来，但两头猫头鹰却没敢飞走。 不是不想直接跨越空间离开，而是因为两条蛇都意识到了一道目光，那是因为担心自己哥哥而时常盯着监护着野比大雄一家的哆啦美的目光。伴随着野比大雄的出现，哆啦美也再度关注了这个卧室。 也因此，两条蛇只来得及变身成为常见小动物，除此之外，两条蛇都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而且，该说不愧是另一个自己吗？居然都是不约而同的变身成了猫头鹰。 而一旁，静香好奇的看着两头猫头鹰。 “不过，这对猫头鹰这么亲密，应该是情侣吧？” 说着，静香双手合十，一副很惊喜的样子。 “我看书上说，猫头鹰都是晚上行动，它们一定是一起出来觅食的吧，真羡慕呢，感情真好。” 神经病，是个成对的就一定是情侣吗？cp党差不多得了。 但无论心里怎么吐槽，但唯恐吸引更多注意力的两条蛇（两只鸟？）还是不得不做出亲密状，其中一方还用喙为对方梳理了一下羽毛，而另一方则用头蹭了蹭对方。这副恩爱样，完全看不出之前还是厌恶对方到想要戳骨扬灰的敌人。 然后眼看差不多糊弄过去了，两只鸟便悄无声息的飞离了这片区域。 而在确认差不多飞远了之后，两方不约而同的变回了人型。 “我们……” “（踢）！” 正当少女试图说什么时，大蛇直接一脚把她踢出了不计其数光年。 双方虽然是同一个，但由于反转的缘故，行为方式上终究有不同。更习惯于交涉的少女正欲说什么的时候，大蛇直接就把自己这个敌人踢飞了。 眼下大蛇并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不惊动那帮小鬼的情况下，快速解决掉另一个自己，所以很干脆的把她踢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反正很远，远到即使是对方，估计也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再赶到地球。 面色阴沉的大蛇，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又失败了一次。本来试图做些手脚的计划被打断了，现在还多了一个平行世界的麻烦鬼，更是多了不少变数。 那看来……真的只有掀桌了。 可就在大蛇决定掀桌的时候，从黑暗天空之下多出了一个声音。 “终于……抓到你了！” 那个稚嫩却饱含愤怒的声音，一直让大蛇感到麻烦。可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因为，它明明刚刚才从那几个小鬼的面前消失的啊？ 而伴随着那个声音响起，几个小孩子掀开了自己身上的隐身斗篷，从隐形之中脱离了出来。 【隐形斗篷：又译隐形披风，披在上面就可变成隐形人。】 三男一女以及一只蓝色狸猫…… 不正是那刚刚才见过的救世主小队吗？？？ 只是与之前不同，这几人的眼神中，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愤怒和敌意。 免费番外篇 哆啦a梦之宇宙怪物篇(完) 就尼玛离谱。 时到如今，对于自己居然都看不透一个隐身这种事情，大蛇甚至感觉自己都快习惯了。在这个搞笑系世界下，自己那看穿一切的眼睛，和摆设完全没什么区别，说隐形就隐形，真就是怎么都没法发现。 而伴随着救世五人组小队的出现，竖瞳也看到了它们出现的原因…… 在不远的未来，那至高至上至强的怪物将会亲身降临于这个世界。尽管有着种种神奇道具，眼眸睁开，放出两道无穷光柱的怪物也不再留手，肆意扭曲世界的未来人与强悍绝伦的怪物激战，摧毁世界又重构世界，空前的大战最终以大蛇的胜利告终，世界即将落入大蛇的腹中。 但就在这时，几个小孩子在一个奇怪蓝色狸猫的帮助下，穿梭时空来到了这个尚未被摧毁的时间。 “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摧毁这个世界的！” 对着空中的大蛇，戴眼镜的小男孩大吼着。 而在小男孩旁，那个一看就非常强壮的男孩也怒目圆睁道。 “有本大爷在，你这个家伙绝对别想成功！” “大雄和阿武说的对！” 就连那个扎着小辫的可爱女孩子也一旁大声附和道，几人都同仇敌忾的看着大蛇。 望着面前的这几个小鬼，大蛇感到可笑，全宇宙的命运居然就要系于这几个小鬼的身上？ “想阻拦我？那就试试啊！” 嘴角勾起，狞笑起来。 眼中爆发出剧烈强光，但那可以粉碎虚空的强光却被一面披风所挡住了。 【反射披风：只要挥舞这个披风，即使对方笔直地向使用者冲过来，都不会正面冲到，会冲到旁边去。】 “胖虎，上吧！” 举着披风的蓝色狸猫朝着一旁的胖虎叫到。随后，那个非常强壮的大男孩便大吼着，挥舞着拳头冲了过去。 “哼，区区……” 不屑的冷哼着。 但随即，大蛇表情露出惊愕，感受到了巨大威胁的仓猝间举起手挡在面前，但那势大力沉、超乎想象的巨力仍然跨越了数十米的间隔，直接冲到了大蛇的面前，轰向了大蛇的面颊，将它击飞。 【不分胜负手套：只要戴上它，就可以拥有与对方一样厉害的本事，这个时候，决定谁胜谁负，就靠意志力了。】 “尝到了本大爷的厉害吧！” 胖虎咆哮着，纵身跃起，还欲继续补上一击，但拳头却被大力直接握住，难以动弹。额头流着血的大蛇，一只眼睛浸润在血中，另一只恐怖独眼则注视着面前的胖虎，狰狞的面容，咬牙切齿道。 “臭小鬼，给我堕下来！” 一脚将胖虎踹下去，但冷不防被胖虎死死抱住，缠斗在一起的两人被迫玩起了贴身肉搏战。 但同样的力量，同样的情况再度上演，就和之前与那少女的战斗一样，纵然有擎天巨力，在这强行五五开的战斗中也无可奈何。 而一旁的救世主小队们还大叫着，举着诸如空气炮一类的武器朝着大蛇射击。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僵局。 而在这种强行五五开的战斗下，撕头发、掰手指、捅眼睛、吐唾沫……等等诸如此类的战斗技巧都被胖虎一一施展出来，反正怎么打都没关系。 声名震动多元宇宙的大蛇，此刻被迫跟个小孩子进行真小学生级别的战斗。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世界吞噬者！” 满脸是血的大蛇咆哮着。 “本大爷可是学校里无敌的小霸王啊！” 对面的胖虎同样不甘示弱的大吼着。 而最终，在这场全靠意志力来对抗的战斗中，世界吞噬者以微弱的优势勉强战胜了称霸小学的无敌小霸王，一拳将这位小霸王打飞。 “本大爷不可能会输啊……” 瞪大眼睛，胖虎满怀不甘心的一头掉进了草丛里。 而意识到了自己终于赢了之后，大蛇还愣了一下，随后狂笑起来。 随手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糊的血和口水，大蛇志得意满，神奇道具也不过如此嘛。而接下来嘛…… 看着因为胖虎失败而吓得面露惊恐的救世主小队，大蛇感到格外舒畅，舔了舔了口中的尖牙。 随手一挥，却被一面盾牌所挡住。 “快跑啊，大雄！” 手持矛与盾的蓝色狸猫，急切的对着身后的小男孩大叫道。 【全自动式无敌矛和盾牌：就算是再坚固的盾牌，这支矛也能刺穿；不管是什么样的武器过来，这个盾都可以防卫。】 无坚不摧的长矛与坚不可摧的盾牌？ 一拳撞上去……居然真就毫发无损，反过来是那长矛，直接无视了大蛇的防护，那一重重时间空间能量物质上的防护，在其面前就是纸糊的一样，一击捅穿，险些削下了大蛇的手臂。 “还真就是无坚不摧的长矛与坚不可摧的盾牌啊。” 但面对自己流血的手臂，大蛇反而是大笑了起来，丝毫不怒，只是挥了挥手，手臂便随即愈合。 但应对这些神奇道具这么久了，大蛇也意识到了一点，这些神奇道具固然强大诡异，但也并非毫无漏洞…… 顺手一个大力拉扯，那蓝色狸猫手上的长矛便撞上了那面盾牌。 就像那个古老的故事，有人在售卖任何盾牌都防不住的长矛，与任何长矛都攻不破的盾牌，旁边便有人好奇问道，那用你的长矛刺你的盾，结果如何呢？ 现在，答案出来了，长矛还是略胜盾牌的，盾牌并没能完全抵抗住长矛的威力，被留下了痕迹。但这小小的缺憾便已经足够了。 神奇道具被损坏，随手一拍，那蓝色狸猫被打翻在地，晕头转向。 而一旁还在拿着空气炮射击的救世主小队成员们，则惊慌的看着这一幕。蓝色狸猫没能拖住大蛇多久，便被打翻在地，时间甚至不过几个呼吸，跑都来不及。 而看着这一幕，大蛇反而感到异常平静。 终于，还是被迫走到了这一步嘛？ 哼……哼哼哈哈哈哈…… 有趣的凡人，有趣的世界，我会记住这次愉快经历的。 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夜风吹拂身体时的感受，自这个小小的身躯内开始涌现出庞大的力量。 在这具身躯旁形成猛烈的漩涡，地上的草被压低、零散的碎物都在狂风的作用之下被迫飞舞起来。 身上飞快长出鳞片，原本如常人般的躯体急剧朝着虬结扭曲的肌肉发展，牙齿在朝着细长尖牙转变，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竖立的暴虐瞳孔。 “现在……是时候让游戏结束了。” 闭上眼，再睁开瞳孔之中原本因为之前种种失败和而形成的不耐情绪被清空，恢复了平静，乃至于针型瞳仁也在逐渐散开。 抬起头，望着夜空。 纯白的瞳孔中倒映着整个宇宙，整个宇宙都在它的眼中闪耀。 但这么说也不对，因为宇宙是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的，对于这个小小的星球而言，这双瞳孔的主人正在抬头仰望着宇宙。但又或许可以这么说，是这双瞳孔正在低头俯视着这整个宇宙。 这个宇宙，乃至宇宙的过去未来，都已被纳入这双瞳孔的主人眼眸中。 “天之下曰冥，天冥之外曰星，星之又外曰空，内外曰无……” 低沉的声音传扬在夜色之中。 “吾为无名老，吾为天冥星空无之主人，吾即为无限大思维极限界，吾亦为无限大思维极限界之今时主宰，吾将成就一切，吾将吞噬一切。” “以我之名宣告，我将我作为祭品献上，献祭于我。我于此呼唤世界吞噬者。” “我将献上我之手脚，使我不再行动；我献上我之眼耳，使我不再听闻；我将献上我之舌，使我不再言辩。无智无知无觉无心之怪物，我将献上我之所有，呼唤吾之到来……” 伴随着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之下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颤栗感，仿佛在夜空之上，比天空还要高远之外的地方，俯瞰着这个星球，不是在俯瞰着这个宇宙。 在那漆黑的夜空之外，有什么东西就要降临了。 沉重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救世主少年团们隐隐约约能够意识到，此刻正在发生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自己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可能知道的哆啦a梦也被拍晕在地，一时醒不过来了。 戴眼镜的小男孩看着面前的生长、扭曲、畸化的怪物，恐惧之余，却也咬牙坚持。 而就在这时，在他手腕上的手表突然弹出了一个虚拟影像，影像里是一个粉红色的机器狸猫。。 “大雄，你一定要阻止他完成仪式！” 急切的声音跨越了时间阻隔，传入大雄耳中。 “一旦让他完成仪式的话，那么那个宇宙外的怪物就会降临，然后摧毁世界的！” “宇宙怪物？你是说曾经被我和哆啦a梦抓住的那条大蛇先生吗？” 大雄惊讶的问道。 “对！但你千万不要大意，因为那时候它能够被你和哆啦a梦抓住，是因为它还没有认真，可一旦仪式完成了，它就会认真起来，然后将一切都给摧毁的！所以，一定不要让它完成仪式！” “可我该怎么做？！” 可即使机器狸猫这样说，大雄依然感到不知所措，没有了哆啦a梦的帮助，胖虎也被击败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阻止对方。 而哆啦美也没有废话，而是直接丢给了大雄一柄奇怪手枪。 “这柄手枪可以麻醉一切生命，但是，千万要命中……” 哆啦美还欲说些什么，可那虚拟影像闪烁了几下，就像信号不良一样，突然就熄灭了。而握着手枪的大雄则还没有做好准备。 但并没有忽略这边情况的大蛇却已经发现了。 又是一个神奇道具？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被这帮小鬼烦怕了的大蛇还是直接大手一挥，狂风掀起，欲让这几个小鬼直接消失。 “绝对安全伞！” 但其中一个小女孩却突然撑开了一柄伞，将大雄遮挡在伞下，乃至是把几人都挡在了伞后。任凭那狂风吹毁金属、吹烂大地，也依然无法撼动那伞后的几人。 【绝对安全伞：撑着这柄伞，就可以顺利回避危险。】 而大雄也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立刻举起手枪，对准大蛇的方向便开枪了。 心中莫名的有种危险感，大蛇欲图离开，可就在这时…… “别想走！” 清脆的声音响起，空间突然被凝固住，坚固到连大蛇都一时撕不开的地步。 而这种感觉大蛇虽然刚见到，却也很熟悉了。 “疯婆子！你干什么！” 身形被凝固在原地的大蛇面对着那突然出现、伸手将自己困住的白发少女，惊怒之下骂道。 那目光坚定的少女不为所动。 好不容易跨越重重空间回来的它，可不会任由这个邪恶版的自己离开。 非但是凝固了空间，少女甚至直接从身后双臂抱紧大蛇，乍一看还像是情人亲热，可实际上那无法言喻的无穷力量，换做其他人绝对是直接被勒成两截了，但强大如此的力量，也仅仅只是让大蛇一时难以挣脱罢了。 被身后少女强行束缚了力量的大蛇，此刻形同靶子，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希望大雄没有射中了。 那么……大雄的射击能力如何呢？ 【宇宙第一神枪手野比大雄：笨拙而无能的男孩子，却有着完全离谱的射击天赋，无论是手枪、步枪、空气枪……乃至是未来枪械，一切类型的射击枪械都可以轻松掌握，并实现百发百中，单靠天赋便已是宇宙第一的神枪手。】 “嘭！” 当额头被射中时，大蛇的唯一想法就是： “就尼玛离谱……” 而在随后昏迷前，它隐约还听到，太好了，时光巡逻队之类的话。 …… 时间，22世纪。 “被告嫌疑人，你被指控犯下了威胁宇宙安全罪、威胁时空安全罪、文明灭绝罪、种族灭绝罪、……在内26719项罪名，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 “……做出判决……判处……” 如同很多剧情一样，时光巡逻队总在事情结束之后才姗姗来迟，直接把大蛇带走。而来自平行多元宇宙的少女也被遣返原籍，并被关闭通道，再也不能前来。 【少女：‘放开我！那个家伙可没那么好对付，相信我，它一定还在筹划着什么行动的，我可以帮你们……’穿越边检人员：‘抗议无效，遣返原籍。’盖章戳】 之后就和法律科普一样，罪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被告席上，接受正义审判。而由于未来时空也没有死刑一说，所以大蛇最终是被安排要关上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久的一段刑期。 当然，这段刑期是被加速过的，所以当大蛇刑满释放时，处理大蛇出狱手续的还是那个给大蛇办理入狱手续的人。 “以后不要再犯罪了，要好好做蛇啊，大蛇桑。” “是。” “不要忘记，你身上可是被特别关注过的，要是再敢犯罪，那就很难说会怎么样了。” “是……” “……” “……” 在处理人员的训斥面前，大蛇表现的很低调，只是不住的低头称是，一副罪犯痛改前非、洗心革面的模样。 而在离开之后，大蛇便很干脆的飞往了宇宙深处的一个角落…… …… 宇宙某处，庞大、恢弘、无法言喻的怪物在群星之中游曳，吞吐着星云。 每一次的吞吐，都会吞入众多尚在酝酿之中的星球原型，这些星球未来或许会是炽热的恒星、或许会是有生命的星球、又或者只是无生命的荒芜星球，一切皆有可能。但当它们被怪物吞入腹中时，这种种可能便都消失了。 而当那人形突然出现时，宏伟的怪物停下了动作，睁开巨大的竖瞳，冷漠的俯瞰着面前的小小人形。 “失败了。” 低沉而宏亮的声音传入那渺小如尘埃的化身耳中。 大蛇，或者说是化身，则嗤笑了起来。 “失败了，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麻烦，哪怕只有微小可能性，这个世界都会来阻拦我们。” 除了最初被关进金鱼缸那次，之后怪物一直都是在用念头化身去做事。 纵然一向狂妄自负，但在这种世界下，该谨慎还是要谨慎的。 而除此之外也有另外一个原因。怪物已经被多次阻击过了，也有了不少经验，当世界陷入死亡前，其内在所积蓄的力量总是不甘心轻易灭亡，总会想尽办法来挽救自己。而也因此，派出去的念头化身就是一个很好地试探对象。 化身就是大蛇，如果真想要解放力量，何须什么仪式？随时都可以。 但这个小小的仪式，却能够轻易试探出这个世界的虚实，究竟还有无力量来抗拒大蛇。 若是没有，那么当仪式完成时，大蛇便会不再顾及，释放自己的力量，哪怕彻底摧毁这个世界也在所不惜。可如果仪式没有完成，那么便证明还没有到世界灭亡之际，也能省了大蛇不少的事。 而说到这里，化身的表情阴沉，咬牙切齿道。 “要不是因为那个疯婆子捣乱……” “失败了便是失败了。” 而对于化身的怨言，大蛇似乎并不介意，或者说也没什么感觉，冷漠如初。 “哼，那是你太无所谓了，只在意吃，要是再试几次，这个世界肯定会……” 化身尚未说完，大蛇突然张开深渊巨口，将化身吞入腹中。 “我还没说完呢……” 在化身被完全吞入腹中之前，大蛇隐约还能听到化身的抗议。 但对此，大蛇毫不关心。 话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身最初都只是一个单纯念头的缘故，这些念头一旦化身成人形为大蛇服务，往往为了实现目标，很容易装出复杂感情，以提高种种诸如诱惑、吸引、欺骗等等行为的成功可能性。 但也因此，表现出来的形式情感会更为多样。 化身很多装出来的情感，就连大蛇自己也不太懂，毕竟它确实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或许正如化身所言，要是多试几次，可能就成功了，但为什么不再这样做呢？道理很简单，大蛇已经说过了。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没必要再去多尝试什么，既然眼下还没到吞噬这个世界的时候，那就等到以后吧。 宇宙之中，悠扬宏伟的怪物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在地球上，那些孩子的梦想们，依然在嬉戏打闹着，在这个时间无限重复、永远也过不完的小学中开心的生活着。 对于他们来说，即使是强大如宇宙怪物，也绝对仅仅只是生活的一个小剧场版吧？ …… 而这样的时光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很久之后的有一天，大蛇再度降临这个世界，摧毁了所有抵抗力量，将这个永恒快乐的世界吞入了腹中。 哆啦a梦世界，毁灭。 第七章 人神时代 在遥远的过去，那时大地挤满了动物，却没有人类。 这时，天神普罗米修斯踏足于大地。他是司法女神与巨神的儿子，这位多慧正直的大神游历于大地，见大地苦闷，于是便起了一个念头。 大神先是向自己的祖母盖亚寻求帮助，他用水与土捏成了一个如神一般的形体。然后又向自己的朋友智慧女神雅典娜求助，雅典娜很愿意帮助自己的朋友，便将神的呼吸吹入那泥人心中，泥人便有了灵魂。 泥人跑动起来，于是，便有了人类。 这是人类最初的纪元，但伴随着怪物与神灵的战争，人类的纪元陷入到了毁灭。 大地被撕裂，陆地被淹没，火焰焚烧了森林植被，天穹被熏染的发黑，人类面临了灭顶之灾。 但在一座高山之上还幸存有一对夫妻，名叫丢卡利翁和皮拉，这对夫妻被洪水困了许久，直到洪水褪去之后才意识到世界已然毁灭。 无奈之下，夫妻向天神祈祷，天神让他们将泥土往身后丢去，而那泥土便成了新的人类。 就这样，人类度过了覆灭的灾难。 …… “所以说，人类已然在大地之上再度繁衍开了。” 冥府之下，威严冷酷的女神面色苍白，对着周围的侍女问道。 这位毒蛇之神侍奉着毁灭之主宰，却也归属于阴间冥府，这段时间里，她正在着手重建蛇人们的国度。 那些蛇的仆从们正是在这个阴暗恐怖的死亡世界中诞生的。 但另一方面，女神也倾听于来自大地之上的消息，尤其是对于人类的消息，并不肯放过。因为大蛇曾经偶然说过，这个世界的主角是神也是人，于是她便上了心。 距离父亲的脱困尚有万年，但在此之前也要好好筹备。 “是的。” 侍女恭敬道。 女神略一思考，便让侍女退下，然后闭上眼。 她是北欧人口中的诺恩，命运的侍女，天生就能窥见命运。而在历经这许多岁月之后，她的天赋越发卓越，看见的越来越多，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什么能够瞒过她。 眼下，她正要看看那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父亲的存在都有谁。那些父亲口中“麻烦的小虫子”，她必须帮父亲揪出来。 闭上眼，眼前却有无限光彩。 身形留于白骨王座上，灵魂却已经遁入世界夹缝之间。 许许多多的画面出现在这位诺恩面前，她却脸色冷酷，毫不理会，径直向着更远的方向而去。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她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了。 但在这时，威严的呵斥声响起:“谁？！！” 不好，是某位命运女神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 神灵对于世界的控制就在于此，任何神灵不想被人了解的东西，就都无法被凡人所了解。而莫娜与命运女神并不交好，想要窥见命运虽然可以，却无法看的这么远。 偷偷窥视命运的女神并不欲与命运女神起争执，只来得及匆匆记下些许片段，眼前的一切便瞬间破碎。 天穹之上，睁开眼的未来女神冷哼一声，微怒道。 “那个蛇崽子。” 可这位女神也一样忌惮于怪物之父的力量，对于随意窥探命运的女神稍作阻拦，却也没有再追究什么。 而在阴间冥府之下，莫娜睁开眼后，沉思起来。 在她隐约记住的些许残影中，她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脖颈粗而有力，目光威严恐怖的男人。 如神般的英姿，强壮健硕的体型，莫娜隐约看见那个男人与诸多强大怪物战斗时的画面。而经历了这许多战斗，与之交手的怪物换了又换，而男人的身影却不曾变动过。 至于那个男人的名字是…… “阿尔喀德斯。” 不曾念诵，只是在心中默默思索着。 被制止之后，莫娜未能看见那个男人所诞生的时代，甚至也未能知道他是人还是神。但莫娜隐隐意识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阻拦自己的父亲，那么，恐怕只有这个人了。 这个尚未诞生的人/神，将会是蛇之父吞噬世界的最大阻碍。 没有更多的依据，莫娜只是如此判断着。 我要阻拦他。 女神心中如是想着。 …… 时光飞逝，地上的人类又一次繁衍开，在这个被摧毁的世界上，重新建立起了文明。 而在这个被大海所环绕的世界中，有几块最大的大陆上逐渐诞生出文明，他们在世界各地建立起一个个的城邦。 神灵对于这些有趣的凡人颇为开心，有时高贵的天神也会降临于人世，与这些有趣的凡人们饮酒作乐，跳舞歌唱，乃至是生下后代。 而那些拥有神血的神裔们比之常人更为强大，成为了天生的君主，征战四方，建立起一个又一个强大的王国。 而这些神灵的子孙们也一样敬畏着众神，恭敬的向众神献上祭品肉食，神殿处女，陶器音乐，以及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这一时期，人神都不曾分开，神从云端来到地上，人从地上前往神山，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直到……某一件事情的发生。 坦塔罗斯，他是凡人，但也是宙斯的儿子。 宙斯对他格外恩宠，以至于让他享受着如神一般的待遇，出入神山，与神灵同行，饮用神的玉食与琼酿，让他统治着大地上最强大的一个国家。 因为宙斯的特别青睐，坦塔罗斯也被众神所尊敬着，若说高傲的众神曾经尊敬过某一个凡人，那恐怕只有坦塔罗斯了。 但也因此，他似乎过于放纵了，日渐轻慢的国王对众神不再尊敬，甚至敢于戏弄众神。他邀请众神来到自己家中，将自己的儿子杀死，烹饪成肉，伪装成牛肉来招待众神，以试探众神是否真的那么无所不知。 众神皆意识到了真相，惊愕之下面面相觑，无人进食。仅有司法女神德墨忒尔因为自己的女儿被冥王哈迪斯掠走为妻而失神，焦虑失神之下，吃了一块肩胛骨。 众神惊骇之下，纷纷将那盘中的肉食投入一个盒子中，未来女神克罗托则从那盒子中取出一个活生生的孩子，那不正是坦塔罗斯的儿子珀普罗斯。只是这个可怜少年被女神所吃下的那块肩胛骨，不得不用象牙所替代。 而当凡人挑衅试探神灵的目的被揭穿之后，人神之父也因而愤怒。 “坦塔罗斯，我在地上的孩子，我待你不好吗？” 在那恐怖的宴席上，人神之父冷漠的注视着自己在地上的这个儿子，平静问道。 坦塔罗斯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在这位主宰人神的神王面前，地上最强大的国王也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没有再过多的言语，失望之下的神王只是挥了挥手，伴随着忽然掀起的阴风，阴间冥府的战士们便忽然从地下浮现，一左一右，将这位曾经权势滔天的国王灵魂拖拽进阴间冥府，乃至是更深处。 而一旁同样受邀赴宴的毒蛇女神莫娜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亲眼看着那个国王的灵魂惊恐万分的挣扎着，张口尖啸着，却还是被拽入地下深处。 这次的宴席显然让宙斯极为愤怒不满，他哼了一声，径直离去，众神也随之散去。 而坦塔罗斯的事情却也仅仅只是个开始。没过多久，坦塔罗斯的女儿又出事了。 尼俄柏，坦塔罗斯的女儿。 这位出身高贵、族第显赫的妇人嫁给了忒拜的国王，成为了忒拜的王后。她美丽尊贵，比之凡人更似是一位女神。 她的父亲坦塔罗斯是众神的座上宾，她的丈夫是强大王国的统治者。更让她得意的，则是自己那七个儿子和七个女儿，儿子无不是英俊勇武的战士，女儿无不是美丽动人的公主。 权力，财富，名声，家庭，美貌……凡是一个女人所想要拥有的，她都无不拥有，可以说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幸福的母亲了。 但是，她也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染上了自负高傲的毛病。 一天，她的丈夫安菲翁从缪斯女神那里得到了一件了不起的神器，那是一副精美的竖琴，只要拨动琴弦，便可以让石头自动组合成宽广的城墙。 她的丈夫很是高兴，为此在忒拜国内庆祝，举办庆典。 这位尊贵的王后也一时兴起去城中闲逛，却看见庆典中，有几位妇人正在对着祭坛祈祷。 这原本倒也没什么，但因为父亲的死，这位王后最近对于众神颇为不满，于是便对着祭坛多看了几眼。然后却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甚至是走下马车，对着那群妇人嘲讽了起来。 “可怜的蠢货，若你们向天神宙斯、天后赫拉祈祷幸福健康便也是了。若是向那波塞冬、阿瑞斯、雅典娜祈祷子女强壮聪慧，倒也没什么。可你们却要向这个自己都难以保全的女神祈祷？” 这浑身穿戴着华贵衣饰的王后，高傲的昂起头，轻蔑的看着祭坛上的那位女神雕像。 “这可怜的女人不过是提坦最不知名的女儿，为宙斯生下了两个子女，却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整天被迫东躲西藏，只得在一个水中若隐若现的小岛上才勉强居住。” 在祭坛上的，分明是泰坦女神勒托。 而在王后的话语中，满满的是对这位女神的轻蔑。 这位女神在众神之中并不特别著名，但她却为宙斯生下了阿波罗与阿尔忒弥斯这两位威名赫赫的大神。 但也因此，当她怀孕之时，愤怒的天后赫拉残酷的迫害这位可怜的女神，以至于怀孕之中的女神不得不东躲西藏。 可众神都畏惧赫拉，不敢接纳这位女神，就连大地也不敢为她提供分娩之地，只有一座在水中隐现的小岛德罗斯岛接纳了她，让她在这座水中小岛上诞下了两位神灵。 一边嘲讽着这位女神，另一边，王后傲慢的炫耀着。 “相比之下，我的父亲难道不是被众神所尊敬吗？我的母亲狄俄涅难道不是天上七星的姐妹吗？我的祖先阿特拉斯力大无穷，他能把天宇都扛在肩上。我的祖父宙斯更是众神的君父。我的丈夫难道不是忒拜国最具权势的国王，这大地之上威名赫赫的君王吗？我的儿子女儿不也比那可怜女神的两个孩子要多吗？我的财富可以堆满宫殿的每间房子，不比那东躲西藏的女神要多吗？我的美貌难道不也正是女神才有的吗？” “人间最为尊贵的君王近在眼前，你们不来朝拜，却要去朝拜那个不知在何处、自身都难保的女神吗？” 在王后连珠炮般的话语面前，聚在一起的妇人们面面相觑，不得不撤下祭品，摘下那女神头顶的花环。 而正为自己战胜了女神而自得的王后，却并没有意识到，远在铿托斯山的勒托女神也正好听到了她的话。 这位女神听着王后的话，气的浑身发颤，不禁落下泪来。 她强抑怒火，便让侍从去神山、丛林之中呼唤自己的那对儿女。 第八章 沉睡 不多时，那英俊多情的王子便与残忍无情的狩猎女王乘风而来，这对兄妹听到母亲的召唤，便放下手中的一切。 望着这对儿女，勒托倍感欢喜，又觉得悲伤。 她上前，抱着两个孩子，亲吻着他们的额头与面颊，然后落下泪来。 “我的孩子，我杰出的孩子们，我以你们而骄傲，除了赫拉，我从不低于任何一位女神。可如今我却被一个狂妄无知的凡俗女人所羞辱。” “我的神坛被她打翻，我的名誉被她所折损，就连你们也被她声称不如她的孩子。若是你们不帮我，我有何脸面去见其他神灵们。” 越说越感到悲伤的女神，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她出身自然不凡，她本是古老的提坦神们的孩子，理应享受尊荣，却因为赫拉的愤怒而不得不东躲西藏。 这许多年来，她一直委屈着自己，小心翼翼的避免自己不被赫拉注意到，但堂堂女神，却如此屈就，现在连一个凡人都胆敢嘲笑自己了。多年的心酸苦楚，涌上心头，让其心中越发苦闷。 阿波罗凝目望向凡世，看见那被打翻的小小祭坛，便已经明悟了前因后果。 “我的母亲，无需抱怨，我们现在便让那凡人尝尝惩罚的滋味。” 阿波罗拨弄着手中的竖琴，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便响起清脆声响，一边拨弄着，一边慢条斯理道。 这位俊美的青年嘴角的笑容褪去，神情冷漠，眉目间不见了平日的阳光。而在他的身旁，那位喜好狩猎，终日以夺走生命为乐的女王却笑了起来，女王的笑容残忍恐怖。 两位大神飞驰在云中，片刻间便到了卡德摩斯城上空。 伸手搭箭，一箭便射死了那安菲翁正在骑马狩猎的大儿子，最年长的伊斯墨诺斯捂着中箭的胸口，应声倒下。 没有停下，两位大神手中的箭矢不停，或是射中男人的脖颈，或是贯穿男人的咽喉，或是贯穿男人的眼睛，死法不一而足，就连那仅几岁的小孩子也不曾放过，顷刻间便将那国王王后的诸子们杀尽。 期间，那些凡人们惊慌的想要躲避、逃窜、乃至是用手中的宝弓利箭回击，都毫无用处，冷酷的射手不觉得触动，只感到可笑。 大神将这七个孩子悉数杀死后，本欲离开，但精通预言的阿波罗却劝住了自己的妹妹。 “我的妹妹，且等一等吧。” 说着，这位神灵指了指城中。示意事情还未结束呢，一边说着，还冷哼一声。 两位大神隐身在云层中，不多时，那王后已经听闻了城外的消息，脸色煞白。她带着自己的女儿匆忙来到城外，眼看见自己七个儿子的尸首，她顿时明白，这是那个女神的报复。 “恶毒的女神啊，你赢了，你已经赢了，你是胜者，你就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切吧，你这专横的女人！” 王后怒目圆睁，朝天高喊，然后又浑浑噩噩的摔倒在地，哭泣不止。她为自己的一时失言而懊悔，更为自己的儿子死去而愤怒。 而七个女儿们则来劝慰自己的母亲，被女儿们簇拥着的女人，眼看着自己身旁的众多女儿们，王后稍微得到了些许慰藉。 随即，她的心中却生出了一种得意。 满腔的怒火和心中的那股得意让她抬起头，她嘲讽的看着天空，看着那不可见的女神。 “是的，你赢了，可那又如何？纵然你杀死了我的七个儿子，我的女儿们也依然比你的子女要多。” 发泄的快感油然而生，就算她的儿子们死了，但她还有这七个美丽动人的女儿，不是吗？再怎么说，也比那个可怜女人的孩子要多的多。 但随即，她恍惚间听到了一个声音。 “蠢货……” 嘲讽的男声之后，是一声弓弦铮鸣。 簇拥在她身旁的一个女儿应声倒下，随后一箭接一箭，几个女儿纷纷伏倒在地。 反应过来的王后脸色惊恐，她只来得及将那最小的那个女儿挡在身下，仰头向天空哀求着。 “给我留一个吧，求求你给我留一个吧，看在宙斯的份上。” 王后悲号着，可那箭依然精妙的避开了她的身体，射中了被她庇佑在身下的小女儿。 大神没有杀她，因为大神要让她感受最痛苦的悲伤。 而当王后茫然悲伤之际，她便又听到了最后一个噩耗，她的丈夫在听闻儿子女儿们的惨剧后，绝望自杀了。 至此，这个本拥有世上一切幸福的女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女儿。孤身一人。 之后，据说这个女人便跳海自尽了。 …… 这件事情不久之后便传入了宙斯的耳中。 按道理来说，这终究只是一场平凡的恩怨，不值得让宙斯关心，但这位人神之父却难得的沉思了起来。 不多时，神王开始有意无意的约束众神，让众神不再能够随意下凡。 “哼，你知道那宙斯为何要突然约束众神下凡吗。” 大蛇沉眠在冥府深处，但蛇女总是时不时来给它讲外界的事情，而当提到宙斯的这番动作之后，大蛇只是嗤笑着，不屑一顾。 蛇女虽也有些猜测，但还是很乖巧的摇了摇头。 难得父神有闲心，她自然要奉承一下。 对于蛇女的心思，大蛇并不在乎。 “宙斯不在乎地上几个凡人的死活，哪怕那是他的后裔也一样，但这坦塔罗斯和尼俄柏的狂妄放纵却说明了一些问题。” 大蛇竖立的瞳孔微张，冷漠无情，鼻孔中缓慢的呼吸着这冥府风息。 冥府的气息阴冷，凡人触之便要生病，大蛇却只感到发困，一想到这种气息它还要再忍受一万年，它便觉得不耐。 “他本欲让众神直接管理世界，可坦塔罗斯和尼俄柏却都证明，凡人接触神灵久了，就会失去对于神的敬畏，反而想要试探神的边线。” “坦塔罗斯杀了自己的儿子，给众神做餐，就是为了试探神是否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尼俄柏敢嘲讽女神，则是因为她的地位尊崇，当年，她的婚礼连神都会送上祝福赠礼，她的宝物里也不乏神的用具，穿着神的衣裳，用着神的器具。” “那些神们对此无所谓，却没有意识到，对于凡人来说，自己既然衣食用度都与神无异，往来交际也都是天地间的神灵仙女，那自己与神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者说……” “神与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微微睁开的瞳孔俯瞰着面前小小的身影，瞳孔中亦倒映着那小小的身影。 “莫娜，这是凡人的天性。宙斯意识到了凡人的这种天性，因此他放弃了让众神直接管理大地，并且约束众神频繁下凡，因为众神不适合管理大地。” 蛇女思考了一下，然后询问道。 “既然宙斯不再让众神直接管理大地了，那么它又将要让谁来管理大地呢？这位神王总不可能会放弃对于大地的控制吧。” 大蛇没有回答，而是冷哼一声，便缓慢睡着了。 那个打瞌睡的狮王到底有什么心思，它一清二楚，却只冷眼旁观。 意识到大蛇再度睡着了后，蛇女也不惊讶，只是默默退去，等待未来有一天大蛇的再度苏醒。 而在大蛇陷入睡梦之中时，它却也梦到了一些东西。 “……” 破碎的影像中，隐约有一个身影，它的目光怜悯，犹如母亲在看待孩子一般，嘴唇微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预言梦？还是什么梦？ 大蛇并不在意，它的梦境可以看见过去未来现在，但这种东西向来是它不在乎的。 “提丰……” “……你回来了……” 那个身影似乎在说着些什么，她的目光柔和。 但对比，大蛇只是打着哈欠，便打算无视了那些影像。 “……” 而那身影在说了些什么后，似乎意识到听众的不感兴趣，却也没有在意，反而好像还在笑着。 “……” 之后，那身影似乎还说了很多很多，但大蛇都完全无视了。 之后，梦境破碎，大蛇便完全睡着了。 …… 冥府之上，沉睡了许多年的大地之神在短暂的苏醒后，再度缓缓休眠。 她已经活了太久了，已经厌倦了一切，本应该和其他几位原始神一样彻底休眠，只是刚刚被触动了一下，才短暂苏醒。 大地之神望向冥府的方向，然后说了句什么，便又睡去了。 ……回来就好…… 第九章 昔日君王 自从坦塔罗斯的事件之后，神王开始约束众神不得随意下凡，而另一方面，他也变得越来越好色。 这位人神之父有多少情人和子嗣呢？难以计数。 宙斯与仙女塔盖特生下了拉斯第孟，这位孔武有力的英雄建立了以自己名字为名的城邦，成为了拉斯第孟人的祖先和拉斯第孟城邦的国王。 而这个城邦后来则在其他希腊人口中有了另一个名字——【斯巴达】。 宙斯又化身半人半羊的潘神，拐走了河神阿索波斯的女儿安提奥佩，与她交合，生下了底比斯的安菲翁和泽托斯。而当那位可怜的河神父亲为了寻找自己女儿时，终于从西西弗斯的口中得知女儿下落时，便被宙斯一道雷电击死。 而安菲翁后来则娶了坦塔罗斯的女儿尼俄柏。之后，正如前面所说的，酷爱音乐的安菲翁从缪斯女神得到了一把漂亮的古琴，欢喜的国王举办庆典，最终却得到了七位儿子悉数死去的消息，最终绝望自杀。 而泽托斯则娶了厄斐索斯国王潘达俄斯的女儿埃冬。他们生下了女儿埃苔露丝，埃冬有一次失手误杀了自己的女儿，从此陷入无尽悲哀与自责之中，众神便让她变成了夜莺，让她每夜都要悲鸣以表达对女儿的哀思。 宙斯也曾经假扮成一只巨鹰将阿索波斯的另一个女儿爱琴娜掠走，与她生下了埃阿科斯。 这位英俊的男子娶了著名半人马喀戎的女儿恩得伊斯，他们共同生下了那更加著名的忒拉蒙和珀琉斯，当然，他们两人的故事更加恢宏，就且不在这里细说了。 而在阿卡迪亚，宙斯又看上了狩猎女王阿尔忒弥斯的侍女卡利斯托。 那是著名的国王吕卡翁的女儿，她从小发誓保持贞洁，不与男子结婚，阿尔忒弥斯很欣赏这位公主，常与她一同在高山密林间追逐野兽。 而宙斯偶遇到这位公主之后，便变形成阿尔忒弥斯的样子。欢喜的公主上前迎接，等到这位“阿尔忒弥斯”开始亲吻她时，她才意识到了面前的人不是她的女主人，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怀孕之后的卡利斯托生下了阿卡斯，又被愤怒的赫拉变作了黑熊。于是阿卡斯的祖父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小男孩。 15年后，年轻的少年在森林中狩猎，却眼见一头母熊在他面前一直徘徊。不明就里的少年以为母熊要伤害自己，便要张弓搭箭射杀这头母熊，却被宙斯看见，宙斯便将二人变作了天上的星座，阻止了这一人伦惨剧。 而这对母子便是大熊座和小熊座，至于后来赫拉发现了，深感不解气，便派出猎人与猎犬化作牧夫座和猎犬座追杀大小熊，那便是另一件事了。 除此之外，宙斯还曾装扮成一头公牛，吸引了少女欧罗巴，将其带到克里特岛生下了牛头人弥诺斯及其兄弟们。 他还曾诱惑国王伊那科斯的女儿伊娥，与这位聪慧美丽的少女生下了厄帕福斯，后来他做了埃及的国王……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在日渐放纵肆意之中，宙斯仿佛就此沉溺在声色之中，在地上四处诞下自己的凡人子嗣们。 但也因此，大地上有了越来越多拥有宙斯血脉的英雄与国王们，宙斯不再直接管理大地，而大地对于宙斯的崇拜却日益增长。 但是，诞下了这许多的优秀子嗣，宙斯却依然不够满意。 巍峨的奥林匹斯神山之上，坐在王座的宙斯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低声念了句什么。 最后，这位大神仿佛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变换身形，悄无声息的前往了塔尔塔洛斯。 得益于常年被赫拉捉奸的经历，宙斯倒是练就了一身悄无声息离开的好本事。赫拉没有察觉到他的离开，其他诸神也未能察觉到他的离开。 就这样，宙斯穿过了阴间冥府，来到了塔尔塔洛斯，这无尽深渊。 塔尔塔洛斯内近乎无穷无尽，虽然未能完全容纳下那个怪物，但也并非是塔尔塔洛斯的问题，而是因为那个怪物的体型更是庞大到超乎常理。 在塔尔塔洛斯其他处，依然有着无限量的空间，关押囚禁着不计其数的诸神之敌。 晦暗诡异的深渊之中，宙斯穿行在其中，身旁途经众多不可思议之物。在其中，有着追随过他父亲克洛诺斯的众多泰坦们。 那位狡猾的克洛诺斯在神战的最后逃离了，而众泰坦们却被囚禁在了塔尔塔洛斯之中，受尽折磨。 三位百臂巨人在宙斯的命令下监视着这些神的敌人，而这些神的敌人们在困苦中嘶吼哀嚎，却依然不甘心的试图寻找机会。 “人？是一个凡人？” 这些泰坦们眼看见一个身披斗篷，看不清面貌的人在深渊中穿过，便误以为那是个偶然闯入塔尔塔洛斯的凡人。欣喜若狂的泰坦们大吼着，伸出手臂，试图向他求援。 “凡人！快过来，你救我们出去，我便会实现你三个愿望的。” “你想要堆积如山的金子吗？还是想要美丽绝世的美人？亦或者强大的力量？还是永生不死的寿命？只要你帮我们，我们什么都能给你！” “快看看我们这边啊……” 然而，身披斗篷的宙斯并没有在意他们。 只是那泰坦叫的急了，声音又大又吵，让他心生烦躁，大神眉头一皱，顺手一指，一道雷电便劈了过去。 “啊……” 被雷电劈中的泰坦浑身发颤，下意识的发出惨叫声来，双手捂着头。 “你，你是宙斯！” “是那个克洛诺斯之子？！”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来这里？？？” 在惊慌失措与嘈杂声音之中，泰坦们瑟瑟发抖着。 这并不是因为这道雷电的威力有多么强大，而是单纯的本能恐惧。在那场震动高天的神战之中，这些泰坦已经被宙斯的霹雳雷电吓破了胆，再不敢与雷电对抗。 宙斯瞥了一眼这些泰坦神们，没有再看它们，继续朝着更深处而去。 在塔尔塔洛斯的更深处，是那些和泰坦们一样古老乃至是比泰坦还要古老神秘的神之敌们。 从天空之神乌拉诺斯开始，乃至到宙斯的时代，三代神王都将一切敢于反抗、与自己为敌的敌人们投入到这无尽深渊之中。纵然神系更替，神王都变换了，这些大敌们也绝没有被释放出来的希望。 然而，即使走到如此之深的地方，宙斯依然没有停下，因为还有比这更深、更诡异的深处，宙斯将整个世界中最大的秘密藏在了这里。 终于，宙斯走到了，它走到了塔尔塔洛斯的最深处，看见了一位神，最古老的神。 诸神之中最古老的是哪位神？是宙斯吗？当然不是，宙斯固然是神威无限的神王，但他也有父亲，他的父亲是那个狡猾的克洛诺斯。 那最古老的是克洛诺斯吗？也不是，狡猾的克洛诺斯虽然比宙斯更古老，但他也有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便是那位天宇之神乌拉诺斯。 那最古老的是天宇之神乌拉诺斯吗？依然不是。天空固然伟大，但大地比天空还要古老。这位天神乌拉诺斯的母亲与妻子就是那位宽胸的盖亚。 那盖亚是最古老的吗？依然不是。在盖亚之前还有混沌卡俄斯，它是没有心智的混沌，于卡俄斯之中酝酿着万物。 那么，卡俄斯就是最古老的了吗？ 不是。 都不是。 最过古老的，莫过于那位创造了一切的造物主，时间之父。 在他之前，时间尚未诞生，在他之后，时间方才出现。难道有比时间本身更古老的吗？ 在久远的最初，一位有着人头、牛头、狮子头的无实体神灵创造了一切，因它的出现而有了时间，时间由此而流动。 它孕育出了混沌的卡俄斯，最初的宇宙之蛋，于这宇宙之蛋中有了不计其数的神与无限繁华的世界。 但纵然创造了一切，纵然是一切的开端，但时间之父依然失落了自己的权力与力量。 它是创世者，是时间之父，却也还是消亡了。它已被世界所遗忘，乃至世界也不再记得它。只有这最后的一点痕迹，这个不再活动的躯壳证明着这位创世者的存在。 在久远的过去，当宙斯成为神王的那一刻起，他便意识到了这具深藏于塔尔塔洛斯最深处的古老神灵残骸。 古老神灵早已死去，它的残骸却依然静待着苏醒。 宙斯最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位死去的神灵有何目的，但后来它才意识到，这具神灵的残骸正在等待着自己唤醒它。 它创造了包括自己在内的诸神，是诸神的源头，一如是诸神的曾祖父。可宙斯才是这个世界的神王，是这个众神王朝的现任君王。昔日君王与现任君王，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纵然创造了世界，这位远古的创世神想要苏醒也必须得到神王的应允。 宙斯本不欲让它苏醒，因为这位超原始神正如盖亚一样，是世界的搅局者，长眠不醒才应该是它们这些古老神灵的归宿，苏醒也只会给自己增加阻碍。 但现在，如果想要达成宙斯心中的目的，大概只能让这位创世者苏醒了……即使那不一定是它所希望的那种苏醒方式。 “你想要苏醒是吗。” 身披斗篷的宙斯看向面前的残骸，残骸没有回应，眼下它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宙斯仔细看着，突然笑了起来。 “那就做我儿子吧。” …… 几年后的一天，在忒拜城中，王后阿尔克墨涅突然怀孕了。 第十章 英雄的出生 “……” 人声嘈杂的议事厅中央，高高在上的男人头戴王冠，沉默的坐在最上首，身旁则坐着众多议论纷纷的贵族们。 他们正在争论着，应当如何判处两位罪人的罪行。 而最后，在声音渐息时，在贵族们的一致建议下，头戴王冠的男人抬起了手。 他的嘴唇微动，对自己的侄女做出了最终裁决。 “流放。” …… 再度从噩梦中醒来，王后捂着头，坐在床上，脑海中却依然在回荡着着这一幕。 沉默半晌，她喃喃着。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尔克墨涅，王后，现在正居住在忒拜城。 但是她并不是忒拜的王后，事实上，她应该是麦锡尼的王后。之所以说是理论上，因为她被自己的国家所流放了。 她的父亲厄勒克特律翁是麦锡尼国王，但是在一次意外中，她的丈夫安菲特律翁失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之后，继承麦锡尼王位的则是她的叔叔斯特涅罗斯。 因为自己丈夫的罪过，新国王判处两人被流放，永远不能再踏足麦锡尼。 羞愧的安菲特律翁带着自己的妻子，来到了自己叔父忒拜国王克瑞翁的城市中，就此定居下来。如此，过了几年。 然而，安菲特律翁并非一个甘于平庸的人，这位乐善好客的王子有着巨大的雄心。他不愿一直寄居在自己叔父之下，一直试图夺取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 而当忒拜与塔弗斯人爆发战争后，这位勇猛的男人便看到了机会，主动投身于这场战争之中。 战争持续了很久，底比斯的女人们都在等待着自己丈夫的归来，这位没有自己领地的王后也是一样。 她期盼着自己丈夫的归来。 虽然忒拜国王并没有亏待自己的侄儿，给了阿尔克墨涅很好的生活，但终究是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生活的滋味并不好受。 又像往常一样，在窗前梳着自己的长发，一边凝眉望向窗外。 很多次，她总会幻想，自己的丈夫会突然来到自己的窗下，告诉自己，他回来了。但这样的期待，从黎明到黄昏，总会落空。 “安菲特律翁，我的丈夫啊，你何时才能归来啊。” 闭上眼，心中默默祈愿着。 “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啊。” 而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声音。 美丽的女人抬头望去，惊讶的发现一个英俊男人正在窗外嬉笑着看着自己。 而正在女人与自己丈夫久别重逢之际，在忒拜城外不远处，一支军队正在返回之中。 骑着高头大马，被众人所簇拥着的国王凝望着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忒拜城。 “阿尔克墨涅，我回来了。” 这位一生经历了众多传奇，被流放的王子终于在异国土地上夺取了自己的一块土地，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眼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与自己心爱的妻子分享胜利的喜悦。 然而，如果眼下正在城外的是安菲特律翁，那么，城中正在与王后欢好的人又是谁。 …… 阴间冥府。 冥王哈迪斯，这位死者的主人，阴间的君王看着地上的一切，看着城中愕然的两人，怒极的国王，羞愤的王后，冷酷的脸上无动于衷。 “荒唐的闹剧。” 对于这一幕，冥王毫不客气的给了一个评语。 他知道自己的那位兄弟一直很荒唐，但也没有意识到会这么荒唐。在丈夫回来的前一天，化身成别人丈夫的模样，寝取人妻。 这种操作只能说是……令他无言以对。 但若是只如此也就罢了，但是按照自己那位兄弟的吩咐，他还要帮忙看护住那个女人腹中所孕育出的孩子。 事实上，非但是冥王，包括信使之神赫尔墨斯在内，几位隐秘的神灵也都收到了宙斯的命令，要求看护好这个尚在孕育中的胎儿。 对此，即使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又在做什么荒唐事了，搞了这么一出闹剧，但冥王也只能应允。 为了自己所宠爱的女人，这位神王曾经让大地升起成岛屿，让大海退让，一切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只是让几位神灵看护至出生，反而没什么特别的。 而对于这个孩子，冥王也只是隐隐感觉……这个孩子恐怕不会平凡。 “又是一个你所挑选出来的子嗣吗？宙斯，你到底在想什么？” 冥王握着自己手中的权杖，无意识的转动着。 但即使是冥王也没有意识到，除了他和几位神灵外，其实还有一股势力也正在盯着这座忒拜城。 阴间冥府之下，接近于深渊的地方，不知何时这里已经建立起了一座城市，或者说是一个文明。 半人半蛇的蛇人文明。 娜诺城，蛇人文明的中心，无论被摧毁多少次，都会再次建立。 这些大蛇最忠诚的眷属、子嗣们，被莫娜再次从毁灭中拉了回来。她细心的教导这些新生蛇人们以文明和知识，教授它们种种蒸汽技术。 对于那些晦涩难懂的永生技术，那些构建黄铜巨人的蒸汽知识，蛇人文明的智者们孜孜不倦的探索着。蛇之父不一定会在意这些小虫子们，哪怕它们信奉着自己，但小虫子们却始终崇拜着蛇之父，不管它是否给予自己回应。 而在这座娜诺城的最核心处，则是宫殿中高坐着的蛇之女莫娜。 这位拥有死者特征的神灵，苍白的面孔凝视着大地，凝视着正在哭泣的阿尔克墨涅。 那个女人不重要，但是，那个女人腹中怀着的胎儿很重要。 莫娜很清楚这一点。 虽然在之前对于未来的探索中，由于命运女神的阻止，她的了解也很少。但她已经明白了，这个胎儿一定非常特殊，特殊到能够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是心惊肉跳。 这位蛇之女、蛇人文明的永恒女王紧握自己的权杖，往黄铜地板上敲了敲。 “咚咚咚。” 不多时，众多魔怪环绕在这位永恒女王身边，她环顾了一圈，指了指其中一头鹰状的魔怪。 “你去在那大地上静待九个月，当那个人与神的孩子诞下的时候，你便将他掠来。记住，不要被那几个神发现。” 那如同老鹰一般的怪物枭叫着，发出来怪异的叫声，振动自己的翅膀，便飞向了大地。 …… 而在忒拜城中。 无论是哭泣，愤怒，叫骂，被摔碎的东西，乃至是无奈的接受，时间还是一点点的走向了九个月后。 王后的肚子越来越大，但这并不能让安菲特律翁开心，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那个伪装成自己的神灵的。 最后，眼不见为净的安菲特律翁选择在生产当天出城狩猎，不去管这件事。 而在生产的那天，王后在剧痛中，艰难的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哇……” 产房中，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生产后，疲惫不堪的王后看着自己生下的双胞胎，两个孩子看起来都颇为相似。只是一个哭闹不止，哇哇大哭着；而另一个则很是安静，只是呼呼睡着。 “我的孩子……” 亲吻着孩子，回想起自己这一生的悲惨遭遇，王后不禁簌簌流下眼泪。 一直受命看护着这里的几位神灵相互对视一眼，孩子已经生下，自己的责任也就算尽到了。 “赫尔墨斯，之后就交给你了。” 包括冥王在内，几位神灵的化身散去，只留下了赫尔墨斯一人。 日常作为工具人的赫尔墨斯叹了一口气，但没办法，谁让他的速度号称人神最快呢，就是个天生跑腿的命。 “不过，原来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啊。” 赫尔墨斯看着那对双胞胎，若有所思。他本来还以为只会生下一个呢，原来是两个孩子吗？ 不过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两个孩子中只有一个是人与神的孩子，而另一个则是凡人的孩子。但眼下孩子刚刚出生，气息混杂，他一时也分辨不出。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赫尔墨斯不由在心中猜测起究竟谁才是宙斯与凡人生下的子嗣。 但就是这一走神，却已经被抓住了机会。 “戾！” 从床底下的阴影中突然飞出一只巨大的老鹰，趁着赫尔墨斯盯着其中一个孩子的时刻，这只老鹰猛然抓起另一个孩子，振翅飞出窗外。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甚至连孩子的母亲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尚刚出生的婴儿便被老鹰抓走。 “不！” 惊声尖叫起来的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老鹰掠走自己的孩子。 但是，凡人反应不过来，不代表神也反应不过来，尤其还是那位天地间最快的神灵。 “嗯？在我面前比速度？” 眼看见居然有怪物敢在自己眼底下把婴儿掠走，赫尔墨斯难得的气笑了，化作一道光追了上去。 第十一章 赫拉的荣耀 高空之中，恍若阴影的黑鹰展翅间，掠过万里，羽翼再一扇，便已经飞跃千山万国。 能够被蛇之女选中，这本身就证明了这巨鹰的隐蔽能力与飞行速度。 这只来自冥府阴山上的老鹰，月亮升起之时便从冥府飞向大地，待到太阳升起之时再从大地飞向冥府，一昼夜就要飞上万万里都不止。 每到黑夜，它便隐藏在凡人的阴影之中。趁人不备，再从凡人的影子中展翅飞出，将凡人开膛破肚，琢食他们的肠胃心肝。 没人能够看到它的出现，因此，凡人们被称那些莫名失踪的人是被影子吃掉了。 它的速度极快，但是，这个宇宙中却还有比它更快的事物。 利爪抓着那婴儿，鹰目在高空中巡视，却突然看见在自己的前方，正有一位发光的神灵阻拦在前方。 “戾！” 惊恐的叫声响起。 巨鹰想要逃离，它扇动翅膀，朝着西方而去，但刚刚扇动翅膀没多时，便看见那位发光的神灵正双手抱胸而立，站在空中等着自己。 而无论巨鹰如何改变自己的方向，都只会发现，那位神灵已经似笑非笑的在前方等着了。 老鹰的眼中露出了惧意。 自从它诞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飞啊，怎么不飞了？” 天地海冥之间，健行第一的最速神灵，昂首开口道。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帽子两侧长有一对羽翼。而在他脚下所穿的凉鞋后方，也一样长有一对羽翼。乃至是他手握的权杖上、肩膀之后，羽翼的象征均无处不在。 这些羽翼正是对最速神灵的赞美，象征着宇宙中第一的速度。 风不能及，光不能及。 除了思想之外，宇宙中没有任何事物的速度能够比这位神灵还要快。 巨鹰已经是胆战心惊，但却还妄想能够逃离，将那婴儿丢下，自己不顾一切的朝着反方向逃去。 可那长有羽翼的神灵只是信手将婴儿拾起，再一步迈出，他那长在脚踝处的小翅膀扇动间，便已经赶到了巨鹰前面。 “唔” 巨鹰还欲再挣扎，脖领就已经被神灵捏住，再微微一用力，这只巨鹰便死了。 正如它的出生，死去的巨鹰重新化作烟雾散去。 而在神灵怀中，那个小婴儿却一直不哭不闹，只是呼呼大睡，好似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一样。 拎着这婴儿，赫尔墨斯打量了一番，感觉这应该就是自己那个在人世间的兄弟了。 “我在人间的小兄弟啊，你刚出生就被巨鹰掠走，看来你这一生注定是要多灾多难了。” 嘴上调侃着，赫尔墨斯却也隐隐感觉到，这个小婴儿一生都注定不会平凡。 再看着那散去的烟雾，对于这只巨鹰的来历赫尔墨斯并不了解，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要掠走这个刚出世的婴儿。但考虑到这个婴儿的身世，赫尔墨斯的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该不会是” “哇” 心中正在猜测着，耳边却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 低头看去，在赫尔墨斯的怀中，之前还安安静静的小婴儿突然大哭了起来。他一边哭着，一边还挣扎了起来。 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赫尔墨斯挠头，他并没有带过婴儿的经历，还真不知道这个婴儿为什么会哭。 麻烦了，还是先送他回去吧。 而在大地之上，两位女神正在结伴同行。 “地上总有许多奇怪事。” 尊贵的女神托着掌心中的小鸟，看着掌中鸟，轻声说道。 那鸟雀也不怕生，在女神的掌心中渣渣叫着，不时扇动着翅膀，啄食着种子。 在神山之上是不会有这种凡间鸟雀的。 忠诚的神侍们尽心尽力的装饰着奥林匹斯神山，但也因此，神山被打理的过度美好。庄严神圣、美轮美奂，美则美矣，却也没有一点烟火气。 相比之下，这随处可见的郊外风光倒是让人觉得心情自在。 而在这位女神的身旁，那明眸的少女嘴角上扬。 “赫拉，这凡间风景也是别有意思的吧。” 掌中的鸟雀啄食完便飞走了，天后放下手，看着周围的风光颔首道。 “偶尔来地上看看，也是不错的游戏。雅典娜，我喜欢这里。” 看向少女，天后笑了起来。 赫拉，是宙斯的姐姐兼妻子；而雅典娜，则是宙斯与第一任妻子墨提斯所生下的女儿。 所以说，赫拉其实算是雅典娜的后妈。 但作为宇宙中最尊崇的几位女神之一，相仿的地位，同为女神的身份，融洽的性格，让两位女神之间却有着难得的友谊。 两位尊贵的女神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彼此之间的友谊，偶尔也会出来一起郊游。 就像现在这样，赫拉放下自己天后的架子，也没有穿自己那件孔雀纹路外衣，而是如常人一般仅白衣出行。 而雅典娜也没有再披甲执矛，而是散开自己的密发，如同普通的人类少女一样打扮出游。 两位女神惬意的享受着难得的放松时间。 而这时 “特里托革尼亚。” 呼唤着身旁女伴的小名，气度优雅的女神伸手，洁白如雪的白臂指向前方某处，示意道。 明眸的女神回首，一双灰眼睛看向天后所指的方向。 “嗯？是赫尔墨斯？” 不远处，正是抱着婴儿不停哄着的赫尔墨斯。 这位素来以口齿伶俐著称的神灵也遇上了麻烦。他能够把人哄骗到主动把自己卖掉，但饶是如此，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让一个哭闹的婴儿安静下来。 “赫尔墨斯！” 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正被婴儿折腾到焦头烂额的赫尔墨斯抬起头，看清楚来人之后，当场吓得冷汗都要流出来了。 出声的是不远方的雅典娜。 雅典娜倒也罢了，问题是，站在她身旁的可是天后赫拉啊。那位优雅高贵的女神正在盯着自己？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遇到赫拉，赫尔墨斯绝对不会有什么压力，但偏偏是现在这个时候。 他怀里抱着的是谁？ 是宙斯的私生子。 而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是宙斯的妻子，天空的女主人。 之前那只巨鹰，赫尔墨斯就隐隐猜测是不是赫拉察觉到了自己丈夫出轨，所以派来的。 之前还只是心里怀疑，赫尔墨斯的心里都有些忐忑，唯恐事后被赫拉发现自己帮宙斯隐瞒私生子的事情。眼下被正主逮个正着，赫尔墨斯感觉 自己心里很慌。 如果要是让赫拉发现了真相 赫尔墨斯感到后背发凉，但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啊，两位尊贵的女神，怎么会这么巧遇到你们呢？实在是我的荣幸。” 神灵那英俊帅气的外表，加上灿烂的笑容，放在其他时间，绝对能够勾走许多少女妇人的心。 如果没有怀中那个哭闹不停的婴儿的话。 眼看见赫尔墨斯那真诚的笑容，雅典娜并不为之动色，反而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赫尔墨斯，你这怀中的婴儿是谁？” 迈步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哭闹不停的婴儿，雅典娜又疑问道。 赫尔墨斯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灿烂的笑容，但脑海中却已经在疯狂转动起来。 该回答什么？ 回答说是宙斯的私生子？ 那肯定是被怒不可遏的赫拉挂在神山之上吧？ 回答说是无意中捡到的人类孩子？ 怎么可能，自己的喜好众神又不是不知道，说他会好心的去捡一个人类弃婴？这话连赫尔墨斯自己都不信。 赶快想 一定能够想到的 “其实” 赫尔墨斯迟疑着，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而实际上，赫尔墨斯正在疯狂思考着应该捏造什么谎言才能不被看穿。 究竟什么样的谎言，既不会被揭穿，又不能在事后被赫拉发现骗了自己。 脑海中想着，而怀中哭闹不休的婴儿更是让赫尔墨斯感到额头冒汗。 “赫尔墨斯，这孩子已经饿了。” 而始终没有开口的天后，这时开口了。 不同于聪慧却仍是处女的雅典娜，赫拉是有过哺育孩子的经验的。只看了几眼，她便已经意识到这个孩子哭闹不休的原因，其实只是他饿了。 从赫尔墨斯的怀中接过婴儿，一边安慰着怀中的婴儿，赫拉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微微抬头，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神灵。 “你这狡猾多情的旅行者，惯盗的窃贼，莫不是又偷走了哪个年轻女孩的心吗？只给那可怜的女孩留下了这刚出世的孩子？” “看吧，这偷盗后的痕迹如今正在窃贼的眼前，窃贼却还不敢做声呢。” 很明显，赫拉以为这个孩子是赫尔墨斯与哪个凡间女子生下的，现在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对于偷情的深恶痛绝，让赫拉丝毫没有给赫尔墨斯情面，赫尔墨斯还不敢反驳。 但是，畏缩之余，赫尔墨斯的心中却涌现出了侥幸与狂喜。 看来赫拉没有发现真相，那就好。 心中有种劫后余生感。 反正是你自顾自的认为这是我的孩子，那就不怪了，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也没骗你。 抱着事后追究起来，自己也能找借口开脱的幻想，赫尔墨斯含糊其辞的敷衍着。 赫拉没有怀疑，只是雅典娜瞥了赫尔墨斯一眼，她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赫尔墨斯对此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而抱着这婴儿的赫拉，面色则柔和起来，轻声哄着。 可婴儿饿了，再哄也没用。于是赫拉看了赫尔墨斯一眼，赫尔墨斯便识趣的退远了。 解开衣襟，**为这位出生不久的婴儿注入了力量，让他得以缓解饥饿。 赫拉温柔的怀抱着这婴儿，原本还哭闹不止的婴儿渐渐安静了下来，吸吮着。 当婴儿吃饱之后，他便又睡着了。 默默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婴儿。看着他在自己的怀中扭动，抱紧自己的手臂，最后呼呼大睡的样子，赫拉嘴角上扬，心中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在天后整理好衣襟后，伴随着天后的呼唤，赫尔墨斯默默地出现在了天后面前。 “他有名字吗？” 赫拉开口道。 赫尔墨斯摇了摇头。 这个小家伙刚出生，就被巨鹰掠走，根本没有来得及取名。 “那他现在有了。” 这位宇宙中最尊贵的女人，神王之妻，天空的女主人对着赫尔墨斯道。 “从现在起，他叫赫拉克勒斯。” 赫拉，是这位尊贵天后的名字，而克勒斯则有着光荣、功绩的意思。 赫拉克勒斯，即是赫拉的荣耀。 赫拉怜悯这位婴儿，哺育他以**，也因此许诺以这位新生的婴儿以荣耀。 不管他曾经的出身如何，是贵是贱，都注定会立下一番大事业，因为这是这位天后的亲口许诺。 雅典娜有些惊讶的看着，但随后，她的眼角含笑，似乎看到了一个英雄的雏形。 这位战争女王欣赏英雄，帮助过许多英雄，而对于自己能够亲眼目睹一位大英雄的初生，她也是第一次，因此对此感到很是有趣。 或许，将来可以试着给这位注定的英雄一些考验？ 明眸的女神心中愉快的想着。 但是，不同于心怀怜悯的天后，以及欣赏与有趣并存的雅典娜，知晓真相的赫尔墨斯感到自己此刻口干舌燥，脸都要笑僵硬了。 赫拉克勒斯？ 让一个宙斯的私生子成为赫拉引以为傲的荣耀？ 这玩笑开大了。 赫尔墨斯紧闭牙关，决定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出了事千万别找我 第十二章 咒语 “那么，赫拉，你又要让这个孩子去往何方呢？” 雅典娜问道。 赫拉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波流转间，看向了正低眉顺目的赫尔墨斯，意思不言而喻。 装聋作哑的赫尔墨斯只得弯腰抚胸，回应道。 “尊贵的女神，您有何吩咐我这卑微的旅行者吗？” 赫拉怀抱着熟睡的婴儿，低头看了看后，细心的为其捻好布帛角，不让寒风侵袭这个小婴儿。 然后对着赫尔墨斯道。 “既然这是你的孩子，那就由你来指派他的成长吧，让他在成年后，成为一位足可承载我荣耀的英雄。” 赫尔墨斯不得已，只得再接回这个小婴儿。 而之前还只觉得吵闹的小婴儿，此刻却让赫尔墨斯感觉自己像是捧着烧炭一般，只欲脱手，甩掉这个大麻烦。 两位女神对视了一眼，随即消失在了这片野地里。 只留下了怀抱着婴儿的赫尔墨斯，满脸愁容。 “既然满心愁苦，何不把他交给我。” 而就在赫尔墨斯发愁之时，耳旁却忽然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沙哑，生冷。 赫尔墨斯微微一惊，却只见一位女神正在他的身旁。 那女神虽是死者，姿态却比活人更为威严；虽是毒蛇，面庞却比鲜花还要美丽。她的家世虽不如宙斯的子女要显赫，但其父亲的凶威却无谁能及。 她手握的权杖，统御着世上所有的毒蛇，在死亡世界里统治着自己的国家。世上的凡人都惧怕她的名号，面对毒蛇也不敢去打，唯恐得罪这位毒蛇女神。 而眼下，这位面容苍白冷漠的少女正出现在赫尔墨斯的面前。 赫尔墨斯的脸上露出了惊讶。 “啊，美丽的女神，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来到这大地之上。” 故作的惊讶之下，赫尔墨斯却肌肉不自觉的绷紧，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位长居于死亡世界的女神可不好招惹，冷酷无情，一心服侍着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她突然来此是为了什么。 这位名为莫娜的女神，罕见的低头致敬。 “赫尔墨斯，既然你为了这个孩子而烦恼，那不如就将他赠与我吧，我会好好处理他的。” 而对于这个提议，之前还在发愁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的赫尔墨斯，却突然打了个哈哈。 “女神啊，我其实还是挺喜欢小孩子，闹腾归闹腾，但是，也挺有意思的，就不麻烦你了。” 诸神中，有三位神以多智闻名。 一个是盗火者普罗米修斯，他的聪明睿智可以洞察人心，看见未来，是圣哲的智慧。 一个是战争女王雅典娜，她通晓世界上的各种知识，包括治国打仗的技术，这是统治的智慧。 而还有一个便是常以旅行者出现的赫尔墨斯，他并没有那么多的学识，却有着商贩一般的狡黠多智，这是多变诡诈的智慧。 如果说赫尔墨斯最初还不知道那巨鹰是怎么来的，甚至怀疑过是赫拉。那么当赫尔墨斯看见现身的莫娜之后，他的心下便已经了然。 看来，这位婴儿已然吸引到了三位女神的注意，而最早的一位便是毒蛇女神莫娜。 最初她驱使巨鹰来掠走这个孩子，巨鹰失败了，便忍不住想要亲身上场，又因为突然乱入的赫拉与雅典娜，而未敢轻举妄动。眼下赫拉与雅典娜离开了，她便抓住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不知道这位女神为什么要掠走这个孩子，但赫尔墨斯的本能告诉他，最好不要同意这位女神的意见，不然后果会是什么，恐怕真的无法言说。 而面对赫尔墨斯的推脱，莫娜也不见动容，只是微微躬身。 “还请旅行者将这个孩子交给我吧，我愿意回馈你以百倍于他体重的财宝。说到底他并不是你的亲子，反而是个大麻烦，不是吗？” 赫尔墨斯苦恼的挠了挠头。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已经答应了赫拉，所以不行哟” 俊郎青年般的赫尔墨斯歪着头，轻轻捶着自己的头，吐出舌头，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 可眼看见这卖萌一般的笑容，莫娜的眼神却一肃。猛然伸出手去捉，眼前的人影，包括那怀中的婴儿，都化作泡影消失不见了。 这位狡猾的小偷之神，不知何时起，便已经偷偷用幻影代替了自己，自己则溜之大吉了。 而作为宇宙中速度第一的神灵，风不能及，光不能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赶上赫尔墨斯的脚步。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赫尔墨斯早不知跑出了多远。 “哼。” 女神冷哼一声，目光愈发冰冷。 这个婴儿对于父亲的计划来说太重要了，不管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赫尔墨斯，你真的以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追上你吗？ 苍白无血的嘴唇微动。 于是，历经了三个世界，掌握了众多连神都不曾知晓的秘术咒文的魔法之王，此刻开始口颂咒语。 冥冥之中，那股神秘咒语的力量正在撬动着整个虚空。 而在亿万里之外，跨越重重高山，象征着宇宙中速度第一的神灵正在逃跑。 没法不逃。 虽然他赫尔墨斯自认自己也不弱，问题是对面更强。 曾经，毒蛇女神莫娜与战神阿瑞斯赌斗，看谁能平息波塞冬所掀起的海啸。 阿瑞斯以自己的惊天伟力移来高山，试图阻挡海啸，可那巍峨的高山只三个呼吸间就被那位撼地神所激起的海啸冲垮。 而毒蛇女神却呼唤来了九条巨蛇，让它们在大地之上游曳穿行。 九条巨蛇便在地上拖行出了九道深邃的沟壑，于是那海啸就被那九道沟壑所分散，形成了九条贯穿大陆的大河。每条大河旁都哺育了众多的城市与国家。 那九条大河的痕迹在天空中都能看见，赫尔墨斯自认自己打不过那九条巨蛇，既然如此，那就还是跑吧。 此刻的他穿着隐身衣，抱着婴儿，自认已经跑的够远了，便想停下来歇息一下。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一边嘀咕着，还头疼的看着怀里呼呼大睡的婴儿。即使发生了这些事情，这个小婴儿也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只要吃饱了就只想睡觉。 这个小东西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呢？ 正如莫娜所言，赫尔墨斯看待这个小麻烦确实大感头疼。 “赫尔墨斯，你不逃了吗。” 但就在赫尔墨斯头疼之刻，他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他本不该听到的声音 嘶哑的声线，并没有生者的柔美，却很是肃穆威严。 赫尔墨斯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他此刻是真的被惊吓到了。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人比我还快？ 扭头看去，却只见一个孤独沉默的阴影。 那个阴影的身形看起来很像那位女神，但很显然，它并不是她，因为它终究只是一个幻影。 赫尔墨斯是谁？ 他有着众多的神名，小偷之神，商人之神，运动之神，旅行者之神而在这诸多神名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是赫尔墨斯的速度。 宇宙中速度第一的象征。 风不能及，光不能及，这个宇宙中没有任何事物比赫尔墨斯更快。 但是，其实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比赫尔墨斯更快 那就是思想。 思想之快，一念间便可以横跨整个宇宙。 从最高远的身披繁星的天空，到深邃不可见闻的深渊，这段宇宙中最远的距离，即使是赫尔墨斯也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跑完全程，可思想却能在一念之间往返。 赫尔墨斯确实是最快的，即使那位魔法之王念诵再多的咒语也不可能在速度上超越赫尔墨斯。 但那位跨越了三个世界的魔法之王虽然无法追上赫尔墨斯，却念诵着咒语，让自己的思想率先跑到了赫尔墨斯的前面。 而当赫尔墨斯以为那位女神已经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之时，女神的思想却已经等候多时了。 于是乎，面对着赫尔墨斯，那阴影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权杖，一杖砸了下去。 若是平时，赫尔墨斯肯定能抵挡住这一击，但在过度惊愕之下，赫尔墨斯直接就被阴影猛力一杖给砸晕了。 神灵掉到了地上。 等当这位诸神信使醒来时，怀中的孩子早已不知去向。 赫尔墨斯抿着嘴，低头看了看地府的方向。 “现在跟我无关了。” 而在阴间地府之下，在那深渊之外。 阴暗的天空下，蜿蜒起伏的山脉，一路延伸至那深渊之中。但那并非山脉，而是怪物的尾巴。 那怪物的体型太过庞大，以至于深渊也未能完全容纳，所以有一截尾巴露出外面，形成了冥府阴山。 而此刻，一个少女则怀抱着婴儿，走向了山脉的源头那比群山大海都要庞大的头颅处。 那怪物正在沉睡，做着那不知何时才会苏醒的梦。 在那头颅旁，少女默诵着，以唤醒自己的父亲。 半晌之后，那比群山大海还要庞大的头颅缓缓睁开了眼睛。 仅仅只是睁开眼睛，其引发的震动好似一场地震一般，让众多游荡幽灵瑟瑟发抖，惶恐不安。 而那巨大的眼睛好似海洋一般宏伟，中心处只有一个黑点，好似仍在半梦半醒之间。 然后，那黑点无意识般的动了动，急剧收缩成了竖立针型，森冷恐怖。 怪物醒来了。 “莫娜，为何要唤醒我。” 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莫娜面前，怪物摇了摇头，好似要舒缓这长久沉睡所带来的不适一般。 而对于怪物的问题，莫娜只是将那怀抱的孩子向前递出。 大蛇低头俯瞰着自己面前那小的可怜的小东西，森冷的瞳孔注视着这个小婴儿，然后问道。 “这是什么。” 莫娜收回手，让那孩子在自己与大蛇之间漂浮着，低头道。 “父亲，这就是那个孩子，那个将会阻拦你前进的孩子。” 而与此同时，奥林匹斯山上。 宙斯猛的睁开眼。 第十三章 轻蔑 高坐在神山之上的宙斯凝目望去，天地海冥的一切尽皆收入眼里。 他看到地府之中，宏伟庞大的巨蛇与那个小婴儿，那巨蛇俯瞰着那个小婴儿，冷漠恐怖。 神王面沉如水，但紧握雷电的手却已握紧。 即使强大如神王也未曾预料到这种意外，他的眉头微皱。但是，却还有一种直觉。 他直觉告诉自己，那个小婴儿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夭折。 而在地府之下，深渊之旁，宏伟的巨蛇俯瞰着这个小婴儿，然后，低沉的声音在少女耳旁响起。 “我知道是他，所以呢。” 声音如雷鸣，低沉而压抑。 少女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睛眨了一下，有所疑惑。 她并没有预料到父亲的这个回答。 “所以现在就由您来决定这个婴儿的未来吧。” 少女再次恭敬的说道。 但那巨蛇则微微转头，竖立的瞳孔注视着自己的女儿，这位外人眼里威严无限的毒蛇女神。 它的目光有所实质，仿佛要将这个女儿里里外外都看个透彻一般。冰冷恐怖，并不因为面前少女的身份而有丝毫改变。 “莫娜，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所以呢，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小不点带来这里。” 巨蛇低下头，那庞大如海洋的瞳孔愈发贴近那个少女，当过于巨大的透明瞳孔下降的时候，犹如整个天空都塌了下来一般。 少女仰起头，看着那几乎触手可及的琉璃瞳孔。 那恐怖晦涩的瞳孔中倒映着少女的渺小身影，乃至她身旁的一切，也倒映着她的眼睛。整个世界与少女，都仿佛会被那无可估量的瞳孔所吞噬进去一般。 她的死寂眼睛中平静一片，死者的眼睛没有起伏，可她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 她在恐惧。 即使是身为蛇的女儿，历经三个世界成为了魔法之王，她的心底最深处的依然是那一抹恐惧。 恐惧，绝望，崇拜，爱戴诸多感情从未远离过。 而那过于宏伟的琉璃瞳孔之中，则将这诸多感情一一倒映出来，怪物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人神的心智在怪物的眼中毫无意义。 “因为我想为父亲你除去这个阻碍。” 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 巨蛇的瞳孔俯瞰着那渺小的身影，目光毫无起伏。 巨蛇的冷漠声音再度响起。 “铲除了阻碍，之后呢。” 少女迟疑了一下。 “之后，就没有谁能妨碍到你，你就可以吞下这个世界了。” “所以呢。” 巨蛇的瞳孔俯瞰着她，又一次重复道。 少女欲言又止，但是，她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蛇的声音响起。 “无意义的举动。” “无论有没有阻碍，这个世界都会被我所吞下，提前清除阻碍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话语，让凡人听了必定会觉得匪夷所思。 清除阻碍，怎么会是无意义的举动呢？ 但是 少女默然，是了，对于自己的这位父亲而言，提前清理阻碍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更快的吞下这个世界吗？ 可对于永恒不朽之物来说，时间，有什么意义吗？ “寿命不足百年的凡人匆匆忙忙，便想要在短暂的寿命里尽可能把事情做完。可这对我而言有什么意义？早一百年还是晚一百年，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这里时，巨蛇发出了嗤笑。 “我很清楚这个小不点的身份和来历，也很清楚，他的身上寄托着那渺小神灵的期待，他深知一切人神都无法战胜我，却觉得英雄能击败我。他在等待，等待着未来有一天，这个小不点成长起来后战胜我，以阻止那个约定。” “那个正在偷窥这里的小虫子，他正是这么想的。” 神山之上，宙斯的面容不动，只是抚着自己的胡须，当做没听见后面的那句话。 “但是，那又如何。” “小虫子总是如此，妄想着击败我，甚至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个刚出生的小不点身上。可胜利的永远是我。英雄也好，阿萨神也好，创世者也好，即使强如全能也依然输在我手上，一时之苟延残喘，也终究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 “谁也不能阻拦，这个小不点更不能。” “因为这即是我的意志。” 恐怖的瞳孔，冷漠的俯瞰着少女，也俯瞰着那个小婴儿。 不知何时起，那个小婴儿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巨蛇。但他没有哭泣也没有害怕，而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巨蛇看。 他看起来紧握着拳头，虽然面对些宇宙中最恐怖的怪物，也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像是准备好了战斗一样。 这个眼睛都还看不清东西的小婴儿，身上却有着一种无法理解的东西。 初生之物，却已经本能的对自己命中注定之大敌跃跃欲试，得到的只有巨蛇喷出的鼻息，与瞳孔中的轻蔑。 它轻蔑的不只是这个小肉团，还有那背后的人神之父。 “那么，父亲，这个婴儿你要如何处置呢？” 少女俯下身去。 她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但对于这个小小婴儿的存留，依然想问问父亲的态度。 “一个小不点，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巨蛇将头退了回去，在山摇地动间，再次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而在巨蛇伏在深渊旁，继续闭目沉睡之后，少女将那婴儿抱在怀里，目光闪烁，思索着什么。 最后，她抱着那个小婴儿，去往了自己所统治的蛇人城市之中。 而在神山之上，宙斯紧皱的眉头展开。 虽然有所波澜，但那个小婴儿身上确实背负着巨大的命运。这点巨蛇知道吗？大概是知道的吧，但即使知道，它也依然轻蔑着那个小婴儿身上的命运。 怪物傲慢自负的相信着，即使会有波折，胜利也终将会属于自己，命运必须在自己的意志面前低头。 自大自负狂妄偏执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不如此，又怎么会是那个怪物呢？ “呵，那就看谁会赢到最后吧。” 手中握着雷电，面对怪物的自大自负，宙斯面容不动，心中却冷笑着。 正如怪物的自大自负，宙斯也深信自己已经紧握着最强的那张牌。 而在表面上，宙斯对于自己那个私生子的丢失，只是把赫尔墨斯从神山上掷了下去，让他好好在凡间反省一下自己的失误。 看起来，这无非是宙斯又一次宠爱儿子的表现，而无人知晓人神之父与巨蛇的暗中较量。 但也因此某个人终于发现了真相。 “你的意思是，我的丈夫与一个凡人女子有了个私生子，我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取名赫拉克勒斯？” 宫殿之内，天后赫拉努力平抑着的语气，让神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压抑的氛围在宫殿内弥漫，最后，赫拉挥手，示意让神仆退下。 她是个高傲而自衿的神后，素来以优雅从容的姿态出现，绝不肯让人看见神后满腔怒火、令面目可憎的一面。 而当神仆退下之后，神后咬紧银牙，最后愤怒的将手中的孔雀羽扇往地上一摔。 “宙斯！你这荒淫的天神，你怎么能，怎么能” 羞愤。 巨大的羞耻与愤怒填满了赫拉的内心。 她的丈夫又一次出轨了，与凡间的女人媾和，生下了个私生子。而这一次，她居然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心中的些许怜悯，为那个私生子取名为赫拉克勒斯？ 赫拉克勒斯，赫拉的荣耀。 赫拉的荣耀？ 这真是个荒唐的笑话，她居然让一个自己丈夫出轨后的私生子，成为自己的荣耀？ 前所未有的巨大羞辱感，让赫拉几乎头晕目眩，想要立刻去杀了那个孽种。 她冲进了宙斯的宫殿，愤怒的指责宙斯的出轨。 但宙斯皱着眉头，听着赫拉的指责后，在赫拉的咒骂愈发激烈之时，这位人神之父终于愤怒的打断了她的话。 “够了！你这女人，你想要的诺言我都已经给了你，你不要再烦我了。” “诺言？你与凡人女子私会，生下了那许多孽子，如今还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你那偷偷生下的私生子蒙受这样大的羞辱，你还与我提诺言？” 赫拉气的浑身发抖，这位宇宙中最尊贵的女神，此刻不禁落下泪来。 但宙斯却面容冰冷，他已经极为不耐了。 “赫拉，当初我许诺分享给你一半的权力，让你做天空的女主人，我难道没有给你吗？你对诸神颐指气使，诸神都唯唯诺诺的听从，这难道不是我分享给你的权力吗？” “我对你的诺言难道没有达到吗？你还在这里吵闹，烦我做什么？” 宙斯呵斥着。 而赫拉却不禁睁大眼睛，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宙斯，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咬着牙道。 “你以为我是为了权力才和你争吵的吗？” 宙斯没有做声，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大雨中，一只小鸟正因为没有遮蔽而在雨中瑟瑟发抖。美丽贵气的少女眼看见那大雨中可怜的小鸟，不由心疼起来。 “小鸟啊小鸟，快躲到我这里来吧。” 轻声呼唤着，少女将那小鸟捧在怀中，用体温为它温暖身体。 小鸟挤在少女的怀中，欢快的叫着，逗的少女咯咯直笑。 而就在这时，小鸟突然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少年，那卷发的英挺少年嬉笑着。 “赫拉，你便嫁给我吧” 少女眼见那少年嬉笑着凑近过来，羞的满面绯红 回忆着当初的求婚。赫拉抿着嘴，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宫殿。 而看着赫拉离开的背影，宙斯抚摸着自己的王座。他知道赫拉心里的不开心，但他刚刚也已经被赫拉骂的够烦的了，实在没精力去哄她。 宙斯倒也不急，他知道赫拉不管生多大气，最后还是会回来的。 “不过是找个凡人玩玩，你何必生这么大气呢。” 心中叹息着。 第十四章 娜诺城的人类少年 娜诺城，这座位居于冥府之下，大蛇头顶的城市，是蛇人们永恒的故乡，众多蛇人们在这座城市中工作，祈祷，生活。 每一天，轰鸣的大钟都会提醒着蛇人的作息，然后工匠们挥舞着锤子，锻造精致的蒸汽引擎，戴着高高冠冕的贵族手持象征身份的权杖，在议会中商议帝国的未来。 行走在街道上的，不仅仅有衣饰各异的蛇人们，还有强大的黄铜巨人们，这些由蒸汽引擎所驱动，喷吐着炽热着气体的巨人，是蛇人的守护者与秩序维护者。 娜诺城中基本没有其他种族存在。 在其他的蛇人城市里，还会有众多的凡人奴隶存在，但在这座举世殊罕的娜诺城中，凡人不被允许踏入，只有血统最纯正的蛇人能够迈步其中。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高耸的高楼之上，一个人类少年攀爬在城市高楼之上，如羚羊般跳跃，如猎豹般奔跑。层层叠叠如迷宫般的城市，对于他而言就如平地一样，那些数米、乃至是数十米间隔，也只需一跳便能跃过。 而在街头，有个新入娜诺城中的蛇人，眼见一个人类少年居然胆敢在城中随意穿行，脸上面露怒意。 蛇人最尊贵的地方，怎么能够容许一个奴隶如此放肆？ 它正要呵斥，却被周围的蛇人所阻拦。 “那个人类就是阿尔喀德斯，莫要阻拦他。” 阿尔喀德斯？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新来蛇人先是一惊，随后脸上露出了敬畏之色。它不是害怕那个少年，而是敬畏那个少年身后所代表的那位女神。 十二年前，那位毒蛇女神怀抱着一个人类婴儿回到了娜诺城中，之后，毒蛇女神抚育这个人类婴儿长大，并为他取名阿尔喀德斯。 至于为什么叫阿尔喀德斯，女神并没有解释，只说这是他应有的名字。 这十二年里，这个人类婴儿渐渐长大，向蛇人们学习知识和音乐。但是，天性的热情让他更喜欢冒险，在这座城市中四处探索、攀爬，这就是这位女神的养子所喜欢做的事情。 在这座蛇人城市中，他被视为女神的养子，成为了唯一可以随意往来的凡人。 日常的休闲与嬉戏之后，这位人类少年一跃而下，跳到了一座巍峨的神殿前。两位守护神殿门口的黄铜巨人眼中齐齐发出红光，然后在辨识出来人身份后，又熄灭了下去。 不是入侵者。 既然不是入侵者，那就与它们无关。 甩了甩身后的头发，头发蓬乱如狮子般，瞳仁如黑曜石般的少年迈步走入神殿之中。 “莫娜，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尚未进入神殿，大大咧咧的少年便喊起了那位女神的名字。 可这空旷孤寂的神殿之中，却没有少年所想要看到的人影，只有一头趴伏在左侧地毯上的巨狮。 那头体型比三岁公牛还要庞大的狮子神态虽然趴在地毯上，眼睛微合，打着哈欠，但却让人感觉，它仿佛随时都能扑向少年一样。 “阿尔喀德斯，那位女神现在不在这。” 大口张开，这头狮子冰冷的瞳仁注视着少年，却吐出了人言。 “啊，利奥，好久不见呢。” 眼见女神不在，看着这巨狮，少年却也不怕，神情自若的靠近狮子，坐在它旁边。 伸出手去，仿佛想要抚摸狮子的颌下，狮子却也不在意，任由少年为自己抓挠颌下的鬃毛。 在少年幼时，他就曾经见过这头狮子。 它是经受了那吞世之神、妖魔之祖的提丰的血而诞生出来的怪物。它的皮毛刀枪不入，任由世上任何神兵利器也不能伤害它。 那时的狮子也尚未长大，被毒蛇女神带来神殿中与少年玩耍，直到后来狮子被月神塞勒涅所索去。 如今再见，也已经是过了数年了，当初的幼狮虽然长大，少年却依然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月神塞勒涅驾驶月车经过冥府，现在正与女神见面，我也顺便过来看看。现在两位女神正在深渊与父亲见面，过一会儿才会回来。” 狮子眯着眼睛，被挠痒的感觉看来不错，让它放松了一些。口中继续吐出人言，向少年说着。 “女神的父亲啊啊，错了，是你与女神的共同父亲。” 说着，突然察觉到狮子的不善后，少年急忙改口解释道。 狮子最自豪的莫过于是它的那个父亲，深深以此为荣，但也因此，偶尔会为自己没能完全继承父亲的力量而沮丧。所以在这个话题上，狮子意外的敏感。 眼见狮子闷哼一声，爱理不睬般的甩着尾巴，少年讪笑着，然后又继续说道。 “也不知道你的父亲究竟是何等样子，才会让你和女神这么崇拜敬畏呢？” “哼，凡人怎能理解我父的强大。” 狮子口中说着，它的语气极为骄傲。 “这个世上没有比我父亲更强大的存在了。在诸多天神中，即使是神王宙斯也不敢独自对抗我的父亲。” “远古大战中，也是我父亲独自与众神交战，大战十年也未能分出胜负。若非那狡黠的神王耍计，这世界已经是我父亲的腹中之物了” 听着狮子好似亲眼见证般的吹捧与盘点，少年听的津津有味，虽然已经听过多次，但是，那场大战依然让他神往。 打到大海沸腾，天空被撕裂，大地裂开成一块块，这样强大到无法想象的战斗真是厉害呢。 少年的脑海中想着，却隐隐有种冲动，若是自己也能参与其中的话 正说着时，狮子突然停了下来，相较于人类更为敏锐的感官，让它的耳朵翘起。 “两位女神回来了。” 而少年也一样听到了声音，朝着神殿门口望去。 娜诺城在冥府之下，受不到日光照射，天空始终都是一片阴暗，仅有依稀的月光。 而此刻，在那神殿门口却出现了柔和的月华，那月华如水，浸润了整个地面。 月华中，两位曼妙的身影从中走出。 一位是那月亮女神塞勒涅。这位提坦神的女儿头戴新月冠，身披长袍，她的脸上蒙着面纱，越发显得神秘，亦如是那黑夜中躲在乌云之后，朦胧中的月亮。 但即使容貌如此，更令少年在意的却还是与这位女神并行的另一人。 即使不知经过了多少年月，始终如初的少女姿容。冰冷苍白的面容，死白的瞳孔毫无生气，纤细的耳后和修长的脖颈处依稀可见一些蛇鳞。 若说月神的美是清冷的月光，那这位毒蛇女神的美，便是沉默与静谧的夜色。 两者容貌难分高下，但少年却更喜欢后者，原因嘛 “莫娜！” 一跃而起，少年大叫着跑向莫娜。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炫耀般的笑着，少年举起手中的东西，是一只正拼命挣扎的乌龟。 在这冥府之中偶尔也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产生。 正如这只小乌龟，看似小，实则甲壳上面的圈密密麻麻无可计数，也不知道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活了多少年，结果被少年给突然抓住了，并当做新鲜玩意献给自己的养母。 莫娜看着这只乌龟，点了点头。 “不错，或许煮熟了味道会很好吃。” 那乌龟仿佛也有灵智，听到这话挣扎的更拼命了。 而在莫娜身旁，月神以手托脸，轻笑道。 “啊啦，这就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子吗？长大的很快呢。” 被听到自己被称呼小孩子后，少年很是不满。 “我可不是小孩子，我很厉害的。” 说着，少年鼓起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炫耀般道。 “这座城里谁都打不过我。” 对于少年的幼稚行为，月神笑而不语。 但在莫娜的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就是那个少年吗？原来时间已经过的这么快了。” “人类总是长的很快的，怎么，宙斯给了你什么任务，准备让你把他带走吗。” “不，神王可没有给我什么任务。所有的天神们都知道他很关注这个少年，赫尔墨斯至今都还因为弄丢了他，被扔在凡间受苦，可他却什么命令都没有说过。” “我只是很好奇，那个让神后愤怒不已，又让神王如此在意的小孩子，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了。呵呵，这个少年，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诸神所规划好了吧。” “” 莫娜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那个少年，少年的脸上满是兴奋，叽叽喳喳的跟莫娜说着自己所觉得好玩的事情。 “规划好了吗？” 莫娜心中想着。 在诸神中，这个少年的存在并不是个秘密，众神都以为这是神王宙斯对于自己一个人类孩子的考验。但只有莫娜和极少数神知道，这个孩子身上究竟肩负着怎样的使命。 在宙斯乃至是大蛇的眼里，这个孩子会被宙斯推向世界的顶点，最后对抗大蛇。 只是不知为何，宙斯似乎深信，这个孩子肯定能有机会打败大蛇。而大蛇则对此嗤之以鼻，傲慢自负的坐等这个小肉团长大，并决意粉碎宙斯的这份不知由何而来的自信。 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孩子确实从出生起就被所规划好了未来。 但对于命运的天生洞察力，以及这些年对于少年的了解，却让她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也不一定规划好了他或许真的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深深的注视着这个少年，莫娜心中想着。 第十五章 抉择 无边的旷野中，青年站在道路前。 相比起几年前，青年显得成熟了一些，已没有了那种孩童式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的年轻自信与活力。他的身材高大，肌肉结实，英俊且强壮。纵然遍数整个世界，也是难得的美男子。 而此刻，这位美男子正摸着自己的下巴，在道路前陷入沉思。 在青年的面前有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条道路宽广而平坦，不远处便能看见布满鲜花与黄金的光辉道路。在那条道路的不远方，权力、美食、爱情、快乐……一切应有尽有。 而另一条道路则是条崎岖艰难的小路，遍布荆棘，毒蛇猛兽隐现，而它的尽头却近乎遥遥无期，无数的骷髅尸骨伏倒在地上，它们都是前行者，却都没能走到那条道路的尽头。 两条道路，摆在青年的面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哪条道路更好。 就在青年犹豫时，两团光亮浮现，从光中出现了两位高贵的女神。一人端庄而礼貌，目光温和，身穿洁白的长袍。而另一人则身材窈窕，气质妩媚，嘴角带着自信。 “你好，犹豫的旅行者，我是幸福女神。在这人生的十字路口上，看来你陷入了疑惑，需要我为你解惑吗？” 那位气质妩媚的女人昂起头，骄傲而自信的对着青年说道。 正迷迷糊糊的青年看见这位女神，心中却不知为何，也不惊讶，反而是笑道。 “啊，幸福的女神，我正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困惑，如果你能为我解惑，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幸福女神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容甜美。 “阿尔喀德斯啊，看看吧，任何人都应该追随我的脚步，走上那条轻快幸福的道路。” “看，你我很清楚你的强大，你的力量可以击败世上一切的敌人，只要愿意，你可以拥有数之不尽的美酒和美食，所有的国王都应该向你叩拜，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也应该成为你的妻子。”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这些都是你可以做到的。你不用工作和劳累，你会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和爱人，生活在从容快乐之中。” “阿尔喀德斯，跟着我来吧。你的耳朵不用去听，你的眼睛也不用去看，跟随我，我不会让你感到重负，你会生活在非常舒适的生活中。” 这时，另一个女人走上前来，这位优雅庄重的女士面对青年，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 “阿尔喀德斯，我的名字叫荣耀，也有人叫我道德。” “亲爱的朋友，正如享乐……亦或者她自称的幸福所说，她并没有骗你，如果你愿意，你确实会得到那些。但是，在你做出选择之前，请允许我向你展示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位严肃认真的女神微微抬起自己的头颅。 “我不像享乐，我的口舌并不灵便，也不懂得谎言。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你要跟随我，我将会给你最大程度的考验。” “人只有播种才能收获，只有经历辛苦才能得到成长。” “你想要得到世人的尊重，就必须成为世人的恩人。你想要得到举世无双的名望，就必须建立起举世无双的功业。” “你必须经历不计其数的磨难，创下不计其数的伟业，最后才能得到那足以让任何男人都激动到心潮澎湃的成就，将整个世界都纳入掌心之中。” “得了吧，道德。” 享乐女神，又或者如她所自称的那样，幸福女神发出了讥讽的笑声。 “你带领他走上的是一条艰难而没有尽头的道路。” “看看那条道路上的骷髅尸骨，他们个个都是曾经冠绝一时的英雄们，他们听信了你的话，去对抗猛兽怪物，去战场之上厮杀，去大海之上冒险。可他们几乎没有谁能够得以安享晚年，他们或是死在仇人手里，或是被海里的怪物吞吃，或是默默无闻的死在无人问津的荒野里。即使侥幸从这恐怖的试炼之中幸存，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满身的伤病，年迈之后的咳嗽。” “他们本来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获取美好快乐的生活，去享受美酒美食，权力美人，安逸睡觉，我会带领他们走上一条快乐的道路。利用他们的力量，他们可以一生都很幸福。可他们放弃了那安逸快乐的生活，只因为听信了你的话。” 说着，享乐女神看向青年，将红艳的嘴唇贴近到青年的耳畔，悄悄的细语。 “想一想吧，你生下来就有这么强大，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听信那个古板女人的话？” “相信我，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肆意妄为，你可以获得一切你想要的，你可以活的很快乐，一辈子都是如此。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又如何？无论是那些林中娇俏的宁芙仙女，甚至是那些天上高贵的女神，她们都应该跪在你的脚下，亲吻你的脚趾，你应该击败天上地下的一切人神，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阿尔喀德斯，强大的阿尔喀德斯，你知道的，你有着这种力量，你一直知道这点。只要你愿意，就连那个人，你也一样可以拥有……” 说着，享乐在青年的面前展现出了一副画面。 在那个享乐为青年所展现出的未来中，青年在地上肆意妄为，地上的凡人根本不能抵抗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有着成千上万的妻妾，堆积如山的财宝，仇敌们都被他一箭射死，幸存者也只能发出恐惧的哀鸣，在他的面前瑟瑟发抖。但这依然不足以满足青年的欲望。 他是前所未有的半神，是比神还要强大的存在。他的野心无穷无尽，于是建立起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军队，杀上奥林匹斯神山，与众神交锋。天后赫拉、美神阿芙洛狄忒和雅典娜也只是他手中的玩物，强大如众神之王也终于败下阵来，向他俯首称臣。 最后，就连神都被他所击败了，他高坐在那天地间至高的宝座上，成为了唯一的主宰。 所有的美女，所有的财宝，所有的权力，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整个世界都在高颂着他的名字，新的战神，新的众神之王，新的众神之父。 而在那个未来中，那个他幼时所憧憬的人，也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冰冷苍白的面庞，始终如初的少女姿容，那个沉默而高贵的身影，终于也侍奉在他的王座旁，祈求他的怜爱。 青年的呼吸都仿佛慢了半拍。 他心动了。 世上的一切，男人所幻想憧憬的一切就在眼前，又有谁会不心动呢。 而就在青年心中动摇时，享乐又不失时的在他耳边鼓动道。 “阿尔喀德斯，你知道的，只要你愿意，这一切你都能做到。”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却响起了。 “阿尔喀德斯，可是，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道德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 “你的身上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你确实可以用它来为所欲为，可是，这些真的就是你所想要的吗？” “享乐啊，你让人们的欲望无穷无尽，得到了还想要得到。” “明明吃饱了，却还想要继续吃，让自己臃肿肥胖；美酒喝了继续喝，直到伶仃大醉，烂醉如泥，失了人的高贵形体。” “再柔软的床你也不满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天睡觉懒散无事，等到年老了，人们又羞愧于过去的自己虚度了时光。” “你让人们忘记自己那高贵的灵魂，如同愚昧野兽一样，只知道无止境的满足自己永无止境的欲望。” “聪明的人远离你，正直的人摈弃你，你虽是不朽的，却永远不能进入众神的行列，被世人所尊敬。” 享乐被讥讽的面红耳赤，尖声叫道。 “那你又能做到些什么呢？你让那些强壮的人徒劳去死，让他们满是伤病，活了一辈子却不知道快乐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道德，这就是你所指引的道路吗？” “尊重，理想，自我实现，这就是我给予我的追随者们的回报。” 面对享乐的指责，高贵矜持的女神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她。 道德继续说道。 “在这条艰难困苦的道路上，我的追随者们虽然死去，但他们的名字依然被人们所传唱，小孩憧憬着他们，青年想要成为他们，老人尊重他们。” “他们在荆棘小路上，心中却从不迷茫，每天欢快的歌唱，走在自己所相信的道路上，良心让他们感到舒适安心。” “他们得到了人们的尊重，也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证明了自己的追求。” 然后，道德对着青年鞠了一躬。 “阿尔喀德斯，你有着强大的力量。可如果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徒劳的满足自己的欲望，就算有着无敌的力量，又能做到些什么呢？” “被无止境欲望所吞噬的一生是可悲的，选择那条真正幸福的道路吧。” 妩媚动人的享乐，高贵纯洁的道德，两位女神站在青年的面前，亦如是两条不同的道路。 “你知道的，究竟哪条道路才是快乐轻松的生活……” “你的力量不应该仅仅只是如此……” 面对两位女神或殷勤或恳切的话语，青年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抬脚，踏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于是，梦醒…… 娜诺城，神殿中，青年醒来。 虽然已不太记得梦中的内容，但仿佛他终于想清了什么事情。 他眨了眨眼，喊道。 “那图，女神现在在哪里？” 那图是神殿中的一尊雕像，也是一个蒸汽守卫，平时都在青年的房中守候。 “女神正在蛇之父面前祈祷。” 那尊半人半蛇的雕像睁开眼睛，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青年从床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 “神子，你要去哪里？” “我想通了，我终于想通了，我现在要跟女神告别。” 冲出房间的青年脸上带着兴奋，他终于明白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了。 他在娜诺城层层叠叠的屋顶上跳跃，在嬉戏玩耍的城外旷野中飞奔，这些是他自幼便熟悉的地方，而现在，他将这些一一掠过。 于是，他来到了那高耸的群山处。 这些是蛇之父身上的鳞片，依靠自己惊人的体魄，他攀爬在这些高耸陡峭的山峰之上，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一座山，又一座山，又一座山…… 锋利的山峰峭壁割裂了他手指，渗出血来，他却混不在乎，因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最后向女神告别，然后去寻找自己的道路。 于是，这位年轻气盛的青年爬上了一座山峰时，终于看见了那正在山峰上默默祈祷着的女神。 “莫娜！” 正在祈祷着的身影睁眼，回头，默默注视着他。 兴奋的朝着女神挥着手，眼睛明亮的青年高喊道。 “我喜欢你！做我妻子吧！” 第十六章 年少意气 “阿尔喀德斯，你在说什么傻话。” 那面容美丽的少女蹙眉，回答道。 青年也不惊讶，因为他早就料到了女神的回答。 在她眼里，自己只是那一晃神便长大了的养子，但对于凡人来说，他已经度过了自己小半个人生。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 青年咧嘴笑着，他的笑容轻松。 “但我想，我马上就要走了，我要去寻找自己的道路和未来了。至少在走之前，我要让你知道我的想法。” 那女神安静的跪坐在原地，依然保持着祈祷姿态。而苍白死寂的瞳孔则望着他，沉默倾听着自己养子的内心话。 在女神的注视下，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青年难得的感到了呼吸急促，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动的很快，就像要蹦出自己的胸膛了一样。 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他喘息着，然后昂起头，异常坚定的说道。 “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 “我知道，眼下的我还没有办法娶你，你是高贵的女神，而我是易朽的凡人。” “但我已经决定了，我会立下世上最大的功绩，我会成就不可思议的巨大伟业，我会让整个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直到那时，我会再来找你的。” 年少轻狂的自负自信，让青年掷地有声的说着。 而安静听着青年的话，女神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的声音安静，如同是在安抚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 “可是，喜欢你的人是我，不是你啊。” 青年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莫娜，你同不同意、愿不愿意，那又有什么关系？是我要娶你，而不是你嫁给我。” “愿天上的不朽诸神为我见证，也请长流不息的冥河为我见证，乃至太阳，月亮，繁星，云彩，河流，山川都为我见证。” “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会跨越生与死的界限，率领我的军队突破冥界的阻隔，击败所有试图阻拦我的人，然后把你抢走的。” “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我，即使是神也不行……不，不止。” 青年说着，突然摇了摇头，然后自信的抬起头。 “即使是你那位伟大的父亲，那位吞世之神提丰也不行，因为我是阿尔喀德斯，是注定会成为世上最伟大英雄的人。” 青年的声音响彻四周。 不仅如此，在某种奇妙的力量作用之下，在青年没有意识到地方，天穹之上，神灵睁眼，大地震动，乃至那永恒流淌的冥河也泛起了涟漪。 天地海冥听到了青年的誓言，为其见证了他的誓言。 女神比青年更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些变化。 这意味着，青年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是认真的，没有一点虚假和谎言，他是真的这么决定的。 女神没有再驳斥，因为说什么对于眼下的青年都没有用。这份震动了天地的决心信念已经不是言语能够左右的。 而这段话，也终于惊动到了另一个存在的注意。 “轰隆隆……” 大地在震动。脚下的一切都在剧烈震动着。 青年脚下一阵摇晃，几乎要摔倒。而当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后，抬头看去，却看到了一个令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冥府阴间是没有太阳月亮的，只有灰蒙蒙的天空，但此刻，青年感觉自己看到太阳…… 一轮巨大、通透、恐怖的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之上。 巨大的眼眸，犹如是天空睁开了眼睛。 而此刻，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太阳正在注视着他。 可那并不是什么太阳，而是一直沉睡着的大蛇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刚刚的震动也是由于睁眼时的动作而引发的。 “即使我也不能阻拦你？小小的肉团，却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神都要狂妄。” 低沉宏大的声音响起。 青年意识到，这个声音正是那个自己一直久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的吞世之神提丰的声音。 不，不应该说从未见过，因为吞世之神一直就躺在这深渊之旁沉睡，娜诺城就是建立在蛇之父的头顶处。娜诺城外，那些连绵起伏的群山就是蛇之父的鳞片。 青年过去一直都有看见过它的身躯，只是从未见到过蛇之父的真容。 而眼下，他终于见到了。 即使一直以自己的力量为傲，深深自信，但当直面这位上古之时与众神争斗的吞世之神、万魔之父时，青年依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赢不了，根本赢不了，至少眼下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赢。 但是，青年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对，我现在确实赢不了你，这是事实，但是，将来我会击败你的。” 尽管心中有着难得的绝望和恐惧，青年依然直视着那轮太阳。 “我知道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一直被人寄予厚望。我的那位父亲众神之王一直希望我将来能够击败你，虽然你们都不说，但我还是知道了。” 面对太阳，青年高声喊道。 “我会击败你的，吞世之神，我将来一定会击败你的。因为你阻拦在了我，未来伟大的阿尔喀德斯的面前！” 青年的声音激起了那轮太阳的反应。 那轮太阳动了一下，尽管依然高高在上，冷漠无情，但青年依然看懂了那个眼神。 轻蔑。 那轮高高在上的太阳在讥笑凡人的无知和自大。 “小小的肉团，我一念之间就能将你抹去。” 面对那轮太阳的话，青年反而哂笑道。 “当然，你当然能够在一念之间将现在的我抹去。但是……你是害怕了吧。” “你是害怕了我的潜力了吧？因为你知道，我将来总有一天会强大到可以击败你的地步，所以才想要在我未成长之前将我抹除，是吗？” “那么就这么做吧，动手吧，吞世之神，现在就去抹除掉你未来的大敌，不然他将来一定会击败你，让你后悔的。” 青年昂起头，面对那轮太阳高声喊道。 他的话每说一声，那轮太阳就愈发不善起来，直到最后几乎是森冷。 “小东西，你的存在只是我长眠之时的一个小小游戏，你真的以为我会害怕你吗。” 淡漠恐怖的声音响彻了青年的耳畔，震得青年头晕脑胀，双耳处甚至渗出血来。 “那你就动手啊！” 尽管犹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但青年的天性与年少气盛还是让他硬生生的顶了一句。 这句话明显触怒了那轮太阳，恐怖冰冷的视线犹如实质一般，令青年如坠冰窟。 生死悬于一线。 此刻，是死是活，只在那轮太阳主人的一念之间。 冥府阴间那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即使阴云鬼火也不敢在这时触怒那轮太阳的威严。 一旁的女神面露不忍，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停下了。 就在青年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的时候，从那轮太阳中突然降下一道光线，洞穿了青年的心脏。 但奇怪的是，明明射穿了青年的心脏，却不见有光出来，就好像那道光线直接留在了青年的心脏中一样。 非但如此，心脏处的那处创口也迅速愈合了起来，除了胸口那些许血迹，一切就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短命的虫子，你竟觉得自己有能力击败我？” “好，我就给你以我的血。你会以你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快成长，直到你再也无法进步为止。到那时，我就会将那你份没由来的自信碾碎……” 伴随着声音，青年感觉自己身下升起了一阵风，将自己吹了起来。 等到青年感到自己终于被甩到地面上时，他睁开眼，头顶是他从未见过的天空。 蓝天白云，灿烂温暖的太阳。身下，是青青的草地。 这个出生在阴间冥府之下的少年，终于人生中第一次来到了现世。 …… 而在深渊旁。 “父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赐予他以血？他既然得到了你的血，那么也就是……” 蛇之女询问着。 旁人不明白，但莫娜是清楚的，对于大蛇而言，所有得到了它的血的生命都是它的子嗣。 蛇并不会与自己的子嗣为敌，因为子嗣正是它的工具。 但阿尔喀德斯，或者说他的另一个名字赫拉克勒斯，他是宙斯的亲子，半神之裔，注定要与蛇为敌的人，又为何会得到蛇的血呢？ 面对莫娜的困惑，大蛇只是回答道。 “他可以为宙斯所用，为何不能为我所用？” “给他最大的试炼吧，若他能一路击败所有困难，直面于我，那便是我的亲子。若是中途夭折，那也不过如此。” “当初，该隐不愿顺从于我，被我灭了，若他也不愿顺从于我，那便也灭了吧。” 对于大蛇的回答，蛇之女只是低头称是。 但另一方面，她却隐隐感觉，当初父亲对于颇为赏识的该隐背叛自己，恐怕父亲至今依然还是很恼火的吧。 阿尔喀德斯，你是会做该隐，还是什么呢？ 蛇之女默默想着。 第十七章 青年的奇妙冒险 “哦哦哦，这就是太阳吗？” 抬起头，好奇的仰望着从未见过的明亮天空，以及那轮散发着光与热的太阳，青年发出惊叹声。 青年刚刚离开蛇人世界，看什么都感觉稀奇，无论是地上的草还是周围的树木都觉得很稀奇，而最惊讶的则是那轮太阳了。 阴间世界也有太阳，但那是一轮黯淡苍白的太阳，光线微弱，更不会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虽然也听说过地上世界有一轮大太阳，但青年还是感到非常惊讶。 这处稀疏的丛林，青年却是左顾右盼，时不时蹲下身来，好奇的盯着那些行动的虫子，又或者用手指拨弄那些无名野花，并发出快活的笑声。 初出人世的青年，看起来很是轻松。 他心中畅想着那些在书本上看过、听死者说过的繁华人世，对于世界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而路上，他也遇到了想要以他为食欲的猛兽，对于那些野猪山豹，青年只一抓，便如同驯服小猫一样提在手中。 提在手中还嫌不够，还好奇的去观察，看着那些惊恐挣扎却无法挣脱的猛兽，青年哈哈大笑着，再又随手放掉。 而等到饥饿的时候，他便笨拙的尝试着生火来吃肉。一番捣鼓之后，尽管弄的灰头土脸，但还是成功的生起了火，并将撕裂的肉食用树枝架起来烤。 一番饱食之后便呼呼大睡，睡醒之后再漫无方向的四处走。 若是常人，说不得便要在这林中困上许久，但天神眷顾着自己的孩子，为他指引前进方向。 一天夜里，正当青年吃饱后，一位尊贵美丽的女神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位女神笼罩在光明中，披坚执锐，威风凛凛。而青年也一眼便认出了这位美丽的女神。 “啊，明慧的女神雅典娜。” 身上灰尘扑扑，头发蓬乱的青年慌忙拍了拍身上手上的烟灰，站起身来，躬身向这位女神行礼。 这位声名赫赫的女神微笑着，对着青年点了点头。 “阿尔喀德斯，你的父亲并没有遗忘你，他让我为你指引前路。现在，去寻找你真正的母亲吧。” “我真正的母亲？” 青年困惑道。 他很小的时候，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是天神宙斯的孩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是谁。 “阿尔克墨涅，你应当知道一件事，阿尔喀德斯是你的乳名，而你的真名则是赫拉克勒斯。你的母亲是底比斯王后阿尔克墨涅，多年前，天神宙斯与她交好，于是才生下了你。” “朝着西方一直走，你就会找到你的母亲了。” 说完之后，光明散去，女神也因而消失。 青年恍然大悟，第二天天亮，他便出发朝着西方走。一直走到了一座桥上时，他突然看见桥下有一个男人正在挣扎着喊救命。 青年毫不犹豫的跳下水去，将那人救上了岸。 男人被救上岸后，亲吻着青年的面颊，以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陌生的旅行人啊，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老人们常说:很多显得像朋友的人其实不是你的朋友；而很多是朋友的倒不显得像朋友。你救了我的性命，那便是我最好的朋友，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赫拉克勒斯。” 青年想起女神告诉自己的名字，于是挺起胸膛，将这个名字报上。 “哦，赫拉克勒斯？”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真是和我儿子相仿的名字，你的年龄也与我的儿子相当，那便像是我的子侄一样。我叫安菲特律翁，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该怎样报答你才好呢？” “请到我的家里来吧，我将感激你的恩情，用最好的饮食和最好的葡萄酒来招待你，让你住在我的家里，让仆人们如同侍奉我一样侍奉你。” 在男人的恳切邀请下，青年，又或者如青年所自称的那样，赫拉克勒斯随着他一同前行。 不多时，赫拉克勒斯被邀请到了一处华丽的宫殿前。 仆人们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与一位如同乞丐一般胡子拉碴的流浪汉，肩并肩热情的走在一起。 男人欠身告退，想要先去换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并让仆人们也为自己的客人换上一套衣服。 等到赫拉克勒斯梳洗干净，换上了宽松漂亮的衣服后，仆人们又窃窃私语。 “那个美丽强健的男人是谁？是那个落魄的流浪汉吗？真不敢相信，之前他还像是那些哇哩哇啦说话的卡里亚野蛮人，如今再看，他的身容竟是位尊贵的天神。” 仆人们惊叹于这位客人的身容与气魄，越发恭敬起来。 赫拉克勒斯则对此毫不在意，他的心胸开阔洒脱，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并不在乎。 而当宫殿的主人换上了衣物后，这位头戴金冠的男人也惊讶于自己这位新朋友的容貌。 “我亲爱的朋友，请原谅我的失礼，你竟是位天神吗，纵然不是天神，你也必定是位远来的英雄，异国的王子。” 青年哈哈大笑，回答道。 “安菲特律翁，你也不曾告诉过我，你其实是位国王呢。” 安菲特律翁也笑着，高兴的叫出了自己的妻子与儿子，召开了宴会，让自己和家人们一同盛情接待这位异乡的客人。 在宴会上，各种稀奇的菜肴让赫拉克勒斯目不暇接，大为惊讶。 纵然也在娜诺城中倍受尊崇，可毒蛇女神并非是享乐的女神，她的生活朴素，她的养子也是如此，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奢侈的招待。相比之下，人类君王的享受倒是赫拉克勒斯所从未见过的。 在宴会上，伴随着歌乐舞蹈，两人聊的越发开心，于是安菲特律翁问起了赫拉克勒斯他的来意。 “赫拉克勒斯，你为何而来这里呢？” 赫拉克勒斯并不隐瞒，他坦诚道。 “我出生之后便被掠走，多年来一直在异乡，前几天女神雅典娜突然显现，告诉我，我的母亲在西方，让我一直往西方走，便能找到我的母亲。” “那你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吗？” 安菲特律翁好奇道。 “我的母亲是底比斯的王后阿尔克墨涅。” 话音刚落，整个宴会便迅速安静了下来，仆人们，王后，乃至是国王安菲特律翁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王后，那位嘴角带笑却偶尔露出哀色的美人，此刻惊讶的望着赫拉克勒斯，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似乎惊讶之余还有些激动。 国王的脸上则是非常惊讶，并且愣住了。 他张了张口，然后轻声问道。 “赫拉克勒斯，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赫拉克勒斯摇了摇头。 国王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然后叹息道。 “这里正是底比斯，我就是底比斯国王，而我的妻子也正是王后阿尔克墨涅。” “十八年前，我的妻子怀孕，生下了两个孩子。一者是我的孩子，也正是你面前的伊菲克勒斯；一者是天神的孩子，出生之时便被一只巨鹰所掠走……” 之后便是母子相认，抱头痛哭。 至于安菲特律翁，纵然心情复杂，但他是个正直而好客的人，感激于赫拉克勒斯对于自己的救命之恩，于是也愿意将赫拉克勒斯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让他从此就在这里住下。 空中，雅典娜注视着身下发生的这一切，点了点头，便回去与宙斯汇报。 这位刚入人世的大英雄虽尚在懵懂之时，但雅典娜能够清晰意识到，宙斯对于他极为上心，对他的关注和宠爱远胜所有的凡人子嗣。 但雅典娜关注着身下的一切，却没有料到，她自己也正在某双眼睛所关注着。 “嘁，一帮藏头露尾的东西。” 那双眼睛的主人看着头顶远去的女神，嗤笑着。 在赫拉克勒斯的肩头，所有人都无法察觉到的地方，其实盘踞着一条小蛇。 那条小蛇懒洋洋的盘在他的肩头，但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无法看到它。 虽然嘴上说的好像对于赫拉克勒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语言这种东西，大蛇向来是信口胡诌的，按照需要随时改。 实际上，即使是大蛇也能清晰的意识到这个小小肉团的不简单，于是在把青年丢到人间之时，便已经悄然寄宿了一个念头在他的肩头。 这个念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仅仅只是观察，以注视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烛光旁，青年正与母亲说着话，脸上充满了兴奋与喜悦，而母亲则笑吟吟的不时点着头。 而那条谁也看不见的小蛇则趴在青年的肩头，冷漠注视着这一切。 第十八章 狮子与青年 正如蛇所看见的，那刚刚进入人世的青年好奇懵懂，如果是撞上了别人，多半会被利用欺骗，但他偏偏有着爱护他的母亲与尊重他的继父。 安菲特律翁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简单的来说，就是个好人。 他的一生都奉行着一个传统希腊人的美德，对于外来人报以慷慨，对于战士报以尊敬。年轻时也曾经做下过许多为人称道的英雄功绩，而如今他已经老了，便更想要帮助后辈。 对于这个继子，安菲特律翁努力履行自己作为继父的责任，教导这个空有蛮力却不知道人世的幼稚大男孩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在底比斯的王宫里，男人正在与青年手持木棒对打。 打了一会儿后，男人突然往后退了几步，摆了摆手示意道:“不打了不打了。” 他手持木棒，微微喘着气，望着青年摇头道。 “老了，确实是老了，如果是在年轻的时候，我或许还能赢你，现在不行了。” 青年骄傲的昂起头，双手叉腰道。 “那是当然，整个人世间都不可能有人赢过我。” 青年得意洋洋，明明说着极其嚣张的话，却给人感觉懵懂单纯的大男孩。 男人看着面前的大男孩，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么想倒也没错，人世间我不知道，但整个希腊能够赢过你的人应该都没几个了。” 安菲特律翁虽然已经很久没和人动手了，但他曾经也是位名声响彻希腊的英雄人物。 年轻时的他为过去的忒拜国王厄勒克特律翁从邻国手里夺回了他的牛群与领土，也因此才娶了国王的女儿，也就是阿尔克墨涅为妻。 在那次夺牛行动中，他亲身前往敌国，击败了那只食人成瘾的恶狐，又吸引到了国王普忒瑞劳斯的女儿，让她主动在自己父亲沉睡时，拔下了维系自己父亲生命的那根金发。 战斗，色诱，各种手段尽皆使出。 年轻的英雄竭尽全力，终于击败了那位在金发魔力加持下神力无穷、刀枪不入的国王，然后回到自己的国家，在鲜花与荣誉中，迎娶了公主，成为了王国的继承人。 现在想想，连安菲特律翁都忍不住为当年的恶斗感到后怕，但凡有任何失误，那位年轻的英雄恐怕都已是一具枯骨了吧？ 也因此，见过诸多世面的安菲特律翁才认为，眼前的继子虽然还不成熟，但其武力已然是当世佼佼者。 但听着男人的话，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不满。 “那我怎么样才能成为最强呢？” 自己的这位继子虽然聪明勇敢，但却还不知道怎么藏住心事。 面对充满年轻活力的青年，有些疲惫的男人坐在草地上，然后招了招手，示意青年过来。 青年顺从的坐到了他的身边。 “赫拉克勒斯，武力固然重要，但武力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有的时候，问题可能恰恰就是你自持的武力所造成的。” 男人说着，心中似乎有些感慨。 他的脸上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笑道。 “赫拉克勒斯，荒野的高山无人知晓，城邦旁的小丘倒让人建起了神殿。” “如果你想要成为英雄，那就应该立下让人称道的功绩，让世人敬畏你，将你视为目标。” “那我怎么才能让人们知道我的名声呢？” 青年又追问道。 男人想了想，回答道。 “击败那些为恶的怪物，寻找远方的宝物，又或者夺取一个属于你自己的王国，赫拉克勒斯，这些都是最能提高你名声的事情。” 正如男人所说，希腊的英雄们都是以此而扬名的。 当然，他更不会说，这些都是自己已经做过的事情了。 炫耀什么的，这么幼稚的事情，男人早就过了这个年龄段了。 “就比方说我吧，我曾经帮助忒拜的国王……” 在自己的继子面前，男人开始吹嘘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 一通轻松的闲聊之后，男人离开了，而青年则留在原地。 晴朗的天空下，青年惬意的躺在草地上，用手挡住眼前灿烂的阳光。 指缝间，稀疏的光线落下。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好奇与懵懂，他还太过稚嫩，很多事情尚不理解，但瞳孔的最深处，却隐隐有着异样的光亮。 “整个希腊能够赢过我的人都没几个吗……” 自言自语着。 青年的脸上露出了失望。 整个希腊有众多城邦，人口繁密，其中有不少的神灵后裔，乃至是还活跃在人世间的半神。 被认为整个希腊的最强几人之一，这无疑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但对于青年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是不足以满足他的愿望的，更不可能去迎娶那个人，乃至击败那个万魔之父。 他不能仅仅只是最强之一，他必须要成为最强，强大到让所有人都无法心生挑战的最强，那样，才是真正起步。 是的，起步。 对于万魔之父的强大，青年毫不怀疑，因为他亲身见识过了。 “远远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我必须变得更强。” 瞳孔深处，渴望越发清晰。 在青年的体内，一缕缕蛇血正在这具躯体内涌动，因为青年内心的渴望而躁动，让这具身体越发强壮起来。 强大，更加强大。 在蛇血的激发下，每一天，青年都在变得更加强壮。 今天的青年能够击败昨天的青年，明天的青年能够击败今天的青年。 一日一变，没有尽头。 如果是常人，或许很短时间内就会因为潜力被激发殆尽而死，但青年的体内却仿佛是一个无底洞，永远有无尽的潜力可挖掘。 而这样无止境的强大，道路的尽头会是什么，就算是神王和蛇之父也无法估量。 …… 很快，青年便迎来了一个机会。 他听说了一个消息，在喀泰戎山的山脚下出现了一头狮子，吃掉了安菲特律翁王的牛群与人民。 人们都传说，那头狮子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它的皮毛刀枪不入，它的爪子无坚不摧。 而像这样的凶兽在希腊到处都是。 森林与沼泽中游荡着各种吃人的野兽和怪物，漫步的狮子，狂暴的野猪。也因此，英雄们的最大责任就是消灭掉这些害人的凶兽。 安菲特律翁王对于这头狮子非常愤怒，想要招募勇士，悬赏黄金，但青年则自告奋勇。 他已经在底比斯待了一段时间了，打算从底比斯开始，建立起自己的传说与功业。 安菲特律翁很欣赏自己继子的勇气，为他准备好了武器与铠甲，但青年却骄傲的拒绝了这些武器与盔甲。 “我只相信自己，还有这根木棒。” 青年挥了挥自己手中的木棒，这根木棒没什么特别，仅仅只是青年在刚刚来到人世时，随时用一棵树做的，用来打那些森林中的野兽。 它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但青年用的久了，却觉得很是顺手。 “这样的木棒能够有什么用？” 安菲特律翁费解道。 “因为它是伟大的赫拉克勒斯用的武器。” 青年昂起头道。 离开了王宫的青年，前往了喀泰戎山。在那里，听从了农民指引的青年来到了一处森林里。 狮子并不难找，因为狮子压根没有想过隐藏自己。 在尸横遍野的空地上，那头巨大的狮子正在啃噬着一具战士尸体。 那些被赏金招募而来的战士，就这么死在了狮子面前。他们的铠甲无法保护他们，狮子就像嚼鱼骨头一样把那些铠甲嚼碎，再咽下去。 青年远远便能听到狮子的低沉吼声，以及牙齿搅碎金属的刺耳怪响，让人听的头皮发麻。 而看到那头狮子时，青年惊讶的说道。 “利奥？是你吗？” 狮子也同样抬起了头，它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它的嘴上满是血迹，密布的牙缝中还依稀可见血肉，恐怖狰狞。 看到那个长大了的青年，狮子歪头，仿佛没能确定。 “阿尔喀德斯？” 狮子口吐人言，青年却不惊讶，大笑道。 “果然是你。” 狮子也发出了恐怖的笑声，狮子的笑声低沉而诡异。 “阿尔喀德斯……阿尔喀德斯，去死吧！” “吼！” 莫名愤怒的狮子咆哮着，抛下了身下尸体，朝着青年冲了过来。 关于q群 因为一些群友晚上聊了键政话题，所以……二群已经无了。 无奈 第十九章 我会看着的 第326章 我会看着的 狮子战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通常，狮子会习惯于隐蔽自己，突然偷袭，然后爆发出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追上猎物，然后抓注压倒猎物，然后咬断猎物的脖子。 但这一招对于人类往往不奏效，人类有长矛，有弓箭，可以远远的便驱逐狮子。 即使爆发出恐怖的速度把人类掀翻在地，人类也会本能的保护自己的脖子，并用包括匕首在内的一系列武器去捅、去戳狮子的口鼻眼睛。 但无论是利奥还是赫拉克勒斯，都并非普通的狮子与人类。 很小的时候，两者就曾经一起嬉戏较量过。在这种玩伴般的打斗中，双方往往都是打了个平手。 狮子有着刀枪不入的身躯，而少年有着强悍的力量，都奈何不了对方。 十年过去了，幼狮已然长大，少年也成为了成人，而幼年时的较量，此刻却出乎意料的再演。 狮子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青年的视线中，然后巨大的黑影落下。 青年几乎是不假思索般的举起木棒，挡在自己面前，在巨大的冲击中身形摇晃，勉强挡住了这一击。 巨大如公牛的狮子，面庞近在眼前，它噬咬着那根阻挡自己的木棒，巨大的瞳孔充满愤怒，好似欲择人而噬。 青年借机后退了两步，急切道。 “利奥！是我啊，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阿尔喀德斯啊1 那狮子也后退了几步，忌惮着青年的力量，环绕青年而走，口中发出人言。 “我知道你是阿尔喀德斯，所以我才要杀了你……伱这卑微如尘的凡人，凭什么能够得到我父亲的血？！那本应该是我的荣誉。” 狮子发出骇人的低吼，它的声音中充满怨恨与嫉妒。 它一直以自己的出身而骄傲，为自己是万魔之祖的血脉所生引以为荣，它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自己可以在天地间闯出让诸神为之动容的威名。 但这种骄傲，却在知道青年得到了万魔之祖的血的那一天，被撕成粉碎。 即使是年幼的玩伴，狮子也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更尊贵、更强大的那个。 与凡人玩伴的平手，也不过是没有动真格的罢了。但就是那个凡人，却得到了它所梦寐以求、却又没能得到的东西。 那个凡人，被授予了血，被默认为是万魔之祖的亲子。 哈，简直就是个笑话。 狂怒之下的狮子，离开了月神为它修建的居所，咬死了那些服侍它的神仆，从月亮上掉下来，只为了找到那个据说已经来到了人间的凡人，那个幼年时的玩伴，现在所憎恨的敌人。 而现在，敌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茫然的青年已经明白了什么，露出了复杂而悲伤的神情。 “利奥，就因为这个吗？” “这难道还不够吗？我才应该是最优秀的！我才应该是天地间最强大的那个，我才是万魔之祖最优秀的子嗣！我要向父亲证明，是它看错了！它看错了你这个凡人，看轻了我1 青年的话仿佛刺激到了狮子一般，它愤怒的咆哮着，发出不甘的怒吼。 它猛的俯冲向前，与青年撞在了一起。 “噗1 “砰砰砰……” 先是撞在身体的声音，随即是树木折断的声音。 狮子的巨力世所罕有，青年被撞飞了出去，他的身体撞上了周围的树木，速度没有丝毫的减少，那些粗壮的树木纷纷如禾苗般折断。 可狮子却还没有停下，它的巨大头颅顶着青年的身体奋爪前冲，随即将头奋力一扬，青年便飞了起来。 张开大口，便等待着青年的身体落下被自己的尖牙所拦腰搅碎。 这种玩法它已经用过很多次了，那些凡人们即使不被撞死也会被自己的血盆大口咬死。即使金属铠甲也无法保护他们，他们只能发出绝望的惨叫声，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狮子口中。 那个凡人同样落入到了自己的口中，但结果却和狮子想的不太一样。 口中好似突然塞进了一块坚硬顽固的铁石一样，试图去咬，却怎么也合不上去。 青年用自己的手脚强行撑开狮子的口腔，他的泛着青光的手臂好似铁浇筑成的一般，硬生生撼动了狮子的噬咬。 口中难受的狮子喷出一阵毒性的腐臭之风，这位大英雄也不得不跳出狮子的口中。 事以至此，多说也再无意义。 赫拉克勒斯举起手中的木棒，朝着狮子的头颅便全力砸了下去。 不再是年幼时的嬉戏，这次双方是动真格的了。 举世无双的神力灌注在这木棒之上，好似撞钟般的轰鸣声响起。 狮子闷哼一声，巨大的头颅被打的歪到一边，赫拉克勒斯再正欲再打，却被狮子避开。 于是狮子前扑，将这位势竭的赫拉克勒斯扑倒在地，木棒也丢到一边，张口便要咬断这位未来的大英雄的喉咙。 赫拉克勒斯奋力将巨狮推开，一脚将巨狮踹飞，然后滚身站起，警惕的注视着这位幼年玩伴。 他从地上的尸体中捡起一副弓箭，拉开弓朝狮子射去。 赫拉克勒斯的射术很好，锋利的箭头射中了狮子的眼睛，但狮子不逼不闪，箭头在狮子的眼睛上撞成粉碎。 狮子朝着赫拉克勒斯扑来。 在临空之时，赫拉克勒斯再对着狮子的心脏处射出一箭，这箭足可以射穿金石，但却依然不能射穿狮子的皮毛。 正如狮子曾经所骄傲宣称的那般，它是刀枪不入的，即使是那些所谓的神兵利器也绝不能伤害它分毫。 大英雄在幼时的嬉戏中就已经有所感觉，但真正意识到这话分量还是在此刻。 而此刻，再欲射箭已经来不及了，狮子已经扑来，大英雄只得丢下手中的弓箭，赤手空拳的与狮子肉搏起来。 他的拳头可以打穿金铁，他的牙齿可以咬断锁链，他的神力世上无双，没有人能够与他匹敌。 可他面对的恰恰是一个刀枪不入的怪物。 大英雄与狮子缠杀在一起，他那铁锤一般的拳头落在狮子的身上，却没能伤到狮子分毫，反而激发出了它的凶性。 天色逐渐变暗，森林已经被大英雄与狮子的战斗所蹂躏的不成样子，处处都是断裂残毁的树木。 中途大英雄想过许多办法，试图用木棒去砸、用刀剑去砍，都无法奈何这头刀枪不入的巨狮。 而狮子不停的翻滚、掀扑、撕咬，他那锋利的爪子已将大英雄的手臂和大腿抓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闻到血的气息的狮子越发狂躁兴奋，它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这个凡人吞入腹中的场景。 天空之中，诸神已然注意到了地上的这一幕。 战神阿瑞斯因为地上的战斗而欢呼，女神雅典娜则因为英雄的窘境而蹙眉，诸神都对发生在地上的这一幕而发出惊叹。 神王宙斯注视着自己与凡人生下的儿子，看着他初次冒险便与这样的强敌战斗而握紧雷霆。 如果想，他随时都可以救下自己的儿子一命，但他没有动作。 正如万魔之祖所说一般，如果赫拉克勒斯真的止步于此，无论他有着什么样的潜力，都证明他不过如此。 因为真正强大的战士，是能够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 而在大地之上，谁也看不见的小蛇则冷漠注视着自己两个“儿子”之间的战斗。 巨狮是它的血中生出的孩子，而大英雄则是被赋予了它的血的孩子。 尽管对大英雄有所在意，但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死在这里了，那也没什么。它已经在此见证了这场战斗，如果巨狮获胜的那一刻，它自会降下自己的垂青。 至于败者？ 无能的废物不需要存在。 地上的一人一狮并不知道诸的注视，它们只是竭力为了获得胜利而战。 局势对于大英雄并不好，他始终没有想出如何才能击败这头刀枪不入的怪物的办法。 可越是如此，大英雄越是冷静。 战斗依靠的不只是血气之勇，那不过是头野兽，还有冷静沉着的战斗。 就在狮子再一次扑上来的那一刻，他灵巧避开，然后猛的扑身向狮子，将整个身体都压在了狮子的身上。 他用手臂勒住狮子的脖子，用双腿夹住狮子的身体。他的身体虽是血肉的，却比钢铁还要坚固强悍。 巨狮意识到了不对，它咆哮着，试图翻滚，将大英雄从自己身上甩下去，却被大英雄所牢牢控制祝 他的神力无穷无尽，任是巨狮也不能挣脱。 他的双臂比世上最坚固的锁链还要牢固，将巨狮的脖颈越勒越紧。 巨狮的咆哮声从愤怒转为惊慌，然后又从惊慌逐渐变校 纵然有着刀枪不入的身体，也依然还是血肉之躯，而呼吸便是灵魂的象征。 一呼一吸，灵魂便得以强壮有力，充满活力。而失去了呼吸，即使是尊贵的神灵，灵魂也会变得苍白无力。 停止了呼吸，即使是巨狮也会因而萎靡不振，灵魂衰弱。 巨狮努力的试图再多呼吸一下，可大英雄的铁臂却完全阻碍了他的这一想法，体内的灵魂再也得不到与外界的沟通，受不到滋养。 气力开始衰竭，意识逐渐混噩。 当巨狮的意识彻底陷入昏暗前，它终于意识到一点。 “我输了。” 输得非常彻底，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没有任何魔法与他人帮助，也没有任何可狡辩的借口。 那个凡人以最正大光明、最直接的力量，彻底的击败了自己。 但就在这时……那双铁臂却悄然松开了。 呼吸终于得以再次进行，贪婪的汲取着空气，体内的灵魂也为之雀跃，但巨狮却没有了再战斗的想法。 它已经彻底输了。 它努力的试图证明自己是比这个凡人更优秀的，最后事实证明，这个凡人确实比它更强。 “为什么不杀了我。” 巨狮虚弱的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没有动弹。 赫拉克勒斯，或者说青年，表情复杂的看着被自己所控制住的巨狮。 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他专注的想要击败这头狮子，杀死这头狮子，心中没有任何杂念。 但当他的铁臂真的死死勒紧巨狮的脖颈时，感受着巨狮那逐渐不再动弹、即将衰灭的生机，他突然心软了。 明知道不应该这么做，但他还是松开了手臂。 “我也不知道埃” 青年摇了摇头，然后摇晃着筋疲力尽的身体，一脚软，便靠在了狮子身上。 一人一狮，一如幼年时嬉戏打闹完之后的休歇一般。 “你击败了我，以后打算怎么做。” 狮子的声音不知为何，仿佛冷静了下来，不再满心愤怒。 “大概是继续冒险，击败更多的人和怪物，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吧。” “这样的话，你会被全世界都尊敬吧。” “嗯，应该是吧。” “那你击败的第一头怪物，我会被世人怎么评价呢？” “我会告诉他们，你很强，非常强。” 短暂的对话之后，狮子和青年都陷入到了莫名的沉默中。 良久之后，狮子的低沉声音响起。 “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告诉世人，我利奥很强，非常强。” “嗯。” “等下，用我的爪子把我的毛皮剥下吧，它会帮你抵御一切的伤害。阿尔喀德斯，我会看着你的……看着你立下一件件伟业……全世界都会知道我利奥的毛皮究竟有多坚韧，我究竟有多强……” 说话的最后，身下的狮子停止了动弹。 青年低头看去，只见狮子已不再呼吸。 它是主动死去的，失败者的苟延残喘是种羞辱，它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与自己生死搏杀的强敌死去了，青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怔怔着，脸颊似乎有些湿热。 抹了抹脸，咬紧的嘴唇，嘴角突然勾起，浮现笑容。 “会的，你会看见的。” 终有一天，立下了众多功业伟绩的大英雄，会认真的对着崇拜者们说，它所经历的最艰难一战，就是最初的那一战。 …… 巨狮的灵魂升入天上，女神为它指引，天神赞赏它的强大，将它擢拔为天上的星座。 但那头骄傲的狮子却看也不看，只一跃而起，便化作了天上的狮子座。 夜空下，狮子座俯视着地上那个披着狮子皮的青年，他的面容坚毅，走在归途之上。 (本章完) 第二十章 谜语 第327章 谜语 杀死了狮子的青年顺道来到了山脚下的国度，这个王国叫做忒拜。 来到这个王国，不是因为别的，因为青年之前听到了一个令他很感兴趣的故事，这里的国王前段时间不知所踪，无奈之下，国王的弟弟克瑞翁作为摄政王宣布将选拔新国王。 按照这位临时摄政王的说法，他将王国和王后一起托付于那个击败了斯芬克斯的英雄。 斯芬克斯，这是一个人首狮身的长翼怪物。她有着少女的头，却是狡诈而凶厉的怪物，由万魔之父的血中孕育而生，最喜欢玩弄凡人的性命。 她徘徊在忒拜的郊野外，人们都恐惧于她。 青年对于成为国王并不感兴趣，他只热衷于击败那些强大的怪物。于是他披着狮子皮，想在回家之前见识一下那个斯芬克斯。 然后来到了忒拜城中，他却发现人们正在庆祝仪式。处处张灯结彩的城中，人们纵情狂欢，跳着舞，拍着乐器，极为欢乐。 青年抓住一个路人的肩膀，问道:“如此盛大的仪式，这里难道是庆祝天神宙斯的诞生吗？还是为光明神阿波罗献上祭礼吗？” “都不是，外乡人，我们正在庆祝我们迎来了一位聪明强大的新国王。” 路人很快回答道。 从路人的口中，青年听到了一个惊讶的消息。 在老国王失踪后，一个旅行人遇上了那头斯芬克斯。可怖的怪物戏弄于这个旅行人，问了他一个谜语: “什么动物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 旅行人回答道: “你说的这是人。出生之时，人在地上爬，所以是四条腿；长大后，人在地上走，所以是两条腿；衰老之后，人拄着拐杖走，所以是三条腿。” 被戳破了谜语的斯芬克斯恼羞成怒，她震动双翅，掀起狂风，欲将这个路人杀死。这位旅行人则用自己的剑与斯芬克斯战斗，最终杀死了这头怪物。 于是，这个破解了斯芬克斯谜语、并杀死了她的年轻人成为了这个王国的新国王。 青年对于这位被叫做俄狄浦斯的新国王很感兴趣，于是去到王宫，想与这位国王见上一面。 国王很尊重这位外乡人，亲自和王后一起接待了这位外乡人。 在宴会上，青年见到了这位国王和王后，他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极为自信，仿佛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而他的王后则是前国王的妻子，也是一位极为温柔贤淑的美丽人儿，两人因为一场约定而婚配，却极为般配。 国王的聪敏和王后的贤淑都给青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宾客尽欢。 在宴会上，青年好奇询问起了斯芬克斯的故事。 国王哈哈大笑起来，这显然是他极为得意自豪的事情，他跟青年细细描述起了他和斯芬克斯的遭遇，然后又非常严肃的告诉了青年。 “那个怪物极为聪明，旁人传说中她只说了一个谜，却不知道她说了诸多谜语，每一个都极为棘手。” 在国王的讲述中，他在旅行途中偶遇到了那个怪物，骄傲而狡诈的怪物向他问下了许多谜语，每一个都令俄狄浦斯异常吃力。 但最终还是俄狄浦斯的聪明更胜一筹，将谜语一一道破。最后怪物哑口无言，恼羞之下与他战斗了起来，那场战斗的凶险也超乎常人想象。 俄狄浦斯说的轻描淡画，但依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凶骇。 最后，青年问了国王一个问题。 “你已经是旁人眼里的大英雄了，那么你有什么能够指点我的地方吗？” 青年很认真的问道。 在英雄这条遍布荆棘的道路之上，俄狄浦斯当之无愧是他的前辈，青年颇为好奇他的指点会是什么。 国王看着他的表情，意识到了青年的认真。 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微笑散去，他想了想，对着青年说道。 “在我看来，武力是每一个英雄所必不可少的东西，但智慧却更为重要。它是指引前路的明灯，让我们能够在前进的道路上不被迷惑。” “命运诡谲，诸神喜欢拿凡人的命运取乐，给凡人设下诸多困难。武力再强大，终有尽头，唯有智慧可以保护我们对抗这个诡谲莫测的命运。” 宴会后，青年在挽留下去房中休息，而国王则神情凝重的看着青年的背影。 身旁，王后疑惑道。 “亲爱的，伱很看重这个年轻人吗？” 国王点了点头。 “是的，我的爱人，你不是战士，不知道这个男人体内拥有着怎样的力量。在他的面前，我甚至感觉又看到了那头斯芬克斯一样；当他靠近我的时候，我的肌肉都在不自觉的紧绷，因为我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险。”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个披着狮子皮的年轻人一定是这个地上最强悍的战士之一。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提点一下他。” 俄狄浦斯，这个故事中聪明的旅人叹了一口气。 “诸神的目光依然注视着大地，我能够明白，那些强大又无聊的神灵为了取乐，会让人类遭遇怎样可怖的命运……对于这些命运，我们的武力毫无意义，只能以智慧来应对。” “他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但是，只有力量是不够的。” 国王的脸上露出了忧郁不安。 这位新国王，他有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出生在科林斯地区，是当地国王的儿子。但有一天，他因为一些事情意外得到了光明神阿波罗降下的预言。 “你将杀死你的父亲，娶了你的母亲，生下被诅咒的后代。” 从祭司口中得到的这个预言，令他感受到了恐惧。 他深爱自己的父母，无法想象自己未来有一天会犯下这样丧尽人伦的罪行。 但阿波罗是光明之神，也是预言之神，他的预言从不落空。 俄狄浦斯的聪慧让他意识到了未来的恐怖。于是他离开了自己生养的国家，跨越了土地，只为了不再与自己的父母相见，逃避这可憎的命运。 在旅途中，这则杀父娶母的预言都令他寝食难安，直到来到忒拜之后，他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里已经足够远了，应该可以避免预言了。 他的心中这么想着，但在击败斯芬克斯的过程中，不断的谜语考验，让他磨砺出了一种超人的直觉。 预言，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谜语呢？ 他堪破了世上最难的谜语，也破除了来自神灵的谜语，理应可以安心了，但为什么……为什么心里总是会有一种不安呢？ 在他的身旁，那个美丽温柔的人儿怔怔的看着他，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总是这样。 在旁人的面前，他聪明从容，面对一切都充满了自信，可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他却又会表现出这种忧郁悲伤的一面。 最初见到他时，只觉得他很帅气，令人心生好感，后来接触久了，才越发意识到他的魅力和可爱之处。 她忍不住拥抱着自己的爱人。 “亲爱的，不用担心，我会永远陪在你身旁的。” 听着耳畔的话语，感受着身后的温暖，国王的神色才逐渐平静下来。 是啊，不用这么担心，自己已经击败了谜语的怪物，击败了预言，自己已经赢了。 抬头看着天空，他仿佛看见了一只只大手，在搬弄着地上的棋子。 他的心中默默想着。 “来吧，尽管放马来吧，我不会输的。” 但与此同时，趴在赫拉克勒斯肩头的小蛇，却睁开眼，它的视线穿透了墙壁，看着那位年轻的国王，发出了无声的笑。 在他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头云雾状的怪物，那是一个长着姣好少女头颅，却有着狮身双翼的怪物。 那个充满憎恨与怨念的怪物环绕在年轻的国王身旁，她的脸上，憎恨与狂笑交织，令那张动人的面庞上狰狞扭曲。 “你输了1 “你输了1 “哈哈哈哈，我才是谜语之王，我才是谜语的主宰，你个被蒙蔽的大傻子，是你输了！是你输了1 “我没输！我没有输！输的是你……” 那怨灵发出狂喜的笑声，讥讽着宿敌的愚蠢。 那不可见的怨灵因为某种缘故，迟迟不愿去往阴间，她一定要看到这个宿敌面对真相时的绝望才会满足。 …… “斯芬克斯，你已经输了。” 手持断裂的剑，英俊的年轻人遍地鳞伤，但依然高傲自信的抬起头，看着面前血流满地的怪物。 高傲自信是胜利者的特权，在宣告胜利的时候，可不能露出不堪的样子。 而在他的面前，那头巨大的怪物虚弱的躺在地上，她的双翅被斩断，胸口被破开大洞，虚弱不堪，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量了。 “我……没有输……” 那颗宛如美丽少女的头颅吃力的说着。 “我没输，我不可能会输的……我怎么可能会输……不应该是这样才对……输的应该是你才对……” 那张动人面庞露出了绝望。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死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但就连她自己心里似乎都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一败涂地。 谜语全部被对方解开了，就连恼羞成怒都打不过对方，不管怎么看，自己都输了。 但是，一定有哪里有破绽才对，一定有哪里是自己没发现到的地方…… 究竟是哪里…… 究竟是哪里…… 直到停止呼吸的最后，她依然固执的睁大眼睛，试图从年轻人的身上寻找任何可能的破绽。 …… “你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年轻人道。 “是你输了，你输的一败涂地。” 怪物道。 (本章完) 我已经气炸了 第328章 女神的报复 自从忒拜归来之后，青年就受到了底比斯的全城欢迎，人们争相来看这位徒手扼杀巨狮的年轻英雄。 年轻的英雄放肆恣意，丝毫不懂得何为谦虚，在他看来，胜利就应该欢呼，自己的荣耀为何要去贬低它呢？ 而底比斯的国王，他的继父也很为他高兴。在安菲特律翁眼中，他的这个继子注定会名扬四海，但他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快。 安菲特律翁亲自为自己的继子举办了宴会，庆祝他的归来。 然而到来的不仅仅只有年轻的英雄与宾客们，还有一位尊贵的客人。 …… “来来来……” 推杯换盏间，宾客与主人之间喝的非常开心。他们痛饮着美酒，分享着烤肉，一起高声唱着歌，跳起舞。 自创世以来，人类一直都是很快乐，虽然有生老病死的烦恼，但他们却善于享受当下的快乐。在快乐之时，没有尊卑，没有烦恼，只有一起舞蹈的人们。 相比之下，神灵反而做不到这样的洒脱。祂们都活的太久，快乐的事很多，烦恼的事也更多，反而不如这些速朽的凡人。 正如是这大殿之内的某位不速之客。 在大殿的角落之中，一位披着长袍的神秘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气的银牙咬紧，她的胸脯微微起伏着，强抑着自己的愤怒。 大殿之内无人能够看见这位神秘人的真容，只有趴在年轻英雄肩上的蛇注意到了。 它的目光穿透了长袍，看见了那位神秘人的真容。 金色的卷发，骄傲且矜持的气度，超越一切人神的美丽面庞，不就是那位天后赫拉吗？ 这位尊贵的女神此刻来到这里，当然不是无目的的。 在过去，这个被冠名以“赫拉荣耀”的孽种一直待在蛇人的国度里，这位女神尚且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他不碍着自己的眼就行了。 可现在，她的丈夫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个孽种的看重，祂是如此的青睐于他，甚至连祂的情人都得不到祂如此的眷顾。 之前，更是诸神都一起看到了这个年轻英雄勇斗巨狮的场景。 无法忍受！ 绝对无法忍受！ 满心的嫉妒涌现出来，年轻英雄的英俊外表，在这位天后的眼里比癞蛤蟆还要让人作呕。 “宙斯……我可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女神浑身颤抖着，对于丈夫的爱，与对他滥情的愤怒，种种回忆在她的心中反复纠缠在一起。 这个孽种的存在，简直就是对于自己的最大嘲讽。 但这位女神尚未失去理智，她知道宙斯对于这个孩子的看重，是决计不会允许她直接出手的。 “笑吧，笑吧，你的欢笑持续不了多久了。” 愤恨的看着那个处于欢笑着的年轻英雄，女神消失在了大殿之内。 蛇眼看着这一切，它有能力阻止这一切，但它只是无所谓的摇了摇尾巴，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可怜，看来小肉团要有麻烦了。” 蛇趴在青年的肩上，打着哈欠，只是不咸不淡的道。 而它口中的小肉团——青年依然正在快乐的痛饮着美酒，对于自己的未来还一无所知。 宴会之后，底比斯王认为自己的义子在勇武上已经无可挑剔，于是决定给他派遣几位老师，教导他天文地理哲学音乐，努力让他成为更理想的英雄。 青年很高兴的接受了。 但他却不曾想到，在一段时间之后的一天里，他会因为与音乐老师起了争执，一时怒起，抓起奇特尔琴砸向自己的老师。 但天生神力的大英雄岂是凡人能够抵抗的？仅一击，那个老音乐家便倒地不起。 青年为此懊悔不已，选择自我流放。 而在天空之中，蛇看见那天后笑的格外快意。但蛇依然无所谓的看着，它心知这不过是个开始。 果然，女神的报复便如疾风骤雨般凌厉。 即使是被流放，英雄的光辉依然无法被压制祝在牧羊之时，年轻的英雄遇见了弥倪安斯王国的使者，这些使者是来勒索希腊城邦的。 年轻的英雄很轻松的便打跑了这些勒索者，但他情知仅凭自己绝难击败这些异邦人。 于是，他鼓足了一些希腊的青年们，与自己一起战斗，准备对抗即将来犯的弥倪安斯人。 而年轻英雄的继父也听到了消息，唯恐年轻英雄有危险的他，率领着一支军队前来支援。三方在峡谷中大战，弥倪安斯的国王被斩杀，但年轻英雄的继父安菲特律翁也在这场战斗中丧生。 …… “轰隆颅…” 暴雨下的战场，尸横遍野，到处都是尸体和散落的盾牌武器。 身披狮子皮的大英雄不畏刀剑，但此刻他却惊惶失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父亲！父亲1 他连滚带爬一般的冲到奄奄一息的国王身旁，惊声叫着。他用手捂着国王受伤的腹部，可血流如注，怎么也捂不祝 “赫拉克勒斯……不，阿尔喀德斯。” 奄奄一息的国王眼看着急切到几乎要哭出来的义子，他艰难的笑着，叫起了义子的乳名。 “孩子，我的孩子，伱是天神的子嗣，注定要立下一番大事业，可不该在这里哭泣。” 用手抚着义子的面颊，身体越来越虚弱，发冷。国王已然意识到，自己怕是撑不住了。 哗啦啦，雨水如注，大英雄竭力为自己的义父遮挡着雨水。而他的义父依然是面色苍白。 “孩子，我也曾经立下过许多功绩，被称做英雄，但我相信你肯定能在这条路上走的比我更远……等你走到更远的时候，再来告诉我，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虚弱的说着，说话断断续续，却因为某种执念而不肯停止。 看到自己的义子点头之后，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勇敢……智慧……谦卑……好客……正直……” 国王的眼前渐渐失去了光彩，他轻声念叨着自己一生所信奉的信条。 回忆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那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决意要成为一位伟大的英雄。 他勇敢的夺取了塔佛斯人的牛群；击败了异邦国王；铲除了食人的恶狐；迎娶了迈锡尼的美丽公主；让敌国的公主为自己倾心；智斗不死的金发国王…… 往事一幕幕，或是喜悦，或是遗憾，只有一件事还让他感到些许困惑。 “我……成为了当初想做的英雄吗？” 眼前逐渐陷入永恒黑暗之中。 …… 对于年轻的英雄而言，安菲特律翁就像是他的亲父一样，他悲痛莫名，情难自禁。 在大雨中，这位始终自信的年轻英雄，抱着鲜血淋漓的安菲特律翁尸体，失声痛哭。 然而，蛇依然摇了摇头。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那位女神曾经有多么天真温柔，因爱生妒之后的报复心就有多么强烈。 而远在天边，天后注视着地上的青年悲伤哭泣，笑的很是开心，但在她的身侧，另一位戎装甲胄女神却摇了摇头。 “可悲可叹可敬的英雄啊，请在冥府之中安歇吧。” 那位戎装女神的手中有着一片花瓣，那片花瓣飞啊飞啊，盘旋着，落在了那位英雄的身上。 …… 三天后的夜晚，年轻的英雄依然难以入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他干脆起身。 来到户外，他看见那皎洁的月亮，也看见了满天群星中那个象征着狮子的星座。 “利奥，成为英雄，竟然会是这么难受的事情吗？” 地上，年轻的英雄喃喃着。 天上的星座没有回答，但狮子睁开眼睛，它已经听到了自己那个幼年好友的声音。 而除了狮子，还有人听到了英雄的声音。在夜晚的群星之中，一位戎装的女神从月光中走出。 年轻的英雄知道这位女神，因为她曾经指引过自己。 “女神雅典娜，我向你致敬。” 英雄低下头，对于这位奥林匹斯的女神，战士的女王，英雄之友，英雄心怀尊重。 在诸神之中，雅典娜是对于凡人英雄们最为友善的，曾指引过许多迷茫中的英雄。 女神抚着他的头。 “可怜的赫拉克勒斯啊，你的宿命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说着，她向年轻的英雄讲述了他出生之时的事情，以及他那赫拉克勒斯之名的由来。 第一次知晓这一切的年轻英雄十分愕然，但当听完整件事情之后，年轻的英雄握紧拳头。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天后所做的吗？” “嘘，赫拉克勒斯，以后不要随意提及这位女神的，因为她是有可能听到的。至于你所问的，我只能说天后确实有意推动了这一切。” 谨慎的警示了年轻的英雄后，女神又说。 “天后的愤怒，即使是撼地神波塞冬也不敢直面。但与生俱来的宿命因果将你环绕，你注定将与天后纠缠不休。她的报复远远不会止歇，直到你咽下最后一口气。” “赫拉克勒斯，要小心。” 当话音落下时，女神的身影也随之散去。 怅然若失的年轻英雄，坐在台阶上良久，半晌之后，他突然轻声说道。 “安菲特律翁，利奥，莫娜……请看着吧，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的，直到最后的那一刻。我会告诉你们，凡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抬起头，夜色深沉，看不见天后的身影，但他想，那位女神其实也会在看着自己吧。 深渊之下，毒蛇女神莫娜注视着自己的义子，他已知晓了自己的敌人，并咬牙决定迎接之后的一切。 她沉思着，然后做出了一个占卜。 这个占卜是针对年轻的英雄与赫拉的。 “纠缠难解的因果命运，他是她的荣耀，他是她的仇敌，她赋予他以力量，她憎恨他以死亡……一重重的恩与怨交织在一起，命运的漩涡，无法解脱自拔。” 面对这样的占卜，女神摇头。 真是一对难以言说的继母子。 【题外话，因为某些原因，大群也没了，现在两个群全灭，只剩最后一个备用群，有兴趣的可以加群。369398654369398654】 (本章完) 第329章 金羊毛 第329章 金羊毛 在很多故事中都有这么一位王子，他的父亲是光辉正直的国王。但在他出生或年幼的时候，他的父亲被阴谋家推翻了，自己的王权被篡夺。然后再经历了许多磨难，长大的王子终于击败了阴谋家，夺回了王位。 这样的故事久为流传，但对于伊阿宋而言，他更希望自己不要出现在这样的故事中。 “伊阿宋，我亲爱的侄儿……” 在伊阿宋的面前，那个老迈臃肿露出恶心笑容名义上是自己叔叔的家伙，此刻正说着刻意亲切的话，但伊阿宋望着他的脸，甚至想要立刻拔出腰间的刀剑将他杀了。 这个夺取了自己兄弟王位，此刻还想来哄骗自己的家伙。但他不能这么做，望着国王身旁的众多护卫，年轻英俊的伊阿宋努力平抑住自己的心情。 他露出了看似欢快天真的笑容:“是的，我的叔叔，我一样很怀念你……而今我已成年，按照古老的传统，我将继承被你暂时保管，归属于我父亲埃宋的忒萨利亚王国。” 在看似欢快的话语中，伊阿宋暗戳戳的指出了一个事实。 尽管他的叔叔此刻已然是实质上的国王，不过名义上，他宣称自己只是代替自己庸碌的兄弟掌管王位。而如果自己兄弟的儿子长大，他就会把王位让给他。 但实际上，早在伊阿宋的父亲埃宋被推翻时，伊阿宋也不知所踪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被那位著名的半人马喀戎从杀手们手下救下。 这位著名的半人马喀戎拥有永生的寿命，教导过许多的英雄，他教导伊阿宋以许多技能，骑马射箭文学诗歌，这些技能让伊阿宋成为了一个年轻健硕的青年。 而当长大之后，伊阿宋便试图向自己的叔叔索要王位。 突如其来的王子令国王措不及防，但这位老国王一边安抚自己的侄子，一边思索着对策，最终，他想到了办法…… 在老国王的声泪俱下中，他声称自己非常愿意把王位还给伊阿宋，但是伊阿宋还太年轻，他怕伊阿宋不足以服众。 于是，他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我时常梦到佛里克索斯的幽魂，他怀念故乡，希望我给他以安宁。如果你可以把他的骸骨和那传说中的金羊毛带来的话，这既能证明伱的能力，我也可以放心把王位交给你了。” 金羊毛？ 这个名词的出现，让伊阿宋忍不住眉头狂跳。 这样宝物有着许许多多的传说，但在众多传说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是那只曾经抚育过天神宙斯的金羊的羊毛。 这只羊被送给了赫尔墨斯神，赫尔墨斯神又将其送给云之女神涅斐勒在凡间的孩子佛里克索斯及其姐姐赫勒。 这两位女神与国王的孩子骑着金羊飞向远方，当飞临大海时，姐姐赫勒看了一眼底下的大海，头晕目眩下，当场摔落而死。仅存的佛里克索斯则骑着金羊飞向大海远方。 有传说，这位女神的孩子后来在远方的国家生育了后代，成为了当地国王。并将金羊宰杀，祭祀给天神，而金羊的羊毛则成为了那个家族世代相传的宝物。 伊阿宋情知这明显就是自己叔叔的推脱，他恐怕巴不得自己死在大海远方。 不过，佛里克索斯和他的叔叔珀利阿斯还真认识。珀利阿斯和他的父亲埃宋都是波塞冬神的儿子，据说两人幼年曾经有过一段友谊，借用这位早已去世的人名字，也颇有些说服力。 伊阿宋瞥了一眼周围的众人表情，情知自己现在没有名望，纵有雄心也无法获得拥护。于是他勉强按捺住内心，笑着说道。 “我的叔叔，我会做的。” 而在心中，伊阿宋则疯狂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很快，他的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 …… 几天后，一个轰动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希腊。 复仇的王子伊阿宋将要出海，去往大海的彼方，寻找传说中的金羊毛。 一时之间，整个希腊区域纷纷讨论起这件事。 金羊毛是极为宝贵的宝物，这也是一份荣耀，但更令人望而生畏的则是它的位置。 科尔喀斯，这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传说它在大海的尽头，是一处神秘莫测的禁地。很多人都相信，在那个国度里有神秘的法师，还有凶猛的巨龙，以及珍贵的宝物。 然而，重重大海阻拦了英雄们的脚步。 大海上的塞壬女妖会迷惑凡人们的心智，大海上的怪鸟以人类为食，大海中的怪鱼异兽，还有反复无常的风暴潮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如此的凶险。 有人劝说伊阿宋，莫要去，太危险了。 但这位年轻人毫不畏惧，反而发出了召集令，号召全希腊的英雄们一起前往那大海尽头的科尔喀斯冒险。 受到伊阿宋的号召，有些英雄心动于珍贵的金羊毛，有些英雄心动于光辉的荣耀，还有些单纯就是被财宝所吸引，不一而足。 就这样，全希腊的英雄们都开始朝着伊阿宋的位置聚集。 在珀利翁山脚下，一座宏伟的大船正在建造之中。 为了安抚伊阿宋的心，老国王召集了全希腊最优秀的造船匠，他们的手艺犹如被神灵亲手指教一般，强大完美。 一艘宏大的巨船渐渐成型。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年，大船终于造好了。众多的英雄汇聚在此，热闹喧嚣间，自恃武力的英雄们开始相互较量，争夺上船的资格。 这样的热闹甚至吸引到了天上的女神和阴间的女神。 “看啊，莫娜，这些凡人们年轻气盛，却浑然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 伸出嫩葱般的手，那身披戎铠的貌美女神对着身旁的少女说道。 少女静静望着，她受到女神雅典娜的邀请在人间往来，游历间却见到了这些从各地而来的年轻英雄们。 隐身的两位女神无人能够看见，女神漫步在半人神的英雄们之间，甚至评点起众人的命运起来。 “看看这个年长者波律菲莫斯吧，他是拉皮泰英雄们的英雄。当年拉皮泰英雄们与半人马们交战，他勇敢的帮助了那些英雄们，赶走了半人马们。现在他已年迈，但胸中的豪情依旧。” 雅典娜指着一位昂首阔步的中年男人，在众多年轻人中他颇为瞩目。 到了他这个年龄，战士们一般就渐渐退出战斗行列了，但这位雄心勃勃的老英雄却绝不服老，依然试图向世人证明他昔日的辉煌。 莫娜摇了摇头。 “青年人的勇气好比是剑，长者的智慧好比盾牌，但冒险时的剑比盾牌更有利。他的盾可以保护家园，却再难远行。” 很明显，能够洞彻命运的莫娜并不太看好这位老英雄。 闻言，雅典娜又随手一指。 “这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又如何？他的名字叫克若诺斯，出生在繁荣之地，为了冒险而勇敢前来，他的眸眼明亮，臂膀有力，看样子并不平凡。” “勇猛无畏的战士，但他的人生舞台并不在此。阻断了敌人的前进，无所畏惧的为战友断后，他的一生将会被诗人们传唱。” 莫娜注视着那个年轻青涩的年轻人，他正与朋友们说笑着，而她的眼中则浮现出了未来的画面。 在未来的某一刻，这个勇敢无畏的年轻人成为了部族领袖。在一次抵御半人马的战争中，他为其他部族首领们断后，自己则被半人马们围攻。 半人马们冲锋了一次又一次，却无法打退他，也杀不死他。最终这位坚强不屈的战士被半人马们投掷的粗壮树干击倒在地。 而此刻的年轻人还对于自己的未来浑然不觉，哈哈大笑着。 雅典娜若有所思着。她并非精通预言的神灵，相比预知未来，她更善于把握现在。 “英雄们的未来尚未注定，又怎么说不会有变化呢？” 这位喜欢与英雄们为伴、指引他们前进的女神说道。 莫娜则平静的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来看看这两个年轻人吧。那个沉稳睿智的正是墨普索斯，他生来聪慧过人，光明神阿波罗教导他如何根据鸟来预言。而那个活跃的则是坎托斯，他来自欧波亚岛，正满心欢喜的要加入冒险。” “通晓预言也无法预言自己的迷失，热情似火也照不亮层层迷雾，可怜的人儿啊，他们将失落在世界的尽头，再也无法回乡。” 莫娜叹息着。 这两个来自不同地方的年轻人，将在这场冒险中意外相识想知，最后又一同迷失在世界尽头，葬身在那里。 对于莫娜一眼道破这些年轻人的未来，雅典娜深感叹息。于是，她便故意将手指向了那些身怀神血的半人神们。 “看吧，那是斯巴达的王后勒达所生的两个儿子，力大无穷的波律丢刻斯和驾驭骏马的卡斯托尔。他们是宙斯在凡间的孩子。” 雅典娜指向的是一对年轻英俊的兄弟，哥哥刚毅，弟弟俊美。 曾经，宙斯看见地上的斯巴达王后十分美丽，于是化作天鹅与王后生下了这对兄弟。 莫娜仔细看了看后，说道。 “他们确实是强大的，但是他们的命运一样纠缠在一起，直到化作天上的星光。” 莫娜的这段话似乎有意说的含糊，以至于雅典娜也未能完全理解。 而在莫娜眼中，那对兄弟身上泛着淡淡的星光，他们终有一天会化作天上的星座，双子之星座。 但未来不能随意揭晓，所以莫娜也只能选择含糊其辞。 雅典娜并不泄气，又指着一位半人马道。 “这个肯陶洛斯人（半人马）叫欧律提翁，力大迅猛，想必能够在这中崭露头角吧？” 那是个正在大肆饮酒，开怀大笑的半人马。 莫娜却摇头道。 “他有着英雄的气力，却因醉酒放纵而失去尊重，实在可惜。” 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位力大却粗鲁的半人马因为在婚宴上饮酒过度，发起疯来，抓着新娘子便要抢走，结果被另一位恼怒的英雄忒休斯给打死。 雅典娜又指向另外一对青年。 莫娜叹声越重，那对宙斯所生的双子星，将来正是因为与这对名叫林叩斯和伊达斯的兄弟的交恶而死。 两对兄弟，曾经一起并肩作战，最后却因为交恶而互杀，眼见那未来的莫娜，不禁摇头。 而剩下诸如海神波塞冬的子嗣，火神赫淮斯托斯的后代，古代雅典国王与女神的后代……这些世上难得的英雄人物此刻都汇聚在此，雅典娜都让莫娜来一一点评，但莫娜的评价却普遍不佳。 直到最后，就连这位被称呼为英雄之友的女神雅典娜也不禁困惑。 “英雄之路竟是如此艰难吗？遍数这众多人神英雄，也没有一人能够将其走完吗？” 莫娜摇了摇头。 英雄之路确实很艰难，无数人踏入其中，都难以走到尽头。但能够走到尽头的人，必定都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正如那个即将到来、最有可能将这条路走到尽头的人。 “看吧，雅典娜，那个最有可能成功实现伟业的人，正在朝着走来呢。” 莫娜轻声说着，在两位女神的注视下，从远方缓步走来了一位大英雄。 他的相貌端正，相比起多年前更加成熟。身后依然披着那层狮子皮，而肩头则扛着一头自己刚刚猎杀的大野猪。目光如炬，正凝目注视着混乱的港口。 (本章完) 第330章 忒休斯能够跑赢乌龟吗? 第330章 忒休斯能够跑赢乌龟吗？ 逐渐成熟的英雄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高声道。 “我身上的大野猪，有人要吗？” 一连喊了几声，巨大的野猪很快便得到了商人们的瞩目。这些衣着讲究的商人打量着英雄肩头的大野猪，锋利而长的獠牙，狰狞的巨大头颅，商人们惊讶于它的庞大，询问道。 “这头野猪你是从哪里猎杀来的？” “就在不远的幽谷里。” 英雄随意的说道，他的回答引起了商人们的惊呼。 是兰佩亚幽谷里的食人野猪！ 他们大声的讨论着这只食人的凶猛野猪，口中议论它坚固的皮毛和锋利的牙齿，以及许多想要猎杀却被野猪所杀的年轻战士们。 “年轻的英雄啊，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 商人充满敬意的鞠躬行礼，英雄则说道。 “我是底比斯的赫拉克勒斯。” 英雄的名字再次引起了周围的惊呼，比起那头野猪，因为猎杀了涅墨亚的狮子，以及九头蛇许德拉而闻名整个希腊的大英雄现在更为出名。 传说，这位大英雄勇冠希腊，力大无穷，他用手勒死了刀枪不入的涅墨亚狮子，用剑斩断了不死永生的九头蛇的所有头颅。 他行走之处，众多怪物都被这位大英雄所猎杀。 周围的众多年轻战士与成名英雄小声的议论着。有人忌惮的看着这位名流希腊的大英雄，还有人跃跃欲试，眼神中充满了挑战的欲望。 但是，还有的人一听到赫拉克勒斯的名字便兴奋起来…… “嗯？是赫拉克勒斯？！1 在不远方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然后，那声音的主人身披革甲依然撞开了面前的所有人，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英雄的面前。 “噗通……” 从高处跳到赫拉克勒斯的面前，扬起了剧烈的尘埃，英雄不由得蹙眉，退后了一步。 在尘埃中出现的是一位年轻俊美的青年，青年生着一头微卷的黑发，眼神明亮。 他好奇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高大英雄，然后露出欣喜之色，直接上前一步，热情的一把握紧了赫拉克勒斯的手，用力的摇晃着，口中急切道。 “你就是赫拉克勒斯吗？我叫忒休斯，来自雅典的忒休斯。大英雄，我是伱的超级大仰慕者啊！你的所有故事我都有听过，尤其是你赤手空拳勒死狮子那段故事，我都听吟游诗人们说了四十二遍了，每次都听不腻，太厉害！哦哦哦，对了对了，这就是涅墨亚狮子的皮，太漂亮了！我早就听说过它的大名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够看到实物，听说它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任何事物都穿不透的防护，是真的吗……” 这个自称忒休斯的年轻小伙一看见赫拉克勒斯就兴奋的不能自已，口中滔滔不绝的说着，语气急促，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热情。 赫拉克勒斯皱眉，像这样的仰慕者他也见了不少。随着自己立下的功绩越来越多，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有许多的崇拜者，但像年轻小伙这么热情的还真不多见。 “你是……忒休斯是吧？” 赫拉克勒斯沉吟着，然后说道。 “对！我叫忒休斯1 一听到心中偶像提到自己的名字，名叫忒休斯的年轻人眼前都亮了起来，兴奋道。 “不过，忒休斯虽然是我的名字，但我已经将赫拉克勒斯作为了我的别名。因为我的目标就是成为第二个赫拉克勒斯，我想要立下如您一般的功绩1 名为忒休斯的年轻人挺起胸，骄傲的说着。 听到了年轻人的愿望，英雄略微诧异，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下，战士的经验和本能让英雄察觉到了年轻人的异常。 看似俊美姣好如少女的年轻人，革甲下暗藏着结实匀称的肌肉，手指上，腕部，脚上，都有多年练习带来的痕迹。 敏锐的直觉告诉赫拉克勒斯，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并不简单。 “想要和我一样可不简单。” 英雄随口说道。 年轻人并不服气，他涨红了脸，嘟囔着。 “我……我自从离家以来，也击败了很多强盗碍…对了，还有克里特的牛头怪米诺陶诺斯，这个强大的暴君就是我亲手杀死的1 当提到米诺陶诺斯时，原本底气不足的忒休斯突然产生了莫名的自信，向自己的偶像炫耀道。 “米诺陶诺斯？” 英雄诧异道。 他知道这个名字，据说这是克里特岛的国王。 这位国王有个可悲的出生。 他的父亲得到了一头美丽的白色公牛，海神波塞冬看上了这头公牛，于是想要上一代克里特国王将它献祭给自己。克里特国王舍不得这头漂亮的白色公牛，就偷偷用另一头公牛代替。 波塞冬震怒之下，诅咒了国王的妻子，让她患上嗜兽癖。 国王不得不用木头造出了一头母牛的形状，然后让自己的妻子钻进去。那头白色公牛被木制母牛吸引，与其媾和，王后于是怀孕，并产下了这头半人半牛的可悲怪物。 因为这可悲的出生，这位半人半牛的克里特国王喜欢食人，因此逼迫附近居民向它进贡童男童女。 许多英雄战士都想去杀死这个半人半牛的怪物暴君。但狡猾的国王修建了一座庞大迷宫，只有它自己能够自由出入，而其他人都只会被困在迷宫中无法出去，许多英雄因而被困死在这座无止境的迷宫之中。 赫拉克勒斯知道有这么一个怪物，还打算过段时间去消灭掉那头怪物暴君，没想到，居然被眼前的年轻人抢先了吗？ “你是怎么破解迷宫的？” 赫拉克勒斯不禁询问道。 半人半牛的暴君修建的迷宫遍布幻象，还有许多可怕危险，任凭多强大的英雄都很难从中挣脱。即使是赫拉克勒斯自己，他深感不好应对，他很好奇面前的年轻人是怎么解决的。 但面对这个问题，年轻人却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头，然后露出了羞涩腼腆的脸红。 “其实……其实倒也不完全是我的功劳。因为那个……那个，就是米诺陶诺斯的女儿喜欢我，她教我怎么出来的。” 年轻人吞吞吐吐着，然后才说出了实情。 原来，米诺陶诺斯有个美丽的女儿，这位美丽迷人的公主被俊美的忒休斯吸引。公主阿里阿德涅给了他一个金线团，让他将金线的一段系在出口，然后自己带着金线团深入迷宫，如此最终才得以破解米诺陶诺斯的迷宫。 “忒休斯1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和赫拉克勒斯一起望去，只见不远方的人群中站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气鼓鼓的看着忒休斯。 “你又偷偷跑开了，不是说好在原地等我吗？” 忒休斯这时才恍然大悟，一锤拳，叫到。 “对哦，难怪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啊，对不起对不起，阿里阿德涅，我又忘记了……” 面对走进前来的少女，年轻人不住的道歉。 这时，少女也意识到了忒休斯面前的高大英雄，疑问道。 “这是……” “这就是赫拉克勒斯哟，我一直跟你提起的全希腊最了不起的英雄1 面对少女的困惑，忒休斯急忙介绍道，他的语气充满骄傲。 少女这才恍然，显然她也听说过赫拉克勒斯的名字，但并不像忒休斯这般狂热，而是优雅的行礼道。 “你好，来自底比斯的大英雄，我是克里特的阿里阿德涅。” “我是淮……淮德拉……” 在少女的身后，还突然响起了一个胆怯的声音。 英雄闻声望去，只见少女的裙摆后，原来还躲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羞涩的小女孩牵着少女的裙摆，只敢偷偷的看着高大的大英雄。然后好像被英雄的高大吓住了一般，惊呼了一声便又扑进了少女裙子中，不肯露面。 “这是我的妹妹。” 阿里阿德涅解释道。 “底比斯的赫拉克勒斯。” 英雄点了点头，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就算是认识了。 就在这时，突然又响起了一阵琴声。 “诤……” 清脆高亢的琴弦声中，还伴随着一个笑吟吟的歌声。 “英雄聚会如雷霆交织，恍若天神发威，令人战战栗栗，可这雷霆霹雳又怎如娇弱花卉美丽……” “殊世的花卉啊，惊艳夺目，为何要来到这凶险之地。” 听着这歌声，几人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斜坐在木栏杆上的琴手，那看起来优雅从容的琴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人。 阿里阿德涅皱眉，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靠近身旁的忒休斯。 “我是忒休斯的未婚妻，当然陪伴在他身旁。陌生的琴手，你又是谁？” 听到面前的佳人是他人的未婚妻后，琴手在短暂的错愕后，便又笑着回答道。 “那请恕我冒昧，只是眼见你们几人气度不凡，感觉不像是平凡人，所以来搭话了。” “那当然了，忒休斯哥哥可是很厉害的1 躲在少女身后的小女孩探出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然后就眼看见琴手看着自己，便又呜哇一声胆怯的躲在了姐姐身后。 听着忒休斯的名字，琴手若有所思，然后笑道。 “原来是消灭了克里特暴君的忒休斯吗？听说是难得的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忒休斯听到有人夸赞吹捧自己，尤其还是当着自己偶像的面，顿时喜上眉梢，脸上写满了多夸点。 但下一刻，琴手便沉吟道。 “不过……唉……” 说着，琴手摇了摇头，故意叹了一口气。 很简单的计策，但年轻气盛的忒休斯偏偏受不了这种计策，不由追问道。 “不过什么？” “我看，忒休斯先生虽然强，却也跑不过一只最慢的乌龟。” 琴手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本章完) 第331章 惩罚任务 第331章 惩罚任务 “欸？我怎么可能会跑不赢一只乌龟呢？琴手，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吧？” 忒休斯困惑的问道。 那神秘的琴手笑着，拨动了一下手中的竖琴，发出清脆的铮鸣声。然后，他又开口说道。 “忒休斯，你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有这么一只乌龟，它每秒能跑五分之一肘（一肘45厘米），此刻它在你前方两百肘（约90米）处，那么伱要多久才能追上它呢？” 忒休斯想了想，自信的回答道。 “我只需要五秒就能追上那只乌龟。” 琴手又回答道。 “那么忒休斯，就在你跑了五秒的时候，这只缓慢迟钝的乌龟也一样前进了一肘，所以，五秒过去了，你并没有追上这只乌龟。” 忒休斯不服气的回答道。 “那我再追四十分之一秒就能追上它了。” “但忒休斯，就在你追了四十分之一秒的时候，这只乌龟又前进了两百分之一肘的距离，现在你还是没有追上这只乌龟。” 忒休斯仍不服气，又追问道。 “那我要是再追呢？” “忒休斯，接下来你还能再追，可乌龟也一样在跑啊，你每追一点，乌龟也在跑一点。所以，你永远也追不上这只乌龟埃” 琴手看着忒休斯，摊手，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忒休斯傻眼了。 他来自雅典，雅典是出了名哲人众多的地方，面对这个一看就很离谱的问题，他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含糊其辞过去，而是较起真来。 “乌龟……我……等等，为什么会追不上呢？” 他抱着头，默默计算起来，嘀嘀咕咕着自己跑了多少多少秒，而乌龟又前进了多少，最后他口中就不断重复念叨着各种各样的数字。 而一旁的赫拉克勒斯则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他对着那琴手高声道。 “嘿！你这样巧舌哄骗一个年轻人，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哈哈哈哈……” 琴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说道。 “不是我哄骗了他，只是他自己钻进迷宫里出不来了。能够逃脱克里特迷宫的年轻英雄，却逃脱不出自己为自己设下的迷宫。” 说着，他收起了脸上的微笑，严肃的躬身道。 “色雷斯的俄耳浦斯，一位琴手，但自觉战斗上也不会输给别人，是为了能参加金羊毛的冒险。” 见到琴手不再轻浮，英雄的皱眉才略微舒展开，回应道。 “赫拉克勒斯。” 这位手握竖琴的琴手给英雄的印象并不好，所以他说话并不客气。 然而琴手却明显知晓他的名声，惊讶道。 “哦，原来是底比斯的大英雄吗？真是了不得，能够见到您可真是荣幸。” 面对琴手的示好，英雄点了点头，便算认识了。 身旁的商人则追问道，这头野猪还卖吗？作价多少？大英雄则毫不客气的一甩手，不卖了。 他对于忒休斯这个小迷弟的印象还不错，于是决定把这只野猪烤了，两人一起聚餐一下。他一把拍醒还沉迷在自己能不能跑赢乌龟的忒休斯，便邀请他和几人一起聚餐。 金羊毛的冒险吸引了许许多多的希腊英雄，因此上船的资格就成了争夺的对象，许多战士为此抢夺名额，这也算是冒险之前的预演。 这次的冒险只要求最优秀的英雄，才能应对最危险的困难，寻常人登不上船也很正常。 也因此，想要上船并非立刻就能做到的，距离金羊毛冒险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倒不如在此好好结识一下全希腊的英雄。 在聚餐中，赫拉克勒斯还为自己的小迷弟介绍了自己的同伴，许拉斯，一个年少俊美的少年。从年龄来说，这位少年比忒休斯还要小一些。 在聚餐中，俄耳浦斯展现出了自己惊人的琴艺，当他拨动琴弦时，清脆悦耳，还会唱歌为乐，让聚会更为欢快。 赫拉克勒斯举起酒杯问道。 “俄耳浦斯，你的竖琴看起来很好埃” 琴手笑着回答道。 “这是有一日我在野外奏乐，吸引来了游玩的阿波罗神，是神灵送给我的馈赠。” 虽然宙斯勒令天神不得随意临凡，但并不严苛，在野外偶尔也会遇到出游的神灵，在这个世界并不奇怪。 几人继续着闲聊，畅谈各自的所见所闻。兴致起来时，琴手还会与忒休斯比试一常不得不说，俄耳浦斯的琴手装扮确实很容易迷惑人，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脆弱，相反，出乎意料的强大。 凭借丰富的经验，俄耳浦斯竟然还略微胜过了一些忒休斯，这让立志成为赫拉克勒斯第二的忒休斯非常沮丧，还是赫拉克勒斯大笑着安慰他，才脸色好了些。 而在赫拉克勒斯的肩头，那条小蛇正在呼呼大睡着。 所谓的金羊毛大冒险？在它眼里什么都不是，要是把宙斯手里的雷电抢过了，搞个雷电大冒险，它才会来点兴致。 可正这么想时，它的眼睑突然睁开，竖立的瞳孔注视着不远处。 嗯？ 好像有点意思。 …… 码头处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希腊的战士英雄，所有人都想要来争夺那金羊毛。但偏偏有一处空地，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绕开走，最终形成了一处无人的圆形空地。 然后刹那间，在那处空地中多出了一堆衣着迥异的人。有的人穿着休闲服，有的穿着中世纪板甲，还有的干脆穿着法师服。 在这些人中，几个穿着休闲服、现代衣衫的男女眼神茫然，然后看着那几个风格奇怪的人，还有周围的环境目瞪口呆。 “我怎么在这里？” “嘿，哥们，这里是cosy吗？” “操，知不知道老子……” 几个人或是发问或是沉默，还有人上来直接就开骂。 而身穿中世纪板甲，骑士打扮的男人毫不犹豫，拔出腰间的长剑，用剑脊当戒尺一样拍了过去。在一名女性的尖叫声中，那名骑士打扮的男子三下五除二，便用长剑把开骂的年轻人拍倒在地上。 厚重结实的长剑，一下就让人冷静了下来，这可绝对不是什么cosy的道具。 可奇怪的是，任凭男人如何教训，女人如何尖叫，身旁来来往往的人们却都仿佛没看到一般，神态自若的避开了这个无形的圆形空地。 “救命啊！杀人了1 有人趁那几人不备，猛的想逃到人群里去，却发现自己直接撞在了透明空气墙上。 直到这时，穿着现代都市服装的几人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绝不是什么绑匪或者精神病之类。 “好了，剑客，新人随便教训一下就是了。白雾，保护时间还有10分钟，给新人做个介绍吧。” 一名表情沉默的男人开口道，他对着骑士打扮的男人呵斥了一下，然后又对身旁的法师打扮女人说道。 女人点了点头，开始给新人们做起例行介绍。 “各位，如你们所见，这里已经不是21世纪……” 且不提女人如何给几个吓坏了的新人做介绍，剑客收回了腰间的长剑，然后对着为首的男人道。 “老九，这次是惩罚任务，你查出来这是什么世界吗？” 男人点了点头。 “如果我刚刚花费的奖励点没搞错的话，这里是希腊神话世界，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版本的希腊神话。如果是电影电视剧之类的还好，像《诸神之怒》、《特洛伊》这种，力量体系应该不会太强，可如果是什么魔改的希腊神话……那就难办了。” 男人沉吟着，最终摇了摇头。 队伍上次任务的时候，故意利用哈利波特世界的道具制造任务冲突bug，强行在冬木市圣杯战争中停驻了六十年。整个团队硬生生打了两次圣杯战争，抢了两次杯子。 本来还抱有侥幸心理，但任务一结束，主神毫不客气的给了个惩罚任务。 在进入惩罚任务世界之前，几人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哪个世界，也是刚刚才用奖励点查出，这是希腊神话世界观。 “贪狼，赶快给新人们做个伪装吧，等下保护时间一过，鬼知道我们这帮奇装异服会怎么样。” 另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点了点头，他的手中飞快生成出一堆古希腊风格的服饰。他本身是武者，但上个世界里向百貌哈桑学习了不少东西，对于快速变装有了不少感悟。 对于公开换装，几个新人一时还有些别扭，男人便一挥手，在突然生出的迷雾中强行替几个新人换好了衣服。 不多时，几人全部都换好了衣着，虽然穿的不太习惯，但乍一看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阿九的眼前一动，包括新人在内，所有人也都愣住了一下，仿佛在看着什么。 “任务目标……杀死赫拉克勒斯？” 剑客一字一句的念着，表情有些难看。 【ps:因为某些原因，q群又炸了，这已经是第三个群了，新群号219047455】 (本章完) 第332章 挑战 第332章 挑战 赫拉克勒斯是谁？ 哪怕是过去不知道这个人，小队几人在打过两次圣杯战争，被那个黑色巨汉锤的抱头鼠窜之后也已经知道了。 希腊神话的第一英雄，龙傲天，人形自走炮，上能打诸神，下能揍冥王……每每回想起上次任务世界中被同样名叫赫拉克勒斯的英灵追杀的场景，阿九都感到直呲牙。 “该不会又是型月世界吧？” 剑客嘀咕了一句。 月世界在众多世界里也算有些名气，因为其魔术体系颇为有趣，吸引了不少轮回者前往学习。但剑客还是更希望前往一些仙侠世界，继续提升自己的剑术，完成剑仙梦想。 “应该不会，我们刚刚才从圣杯战争中出来，不太可能又被丢到一个型月相关世界里。” 阿九摇了摇头。 “如果是哪个神话题材世界的话，现在应该还是赫拉克勒斯活着的时间线，成神后的赫拉克勒斯可不好对付……” 一旁的贪狼则说道。 赫拉克勒斯在神话中，经历了出生长大，然后立下十二件大功，最终被擢升为神，一生恢宏史诗。 在贪狼看来，成神之前的赫拉克勒斯尚且还算人，好歹还有机会打打，成神之后……恐怕没辙。 神灵在主神那边，实力基本都是二星起步的评价，而全队四人在主神那边都是一星水平，即被主神承认已经超凡入圣，与上古英雄、传说冒险者相仿。 阿九，剑客，贪狼，白雾，小队四人，4个逐渐脱离凡人状态的人间强者，想要击败一位勇武著称的神灵……太难。 即使不算上赫拉克勒斯，光是他老爹，神王宙斯就是妥妥的三星级，整个主神体系下都算是强者了。想在这种有改天换地之能的三星级强者面前杀死赫拉克勒斯……想想都让人摇头。 但几人在商量着时，眼前的主神标记里突然多出了一串字。 “该惩罚时空并不归属于主神辖管，因为其特殊性，在任务完成之前，主神将不再出现，仅保留基础显示功能……该任务没有时间限制。” “距离保护时间结束还有3:00……2:59……2:58……” 相比起杀死赫拉克勒斯的任务，主神的这段显示才真正让四人瞠目结舌。 不归主神辖管的时空？开玩笑，整个无限大思维极限界还有不归主神辖管的时空？ “喂喂喂，你搞什么……啥玩意，界面怎么打不开了？” 匆忙之下，试图打开主神界面对主神发起疑问的剑客，愕然发现……除了任务显示界面和眼前的这些字，自己什么都打不开了。 惩罚任务他以前虽然没做过，但也听人说起过，可没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家最多是完成一下特殊惩罚任务。 作为小队队长的阿九则最早冷静下来，他的嘴唇微抿。 “不管怎么样，反正就是一个惩罚任务，我们做完就是了。不就是赫拉克勒斯吗？那个英灵赫拉克勒斯都被我们坑死了，这个赫拉克勒斯也没什么问题的。” 队长的鼓舞给了队员们一点信心。 也都不是无限世界的新人了，个个身经百战，见识过那么多神圣，区区一个希腊英雄，不在话下。 很快，无形的保护消失了。 仿佛那种无形的结界消失了一般，周围的行人很自然的与众人交融在一起，众人耳旁也响起了一连串的希腊语。 叫卖声，交谈声，争吵声，嬉笑声，不绝于耳。但小队们听到的声音则是…… “÷★=x@”8……” “阿九，我怎么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啊？” 剑客一边阻挡着周边的人流，一边向身旁的男人抱怨道。 “他妈的，这狗逼主神居然连语言翻译功能都给关了……” 阿九终于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总之，这支轮回小队降临惩罚任务世界的第一个困难，并不是迎战上古英雄，也并不是直面神王对域外生灵的关注，而是语言不通。 而码头的另一处，几位英雄们交谈逐渐热切，而趴在大英雄肩头上的小蛇，则懒洋洋的闭上了眸子。 它听得懂那群人说的是什么话。 尽管有某种奇怪屏障试图阻隔住其他神圣的关注，但它基本听懂了。 主神？轮回者？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这帮域外而来的轮回者说的主神是什么，但蛇隐约有种感觉，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无足轻重。 一切都在我腹中，无论是什么，都只能被我吞下。 …… 半个月后，面对全希腊城邦的金羊毛大冒险迎来了选拔挑战。 因为试图登上这艘船的英雄们太多，所以英雄们彼此之间开始了比试，大家普遍认为，优胜者才有资格上船，而败者则不行。 大英雄并不畏惧这样的挑战，任何人都在他面前过不了三五招。 而初出茅庐的忒休斯就艰难了一点。不过，尽管还不够成熟，在大英雄的指导下，这位本就聪明俊美又极有天赋的希腊王子进步迅速，最终还是为自己赢得了上船资格。 至于琴手俄耳浦斯，他的剑术让他很是击败了一些敌人。可惜最后败于给了斯巴达双子之一的波律丢刻斯，但他的琴艺得到了众人的认可，英雄们也都喜欢音律，所以众人一致同意让他与波律丢刻斯一起上船。 除此之外，还有众多的英雄获得了上船资格，但也还有一些英雄被淘汰。 例如那位虽然年迈，却依然满腔热血，渴望冒险的波律菲莫斯，他被一名自称阿九的异邦人所击败。 这位曾经击败过半人马，被誉为【拉皮泰英雄们的英雄】的老者，最终也只能羡慕而叹息的看着那些年轻英雄们，摇头道:“倘若我能再年轻二十年……不，哪怕只是十年……” 纵然心中有再多不甘，他也只能叹息着离开。 这里已经不是他曾经可以驰骋的舞台了。 比武还要持续很久，但有一群人却自称慕名来找赫拉克勒斯。 “嗯？我看到过你的武艺，异邦人，你的长刀非常娴熟。” 对于前来拜访自己的异邦人，赫拉克勒斯倒是有些印象。这些天里，这几个异邦人可是闯下了不小的名气，四处挑战别人，让许多人都听说了这个名叫阿九的战士。 这个自称阿九的异邦人，善于使用一柄长刀，击败了不少希腊豪杰。 对于武艺超群的战士，赫拉克勒斯一向是很欣赏的，于是点了点头，笑道。 “在伱面前的就是底比斯的赫拉克勒斯。” 名叫阿九的异邦人身后还跟着几人，他们似乎都很好奇于赫拉克勒斯，忍不住的去偷看。其中几个年轻的还嘀咕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他好帅碍…” “我记得fate里的海格力斯不是壮汉吗？怎么感觉这个赫拉克勒斯帅的有点离谱碍…” “这身材，这长相……完爆亨利卡维尔，我觉得大超估计就这长相……” “毕竟人家半神……” 仗着别人听不懂自己说什么，几个新人有恃无恐的聊起来，直到被剑客默不作声的捅了腰才被迫停止。 阿九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底比斯的大英雄，我们已经听说过您的大名很多次了，现在真是非常有幸见到您……” 面对阿九的拍马屁，赫拉克勒斯点了点头，这样的吹捧客套他也见得多了，并不见怪。 而吹捧之后，阿九的真正目的才显露出来。 “……我的同伴，人称剑客，他也非常敬仰您的名声，想要与您比试一下。” 这是几人讨论之后的结果。 在得知金羊毛行动即将展开后，阿九和剑客便决定参与其中。 虽然按照传说，赫拉克勒斯很快便下船去了，但金羊毛行动上的英雄人物，可谓是希腊英雄大集结，无论如何都非常值得参与一下，或许能结交不少土著作为助力。 至于白雾和贪狼，按照阿九的计划，他们不会上船，而是在希腊诸国寻找机会，顺便安置一下新人。 除此之外，就是眼下的这一幕。阿九将以仰慕的名义，让队伍中实力最强的剑客来试探一下这位赫拉克勒斯的实力，这样有利于接下来的计划安排。 赫拉克勒斯并没有忽略这位剑客。他看得出，这位剑客也是位难得的战士，便很痛快的答应了这场比试。 “拔出你的武器吧。” 赫拉克勒斯手中依旧拿着他当年刚来到人间时拿着的木棒。这根木棒已经跟随了他许久，用的很是顺手。 看着赫拉克勒斯手中的木棒，剑客心中想着对策，一边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宝剑。 “锵……” 锋利精美的剑刃出鞘，闪烁着幽蓝的寒光。这柄剑与其说是武器，倒更像是艺术品，与希腊城邦流行的武器风格迥异。 奥克锐斯特，又或者说是兽咬剑。 这柄出身于《魔戒》世界的精灵宝剑，最早出场的时候是在食人妖的洞穴里，与它一同出场的是还有两柄剑。 一柄被甘道夫所持有，名叫格拉姆德凛，敌击剑。巫师甘道夫带着它参加了五军之战、大战炎魔、佩兰诺平野之战、黑门之战等一系列战斗，最终与甘道夫一起前往了神秘的阿门洲。 另一柄则是刺叮剑，拯救了世界的英雄比尔博与弗罗多所使用的短剑。这柄宝剑很短，对于半身人来说却很适合。这柄剑本籍籍无名，但两代英雄借以面对危险，乃至摧毁至尊魔戒，从而名扬世界。 而最后一柄便是这把兽咬剑，奥克锐斯特。 这柄精灵宝剑被矮人之王索林橡木盾所拿去，最终因五军之战，矮人王索林的死而失去了主人。 本来按照故事，这柄宝剑会被精灵们取走并供奉起来。但参与到魔戒剧情中的剑客与主角小队交好，在索林死后，这柄剑便按照索林的遗愿，被送给了剑客。 赫拉克勒斯虽然不认识这柄精灵宝剑，却也能看出这柄剑的不凡，眼神中略有惊讶。 “真是柄不错的宝剑，就是不知道主人如何。” 赫拉克勒斯难得的赞叹道。 剑客一言不发。 当进入战斗之时，剑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漫长的修行经历与战斗次数，让他在战斗中专心无二。 “呼1 伴随着吐息，剑客身形如虹光般窜了出去。 (本章完) 第333章 忒休斯之船 第333章 忒休斯之船 【转肺炎，吃药好了些，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嘭嘭嘭嘭……” 一个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最强英雄，一个是无限世界中的传奇剑客，两个都是殊世难遇的强者。一根木棒，一柄神剑，碰撞之间却犹如打铁一般。 巨大低沉的轰鸣声让人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两个人类之间的战斗，倒更像是巨人之间的互殴。 一旁的几个新人看的目瞪口呆，哪怕不懂战斗，那种刚猛凌厉的攻势也能让人意识到其中的力量感。 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阿九却目光肃穆，超强的动态视觉能够让他看清双方战斗时的细节。 剑客的攻势很猛，他最早学自武侠江湖世界，但又在中世纪奇幻背景世界中战斗过多次，甚至还去过怪物猎人世界狩猎巨龙。所以中西糅杂之下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刚猛大剑风格。 身披重甲，手持大剑，力可开山碎石，搏杀巨龙，传说中的屠龙勇士，说的就是剑客这种人。 但素来力大无穷的剑客，此刻却被压制住了。 看起来两方不分高低，实则对面的赫拉克勒斯一直游刃有余，甚至中途一棒将剑客击退后，还能饶有兴趣的对剑客点头示意，表示认可。 “情况不妙埃” 心中想着，战斗中的两人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仿佛厌倦了一般，大英雄猛力一棒，将剑客彻底拍飞出去后，剑客撞向地面，手中的精灵宝剑也跌落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底比斯的大英雄则自信的俯视着面前的败者，说道。 “你是很不错的战士，可惜，你今天遇到的是赫拉克勒斯。站起来吧，异乡人，你足以为今天的成果骄傲了。” 强大自信，且深为此而骄傲。 这便是赫拉克勒斯留给阿九的印象。 阿九扶起同伴，然后谦虚的说道。 “底比斯的大英雄，你的力量真是让我们惊讶，你赢得了我们的尊敬，希望在接下来的航行中，我们能成为同伴。” 现在还不是直接翻脸的时候，阿九小小的拍了一下大英雄的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哪怕是大英雄也一样对于吹捧很是受用。 但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响起。 “俄耳浦斯！我终于想明白了那个问题了1 然后，英武俊美的少年兴奋的走进船舱，然后奇怪的看了一眼几人，随后又兴奋的对坐在船舱中的琴手说道。 “你那天的问题完全就是陷阱！我之所以追不上那只乌龟，是因为我只有在追上乌龟的时候才能追上它，而在此之前，我肯定是不可能追上它的。” 雅典的王子自信的对着琴手说道。 在那天之后，他没有放弃思考，而是一直在想着那个古怪的追乌龟问题，终于让他想明白了。 不管怎么划分时间，只要把前提条件限定在自己追上乌龟之前，那自己肯定不能追上乌龟。俄耳浦斯故意诱导了自己，让自己陷入到陷阱之中。 琴手并不惊讶于少年看穿这个谜题，这个多才多艺的琴手拨弄着自己的琴弦，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那是发现可以捉弄人时的恶趣味笑容。 “是吗？或许答案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忒休斯，我刚刚又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深陷困扰之中，所以很想问问你，可以吗？” 琴手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仿佛苦恼的问道。 少年王子愣了一下，他意识到对面的俄耳浦斯多半又不怀好意了，但还是忍不住激将法，不服气道。 “你想问什么？你尽管说吧，我是不会畏惧的1 琴手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灿烂的让少年王子心中忍不住直打鼓。 “忒休斯啊，我听说你为了杀死那个克里特岛上的牛头国王，特意驾驶着自己的船，孤身前往克里特岛，是吗？” 琴手询问道。 米诺陶诺斯，这个半人半牛的国王统治着克里特岛，身为雅典的王子想要杀死这个吃人暴君，就必须驾驶船去岛上。 提起这件事，忒休斯昂首挺胸，得意道。 “那是当然，也只有我，如赫拉克勒斯一般的我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琴手神秘的笑着。 “是啊，听说那可真是一艘好船，坚固，快速，爱神阿芙洛狄忒曾为它献上祝福，让勇者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可是啊忒休斯，再好的船也会朽坏对吗？” 少年愣了一下，就算是被神所祝福过的船，该朽坏也依然会朽坏，世上能够不朽的只有神灵。 “是的。” “船朽坏了之后，我们就要去修理对吗？” “对埃” 忒休斯依然不明所里，茫然的点头道。 琴手拨弄琴弦，发出一声脆响，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于是我就想啊，如果每次朽坏的时候，我们就用木板去修理这艘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所有木板都被修理替换过一遍之后，这艘船还是你的那艘船吗？” “当然……额……这个……” 忒休斯想了想，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傻眼了。 是啊，所有的木板都被换了一遍，那这艘船还是最初的那艘船吗？ 他犹豫之后，回答道。 “我觉得，应该还是那艘船吧？” 琴手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那么现在让我们再想象一下，假如我们把那些朽坏的木头再重新组装起来，组装成一艘破破烂烂的旧船。那么，一艘新船，一艘旧船，这两艘船，究竟谁才是你的那艘船呢？” 忒休斯彻底傻眼了。 是？不是？ 自己总不可能同时拥有两艘船吧？ 他低下头，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开始念叨琢磨着，新船……旧船…… “忒休斯之船悖论……” 新人中，有人兴奋的说道。 经过几天的恶补和老人们的帮助，新人也会一点希腊语，因此大致听懂了两人的对话。 “这个就是忒休斯？” “忒休斯之船，著名的哲学悖论，没想到他的主人就在我面前……” “这个忒休斯很厉害吗？” “超级厉害的……” 新人们小声的嘀咕着，然后又被剑客挨个敲头。 阿九眼看见赫拉克勒斯，又看见忒休斯，深知此刻不是对抗好时机的他，只是体面的又寒暄了几句，便退出了船舱。 直到几人离开之后，忒休斯才问道。 “这几人是谁？” “几个参加冒险的异乡人，那个叫剑客的人挺厉害的。” 赫拉克勒斯回答道。 像这样来拜访赫拉克勒斯的人太多了，忒休斯也没有太在意，便忽略过去了。 而在另一边…… “你的意思是，眼下的赫拉克勒斯还只完成了两大伟业？” 与同伴们相互交换完打听到的情报后，听到白雾打探到的消息，阿九思考了起来。 按照白雾所说，眼下的赫拉克勒斯年龄三十岁不到，十二伟业中，他还只完成了杀死狮子与九头蛇这两件事。 只是很多神话细节对不上，例如传说中，赫拉克勒斯是被安菲特律翁抚养长大，但按照听到的消息，这里的赫拉克勒斯却自称是被冥界的毒蛇女神抚养长大。 “那位毒蛇女神？你们听说过吗？” 阿九谨慎的没有提及那位女神的名字。在神话世界，神灵被提及名字是很有可能关注到自己的。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这样，但他并不想冒险。 几人摇头，甚至阿九试着询问了几个新人后，也没人回答出个所以然来。 与传说不同的神话，让阿九感到有些烦躁。 他想了想，又问道。 “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吗？” “有，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吞世之神，百首巨人提丰。” 白雾迅速回答道。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神话大致还是与几人所熟知的类似，但唯独只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对不上…… 那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提丰。 从传说来说，提丰在眼下应该早就挂了。 但几人搜集的情报中，所有人却都众口一词，称这位提丰被神王许诺为吞世之神，终有一日要吞噬世界之神。只是神王宙斯将其骗入深渊中，再也无法脱困。包括那位毒蛇女神，也是这位提丰的女儿。 这个明显与传说不符的地方，引起了白雾关注。 “难道又是个什么魔改世界吗？” 贪狼抱怨道。 根据种种传说故事，无限世界中也会生成出许许多多的世界。但很多世界往往都是魔改版本，即在部分地方与传说故事有微妙的不同。 例如关羽张飞吕布其实都是巨大机器人，三国君主们开着高达机甲大战的三国机甲演义世界。又比如全员神仙志怪故事混杂，林黛玉以女仙之姿暴打魔君北静王的仙侠红楼世界观。再比如各种神鬼外星人乱窜的魔改世界，更是多不胜数。 平时在主神世界也听说多了，自己也经历过，对于魔改世界贪狼可不敢大意。 “这也不好说，说不定能……” 阿九沉思着，心中仿佛有了些打算，却没有说出口。 作为团队领袖，并不是所有事都要和队友们说的。 “好了，休息吧。” 在休息之前，阿九远远的眺望了一眼那艘船，那艘无数英雄们渴望踏上的冒险之船。接下来的旅途中，或许有很多值得把握的机会吧。 我们会活着渡过这个惩罚任务的。 阿九在心中默默想着。 在视线一角，那个无形的任务标识始终存在着。 主神，哦不，那些文字仿佛冷漠的看客一般，注视着几人在这个世界中茫然前进。 (本章完) 第334章 满载星光之船 第334章 满载星光之船 【群被封了，新q群号:4184265零1418426501】 数日之后，拥有资格上船的英雄们终于决定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这些声名赫赫的半神英雄们在海边杀死了一只公牛，以向天神宙斯献祭祷告，乃至是向众神一起祈求祝福。 随后，天神卷起一阵浪花，将祭品吞没，以示自己见证了这场伟大的冒险。 然后，英雄们便争执起究竟谁应该成为船长，英雄们议论纷纷，但最终的船长人选集中在了两个人身上。 “赫拉克勒斯是我们之中最勇武的，他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成为船长。” 一人高声道。 此时的赫拉克勒斯虽然并未完成自己的十二伟业，但仅仅只是杀死狮子与九头蛇这两件事，就足以让他名列全希腊最强大的英雄行列。 但立刻，就有人反驳道。 “难道不是伊阿宋号召众英雄的吗？作为伟大冒险的发起人，他才应该是船长。” 反驳的人是阿卡斯托斯，他是珀利阿斯的儿子。 理论上他应该维护自己父亲的王位，但他却崇拜自己的表兄伊阿宋，不顾父亲的阻拦，执意加入到这场伟大冒险中。 众英雄争论着，作为话题主角的两人，披着狮子皮的赫拉克勒斯与披着豹皮的伊阿宋却并未开口，他们都正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在赫拉克勒斯看来，面前的伊阿宋实在是年轻英武的年轻人，目如繁星，嘴角上扬，自信昂扬。 而伊阿宋看来，赫拉克勒斯则如传说中一般强大。众多英雄一个个都是身材高大魁梧，但赫拉克勒斯在这众人中却还要更加瞩目，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远超其他人的气势与压迫感。 他不自觉的微微眯眼，他想要借助此次金羊毛行动，积攒下自己的名望，以恢复自己的王位。所以，他非常需要这个船长位置。 但是，如果是这个赫拉克勒斯的话…… 伊阿宋心知，自己是无法与这位名扬希腊的大英雄媲美的。 该怎么办呢？ 伊阿宋的心中不断思索着解决办法。 但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赫拉克勒斯开口了。 “好了，各位希腊的战士们，我知道你们想要将这个荣耀交给我，但我认为这份荣耀应该属于组织起我们的人。” 当赫拉克勒斯选择退出争夺后，这场争论也就失去了悬念。 伊阿宋的手心满是汗，却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向众位英雄们致敬。 “各位希腊的勇士们，准备启航吧。” 伊阿宋挥手，意气风发。 于是，在船长的命令下，英雄们很快齐心协力挖出沟壑，将这艘巨大的龙首船阿尔戈号推出了港口。 巨大的龙首船长度不下百米，上面足以让骑兵跑一个小圈。英雄们每两人共同掌握一把浆，当英雄们一起划动木浆时，这艘船便能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破开风浪，驶向大海尽头。 而最中心的位置则被英雄们不约而同的让给了底比斯的赫拉克勒斯与特格亚的安凯俄斯，这两人被英雄们默认为是此行中的最强二人。 于赫拉克勒斯看来，安凯俄斯也是一个很有气力的男人。 他听说过对方的传说，传说他曾经一个人与巨人打赌，轻松压制住了巨人的手腕，然后巨人们恼羞成怒，他便又将那几个巨人打翻在地。 “哈哈，赫拉克勒斯，这些年来，你的名字流传在全希腊的四处各地，能见到你真是让我高兴。” 这个豪爽的男人和赫拉克勒斯一见如故，两人畅谈起来。 在畅谈之中，赫拉克勒斯很快听到了这位挑战巨人的男人的下一步打算。 “嗯？你想要去挑战卡吕冬的野猪？” 赫拉克勒斯意外道。 安凯俄斯点了点头，说道。 “我听说那是个很强大的怪物，它在卡吕冬已经杀死了许多猎人，许多英雄丧命于它的獠牙之下。这次行动之后，我就准备去见识一下。” 这个豪爽的男人眼神中充满了挑战时的期待。 “卡吕冬的野猪碍…” 赫拉克勒斯念叨着。 这头著名的怪物，他也听说过，如果可以的话，他本来也想去试试的。对于追逐着荣誉的赫拉克勒斯来说，任何的强敌都只能让他更加兴奋。 不过，既然安凯俄斯这样强大的人都去了，相必不在话下。 心中想着，英雄们划着这艘大船，天色便逐渐黑了下来。 英雄们累了，便开始在龙首船上饮酒吃肉，这些强大粗鲁的英雄们，在武力上凌驾于凡人之上，但在性格上与凡人并无区别。 喝酒上了头，英雄们便开始比拼起来，甚至相互吹嘘自己和祖上的功绩。 这个炫耀自己是海神波塞冬的儿子，那个便说自己也是火神赫菲斯托斯的后代， 但正如他的先祖一样，火神的后代帕莱莫尼俄斯也同样是个跛子。波塞冬之子嘲笑着他的跛足，恼怒的神裔便相互扭打起来。 这一打，英雄们便兴奋了起来，围绕着两人起哄。 “打！揍他鼻子！戳他眼睛……哎呀，你看清楚往下打碍…” 名为珀琉斯的英雄用力拍打着盾，为自己的同伴们助威。 这位未来会迎娶海洋女神、并生下阿喀琉斯的英雄，此刻毫无身为伟大英雄的自觉。大笑着，看两个伙伴大打出手，还不时兴致勃勃的教唆几句。 而他的兄弟忒拉蒙本来还想上前劝阻，结果被不知谁往脸上揍了一拳后，一下也火了。 他脱下自己的衣裳，光着膀子便加入了战斗，与两人一起打了起来。 这位日后声名卓著，以冷静谦让著称的伟大英雄，此刻远没有后来那么成熟，正处于自己最火爆的时候。 混战的规模越来越大，许多本只是围观的英雄们也被迫牵扯进其中。 英雄们的乱战，令身下的这艘庞大龙首船都摇晃起来。 日后化作双子座的波拉克斯兄弟与后来杀死他们的伊达斯兄弟并肩作战，猎户座俄里翁的子孙与凯尼斯的子孙相互厮斗…… 此刻，船上的英雄们还不知道未来的命运，还不知道彼此之间的奇妙因缘。 将来的朋友与敌人，就这么在酒劲的作用下，哈哈大笑着战斗着。 而船首，俄耳浦斯看着天色逐渐昏暗，海平面的远方，太阳即将落下。背对着乱斗中的英雄们，这位琴手取出了身旁的竖琴，旁若无人的歌唱起来。 “太古之时，高天与大地尚未分离，繁星正在天父地母的怀中孕育……” 这位多才多艺的琴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从容的歌唱着。 他歌唱着天地尚未分离的时代，歌唱着繁星、太阳、月亮如何循环往复，歌唱着河流如何奔腾，飞鸟走兽又是如何诞生。 在那个时代，泰坦们还被囚禁在吞噬万物的塔尔塔罗斯中，克洛诺斯还与盖亚一起统治着世界，天神宙斯也还是个婴儿。 伟大的国王那时还与众神为宾客，被众神所尊敬，后来引来灾祸的王后刚刚生下自己的儿子与女儿，正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 人与神，国王与英雄，许多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位琴手就这么唱着，直到船上的英雄们在歌声与打斗中，或是直接睡过去，或是筋疲力竭的靠在船上休息。 这些将来或是化身为天上星座，或是名传歌谣的英雄们，无论聪明愚钝，英俊还是丑陋，就这么横七竖八的睡着。 在这一刻，他们并非是后来人人传颂的英雄，也并非是天上的星光，而只是年轻气盛的航海冒险者。 龙首船飘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星光投射在大海之上，泛起无数细碎的银光。 船上，星光熠熠，犹如行驶在群星之中。 赫拉克勒斯醉倒在梦境中，隐约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身影。 “阿尔喀德斯……阿尔喀德斯……”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朦胧的睁开眼睛，却看见那繁星之下，一位女神正安静的坐在船沿。 那个熟悉的身影，让赫拉克勒斯的心头不由跳动起来。 “是梦吗？” 他呢喃着，伸手走向那道身影，然后扑倒在她的脚边，抱着她的裙子，伟大的英雄此刻犹如孩童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莫娜，莫娜……墨伽拉……是我，是我错杀了我的孩子……” 这位极罕见表露出自己内心悲伤，始终以自信强大示人的大英雄，在自己的义母面前却直接崩溃了，絮絮叨叨着说着自己过去几年的经历。 被赫拉妒恨的大英雄强大却不幸运。 他曾自负的相信自己可以击败一切敌人，却唯独难以逃过神灵的恨意。 在安菲特律翁死后，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却又迅速失去了父爱的大英雄并没有逃过天后的捉弄。 在那之后，他爱上了忒拜的公主墨伽拉，两人幸福甜蜜的生下了三个孩子。但天后赫拉却让自己的仇敌陷入疯狂，大英雄在狂乱中失手杀死自己的三个孩子，等到清醒过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再也无颜面对自己的妻子，为了赎罪，他选择接受了自己表兄阿尔戈斯国王欧律斯透斯的刁难。 按照表兄的话，他必须为自己做下十件大功业，如此才能向诸神证明，洗刷掉自己身上的杀子罪孽。 大英雄心甘情愿的接受了任务。 他已经杀死了涅墨亚的狮子，因此他便又去杀死了断头再生的九头蛇。 世人只知道他立下了两件巨大的功业，却很少有人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想过，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究竟是多么悔恨的事情。 这些话，赫拉克勒斯从未对他人说过，唯独只有在见到自己义母的那一刻起，他才无法忍受，失声痛哭起来。 而抚摸着自己义子的头顶，在早已长大成人的男人面前犹如天鹅般脆弱的女神却低垂眼帘，如同过去一般柔声抚慰着。 “没事的，阿尔喀德斯……” (本章完) 第335章 更大使命 【群再次被封了，新q群号:78839零3零8788390308】 赫拉克勒斯在哭泣声中昏昏醉去。 本就喝了许多酒又劳累了一天的大英雄，终于也扛不住睡意，陷入梦乡。 而女神则安静的将自己义子放在船上，细致的令其靠在船舷上。然后对着大英雄肩头之物，恭敬的低下了头。 作为一位女神，她专程为见自己的父亲而来，反而看义子一面只是捎带。 在大英雄肩头之物，那条细小的蛇则张开嘴，仿佛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般，然后道。 “莫娜，这个小肉团真的有你所窥见的那般厉害吗。” “是的，他有着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资质与力量，不是任何人神所能够比拟的。” 莫娜谦卑道。 那条在大英雄肩头之上盘旋了许多年的小蛇，则不以为然的嗤笑道。 “啊，但三十年过去了，这个小肉团依然无足轻重，我给了他一滴血，却还没有被他完全消化。” 已经完成了自己两大伟业的大英雄，在那小蛇口中，却依然轻蔑的视若无物。 他所杀的狮子与九头蛇，在凡人看来确实强大无比，但在万魔之祖的大蛇看来，依然不足一提。 但女神却给出了不同的看法。 “出生三年的猫儿远胜三岁的稚儿，但长大的稚儿却可以杀死长大的猫儿。” “我的父亲，你应当明白，世上生灵成长有快有慢。一位五十岁的地痞无赖人人都觉得再无前途，还不如他那善于种田的兄长，可再过二十年，前者成为了威名赫赫的皇帝，而后者却还只是农夫。” 说着，女神又指向船上呼呼大睡的一人。 那个名叫珀琉斯的年轻人正打着呼噜，浑然不知道有一位女神正在船上，甚至正在拿着自己举例。 “便以当下来论，那位即将与海洋之女结缘的英雄还只是这船上众人中的一员，待到将来，他生下的孩子却可以主导地上凡人们的命运，这又是谁能够预料到的呢？” 女神的神眼如炬，窥见了那诸神都难以窥见的未来。 这个船上众英雄的一员，即将与一位海洋女神相遇，并相识相恋相爱，乃至生下那如神一般伟大的孩子。那个沐浴冥河之水而生，刀枪不入的英雄将在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中决定人类的未来走向。 “可是，莫娜，你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那大英雄肩头的小蛇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闻言，女神只是低下头道。 “父亲，我是特别的。” 更准确的来说，当您选中我的那一刻，我便是特别的。 女神的心中无声回应道。 或许这个世界曾经有无数种可能，少女也只是无数凡物中的一员，纵然有一二神异也不值一提。但在当那吞噬世界之龙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少女身上的那一刻，少女便已然从那芸芸凡物中脱颖而出。 命运之奇妙就在于如此。 “既然如此，你可有注意到其他？” 小蛇示意让女神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女神望向父亲所指引的方向，在那里，两个希腊打扮的异乡人赫然就在那里睡觉，它们一人手持长剑，一人则握着长刀。 女神看了又看，却并未看出有什么异样。 在她看来，那就是两个前来参加冒险的远方英雄。于是又安静的看着那小蛇，虽未说话，但疑惑已然不言而喻。 “就连你也没有意识到吗？真是奇怪的手段。” 那小蛇说着，竖立的蛇瞳骤然放出一道光，于是，原本女神还意识不到的迷障被刹那间揭开。 女神面容一凛，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 “非但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还是从非常遥远之处而来的凡人。” 小蛇跟着说道。 女神看向小蛇，小蛇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冷哼道。 “这又与我们无关，这个世界神灵的事情，要我们来掺和什么。” 小蛇的想法很简单，不管这两个凡人从哪里来，反正又与它们没关系。就算要操心，也应该是宙斯这些本地神灵来操心。 既然蛇都已经这么说了，女神便也不再多言。 见过一面之后，女神便悄然告退，毒蛇女神可还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关注这艘船。 而小蛇则盯着一旁的大英雄，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这个家伙倒也不是真的无能，可要是一直这样与凡人为伍，那才真的是废了。我可要好好提点他一下，别让他忘了自己的狂言。” 梦中。 阴森诡谲的冥府世界，仿佛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幼年时，抬头便是那死者世界。 正当大英雄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时，那层层迷雾的冥府天空缓缓散去，露出了那比天空还要庞大、一眼无法望到尽头的眼睛。 大英雄吃惊的看着，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万魔之父，吞世之神的蛇瞳。 低沉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梦境。 “小肉团，我看你是陶醉在凡人的吹捧里，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你的狂言自负呢？在哪里？” 那仅仅一只眼睛就已经遮蔽了整个天空的庞然巨物抬起头颅，张开遮蔽一切的巨口。 “如果还是这样的话，倒不如让我现在便将你吞了，免得浪费时间。” 说吧，那血盆大口落下，将大英雄吞下…… 骤然之间睁开眼睛，猝然惊醒的大英雄却只见明亮的太阳。 身旁，众英雄们大多已经醒来，有些宿醉难消，有些还正打着呼噜。 “好了，希腊的战士们，让我们继续划起水桨吧，金羊毛还在远方呢。” 伊阿宋鼓励着船上的众英雄，努力发挥着自己作为船长的价值。而大英雄则陷入到了沉思中，他不知道自己昨晚所见到的女神和梦境是否是真。 难道这是蛇之父在不耐烦于自己的迟缓吗？ 这位大英雄若有所思着。 而不远方，两个正在准备东西的异乡人则悄悄看着他。他们仍然在寻找机会，并试图对自己的任务目标做更多观测。 “该动手吗？” 剑客不曾说话，但长期的配合让阿九知道剑客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 船上的英雄太多，不要说是赫拉克勒斯，光是这些英雄两人就无法应对。 但很快，当船行驶到了下一块陆地的时候，赫拉克勒斯便提出了离队。 许多英雄大惑不解，赫拉克勒斯的小迷弟忒休斯甚至激动的想要跟赫拉克勒斯一起走，唯有那位被阿波罗传授预言的墨普索斯若有所思。 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不语。 为此，英雄们之间甚至爆发出了出海以来第一次的争吵。 “伊阿宋，我看是你早就嫉妒赫拉克勒斯的威望，所以故意挤走他。” 那位在打斗时大显神威的忒拉蒙高声道。 支持赫拉克勒斯的英雄们与支持伊阿宋的英雄们对峙了起来，双方互不相让。但就在这时，一位女神从海中涌现出来。 “够了，希腊的英雄们，赫拉克勒斯有着被宙斯所赋予的更大使命，你们无需为此而争吵。” 美丽而神秘的海洋女神亲自劝解了两方的矛盾。对于这位海洋女神，英雄们敬畏的选择了退让，两个异乡人更是压低了自己的头颅。唯有那位珀琉斯被女神的容貌所吸引，痴痴的无法转来视线。 女神注意到了这位珀琉斯，姣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愠怒。 “大胆的凡人。” 生气的女神抬起手，便将一道巨大海浪浇到了珀琉斯的头上，给这个目不转睛的男人来了个透心凉，顺便殃及到了其他无辜英雄们。女神则随即消失在了海面上。 而当几乎全员落汤鸡的阿尔戈英雄们，在狼狈的清理完船舱内时，珀琉斯则不免受到指责。 “珀琉斯，你……” 面对众多指责，珀琉斯也不辩解，只是脸色通红的接受，还不时看向女神消失的海面处，仿佛还在遗憾着什么。 这，便是英雄珀琉斯与女神忒提斯的第一次相遇。 …… 而在陆地上岸的赫拉克勒斯，则继续着自己的旅程。他准备去继续挑战一些凶悍之物，以证明自己，乃至是实现自己曾经的诺言。 骄傲的大英雄，可不是吓唬一下就会退缩的人。 但当他经过一处城市时，却被一名蓬头垢面的修墙者所拦住了。 “嘿嘿嘿！赫拉克勒斯1 那位修建城墙的工人兴奋的拦住了赫拉克勒斯，这让他有些奇怪，因为他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个蓬头垢面的工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你是谁？” 大英雄问道。 那个蓬头垢面的修墙者，用手指着自己，有些尴尬的回答道。 “我……是健足者赫尔墨斯埃” 第336章 被奴役的神灵 第336章 被奴役的神灵 赫尔墨斯。 这位速度比风更快、比光更快的众神信使曾经频繁来往于奥林匹斯神山与人间，距离凡人们最近，但近几十年，人间再也没有听到关于这位神灵的消息。 而当大英雄游历到这里时，却吃惊的发现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自称为赫尔墨斯。 “旅行之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英雄惊讶问道。 自称赫尔墨斯的男人表情尴尬，只能解释道。 “赫拉克勒斯，这与你幼年时的一件事情有关。” 说着，赫尔墨斯讲述起了大英雄刚出生时的事情，讲述了他的神奇出生与天后对于他的喜欢，以及知道真相后的愤怒，当然，还有赫尔墨斯被打落凡间的结局。 最后，赫尔墨斯哀叹着。 “赫拉克勒斯啊，神王责怪我丢失了你，因此将我从这神山上打落下去。如今你已经在人间声名显赫，我却依然被囚禁在这里，为凡间的国王修筑城墙，被他所奴役。” 这时，大英雄才注意到了这位健足者双脚上的锁链。注意到大英雄的视线后，赫尔墨斯抬了抬脚，脚上的锁链也不失时的发出清脆撞击声。正是这锁链将这位速度宇宙第一的神灵囚禁在了这里，不得离开。 “是谁将你囚禁在了这里？” 大英雄追问道。 “是这里的特洛伊国王。” 赫尔墨斯解释道。 “他为什么要囚禁一位神灵？” 大英雄疑惑不解的询问道。 凡间的国王大多是人神混血，所以从上古以来就一直都对神灵颇有轻慢，可真的去囚禁一位神灵，即使是受罚落难的神灵也一样是严重的大罪。 即使是大英雄也难以想象，究竟是何人居然胆敢有这样的狂妄与胆量。 闻言，赫尔墨斯又叹了一口气，沮丧道。 “那时我初被打落凡间，失去了神力，被迫在山间牧羊为生。恰好遇上了特洛伊国王拉俄墨冬出游打猎，陪同的一位智者发现了我的身份，建议国王好心招待我，于是国王将我带回王宫里享用美食美酒。 “在宴会上，我感激他的招待，便跟他吐露出了我带到凡间的两件神器，分别是隐身帽子与羽翼靴。他却趁我喝到酩酊大醉之时，摘走了我的隐身帽，脱下我的羽翼靴，偷走了我的神器，并用锁链锁住我的双脚。等我醒来之后，逃不开这锁链束缚，只能被他所奴役，被迫替他修筑坚不可摧的城墙，如此已经十三年了。” 说着，赫尔墨斯露出了哀求之色。 “好心的赫拉克勒斯，你必定会帮助我脱离囚禁的，对吧？” 这位素来狡黠的神灵，在求人的时候毫无身为神灵的自尊感，很干脆的就选择哀求。 他一眼就确定这位赫拉克勒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只要姿态放低，他很难拒绝别人的哀求。 果不其然，这位大英雄闻言极为愤慨，看起来比他还生气，呵斥骂着那位毫无荣誉感的特洛伊国王。 “放心吧，赫尔墨斯，那位不知羞耻的国王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大英雄说做便做，他带着那位被铁链锁住双脚的健足之神，径直闯向王宫的方向，中途有卫兵试图阻拦他，却被他随手甩开。 警卫森严的宫殿阻拦不住大英雄前进的脚步，他一直闯进到王宫后，才撞见了一位头顶王冠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 特洛伊的国王诧异问道。 大英雄也不多说话，一拳将这位国王打翻在地，晕头转向的国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大英雄踩在脚下。赫拉克勒斯呵斥道。 “你这毫无羞耻的国王，我问你，你将那位赫尔墨斯神囚禁起来的钥匙在哪里？你偷走了的神器又在哪里？” “赫尔墨斯？你怎么知道他被囚禁在这里？”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国王只来得及说一句，便被大英雄强行拽起，被迫与跟在大英雄身后的赫尔墨斯对视了一眼。 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国王看起来更加愤怒。 “啊，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偷神、骗子神，居然还敢诓骗他人来入侵我的王宫。” 国王的话让赫拉克勒斯突然意识到似乎内有隐情。他眉头一蹙，看了看面前的国王，又看了看身后的赫尔墨斯。 “特洛伊的国王，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赫拉克勒斯，必定会秉持公正的法律给你裁决。” 特洛伊的国王重新站稳后，气怒交加的瞪着那个赫尔墨斯，但又畏惧赫拉克勒斯的武力不敢发作。 即使那些侍卫士兵们这时围了上来，但在高大挺拔的赫拉克勒斯面前，倒像是他们处于弱势一般。 特洛伊国王端了端自己的王冠，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赫拉克勒斯，我听说过你的威名，也请听听我的辩词。这位骗子神落难在山间，我好心好意的用宴会招待他，让他住下，他却花言巧语，哄骗了我的王后，偷走了我的珠宝。于是我才趁他酒醉之时摘下他的隐身帽子，夺走他的羽翼靴子，让他为我修筑城墙以赎罪。愿宙斯赫拉见证，我所说的都是实言，绝无虚假。” 赫尔墨斯有许多的神职，他速度宇宙第一，因此被诸神任命为信使。他喜欢旅行和商贸，所以也是旅行者和商人们的庇护者。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很出名的癖好……那就是偷盗和说谎。 每到一处，心痒难耐的赫尔墨斯便总想要偷走点什么。 传说，他偷走了鲸鱼的脚，狮子的翅膀，乌鸦的歌声，人的善心……也因此人才总是作恶，只有残存的心灵会唤醒人们的良知。 而即使是被贬落难，赫尔墨斯在被招待时也忍不住自己的癖好，趁国王不在，花言巧语哄骗王后，与其媾和，又偷了国王最喜爱的玛瑙手镯。 得知真相的国王愤怒至极，但又深知如果直接抓捕，这位骗子神便会戴上那顶谁也找不到他的帽子隐藏起来，再用那双谁也追不上的靴子逃走。于是他便设计让这位神灵在宴会上醉酒，趁他酒醉后把他囚禁起来。 最终，这个拥有一切小偷都梦寐以求的两件神器的盗贼神，却因为大意与贪杯被抓住了。 赫拉克勒斯怀疑般的看向赫尔墨斯，见赫尔墨斯想要开口辩解，这位大英雄却抢先道。 “赫尔墨斯，不要想要欺骗我。以我父亲宙斯的名义，如果你欺骗了我，我一定会追逐你到世界尽头也不放弃。” 面对大英雄的威胁警告，赫尔墨斯本想一笑置之，继续说着自己习惯的谎言。但话还未说出，他却已被大英雄那双冷酷凶悍而狮子般的眼睛盯着。 他的心突的一跳，然后张口结舌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尽管很不可思议，但赫尔墨斯那精明狡黠的智慧告诉自己，如果他眼下说谎了，恐怕真的会被面前的凡人追踪到世界尽头也不放弃。 思索了片刻之后，赫尔墨斯突然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露出了装傻般的表情。 “这个……哎嘿～” 尽管不曾直说，但显而易见，这位速度神已经默认了特洛伊国王所说的话，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有所隐瞒。 赫拉克勒斯心中恼火，但还是思考之后对特洛伊国王说道。 “特洛伊的国王，如你所见，这个骗子神哄骗了你的王后，也偷了你的珍宝，可眼下他已经为你修筑了十三年的城墙，受够了惩罚。我不愿国王与神灵之间的仇恨永存，所以就让我来做这个中间人，请放走这个骗子神吧。” 特洛伊的国王脸上似乎还有所不甘，但又顾忌的看了看赫拉克勒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好吧，赫拉克勒斯，威名远扬的大英雄，我不想与你为敌，便请你和这位骗子神离开这里吧。” 当赫尔墨斯的锁链被解开后，国王又将赫尔墨斯的隐身帽和羽翼靴送还。见事情终了，赫拉克勒斯点了点头，正欲转身，但就在这时，刚刚还在装傻的赫尔墨斯却又开口道。 “请等等，赫拉克勒斯，我还有一件事请求你的帮助。” “在这里修筑城墙的并非只有我一个，还有两位神灵也因为宙斯的责罚，在这里与我一同修筑城墙赎罪，也请你帮助释放他们吧。” 这下，不要说赫拉克勒斯，就连一直在赫拉克勒斯肩头欣赏这一闹剧的大蛇都不禁睁大了蛇瞳。 好家伙，三位神灵在这里受罚给凡人修墙？ 即使是见识过几个世界之古怪异事的大蛇，也不免感到诧异。 (本章完) 第337章 囚禁光明神的金链 原来在九年前，波塞冬与阿波罗因为反抗宙斯，而被宙斯贬下人间。又或许是看到了赫尔墨斯的处境，神王一念之间，他们也被迫要为特洛伊的国王修筑城墙以做惩戒。 如果说赫尔墨斯还是因为自己的问题，那么这两位大神纯粹就是触怒神王的结果。 “底比斯的英雄，依我之见神王的责罚还是不要让我们凡人来干预的好。” 特洛伊的国王稍微整理仪容后，还是给了赫拉克勒斯一些建议。 赫拉克勒斯皱眉，不过他想了想后还是对一位侍从说道。 “带我去看看吧。” 特洛伊的城墙极其宏伟，高耸而坚固，侍从光带路都走了十几分钟，然后才诚惶诚恐的退下，因为那里有两位大神。 在不远处，赫拉克勒斯见到了那两位正在修筑城墙的大神。 与被剥夺神力后颇为狼狈的赫尔墨斯不同，两位大神并未被剥夺神力，所以即使被贬入人间依然神威难以直视。 那位撼动大地引发地震的海神波塞冬眉目愤怒，每一次的吐息都会形成冰冷刺骨的寒风，每一次的迈步都会引发大地的微微震颤。可以想象，当这位大神愤怒之时，又会让这个世界承受何等可怕的灾厄。 但是，那粗壮如儿臂的黄铜锁链一圈又一圈的锁在他的身上，让他难以行动，他只能面色阴沉的一块又一块的搬动巨石，去修筑这面宏伟至极的城墙。 而与波塞冬不同，那位阿波罗的面容则完全笼罩在光辉之中，就仿佛他的身躯之上就是一团光辉一样，根本看不见他的面容。 这位光明之神周身散发出温暖而明亮的光辉，他的脚上则被一根细细的金锁链锁着。这根金链子看似脆弱，可任凭光明神散发出的光辉如何照耀炙烤，也无法焚毁这根细细金锁链。 “喔，两位大神可好？” 看着两位正在修筑城墙的大神，赫尔墨斯轻浮嬉笑着的说道。 对于赫尔墨斯的话，波塞冬根本没有反应，就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继续迈着沉重的脚步，搬运着巨石。 而散发着温和光辉的阿波罗则停了下来，然后用温柔美好的声音，张口回答道。 “小偷神，你再说一句我就射瞎你的眼睛。” 阿波罗的声音温暖柔和，比歌喉最好听的女子还要动听，但说出的话却充满压抑与愤怒。 闻言，原本还想说几句俏皮话的赫尔墨斯硬是没敢再开口。 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这对兄妹虽然长的俊男美女，即使是在天神中也出了名的美丽，但性格却一个比一个刚强果断。 他深知，如果自己再说一句，这位大神绝对会直接开弓搭箭，一箭射穿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在冥府中待上几年。 “哈哈，我其实是……” 话音未落，赫尔墨斯突然声音一滞，随即，这位宇宙间速度第一的神灵刹那间消失在了原地。 “轰1 几乎是同时，他站着的位置被炸开了一个深深的大洞，深坑中赫然是一根金箭。 “喂喂喂，我真的是有正事要说……” 赫尔墨斯急切的试图解释，但那位身躯之上只能够看到一团光辉的神灵根本没有停下，手中凭空出现的金弓搭箭，弹指间，刷刷刷的已经射出不知道多少根箭。 每一支箭矢都会引起一阵爆鸣，逼得赫尔墨斯不断左右腾挪。 “你就不想停下这该死的工作吗？” 阿波罗的修长手指搭在箭头上，然后停了一下，仿佛在思考什么，然后道。 “继续。” 赫尔墨斯这时才停了下来，这时候的他完全不似之前的狼狈模样，而是恢复了自己的神灵身份。头上戴着自己的飞翼帽，脚下则是神行靴，无论是耳后还是脚踝后都长着自己象征的羽翼标志。 这种处处都长有的羽翼证明了他的神速，无论是再快的鸟，再快的光，都根本追不上这位宇宙第一的神灵。 他摆了摆手。 “你看这位凡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阿波罗仿佛才注意一般，那散发着光辉的头部看了看赫拉克勒斯，只是说道。 “一个凡人，所以呢？” “他就是那个赫拉克勒斯埃” 阿波罗仿佛知道这个名字一般，但还是哼了一声。 “那也只是一个凡人。” “但这位凡人释放了我，所以我想，他或许也能释放你们两位呢？” 阿波罗没有回答，他第一眼自然就意识到赫尔墨斯已经恢复了自己的神力，拿回了自己的神器，但他依然不认为这位赫拉克勒斯能对自己起多大作用。 眼见阿波罗不信，赫尔墨斯也只是耸了耸肩，扭头对赫拉克勒斯说道。 “大英雄，现在是时候证明你能力的了，能否释放这两位大神就要看你自己了。” 反正自己已经自由了，他只是看在同为囚徒的份上，才想着给两位神灵找个机会试试，能不能成功，他也无所谓了。 对于阿波罗的不屑，赫拉克勒斯虽然没说，但心中极为不服气，天生的犟性让他偏偏就要把这两位大神释放出来，让他们无话可说。 于是他对着阿波罗道。 　　 　　“如果我要释放你们，我要怎么做？” 阿波罗本不欲搭理这位凡人，但再三之后，他还是回答道。 “想要释放我，就必须斩断我脚上的这根金链。但这根金链是宙斯手中的雷电铸造而成，坚固无比，你帮不了我。” 赫拉克勒斯拾起那根金链，微微用力，意识到这根金链确实坚固至极。 光明之神对于凡人的尝试嗤之以鼻。 “放弃吧，囚禁神的锁链岂是凡人能够解开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任凭赫拉克勒斯用尽力气，也未能撼动这根细细的金链。 但很快，赫拉克勒斯便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跪在地上，对着天空喊道。 “我天上的父亲啊，如果您愿意原谅阿波罗的话，就请您允许我拔断这根金链，释放这位光明神吧。” 他的姿态虔诚恭敬，之后再次起身。 这时，阿波罗意识到眼前的赫拉克勒斯似乎有些不同了，但一时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还未等他开口，赫拉克勒斯再次握紧金链，低吼一声，臂上的肌肉虬结，再一次鼓足了自己的全力。 “嘣1 这一次金链在这位大英雄的力量下应声断裂。 于是，被囚禁的阿波罗自由了。 这位光明神甚至还有些不敢确信，他试探性的飞起，那根金链顺时脱落，再也没有困住他。这位神灵终于确信，自己自由了，在一位凡人的解救下。 他散去了笼罩在面容旁的光辉，露出了自己原本不愿示人的真容。明亮的眸子，笔挺的鼻梁，卷曲的头发，真不愧是连众神都会惊异的美男子。 “赫拉克勒斯，我感谢你的营救，我会记住这些的。” 这位光明神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大英雄一眼，然后低下了自己的头，作为自己对于这位凡人的认可。 口头感谢之后，他递给了大英雄一把弓。 “收下它吧，这是我常用的一把神弓，对于凡人来说它绝对威力无穷。” 大英雄坦然收下了，这是他应得的回报。 而对于始终专注于自己事情沉默不语的撼地神波塞冬，阿波罗则解释道。 “与我不同，囚禁这位撼地神的锁链是深藏在大地之下的铜精所铸造，比锁住我的金链更加坚固。若是宙斯不来，恐怕谁也无法释放他。” 想要斩断这根铜精锁链的难度比金链还要大，但最麻烦的反而还是这位囚禁多年，内心已经暴躁至极的撼地神。 仅仅只是靠近，这位撼地神突然投射过来的恐怖眼神就足够骇人。 “滚1 口中吐出寒冷的风暴，将周围的一切都冰封。若非大英雄反应快避开，恐怕当场就要被冰封在原地了。 “唉，波塞冬的脾气还是这么……” 赫尔墨斯仅仅只是感慨了一句，那位波塞冬扭头盯了他一眼，这位面对阿波罗还敢调侃几句的旅行神便吓得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 众神之中以神王宙斯为首，而其次被敬畏的就是这位波塞冬了。 宙斯统治天空，而波塞冬则统治海洋，哈迪斯统治地下。而其实波塞冬不止统治海洋，他事实上也统治了半个大地，其他众神则分享剩下半个大地，因此他的权势仅在宙斯之下。 这位大神本就是性情乖戾的神灵，此刻被奴役多年，心中的怨愤更是难以形容。 但赫拉克勒斯并不畏惧，他看了看波塞冬，还是昂首问道。 “撼地神，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波塞冬没有回答，只是朝他吐了一口气，寒冷的风暴再度袭来。这股刺骨的严寒足够将万物冻结，但赫拉克勒斯却咬牙抵抗住了。 非但抵抗住了，这位大英雄还固执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不同于脚踝被锁的阿波罗，囚禁波塞冬的锁链一圈又一圈，严重限制了波塞冬的行动，让他并没有太多手段可用。 波塞冬盯着这位宙斯的凡人儿子，哼了一声。 “我不需要宙斯的孩子来救。” 【一个群被屏蔽了，所以现在搞了三个群，随便加吧。】 【零群：七八八三九零三零八788390308】 【一群：七五九二八二五六八759282568】 【二群：五九四三四零九零六594340906】 第338章 波塞冬的憎恨 “难道你想一直在此修筑城墙吗？” 大英雄昂首，洪声道。 “与你无关，凡人。” 波塞冬瞥了他一眼，便继续俯下身，去搬运那些沉重的城墙。 看来这位大神对于宙斯确实非常厌恶，并不想接受其善意。宙斯的儿子，也就意味着代表宙斯的意愿，如果被其释放，与被宙斯羞辱一番后再假意释放没有区别。 底比斯的大英雄想了想，于是便换了一个思路。 “宙斯的孩子帮你，你不愿意接受，那么提丰的孩子帮你，你愿意接受吗？” 波塞冬的动作一滞，仿佛第一次看到赫拉克勒斯一般，端详了一下，然后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你的身上确实有那条蛇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我自幼便被那位毒蛇女神所收养，因此也算是那条蛇的孩子。” 大英雄先是晒然一笑，然后收整笑容，严肃道。 “那么现在，大神波塞冬，你愿意被提丰的孩子所释放吗？” 波塞冬冷酷的面容依旧，皱起眉，眼神微动，但想到自己的劳役还是回答道。 “可以。” “那么好，但在此之前你要先向我承诺，不可以报复这座城市里的人们。” 不同于释放阿波罗时的爽快，这时大英雄留了个心眼，以免这位恶名远扬的波塞冬刚刚释放出来，便愤怒之下报复这座特洛伊城的人。 波塞冬的目须皆张，瞳孔中散发出金色火光，犹如藏着炽热烘炉一般，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凡人，你不要太过分1 波塞冬的震声如雷霆，天上刹那间乌云密布，有霹雳奏响，闪烁的电龙在黑云中游动。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伴随着远方迫近的风暴，淅沥沥的雨水落下。 然而大英雄毫不畏惧，依然直视着这位大神。 大神最终屈服了，他的面色阴沉，但还是张口许下了承诺，绝不报复这座城市里的人们。 于是，赫拉克勒斯一如之前一般，跪在地上，对着大地的方向恭敬喊道。 “我在深渊之下的父亲，请你给予我力量，以释放这位克洛诺斯之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操作已经被自己肩头的蛇看在眼里。 对于赫拉克勒斯的表演，蛇的态度则是仿佛看智障一样。 你要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理论上赫拉克勒斯确实也是它的孩子，毕竟自己真的给了他一滴血。但这不意味着赫拉克勒斯便可以借用自己的力量，它可对释放神灵的戏码没什么兴趣。 随便你怎么做，我又不会理会。 于是，当赫拉克勒斯试图扯开那根黄铜锁链时，他理所应当的失败了。没有蛇的力量加持，即使强壮如大英雄也无法扯断这根被天神铸造出来的坚固铁链。 赫拉克勒斯再次尝试，依然失败。 现场的气氛有些紧张，波塞冬盯着面前的赫拉克勒斯，眼中的不耐之意愈发明显。 但赫拉克勒斯并没有泄气，他吸了一口气，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开始了自己的第三次尝试。 “喝1 低吼一声，大英雄鼓足了自己的力量，咬紧牙关，怒目圆睁，两根犹如精铁铸成的铁臂奋力拽着这根黄铜锁链。 大英雄肩头那条无人可见的蛇继续懒洋洋的趴着，毫无动容。但很快，它陡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诧异至极。 就在赫拉克勒斯试图扯断那根黄铜锁链时，在它的体内，那滴蛇血回应了他的意志。大蛇确实没有响应大英雄的祷告，但蛇血却在大英雄的坚强意志下自发回馈他以力量。 在大英雄的体内，那滴即使过去多年依然仿佛没有多少损耗的蛇血，正在大英雄的心脏处逐渐化去，转化为力量传播向他的四肢。 心中的意念愈强，手中的力量愈盛。 瞳孔中，一抹金色的火光闪烁。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让大英雄感到自己此刻仿佛无所不能。 不过只是……一根锁链而已。 即使那是神所铸造出来的锁链，那也只是一根锁链而已。 “嘎嘣……” 黄铜锁链上，突然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诞生，然后裂痕逐渐扩散延生，愈发壮大起来。最后整个环节都在巨大的力量之下崩裂开。 “崩1 黄铜锁链应声断裂开。 波塞冬眼中多了几分诧异，蛇亦肃然，竖立的蛇瞳中有所冷冽。 不远处的两位神也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面面相觑。 “阿波罗，你感受到了吗？” 赫尔墨斯惊愕道。 俊美如女子一般的阿波罗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那种感觉，尽管一闪而过，但不会有神灵误会。 那是神力的感觉。 哪怕是神的后裔，但凡人就是凡人，神灵就是神灵，本不可能出现混淆。但在刚刚那一刻，在那位赫拉克勒斯的身上，两位神都感受到了一股神力的波动与气息。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刹那，但也意味着…… 宙斯，是你想将这个凡人擢升为神吗？ 　　 　　“这可跟我无关。” 正在注视着下方这一切的宙斯却同样眉头紧皱。 如果真的要讲一位凡人擢升为神，他才不会搞出这么麻烦的事情。要登神便直接登，何必只给一刹那的机会。 那股神力完全不同于其他，更像是完全自赫拉克勒斯体内自发生出的。只是无意间显露出一点后便又蛰伏起来。 是因为他的特殊起源吗？ 宙斯无意识的把玩着自己手上的雷电。 而在地上的赫拉克勒斯并不能知道几位神的想法，他对着已经被释放的波塞冬道。 “大神，你现在自由了。” 波塞冬没有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情，而是感受着身上脱落的黄铜锁链，时隔多年再度恢复的自由身躯。 一种欣喜油然而生。 这位大神先是仰天高啸起来，在散发出的金光中，之前的疲惫与污秽都被一扫而空，再度恢复了神采。伸出手，他的手上便多出了那件威名赫赫的三叉戟，这是他作为海神的象征物。 随即，他憎恨般的凝望着这座城市，还有这座被自己所修铸起来的城墙。一股同样炽热的愤怒与恨意从他的心中生出。 这些凡人。 “轰隆颅…” 手中的三叉戟一挥，远方的海洋便席卷而来，奔腾中的浪花在太阳底下闪着白光，那汹涌之势绝非凡人所能匹敌的。 “轰1 狂怒的海啸迎头撞向了这座特洛伊城的城墙。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城内王宫中的国王都未能反应过来，只能惊恐的看着那仿佛要吞没整座城市的巨浪即将冲上城墙头。 然而这一切终究未能成真。 那被神所亲手修铸的城墙，被神所憎恨的城墙，此刻却成为了抗拒这海啸的最大护盾。 那海啸汹涌而来，却未能撞破那城墙。 “波塞冬！你还记得你许下的承诺吗？！你背弃了自己的誓言1 当海浪到来时，察觉到不对的阿波罗与赫尔墨斯都飞离地面，赫尔墨斯还有空捎带拉上大英雄一起。 在高空之中的大英雄眼看见这一切，急声呵斥道。 “嘘！凡人，那可是波塞冬1 一旁的赫尔墨斯吓得急忙用手堵住他的嘴，迅速道。 然而大英雄却推开赫尔墨斯的手，然后顺手向后，掏出了那柄阿波罗刚刚送给自己的神弓，张弓搭箭，瞄准那位大神的方向，金色的箭头如流星般射出。 “啊1 正在挥动着手中三叉戟的大神未能躲避开，他的肩头吃痛，中了一箭。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此刻却真实发生了。 “厄里倪厄斯1 波塞冬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气急败坏的说着。 他可以看见，正是那三位复仇女神站在赫拉克勒斯的身旁，以实现这次的背誓报复。 厄里倪厄斯是三位复仇女神的合称，这三位复仇女神或是头发中满是长蛇、或是身上缠绕着群蛇，或是自己便长着蛇身。她们生活在冥府之下，主管着不合、争吵与报仇。 每当地上有争斗时，三位女神便会来到人间，追捕一切有罪恶的人。她们的追捕是如此冷酷无情，以至于往往睚眦必报，即使是失了一根针的恩怨，也会以全族灭绝告终。 世人都是如此惧怕她们。 而此刻，这三位覆盖着群蛇的丑陋女神正在赫拉克勒斯的左右，目光森冷可怖，仲裁着这场背弃誓言的复仇。 “你背弃了自己的誓言！快退下吧，趁一切还可以挽回之前1 大英雄看不到身旁的三位女神，却依然高声呵斥着波塞冬的行为。说着，他的手中再次搭起长弓，箭矢指向波塞冬。 你是真的勇埃 赫尔墨斯此刻即不敢松开手，将大英雄丢下去，也不敢直面那位愤怒的波塞冬，只能是躲在大英雄的身后，努力不让那位波塞冬注意到。 而那位海神则咬牙切齿着，他的拳头死死握紧，多年来被凡人所奴役的羞耻事实与愤怒，正在他的心中不断滋长着。 每一日的太阳照晒，每一次的搬运石头，都会让他心中的愤怒愈发高涨，十年来的奴役，让这位神灵心中充满了愤怒。 可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已经许下了承诺。 凡人的箭矢能够射中自己，正是自己背弃了承诺的警告。 神背弃了神所许下的诺言。 僵持片刻之后，他长啸一声，便化作风暴远去。 他是地震，是火山，是风暴，是海洋，亦是大地的主人，亦是众神的主人，亦是神山的君王。他是引发大地崩坏的地震神，他有太多办法来处置这些凡人了。 “特洛伊……” 在远去的最后，这位撼地神看了一眼这座凡人城池，咬牙切齿着。 望着远去消失的海神，赫拉克勒斯终于收起了自己的弓箭，长舒了一口气。而身旁的三位复仇女神也随之消失，回到冥府之中向那位毒蛇女神回令。 之后，又在城中休整几天，大英雄继续踏上了自己的冒险。 而与此同时，在忒拜，那位名为俄狄浦斯的国王却身处自己的绝望疯狂之中。 第339章 金鹿 第339章 金鹿 “你这个蠢货，你输的一败涂地1 狂啸的怨灵徘徊在俄狄浦斯身旁，她的叫声虽不能令人听见，却令这位英雄心神动荡，浑浑噩噩。 他的手中紧握着金剑，他的脚下血流一地，躺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尸体。 而他的妻子呢？不，应该说是他的母亲，这既是他妻子又是他母亲还为他生下了几个孩子的人，正毫无生气的倒在他面前。那双蔚蓝色的美丽眼睛，因为死寂而空洞，仿佛在绝望，又仿佛是质问。 俄狄浦斯，这是为什么？ 多么可笑可憎。 他的父母居然是自己的养父母，而那个被自己失手杀死的老人则是前忒拜的国王，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所娶的王后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当年他所努力试图逃避的预言，竟然在此刻以这种荒诞的方式实现了。 疯狂之后，茫然的注视着脚边的几具至亲至爱的尸体，体内那无穷无尽的力量仿佛都被抽走了一样。他虚脱般的跌坐在地上，拄着金剑，这位解救了忒拜城的英雄，此刻却连站都站不稳了。 片刻之后，他突然大笑了起来。 “结束了，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的笑声绝望至极，笑着笑着，又突然变成了呜咽的哽咽声。 凄厉的悲鸣声中，这位声名赫赫的英雄抱着自己的头，一声声的撞着地上砖石，将额头撞出血来。 而在他身旁，名为斯芬克斯的怨灵终于得到了满足，这头怨灵听着宿敌的悲鸣，在满足的愉悦中消散，回归到那阴间世界中，只留下了这个可怜虫一般的英雄。 几个月后，即使是远方的赫拉克勒斯也听闻了这件事情，当他听到这个令世人愕然的故事前因后果时，他也不免为其悲伤难过。 在他的记忆中，依然记得那位英武自信的英雄与国王，他的语气坚定，自信而聪睿。而他身旁的女人也是那么的美丽，两人站在一起，仿佛天作之合。 然而，又有谁能够想到，当年那段被世人们所祝福称赞的婚姻背后，竟然会是如此骇人恐怖的黑暗真相呢？ 即便是那看穿了斯芬克斯谜语的英雄，也未能看穿命运对他捉弄的谜语。 据说，俄狄浦斯在得知真相后发了疯，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兼母亲，杀了自己与母亲所生下的孩子，只有一对孤女侥幸从自己父亲的手下幸存。 他刺瞎了自己的眼睛，从万人之上的国王、勇猛聪明的英雄，沦为成了瞎子，人们惊骇于他的罪行，亦唾弃于他。 在那之后，俄狄浦斯便从大众的视野中消失了，再也无人知晓他的踪迹。 大英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良久之后，他为自己的这位朋友布置了祭坛，向天神宙斯与魔神提丰祷告，希望于自己的两位父亲能够庇护于这个可怜人。 然而，一旁经过的路人看到了却笑起来。 “对于神的祭礼，怎么能没有上好的猎物呢？” 大英雄并不生气，反而好奇的询问道。 “那这世上什么样的猎物才能称得上好呢？” “当然是狩猎女神的猎物最好了。” 路人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说着便匆匆离去。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的一席话却让大英雄若有所思。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猎物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没有的吗？世界上的一切猎物，难道不都归阿尔忒弥斯所有吗？既然如此，最珍贵的猎物，自然应当向这位女神所寻求。 于是，他拾起自己的弓箭，朝着狩猎女神的圣域刻律涅亚山而去。 在人们传说中，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喜欢在山林中狩猎。她是一切人与神之中最好的猎手，她的箭矢锋利无比，她的眼睛美丽而锐利，这位冷酷又骄傲的女神保持着贞女之身，只因为她自负的认为没有人能够配上自己。 而刻律涅亚山正是阿尔忒弥斯常常往来的狩猎山林。 而远在神山之上，那位女神阿尔忒弥斯正在与自己的兄长较量。 “阿波罗，可不要被我打趴下了。” 手持金色弓箭，脚下穿着猎靴的美丽少女看起来极为兴奋。她手持金弓，便朝阿波罗射入，那金箭头如光飞出，却被阿波罗同样射出的箭矢所命中，在空中破碎开。 一连几次都是如此，于是青春美丽的女神随手丢开弓箭，举起自己的长矛，坐上战车，便向阿波罗发生了冲锋。 两位大神的战斗激烈而凶悍，周围事物都被其无情蹂躏，但这其实只是女神欢迎自己的哥哥回归而已。 阿波罗与阿尔忒弥斯，这对著名的兄妹都以强大著称，即使在诸神之中也没有多少比他们更强大的战士了。与此同时，兄妹又都以外貌美丽而闻名，阿波罗的帅气与阿尔忒弥斯的美丽，都是在众神中出了名的。 然而兄妹同样有不同之处。 阿波罗冷酷而温柔，对于敌人时的冷酷，对于朋友们的温柔，在他身上毫无违和之处，如璀璨的光明一般。 但阿尔忒弥斯则不同，在她的身上更多的是属于猎手的冷血与残忍。 这位狩猎女王在自己三岁时，向父神索要的便是永远的贞洁，原因无他，因为她觉得组建家庭婚姻与生育后代很麻烦，会妨碍到她狩猎。 她醉心于夺取猎物的生命，喜欢猎杀那些强大的生命。 与那些端庄美丽的女神们不同，这位狩猎女王从来没想过穿上那些好看的衣裙，而是穿着她的那套猎装，永远不知疲倦的追逐猎物，很多时候，在她的身上还能看到那些来不及擦拭清洗的猎物血迹。 在这方面，甚至连那位从出生起便立誓绝不脱下战甲的雅典娜都不如她，即使是雅典娜，也不会介意用花朵与丝绸装饰自己，但这位狩猎女王却从来没想过关于任何与美丽有关的事情。 在众神中，他们都这样窃窃私语着。 　　 　　“那个女怪胎。” 但不管众神们怎么说，这位残忍女王都不会在乎。 不过这位残忍女王偏偏就有一位男神钟情。 正是她的兄弟阿波罗。 “我的妹妹，你要与我一同去人间狩猎吗？” 打斗间，阿波罗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轻声细语道。 他的嘴角含笑，安静优雅，有着诗人般的忧郁，又有着王子般的高贵，一言一行间都能迷倒无数人，无论男女。 但这位众神之中最俊美的神灵阿波罗，偏偏只爱自己的妹妹。 难道很难理解吗？ 同样的强大，同样的美丽，在这位同样骄傲自负的神灵心中，只有自己的妹妹才配得上自己。 他向自己的妹妹发出邀请，希望与她一同狩猎游玩，但面对这位男神的邀请，狩猎女王却突然笑了起来。 “还是算了吧，我还要去和哈格蒂她们去出游呢。” 哈格蒂是一位宁芙仙女，同时也是阿尔忒弥斯的侍女。借着自己这位侍女的名义，狩猎女王轻巧的拒绝了这位俊美天神的邀请。 她其实隐隐也能察觉到一点自己兄弟的心思，但她实在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 恋爱婚姻什么的，她只觉得无聊至极，还不如和侍女们驾着金鹿车出游，在山林间狩猎来的快乐。 这位女神的性格是如此的特立独行，以至于常常有神灵怀疑她其实喜欢女人，而不喜欢男人。但其实并不然，她只是热衷于杀戮狩猎胜过于一切。 拒绝了那位阿波罗之后，这位狩猎女神便驾着自己的战车，愉快的准备开始新一轮狩猎。但很快，她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凡人世界的一处望去。 很快，她的姣好面容上便浮现出怒意。 “区区凡人！怎么敢狩猎我的东西？” 在愤怒中，女神驾驶着战车，从云层之上驶向大地某处。 而在大地上，大英雄一路跋山涉水，经过许多艰难险阻，来到了一座繁茂的山脉间。 这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猛兽飞禽，但都无法让大英雄满意，这些猛兽飞禽终究只是些普通野兽，不足以成为大英雄心中理想的祭品。 他在山中寻觅着，许多天后，干渴难耐的英雄来到了一处湖泊旁，准备汲取饮水。 清凉的湖水非常甘甜，他用双手将一钵水捧起，一饮而尽，却冷不丁的瞥见在那远方有一个金色的身影。 他仔细看去，原来是在湖泊另一头有一只美丽绝伦的生物，它的样貌形同麋鹿，通体赤红，但头顶却长着金色的鹿角，鹿角散发着温和的光线，看起来神异至极。 “这不就是我所想要的祭品吗？” 大英雄开心的说着，便要搭箭去射，但那金鹿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大英雄，灵巧的跳开，随机化作流光一般逃走。 猎物逃跑，大英雄便要去追赶，那头金鹿一路向北逃去，大英雄也紧追不舍。 春天步入夏天，夏天步入秋天，秋天过去，又是冬天到来，最终冰消雪融，又是一季春天。 时间已然过去了一年，大英雄却依然在追逐着这头金鹿。他已然追逐着这头金鹿来到了人迹罕见的极北之地，在这里，太阳一年也只出来一次。 在大英雄一年的追逐之下，金角鹿终于疲惫了，于是被大英雄一箭射中后腿后，便认命一般停在了原地。 大英雄成功活捉了这头金角鹿，心情愉快的便要回去，将这头金鹿作为祭品献上。 然而就在回归途中，天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光点，很快那个光点便扩散变大，最终显现出战车的身影。 驰骋于天际之上的战车？ 大英雄惊讶之下已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却已经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只能勉强躲闪开。 “轰！！1 散发着炽热与锋芒的战车撞击在那地面之上，驾驭战车的神灵，手中长矛在地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呼1 狂风肆虐间，神灵降世，但她带来的并非祝福，而是神灵的愤怒。 “卑微的凡人，伱怎么敢狩猎我的坐骑1 战车驰骋在大地之上，驾驭战车的女神手持长矛，美丽的眉毛扬起，高傲的俯瞰着面前的凡人。 (本章完) 第340章 狩猎女王 狩猎女神？ 这位女神的特征极为明显，手上的金弓，拖着战车的金鹿，无不证明其身份。 “阿尔忒弥斯？伟大的狩猎女王为何来此呢？” 赫拉克勒斯警惕的注视着面前的女神，高声道。 凡猎人都敬畏这样冷酷残忍的猎手之神，因为她的强大，也因为她的残忍。 对于赫拉克勒斯的回答，这位高傲的狩猎女神嗤之以鼻，她手中举起长矛，便向赫拉克勒斯掷去。那金色光矛飞出，却被这位大英雄敏锐避开，落在地上发生剧烈爆炸，炸出大坑。 狩猎女王的手上不停，她手中的缰绳一抖，驱动着那些凭空飞行的金鹿奔跑，战车轰鸣间发起冲锋，一边举起自己的金弓便向大英雄射去。 “凡人！这是我的坐骑，你怎么敢狩猎我的坐骑1 在久远的过去，女神阿尔忒弥斯曾经试图捕捉五头金鹿，四头金鹿落入在了她的陷阱中，被她当做金鹿车的坐骑，还有一头金鹿则逃脱了，被世人称作刻律涅赤鹿。 对于这头刻律涅赤鹿，阿尔忒弥斯颇为欣赏的斗志，于是许诺它不会被任何猎手抓住，然而眼下，它却被另一位人类大英雄所捉祝 那金箭如雨幕般落下。 见状，大英雄举起一块大石头，试图抵挡，但那块大石头也几乎瞬间就被金箭矢粉碎。 大英雄被反复攻击后也被激怒了，他同样掏出自己的弓箭。 那是被阿波罗所赠送给他的神弓，箭头上还沾染了九头蛇的毒液，这是被大英雄所杀的强大怪物，一滴毒液就能毒杀无数人。虽不如阿尔忒弥斯的金弓来的璀璨夺目，却也同样危险。 拉开神弓，松手射出，那箭矢如流星般射向这位狩猎女王。 “哼1 高贵而残忍的狩猎女王也被那箭矢射中手臂，发出闷哼，九头蛇的毒液随即发作。洁白的臂膀上，一团污黑色正在扩散开。 不朽的神灵并不会因为一头怪物的毒液而死去，但九头蛇的毒液同样会折磨那不朽的神圣，令其痛苦不堪。 “哈哈哈。” 然而阿尔忒弥斯不怒反喜，会挣扎的猎物才更有趣不是吗？ “凡人，你想和我斗一场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种资格吧。” 低下头，用洁白的贝齿咬住那根臂膀上的毒箭，强行将其拔出，轻蔑的吐出。那白皙的臂膀处，流血的创口处不断愈合，却又在毒液作用下不断溃烂。 这位战斗的女神手持长矛，无视手臂上的疼痛，驾驶着战车朝着大英雄冲来。那疾驰的金鹿气势凶猛，拖拽的战车沉重恐怖，残忍的女神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举起，挥下。 刹那间，一片光芒自那长矛锋芒处散出，大英雄只来得及一个翻滚，险险避开。 “砰！！1 而那地面就截然不同了，凡是被那光芒所切割过的地面，登时都粉碎裂开，任凭再坚固的石头都只能化作粉末。 “凡人，来，和我战斗埃” 女神驾驶着战车，挥舞着长矛，那手中的长矛挥舞之处必定大地龟裂，狂风乱涌，看着只能狼狈逃窜的大英雄，她吼道。 疯子！ 大英雄此刻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这位狩猎女神高傲且好斗，在凡人间也是出了名的，但大英雄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第一次与这位女神相遇便是一场毫不留情的厮杀。 “女人，你自喻为狩猎女王，实则不过是依靠蛮力的蠢货罢了。” 大英雄在又一次狼狈避开那位狩猎女王的攻击后，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阿尔忒弥斯的美丽眼眸注视着那位大英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她舔了舔娇嫩的嘴唇。 “那眼下，你就是被我追的四处跑的小老鼠了。” 那金鹿车迅捷灵敏，战车又快又沉，大英雄根本找不到机会反击。即使想要射箭瞄准，但那位狩猎女王在中箭之后异常警惕，丝毫不给大英雄瞄准的机会。 如果才能击败这个疯女人呢？ 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大英雄也彻底失去了对于这位女神的敬畏之心，只想着如何击败她。 目光紧紧盯着这个狩猎女王，女神手中的长矛再度挥来，但这一次大英雄并没有退让躲闪，而是突然松手，丢下手中的语气，猛地抓住那根长矛。 “想和我角力吗？” 女神轻蔑的看着面前的大英雄，她是泰坦的后代，生来力大无穷，凡人是不可能与她抗衡的。 但这一次她失算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那长矛上传来，好似面前的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位擎天巨人一样。这位泰坦之女也未能对抗的了如此巨力，被硬生生拽下战车。 而当她被拽下战车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不断放大的拳头。 “嘭1 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强烈的剧痛从面门处传来。 大英雄对于女人也毫无怜惜，沉重的铁拳直接砸在了这位狩猎女王的脸上，当即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还未等这位女神反应过来，大英雄一把抓住这位狩猎女王的金色长发，就像拖拽柔弱女人一样将这位女神在污浊的地上拖行，任凭这位女神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放手……松开我……” 女神挣扎着说道，而下一刻大英雄也真的松开他手上的金色长发。 阿尔忒弥斯还未来得及起身，随即大英雄便重重的一脚踩在这位女神的背上，引得女神不由闷哼一声。力道之沉重，只听神灵那骨骼咯吱作响的声音就可以知道了。 然后，宽大的手掌死死捏着这位女神的头颅，硬生生转向她身后，那位大英雄愤怒的对视着这位女神，咬牙切齿道。 “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吧1 一直挨打不还手，这可不是这位大英雄的性格。 有恩一定要还，有仇当场就要报。 自信，强大，对弱者宽容，对强者却倨傲，这便是这位大英雄的性格。仰仗着自己的强大便想要大英雄高看几分的人，这位赫拉克勒斯可不会惯着她。 阿尔忒弥斯喘息着，即使落入污泥里，这位女神也一样美丽的不可思议。 她盯着面前的大英雄，眼神中又羞又怒。 “你这个混血杂种……” 话音未落，头上的大手猛然将她的头摁进污泥里，使劲的用力摩擦。这位女神奋力挣扎，却也未能从那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手掌下挣脱开。 “哈哈哈哈，你刚刚说什么？说我是混血杂种是吧？那么你现在又是什么？你这个满身污垢的臭婊子。” 赫拉克勒斯大笑着，他的瞳孔隐约在竖立的蛇瞳与正常的人类瞳孔之间扭曲变幻着。蛇血带来的可不仅仅只是力量，也让这位大英雄多了几分肆意妄为。 将女神的头抬起，看着满脸泥垢，形象全无的神灵，大英雄继续嘲讽道。 “高贵的狩猎女王，眼下的你还敢去见那些众神吗？” 女神愤怒的注视着这位大英雄，便想要与他再斗一常 大英雄还欲再说什么，可一股危险直觉传来，他迅速翻身躲避开。 “嘭1 一根金箭落在了大英雄刚刚所在的地方上，瞬间炸裂来。 这根金箭大英雄认识，因为他的神弓就是来自这根金箭的主人。 一根恢宏的光柱落在地面上，光芒散去，显现出一位俊美的天神模样。 阿尔忒弥斯也趁机起身，手掌一抹，身上的污垢便尽数褪去，重新恢复成了那强大美丽的狩猎女王形象。但那双愤怒的眼睛，证明了这一切绝非虚幻，也势必永远留在这位女神的记忆里。 “杀了你！该死的凡人，我一定要杀了你1 这位狩猎女王近乎是尖叫着。 而一旁的阿波罗也面容不动，尽管曾经被赫拉克勒斯救过，但在妹妹和恩人之间，他当然是坚定的站在自己妹妹一边。 “赫拉克勒斯，向我的姐妹跪下，祈求她的怜悯与仁慈吧，这样我也会向她为你求情，留下你的性命” 阿波罗开口了。 他的声音轻盈悦耳，宛如歌声一样动听，但却冷酷如冰霜。 “不，我绝不会放过这个凡人的。” 女神咬牙切齿着。 大英雄皱眉，要一次性面对两位大神吗？这可真是难办。 他的力量一日胜过一日，可要说自己能够直面对抗两位大神，即使是赫拉克勒斯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大希望。 紧握着手中的神弓，大英雄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此时，刹那间风云变幻，天空都突然黯淡了下来。 “轰1 刹那间一道白光照耀于天地间，随后一道天雷从天上击落，落在两位神灵与一位大英雄之间。 “阿波罗，阿尔忒弥斯，退下吧！这不是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世界1 那位强大的天父，人与神之父终于无法坐视不管了，他的严厉声音响彻天地，也传入了两神一人的耳中。 而在大英雄的肩头，那条蛇突然大笑起来。 这位天父窥视了这么久，到底不肯让计划失败，即使是自己宠爱的两位子女，在他的眼里也不如这位大英雄来的重要。 【目前尚存的两个群：群一759282568，群二594340906】 第341章 远方的消息 第341章 远方的消息 “父亲，请让我杀死这个羞辱神灵的凡人吧。” 狩猎女王阿尔忒弥斯面露急切，对着天空呼喊道。 她是人与神之父宠爱的几个孩子之一，众神中，或许只有那位雅典娜的眷顾能够在她之上。 平日里，阿尔忒弥斯所想要的东西，只要她撒撒娇就可以得到。但即使是自己所最宠爱的孩子，这位天神依然不允许。 天空中乌云密布，雷霆滚滚，又是一道神雷在落下。 “轰隆隆！！1 刹那间，雷声骤响，天地一白。 这是一种宣示，神王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倾向。 阿尔忒弥斯面色苍白。她不理解，为什么比起自己，父神还要更眷顾于那个卑贱大胆的凡人。 相比之下，阿波罗还要更冷静理智一些。 他叹息一声，拉住愤怒的狩猎女神，然后对赫拉克勒斯认真说道。 “凡人，以预言之神的名义，我要直言不讳的告诉你，今日的恩怨并没有了结实在是可悲，因为未来你会因此而死的。”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说的话冰冷，但却并没有威胁含意。 赫拉克勒斯冷哼一声。 “大神，若是想要威胁我的话，大可公平较量一战，无需说狠话。” 赫拉克勒斯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是阿波罗在放狠话，但并非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在他的肩头，那条蛇莫名严肃起来。而在天穹之上，天神也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认真思虑着。 阿波罗没兴趣与一个凡人多争辩。 凡人智识浅薄，只能见百米内的事物，看不到千里外的山崩；只能看到现在的幸福，却看不到过去未来的福祸。 他是预言之神，就像那位毒蛇女神莫娜一样是天生的命运通晓者，所言即为真实。就在刚刚，他已经意识到此刻的恩怨波及极为深远，却不打算多说。 “可悲的凡人。我的妹妹，走吧，无需与这凡人置气。” 没有过多辩解，拉着愤愤不平的狩猎女神，两位大神化作虹光消失在了地上。 赫拉克勒斯警惕的注视着两位大神消失的位置，戒备许久。直到确认两位神灵真的离开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战胜过许多怪物巨兽，可神灵还是第一次面对。 “与神灵较量，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摸了摸自己有些酸胀的手臂，这位大英雄有些龇牙咧嘴。与那位狩猎女王的战斗可没有那么轻松，大英雄一直自认力大无穷，但手臂依然被震麻了。 稍微休整清洁之后，聚起火堆，将那金鹿作为祭品献上，大英雄感谢着天神宙斯的帮助。 “我在天上的父亲，请让可怜的俄狄浦斯摆脱那残酷的命运吧。” 大英雄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向天上的宙斯祈祷着，希望宙斯能够让那位俄狄浦斯王至少不要那样凄惨。 天上的神王听到了大英雄的祈祷，于是他念头微动，决定改变那个可怜国王的命运。 一手伸出，无形的命运亦在这位大神的意志下扭转。 天地虽大，宇宙虽广，难道会有人比自己这位神王更崇高伟大，连命运都可能踩在脚下吗？ 神王心中自负不已。 “哈哈哈，小虫子，你若是真的可以，不妨改变一下你自己的命运吧。” 一个低沉宏伟的声音传入宙斯的耳中。 天穹之下，大地之下，冥府之下，那居于一切之下的庞大宏伟之物翻动身体，天地亦为之摇晃起来。 神王为之色变，下意识就紧握自己手中的雷电，几乎要准备战斗。 但那位吞世之神并未再有更多动作，它仅仅只是闲时翻个身而已。 它在嗤笑，嗤笑着这位神王的自负。 若你真的可以，为何不将你的命运也一并逆转？ 神王俯瞰着大地，那条大蛇的不安分尽在它的眼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大蛇在等待着，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宙斯的面色阴沉，轻声道。 “你猖狂不了太久了。” …… 对于这些，大英雄并不知道。 他在祭祀完天神后，便踏上了自己的回家之旅。为了追逐这头金鹿，他已经耗费了一年的时间。 在回家的途中，他来到了一个名叫利比亚的地方，准备休息。 然后他就听说了当地有一个半神般的人物，那个名叫安泰俄斯的男人据说是大地女神盖亚的后代，只要他站立在大地之上，便能够拥有如大地一般的力量。 他的皮肤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偏偏性格乖戾残暴。 很多时候，他都在荒野之中游荡，一旦遇上路人便要强行和他摔跤。路人一旦被他摔倒在地，便会被他哈哈大笑着撕碎成两半。 人们都说，那是被大地女神盖亚所庇佑的半神，是凡人所无法战胜之人。 大英雄听说了这个人，很是好奇，便想要去见识一下这位半神。 但来到荒野中之时，赫拉克勒斯还没有去找那个安泰俄斯，那个名叫安泰俄斯的半神就已经找上了他。 “赫拉克勒斯，我知道你。” 荒野中，那个强壮的男人嘴角扯出笑容，那是残忍恐怖的笑容。 　　 　　然后他从地里掏出一颗头颅，那是一个干瘪的头颅，证明头颅的主人已经死了很久。头颅的面容狰狞，似乎不甘心自己会就这样死去。 拍了拍那个头颅，安泰俄斯大笑道。 “有人跟我说，你很厉害，他们还说，我会被你打败，甚至杀死。我不信，我还扯碎了他的脊梁骨，让他的头颅在这里看着我怎么把你杀了。” 如果那群轮回者在的话，就会认出这是自己的同伴之一，贪狼。 那个以武者身份纵横于无限世界，留下众多传说故事的武夫，最终还是死在了这里，甚至没有权认识他。 说着，名为安泰俄斯的半神朝着大英雄冲过来。 大英雄并不敢大意，试探性的交手间，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力量好似一座山，巍峨山峰高耸入云，此刻却倾倒压覆在了自己身上。 气血翻涌间，大英雄硬生生撑住那股力量。 “我的母亲是大地女神盖亚，我的父亲是撼地神波塞冬！凡人，你怎敢违抗一位神灵的后代1 安泰俄斯大吼着，他的的瞳孔中泛发金色光辉。 当海神波塞冬引发地震，当大地龟裂开，安泰俄斯便出生了。 他继承了撼地神波塞冬与大地女神盖亚的力量，他的力量便是脚下这片大地的力量，除非有擎天支地般的伟力，不然谁能在摔跤中赢下他？ 那个外乡人在死前也曾经试图利用巧劲将他从地上举起，但他低估了一位父母都是神灵的半神究竟有多强大力量。 他即是大地之子！ 于是，他毫不留情的抽出了那个异乡人的脊椎骨，让他像条虫子一样瘫软在地上，死在这里。 而如今，他也会像之前这样抽出这个希腊人的脊椎骨，用他的头骨祭祀自己的父亲波塞冬。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男人却硬生生抵抗着那如山如渊般的力量，硬生生将安泰俄斯反推过去。 赫拉克勒斯同样笑了起来。 “波塞冬吗？他生的坏儿子可真多埃” 那位波塞冬滥情又残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神力会被分散，随意产下后代。既然波塞冬不想管，那赫拉克勒斯就来代替他管一管这个坏儿子吧。 于是大英雄将安泰俄斯一拳打翻在地上。 可大英雄的力量可以擎天，可以裂地，但力大无穷的安泰俄斯，刀枪不入的安泰俄斯依然无法被他杀死。 即使大英雄将这位半神反复打趴下，让他愤怒的如同狂怒狮子一样咆哮，也依然没办法杀死他。 刀枪不入吗？ 那就换个方法吧。 于是，大英雄将那位安泰俄斯强行从地上勒起，他的宽广双臂越勒越紧。 安泰俄斯一开始还不明白，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危险。 脱离了大地，安泰俄斯的力量正在迅速流逝，很快他就惊慌的发现自己要喘不过来气了。 “不……不……” 在艰难绝望的叫声中，这位威风了许多年的半神，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半神，便这样被大英雄硬生生勒死。 杀死这位半神后，大英雄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在自己的家乡，他听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 安凯俄斯死了。 那位曾经和自己一起在船上冒险，一起被尊奉为核心的安凯俄斯死了。 在金羊毛大冒险中，这位安凯俄斯与众多英雄们一起前往那遥远之国，击败了恶龙，夺取了金羊毛。 随后他听说卡吕冬有头凶猛的野猪，是阿尔忒弥斯放出来肆虐人间的怪物，便自告奋勇去消灭它。参与卡吕冬野猪狩猎的英雄们很多，少有生还者，而即使是安凯俄斯，最终也被那头卡吕冬野猪所杀。 赫拉克勒斯对于安凯俄斯的印象很深。 自从出生以来，还真没有多少人能够与自己相提并论，那位安凯俄斯算是其中之一。但即使是那样强大的安凯俄斯，也没能战胜那头卡吕冬野猪，那头卡吕冬野猪的凶猛可见一斑。 于是，赫拉克勒斯决定自己去杀死那头卡吕冬野猪。 但他还没到，便听说那头卡吕冬野猪已经被消灭了。 最让人们惊讶的是，消灭那头大野猪的人不是一位男人，而是一位美丽的女猎手，名叫阿塔兰忒。 人们都说，阿塔兰忒的强大或许已经不亚于那位赫拉克勒斯了。 阿塔兰忒吗？ 大英雄有所不服气，他相信如果是自己去了，也一定能够消灭那头大野猪。既然人们都说那位阿塔兰忒很厉害，便让自己立下那位阿塔兰忒所无法完成之伟业吧。 大英雄继续着自己的十二伟业，而与此同时，在希腊城邦的某处，轮回小队正在交谈着。 “贪狼死了。” 名为老九的轮回者队长叹了一口气。 贪狼很厉害，他依然记得贪狼在天书奇谭世界中正面挑战神将的风采。强如天庭战将，最终也挫败于贪狼之手。 可即使如此厉害的贪狼，最后还是死了。按照法术沟通来看，他是死于那位大地之子的手上。 名为白雾的女人垂泪。 他们也是相处许久的同伴了。本来商量好，阿九、剑客与众英雄们同行，一起去夺取金羊毛。而白雾与贪狼则去探索世界，寻找机会。 结果贪狼与她分开，最终意外死于安泰俄斯手中。 四人队伍相处一百多年，现在只剩三人。 相处这么多年的同伴，铁石心肠也不免动容，为贪狼撒下一碗酒后，阿九开口道。 “这样的话，我们是无法赢过那个大英雄的。想要杀死那个大英雄，我们必须想办法用到九头蛇的毒液。” 三人相互看了看，计划迅速形成。 第342章 神畏惧强大者吗? 第342章 神畏惧强大者吗？ 美狄亚注视着自己死去的弟弟，这可怜的人儿试图把自己的姐姐带回去，却被自己的姐姐所杀。 那明亮的眸子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伸出的手徒劳的抓着，似乎想要抓住自己的姐姐，那正要张开的嘴唇中有尚未说出的话。 “姐姐，为什么？” 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已经死了，魂归阴府。死去的尸体坠落在大海上随海浪起伏，美狄亚注视着自己弟弟的尸体，眼神黯淡。 这时，身后的伊阿宋轻轻将这位公主抱住，在她耳畔低语着。 “美狄亚，我在这里。” 伊阿宋能够感受到，自己怀中的美狄亚身体在颤抖，她在痛苦，痛苦于她帮助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美狄亚迷茫的抬起头，注视着伊阿宋，嘴唇微动。 “伊阿宋，现在……我真的只剩下你了。” 她放弃了自己的公主地位，忤逆了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将王国世代珍藏的金羊毛送到了自己的爱人手上。 如今的她，除了伊阿宋外，真的已经无处可去，也一无所有了。 希腊的王子则不失时的抓住美狄亚的手，对她柔声许诺道。 “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的，美狄亚。” 美狄亚没有回答，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紫色的奇异眸子盯着这位异乡而来的王子。 她开口问道。 “真的吗？” 这个时候，伊阿宋语气坚定道。 “相信我吧！我会夺回我的王位，带给你幸福。” 他相信，只要夺回自己的王位，自己一定能够给予美狄亚，也给予自己一个理想美好的结局。 金羊毛已经到手，在巨大威望加持之下，他不信自己那个叔叔还敢霸占王位。即使他真的敢，只要自己船上的朋友们愿意帮助自己，一样可以夺回王国。 美狄亚注视着他，那双美丽的紫色眸子仿佛知晓许多，但她最终还是轻轻依偎在伊阿宋的怀里，小声道。 “嗯，我相信你。” 就像任何童话故事一样，勇敢的王子经过漫长冒险，夺取了宝物，并迎娶了公主，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然而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那三位恐怖丑陋的复仇女神正在一旁注视着。杀害血亲的罪孽必将偿还。 三位复仇女神尖啸着，扇动着翅膀而去，并在临走前对两人施下了神的诅咒。 …… 当大英雄一路披荆斩棘之时，他也遇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那是一头厄律曼托斯山的巨大野猪，就像阿尔忒弥斯在卡吕冬释放的怪物一样，这同样是这位狩猎女神的玩乐之物。 喜好杀戮与游乐的女神从不介意向人间释放灾难。 按照约定，大英雄必须完成十项伟大功业，才能洗刷自己发狂杀死自己妻子的罪孽。而这头巨大野猪便是大英雄在涅墨亚狮子、九头蛇、金鹿之后的第四个目标。 对于大英雄来说，如果没能杀死那只卡吕冬的野猪，那么用这头同样是阿尔忒弥斯所释放之凶害的野猪也没什么不可以。 然而就当大英雄在山林中找到那头肆虐野猪的时候，在天上，时刻等待着的冷酷女王也终于捕获到了自己的猎物。 就当大英雄将要捆住这头巨大野猪的时候，那位天上的女王再次驾着自己的战车出现了。 天空中，刹那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好似是天神宙斯即将降临，但那降临的并非是宙斯，而是那位狩猎之女王。 拉开弓箭，金色箭矢化作流光射出。 “喀1 那金色箭矢正好射中在了大英雄身上披着的狮子皮上，神的箭矢也未能射穿那刀枪不入的狮皮。 大英雄抬头，只见那位狩猎女王正驾着战车在空中驰骋，从高处俯瞰自己，仿佛在看待落入陷阱中的猎物。 “杂种！低下头1 女神愤怒的呵斥声响起。 地上的凡人不配直视神灵的面容，尤其是这个骄傲自大又羞辱过自己的凡人。 大英雄已然失去了对于这位女神的敬畏，只有不耐，他昂首，全然不害怕这位女神的威势。 “阿尔忒弥斯，如果你不想再被我摁在地上羞辱的话，就离开吧1 女神好看的杏目圆睁，气的呼吸不稳。 对于这位女神来说，被赫拉克勒斯羞辱的那一次是她有史以来最惨的一次。 于是这位女神再度向着赫拉克勒斯冲了过去。 神与半神的交战震天动地，相比之下，那头凶恶的巨大野猪也不过是个温顺的小绵羊。 女神向半神射出自己的金箭，半神大英雄低下头，那金箭便被身上的狮子皮所挡祝数次箭矢不管用后，于是女神换上了自己的长矛，要与大英雄一较高下。 第一次刺击被大英雄手中的盾牌所挡住，但坚固的盾牌也随之粉碎。 第二次的刺击被大英雄的木棒所挡住，大英雄使用多年的木棒被击飞了出去。 女神还想再刺出第三击，但大英雄的还击也到了，这位半神的力量无可估量，一拳挥出，便将这位威风凛凛的女神打飞了出去。 不等女神反应过来，便像曾经的那一幕一样，半神毫无怜悯的将这位女神拖行在地上，一脚踩在她的身上，再是一记重拳。 　　 　　随即一把掐住这位女神纤细的脖颈，大英雄厉声呵斥道。 “臭婊子，你再敢骂我一句杂种试试1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了，只能说是凌辱。 女神碧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慌与畏惧，但与生俱来的固执与骄傲让她不肯在这个凡人面前低头。 她洁白的贝齿咬紧嘴唇，梗着脖子，盯着大英雄固执道。 “你这个杂种……” 话音未落，大英雄的拳头已经直扑她的面门，只一拳便将这位女神打的眼前发黑，几乎昏死过去。 然后，毫无怜悯的大英雄对着女神猛的一巴掌，强行扇醒，然后又是冰冷的质问道。 “你再说一遍。” “杂种……” 随后便又是一拳。 如此反复几遍，每次这位女神都会不服气的强行顶嘴，但换来的只有毫不留情的一拳。直到大英雄再一次质问时，这位固执的女神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她那碧绿色的瞳孔中，多出了深深的畏惧，眼中还带着些许水雾，身体隐隐还有些瑟瑟发抖。此刻的女神看起来就像是虚弱无力的弱女子一般，全然不见了之前的骄横神气。 这位女神在畏惧，她在惧怕这位大英雄。 大英雄盯着她的眼睛，面容冷漠。 “服了吗。” 女神恐惧的点了点头，这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个披着凡人皮的怪物，凡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对于这一幕，就连那肩头的蛇都有些诧异。 宙斯，你女儿被打成这样，你真的不管吗？ 如果蛇没记错的话，这位狩猎女神还是很受宙斯宠爱的。但此刻他多半就在看着，却什么都没做。 你在想什么？ 确认再三后，大英雄轻轻松开了手，放开了这位女神。他的动作谨慎，毕竟对面是一位女神，很难说她是否还有其他后手。 但他显然多虑了，当女神重获自由后，她便头也不回的重新坐上战车，驾驶着战车消失在了天际。 乌云散去，一切又都回到了阳光明媚中。 大英雄注视着那位女神的背影，确认对方真的被自己打怕了，再也不敢回来后，才捆好那头巨大野猪。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次打趴下狩猎女神之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英雄感觉自己的狩猎就变得无比轻松。猎物很容易就能找到，甚至箭矢也随心所欲，百发百中，再也没有过失误。 于是在又一次射中猎物后，大英雄注视着那头死去的猎物，思考着，突然自言自语道。 “神……也会畏惧强大者吗？” 在他的肩头，蛇微微点头，它好像已经明白宙斯的想法了。 神会畏惧强大者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神是某种规律的象征，当赫拉克勒斯将那位狩猎女神彻底击败后，【狩猎】便已经屈服于这位大英雄面前。从此，任何有关狩猎的事情对于这位大英雄来说都再不是难事。 宙斯在刻意培养这位大英雄，祂在用诸神作为这位大英雄的磨刀石。 当有一天，这位大英雄击败了世上的众多神灵之后，便意味着万事万物都屈服于这位战无不胜的大英雄之下。 那时候，这位大英雄便真的有资格向自己发起挑战了。 蛇盘踞在这位渐渐成长的敌人肩头，只要它想，随时可以将这位未来的大敌扼杀掉。 但是…… 蛇幽冷的目光注视着大英雄，却什么也没有做。 …… 几年后后，大英雄随意的来到了一座城市，一座名为雅典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中歇息的时候，大英雄得知了一个消息。 “忒修斯已经是雅典的国王了？” 他有些诧异，并且还听到了另一个让他更加惊诧的消息。就在一年前，那位伊阿宋死了，并且他的妻子美狄亚还一度成为了雅典的王后，只是又被游历归来的忒修斯驱逐了。 赫拉克勒斯还记得伊阿宋，那个看起来意气风发的阿尔戈号船长，只是在他中途下船后，对于后来的事情他就不了解了。 这些究竟都是怎么回事？ 赫拉克勒斯试图询问，但传言众多，众说纷纭，于是他决定直接去问问自己的那个小迷弟。 当得知赫拉克勒斯到来后，忒修斯几乎是兴奋的从王宫中跑了出来。 “赫拉克勒斯！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与当初的年轻朝气不同，忒修斯的脸上长了一些胡子，看起来更像一位国王了。但唯有那种对于赫拉克勒斯的崇敬之情，始终没有变化。 热情的邀请之下，赫拉克勒斯接受忒修斯的宴会，在宴会中，大英雄询问起了这一切的缘由。 忒修斯的面容有些犹豫，但在自己的偶像面前，他最终还是将一切缓缓道来。 第343章 逐渐远去的时代 第343章 逐渐远去的时代 当年，赫拉克勒斯中途下船后，伊阿宋带领着众英雄们驾驶阿尔戈号一路远行。他们先后见识了大海上的各种各样国家，也与许许多多的海怪战斗，中途甚至遇到过几位神灵。 那真是一段传奇的冒险经历，忒休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依然念念不忘。 而当众英雄们跨越了茫茫大海后，终于在大海的远方、世界尽头找到了那个名为科尔喀斯的神秘国度，在那里，金羊毛正被一头巨龙所守护着。 最终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伊阿宋船长顺利让这个国家的公主爱上了自己，并带走了金羊毛，成功返航。 “所以，这个公主就是美狄亚？” 大英雄插嘴询问道。 忒休斯点了点头，并继续说道。 “那真的是个很美丽的人儿，她对伊阿宋一见钟情，结果……” 忒休斯迟疑着，似乎有些叹息，最后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沉重道。 “当年我们都觉得两人很般配的，没想到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英雄不明白，于是再度追问道。 忒休斯抿着嘴，他不想说昔日战友的坏话，但最终还是向大英雄说道。 “后来伊阿宋变心了。” …… 时间回到几年前。 当伊阿宋率领众多英雄回到希腊之后，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叔叔居然真的就这么厚颜无耻，面对自己夺回的金羊毛就是不认账。 他也曾经想过找同伴们帮忙。但在阿尔戈号大冒险结束之后，全希腊的英雄们都陆陆续续的四散回去了。少数愿意帮助伊阿宋的英雄们，面对那座只需要吹奏神赐乐器便能建立起来的忒拜城墙也是无能为力。 王位落空了，伊阿宋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和美狄亚一起流落到了科林斯。 但在科林斯，他爱上了科林斯国王的女儿，为她着迷。这位王子背着美狄亚向这位年轻的公主求婚，并打算与美狄亚解除婚约。 后来……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美狄亚用自己的魔法杀死了自己与伊阿宋的孩子，杀死了伊阿宋爱上的那位科林斯公主，自己乘坐龙车而去。” “再后来，美狄亚就到了雅典，诱惑了我的父亲做了王后，我回家后又将她驱逐走了。” 在讲述中，忒休斯无奈的摊开手掌。 他其实是有些怜悯这个女人的。当年在船上的时候，伊阿宋与美狄亚之间的爱情获得了所有英雄们的祝福。然而事情的最终结果却让所有人为之扼腕叹息。 在他眼里，来到雅典时的美狄亚已经极其陌生，冷酷残忍，和当年那位年轻优雅的纯洁公主截然不同。 大英雄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忒休斯说的这些事情，回忆起当年一起坐船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伊阿宋意气风发，是众英雄们中的焦点，谁也没有料到后来的事情。 “我没见过美狄亚，但感觉伊阿宋是个不错的人。” “谁说不是呢？很多人都说，是因为当年伊阿宋与美狄亚杀死了她的弟弟，复仇女神为其降下了诅咒。” 对于大英雄的评价，忒休斯耸了耸肩。 接着，他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起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当年，其实我们找到了一位名为喀尔刻的女巫，那个女巫就说，杀死血亲是大罪孽，复仇女神尤其憎恨这种行为。她要求我们一起参加祭祀仪式，祈求复仇女神的宽耍但现在来看，复仇女神并没有原谅伊阿宋和美狄亚……” “那美狄亚后来怎么样？” “不知道，有人说她死在异乡了，也有人说她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反正我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大英雄默然不语，气氛有些冷却。 到底做了国王，忒休斯眼见气氛有些冷下来，便拍了拍手掌，唤来侍女跳舞。 “来来来，我们今天边喝边跳，不醉不归。” 借着酒意，忒休斯的面色潮红，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时候。他对着大英雄高兴的说着，还伸手拉着大英雄一起跳舞。 两人兴致所至时，便拍打着桌子做节拍，又用脚跺地，一如当年在阿尔戈号上听着俄耳甫斯唱歌，一边跳舞打架时的样子。 这种粗犷的行为，让侍女们都不知所措，这位年轻的雅典国王向来沉稳英武，她们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雅典国王如此放纵不羁。 当跳累了之后，两人也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一边抱着酒坛痛饮，一边畅谈过往，聊起那些战斗过的对手，这些年的经历。 说着说着，忒休斯突然哭出来，抱着自己的偶像，声音颤抖的说自己这些年有多么怀念阿里阿德涅。然后哭到一半，喝了太多酒又满腹心事的雅典国王便和大英雄一起相继睡着了。 侍女们不敢搬动这两位半神，直到王后淮德拉发话后，这才由十几位侍从将这两位尊贵之人送至各自房间。 当宿醉结束之后，大英雄扶着自己的头从床上醒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喝了多少。 “昨天要是有谁想的话，我恐怕头颅都会被砍下来吧。” 　　 　　大英雄自嘲着。 击败战无不胜的大英雄，有时候或许也只需要酒就可以了。 拒绝了一旁的侍女服侍，推开卧室的门，一个看起来美丽尊贵的女人正在门外等候。 “底比斯的大英雄，我的丈夫已经在等您了。” 王后淮德拉微笑着。 大英雄记得这是谁。 多年以前，那个躲在姐姐和忒休斯身后畏怯胆小的小女孩，如今却已经取代了自己的姐姐，成为了忒休斯的王后。 “谢谢你和你丈夫的款待，我会记住昨天的快乐。” 王后摇了摇头，表示无需介意，并为大英雄在前方引路。 “多年以前，我还和您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登上阿尔戈号之前。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淮德拉的声音温柔安静，大英雄则回答道。 “是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还很校” “对，那时候谁又会预料到今天呢？” 王后说着，语气平静。沉默了一下后，她又继续说道。 “我的丈夫至今依然还爱着我的姐姐……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年被酒神拐走的人不是我的姐姐，而是我，他会记住我吗？” 淮德拉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大英雄知道王后指的是什么。 当年阿尔戈号大冒险结束后，忒休斯便与自己相恋的阿里阿德涅准备缔结婚姻。然而忒休斯杀死了那半牛半人国王的后果也终于浮现。 阿里阿德涅是那牛头人国王米诺陶洛斯的女儿，忒休斯却杀死了他，还想娶他的女儿。因此这样的爱恋并不被命运之神所祝福。 当两位恋人准备成婚之前，酒神狄俄尼索斯突然出现，向忒休斯展现神迹，声称命运之神已经将阿里阿德涅许诺给自己做未婚妻。 纵然有再多不舍，阿里阿德涅，那个美丽的少女还是被酒神所掠去，忒休斯因此迷茫许久。那时候只有阿里阿德涅的妹妹淮德拉陪在忒休斯身旁，安慰着这位大哥哥，最终成为了忒休斯的王后。 尽管忒休斯几乎不再说起此事，但淮德拉知道，自己的丈夫始终没有忘记这一切，自己那个被被掠走的姐姐才是他毕生的挚爱。 “或许，我就是赢不了她吧。” 年轻的王后露出了略为苦涩的笑容。 她还很年轻，迷茫的试图向故人寻求答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丈夫彻底忘记过去，转而注视着自己。 大英雄的手臂能够扼杀狮子，能够击败野猪，杀死九头蛇，但唯独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 他只能安慰道。 “或许时间可以冲散一切吧。我相信忒休斯，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淮德拉摇了摇头，淡淡道。 “或许吧。” 而当大英雄来到大厅内，雅典国王早已等候多时，他亲切的招呼着自己的偶像，要带他一起游历雅典。 大英雄在雅典城中停留了数日，最后决定继续追逐自己下一个猎物。 对于这个消息，忒休斯颇为难过，但还是表达了理解。 当大英雄的身影在地平线上远去时，忒休斯久久地眺望着，迟迟不肯离去。 “还不回去吗？” 王后询问道。 忒休斯摇了摇头，拒绝道。 “让我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那声音沙哑，宛如梦呓。 他的怔怔目光注视着那远去的英雄，仿佛那已经不只是大英雄本身，而是某种更加复杂深沉的东西。 淮德拉知道，他注视的是自己那渐渐远去的梦想。 他已经是国王了，要为城邦公民们操心，再不是那个放浪不羁的年轻王子，活力旺盛的英雄了。 在这大地之上，曾经与他同时代活跃的英雄们相继沉寂，他不甘的试图抓住那束最灿烂的余晖，仿佛想证明自己的时代还未远去。 但是，你为何便只能看见那过去呢？便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你身旁的现在呢？ 忒休斯依然在注视着远方，而一旁的淮德拉则有些黯然。 第344章 轮回者们的谋划 第344章 轮回者们的谋划 当大英雄离开雅典后，他还打算顺路去拜访一下那位杀死卡吕冬野猪的阿塔兰忒。大英雄认为那位阿塔兰忒很厉害，想要和她比试一下箭术。 但当他打算动身时，才听说阿塔兰忒在杀死卡吕冬野猪后，这位发誓终生童贞的女猎人吸引了许多爱慕者的追求。不厌其烦的女猎人与对手们打赌，谁能在赛跑中赢过自己就能娶自己为妻，输了就要被自己杀死。 这位女猎人希望这样的方式能够吓退追求者，许多人因为落败而被她毫不留情杀死，最终一位追求者却依靠金苹果的魔力妨碍了她的赛跑。被金苹果吸引的女猎人在奔跑中看到金苹果，便不由自主的想要捡拾，因而落於下风。 后来，据说这对夫妇因为在自然女神西布莉的神庙中情不自禁，犯下亵渎之罪。因而被激怒的自然女神所惩罚，变成了一对狮子，从此不知所踪。 在神所存在的时代就是这样，神不一定会时刻注意到你的行为，可一旦惹恼了神，那下场就是悲惨的。 遗憾的大英雄无可奈何，便直接去找欧律斯透斯完成自己的第五个任务。 “噢，赫拉克勒斯，伟大的半人神，你的下一个任务是……” 那位微笑着的国王，眼神中却满是骇然。 作为赫拉克勒斯的叔叔，他本以为自己给大英雄布置的几个任务每一个都是必死的，但结果他却一一完成了。 看吧，月球上掉下来的狮子，不死的九头蛇，狩猎女神的猎物……每一个都是凡人所无法企及、英雄也要畏惧的挑战，却被面前的男人一一完成。 当年他随口说只要大英雄完成自己十个任务，便愿意将王位让出，大英雄也不知为何真的就同意了。可眼下，十个任务完成了四个，还有六个任务…… 冷静点，我还有六次机会，更何况，这四个任务已经耗费了他快十年时间，剩下六个任务一样也可以…… 望着面前强大无比的男人，这位国王微笑着，努力安慰着自己，恶意幻想着用时间硬生生熬死他。 “你的下一个任务很简单的，那就是……在一天时间里打扫完我的牛棚，清理干净牛粪。” 国王微笑着，但话语说出来却让周围侍从和贵族们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其实都算不上是一个任务，尽管欧律斯透斯的财产很多，牛棚很大，打扫起来不易，一天时间也确实太短了。但这个任务真正的问题是对于大英雄的羞辱，没有任何一个英雄会去低头清理牛粪。 没错，这就是羞辱。 欧律斯透斯就是想让人们知道，这位强大的英雄在自己的命令下被迫弯腰低头，去清理牛粪，最后浑身恶臭，就像个奴隶一样。 这样的人，也配夺取我的王位吗？ 国王脸上微笑着，但任务中却满是恶意。 大英雄看出了其中的恶意，他的眉头微皱，但长期的冒险还是稍微软化了一些他骨子里的狂怒。他深深地盯着国王看了一眼，应允之后转身离去。 当大英雄离去，他只是先去牛棚看了一眼。 那确实是个很大的牛棚，里面有上千头牛，牛粪常年未经清理，难以清除。即使让一百人花费一个月也未必能够打扫干净，更别说一个人一天时间了。 一旁的侍从还强忍着笑意，对大英雄低头弯腰道:“大人，是否需要我为您准备打扫工具？” 一位尊贵的半神亲自打扫牛棚里的牛粪，这可真是太离奇了。 大英雄哼了一声，转身去拿了一把铲子，却并非是去铲除牛粪，而是在牛棚旁挖了一条长长的沟渠。 没有人看懂他想干什么，因为大英雄一路将沟渠挖到了一条河边，然后便在一旁的河流旁开始呼唤。 “河神，现身吧，宙斯之子在这里呼唤你。” 连续呼唤三声后，从河里浮现出一头半龙半人的生物，那便是这条大河的河神。 “半神人，你要求什么？” “我请求你帮我一个忙，将河水灌入这沟渠中，去清理不远处的一处牛棚。” 对于半神人的请求，河神愤怒了。 “半神人，我可不是那打扫的奴仆，你去找别人帮忙吧……” 话音未落，未等河神反应过来，大英雄飞身扑了过去，将它擒祝 河神试图与大英雄在角力，河流翻滚出漩涡，巨大的漩涡试图将大英雄拖拽下去，可那大英雄的双臂却如铁石浇筑的一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最终河神力竭，不得不哀求道。 　　 　　“好吧，半神人，我答应帮你，请松开你的手吧。” 当半神英雄松开手后，那河神便让那浩浩荡荡的河水涌入沟渠，直接冲刷清洗干净了整个牛棚。 随后，这位河神立刻钻入河水中，再也寻摸不见。大概很多年里，这位河神都再也不肯现身了。 就这样，大英雄没有玷污自己的荣光，以聪明的方式完成了这件羞辱性质的任务。 目瞪口呆的国王无法接受这一现实，他绞尽脑汁试图挑错，最终以大英雄让别人帮助为由，拒绝承认这件任务。 “不承认也无妨，那你就指派新的任务吧。” 半神哼声，傲然道。 国王的额头满是汗渍，疯狂思考着接下来应该为这位半神安排什么新任务。 且不说欧律斯透斯最后为大英雄安排的第五件任务是什么，此时此刻，在世界的某处平原上，三个人正在艰难跋涉着。 “白雾！你确定那半人马在这里吗？” 顶着阵阵狂风，名为老九的轮回者大声喊道。 四人小队中，死去的贪狼擅长武艺，战斗、潜入、侦查，这些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剑客惯于杀敌，千军斩将不在话下。老九则是队伍老大，团队行动主要由他策划。 而白雾是四人中的唯一一位女性，看起来柔柔弱弱，但谁要是小看她必定是要吃大亏的。她精通许多法术，在龙与地下城、魔戒、甚至型月都学过各类法术，预言法术同样是她的擅长领域。 按照老九和白雾的看法，剧情世界人物的死因总会与原典有所关联，越贴近越容易成功。 例如哥斯拉的天敌是基多拉，例如超人的对手是蝙蝠侠，诸如此类等等。 赫拉克勒斯的最终结局是死于九头蛇的毒液，那么理论上利用九头蛇的蛇毒是最好的。但令人遗憾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他们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刚好是赫拉克勒斯杀死九头蛇的时候。 九头蛇的毒液现在只在赫拉克勒斯身上，别处再也没有。 虽然也想过偷取，然而蹲守半年后，最终几人确认没希望。在赫拉克勒斯身上偷东西，跟打赢赫拉克勒斯也没太大区别。 偷取不成，就只能另找办法。 于是白露建议去找间接导致赫拉克勒斯死亡的那头半人马。 在神话故事原典中，赫拉克勒斯的妻子得伊阿尼拉想要过河，又不会游泳，于是一头常年以帮人过河为生的半人马就提议，由自己背着得伊阿妮拉过去。 结果在中途，这头半人马见得伊阿尼拉美貌，起了色心，便想要掠走她，得伊阿尼拉大声呼救，赫拉克勒斯在岸上见了，当即一箭射死这头半人马。 然而半人马在临死前却告诉得伊阿尼拉，自己被箭射中的伤口流出的血，是可以挽回爱情的魔药，让得伊阿尼拉收下。得伊阿尼拉信以为真，偷偷用瓶子保留了下来。 而当后来赫拉克勒斯抓来伊俄勒时，得伊阿尼拉将这个美丽的女人当做情敌，这个可怜的女人试图用当年半人马留下的“爱情魔药”挽回自己的婚姻，最终却导致了赫拉克勒斯的死亡。 白雾通晓法术，她认为这头半人马在神秘学意义上才是杀死赫拉克勒斯的真凶。比起九头蛇的毒液，或许找到那头半人马，更有可能找到杀死赫拉克勒斯的办法。 于是在白雾的法术指引下，三人又花了近一年时间赶路、搜索，终于确定了大致范围。 “没错的，那头半人马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只要找到那条河就行了。” 白雾对于自己的法术深信不疑，坚持说道。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瞳孔中还泛出金色。 这是她在与其他轮回者交易时学会的一种瞳术，源自火影忍者世界，可以极大程度提升视野距离。后来兼容了型月世界的魔眼后，更是拥有诸多妙用。 而在这泛金瞳孔的注视下，她终于发现了踪迹。 “快！我看到了，就在那里。” 白雾欣喜的对同伴喊着，三人迅速朝着白雾指引的方向而去。 在不远处确实有一条河流，河流曲折难渡，偏偏还遍布怪石，连行船都不可能。在那河流旁，有一头半人马正在那里悠闲的踱着步子。 (本章完) 第345章 弱点 第345章 弱点 “你们想要知道……有什么毒能够和九头蛇的毒液相提并论？” 对于轮回者们的问题，名为涅索斯的半人马眼睛四处乱喵，似乎充满疑虑。 不过作为队长的老九看的明白，那半人马分明是在偷偷看白雾，那双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的试图盯着白雾看。 几人都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轮回者，早已褪去凡质，渐渐迈步进入到超凡入圣的境界中。 到达这一层次的生命，无论过往如何，身体无垢，肌肤细腻，体态匀称完美，在外貌上显著超越常人。而白雾作为女性，那种脱尘的气度和卓绝身姿外貌也很容易引起异性好感。 而这头半人马显然也被白雾的外貌所吸引了，该说不愧是在神话原典中就明确提到过其好色本性的半人马吗？ 白雾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眉头微皱，但随后好似没有察觉一般轻启嘴唇。 “涅索斯，听说半人马都擅长预言，你知道我们的来意吗？” 在许多故事中，半人马都有预言未来的能力。这并非是哈利波特这类现代小说的首创，而是非常古老的故事。 而按照白雾的了解，这个世界的半人马同样普遍有这种能力，无非强弱而已。 闻言，那头半人马的神色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你们想要我做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们。” “也就是说，你知道我们想要做什么，对吧。” 白雾察觉到了半人马紧张之下的想法，迅速追问。 半人马则连忙道。 “远方的旅人，这是凡人不能干涉的事情。即使天上降下神雷打我，又要我被阴府的火焰炙烤，我也不能说。” 这头半人马似乎对此极为恐惧，完全不敢泄露半个字。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说？” 一旁的老九则询问道。 “不，不……我不能说……” 那半人马吞吞吐吐着，眼神在白雾身上闪烁，却又不敢看的太明显。 面前三人都非常厉害，他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他不敢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一旁安静倾听的剑客突然插嘴道。 “如果我们给你足够的金子呢？” 无论何种故事里，半人马往往都是贪婪的生物，嗜好钱财宝物。 一听到金子，半人马的眼前一亮，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金子？金子好，金子好……但是……但是……” 半人马脸上的意动非常明显，可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他脸上的贪婪与恐惧混杂在一起，让他的话无法连续起来。 他在犹豫不定。 不过老九意识到他在贪婪与恐惧的同时，看向白雾的眼神越发明显了，只是还有些忌惮于自己与剑客，不敢做什么。 【这头半人马，看来是色心难耐了。】 仅仅眼神交流，嘴唇微动，三人便用默契与习惯性的嘴唇谜语交换了想法。 【该怎么办？】 这是白雾在询问。 很快，作为团队领袖的老九便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你这半人马，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出来吧。” 老九做出急切状。 面前的半人马眼神躲闪，可最终还是咽了一口唾沫，呼吸急促的说道。 “如果，如果你们愿意给我金子，同时再让你们身旁这位美丽的女士陪我一个月……不，哪怕只是一周……不，哪怕只是一晚，我都会告诉你们想要的。” 半人马大着胆子，盯着美貌的白雾说道。 他的眼神炽热，仿佛火烧一般，充满贪婪欲望。 “你这半人马，怎么敢……” 白雾又气又怒，想要一走了之，但身旁的两位同伴却在那里努力劝说她。 过了好一会儿，白雾才不情不愿的低下头，靠近了那头半人马。半人马欣喜若狂的一把抱紧那美貌的女人，然后他对两人说。 “请先远离吧，等到明天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你们答案了。” 两位同伴无奈退去。 可当两位同伴远离后，这头名为涅索斯的半人马迅速将白雾挟持在背上，脚下四支马蹄飞奔，便一溜烟的跑远了。 　　 　　半人马除了擅长预言，贪财好色之外，说谎成性也是他们的天性。 他不敢触怒诸神，却又不舍得抛弃如此美貌的女人，便想出了这样一条诡计。 被挟持的白雾惊怒交加，可又无力反抗。之后的数天时间里，半人马都将她挟持在自己的老巢里任意肆为。 直到一天晚上，半人马听到白雾在哭泣。那白雾对半人马说。 “我被你挟持来，我也认命了，或许这就是诸神的安排吧。但至少请你告诉我，世上究竟有什么东西会和九头蛇的毒液一样致命呢？” 半人马在白雾的祈求下，也放松了警惕，他对白雾说。 “你们想要伤害那位人与神之父的孩子，真是天大的胆子。那可是天神的孩子，是命定的英雄，未来会成就不可思议般的伟业，哪里是凡人能够伤害的呢？” “不要说是你们三人，就是再来三百个你们，也万万不可能成功。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姑且告诉你一个答案吧。” 说着，半人马有意卖弄起来。 “天底下最毒的事物，莫过于就是那条九头蛇。那条九头蛇是吞世之神、万魔之父的孩子，它自万魔之父的唾液中而生，继承了万魔之父的蛇毒，有着世上最致命的毒液，世上不会有比这更毒的毒液了。但即使是这样的毒蛇，它的毒液也不能杀死那位半神人。” 白雾好奇的询问道。 “为什么连九头蛇的毒液都不能杀死那位半神人呢？” 半人马闻言嗤笑道。 “那位半神人体内便有那位万魔之父的血，是不死的身躯，毒液即使可以让他痛苦万分，也不能杀死他。” 半人马觉得三人实在很可笑，区区三个凡人，居然硬是要与一位半神人过不去。 它虽然通晓预言，也委实不明白这三人怎么想的。 而就在半人马嗤笑三人愚蠢的时候，它却没有意识到面前的白雾格外的理智平静，双眼中泛着金光，它却看不见。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击败那位半神人呢？” 白雾口吐言语，瞳孔中隐隐浮现勾玉旋转，同时还泛出金色光彩。 半人马却毫无察觉一般，很是自然的说道。 “即使是那位半神人，也一样有着属于他的弱点，这也是一切凡人都有的弱点。” “有一种东西脚步迟缓，力量也弱小，它就连让一只兔子挪脚的力气都没有，却能让天底下最尊贵的国王在他面前低头，让世界上最勇敢的战士在他手下落败。” “你能够猜到这是什么吗？” 半人马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谜语。 白雾那勾玉剧烈旋转的瞳孔中只有漠然，她已经明白了。 于是，她开口解答了半人马的谜语。 “那个东西的名字，叫做衰老。” “没错，就是衰老，我的美人儿，你可真聪明。” 半人马说着，一边兴奋的看着面前那美丽的女人，便又扑了上去…… 而就在半人马沉醉的时候，在他身旁，三人却冷漠的注视着那头半人马。 依然还是在那条河边，依然是三位旅人与一头半人马。只是那头半人马此刻却正趴在地上，闭着眼睛，面带陶醉，口中不时发出嘿嘿的怪叫，那下半身还在地上耸动着。 “答案已经解出来了。” 白雾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在上个世界里，小队四人曾经在型月世界强行滞留了六十年。在那六十年里，他们的收获非常巨大。 不说其他人，只说白雾，她在型月世界的时候除了学习那些魔术知识，其他时间都在研究人工魔眼开发。 那门学习自火影忍者世界的瞳术，在她手里，在融合了型月世界特有的人工魔眼后，硬生生推演出了另类版的写轮眼。 虽然不是正版，很多方面也确实不如正版，但她的这对人工魔眼·写轮眼却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那就是在幻觉能力上大为加强。 对付那些强大存在自然有所不足，但只是迷惑一头半人马却也绰绰有余。 当三人意见统一的时候，这头半人马就已经不知不觉陷入到她的幻觉中了，也由此得知了更多的信息。 “衰老？衰老算什么弱点？” 剑客不明白，他对于这种东西实在搞不懂，难道自己三人要在这个世界苦等一百多年，等到那个赫拉克勒斯慢慢老去吗？ 他对于这个世界也是略有一些了解的。这些半神后裔们虽然没法长生不老，可只是论寿命的话，活个一两百年也不奇怪。 “当然不是就这样干等下去。” 老九摇了摇头。 【各位读者六一儿童节好啊，同时庆祝作者欢度六一，放烟花~】 (本章完) 第346章 人与神的区别 第346章 人与神的区别 “其实我们早该想到了。” 白雾盯着那陷入幻觉无法自拔的半人马，若有所思道。此时，她说的并不是正常语言，而是一种特殊的密语。 轮回者身上都有许多秘密。例如名字，在某些世界就可能会被敌人利用真名进行伤害、诅咒，轮回者都习惯于给自己取一个代号。 白雾、剑客、老九、贪狼，都是各自特点的代号。 而为了防止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来历或计划被某些强大存在知晓，小队几人也很早就约定好了一套特殊加密语言。 通过这套加密语言，他们之间说的话，其他人根本听不懂。 白雾说着，一边转过头来看着其他两人。 “你们对于神秘学了解多少？” 老九和剑客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回答道。 “略有了解。” “不懂。” 说略有了解的是老九，很干脆的表示自己不懂的则是剑客。 老九作为团队领袖，主要专精战斗，但除此之外也什么都会一些。剑客就简单了，他只关心强大，其他都漠不关心。 白雾也不意外，于是耐心为两人解释道。 “你们认为，在神话中区分人与神的区别是什么呢？” 老九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神性？” 剑客则不确定的回答道。 “是神格神火什么的吧？又例如香火、概念神之类的？” 两人给出了各自的看法。 白雾摇了摇头。 “准确来说，在大多数神话原典中，区分人与神之间最大区别的是永生。” “在非常多神话中，人有时候也可能非常强大，就像我们上个世界见到的吉尔伽美什，你们还记得吗？在神话原本中，他被誉为拥有三分之二的神性，因为他拥有神的外貌，神的力量，却没有神的寿命。他的力量不下于神明，却依然不是神，因为即使强大，他也终究会老会死。” “希腊神话也是如此，很多英雄很强大，但他们最终都逃不过衰老死亡的结局。” 这时，老九反驳道。 “不对，我记得那位阿斯克勒庇俄斯就可以通过手术赋予人类不死。还有很多女巫乃至被祝福的人，都可以不死啊，她们难道也是神吗？” 阿斯克勒庇俄斯，这位半人半神的英雄此刻还在大地上行走，未来他将会成为蛇夫座，被尊为医学之神。 老九对于魔法了解不多，但一些比较简单的故事他还是有所涉猎的。 但是白雾依然摇了摇头。 “老九，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不死都是有缺陷的。” “你应该知道库米的女巫西比尔的故事吧？” 老九知道白雾说的故事。 西比尔是一位精通预言的女巫，她曾经获得了预言之神阿波罗的许诺，阿波罗答应给她一件她想要的东西。西比尔选择了永生。 但是西比尔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她在向阿波罗索要“永生”的时候，忘了附带一样东西——“青春”。 于是时间过去很多年，西比尔依然活在世上。只是她已经老得萎缩成一小团，无法走动，不堪入目。只好呆在一个坛子里，终日不停地哭。 后来古罗马诗人维吉尔声称他见过那位女巫，那时候那位女巫已经活了七百岁，老的不成样子。 “有一次我亲眼看到库米的女巫被关在吊着的笼子里，孩子们用希腊话问她:‘女巫，你想要什么?’她也用希腊话回答说:‘我只要死亡。’” 然后白雾继续说道。 “在神话中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即使获得了不死的力量，也往往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 “或是变得相貌丑陋，牙齿尖锐，指甲长长，沦为人们口中的森林巫婆。” “要么就是衰老迟缓的老怪物，又或者是瞎了眼睛，断了肢体，成为盲人先知。” “哪怕外表一切完好，也一定会有某种保管着那被躲藏起来的生命要害。例如装在匣子里的心脏之类，一旦被人用匕首刺中，登时便要死去，就像巫妖法师一样。” “即使侥幸一时真的偷得不朽永生，也必须隐姓埋名躲起来，不然就会被神灵所惩罚，成为亵渎神灵的惩罚对象。” “青春不死是神的特权，是几乎所有神话原典中，神区分于凡人之间最大的区别。” 说到最后，白雾近乎懊恼道。 “我早应该想到了的。即使这位赫拉克勒斯再怎么强大，他终究依然是个凡人。凡人终有一死，是凡人就注定要衰朽。他即使可以抗拒九头蛇的毒液，也无法抗拒凡人的终极命运。” 毕竟是世界不同。 神话原典世界与许多世界都不同，很多世界里延寿乃至永生很容易。但在神话原典中，实力强大也无法改变其生命本质，想要由人登神何其艰难。 白雾只怪自己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但未来赫拉克勒斯不还是成神了吗？” 剑客不了解这些宗教神话之类的。他只是困惑，既然未来赫拉克勒斯会成神，三人又该怎么完成任务。 　　 　　老九不以为然。 “剑客，死后登神，那一样是死亡，不影响我们完成任务。” “那他就不能活人登神吗？” 老九和白雾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剑客被他们笑的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还是白雾耐心解释道。 “剑客，在希腊神话中，登神的特征就是褪去凡质，而褪去凡质的方式其实就相当于死一遍。” “赫拉克勒斯被大火焚烧，因此他身为凡人的那一半被烧毁了，他才能摆脱自己身为凡人的本质，由人登神。” “后来的阿喀琉斯也是一样的。他的母亲是海洋女神，知晓他未来将要面临的战争，想要在他年幼时让他成神，以躲避死亡的命运，便将他放在火上炙烤，想要烧去他身上属于他父亲的凡人血脉。” “结果烧到一半便被阿喀琉斯的父亲发现，阿喀琉斯的父亲阻止了这一行为，因此阿喀琉斯到最后也未能成神，只是借助冥河实现了刀枪不入。” “因此，我可以以一位传奇法师的身份向你保证，只要赫拉克勒斯不死上一次，他就永远无法成神。” 白雾自信的说道。 剑客不是很理解，但还是认可了白雾的说法。既然专业人士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反驳什么呢？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要去哪里寻找让赫拉克勒斯衰老的办法呢？” 老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后说道 “这个，我们或许求助于阴间神灵……” “你是指冥王死神睡神这些阴间神灵吗？” 白雾问道。 老九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些也不是很清楚。 “我也不清楚，我们一直尽量避开那些神灵，想要让人衰老的办法，或许还要慢慢探查。” 正说着，白雾低头疑虑道。 “其实，除了这些外，我还是很好奇一件事，那位吞世之神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半人马说，赫拉克勒斯体内有它的一滴血。这件事情我还真闻所未闻，我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这个世界和几人了解的希腊神话差不多，但唯独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有巨大不同。 那位传说中的吞世之神与宙斯大战，一度摧毁了上一代文明。对于这个吞世之神、万魔之父的身份，几人也有一些猜测，只隐约感觉像是神话中的提丰，但又有些不确定。 白雾对于自己的直觉还是比较相信的，到了她这种地步，心血来潮总有缘故。 但究竟是忽略了什么呢？ 白雾不明白。 “猜不到就算了。” 老九安慰道，然后和两人一起离开。 而在原地，那头半人马依然沉浸在幻境中，久久无法脱离。直到他忽然感觉到有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莫名的一个激灵，心神突然从幻觉中挣脱出来。 当他眼前景象变幻之后，才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俊美神异的美男子。 这个美男子盯着这头半人马，目光冷漠，说道。 “半人马，你道破不该说之事，这可是大罪埃” “你是谁？” 半人马的心中涌现出强烈不安，甚至是绝望的恐惧。 眨了眨眼后，这头半人马才猛的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恐惧骇然之色。 “你……阿波罗……不，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的……” 他拼命的摇头，试图为自己辩解，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阿波罗伸出手指，那半人马吓得便想要转身逃跑，结果却被脚下的河床石子绊倒，重重摔在水中。还未等他爬起，身体迅速僵硬。 “不……” 口中的绝望声音还未来得及吐完，这头半人马便已经化作河上的一座石桥。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座石桥，阿波罗摇头。 “你本来在这里好好背人过河就行了，却非要掺和这种事情。既然你过去背人过河为生，那便一直背下去吧。” 无论如何，这头半人马吐露重要事情，这足够惩罚他了。 至于那三个人？ 目光早已看穿了那遥远之外的三人，对于那三人，阿波罗没有其他想法。 他意识到这三个人能够找到这头半人马，似乎还有自己妹妹在其中帮助引导的结果。阿尔忒弥斯对于自己两次被羞辱的事情始终放不下，作为哥哥，他肯定还是向着自己的妹妹。 但是，那三个人能够成功吗？或者说这是否又会引起其他的波澜呢？ 当阿尔忒弥斯第一次与那位赫拉克勒斯发生冲突时，阿波罗就隐隐意识到，那场在神王强行阻拦下的纠纷日后会产生深远影响，但他却还不明白这深远影响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妹妹与那位半神人之间的纠纷还未结束吗？亦或者…… 阿波罗眨了眨眼睛，俊美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思索。 一阵风吹过，这位大神便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第347章 花园中的女神 第347章 花园中的女神 当阿波罗回到奥林匹斯神山之上后，正遇到那张弓搭箭的狩猎女王。 在神山上，这位美丽高挑的女神专注的盯着神山之下，那洁白的臂膀沉稳至极，毫无晃动，金色的箭矢对准山下的凡间。 “嘎……” 弓身被缓缓拉开，发生轻微的响声。 当狩猎女神的金箭被射向凡间时，便意味着一场狂猎将会到来。那被女神所祝福的金箭将会射向地上最强大的野兽，届时，那头野兽将会成为神所选中的猎物，是猎人们的奖杯。 地上的英雄们都会追逐着那根无形金箭命中的野兽，并向狩猎女王证明自己的强大与勇敢，诚心向那位狩猎女王祈求百射百中的箭术。 但是，有一位英雄应该不会去这么做吧，因为他已将“狩猎”本身都给战胜了。 凡是他射出的箭矢，必定无所不中。 凡是他的猎物，必定无处遁逃。 无需向神祈求，因他已让那神也心生畏惧。 “阿尔忒弥斯，是你帮了那三个凡人吗？” 那女神闻言，手腕不动，眼神依然凝视着遥远之处，嘴唇微动道。 “我的哥哥，这好像与你并无关系。” 声音平静，却又过于平静。 阿尔忒弥斯是骄傲飞扬的女神，向来活跃无比，可不会这样安静说话。 “阿尔忒弥斯，只不过是个半神人，你……” “铮1 尚未等阿波罗说完，突然一声爆鸣响起。弓弦振动，那金箭如虹光般飞出，消逝在天际尽头。 狩猎女王转过身，那美丽姣好的面庞上，此刻却脸色阴沉。 “阿波罗，你是来取笑我的吗？你要是不想帮我，我也不在乎，可我想要让那个凡人死，你却要来拦我吗？” 女神怒声呵斥道。 俊美的天神不得不向自己的妹妹解释。 “当然不是，我自然是向着你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跟我提起那个家伙的事情了。” 说着，狩猎女王消失在了原地。 这位女神对于那位半神人的愤恨已经无以言表。从未有过大神被如此羞辱过，她与那位半神人的事情，几乎成为了诸神私底下的笑柄。 然而再去亲自出手，除了徒增羞辱也没有别的效果，于是这位狩猎女王便将目光转向了三个凡人。 阿波罗看着妹妹消失的背影，不由叹气。 不知为何，他总是隐隐有种不安感，总感觉似乎有某种事情正在发生，却又一时找不到原因。 而在神山的另一处，在花园之中，脱下猎装的狩猎女神正坐在草地上。 只有在极少数女伴面前，这位向来活泼英气的女神才会显露出难得的恬静典雅。一旁的女伴则为她梳着头发，一边与她说话。 “阿尔忒弥斯，你心中的怒意还是无从消退吗？” 雅典娜为女神梳着头发，一边柔声询问道。 雅典娜素来与其他女神们的关系都颇为友好，就连那三个凡人的事情也是雅典娜告诉给她的。 眉头紧锁，却依然美丽英气的女神，咬着自己的嘴唇，犹豫再三后还是说道。 “父亲待那个半神人比待我们这些亲子都要好，若不是因为不敢动用神力，再惊动父亲，我又怎么会输给那个凡人。帕拉斯，你说那个半神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父亲为什么这么看中他？” 雅典娜眼眸微转，似乎在想着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父亲的心思，不过大家都能看得出父亲很看重那个半神人。” 雅典娜一边说着，一边安静的为阿尔忒弥斯梳着头发。狩猎女神喜爱狩猎，平日里也一身猎装，好似男孩子一般活泼，但一旦安静下来，才会让人意识到她的稚嫩和懵懂。 她是被宠溺的女神，无忧无虑，即使活了许多岁月依然如少女般纯洁。 金色的长发顺滑，就像是最好的绸缎一般。因为过于美好，摸起来的手感轻柔的仿佛流水一样，稍有不慎就会从手掌中自然滑落。 雅典娜收起梳子，用一旁的花朵为女神编制出一朵花冠。 “看，很漂亮吧。” 随后，雅典娜的手中又变出一枚圆镜，那圆镜中倒映着狩猎女王的迷茫眼神，忽闪忽闪的睫毛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可看着圆镜中过于柔弱的自己，狩猎女王却不喜欢。 “看起来好弱。” 皱了皱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 她不喜欢这么柔弱的自己，看起来柔弱的跟娇嫩花朵一样。在这位女神的心中，自己应该是强大的，骄傲自信的，不输给世上一切神灵的。也因此，自己两度输给那位半神人的事情才会让她这么耿耿于怀。 说着，阿尔忒弥斯有些羡慕的看着一旁的雅典娜。 “帕拉斯，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众神都尊敬你，凡人们也崇拜你，那些凡人英雄们视你为偶像……哦，好像那个家伙也挺尊敬你来着，哼。” 阿尔忒弥斯说着，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那个家伙身上，脸上露出嫌恶之色。 雅典娜只是笑了笑。 　　 　　“赫拉克勒斯与你的恩怨终有一天会和解的，或许那个时候，你会和他很合得来呢？” 闻言，阿尔忒弥斯嗤之以鼻。 “我和他和解？想也别想。” “即使他跪在你面前，亲吻你的脚趾，向你祈求原谅，你也不肯宽恕他吗？” 雅典娜调笑道。 “被男人亲吻我的脚趾？太恶心了。” 狩猎女王稍微想象了一下后，露出厌恶的表情。 她才不会让世上的男子触碰她呢。 智慧女神笑而不语。 两位女神在花园中享受着惬意的休歇，并说着那些神灵之间的故事。 “阿瑞斯那家伙又去凡间厮杀了，阿芙洛狄忒也随他去了。” 雅典娜说道。 闻言，阿尔忒弥斯有些诧异，但随后便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阿瑞斯本就是这样，不过阿芙洛狄忒还没放弃吗？这家伙对于阿瑞斯的执着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自从阿瑞斯与阿芙洛狄忒的奸情被暴露之后，阿芙狄罗忒仿佛也懒得敷衍了，常常与阿瑞斯在一起。 这位爱与美之神对于其他男神和男人都属于是三分钟热度，唯独对于阿瑞斯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甚至是……痴迷。这位被认为空有美貌，大脑空空的美丽女神，柔弱，爱哭，虚荣，娇纵，喜欢一切美丽精致的事物，但偏偏爱上了行事粗犷野蛮的阿瑞斯。 最柔弱精致的女神，与最强壮粗犷的男神，真是奇妙的组合。 不过很多神都觉得，这位女神只是难得有了喜欢的东西而已，早晚有一天就像她曾经的许多恋人一把，最终将战争之神抛在脑后了。 说完了阿瑞斯与阿芙洛狄忒这对后，两位女神又偶然说起了那位忘却职责的月神。 “月神塞勒涅自从爱上恩底弥翁，已经许久不曾亲自自己驾驶月车了。” 雅典娜无奈道。 月神塞勒涅是极古老的十二泰坦神之一，她是最初的月亮。 自从诸神谱系变动以来，许多古老神灵被迫陷入沉睡，而月神塞勒涅侥幸保存至今。神王宙斯并没有为难这位月神，反而慷慨的允许她继续驾驶月车，履行自己的神灵责任。 但自从这位月神爱上了牧羊人恩底弥翁后，担心恩底弥翁老去的月神便采取了一个办法。她将自己的爱人藏在山洞之中，每年只有一天醒来， 每到那一天时，月神便会与自己的爱人一起度过，那一天便是润日，多余的一天。也因此她诞下了五十位女儿，代替自己轮流驾驶月车。每位女儿一年帮她驾驶七天，如此便是一年过去。 这位沉浸在爱情中的月神已经不怎么关心自己的神灵责任，现在每天驾驶月车的往往都是她和恩底弥翁的女儿们。神王宙斯虽然还没有说话，但众神隐隐察觉到了这位神王的不满了。 “或许有一天，父亲会免去月神的职责吧。” 雅典娜说着，眼眸中闪过异光。 阿尔忒弥斯无法理解，她不喜欢被男人触碰，因此向自己的父亲请求能够永远保持贞洁。从此，爱情是与这位处女神绝缘的事物。 “爱情就这么重要吗？月神为了一个凡人，连自己的责任都不愿意承担了吗？” 永远的贞洁少女不明白。 明明无忧无虑的射箭狩猎就很开心了啊，为什么非要与其他人在一起呢。 她不喜欢被男人触碰，恐惧被男人触碰，不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什么是爱情。 相比起阿尔忒弥斯，雅典娜反而笑了起来。 她坐在草地上，狩猎女神枕在她膝盖上，明亮的眼眸忽闪忽闪的看着她。 “阿尔忒弥斯，对于世上许多人与神来说，爱情都是很重要的，这是极为神圣伟大的力量。尽管这些对我们来说确实不太好理解就是了。” 雅典娜同样不能理解何为爱情，但她对于这些感情抱有自己的尊重。 真挚的感情是崇高伟大的，即使那种感情自己并不能理解。 然后，雅典娜抚摸着阿尔忒弥斯的发丝，突然冷不丁的问道。 “阿尔忒弥斯，你有没有想过成为月神呢？” 阿尔忒弥斯睁大眼睛，疑惑的用纤细手指自己，不确定般的说道。 “我？” 月神？ 这个神职对于阿尔忒弥斯来说太过陌生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毕竟月亮和她的爱好并没有太大关联。 神职往往是由一个神的天性与出身决定的。阿尔忒弥斯酷爱狩猎，所以她是狩猎女神。但月神？她真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不会吧？即使塞勒涅触怒了父亲，父亲也不会把月神位置赐予给我的。” 阿尔忒弥斯感觉雅典娜在跟自己开玩笑。 雅典娜点了点头，笑道。 “嗯，只是个玩笑而已。” 她微笑着，仿佛自己刚刚真的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