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袁大头》 2012年2月9日停更声明 由于最近持续超负荷工作生活,一连几章都不同程度地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这是我精神不集中造成的。 所以为了故事的质量,小可今天开始会进行一短时间的停更调整,还望大家谅解。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初步预计是下周,具体时间暂时不定。)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 楔子十一 ps:今天把楔子放完,明天整理后文中,不定时定量更新。 可见老天还是有眼的,拿了人家东西的,全部以死偿命,侮辱了人家的,就只有生不如死了! 两人回屋商量了一下,这马三炮虽然说自己有“宝贝”,但又不肯先讲出来,不过替他走这一遭也不麻烦,干了,就有发财的可能,不干,这家伙必然守着秘密进棺材。 倒是今天就走显然不现实,军营又不是自己家,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最快也要今天打报告请假,明天一早出发。土地陈并不远,百十里地,租个快点的驴车,一天就能打个来回。倒是如何找到那个老道,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反正该着你的就是你的,两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向上面递交了请假报告,好在部队最近一直没仗打,他们团里也不想打仗,一碰日本人就跑,打个什么劲儿?现在正是宽松的时候。 假果然一请就批,两天,想必也该够了。 两人也没什么准备的,带上些干粮带上钱,还有枪,连驴车都联系好了,就等着第二天一早出发。 夜里爷爷还做了一个梦,梦见马三炮告诉了他们藏宝贝的地点后就一命呜呼了,然后俩人将东西给挖了出来,变卖了好多好多钱,从此娶妻生子,一生无忧。 如果真那样就好了,至少在爷爷给我讲故事那年,他还会时不时地为钱发一下小愁。 第二天早上睡得正香,爷爷就被同僚推醒了。这位姓黄的一向贪睡,但今天不一样,为了钱,他可是一早就翻身起床,洗漱准备。 可一推开门,他就傻了眼,只见几个士兵正抬着马三炮和那个女尸往军营外走。于是赶忙回来摇醒爷爷。 俩人此时也顾不得惹嫌疑,追到军营门口,一看马三炮,就知道这家伙活不成了,因为他昨晚又出来搬女尸,但不知道怎么的,伤口一直不好,越烂越大,周围的皮肤也坏死了,一用力,肠子流了一地,塞都塞不回去。 当然,这个情景是爷爷他们事后推理的,别人并不知道,都以为女尸吸光了他的阳气,就把肚子挖开,将里面吃掉了。 此时的马三炮,腹内“空空如也”,真的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许久以后我爷爷也在想,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操纵着他,不然只是凭一个人的身体和毅力,挺了这么多天不说,就连肠子流出来,还能活上半夜,简直都是奇迹了。 躺在木板上的马三炮看到他俩,轻轻地摇了摇头,意思应该是不用去了,活不了了。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前,爷爷和同僚赶忙凑过去,也不理会旁边几个兵那诧异的眼神。 马三炮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顺着他的眼神,爷爷在他胸前自己缝的内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枚袁大头。 “宝……宝贝在这……”马三炮指着袁大头,用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努力挤出这五个字后,终于一口气没上来,结束了自己那肮脏的生命。 好在他最后气若游丝,五个字也只有爷爷他俩听见了。 马三炮和那女尸都被埋在了后山。 倒是爷爷他俩一上午都呆在屋子里,看着那枚袁大头发愣。 不用去土地陈找牛鼻子老道是省了事儿。问题却出在那死鬼马三炮身上,他要是一声不吭咽气也就罢了,至少没什么念想。可这家伙偏偏留着最后一口气,给了他们一枚银元,还说“宝贝在这”,搞得爷爷他俩此时是抓心挠肝,就好像是和财宝隔着一扇门,只要推开门,想怎么拿都可以,可却如何也找不到开门的钥匙。 “妈的!这龟孙王八蛋一定是诓咱们呢!”同僚捏着袁大头想了一上午,一点也没看明白,将那东西往桌子上一拍,叫道:“还用块假的袁大头,真不知道这家伙安的什么心?!” 其实,当时这块袁大头拿在手中,爷爷就知道是假的,重量、用料暂且不说,单用眼睛来看,这枚袁大头的银料中间竟然夹杂着一丝黄色的金属材质,呈s型,只有一根麻线那么宽,将袁大头分为两半,不知道是金还是铜。 很显然,官方制作的袁大头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表面上,这是一枚中华民国三年的银元。上面的袁世凯侧面像线条流畅,如果不是那道黄色金属线,工艺上还真就看不出真假来。 爷爷起先还拿着吹了吹,余音洪亮悠长,这说明料给的很足。 之所以这十几年大量出现仿冒的袁大头,一方面受前清的影响,银子还是硬通货,再者是一枚一元银币,其货币价值已经超过了所需银料的原始价值,所以使得投机分子趋之若鹜。虽然在大地方,这些东西基本上花不出去,但诸如小县城,农村,并没有人在乎银元是真是假,只要别假的太过分,甭管多少,银子份量够,没人会在乎,这也就更使得有人肯去铤而走险,假冒袁大头。 也许,马三炮真的是在耍他们。一枚银元直径一寸多一点,能藏着什么秘密? 两人研究了一上午,也没有任何发现,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外面传令兵喊道:“团长有令!今日午后部队换防安都镇,一点集合,没吃饭的赶紧去吃饭!……” 事后,爷爷才知道,他俩盯着袁大头发愣的那一上午,军营里都在风传这样一句话:“那女尸吸完了马三炮的阳气,今晚就要有下一个人遭殃了。”最早是谁说的没人知道,反正越传越邪乎,到最后还说什么那女尸吸够九十九个男人的阳气,就能让太后老佛爷复活,复辟大清朝……” 营长见人心惶惶,更怕真的跟传的一样,赶忙向上打了个报告,要求换防到离日本人更近的安都镇,于是上头很爽快地答应了。 以后的日子,随着战事逐渐吃紧,爷爷他俩也没空来顾及这枚袁大头。到后来从抗日战争打到解放战争,他们的部队被多次收编,两人倒也没分开过,只不过离家越来越远,到最后,就算有心想搞个明白,却已身在南方。 那枚袁大头,也只能时不时取出来瞧瞧,然后换另一个人保管。 直到1949年的8月,爷爷他们随部队退到福州机场,在这里等去往台湾的飞机。虽然两人混了这么多年,也只不过是分别从少尉升到了中尉和上尉。由于同僚官高一级,按照撤退计划,比爷爷早了两天飞去台湾。 八月中旬,爷爷连同数千官兵,还没等来接他们的飞机,却等到了解放军的大炮。 福州解放了,爷爷他们全成了俘虏。 当第一次爷爷讲到这里,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那枚袁大头在谁手里? 爷爷说在他那儿,我嚷着要看,爷爷却说他回老家后给了我舅爷,也就是奶奶的亲弟弟,过了半个世纪,恐怕早就没了。 那时幼小的我总免不了可惜连连。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有朝一日能够发现马三炮的“宝藏”,谁知道竟没有一面之缘。 但世事就是如此难料,这枚假的袁大头,竟能够历经沧桑,最后真的来到我的手上,但…… 爷爷的故事讲完了,不知道各位是否还记得,我开篇第一句话就是:爷爷是个怪人。那他怪在哪里呢?咱们接着说。 爷爷在被俘虏后不久,全国解放了,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当时对他们的处理原则非常宽大,有三条路可以走:一,留在福州当地,支持新中国的建设;二,附近还有一个俘虏安置城市――杭州,也可以去那里;三,回到原籍,想干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做破坏新中国的事情,还发给你路费。 爷爷早在几年前,还没打到南方的时候,已经抽空回老家结了婚,并且和奶奶生下大姑,他不习惯南方的天气,硬是扯着一家三口回到了老家,那个离当年他们驻扎过的地方不足百里的一座豫北小县城。 五几年,虽然已经解放了,但乡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爷爷常年在外当兵,还是国民党兵,家里分田分地时,压根就没他的份儿。 在老家熬了没两年,我们家就又拖家带口来到了省城。 爷爷找了份还不错的工作,一大家子慢慢稳定下来,从此离开了生活十几代人的老家。 改革开放后,慢慢地两岸可以互通书信,爷爷凭借他工作的便利,几经查找,竟联系上了已经在台湾扎根的那位黄姓同僚。 通了书信才知道,爷爷的这位同僚可谓是相当有经济头脑,到台湾后白手起家,通过三十多年的努力,他们家的连锁小超市现在几乎已经覆盖了半个台湾岛。至于那枚袁大头和其中的秘密,同僚更是在信中明确提到:就算找到宝藏,他放弃自己那份,将之全部转赠爷爷,以此信为证。 每当爷爷看到这信,都会笑着说:“空头支票!”东西都没了,还上哪找去啊~! 1987年,那年我五岁,开始逐渐记事儿,也就是在那一年,爷爷的同僚在台湾病逝了,享年七十六岁。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每逢七月十五日,爷爷总会买上几个小菜,一瓶酒,两副碗筷,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个人自斟自饮、自说自乐。 每当这时候,全家人都觉得他精神有些不对劲儿,可到了第二天又一切如常,起床,做饭,上街,聊天。 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照奶奶的话说,爷爷其实清醒着呢,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喝酒的理由罢了。(六几年爷爷生了一场大病,肠子截掉一半,医生不准他以后喝酒)。 后来我长大了,也慢慢明白了爷爷的心思。他这辈子,说白了关系最好的,就是那位姓黄的同僚,两个人,一个秘密,共同保守了半个世纪,该是怎样的艰辛和执着? 所以每逢七月十五,爷爷总要祭奠一下他这位一同工作了**年,解放后却天各一方的好朋友。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十五年后,因为这一年,爷爷开始带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并且在之后的十年里,越来越糊涂。 直到前两年,有一天爷爷糊涂得夜里不睡觉,我整夜地守着他,老爷子坐在床沿,指着屋里的一角说道:“老黄,你终于来看我了,咱们有五十多年没见了吧?快来坐……” 虽然爷爷每次讲的故事听起来都很真,奶奶却总说他是胡编乱造,但我当时并不害怕,甚至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爷爷的确见到了他的老战友。 楔子完。 第一节 舅爷 爷爷怪,并不只是每年一次的忌宴,更多的是他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处理办法,拿我母亲的话说,跟乡村赤脚医生似的。 我八个月早产,小时候身体很不好,平均一年一场大病,学业总是耽误,到小学毕业那年,都已经十四岁了,而且身体非但没有见好,反而越来越重。那时候比如便秘啊,爷爷就让我大口喝香油,或者出水痘,他就把蒜捣成沫,让我妈给涂在身上,说是可以拔湿毒……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当然,还好父母没有这么干过,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而且每当我妈问这些偏方都是哪听来的,爷爷一定会说是舅爷教他的,所以那时候我就觉得,舅爷是一个很不靠谱的人。 这个故事讲的不是爷爷,也不是舅爷,是我们的所有这一大家子的故事,所以爷爷的故事仅仅是开个头,下面讲讲我和舅爷的故事,也就算进入正题了。 只不过时间过了这么多年,许多事情都渐渐淡忘了,我又特意去问了奶奶,再捡一些自己还有印象的来回忆。 由于我们已经在省城安了家,老家的亲戚来回走动就少了,不是没了亲情,而是老一辈年事渐高,从省城到县城那五百里路着实不太好走。 所以,我一直到初中毕业前,也只在六岁那年回过一次老家,但当时对舅爷的印象全无,关于他的许多“英雄事迹”,都是从奶奶那里听来的。 照奶奶的话说,抗日战争爆发前,他们家也算是县城里的大户,三进三出的大院落,闺女们平时没事儿都要坐胶皮轱辘的驴车出去看戏,偶尔还给那些个唱小生的送个花篮。 而舅爷呢,整比奶奶小十岁,他出生没几年,日本鬼子就来了,家道败落,那时候都忙着“逃老日”,谁有空管他啊?所以舅爷从小也不读书,没事儿的时候就跟着一群同龄孩子到处玩耍。看到那些个在乡间到处做法事的和尚、道士和跳大神的,他们就跟在后面,念那些不知所云的咒语。 舅爷十二岁那年,刚刚打跑日本鬼子,县城来了一个老道,拜了佛爷,参了娘娘,走在街上时,他们那些小孩照旧跟在那道人后面唱着儿歌。说起来也有意思,这个道人穿戴很邋遢,但却不赶这些孩子,反而饶有兴趣地观察起他们。 当老道看到舅爷的时候,目光就再也挪不开,问明了我奶奶家,就径自来到家里,见了家长,张口就要收舅爷为徒。 家里人自然不愿意,一般跟着道士和尚打下手的,属于三教九流,不是正当营生,只有那些家里实在养不起孩子的,才送去学这个,只求有口饭吃,能活下来。 眼看收徒不成,老道也没怎么失望,反而不走了,就在老家东山上佛爷旁搭了间茅棚,住了下来,平时有白事就下山来做做法事,没事就在山顶守着佛爷,至于收徒的事情,竟从此再没提过。 起初家里人见这情景,不让舅爷乱跑,生怕老道哪天拐跑了他。时间久了,见老道确实为人不错,慢慢放松了警惕,从此舅爷的活动范围再次囊括了东山。 老道一个人住在山上,县城孩子也多,平日里没事爬山玩,到了山顶都会帮他做一些日常的事情,因为只要帮忙,老道就会拿出来山上结的核桃、柿子什么的给他们吃,孩子们也乐得如此。 但老道最爱护有加的,只有舅爷一个。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舅爷十八岁了,一天书也没念过,刚好那年老道要去附近的一个县城做法事,舅爷长这么大了,都还没出过县城,死磨硬泡让老道带他一同去,最后也没跟家里人打招呼,就这么跟着跑了。 好在只有一天时间就打了个来回,不过这次出门后,舅爷竟然心性大变,竟主动要拜老道为师。 我后来问舅爷,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他才突然决定拜师的,舅爷却神秘一笑,只说了一句:“还能因为什么?显了神通呗!把我震住了。” 拜师,按理说是好事儿,总算随了老道六年来的心愿。可谁曾想还没等家里人反对,老道就先表了态――不收! 理由很简单,老道说舅爷年龄已大,过了学本事的最佳时候,现在开始学,就算到老,也是半瓶子咣当,难成大器,恐要误了他的前程。 不知道那次跟老道出去,舅爷究竟看到了什么?反正非要拜师不可,老道不收,他就天天往山上跑,栓都栓不住,再说家里就这一根独苗,也没人敢管。 乱了两年,老道眼看他再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教了些小把戏,让他在集市上好挣些小钱儿。从此,舅爷就干上了在集市上摆摊耍把戏的营生。这一干,就是一辈子。 听奶奶说,他那些也不算什么把戏,无非是弄三个小碗猜黄豆;或者摆个象棋的残局,要不就弄些面粉陈皮搓点大力丸出来卖。说的是“包治百病”,反正吃不死人,越吃越饿而已。 当然,没集市的时候,舅爷依然会上山陪着老道,有时候还一起出去做法事,但谁也不知道他俩都在捣鼓些什么。 这就是我分别从爷爷奶奶那里听来的“舅爷”,总之,当时在我看来,他是一个“不靠谱”的混混儿,仅此而已。 记忆里第一次正式见到舅爷,是我十四岁那年的寒假,舅爷来省城看病,我才开始亲密接触奶奶这个“不靠谱儿的弟弟”。 舅爷是蜡月二十三小年来的省城,那时候我发烧正厉害,一家人又要准备过年,又要看着我,忙得团团转。一看舅爷来了,奶奶赶忙把照顾我的任务交给了他,于是直到大年二十九舅爷回去,他平时不去医院的时候,都在家里看着我。 第一次看到舅爷,给我的唯一印象是,又黑又瘦一老头儿,个头不算低,满脸的褶子,倒是一双小眼睛还算有神。 舅爷摸摸我的额头,又装模作样地把了把脉,一声没吭,径直走出屋外和爷爷交谈起来。我当时烧得厉害,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第二节 老家 “阳阳是不是身体一直不好?”舅爷问。 “恩,还不是早产闹的,肺炎一年一次!唉~”爷爷叹气道。 “都不是早产的事儿!”舅爷直截了当道:“我刚把了孩子的脉,刚劲有力,身子不虚,我告诉你为什么!” “……”爷爷其实一直不怎么待见这个不务正业的小舅子,也不吭气,等他下文。 舅爷见爷爷不搭腔,只得接着道:“别看这孩子早产,但生下来五行属火,偏旺,你又给他起了个朝阳的名字,火气能不大么?人讲究的是阴阳平衡,阳气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内火旺,就会烧身,所以一年得一次肺炎有什么好稀奇的!等再大一些,可是会有坎儿的,到时候过不了坎儿,说不定会落下一辈子的毛病。” “哦?”爷爷平时虽然信舅爷,但仅限于那些有来历的偏方,唯独见不得他这套迷信理论,于是坐直了呛道:“那照你说,给他改个名,这病就好了?以后就再也不发烧了?” “那倒不用。”不知道舅爷是没听出来,还是根本就不在乎爷爷的挖苦,接着道:“改名字,无非是多一个名字。那不是写铅笔字,写错了能擦掉重新,起名就像写钢笔字,错了压根就不能改,只有划掉重写。所以,划掉的那个字,你是抹不掉的,始终存在。现在的名字,孩子从小就听,你改了,他就记不得了?这不治本。” “呵呵,那你给出个主意我听听!~”爷爷不怒反笑,想看看舅爷到底怎么个解决法? “我回去寻摸寻摸,找个阴性强的物件,让阳阳以后带身上就成。带到他长大娶了媳妇儿,就可以扔了,那时候自会有人来给他调剂阴阳。”舅爷顿了顿,又接着道:“或者今年放暑假的时候,你让他来跟我住上俩月,我给他调调,别的不敢说,像这样一年一次的大病,我跟你保证,两三年内是绝对不会再有了!” “行……我和你姐商量商量。”爷爷不好意思当面驳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们随后再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之后的两天,舅爷总是会在看病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些拣来的小石块,洗干净后放在我手心、腋下、大腿根一些地方。说来也奇怪,在舅爷的“悉心照料”下,我的烧竟然奇迹般只花了一天半就全消了,而且并没有那种往常发烧后浑身虚弱的情况。就连父母都连连称奇,因为以前我发烧,都是按周算的。 而这次,从烧起来到结束,只有短短的四天。 烧好了,我自然就天天跟在舅爷屁股后面,在院子里看他表演那些“蒙人”的把戏,就连自己也学了几样简单的。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舅爷要回老家了,我很是不舍,因为他那些“神奇的本事”,我都还没学会呢,怎会舍得他走? “想跟我学啊?暑假来找我!舅爷带你爬山!老家的山上可好玩了!”舅爷适时地向我提出邀请。 “好!”我满口应承下来,却看到一旁的爷爷眉头直皱。 开了学,由于我整个假期都“勤于练习”舅爷教的那些小戏法儿,回到学校跟同学们一展示,立刻震倒一片,同学对我的崇拜,更加坚定了我对舅爷的崇拜。“不靠谱的混混”称号,在我心中也逐渐被“了不起的大仙”所替代。每当想到这里,总盼望着暑假赶紧到来,好回老家再跟舅爷学上个一招半式。 一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刚好这年我小学毕业,连暑假作业都不用做,爷爷虽然并不反对我回老家玩,却怕舅爷又带着我去搞那些不靠谱的东西。眼瞧拗不过我,只得让奶奶叮嘱老家的两位姨奶,看紧我们爷俩,别整天没个正形。 于是,在放假后的第一个礼拜天,我就跟着奶奶,第二次回到老家县城。 第一次回来是六岁,就呆了一天,所以老家县城在我脑海里等于是一片空白。 这座位于豫北北部平原的小县城历史悠久,地理位置奇特。 历史悠久,是因为老家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不但有古城墙、塔楼,还有始建于1600多年前“全国最早、北方最大”的一躯大型摩崖造像,就是那个老道后半生都守着的“佛爷”。 此外,老家还有更加久远的古庙会,每逢阴历初一,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准时赶来,在集市上交易买卖,也是舅爷一辈子过活的地方。 地理奇特,是因为以老家为中心,方圆二百余里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唯独我们县城这十几里地界冒出了两座小山,山名在此不表,老家人分别管它们叫东山和南山。 说是山,有些抬举它们了,南山其实就一小土坡,如果县城的平地算海平面,那南山海拔也就三十来米,山上有座碧霞宫,里面供奉着一位睡奶奶;东山是个石头山,相对高大一些,有百十米,十几里长,大佛就端坐在山顶的石壁上,后山上还有八卦楼和睡爷爷。 在这说句题外话,直到这两年,我又回了一次老家,才知道老家的怪远远不止如此,比如说人人都信佛,每到庙会,南山上那些个摆摊算命的,能从山门一直摆到睡奶奶大殿前。更不可思议的是,老家依然秉承着千百年来的旧俗――土葬。我们县城也是全省唯一一个没有火葬场的县级单位。 老家历史再悠久,也还是个县城,到了舅爷家,我就有些后悔了。虽然院子挺大,但都九十年代了,居然还能看到有些人家窗户上装的并不是玻璃,而是糊的纸。倒是院子中间的那口水井吸引了我,一直研究个没完。 花了好大功夫,打上来小半桶,我一尝,啊呸!又苦又涩,颜色还略微发黄。奶奶见我五官都撮在一块,笑着说道:“老家地不好,打出来的水都这样,必须得先烧开了,晾一晾才能喝!” 说话间,三姨奶笑着给我倒了一茶缸烧过的水,又格外加了些糖,这才勉强能喝。 第三节 飞来麦 舅爷一早到村头接了我们,送到家里,人就没了踪影,说是去什么城北头帮人忙,奶奶问起来,俩姨奶不屑道:“还不是跟那个老道学的一些蒙人把戏,现在老道不在了,人们家里有个白事什么的,就都来请他,倒是能混些吃饭钱。唉,快七十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还管他干吗?” 我刚来,还有些陌生,一上午哪也不敢去,就在舅爷家大院里玩,好在犄角旮旯挺多,院里有一条黄色的看门狗,还散养着鸡鸭,城里孩子到了农村也新鲜,玩累了就搬个小马扎坐在井边听奶奶和她的两个妹妹叙旧,歇够了起身接着去探索与发现。 奶奶他们姐弟四个,只有舅爷一个独子,所以老家的大院自然给了他。过了半个世纪,重新坐在这打小长大的老院子里,奶奶他们聊了没一会,就说起那些老故事来。 我听了好半天,才发现他们说的事儿还挺有意思,而且全都是发生在这大院里的,奶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于是在前些日子整理这些事情时,我反复向奶奶求证,并记录了下来。 其实许多怪事并不像演电影那样,有前因后果,都是突然就来了,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一眨眼就完事儿,所以我尽量描述的详细一些,努力还原当时的事件真相。 故事一:飞来麦(奶奶亲身经历,音频收录) 这三个故事都发生在奶奶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具体时间不详,她老人家今年九十高龄,也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大概时间是民国,抗日战争爆发前那十几年。 之所以把飞来麦放在第一个,不止是因为它比较短,但却是最真实的一件事,因为一大家人都亲身经历,而且没头没尾,不好描述。但不说吧,我觉得太可惜,记下来,又不愿意添油加醋。 好吧!言归正传,嗯……那年奶奶十几岁,有一天天气很好,午饭后一大家子人都坐在院里聊天晒太阳,正当各家都准备回屋睡午觉的时候,小东屋里却逐渐传来呼呼的风声。 按我们老家的规矩,东屋是不住自己家人的,而是专门打扫出来,留给客人住。平时干净得很。而且主人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东屋除了日常家具,什么杂物都不放。 东屋起风,家里人都睁大了眼看着,惊奇不已。这天风和日丽,外边一丝风都没有,更何况是在屋里起风,压根没人见过。 屋里的风越来越大,直吹得窗户来回摇晃,咯咯作响。好在青天白日,家里两个胆大的男人慢慢靠近窗户,想要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风中似乎逐渐开始掺杂着一些沙粒类的东西,呼呼改为沙沙声,而且那股歪风变成了黄色,在屋内打着旋。 两个男人站在窗外,却如何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因为风太大了,一片模糊。 好在很快这股歪风就停了下来。我奶奶的二叔此时离门最近,听了半天,的确没什么动静,于是慢慢推开东屋屋门,朝里探头看去。 片刻后,只听二叔喊道:“我类天爷啊!菩萨显灵了!” 一家人眼瞅着二叔走进屋,更何况他喊的是“菩萨显灵”,就说明不是什么坏事儿,于是纷纷冲了过去。 涌进东屋,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只见窗户下的火炕上,堆满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麦子,跟小山似的,足有上千斤。 全家人都啧啧称奇。 看到这里有人会说,农村都喜欢把粮食吊在房梁上,能防老鼠,肯定是不小心袋子破了掉下来的呗~! 各位,我开头就说了,东屋是给客人住的,除了基本家具,什么都不放。房梁上自然也不会有成包的麦子。 而且最奇怪的是,除了炕上,刚才那么大风,屋里地面上竟没有找到一粒麦。也就是说,即使从上面漏下来,真能那么不偏不倚,全落在炕上?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点也是奶奶每次讲到必定会说的细节。 事情虽然怪,但却是好事儿,所以全家人高高兴兴地把麦子装了几大包,吃了一整个冬天。 之后几十年,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大半夜屋里下雨,另一次什么时候刮的风都不知道,只是早上打开门,屋里面一地树叶。平白无故刮来一床麦子那样的好事儿,倒是再也没发生过。 舅爷也曾请教过那个道人,道人亲自来看后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叫‘串梁’,你们屋的大梁和某一户的对冲了,是谁家不知道,也许就在城里,也许相隔千里。想要这种事不再发生,换一根大梁就行了。看来你们比人家盖的晚,所以他们家的东西,都被串到你们屋里来了。” 换大梁显然不现实,那就等于要把整个房顶拆了重搭。反正怪是怪,倒也不怎么吓人,大不了以后不住人就行了。 舅爷后来还跟道人学过建房置梁的学问,一接触才知道,房屋的大梁是非常讲究的,方位、角度、纵贯线都要配合整个院子的布局,经过严格的计算,才不至于会出现“串梁”的情况。 也就是说,那飞来的麦子,是“串梁”另一家的。 所以古时候大户人家,放财宝的屋子,房梁数据不是严格保密,就是找高人专门用咒封上,为的就是防止有不安好心的人故意“串梁”,盗窃财宝。 所谓“黄粱”,自古相传是图吉利,镇宅的意思,和这也不无关系。 现如今,院子还是这个院子,但老房早已不在,新房子都是平顶砖房,已经没人再研究房梁了。 故事二:五姨太之死(奶奶亲身经历,音频收录) 这件事牵扯到上个故事里,推门的那位二叔。他是奶奶的二叔,不是我的,老人家一辈子活了九十八岁,直我回老家的这个夏天,才寿终正寝。 我这里也暂且称他为二叔吧,隔了三辈人,实在算不清楚。 那时候陆家是县城的大户,二叔为人不错,人送外号陆大善人,但就一点不好――爱娶媳妇儿。前前后后一共娶了五个媳妇儿,最多的时候,三个姨太来伺候他,可算是享尽了齐人之福。 第四节 五姨太之死(上) 但照算命的话来说,二叔这个人八字太硬,所以别看他娶了五个媳妇儿,没一个能陪到老的。算起来,从他十九岁那年娶第一个媳妇儿开始,到四十七岁时四太太去世,二十八年里,五个媳妇儿走的是干干净净,而且膝下没有一子一女,就剩一个老头,孤孤单单地又活了半个世纪。 据奶奶说,就是老道来县城的那年,二叔娶了第三房媳妇儿,那时前两个太太都已经病死了,老道曾经劝他别再娶了,那是害人家,可二叔哪肯听啊!之后又娶了俩,直到五姨太娶回来后第二个月就自杀了,二叔遭受的打击不小,这才终于想开,放弃了再娶媳妇儿的打算。 这个故事既然讲的是五姨太之死,那就说明她死得蹊跷。 五姨太进门那年,只有十九岁,但二叔已经年近四十。五姨太也姓陆,是县城上的本家,但他们家境却和奶奶家有天壤之别。五姨太从小娘就死了,是她爸一个人将几个孩子拉扯大。 我刚才说了,二叔平时为人不错,对本家都多有照顾,特别是五姨太家,帮扶了好多年,也不求回报。 五姨太十九岁那年,她父亲年事渐高,加上常年劳累,有一次在田里累倒后,回家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当时家里的钱都给老爷子看病花了,两个孩子守着父亲的尸体,愣是没钱下葬。多亏到后来二叔得知,托人把钱送了去,这才算葬了他们的父亲。 其实那点钱对于他们大户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父亲的头七过了后,五姨太就来到我奶奶家,说是为了报答二叔,硬要嫁给他当媳妇儿。 当时一方面二叔帮衬他们家并不求回报,再者他刚娶了第四个媳妇儿不久,暂时还没有接着娶的打算。 可谁知道这丫头犟得很,不同意,就跪在奶奶家门口不走。家里人没办法,就跟她商量,说又不是非当媳妇儿不可,如果需要钱,家里可以给他个使唤丫头的差事先干着。可她不,就是非嫁不可,说是爹托梦说的,必须听从。 到后来,奶奶家里当家的也没办法了,就跟二叔说你看着办吧,赶紧把这事儿处理了。一个大宅院,家门口天天跪着个人算怎么回事儿? 二叔后来想了想,这闺女也不丑,而且屁股大,好生养,自己现在还没有一儿一女,说不定娶她进门,没两年就能生一个大胖小子。再者这丫头闹得满城风雨,都知道非他不嫁,现在推出去,也没人肯娶她了,那等于是害了人家,不行干脆就迎进来吧!~ 没办法,和家里商量来商量去,看样子也只能如此,于是选了个不错的日子,彩礼一送,没怎么张罗,就把这小姑娘迎进了门。 要说这事儿完全是五姨太自愿的,她进门后就算随了心愿。二叔脾气也好,轻易不对几个媳妇儿发火,应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才对。 怪就怪在,这闺女进门后,就整天唉声叹气,也不说话也不笑,除了吃饭,平日里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有见了家里的小孩子们,才有那么一点点喜庆气儿。 二叔见这情况,得其所好,给了五姨太一个差事――平时就没事带着我奶奶他们几个孩子玩就行了。 照奶奶话说,那个五姨太在她看来,说得好听点,像林黛玉,看见朵花儿谢了都能难受上半天;难听点,就跟个神经病似的,天天没事儿就在那自言自语,说一些很消极的话。 就在她进门两个月后的一天,那天是初一,五姨太带奶奶他们几个小姑娘去赶大集,回来的时候,五姨太扯着奶奶在河边漫步,走着走着就慢慢停了下来,愣愣地瞧了河面半天,突然说道:“你们看这河水多漂亮啊,我真想死在里面!”说完,撒开手就要往河中间走。 几个女孩子当场就吓哭了,好在赶大集的时候人多,附近有人循着哭声瞧见这一幕,赶忙过来,这才把已经下了河的五姨太给拽回来。 当晚,二叔第一次对五姨太发了脾气,要说她是有点气人,怎么地都要嫁进来,可进了门,非但不高兴,天天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寻死觅活,问她为什么,也不说话。这哪是娶媳妇儿啊,整娶进来个祖奶奶。 吵到最后,二叔见她就低着个头在那儿玩衣角,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也懒得说了,就让其晚上去西屋陪四姨太住,顺便让姐姐给“开导开导”。 谁都不成想,刚入二更,一大家子睡得正香的时候,全院就只听见西屋里四姨太的一声惨叫:“哎呀!快来人哪!老五上吊啦!” 等二叔他们赶到,只见五姨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麻绳,已经不知道在门后挂多久了。 最奇怪的是,那麻绳居然打的不是死结,就那么交叉一搭,顶在脖子下面。而且五姨太什么也没踩,屈着腿就把自己吊死了。 二叔他们哪还有心思观察,冲上去正准备将她放下来,三姑却突然喊道:“别动!我听老人说,上吊死的人都会憋着一口气出不去。二哥,你现在别放她下来,膝盖顶在肛门上,脖子那里只用虚搭在绳上,等到早上鸡一叫,马上放下,让老五双脚在地上顿一下,说不定就能活过来。” “有……有用么?”二叔抱着五姨太,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唉……死马当活马医吧!你就只管试试!”大伯把了把五姨太的脉,叹着气说道。 这说明脉象已经没有了,就算放下来,也是没得活。 “……嗨!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二叔没办法,悲叹一声,找人拿来了一个小板凳,踩在上面,然后就隔着衣服,把右腿膝盖抵在五姨太的肛门处,抱好了,只等天亮。 长夜漫漫,更何况抱了个死尸,还以那么奇怪的姿势站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连二叔都快丢了半条命。 第五节 五姨太之死(下) 终于,天际微微发亮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鸡鸣。 “就这时候!放下来!”三姑也陪着守了半夜,此时赶忙发一声喊。二叔不敢迟疑,踢开小凳,同时将五姨太的脖子从绳头上挪开,双腿并拢,扶着腰往地面上一顿。 奇迹发生了!只见五姨太被顿了一下后,“嘶哈”,猛抽一口气,活过来了!!! 众人喜出望外,慌忙将她抬到床上。可是观察了一会却发现,气倒是有了,但人就跟睡着似的,怎么叫也不醒。 如此持续了两天,吃饭喝水都靠人喂,拉屎撒尿也不知道。家里没办法了,去请来那个老道,给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问明情况,老道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了,你们用土办法强行救活,只能剩一口气,就算她活到老,也是这个样子,除了喘气吃饭,永远不会动。” “那……那可怎么办好?”二叔一时没了主意,好歹也是有气的人,总不能刚救活再弄死。可如果养着,在这乱世,活人都快顾不住了,谁又能保她周全? “放心!”老道主动道:“她是上吊自杀的,你们家也待她不薄,并不影响陆家的积业,下地狱的事情,还是贫道来做吧!” 几个当家的在门外商量一番后,决定这次听老道的,赶快把五姨太安安稳稳送走,也就罢了。转而将决定告诉了他。 道人微微一笑,来到五姨太躺着的炕前,右手捏着五姨太左臂臂弯,左手盖在她额头,轻声说道:“本已归去,莫再留气。昨日种种,今朝归一。涅槃化蝶,去留随意。红尘俗世,往生再忆!去吧!”说完,道人就松开了捏着臂弯的拇指,同时,五姨太开始向体外呼气。这一口气出得好长,足有十几秒,停下来的时候,胸部终于不再隆起。 五姨太这次是真的走了。 谢过道人,又捐了些香火钱,家里就开始操办五姨太的丧事。三天后,风光大办,将五姨太葬在了城外东边的祖坟里,算是对得起她了。 可就在十几天后,五姨太再一次敲响了家里的门。 故事三:死人敲门(奶奶没亲眼见,但亲耳所听,音频收录) 陆家是大户,五姨太虽然死得蹊跷,但家里也是风光大葬。这就难免会让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惦记。 果不其然,头七后没几日,这天到傍晚,开始乌云密布,一入夜,就哗啦啦地下起了雨,到该睡觉的时候,雨不但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间一个炸雷,把所有人都给吓醒了,小孩们更是蒙着被子哇哇乱叫,奶奶正打算下床到门口摆着的夜壶那里方便一下,却隐约听见在雨中,夹杂着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这么大的雨,如此深的夜,谁会来叫门啊?更何况院子的大门是锁着的,此时拍的却是院内南屋的门。 奶奶正想扒在窗户上看看是谁这么倒霉?床上的小姑突然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将她一把拦腰抱起,又跳回床上,扯着被子躲在墙角,浑身瑟瑟发抖。 奶奶正疑惑不解,却听到除了雨声、雷声、拍门声,还有一个女人喊叫的声音:“快来人啊~帮帮忙啊,他们把我屋门撬开了!……” “五婶……”奶奶天天跟着五姨太玩,自然认得这个声音,五婶两字刚叫出口,却被小姑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奶奶这时才明白过来,五姨太已经死了十来天,这时候听到她的声音,那就只可能是……鬼! 毕竟刚走的人,家里没人不记得这个声音,都是躲在被窝里,谁敢去开门啊! 外面的五姨太拍完了南屋,又去拍西屋,整个大院都让她拍了个遍,嘴里也不停着:“快去人看看啊!求求你们了!那些家伙把我的首饰都抢走了!……你们去看看啊!他们扒我衣服了!……快啊!再不去,他们都跑了!” 但是,谁敢去?她在屋外堵着,谁敢开门? 直到雨渐渐停了,五姨太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不见,但是依然没人敢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熬过了后半夜,天亮后,才有老爷子们壮着胆子打开门,院子中除了积水,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我找奶奶求证的时候,奶奶的说法是,当时也问过全家人,五姨太的声音,除了一些小孩子,全家每个人都听到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趴到窗沿看上哪怕一眼。 所以,那声音是怎么来的,没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二叔就带了几个人,扛着扁担,赶往城东祖坟。一看不打紧,刚埋下的五姨太坟旁一个大土堆,棺材果然被挖开,躺在坑底,连盖也被掀到一旁,里面的五姨太,除了贴身的内衣,所有衣服,首饰,头上插的手上戴的,全被抹了个精光!那些个放在棺材里的陪葬品,就更不用说了,一件都没落下。 五姨太的墓果然被盗了! 这事儿可大了去了,留下几个人收拾残局,将五姨太重新下葬,二叔当即就上东山去请老道来帮忙处理这件事。 “哎呀……”老道听完二叔的叙述,拍着脑袋道:“你那五姨太本性不错,昨晚也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是来求你们帮忙而已。如果当时答应她一声,说天亮就去,我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你们偏偏没人敢应,恐她要从此怀恨在心啊!” “半……半夜鬼叫门,谁……谁敢应啊!”二叔听完,冷汗直冒,说话也不利索了。 老道连忙摆手道:“此鬼叫门非彼鬼叫门。生鬼叫门,确不可应;至亲之人叫门,必是有求于你,理当答应!” “那……那可怎么办?”二叔想到搞不好今晚还会有什么吓人的事情。忙求老道出手相救。 “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老道沉吟片刻,道:“看天色今晚还会有雨,她定再来拍门,今夜不比昨夜,恐是凶险了些。你回去嘱咐家人,切勿点灯,一不可开门应她,二不可扒窗偷看。我到时去会一会她!” 第六节 舅爷收徒 得了老道的应承,二叔心神不宁地回到家中,将事情一讲,家人没办法,只好在晚饭后把人相对集中在南屋和西屋。然后关紧屋门,又顶上几件家具,方才安心了些。 入夜,又是大雨磅礴,子时初刻刚过,雨中果然开始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声。 “快来人哪~他们把我的首饰都抢走了!……” “呜呜呜,你们这些狠心的陆家人!……” 所有人都挤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出。 声音若隐若现,约莫持续了有十几分钟,突然听见城东墓地方向一声哨炮,呼啸着直往上冲了几百米,忽地炸开,爆出绿色火焰,瞬间照亮了整座城。 炮声过后,门外哭喊声戛然而止,两分钟后,大雨也停了。 二叔猜想,那炮应是老道放的,大概意思是告诉他事已办妥。但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还是没人敢开门回自己。好在那时候炕大,于是让家人将就和衣睡下,明早再说。 第二天,刚蒙蒙亮,老道竟主动前来叫门。见了二叔,从袖袍中掏出一金丝长方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两片黄绸,上面应该是用朱砂,画满了莫名其妙的符号,但看似内容相同。 在二叔面前摊开后,老道说:“我已和五姨太达成协议,用你十年阳寿,保陆家平安。此契一式两份,五姨太的由我来送,另一张你自己保存,死时随你下葬即可。但你切记,定要和她共葬一穴,不可与其他妻妾同葬。” 和谁埋在一块儿倒好说,一听要减十年阳寿,家里人可不愿意了,正要和道人理论,老道一挥手,不怒自威道:“知足吧,我这是帮你!你八字太硬,注定孤独终老,与其多活几年,倒不如趁着还算硬朗,身子能动,寿终正寝。何必要受那没来由的病榻之苦!” 二叔听话中意思,老道似乎晓得他能活多少,连忙追问。道人却以“批讲寿数,法者大忌”为由拒绝了。不过却留下一句话安心:“你的命,一定会等到身边两代之内所有至亲之人都死光了,才轮得到。” 二叔转念想了想,既然都死完了,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不再考虑,当下刺破手指,分别在两张契约上按了手印,老道收起一张,将另一张放在锦盒内交予了他,转身离去。 舅爷后来跟我讲,他跟老道学了一些本事后,偶然听家里人谈起此事(五姨太死的时候,舅爷还不怎么记事儿。)试着自己批算了一下二叔的命格,得了个二九下一之数,但同时有大约十个格的浮动。 他不明白,拿去问那老道,道人看后却笑而不语,只是夸奖他算得不错。 直到后来又学了更多命理的知识,舅爷方才明白,二九下一得十七,与九和八相加一样(八十九是二八上一)。而那搞不清楚的十格,正是被老道取走的十年阳寿。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件事,二叔能活一百零八岁,横跨三个世纪。若真如此,着实叫人咋舌。 同时舅爷也明白了,为何当年这么大的事情,老道连商量都不商量,就替他做了主。因为老爷子太能活了!少十年根本不算什么。 “古”井风波 等奶奶他们的故事讲完,也该吃午饭了,舅爷依然没有回来。 我正听得起劲儿,哪儿肯就这么算了?扯着嚷着还要听,三姨奶拉着我说道:“想听啊?回头问你舅奶(听起来有点怪,但我们老家就是这么称呼舅爷的媳妇儿)去!她跟你舅爷这么多年,知道的故事可多了去了。” 没办法,我只得暂时记下,跟她们一起吃午饭去。 饭后挺热的,也没个空调,我对老家的兴趣开始逐渐减淡,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回去,还能不挨爷爷的打,舅爷却领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回来了。 小男孩浓眉大眼,身子粗壮黝黑,穿得比较朴素,一看就是农村孩子。他有些怯生,躲在舅爷身后,两个大眼珠子直打量我们。 “这就是你收的那个徒弟?”二姨奶首先开腔道。 “什么徒弟?”奶奶一头雾水,紧跟着问。 三姨奶爱说话,不等舅爷解释,就把事情的大概呼呼啦啦都讲了出来。 原来,那老道临死也没有收舅爷为徒,但两人几十年的关系不是师徒,也胜似师徒。更何况老道帮过家里大忙,和陆家关系一直不错,逢年过节都互有来往。 老道曾经说过,舅爷跟了他快三十年,本事学的没有八成,也有一半。虽然不能大成,但这十里八乡有个什么事情,还是需要人处理的,希望舅爷能把这个本事传下去,也算造福乡里。 其实这只是个表面的原因,更深一层的意思,舅爷临终前曾告诉过我,老家这个县城,之所以有大佛,供奉各路神仙,是为了镇煞气,需要有一个兼备这方面本事的人坐镇,处理一些非同寻常的事件。 这也是老道当年来到这里就不肯再走的原因。 老道驾鹤西去后,舅爷深感力不从心,许多事情,办法,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虽然这几十年没出过什么大事,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就萌生了收一个徒弟的想法,至少把自己的本事都交给他,以后有什么难题,也能商量着来。 甚至白事多的时候,师徒俩能分开行动。 可是收徒说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从建国到改革开放的几十年,是国家大力整治封建迷信的阶段。那些年,舅爷要不是靠在集市上摆摊变戏法,卖大力丸骗俩钱儿,恐怕早就饿死了。 每当想起来,舅爷总说:“就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那十年没人整我,已经算烧高香了。” 说起这事儿,我再加几句,那十年,不是没人想整舅爷,而是没人敢整。刚开始串联的时候,就有年轻孩子盯上他和老道人了,到后来就组织了一批人,拎着铁皮大话筒,举着大字报,上山要找他俩“清算”。 第七节 无聊的暑假 ps:有一点我说一下啊,可能有的筒子对五姨太那句“你们看这河水多漂亮啊,我真想死在里面!”觉得很扯蛋。 可能会想:这家伙胡写的什么台词?就这都行? 说实话,我第一次听,也觉得很扯蛋。 但我可以很严谨地告诉大家,凡是标注(奶奶亲身经历,音频收录)的小故事,都是一字不差地搬来了,关于这句话我也问过老太太,她很肯定地告诉我,五姨太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包括她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寻死,没有人知道,甚至他死的方式――系活扣曲腿,等于是自己把自己勒死了,按理说是不符合逻辑的,但她偏偏就是做到了。所以,我只能用“崇拜”二字来表达自己对五姨太的看法。 老道此时已经不问世事,一切交由舅爷处理。 舅爷从小可是县城里的老牌混混儿,会怕他们?当然,来硬的不行,你一个人本事再大,也搁不住他们天天组团儿来骚扰。 于是第一天舅爷很顺从地让他们过了过瘾。 到第二天,原定的是要对舅爷大斗特斗一百天,年轻孩儿们在山下集合后才发现,昨天斗得最凶的几个,今天都托病没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他们几个照斗!然后重新挑选了些领头的,又上山找舅爷的茬儿去了。 第三天集合,昨天才选的几个领头人,又都托病在家不来。 要说这群孩子真是被脑袋瓜被驴踢了,也不想想前因后果,傻着脸又冲上了东山。 第四天,果然又少了几个。人们这才开始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前后一合计,觉得斗这么一个老头儿,搭里面的人力物力太多了,量他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主动解散了。 当然,这只是场面上的话,其实那些人都怕了,不敢再斗了。 事后,问起那些托病不来的,他们却都统一保持沉默。只是过了好久,人们越传越邪乎,说那些带头批斗舅爷的,不是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乱葬岗上,就是夜里有县城里才死的人敲窗户,都被吓了个不轻,谁还敢来啊? 我听后先是捂着肚子笑,笑完问舅爷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假的,舅爷的回答让人寻味:“嗯……这些事儿吧,都是假的,又都是真的!” 也多亏了舅爷,那几十年里,县城的老城墙让拆了,古建筑让拆了,就连南山上的老奶大殿,也是拆了重建的。只有舅爷守着的大佛,继续延续着它一千多年的历史。 题外话完,咱们继续说收徒的事儿。 直到近几年,舅爷才敢把收徒的事情公开,他一年在城里贴一次告示,注明收徒弟,要求不得大于十三岁,管吃管住,长大以后还管发工钱,但却没写学什么。因为他不敢写,写了就没人来了!但是舅爷也明白,他贴的告示,就算不说学什么,整个县城谁不知道啊? 现在家庭条件都慢慢好起来,种田的种田,做生意的做生意,谁会去学那种“不靠谱的蒙人”手艺。 当然,看了告示来的还是有。比如家里实在穷,没有经济来源的,实在养不起孩子,就想送到舅爷这里,甭管学什么吧,好赖孩子能活下来,长大了还能帮衬家里一把。 但往往这时候,又换舅爷挑三拣四了。不是看这个孩子太木,没有慧根。就是瞧那个娃底子不好,怕没有长性。 所以,就这么拖拖拉拉,一直到今年,西城的一家死了男人,就剩下个寡妇和三个孩子。其中的老二,差两个月十三岁,舅爷相了好久,觉得他是棵好苗子。于是男人出殡时他前后照顾周全,在七七后专程登门拜访,说明来意,要收老二为徒,帮他们解决家庭负担。 那寡妇起初还有些犹豫,直到舅爷保证一等老二年满十六,就发工钱,而且平时不用伺候他,晚上可以回家睡觉,农忙还可以在家干活,女人这才点头同意。 找个徒弟找了快三十年,舅爷比老来得子还高兴,专门在上周选了个好日子,举行拜师仪式。算起来,这孩子到现在,入他门下也不过月余。 三姨奶说完,舅爷乐呵呵地把那小男孩拉到身前,温柔地道:“快,志豪,给奶奶们和哥哥问好!” “奶奶!”小男孩对着奶奶他们喊过。又扭脸打量了我一眼,小声叫道:“师兄!” “啪!”舅爷赶忙象征性地打了他脑袋一下,厉声道:“胡说!要叫哥哥!师兄可不是随便叫的!” “您进门的时候不是才说……”叫志豪的小男孩指着我道:“以后要管他叫师……” “咳!去去去!你俩玩去吧!别在这胡说八道了!”舅爷没等他话说完,假装咳嗽打断,将我俩推了出去,搬个小凳坐在三位姐姐面前。 “我说红星!”奶奶哪会看不出来舅爷那点猫腻,直接说道:“我送阳阳是来让你调理身子骨的。别整天教他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东西啊!你混了大半辈子,我们都没管过,现在收个外人当什么徒弟也就算了,可别再打家里人主意了!” “那是……那是”,舅爷低着头,连声答应。 “大姐你就别操那闲心了!”三姨奶赶忙接腔圆场道:“有我们俩看着他,你还怕阳阳有什么问题啊?老幺现在收了徒弟,他也不会有那么多心思搞小动作。我知道阳阳是你们家的宝,放我们这,你一百个放心!少一根头发你只管找我……” 我和志豪站在一旁,虽然相对陌生,但毕竟都是小孩子,没一会儿就混熟了。我问他舅爷这一个月里都教了他些什么?他却是磕磕绊绊的说不出个囫囵话。当下我俩不再聊这个,蹲到墙根翻砖找蝎子蜈蚣去了。 奶奶已经不太习惯老家的生活,住满三天,就回了省城,只剩下我自己,整天跟着舅爷东跑西逛。好在老家里能玩的东西还是很多的,除了爬山,就是到处抓各种小动物。 不过舅爷也不是每天都陪着我,因为他要还教那个志豪学本事,就在街口的一个小破院里。 这个院子所在的地皮,是我爷爷奶奶的,他们由于常年不回来,一直空着,结果旁边几家就把围墙今年推半米,明年再推半米,借此来扩大自己家的面积。 到后来,舅爷眼看这样不是个事儿,再过十来年,恐怕连房子都盖不起来了,赶忙找来两位姨奶,三人凑了些钱,在这里盖起了一个小院,两间屋子,算是把地方占着了。 可是三家都有自己的房子,盖了好没人住,于是就交给舅爷没事照看着。 本来那老道去世后,舅爷就常驻山上,后来大佛那里成了旅游景点,自然没法再住,所以他在结婚后就搬回了县城。平日里生活过日子就在老家大宅,有个什么白事怪事要处理,就约人家在这个街角的小破院里见面。 师徒俩学本事的时候,我就在墙根挖小虫儿。不过舅爷似乎有意不避开我,虽然两人在院子一角的小石桌上整天小声嘀咕着,有时候还连说带比划,但在我看来,和在学校里上学没什么两样,自然兴趣索然。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我期间两次想发烧,都让舅爷用哪个石子敷身的土办法给降了下来。眼看暑假近半,该玩的全都玩了个遍,我开始想家了。本以为至少志豪在这,我俩还能一起玩,谁知道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舅爷拉去“上课”,有时候还跟着外出做什么法事,总共在一起也没几天。 不过正打算走的时候,却出了一桩怪事儿。 第八节 井底残尸 这天一大早,舅爷先拉着志豪温习了一遍昨天学的东西,然后意外地说道:“好了,今天放你的假,你俩玩去吧!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哦!~~~~~”我俩高喊着,正准备出门去爬大佛后面的那座山,上面有座八卦楼。我早就想去,可不知道为什么,舅爷反复嘱咐我一个人不准去。 刚跑到门口,院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了。走进三四个男的,看到舅爷,赶忙上前道:“陆师傅,出怪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 “哦……先说来听听。”舅爷这种事情见多了,一点也不急,慢悠悠地道。 几个人相互瞅了瞅,然后其中那个看上去最年轻机灵的,走上前咽了口吐沫,小声说道:“城北十字街口中间那口老井,您知道吧?”见舅爷点头,他接着道:“这口井虽然有年头了,但水一直没停过。从它里面打出来的水,也算是咱们县城水质最好的。可就是今天早上,我们几个刚打了第一桶上来,就发现问题了。那水不但演色变黄,还有一股臭味!所以来请您去看一看,您知道,我们附近百十户人家都靠这口井吃水的……” “……”舅爷沉吟片刻,抬头说道:“好,看看去,你们准备根粗点长点的麻绳,一会兴许用得上。” 一听有热闹瞧,我俩立刻就把爬山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屁颠屁颠地跟在舅爷后面,往城北走去。 舅爷也乐得我们跟着,至少对志豪来说,是个难得的学习和长见识的机会。而我,只不过纯粹看热闹罢了。 别看县城小的很,城北我还是第一次来,毕竟大街上没什么可玩的,也不像省城,有那么多小店商场可以逛。 跟着几个农民大叔七拐八拐,我们来到一个很小的十字路口,路口正中间,歪歪地立着一颗老槐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反正看长的那架势,是棵古树。 古树下面,摆着一副辘轳,然后就是好大的一个窟窿。直径足有一米五,旁边什么拦的也没有,就这么在地面上张着嘴。 在我的印象里,包括陆家老宅,井都是有沿的,用青砖或者石块砌半米高,然后口小得连个大人都掉不下去。这么大的井口,还真是头一次见。 我和志豪趴在窟窿旁朝下看去,深不见底,四五米的地方,光线就照不到了,也不晓得水面究竟在哪里。 不过,倒是没闻见有什么臭味儿。 旁边的几个大人将一个木桶挂在绳头上,然后摇动辘轳,将桶放下去汲水。约莫过了十几秒,隐隐听见里面传来水声,看来是碰到水面了,他们又开始往回摇。 等看到桶升上来的时候,我和志豪就不看了,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是害怕,而是真的很臭。 这种臭味很奇怪,我从来也没闻过,有点像是各种臭味夹杂在一起的混合体。 舅爷凑上来,显示闻了闻,然后用一根手指在里面搅合搅合,又举起来冲着太阳看了又看,眉头渐渐锁在了一起。 “陆……陆师傅,您看这是……”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农见舅爷面色不太好,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是尸臭!”舅爷一张嘴,就把一圈人给吓得愣住了。 他并不在意我们的神色,而是举起手指接着道:“你们看,如果我没猜错,这淡黄的油质物,应该是尸油。那桶水先别动,尸油比水重,如果一会你们看黄色沉下去了,那就是尸油无疑。” “这……这里面有尸体?”一个中年男人问了一句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扶着老槐树,“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他吐开了不打紧,附近的几个人就像会传染似的,接二连三地“哇哇”乱吐。弄得古井周围是脏乱不已。 “师傅,他们都中毒了么?”志豪奇怪地瞧着弯腰大吐的人,问舅爷道。 “呵呵,心病而已,吐一会儿就好了!”舅爷把我俩拉到了个干净的地方,接着道:“你想啊,他们喝了一辈子这井里的水,甚至前两天还在喝,这会儿知道下面泡着死人,能不恶心么?” “呕……我说陆师傅”一个人弯腰回头道:“知道您老教徒弟,这会儿就别再说了!呕……” “呵呵,好好!不说不说!你们快吐,吐干净了办正事儿!”舅爷笑着答应。 几个人等把早饭吐得差不多了,总算缓过劲来,围在舅爷旁,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让立刻去报警的,有建议先送家里人先去医院看病的,还有要去上山拜佛的,乱哄哄一片,看得我和志豪直笑。 “好了!”舅爷看他么讨论不出个所以然,高声喝道:“你们要是有自己的主意,我就走了!”说完,作势要转身离开。 “哎!陆师傅!你可不能走!”几个人知道冒犯了他,慌忙拉住,又是连声道歉。 总算拉住,舅爷挨个瞪了他们每个人一眼,正色道:“报警是肯定的。但是有我在,咱们可以先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再报警不迟。你们也看到了,有尸油尸臭,说明里面的人死了有日子的。再者,水质是今天才变,这中间就有一段时间差。这死者究竟是才扔下去的,还是在里面有一段时间了,我想先弄明白这个。所以――”舅爷说到这里,故意拖了个长音,看了一圈围着的人们,才道:“我刚才让你们准备麻绳,现在呢,就需要有一个人下到井里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啊……”一群大老爷们听说要下到那个又黑又深的井里去摸死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咱们还是先报警吧!”一个年轻小伙子低声说道。 “啪!”还没等舅爷搭腔,小青年身旁的一位大叔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怒斥道:“你个兔孙,知道什么?!县城警察哪次办疑难杂案不得请你陆大爷?指望他们?他们来了,尸体捞走,就算破案,这井你还用不用了?这是警察能办的事儿么?临了还不得请你陆大爷来解决!快,给你陆大爷赔不是!” “呵呵,不用不用。”舅爷微笑着摆手道:“年轻人,不知道咱们早些年的事情,不怪他们。” “可是,陆师傅……”那个大叔见舅爷没生气,赶忙陪笑道:“咱们自己下去看不是不行,就是我们没您那身本事,就算下去了,也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舅爷并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 一点新听来的 今天来一段题外话: 想关注故事的可以直接跳过去,大家谁没事儿也可以把后面的内容当故事看,但下面我要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故事,还望大家铭记历史,不忘国耻! 今天(2011年12月17日)家里没人,我买了碗烩面回来,和奶奶一分,两个人吃了,完后就坐在沙发上没事儿闲谈了起来。 老太太别看明年就九十了,记性那叫一个好!说到我的新小说,奶奶知道把她讲的故事都写进去了,很高兴,话匣子一打开就又收不住了,我俩一个问一个说,又闲扯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老太太说累了去午睡,我才赶忙把刚才的话记了下来。 由于故事主线已经开始,这些内容注定了没法儿再加进来,我就只好当题外话说了,呵呵。 本来今天是想问问奶奶,老家还有些什么怪事儿,不过老太太只管讲她的,想到哪儿是哪儿,于是说着说着就讲到了日本鬼子的一些事情。 在我们老家,对于“鬼子进村”的时候,有一个专有名词,叫——“逃老日”。大概意思就是说鬼子来了,大家都跑吧! 那时候当地武装很废物,他们也跑,而且跑得比老百姓还快!(不小心又说到爷爷了。) 反正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对鬼子还只是怕,不知道反抗,结果来了一次两次,就是抢,抢粮食、抢大姑娘。到后来人们知道鬼子不是好东西,就有人专门负责在山顶瞭望,看到鬼子就敲钟敲锣,然后人们就跑,家里值钱的、牲口、粮食,反正能带的都带上,往后山跑。 慢慢地,鬼子来的次数多了,发现镇上都没人,一方面是生气,再一个是见人们都怕,心底的那种邪恶感随即出来了,于是开始看见人就杀。 鬼子也不笨,见每次来都扑空,知道有人放哨,于是往往在离县城最近的一个山脚后面集合,整顿好,再一股脑杀进城。 这时候就乱了套了,等放哨的看到鬼子,它们已经开到县城边上,再敲锣打鼓通知各家各户,就有点晚了,于是逃得慢的往往就被鬼子给抓住,变着法儿的杀了。 当时奶奶记得最清的有三个地方,可没少死人。 一个是县城西边的树林,那里地比较差,没人种田,于是就种了许多的树,每次鬼子来的时候,都会把抓来的人用铁丝绑在树上,然后浇上汽油,点着后活活烧死。到后来这里就成了一副人间炼狱,几乎每棵树上都至少绑着一个烧死的人,甚至有的被烧死了还不算完,鬼子又用刺刀把肚皮挑破,将内脏掏出来喂他们的军犬。 其二是南山后面的一个山洞,关于那个洞好像还有什么神仙传说,但奶奶只记得那一年刚开始“逃老日”,许多人觉得不用跑太远,临时躲一躲,鬼子来了见没人,自然就会走。所以刚开始跑的时候,就有人往那南山的洞里藏。 一次两次鬼子没发现,但知道的人却越来越多,直到鬼子又一次来,洞里跑进去了好几百人。但这次跑得慢,被鬼子瞧见了,就一路跟到南山背后的这个洞口。 其实我很不想讲这些,因为它们真的是一群完全没有人类思想的禽兽。 当发现洞口后,这些渣滓连话都不喊,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人取乐。 于是两挺机枪在洞口一架,也不管看见看不见,就开始往里面扫射。一直开枪到什么时候呢?就是那血水像小溪一样,从洞里面哗哗往外流,这才停住。 但鬼子还不死心,因为看不见,怕有没打死的,就往里面成筐成筐地扔手榴弹。 反正最后据那些收尸的讲,他们进去都不点灯,因为太惨了,先是被枪打死,然后又让炸得山洞顶上、四周石壁上哪都是,只能摸着什么就往外面搬什么。 第三个死人多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口老井,比上一章讲到的那口井要小些,但也算是大的,这口井挖在田里,主要作用就是灌溉。 老井所在方圆几里都是一马平川的庄稼地,所以当时有人跑的时候,眼见跑不及,就会选择跳到井里暂时躲一下。可是呢,有人一旦看到你跳下来,就也会跟着跳,到最后,井里都是人,被竖着塞满了。然后就分上中下三层,最下面的,也是最早跳下去的,由于头顶有人,自己还泡在水里,基本上都是被淹死的;中间一层由于上下都是人,绝大部分都是被挤死或是窒息而死,所以凡是跳进井里的,往往只有最上面那十几个人还能活下来。 但是到这时候,人们都慌了,慌不择路,所以尽管每次井里都会死很多人,但至少鬼子从来没有追到这里过,所以他们下次该跳还跳。 奶奶说记得有一次,也是他们的本家亲戚,一个老太太,腿脚慢,跑到这里,眼见鬼子追来了,本想往山上跑,但没办法了,只得也跟着跳进井里。 老太太的两个闺女原本在地里干活,所以早早跑上了山,在山上眼睁睁地看着老娘跳井,等鬼子一走,赶忙下山去救老太太。 好在老太太是最后一个跳进去的,还没死,两个闺女正打算把她拉出来,没想到鬼子又杀了个回马枪,老远看见两个人在井边忙活着,就开枪了。 俩闺女一看开枪,只得转身又跑。但是她俩最终还是把那口井给暴露了,鬼子追过来一瞧,里面躲得都是人,于是直接扔了几个毒气弹下去,再把井口一封,满满一井的人呀!就这么都给呛死了! 不过奶奶说命最大的还是这个老太太的二闺女,在后来有一次“逃老日”的时候,由于缠着小脚,被鬼子从后面追上,一刀砍在右脖颈,就给砍翻了,鬼子怕她死不了,又照着左脖颈补了一刀,这才离开。 谁知道两边脖子一边一刀,都没能给这个二闺女砍死,她当时是昏了过去,但不久后又爬了起来,跑回家里。到后来奶奶还亲眼摸过她脖子上的那两道伤疤。 抗日战争爆发了两年左右,老家县城的人才有了抗日的思想,在本地武装指望不上后,开始冒出了一些民间的组织。但他们大都没有什么武器,甚至连基本的劳动用具都武装不起来,于是一些走偏门的路数就被搬了出来。 那时候县城的主要抗日组织有大概四五只队伍。有叫红缨会的,有叫提篮会的,还有叫什么兜兜会的。反正性质和当年的义和拳差不多。 红缨会和提篮会还好点儿,有乡绅赞助,至少一人能发杆红缨枪。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红缨会的枪在枪头尾部坠的是撮红缨,而提篮会挂的则是一个鸡蛋大小,手工编的篮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铃铛。 兜兜会就惨得多了,由于成立晚,他们的头头儿还比较迷信,于是就一人发了一个红肚兜兜,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鬼画符,据说只要打鬼子的时候带着这个,就能刀枪不入。 按理说这事儿有点儿不靠谱,但那时候只要来几场“公开表演”,找几个会硬气功的,刀砍斧凿鸟枪打都没事儿,不信的也都信了。结果到了战场上,才发现鬼子的三八大盖根本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当时死伤多少不知道,反正据说兜兜会招兵买马带训练,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结果有一次鬼子扫荡,他们就迎了上去,至此之后,兜兜会就彻底地销声匿迹了。 要说有没有活下来的?还真有!奶奶的那个二叔,就是活九十八那位,头两年刚收了个十六岁的孤儿当干儿子,结果这孩子一个没看住,就跟着兜兜会打日本人去了。没承想最后还真就活着回来了!兜兜上被打了好几个弹孔,但这孩子愣是只受了点轻伤。所以奶奶一直坚信,兜兜会的训练成果还是有效的,只是许多人的信心不足罢了。 好了,今天就说这么多,可能过些日子还会有,听来新鲜的就讲给大家。我校对去了,一会再放一章。 最后再说一句,这些,不是故事,而是血淋淋的历史! 勿忘国耻! 第九节 古钟老槐 “两百块?”大叔见了这姿势,心领神会,转身和另外几家商量了一下,又回头道:“行!听您的,我们负责动员吃这井水的人家,一家出个几块钱,就够数了,只要您能让我们再吃……再用上这口井里的水就成!” “准备绳子吧!”舅爷见他们答应,不再废话,开始脱外套。在他们绑绳子的当口,舅爷脱了褂子后盘膝坐在地上,不停地做一深一浅的呼吸。 忙活了三五分钟,麻绳绑好了,他们还在头上帮了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大筐,方便人或站或坐在上面。带头的那个大叔才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小声对志豪道:“小豪,都准备齐了,你叫一下你师父。” “嘶~~”不等志豪答话,舅爷睁开了眼,同时猛吸一口气,从怀中又摸出一个小火柴盒,打开并取了几团绿色的棉花出来,塞进鼻孔和双耳,这才站起来,一声不吭,往井边走去。 “这是干什么?”我跟在后面,小声地问志豪道。 “那棉花好像叫气门。”志豪歪头想了想,说道:“是师傅用特殊材料泡制的,堵上后可以短时间内不受各种毒气的影响。” 我还想问那干嘛要堵耳朵,又不用耳朵喘气,舅爷却已来到井边,抓着麻绳站到筐里,示意可以放下去了。 两个壮汉得到指示,小心地摇动辘轳,将舅爷慢慢放进了黝黑的深井中。 直到从井里传出“叮”的一声脆响,大人们停下了手中的辘轳,用旁边的木桩一绊,就都围到井边来,等待里面的信号。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我已经开始替舅爷担心了,麻绳却突然晃动了几下,紧跟着里面又是一声“叮”。 “快!摇上来!”带头的大叔赶忙指挥人去摇那辘轳。 没一会儿,我就看到浅黄色的大筐从深处升了上来。但是,舅爷却没有站在上面,筐里放着一些脏兮兮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伴随着的,还有阵阵恶臭。 终于摇了上来,两个年轻人奋力把大筐从井里拽到地面,还没放稳,却突然“哇呀”一声,丢下大筐,一屁股坐在地上。筐里的东西也随之散了一地。 “妈呀!死人!”还没等我看清是什么,大人们就又不镇定了,一阵哭爹喊娘。 “好了!!!”要说还是那个大叔镇定,爆喝了一声,说道:“不就是几根骨头么?看你们那熊样!臊不臊啊?!陆师傅还在下面呢,赶紧把筐子腾出来接人啊!” 几个年轻人这才缓过来神,赶忙把那些骨头倒在一旁,腾出筐子,重新放了下去。 志豪倒是不怕那些东西,走过去研究起骨头来。我见他都不怕,壮着胆子也凑了上去。 这一地有骨头,有破碎的布片,想必是衣服,还有没完全腐烂的皮肉。虽然恶心,但我胃还算深的,看了好一会才明白,感情不是一个人,因为我亲眼看见志豪从当中挑出了三条手臂,其中两条还有皮肉,只不过早就干巴了。 果不其然,第二筐还是尸骨,里面的东西更加腐烂不堪。 如此反复运了五次,直到第六次,舅爷才终于抱着一个钢盔升了上来。 他一上来,顿时所有人都闻到了一阵恶臭,比那些尸骨来得还要刺激。 “钢盔钢盔!给我看看!”我在电视里见过这东西,当兵的都带,早就想要一个了,却始终没见有卖的。此时看见,也不管是香是臭,直接就冲了上去。 “啊呀!~别动别动!”舅爷见我上来就抢,赶忙将钢盔举得老高,道:“阳阳别急,这里面装的有东西,等舅爷回去换个容器,洗干净了再给你戴啊!”我这才住手,敢情是里面盛得有东西。 “陆师傅,捞着什么宝贝了?”大叔也奇怪得很,见舅爷这么着紧,凑上来边问边往钢盔里瞧。 “喏!看吧!财迷玩意儿!”舅爷干脆将钢盔搙到他脸前。这大叔瞬间五官都扭曲了,赶忙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道:“什么东西啊?这么臭!” “呵呵,纯度很高的尸油。”舅爷说着,将钢盔小心翼翼地挂在一条树枝上。 “你要那玩意儿干吗?”大叔迷惑不已。 “呵呵,山人自有妙计!你们能不能再吃上这井里的水,恐怕就要靠它咯!”舅爷故意说了一半,和他们逗闷子。 反正舅爷学的东西,这么多年除了教他的老道人,谁也不懂,大家也都不再多想,转而追问起下面的情况来,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舅爷先是派人去报警,这才找了个荫凉地方,给众人讲了起来。 原来,这老槐树下并不是一口井。在很早之前这里是县城的中心地带,树上挂着一口钟,用以平时召集民众,开会所用。 那钟也是一口老钟,上面纹饰精美,听说是更早之前,那时候这里还是个村落,有一年下大雨,在东山的石头缝里冲出来的。村民们见它如此硕大,至少有几千斤,就将其抬了下来,挂在老槐树上。 直到抗日战争爆发,有一年鬼子大扫荡,来到县城。那时候能跑的人都跑进山里去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和一些部队转移时还没痊愈的伤兵。 鬼子在县城转了一圈,没捞着什么值钱货,却相中了挂在老槐树上的大钟。于是他们就想把钟卸下来,运回日本,安置到他们的护国寺里。 可这钟实在太沉,挂得又高,着实不好卸。鬼子后来想了个省时省力的办法,在挂钟的铁锁链上拴个**包,到时候一点,把锁链炸开,大钟就自然掉下来了。 看到这里有人会说,为什么不把树放倒,或者将那一枝锯断,你这不是胡扯么?日本鬼子就那么傻? 其实我当时就提出了这个疑惑,舅爷告诉我,他也是听那老道说的,日本人很敬重上了年级的树木,认为过了百年的树都是有灵性的,能保佑一方平安,如果随意砍伐,会遭天谴。所以在日本的文字中,能经常看到“神木”之类的字眼。指的就是上了年级的老树。 也正因为如此,老槐树躲过了一劫。 第十节 古法显神威 ps:由于最近家里事情比较多,特别是到周末,所以对不住大家了,周末可能无法和平时一样更新,多担待吧~ 一切准备就绪,日本人高高兴兴地绑好**包,撤开,引爆。巨响过后,锁链果然被炸断,大钟掉了下来,但却没有如鬼子的意,竟然在地上砸了个大坑出来,深不见底,而钟也随之掉了进去。 鬼子不甘心,又派人下到坑底去查看,却不成想这下面竟然是空的,大钟砸下来,弄松了土层,下去负责绑绳子的几名士兵刚好赶上塌方,连同大钟一起,全被埋在了里面。 这下鬼子恼羞成怒,不但宝贝没捞着,连丢人带丢脸。于是将城里剩下的一百多民众伙同伤兵,都赶到这里,推进了大坑。然后就朝里面开枪扫射,扔毒气弹。 最后,为了掩人耳目,鬼子又扔了好几个**包下去,将洞顶土层再次震松,毁尸灭迹。 鬼子撤走后,逃难回来的人没见到到亲人,就到处寻找。最后发现了这个大坑。虽然明知亲人都遇害了,但他们总想找到尸体重新下葬,于是组织了许多人来挖。、 更令人意外的是,刚挖到第三天,下面的人突然喊冒水了,将他们全部拉上来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水已经涨到了离洞口几米深的位置。 这下,想再挖尸体,已经不可能了。 但当时虽然缺水,县城的人们并不想用这里面的水,毕竟下面埋着自己的亲人。于是答了几扇门版在上面,算是草草把口封住。 直到自然灾害那几年,城里又缺水又缺吃的,几乎所有的井都干了。眼看快要大批渴死人的时候,老道命舅爷打开了这个洞口,撒了些药进去,通知全城的人来这里取水喝。 从此,才有了这口井。可以说,它的寿命并不长。 当然,这里面的水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三十多年下来,水面已经降到了很低。 所以,早上他们上门来的时候,舅爷就猜到了某些可能。他之所以要先下去看看再叫警察,也是有原因的。 看着那一大堆骨头,人们都群情激奋,这可都是自己的同胞,被日本人杀害后埋在里面,过了半个多世纪,才终于重见天日。 而听说这只是冰山一角,下面还有很多,年轻人纷纷自告奋勇,要去把尸体都挖出来。却被舅爷拦住了。 因为这下面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土质并不怎么牢固,按现在的情况,只要不地震,就能一直坚持着。如果下去把尸体都挖出来,很有可能最后动到某些支撑的地方,那到时候,说不定半个县城都要被他们挖塌。 最后,照舅爷的话说,他们在下面呆了那么久,怨气很重,就这么呆着吧,别再打扰就行,挖出来不一定是好事儿。他拾上来的这些,都是怨气轻的。到时候看看,能超度的超度一下,也算是告慰逝者。 故事讲完了,警察也来了。见到这么多骸骨,他们也直犯愁。没地方放不说,前期的身份辨认工作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此时的我早已不怕,帮着志豪一起给骨头分类,除了臭一点,倒没什么。而一个领导摸样的警察,将舅爷扯到我俩身后,小声说道:“陆师傅,您看这也算是咱们县的一件大事儿,后期有什么需要,您可不能掖着藏着,该帮忙得帮忙啊!” “呵呵,你个小猴子,这一接手,就先把我给预定了?”舅爷貌似一点也不怵那个警察叔叔,笑着道:“我又不是你们的人,给点意见可以,出手帮忙,我看就算了吧!回头说出去你不嫌丢人啊?警察和神棍合作破案?” “哎呦我的叔!我的亲叔!”警察叔叔一听舅爷不肯帮忙,立刻换上了一副哭丧脸说道:“我要是不找您,那才挨人骂呢!谁不知道您得了当年梅道人的真传啊!您鼻子一闻,比我们那些个鉴定的仪器测得都准!” “混小子!你骂我是狗啊?”舅爷骂着他,却是满脸笑意,说明马屁还算受用。 “没!没!我可不敢!”警察叔叔连忙摆手道:“处理这种善后事儿,我们就算再练上一百年,也赶不上您啊!咱们国家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那是说扔就扔的?我看有用的还是多!” “哎~你这句话我爱听!”舅爷彻底被这个马屁拍舒服了,昂头道:“迷信,哼,那是不懂的人才这么说,当年发明算术和印刷术的人,不也是被人称作奇淫巧计么!不怕不信,就怕有些人哪,不信还要倒打一耙!” “是,是。您说的在理儿!”警察叔叔连声附和着,还不停用手擦拭额头的汗。 “好了,我问你。”舅爷发完牢骚,言归正传:“如果让你们的人来鉴定身份,需要多久?” “嗯……最少也要一个月左右吧!”警察叔叔想了想答道。 “太久了!”舅爷接道:“咱们这讲究入土为安,我怕时间拖得长了,这些怨气轻的人,也会加重啊!” “您用老办法……要多久?”警察叔叔小心翼翼地问着舅爷,生怕说错话他再不帮忙。 我偷偷转过脸去,只见舅爷皱眉道:“把他们一个人一个人分开,挺费时间,得一晚上。问出来谁是谁,一会儿就够了!” “问?问谁?”警察叔叔瞪大了眼睛看着舅爷。 “问他们啊!”舅爷指着那堆骨头,满不在乎地道。 “……”警察叔叔舌头伸出老长,两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你信不信我不但能把每个人的身份辨出来,连他们家三代,死前一天晚上吃的什么都能查清楚!”舅爷一扬眉,又想发飙。 “信!信!”警察叔叔赶忙收回那副表情,握着舅爷的手,做亲热状道:“我可全靠您了!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行!”舅爷面色瞬间恢复正常,吩咐道:“叫你的人把这些东西都运到我在西街角的那个小院去。记得一定要轻拿轻放,毕恭毕敬!完事儿后全都得用白酒洗手!不然谁夜里被敲门了可别来找我。” 说完,舅爷去取下挂在树上的那一钢盔尸油,交给志豪抱着,又吩咐人们暂时把井口封上,等他通知,这才拉着我俩回家去了。 第十一节 厉害的舅爷 “师父,您真厉害!连公安局长都那么怕您!”路上,志豪一脸崇拜地看着舅爷,眼里都是炙热的光芒。我估计他拜舅爷为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师父的确了不起。 “呵呵,小屁孩儿,懂什么?”舅爷笑骂道。 “我长大了也要做像您一样的人!”志豪发誓道:“要让所有的人都怕我!” “不对!不是怕,是敬重!”舅爷停了脚步,蹲下身子,把我俩拢在一起说道:“要想别人对你好,你就先得对别人好!那样得来的,才是实打实的敬重!” “怕了……不是自然就敬重了嘛?”志豪毕竟是个还不到十三岁的孩子,一时不能领悟,挠着头道。 “呵呵,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舅爷摸着我俩的头接道:“阳阳,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想不想跟舅爷学本领呢?” “……”我想如果放在半年前,舅爷这么问,我一定立刻就答应了。但是这一个月来我见他天天拽着志豪学东西,读古书,实在是没有意思。毕竟小孩玩性大,我好不容易放假了,可不愿意天天还要“上课”。 “呵呵,我知道,你还要回省城上学。”舅爷见我不吭声,曲解了我的意思,说道:“没关系,以后只要你想舅爷了,就来找我,我带你和志豪一起学本领,好不好?” “……好。”我勉强应了一声,毕竟下个假期对我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见我答应,舅爷立时眉开眼笑,站起来,扯着我俩一边一个,说道:“想不想听舅爷讲故事啊?想听现在就给你们讲一个!” “想!!!”对故事,我是没有抵抗力的。 “好!你们知道刚才那个警察叔叔为什么怕舅爷么?舅爷马上就告诉你们,这是一个舅爷帮警察叔叔打大坏蛋的故事……” 这事儿发生在九年前,那时候这个外号叫“小猴子”的公安局长还是县里的一名普通警察。 那年夏天他们接到一个任务,支援三十里外的另一个县城,围堵一个全国通缉的在逃犯。 只不过呢,这个逃犯有些不一般,他是越狱出来的,当过兵,不但枪法传神,百步穿杨,而且据说跟高人学过一点本事,能请神上身。曾经在纯肉搏的情况下,二十人的大监舍,他独自一人就打残了监舍里其余十九人。 他后来越狱也是挺传奇的,在舍监的亲眼所见之下,轻松抻开了手镣脚镣,用双臂拉开监舍的铁窗,跳窗出去后,据说只见到一溜白影,看守都还没来得及瞄准,就再也找不到人了。最后追到监狱门口的人看了大门的样子,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那铁铸的大门竟然跟书页似的,被巨力掀开了一个角,他就是穿过这个角逃掉的。 如此可怕的一个罪犯越狱了,上面紧张不已,派出大量人员设卡排查。几天后,终于在离我老家仅三十里地远的另一个县城,发现了他的踪迹。 为避免打草惊蛇,但又怕他在大部队还没赶到前就嗅出气味跑掉,邻县向老家这里紧急求援。 当时由于“小猴儿”才来县警局,虽然负责刑侦,但并没有被挑选派去,主要原因是经验不足,让其留在县城警局值班。 之后不久听说逃犯被堵在了一个小旅社内,持枪拒捕。县城公安只是把他围住了,却攻不上去。眼瞅天就要黑,增援的武警还没有到位,所有人都心急如焚中,罪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总之和越狱的时候很像,以极快的速度,在人们还都没有反映的情况下,强行突出重围,逃往县城之外。 而这时的舅爷和“小猴子”,正在已经下了班的警局里掰扯着一件事情:舅爷受人所托,帮一家的男人戒了毒瘾。当然,不是免费的,但也只象征性地收了一点点饭钱而已。 舅爷后来说过,老道曾叮嘱过他:“以法易财,不可过于五日之食,然法亦无用也。” 意思是,用学来的本事换钱混饭吃,一次最多不能超过合记五天的饭钱,多的就要全部捐出去。如果不这样,让贪欲迷了心窍,本事就要有不灵光的时候。 所以,舅爷说他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我并不怀疑。 但是,戒了毒的那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毒瘾不再犯了,不思感谢,却反咬舅爷一口,说他以戒毒的名义,搞诈骗,把他家的钱都骗光了。 所以,当时两人正在警局里扯这码子事儿。 要说也合着该“小猴儿”走运,可能是那个逃犯跑出来看天已黑,又饥又渴,两个县城离得又不远,冲着灯光就一路寻了过来,想着先弄点饭吃,再补充点弹药。然后就躲进不远处的山里,只要进了山,就拿他没办法了。 所以这家伙进了县城,看准了警局的位置和里面的情况,直接就端枪走了进来。 舅爷和小猴正扯着是好心还是诈骗的事儿呢,就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用枪指着他俩。 舅爷不知道是谁,小猴看过通缉令,一眼就认出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人。 而此时文职的都早已下班,其余的全部支援邻县,警局里就剩他俩人。 要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猴儿怕逃犯伤到舅爷,也不管被枪指着,就要扑上去抢那人的枪。 结果很合理,枪没抢下来,他反而被一枪打在了肩膀上。 好在那人暂时不想杀他,而是找了个死角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逼着舅爷去警局对面的小卖部给他买些吃的和喝的来。说买回来就放了舅爷,如果舅爷两分钟内不回来,就宰了“小猴子”。而且以他现在的位置,舅爷敢跑,马上就能一枪崩了他。 为了增加威慑力,他还故意在舅爷面前显示了把神力,一拳就在警局的墙上凿了个洞。 这家伙不显露也就罢了,舅爷是干吗的?梅道人虽然不承认,但也是半个高徒。打量了那逃犯瘦瘦弱弱,一百二三十斤的身子,舅爷心理就有了底。 如果他光拿枪,可能还得多动点脑子,照现在的情况看,随便弄点东西都收拾他了。 第十二节 舅奶的故事 舅爷不动声色,假装害怕听话,来到小卖部,但并没有买吃喝,而是要了一条草席。然后用随身带着的朱砂在上面画好要用的符,就将草席卷起来,夹着回了警局。 那逃犯见他夹着个草席回来,不明所以。舅爷说吃喝都在里面,就慢慢将草席展开。 直到看见了上面的符咒,逃犯脸色大变,忙端起枪,朝舅爷连开三枪,枪枪打往要害。好在舅爷早有准备,在其端枪的时候,就一把揪起草席挡在身前。 草席被舅爷画了符,居然刀枪不入。还没等地上的“小猴子”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儿,舅爷就三下五除二,将那逃犯乖乖地卷到了草席里,踩在脚下。 “骗人骗人!”听到这里,我和志豪都不相信,冲舅爷喊道:“那席子是草编的,怎么会连子弹也打不穿?” “别不信,哪天有机会,我做个示范给你们看!”舅爷一脸正色道。 抓住后,舅爷谨遵梅道人生前指示,对“小猴子”千叮咛万嘱咐,决不可泄露事情真相,就说是他自己抓住的,又帮小猴止了血,这才悄悄离去。 后来的事情,小猴自然立了大功,而舅爷走时把那个逃犯弄昏了,等他再醒来,根本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 九年过去了,“小猴子”也曾多次向舅爷拜师,但舅爷以他是公职人员的身份,不能做这种事为理由,都给搪塞了过去。 现在,他当了局长,虽对舅爷依然尊敬有加,却不怎么再提拜师的事儿了。 之后多了好多年,当我又回老家,碰见“小猴儿”局长的时候,问过他这件事,他笑着告诉我,草席防弹,怎么可能?舅爷当时也受了伤的。但他始终不明白,那个逃犯明明枪法很准,却近距离连打舅爷三枪,只有一枪刮掉胳膊一片肉,其余两枪都打空了。而且资料上那家伙力大无穷,却被舅爷一条草席就给裹得不能动弹。 这点我倒是知道,舅爷在草席上画的咒,就是破他那个“请神上身”的。而子弹打偏,则是更久之后,我第一次摸着心法使枪的窍门才明白,打得准,不在枪,也不在人,而是在心。心乱了,就是近在咫尺,也不会中的。 说白了,那条草席上肯定还画得有乱心扰神的咒。 回到家,吃过午饭,上午那些人已经派代表把二百块钱送了来。里面有十块的,有五块的,还有一块的,反正皱皱巴巴一大捧。 舅爷从中抽出三张十块的,想了想,又抽了两张五块的。然后将剩下那一大把装进一个塑料袋,递给志豪道:“去,送给上午那个猴子叔叔,记得,一定交到他手里啊!就说是师父捐给下面村里小学的,多给孩子们买几本书,知道不?一定交到他手里!给别人我不放心,怕他们贪了去。” 志豪拿着袋子,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而我还在想着那个“请神上身”的高明法门。 “想什么呢?”舅爷目送志豪远去,扭过脸来,看见我在发愣,问道。 “舅爷。”我想了想,决定问一问他:“那个逃犯的本事,您会不会?” “请神上身啊?”舅爷一听就明白,摸着我的头道:“想跟舅爷学啊?可以!不过呢,咱们要学,就学那些个光明正大,能帮助人的本事。这些低三下四的害人手段,不学也罢。” “为什么会害人呢?”我不解道:“如果我学会了,不会受别人欺负,还能帮助弱小的同学,这不好么?” “呵呵,这个想法是好的。”舅爷先是夸了我一句,转而正色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能帮助弱小的同学一时,你能帮他们一辈子么?人哪,甭管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有时候,为了救命,或是拉那些走歪的人一把,可以。但是对于懦弱的人,一定要自己学会坚强才可以!告诉舅爷,你愿意做一个胆小懦弱的人么?” “我肯定不会的!”我这次的确是认真在听。 “好!”舅爷冲我竖起大拇指道:“所以,被欺负了,就要顶回去,人家打你一拳,你还他三拳,下次这个人就不敢再欺负你了。请神上身也是一样,你用自己不应该有的力量去赢了别人,就算不得男子汉!再者说,这是种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本事,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要承担更多的痛苦。” 舅爷停了停,又看着天喃喃自语道:“连续使用过强身咒,又马上用疾行帖跑上几十里地,居然还能动。他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人,只是可惜啊~走错了路!” “舅爷,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这最后两句话,问道。 “呵呵,没什么。”舅爷把思绪拽了回来,从兜里掏出那刚抽的两张五圆,递给我道:“下午呢,舅爷要去拼那些骨头。你和志豪一人五块钱,玩去吧!想买什么买什么,记得晚饭前回来就行,知道吗?” “我也想跟着您去拼!”我主动请缨道。 “呵呵,阳阳真懂事!多臭啊~你们年纪还小,那种味道闻多了不好。”舅爷宽慰道:“我已经答应志豪今天放他的假,作为师父,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你们就只管好好玩去吧!” 说完,舅爷让我等着志豪,一个人去了街角的小院。 志豪很快就回来了,我把十块钱都给了他,本来想两人一起去爬山,但志豪却非要回家,说什么要帮他妈干活,没办法,我只得一个人在家中无聊。 不过看到舅奶在那儿做棉袄,我记起了三姨奶之前的话――想听故事找舅奶!刚好中午听故事的瘾还没过,于是缠着老太太要她讲鬼故事。舅奶坳不过我,反正她做活也闲来无事,就给我讲了两个曾经亲历过的故事。 故事一:乱葬岗/小破庙/火葬场 前文提到过,老家县城是全省唯一一个没有火葬场的县级单位。其实并不是说从来就没有,也建过,大概在二十年前,接上级单位通知,需要在县城选址建立火葬场,向民众推广火葬,改掉土葬的老风俗。 第十三节 乱葬岗/小破庙/火葬场(1) 这本是件好事儿,要是放在城市里,压根没什么问题。但老家县城当时还比较贫穷,再说土葬都多少代人了,家家有地,死人了就埋在自家地里,找个地方刨个坑就行,也不用花钱。去火化,掏钱不说,关键是“入土为安”的思想还在做怪。 所以当时火葬场选址就比较麻烦了,离得县城近点儿吧,一方面是周围都是农田,一片连一片的,在谁家地上盖,人家都不会愿意,另一个原因是,如果建得太近,又会污染到环境。 可如果建远点儿,人们肯定更加不愿意去了。 不过这没难得住民政局,找来找去,还真让他们给找着一块地方,就是在县城西北一里地外的乱葬岗。 这乱葬岗早些年是所谓的公墓,就是甭管谁家死人了,都埋在那儿。当然,有钱的找个朝阳靠山坡的好位置,一早就圈了起来,没钱人家就在下面胡乱埋着。 但是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死人无数,特别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被鬼子打死的人都埋在这儿,那年头让他们挨个去登记立碑是不可能的,挖一个大坑,一下子就埋进去十几个、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所以到后来,那些老的墓碑一倒,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的,慢慢地,再过两代人,到现如今,基本上就没人去那里祭祀了。 而且由于乱葬岗在山脚下,沟沟壑壑的,也没法种田,所以方圆好几百米内,杂草丛生,成了各种大小动物的乐园。 那个地方在南山山脚的背阳处,平时只要过了中午一点,太阳走过去,就彻底照不到了,所以就算大白天,也阴森得不行,而且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凡是走到这里,即使再风和日丽,耳边也总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舅奶说,早些年还没建火葬场的时候,有那么几个闲来无事的小青年,偶然路过这里,发现野地里野兔、鹌鹑、蛇,什么都有,于是就合计着做了些套索陷阱,然后就散乱地放在荒地中,指望着能打上一些野味儿。 两天后,当这些小青年来看的时候,发现那些绊锁陷阱倒是真抓到两只野兔,但无一例外,猎物全都已经死了。不过看样子刚死不久,他们以为是这些野兔死命挣扎着想跑才会死的,再一个天冷看着也不坏,于是就给拿了回来,当晚就在东山上找了个地方,把这些东西都烤着吃了。 一吃可不打紧,当晚凡是吃了那兔子肉的人,回家一过午夜子时,全部都吐了起来。胃里吐干净了还不算晚,接着吐,最后胆汁什么的,能吐的都吐了,直到肚子里一点东西也没了,还趴在床上干呕。 有的人家看了着急,连夜就送县医院,但打针吃药,怎么着都没效,该吐照吐。就这么闹腾了一晚上,本来打算天亮仔细检查检查,可打鸣的鸡一叫,就全都好了,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吃饭照吃,该玩照玩。 家人心想应该是没事儿了,也就没再管他们。毕竟那年头对乡下人来说,有病了挺挺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几个青年第二天见了面一合计,觉得是有人在里面下毒了,何况头一天只是把猎物拿走,陷阱还留在那儿,于是打算再去看看。 正当几个人再次来到那乱葬岗边上的时候,就看到不远的草丛里,隐隐约约有两个脏兮兮的小孩,看个头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正背对他们,趴在地上鼓捣着什么。 而且看位置,那两个孩子趴的地方,正是他们其中一个陷阱放置处。几个人不镇定了,认为就是这两个孩子在猎物上做了手脚,才导致他们吐了一个晚上,于是立刻吆喝着就追了进去。 说来也怪,那两个脏孩子听见他们呼喊,也不回头,往前一窜,爬着就跑进了乱葬岗深处。 这几个人此时哪儿还管猎物,就是死追两个孩子不放,打算抓到他们后,带着去见家长,然后再敲诈些小钱儿花花。于是追着追着,一群人就来到了最深处的山坳里。 其实他们当时就没有发现,一帮十七八岁的壮小伙子去撵两个六七岁的娃儿,跑了几百米都没能追上,这明显是有问题的。 当来到一间破房子前,两个小孩失去了踪迹。他们几人虽然知道这里已经是乱葬岗的最深处,但仗着白天人多,而且一腔子怒气,也不在乎那么多,踹开破房子的屋门就冲了进去。 这破房里早些年供的是山神爷和土地公,细长细长的,依山而建。后来由于整个乱葬岗都没再有人来,所以也就断了香火,成了一间破屋子。 几个人踹开门进来后,发现屋子里面一股子霉味,泥做的神仙东倒西歪,供台上一层厚灰,蜘蛛网到处都是。 众人进屋后还在到处观察,眼最尖那个就指着靠山的墙角喊道:“在那儿!正往洞里爬呢!快抓住他!” 其他几人往他手指的方向一瞧,可不是!墙角有个黑漆漆的洞,一尺多高,外面果然还留着一双小孩的腿,正一点一点往里面蹭,膝盖都已经进去了。 追了半天一身汗,这几个人可算是逮着了,一拥而上,冲过去拽起那双小脚就往外扯。 毕竟那孩子小,一扯就出来了,但几个人一边扯一边往后退,却发现个问题:这孩子的头发也太长了!虽然目前在他们手里的姿势是趴着的,还不知道男女,但已经拉出来了近三米,六七岁的孩子个头才多大?也就一米多点儿,剩下的两米,竟然全是头发!似乎还连着洞内的什么东西。 这些年轻人知道不对劲儿了,又退一步,见头发虽然绷得笔直,但就跟拉不完似的,没办法,就打算先把孩子翻过来,让其脸朝上,好瞧个清楚。 待翻过来后一瞧,几个人顿时吓傻了眼。这哪里是一个活的小孩?竟是一具早已风干了的孩子尸体!!! 第十四节 乱葬岗/小破庙/火葬场(2) 也不知道为何,这孩子尸体并未腐烂,虽然水分都没有了,但皮肤还具一定的弹性,呈灰褐色,远远看去,就跟个脏兮兮的活小孩似的。而且衣服也很破旧了,一看就是几十年前孩子们穿的那种手工小棉袄,至于五官什么的虽然都在,但说实话,和个木乃伊没什么差别。 况且那两个小孩始终背对着他们,一直在前方草丛里若隐若现,根本就没能看清。直到此时,几人也想起来那孩子为什么在地上爬了,其实事后有人回忆,那根本不是爬,就是直挺挺地趴在地上,之所以能移动,似乎是前面有什么东西在拽着走。 ……能拽着他们走的,只有头发…… 包括那个墙角的洞,钻过去也并不是屋后,墙后面就是山体,鬼知道会通往哪里?!特别是那疯狂生长的头发,让人见了就心生寒意。 愣了足有好几秒,也不知道是谁发了声喊,几人立刻将那死孩子扔在一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乱葬岗。 这次他们不敢再有隐瞒了,回家后纷纷告诉了家长。起初大人们也不信,但几个孩子都这么说,也就不得不信了。但要说去看个明白,没人敢,于是就交代自家娃儿,以后别再去那个乱葬岗附近了。 他们以为不去就不会惹上那些脏东西,可是这天夜里,当过了午夜子时,孩子们再次纷纷开始呕吐起来,而且这一吐,又是一整夜,直到第三天鸡鸣后,方才慢慢转好。 家长们此时才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有一家刚好在县医院有熟人,连夜就给孩子做了个全身体检,谁知道b超出来后,连带医生,所有人都有些迷茫了,只见孩子的胃里,充满了棉絮状的纤维物。可按理说,他们应该在已经吐干净了才对。 医生也说不准是什么,只得又下胃镜,谁知道那胃镜下去后,还是看到一团团的黑色物体,最后竟被缠住,费了半天劲儿才拔出,而且将那黑色纤维物带了一些出来。细看之下,众人大惊,那竟是人的头发!!! 孩子的胃中,竟然塞满了人的头发!!! 而且天亮后再检查,这些头发就像有生命似的,居然还会自动缩成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发球,躲在胃部一角,所以白天那几个孩子除了有些感觉胀气,并无其他不适。但到了夜里,里面则群魔乱舞,所以才会导致不停呕吐。 这还了得?于是又拉来其他几个孩子一看,病症一模一样。 医生建议,因为头发是无法用简单的理疗办法将其消化或是排出的,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开刀,将胃中的头发取出来。 但有的家长奇怪,一个孩子有这种百年不遇的特殊情况,倒可以理解,但一下好几个,个个都是这样,就有点邪乎了。毕竟动手术是大事儿,孩子还在发育期,能不开刀就不开刀。于是他们开始多方打探偏方高人,最后寻到了舅爷家。 当时家长找上门来时,舅奶也在一旁。虽然她一辈子对自己老伴儿的这营生颇为不屑,但毕竟还是能混口饭吃的,而且照老家的风俗看来,舅爷这是给自己积德,舅奶也就抱着不夸奖不批评的政策,任由日子这么过。 舅爷当时问明孩子情况,又从外面摸了摸几个孩子胃部,并没有怎么思考,就得出了结论――绝对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如果说什么是不该吃的,只有那些几天前在乱葬岗里面打来的死野兔。 可是死野兔又怎么会吃出头发呢? 舅爷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说什么,就到里屋取了些东西,然后让孩子们带路,到乱葬岗的山神土地庙走上一遭。 那些年轻人吓怕了,本不想去,但现在有家人又有大仙在,浩浩荡荡一二十人,再说了,不去弄明白,自己就好不了,总不能这么拖着,也只好硬着头皮将他们带到了那小破庙。 进了破屋,几个孩子一看之下,又是大呼小叫,因为不但他们之前扔在那的死小孩没了踪影,就连墙角的小洞也消失不见了,红砖后只是一些干巴的黄土而已。 舅爷倒是没怎么在意,也许都在他意料之中。老爷子在屋内转了一圈,心中已有计较,来到屋外,从破罐子里放出一只小老鼠,后腿用鱼丝线捆着,然后又点了些什么东西让那老鼠问问,就将其放在地上,任它随便走。 过了半晌,线也放得差不多了,舅爷开始一边顺着线往前走,一边往回收,并让众人跟着。直到走到百十米外的另一侧山脚下,只见那小老鼠在个尺多高的洞穴前滴溜溜打转,既不往别的地方跑,也不说进去。 几个孩子一看就说,这洞无论从大小直径,都和几天前破庙中的那个差不多模样。 舅爷收回丝线,放了老鼠,然后又从包中掏出一大团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点着后就将其扔进了那个深洞。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刺鼻的烟气开始从洞中冒出来,舅爷紧跟着就让那几个家长将事先准备好的带钩长竹竿捅进去,每一根都有五六米长,头上用粗铁丝绑了八个钩型爪,伸进去后,开始往外掏。 说来也怪,这里既没有水源,县城附近也早已两个多月没下雨,可掏了没几下,就有一些粘糊糊的黄泥被带了出来。 舅爷见到黄泥,赶忙蹲下身去蘸起一点闻了闻,然后又让家长们加快速度。 不一会儿,黄泥就掏出来了一小堆。舅爷说够了,让几个家长分别带走大约双手一捧的量,并叮嘱他们回家后将这黄泥用火烧开,不要添水,并预备好二两白醋,如果太稠,烧的时候就添一点点,总之不许干。而孩子们则一直不准吃饭,待今晚子时一到,刚开始呕吐的时候,立刻将剩下的白醋倒那熬好的黄泥中,搅拌均匀,让他们一口气吃进去,明天一早,怪病自解。 家长们其实很难相信手中那一捧黄泥就能救了自己娃儿的命,但毕竟梅道人和舅爷这些年没少帮着乡亲们解决事情,而且从来都是手到病除,所以他们更愿意先试一试舅爷的法子,如果不灵,再考虑上医院开刀。 第十五节 乱葬岗/小破庙/火葬场(3) 当晚子时一过,孩子们刚开始有反应,家长们就立刻用白醋将那黄泥拌好,弄的不稀不稠一碗,让他们一口气吃下去。虽然吃泥很困难,但好在醋是酸的,放在嘴里一顺,也将就下去了。 说来也怪,孩子们吃过那碗“醋拌黄泥”后,果然不再吐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就先后嚷着肚子疼,要上茅房,而且这边刚回来歇了没一会还得去,一拉就是一宿,直到天明后才算消停。 家长见没什么事儿了,到茅房一看,那些个头发果然被黄泥裹着都拉了出来。而且当晚开始,孩子们就都不吐了,从此以后这病就算好了。 那时候舅奶也好奇,事后拉着舅爷想问明白,但老爷子呵呵一笑,说道“就算说了你也不懂!”,就不再提这回事儿了。 乱葬岗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舅奶想到哪说到哪,一下午给我讲了好几个,但无非都是一些常听到的鬼故事,唯独这个比较奇特,我自然而然地就记下了。 说完乱葬岗,继续说建火葬场的事儿。 当时民政局瞅准了这块地,就在县城里贴出告示,公示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有先人埋在乱葬岗的,要么移走,要么来登记,到时候火葬场建好后再另行安葬。九十天一到,立刻开始动工建设,那些还没移的,就别怪人家了。 听说当时还私下里把舅爷请去过,牵扯到一些这方面的事情,需要他老人家出马。没想到舅爷倒是挺同意,说什么盖了好,上面有活人能镇得住,那地方越长时间不动就越阴。 于是乎,很快就进入了破土动工的阶段。据说当时起出来的尸骸数量多得吓人,而且那片地坑坑洼洼的,经常推土机一铲,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坑,深不见底,填都填不上。到最后没办法,只得修改原先的规划图,专门在火葬场后面划出来一块区域,用来将这些人重新下葬。又从外面运进来很多大钢板,把附近大大小小的坑能盖的都给盖住,反正就一层楼,也不怕地基不好。 火葬场,说白了也没什么好盖的,一个大烟囱火化炉在最里面,外面围着一圈儿是悼念厅,然后有富余,就再建个专门放骨灰的小楼,基本上就够了。至于办公,随便腾出来点儿地方就能将就,毕竟这一块儿是不用加班的。 所以只花了大半年,县城的火葬场就建成了。为了保证有充足的“顾客”可以烧,民政局甚至还想方设法,让县医院把太平间也给挪了过去。这样一来,如果有人想停放尸体,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摆在自己家,要么就拉到火葬场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是什么?人!招不来肯在火葬场工作的人!早些年可不比现在,那时候谁在火葬场工作,出去都不好意思说,男的娶不着媳妇儿,女的嫁不到郎。 从民政系统内部调吧?~想都别想!没人肯去;从外面招?我们老家县城可不是别地儿,对这种事情忌讳得那是不得了。结果造成了个局面,火葬场建好了摆在那儿都一两个月了,居然还没法儿开工。 最后没办法,只得把邻县火葬场的骨干力量抽调过来一半,先撑起来,然后再慢慢招。 其实没人肯干,并不等于一个人都没有,那些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还是愿意来的,毕竟算是公务员,工资相对也不低。 所以当时就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前来报名。这小伙子人不错,就是长得有些丑,而且小时候打闹崴过一只脚,伤了骨头,但当时没怎么在意,到后来发现却已经晚了,至今走快了还一瘸一拐的。 他家里还有老爹老娘,本来日子还行,老娘前几年得了什么病,光看病就把家里的积蓄耗光了。眼看三口之家只剩下一口半的劳动力,小伙子心想光种地不是个办法,于是就偷偷得背着父母,来火葬场报了名,从最基础的搬尸工做起。 不过这不是个可以瞒得住的事情,庄稼人天天不种地往外跑,两三天后他爸妈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但念在儿子一片孝心,即使心中不怎么情愿,也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于是,小伙子开始了他火葬场搬尸工的工作。 要说这个工作着实不错,虽然不怎么招人待见,但小伙子一个人半年的工资,就能顶上原先一家三口种一年地的收入,更何况并不怎么累。 老两口这会儿一闲下来,就开始张罗着给儿子找媳妇儿,毕竟二十出头的人,放在我们老家县城,那就算大龄青年了。 可是媒说了一个又一个,人家姑娘不是嫌他长得有些不入眼,就嫌是个六等残废,当然,最多的还是因为这个工作。 爹娘虽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小伙子却一点也不在乎,甚至有些抵触相亲。时间长了,老两口逐渐发现,原来儿子不是不想结婚,而是看他天天回家那个高兴样子,倒像是已经谈上了朋友。 于是他们找了个晚上,做了一桌子的饭,等儿子下班后,打算问个明白。小伙子没姑娘们那么矜持,老两口还没怎么问,儿子就全招了。 不过在这之前,要先介绍一下县城火葬场建成后的情况。 原来的乱坟岗占地大约有半平方公里还要多一些,但实际上火葬场用不了那么大,但它并不是靠着边建的,而是修在了整个乱坟岗的正中间,因为那里地势相比之下最平整。 火葬场只用了一半的面积,所以建成后,形成了一个乱坟岗包围着火葬场的怪异格局。当然,路是要修的,但只有一条柏油马路,经过大约二百米的乱坟岗,通往外面大路。而其余三边,都被民政局种上了高大的树木,一方面是降低对环境的污染,更主要则是为了不让这里看上去那么荒凉吓人。 小伙子去火葬场上了半年多的班,大约半个月前,有一天晚上从单位出来,刚走出那个老乱坟岗的范围,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在路灯下站着。 火葬场大门外这条二百多米长的路,当初铺设时安了路灯,但不多,只有三盏,那人就站在最外面一盏路灯下。见他骑车出来,赶忙招手,示意小伙子停下。 第十六节 乱葬岗/小破庙/火葬场(4) 来到近前,小伙子看到是一位白白净净的姑娘,一头乌黑长发,五官精致,还穿了件碎花的连衣长裙,身材显得格外高挑。 小伙停下车,问她有什么事?姑娘指了指火葬场,说要回家,但自己一个人不敢回去。 小伙一听笑了,说谁家会住在火葬场里啊? 待姑娘说明了情况,小伙子才知道,她是邻县的,跟着父母从邻县火葬场来到这里支援建设,之后为了省钱,就一直住在火葬场的后院。 姑娘之前没工作,平时也不这么晚回来。今天刚好在县城找了个新工作,第一天上班,所以回来晚了,看着天色渐黑,就站在这路口,犹豫着不敢回去。 小伙说你家人一直都在火葬场上班,还能怕这个?随即又问她父母是谁,兴许认识,但姑娘说父母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卫生和外围的树木养护,他不一定见过。 小伙没什么怀疑的,骑车带着姑娘就回到场里,绕到最后面,围墙上开有一扇小门,外面不远处有一间破旧的砖瓦房,姑娘说家到了,谢过小伙后就开门走了进去。 之后的很多天,小伙总能在下班时碰到姑娘,并再把她捎回去,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地变熟络了,开始无话不说。 听到这儿,小伙父母对望一眼,虽然听起来很靠谱儿,但多多少少有几个疑点: 这姑娘在县城哪里上班,甚至连名字,他们儿子都不知道; 乱葬岗多少年来都没住过人,就算是邻县,估计也会知道这码子事儿。试问谁会住在火葬场后面,坟堆顶上? 这姑娘的父母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儿子都算第一批员工了,连他都不知道,是有些说不过去。 儿子的确是有些木讷,许多该问的,需要知道的,他都一概不懂得问。 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为了打探清楚,不妄下结论,老两口就变着法的嘱咐儿子,让他明天到单位,一定要先去姑娘家看看,并且还象征性地帮着准备了一些礼物。 小伙自然不知道父母心里的真实想法,不虞有诈,第二天一早就高高兴兴地拎着礼物,来到火葬场后面的那个小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锁着,后面的树林中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 小伙心想可能是一家人都出去工作了,于是就没放在心上,回去继续工作。 直到中午吃饭,小伙无意间和同事说起来,竟然被告知:后面的那扇门建成后就没怎么开过!而且后面是乱葬岗最深处,根本就没人!至于那些树木的养护,也压根就没有专人负责。 小伙大惊,但还有些不信,也不声张,等吃完饭干脆从围墙里面翻出,向树林深处摸索着找去。 走了没多远,果然看到一间小破屋,就是那个山神土地庙。建场的时候显然没有把这里扒掉,里面依然破破烂烂,还是之前的老样子。 小伙子无奈回去,一下午都是神情恍惚的,直到下班,又在路口等到那位姑娘,小伙犹豫再三,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姑娘听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讲到,以后不用他来送了。于是就走进路边的林子里。待小伙追进去,却早已没了踪影。 从此之后,那姑娘再也没出现过,而且除了小伙,自始至终也从未有人见过她。 讲到这里,舅奶说这件事之所以当年传得沸沸扬扬,是因为那小伙遭此打击之后,每天浑浑噩噩,只是想着那姑娘,任父母怎么劝都没用。到后来,干脆自己收拾了包袱,跑到那山神土地庙里去住了。白天照常上班,晚上就一个人独自回到乱葬岗的最深处,人也变得逐渐深沉起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多月,正当那小伙父母把舅爷找来,去劝他们儿子时,来到山神土地庙,却发现屋内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但中间地上一个笔直的大坑,足够掉进去一个成年人,深不见底。而且就是从这天开始,小伙再也没了踪影。 他的父母一致认为孩子是掉进去了,非要将那坑挖开,但却被舅爷阻止了,说这个坑一旦挖开,后患无穷,于是只得作罢。 到底却是苦了这老两口,唯一的孩子至此沓无音讯,邻里邻居见他们可怜,平日里也多有帮衬,但晚年丧子乃人生三大不幸之一,老两口由于在胸口憋着一股闷气,在三年内也相继辞世。 从此,火葬场后面的那一片区域被县里面划为禁区,说是土质疏松,危险勿靠近。 刚才讲了县城火葬场的建设,现在说说为什么后来又消失了。 这事儿发生在那小伙失踪后的第二年,前文提到,当初建场的时候,挖出来很多尸骸不说,还有着许多像山神庙里面那个深坑一样的洞,有笔直的还有斜着的。据不完全统计,只是火葬场的下面,就有大大小小几十个之多。 这些坑边缘整齐,就好像是专门打出来的一样,下面通往哪里,没人知道,而且无论往里面填多少土,都填不满。也曾有人试着下去探查,但被吊下去才十几米,身体就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无法继续。 当时甚至还请了地质专家来,都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专家却表示,这里地质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不打地基,盖个一层的火葬场那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到后来没办法,特意买来了很多的大钢板铺在上面,先是将其盖住,然后再铺砖建房,这才将火葬场建了起来。 也就是说,火葬场的下面,有很多坑坑洞洞。而奇怪的事,就发生在这些坑洞上面。 也不知道是当初建设方偷工减料还是怎么地,火葬场内的水泥地面和地砖坏得特别快,还不到三年,外面地砖烂的烂,碎的碎,屋内的水泥地就跟就跟土墙似的,从上面一走,就乱掉渣滓。 但当时火葬场的“生意”并不好,老家人还是习惯土葬,虽然肯烧的人家也有,却寥寥无几。 这种情况下,再花大价钱去维修地面就是个问题了。火葬场是要创收的,现在非但不挣钱,每年还要供着各种花销,上面自然不肯拨款维护。 渐渐地,人们在上面走来走去,那些个当初盖在洞上的大钢板逐一都漏了出来,走在上面“咚咚”直响。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人听到,就算没人走,那钢板也经常会自己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就像是有人躲在下面敲打一样。 第十七节 关不上的窗 起初大家并不在意,都以为是人走在上面,钢板受力不匀所造成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因为那些钢板发出声音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候会很有节奏地响上一段。真的就像下面有人在闲来无事敲着玩似的。 于是流言蜚语就传开了,越传越邪乎,到最后,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认为,那些坑洞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声音是小鬼们要出来的信号。更有甚者,认为火葬场其实根本就没有烧过人,他们的锅炉里面就是个大坑,直接把人推进去,到时候拿些替代品出来,就说是骨灰,这样可以节约成本。 重压之下,火葬场领导为了保证以后的经营,决定掀开一块当众看看里面是什么。选定了最早开始发出声响的那块钢板,把周围的地面全都清理干净后,就让几个工人将其抬开了。 这一打开不要紧,只见在洞口下一米多处,竟然填满了粘稠的黄泥桨子,还不停地咕嘟咕嘟冒泡,就像被烧开了似的,偶尔还会从下面翻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众人正打算捞出来一些看看,那黄泥浆子却逐渐开始往回退去,等找来工具,早就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一个冒着腥气的黝黑洞口 不看还没大事儿,这一看算完了,事情一下传开,说什么火葬场里面开了海眼,暗示灾祸不断,从此再也没人肯来火葬场火化了。又坚持了半年后,火葬场不得不宣布――关门大吉。 不过随后有关单位对其进行了拆除,毕竟刚建起来,许多东西还都是新的,多多少少能卖点儿钱。 从此,喧闹了几年的乱葬岗又恢复了从前的幽静,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种上了许多树,地上还有很多被遗弃的钢板,却又显得更加阴森森的了。 故事二:关不上的窗 这件事发生在舅奶还年少的时候。嫁给舅爷前,她住在自己家院子的南屋。 这个南屋挨着院墙,后面就是另一户人家。但是两家各有各的院墙,所以他们之间就有了一个半米左右的空隙,被夹在院墙中间。 南墙和东墙上各有一扇窗户,后来可能是由于长年见不着太阳,也怕跑小虫子什么的,南墙的窗就不再打开,再后来就干脆用一个衣柜给挡着,彻底不用了。 舅奶说记得有一年夏天很热,她早上起来就盘算着把南墙上的那扇窗打开,这样能吹吹过堂风,也许到晚上了就不会那么闷。 那时候的窗户还是一根中轴,然后通过推上面或是下面,可以跟个风车似的打转。舅奶推开衣柜,搬来个凳子站上去,撕掉了封在窗棂上的一圈黄纸。那时候她年纪小,以为黄纸只是用来封严实,不让冬天跑风用的。 撕掉黄纸,舅奶用力推了几下,窗户纹丝不动。仔细看后才发现,缝隙中竟然都被灌了蜡,而且还打了几颗钉子进去。 要是就此打住,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儿了,但舅奶偏是个要干就一定得干成的性子。她先是拿来锤子,用起钉那头把几颗钉子都拔了出来,然后又找来一柄很薄的锉刀,把缝隙间的封蜡都给铲出,最后一推,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 顿时,一股夹杂着霉味的凉风冲进屋内。窗户外面,是长满了青苔的砖墙,最深处黝黑黝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舅奶很得意,如果这么开着窗户,看来晚上就不用担心热得睡不着了。 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的,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直到晚上熄灯上床后,居然还都没家里人发现这回事儿。 舅奶回到房里关上屋门,觉得虽然南窗打开了,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凉快,于是她决定再去将缝隙开大一点。 刚来到窗前,舅奶就听到窗外传来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过压得很低,听不清是什么? “谁?!”舅奶跑到窗前,大声问了一句,声音戛然而止。等她透过灯光看清,外面只有半米处的砖墙和一条长长的狭小空间。 这个空间里,是不可能有人的。舅奶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听岔了,声音或许是来自隔壁屋的家人。 于是她吹灭了油灯,躺下开始睡觉。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夜里舅奶总能听到有人在那南窗外小声说话,可能她集中精神去听,却有没了声音,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天亮。 第二天起来后,舅奶就跑去质问隔壁屋睡着的姐姐,为什么不睡觉,有什么话可说的,说了一整夜? 姐姐却很奇怪地说没有啊,一夜睡得好好地,哪里说话了? 舅奶只当她不承认,于是决定晚上事先埋伏起来,到时候好抓个正着。 又是一晚,舅奶等家里基本上都熄了灯后,躲在屋门口,打算只要那私语声响起,就冲到隔壁去质问她姐姐。但等了好一会儿,这晚却怪了,一点声音也没有。舅奶想可能是姐姐被她警告,有所收敛了,没办法只得回床上睡觉。 但就在她一转身的时候,却看到那扇窗外有个影子一闪,随即不见了。 这下可把她吓得不轻,那只能一个人侧身站着的死胡同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但这会儿家里人都已经睡了,舅奶只得重新点上灯,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也不敢看,快速把窗户关上,又将衣柜挡在前面,这才和衣睡下,连灯也不敢熄。 当晚,舅奶梦到从那扇窗户外伸进来好多双手,胳膊又细又长,一直伸到炕上,要把她扯进那死胡同里去,舅奶死命地抱着炕角,才没被拽走。 当她一头大汗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但舅奶第一眼却看到那衣柜居然又回到了昨晚她挪回来前的位置,就连窗户,也是之前半开着的,窗外依然一片黑暗。 舅奶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闯祸了,可是她又不敢说,一方面怕被兄弟姐妹们笑话,更重要的是着窗户封得如此死,说明当初没少费劲,现在她擅自打开,也怕挨父亲的骂。 于是她决定――还是按照原样封上的好。吃过早饭后,趁家里没人注意,她找来钉子、锤子、蜡烛和一些废纸,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算是勉强将窗户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第十八节 街口小院 又将衣柜搬回来,本以为应该没什么事儿了,但当晚舅奶依然做了噩梦,梦里看到那扇窗户外面人头攒动,好像赶大集一样,而且时不时的有人停下,探头往屋内张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次不到天亮舅奶就醒了,她坐起来首先看到,衣柜又回到了搬开后的位置,而窗户,还是那么大的一条缝,虚开着。 看来不说不行了,舅奶只得战战兢兢地去告诉父亲。老爷子听后,并没有责怪她,只是叹了口气,随即找来两个工匠,又买了两大车的砖,当天就将那两家院墙之间的缝隙给填满,从此才没有了怪异的事情。 舅奶不明白,问她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老爷子这才说道,当初房子建成没多久,就有了这个情况,就算是用砖把窗户砌上,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该复原照样复原。早些年他也问过高人,高人说那里应该是走阴风,只要把缝隙填上,或者是把他们家这面墙给拆除,自然就不会再有怪事儿了。 但当时家里穷,缝隙虽然不大,也需要不少砖,拆了更是心疼,搞不好还会连带着南屋出现裂痕。老爷子本计划和后面那家一块出钱把这里堵上,好一劳永逸,但人另一家并没有在这边开窗户,碍不着他们的事儿,自然不肯掏钱。 没办法,他又问高人有什么别的办法,人家才给了几道长符,说是专门用来封门封窗的,只要将其沿缝隙贴上,就没问题,但如果有钱,还是尽早都填死的好。 也就是说,舅奶撕掉的那一圈黄纸是符咒,目的就是为了将窗封死。 事到如今,老爷子没有办法,只得花钱将那缝隙填了个结结实实,以防再有这种怪事发生。据说如果放任不管,时间长了,经过这里的脏东西就有可能通过窗户钻进来,做出一些骇人的事情。 舅奶讲到这里,看天色已然不早,打算起身去做晚饭,我虽然听得正起劲儿,但也只得去跟着帮忙,做一些家务。 本来想找舅爷问个明白,可他一下午都没见人影,想必是去“关照”那些刚挖出来的骨头了。 晚饭后,我洗完脚正准备吃药(舅爷近来才配制的药丸,说是能调节阴阳平衡,这样我就不会总发烧了。但是他又不敢让姨奶她们知道,只是嘱咐我每天晚饭后偷偷吃上一颗。),志豪却跑了进来。 “走走走!跟我看稀罕去!”志豪进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外跑。 “哎哎……鞋,我的鞋!”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到了院里,发现还光着脚,又回去洗涮干净穿上鞋,这才跟着志豪出了门。背后听见舅奶在喊:“这么晚了别跑远啊!” 这时候我不禁羡慕起小地方的孩子来,想什么时候出去玩都可以。在省城,要是敢晚上八点以后还往大街上跑,回家是要打屁股的。 跑出去百十来米,我甩开志豪的手,喘着气问道:“停……停一停!什么事儿啊?看你兴……兴奋的!” “想看我师父的真本事不想?”志豪一脸自豪地问我道。 “想!”这几天光听舅爷讲传奇故事了,但一招也没见他露过。好不容易早上遇着个怪事,却是下到井里去挖死人骨头。这时候志豪问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跟我来就行了!”志豪又拉起我的手,说道:“你忘了,师父白天答应猴子警察叔叔(这什么称呼?),今晚要问出那些骨头都是谁。你不想看看他怎么和死人说话么?” 一听到这个,我心顿时砰砰乱跳。对于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孩子来说,半夜到都是死人骨头的院子里,说到底并不怎么踏实。 “这……这不好吧?”我想了又想,找个理由道:“舅爷没说让咱们去看,别惹他生气啊!” “师父是没说让咱们去,但他也没说不能去啊!”志豪继续劝我道:“你想吧,这个机会可不容易啊~下次是什么时候就没谱了!再说了,你月底回了省城,跟朋友说见过活人和死人说话,谁还敢小瞧你?” 说实话,我开始有些心动了,但还是犹豫不决。 “唉,我说,你该不会是害怕吧?”志豪看了我一会,突然换作一脸轻蔑的神色,拿眼角撇着我道。 “谁……谁怕了!”他这一句话,正好击中了我的痛处。但小男孩谁肯承认自己胆小?更何况是被一个比自己还小近两岁的人数落。我脑子都不带转的就马上给顶了回去。 “那不得了!快走吧!”志豪见我表态,就又往街角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宽我的心:“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师父在,咱俩肯定不会有事儿。再说我是他徒弟,爱学习是好事儿。你要真是怕他生气,咱们看一眼就走,总行了吧?” 至此,我再无话可说,跟他来到街角小院前。 志豪试着推了推门,从里面反锁着。但我俩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有黄色的光,说明舅爷的确在。 我正想放弃,志豪却又拉着我来到一截围墙下,一边踩着墙上的砖眼往上爬,一边低声说道:“你等着,我上去了拉你!进来后别发出声音啊!” 一分钟后,我俩总算站在了院内。 这个小院长十几米,进深还不到五米(空地面积,不包括房子),只有一间大瓦房,我们身后是一个很小的仓库。除此之外,就只剩些一人多高的杂草。 此时房子里有黄光照出来,一闪一闪的,应该是点的蜡。 我跟着志豪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却发现屋门是那种比较新颖的防风设计,严丝合缝,什么也看不到。 无奈,我俩又来到门左边的窗前,志豪轻轻一拉,窗户被悄声无息地打开了。 我们赶忙踮脚往屋里看去,却又发现整扇窗户被黄裱纸从里面给糊了个结结实实,上面密密麻麻地还画满了奇怪的符号。 但是隔着黄裱纸,能隐约看到屋内一个人在走来走去忙活着,想必就是舅爷了。 “回去吧~不让看!”我拽了拽志豪的衣服,以极低的声音道。 他赶忙回头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内的舅爷却开腔了:“嗯……这根是你的!这根是……他的!……都别急啊!一会就都拼好了!” 这语气就跟和小孩说话似的,但却是对着一堆死人骨头。想想那个情景,我暗自觉得好笑。 第十九节 志豪危矣 ps:真说到啥来啥,今天舅奶竟然从老家来了!这也是舅爷去世后她第一次出远门,有故事听咯~听说要住好多天。 只能听不能看,志豪自然不甘心。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一根树枝,在黄裱纸上轻轻捅了下,捣了个黄豆大小的洞出来。 但在捅破的瞬间,突然起了一股轻风,屋里的烛光晃了几晃,还好没有灭掉。 “嗯?”就这轻微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舅爷的警觉,只听他立刻高声问道:“有人来么?” 看得起劲的志豪赶忙猫下身子,拽着我一动都不敢动。 我俩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墙外突然传来“喵~”地一声猫叫。 正往我们这里窗边走的舅爷闻声停下脚步,又过了好半晌,才自言自语道:“野猫……可别进来,不然麻烦大了。”说完,又转身继续忙活起来。 躲了一会儿,志豪发现没什么事儿,就又直起身,趴在那个小洞上继续看起来。 本来我兴趣不大,但听着里面舅爷一个人不停地念叨,偏又看不见,心里逐渐痒痒起来。于是去推志豪,要他让开,好给我看看。 推了几下,他才不情愿地挪了一点,把小洞留给我。 刚凑上去,我就看到屋里有几张并排摆着的桌子,上面摆了许多骨头,每个桌角都点着一根蜡烛,把屋子照得通亮。 舅爷此时左手捏着两个小碟,里面不知道盛的是什么?只见他拿起一根骨头比了比,放下,又拿起另一根差不多样子的,在桌子上比了半天,这才摆好,然后用右手食指在一个小碟里蘸了点胶水状的透明糊糊,在骨头一端抹了几下,将其拼上。 “好了!”我正看得一头雾水,舅爷却突然放下刚才蘸的那个小碟,又自言自语道:“不容易啊!比我想的慢多了。来吧,咱们先看看你是谁?”说着,舅爷又用右手拇指在左手另一个的小碟里蘸了点东西,横着抹在骨头上。(其实那副骨架已经拼好了,但在我们的角度,却看不到全貌。)一边抹还一边说:“回答我,你死的时候多大年纪?” 我知道这是到了和骨头对话的关键时刻,气都不敢喘,瞪大了眼睛,想知道骨头究竟是怎么回答的。 一旁的志豪自然也听见了,他来就是为看这个,此时狠命地推着我,要我让位置。但看的就是这一刻,我怎肯让给他? 令人失望的是,过了半天,骨头也没什么动静,舅爷只是在他抹了东西的地方看了又看,方才说道:“哦~三十三岁!正当壮年啊!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本地人?是写一,不是写二……” “砰!砰!”里面人问得正关键,外面看得正起劲,可贴在窗户上的黄裱纸突然间都像气球似的爆开了,发出几声破空巨响。 我被这突变吓了一跳,好在自己没什么感觉,赶忙扭头看去,却发现志豪已经跌坐在了两米外的空地上。 原来他刚开推不开我,情急之下,伸出手指想要在黄裱纸上再捅一个洞,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在他手指接触那黄裱纸的一瞬间发生的。 原来这黄裱纸碰不得!刚才他用的树枝,可能是中间多了一层阻隔物,只是刮了一阵轻风,却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但用身体来碰就不行了。 “谁?”舅爷一步跳到窗前,看到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刚拼好的骨架自动地散开了。 我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舅爷先是一愣,然后赶忙隔着窗户一把揪住我,翻开我左眼上眼睑,看了又看,才长吁一口气,问道:“你晚上是不是没吃我给你的药?” “还……还没来得及吃。”我一头雾水,磕磕巴巴得回答着。 “那就好……那就好!”舅爷一脸后怕的样子。 “哎哟~……师父!”身后响起了志豪的声音,舅爷循声望去,这才看到他,又赶忙放开我,打开屋门走出来,将他从地上扶起,也扒开眼皮瞧了半天,却喃喃道:“眼睑充血,印堂发黑……这是被阴气冲了啊……” “啪!”回过神来,舅爷马上就给了志豪一个耳光,厉声喝问道:“你们谁出主意来的?!说!” 志豪捂着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抬起手指着我道:“是师兄……” “我?”我根本不相信他会诬陷我,也伸手反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意思是你可说准了,究竟是谁出的主意! 舅爷听他这么一说,放开志豪,转身面对我,以从来没有见过的严厉语气问道:“是你么?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要实话实说!” “我……我……”我依然指着自己,但却是被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毕竟此时的我,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啪!”不等我磕磕巴巴说完,舅爷抬手也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顿时火辣辣地疼痛感传来。但我却明显感觉到比他刚才打志豪那下要重得多。 我想要哭,却又被舅爷的呵责给镇住了:“混小子们不要命了!我里外都锁着门,就是不让人来。你们倒好,翻墙偷看不说,还捅界纸!破了界不说,现在生气都被冲没了,你让我怎么和你妈交代?!” 最后两句,是冲着志豪喊的。 “对……对不起,师父……”志豪此时的脸色灰白,站着说完这句话,晃了两晃,就一头栽倒在了舅爷的怀里,再也没了动静。 “快!跟我回家!”舅爷探了探他的脉,迅速一把抱起来,又转身拽住想哭的我。顾不得这一屋子的骨头,带着我俩往老宅跑去。 踹开院门,舅爷就到处不停吩咐着:“快,屋里头的,把我藏的那棵千年老参拿来!老大,赶紧去烧一锅热水,倒在咱家洗澡的那个大木桶里!老二,过来帮志豪把衣服脱了!……” 看着满屋子人忙忙碌碌,我一时也没了哭的**,只是反复在想:志豪为什么诬陷我?明明是他非要去看舅爷拼骨头的。还有他究竟怎么了?难道说谎话就会晕过去么?…… 舅爷这会儿也没空顾及我,不停地翻出来一些中药,切碎了放在灶台上的铁锅里搅拌。等水调的差不多了,他又让两个儿子将志豪放了进去,只留脑袋在外面。而且不停地加着刚烧开的热水。 第二十节 夜半上山 总算忙完一轮,舅爷无力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对二叔吩咐道:“去,告诉志豪他娘,说我今晚带他去邻县做法事,三五天后回来,日子不会很长,顺便上山采些药,让她不用担心。” 二叔得令去了,舅爷终于来到我身旁,蹲下来扳着我的肩膀道:“阳阳,舅爷错了,舅爷不该打你,你是个好孩子!” 委屈了大半天,听舅爷这么一说,本来早已咽下去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委屈地抽泣着,不过好歹也知道自己已经十四五岁了,倒没有哭出声。毕竟,在家里的时候,爸妈总共也没打过我几回。 舅爷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柔声道:“舅爷知道是志豪出的主意。但舅爷打你是有原因的。舅爷现在跟你赔不是,你能原谅舅爷么?” 我努力止住眼泪,点了点头。 舅爷疲倦地笑了笑,又正色道:“现在呢,志豪虽然诬陷你,但你看,他受到了惩罚,随时有生命危险,你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你愿意看到他死么?” 我又摇了摇头。 “那你愿意原谅他么?” 我再点头。 后来长大了,我渐渐明白,小孩子有时候办错事,然后赖给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只能说明他没有勇于承认错误的勇气。所以,我的一生,都秉承着一句话:是我的错,就是我的,我认! 舅爷和我说话的当,大伯和舅奶还在忙活着,不停地将里面已经变凉的水舀出来,再把烧好的开水倒进去。 而那些舀出来的水,统统都是黑色的。我偷偷地摸了摸,居然冰手!比从井里打出来的水都要凉!要知道此时可是盛夏啊! 直到如此循环了五次,黑色渐渐变淡,舅爷从舅奶手中接过一颗人参,可能就是他说的那颗千年老参。先是在水桶旁的桌子上切下一小段须子,塞进志豪口中,压在舌下,又切了好几片,分别贴在他两个太阳穴、眉心、胸口和后颈上。 正要收起人参,舅爷想了想,干脆将剩下的四分之三全都切碎,扔进了木桶里。然后对大伯说:“在下面架火,烧起来,一个时辰后灭掉就行。然后继续换水,记得人参不要捞出来!” 后来去了长白山我才知道,舅爷那棵人参如果这时候没用,留着,到现在都能按克算钱,比金子还贵!要知道那可是当年梅道人送他的。 舅爷不是不知道这颗参的价值,但他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就都给志豪用上了。 “爹……”大伯一听要架火烤俩钟头,那志豪安能有命在?于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舅奶。 “当家的,一个时辰,那水都烧开了,还不把人家孩子给煮死啊?!”舅奶也觉得不靠谱,在一旁劝道。 “放心~~~~~”舅爷拖了个长音,不耐烦道:“过了大半辈子,性命攸关的事,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就这,到明早能勾回一口气来,就算他家祖辈上积了大德了!” “……烧吧烧吧!”舅奶眼看拗不过他,无奈地冲大伯摆手道。可能她也看得出舅爷的确不是在胡来。 不一会儿二叔也回来了,于是兄弟俩找了几块砖,把大木桶架起,离地一尺,然后就在下面堆上柴火烧了起来。 有人会问,在火上烧木桶,那不一会儿就把桶点着了? 不信的你可以自己去做个实验,找张厚点的白纸,在里面兜点水,然后用打火机烤,就算水开了,纸也不会着,这可是小学里就学的。 火堆加起来后,舅爷在院中不停地来回踱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这样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桶内的水在烧了半个多小时后,居然连开都没有。二伯好奇地伸手往里面探了探,又缩回来,小声对身边的大伯道:“奇了怪了嘿!烧了这么长时候,温度还没刚倒进去的时候高!” 大伯正想说什么,却被舅爷投来的一束严厉目光给吓了一跳,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两人只好规规矩矩地在木桶旁站着,时刻注意动向。 家里人都在忙,也没人管我。我毕竟小孩心性,看了一会,睡意渐渐袭来,于是就靠在院角的石磨旁睡着了。 由于姿势不舒服,所以睡得不怎么沉,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大伯对舅爷说:“爹,柴火快没了,你看是不是可以把火熄了?” “没了上山砍……”舅爷语速很快地正说着,却突然停下来,接着就听到他兴奋地大喊:“哎呀!瞧我这记性!对!上山!这就上山去!” 我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感觉有人在晃我,还有舅爷的声音:“阳阳!快醒醒!志豪有救了!你赶快起来,跟舅爷上山去!” “……上山?”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心想这大半夜的上什么山啊!? 舅爷又趁我还迷糊的时候,冲进里屋,很快拿了把剪刀和一根竹管出来。他先是在木桶下面的柴堆里取了一小块通红的炭火,从一端塞进竹管里交给我,然后又用剪刀绞掉了志豪的一小撮头发,也塞进竹管。 最后,舅爷把竹管推到我面前,说道:“吹,就用这头,吹一下!气多一些” 我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将竹管举高,发现底部只有一个小眼儿。虽然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还是老实照办了,将竹管平放,把嘴对准刚塞东西的那头,吹了一大口气。 随着那个小眼往外排气,跟着从竹管中冒出一缕极浓的白烟。更奇怪的是,这股白烟似乎很有凝聚力,也不消散,而是在我们头顶不停变换着姿态。 “老大,快!把你的摩托车推来!”舅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缕白烟,吩咐道。 “……哦!哦!……”估计大伯也是头次见舅爷使用这种异术,一时看傻了眼,叫他几遍,才反应过来,慌忙去将墙根的那辆红色嘉陵摩托推到院门口。 舅爷跨上摩托,又让二叔把我也抱了上去,正色道:“我们爷俩现在上山一趟,快的话一早就能回来。你们都不要睡,看好志豪,记得火灭后按时换水!否则这娃子坚持不到天亮!” “这大半夜的,你带阳阳上山,出事儿了让我咋跟大姐交待?”舅奶见他一个人去不算,还非要拽上我,担心得要命。 第二十一节 伴生材 “是啊,爹,我跟你去不行么?”大伯也在一旁劝道。 “哎呦别废话了!”舅爷推开他们,急道:“我带他上山找样东西,又不是去送死!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再耽误就真出人命了!” “舅爷,烟飘走了!”我听他们说话的同时,还注意着那缕白烟,此时它已经上升了几十米,并缓慢朝东面飘去,于是慌忙提醒道。 舅爷抬头一看,再不和他们废话,发动摩托,带着我就冲上了深夜中的大街。 一路上,我只是负责看那白烟的行进方向,并时刻提醒舅爷,他再按照我说的,找路跟着,始终和白烟保持着二百米以内的距离。 说来也怪,夜里的农村漆黑一片,那缕薄薄的白烟,就像是飘在风中的丝巾,但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我想,这应该是舅爷非让我跟出来的原因吧? 农村的夜路非但黑得要命,还极为不好走,我俩骑着辆摩托,一路上坑坑洼洼,好几次都险些把我颠下去。好在这个摩托屁股上有个后备箱,刚巧卡着我,这才不至于在疾驰中掉下车去。 跟着白烟追了有半个多小时,隐约看到前方不再是深蓝色的天,换成了巨大的黑影和微风吹过的沙沙声,应该是到了山脚下。 只见那白烟顺着山坡再次升高,在离我们大约四五百米的地方停住后,开始原地打转,越转越快,最后嗖地一下钻进树林里,再也没了踪影。 我给舅爷指了大概方位后,他锁上摩托,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手电,开始拉着我向山上爬去。 这个山坡上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树,个头儿倒挺高,几乎每棵都要有一个人环抱粗细。 我们深夜进山,根本找不到路,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摸索着前进。好在山势并不陡,也不怕会摔下去。 只不过一进林子就更黑了,时不时还有猫头鹰的叫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这个十四五岁的年纪,即使害怕也会因为好强而不表露出来,虽然紧贴着舅爷,但也时时张望,总以为会有个野兽怪物突然冲出来,把自己叼走。 可能舅爷也感觉到我越来越紧张,于是边走边和我聊天道:“阳阳,你知道舅爷带你来干吗么?” “救……救志豪!”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怎么救你知道么?”舅爷又问。 “……不知道。”我的注意力开始分散。 “舅爷呀,带你来找一个东西!咱们找到了这个东西,就能救志豪了!” “是……什么东西?”注意力终于被成功转移了。 “这个东西啊,叫伴生材!” “拌……拌生菜?” “呵呵。”舅爷笑着说道:“你知道么?每个大山脚下的孩子啊,在附近的山上,都有一棵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树木,这棵树就叫伴生材。山里的孩子不像你们城里的,天刚一冷,父母就给加了厚衣服,一旦生病,马上就给送到医院去看。我们这里的孩子,有病都是挺着,挺一挺就过去了,实在挺不住了,才会去上医院。所以呢,大山看到这种情况,就很可怜山里的孩子,于是她在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会种下一颗祈福树,让这颗树和孩子一起成长,保佑着他们。直到十八岁成人,这棵祈福树就完成了它的使命,以后的日子就能自由生长了。”舅爷顿了顿,接着道:“就这样,每个大山的孩子,只要不到十八岁,如果突然出了意外,我们就能找到那棵祈福树,救他一命。只要不是非死不可的重伤绝症,都没有问题!” “哦……我们现在是去找志豪的那棵祈福树么?”我倒有点羡慕起志豪来,他现在等于有两条命,丢了一条了,还能用另一条。 “对!真是个聪明孩子!”舅爷夸奖我道。 “可是……找到了以后,就要把树扛回去么?咱们俩扛不动吧?”我想到这里,不无担心道。 “哈哈,当然不用那么费劲!”舅爷笑了笑,接道:“如果是志豪的祈福树,咱们找到之后,扒掉树干底部冲着志豪所在方向的那一片树皮,会有张模糊的人脸轮廓,你仔细看,会发现长得很像志豪,咱们只用把那一小片挖出来带回去,调配后喂给志豪吃下去就好了。这样树木还能继续生长,大自然绝不会允许有那种杀鸡取卵的事情出现。” “哦……”我似懂非懂地应道。 “所以啊,准确来说,只有那截像人脸的木头才叫‘伴生材’。”舅爷总结道。 “可是……我扒过树皮,从来也没见过人脸啊!”我有点不服气。 “呵呵,好!”舅爷突然夸我道:“你这个孩子心思缜密,脑子转得也快,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以后能干大事啊!” 摸了摸我的脑袋,他又耐心解释道:“所以刚才在家里烧掉志豪的头发,吹出白烟,就等于是通知‘伴生材’,它保佑的孩子有危险了。等祈福树收到了白烟,人面‘伴生材’自然就会显现出来。所以咱们平时是看不到的。” “哦……舅爷我懂了。”我虽然嘴上答应,却还想问为什么山里的孩子有,城里的孩子却没有,是否有点不公平。但终究忍住了,毕竟先救志豪的命要紧。 长大以后,我渐渐明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包含了伴生材的哲理,何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们爱护大自然,大自然也会保护人类,就是这个道理! 走了一会,我估计差不多快到那缕白烟消失的位置了,舅爷又突然和我说道:“今晚的事情,舅爷知道不是你干的,却连你也一起打了,你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毕竟被冤枉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舅爷直视前方,似乎满腹心事,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是志豪出的主意带的头,但你也参与了。所以舅爷当着你们俩的面,必须一碗水端平。甭管是兄弟也好,朋友也罢,除了原则问题,没有单独处罚和夸奖的做法。要罚一起罚,要夸一起夸,这样你们以后才能拧成一股绳,亲如兄弟,知道么?”舅爷说完低头看了我一眼,又接着道:“特别是志豪,他是外人,你是我孙子,所以,我更不能只打他一个而不打你。不然志豪会有自卑感的,他是个要强的孩子……” 第二十二节 盗伐者 “舅爷,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和志豪对您都是一样亲的。”我懂事地道。 “好孩子!……好孩子~”舅爷不住地夸奖我。转而叹了口气,又喃喃地说着:“志豪要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这孩子,聪明归聪明,性子拗,脾气怪,真怕他长大了会钻死胡同,到时候没有人管他……” “舅爷放心好了,长大了我会看着他的!”我被夸得早就忘了那一巴掌,此时自告奋勇道。 舅爷还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将我往身后一拽,放轻脚步,举着手电慢慢向前挪去。 我探出脑袋,看见光亮所在之处,有一棵直径约半米的大树倒在地上,孤零零的树桩上面,还放着一个绿色的老式单肩包。 “别吭声啊!跟着舅爷走。”舅爷一边小声嘱咐我,一边举着手电继续前行。 我们此刻走在山脊上,基本上长得最好最粗壮的树都在这里,短短二十多米的距离,就有四棵被砍倒的大树,而且还都是最粗的。有的上面都已经绑好了绳子,各种工具被扔得满地都是。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夜里砍树,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回头看去,有两个黑影正靠过来。 “有人!”我慌忙转身通知舅爷,却发现前面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上了人。 数了数,一共有五个人围着我和舅爷,手里还都拿了家伙。 对面的人也打开一个手电照着我们,随即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传来:“我不管你……你们来干嘛的,哥几个……手头最近有……有点紧,来倒腾点钱花。趁都还没有认……认出来,所以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爷子,领着你孙子下山去吧,这……这里的事,你们就当没碰见过。” “四哥,绑了吧!”那个中年声音刚落,背后又传来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声音:“放他们走,万一下山就告发咱们,别钱还没到手呢,就被抓了。”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舅爷却镇定得很,还轻轻“嗯”了一声。 “老八,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前方的中年男人用手电照了照我,又说道:“这爷俩看……看打扮就不是护林员,不会管……管那么多闲事的。” “呵呵,那我要非管不可呢?”舅爷可不怵他们,乐呵呵地道。 “你……”前方的中年声音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熟悉这个声音,犹豫了一下,举起手电朝舅爷照来。 舅爷的脸顿时泛起白光,我看见他板着脸道:“唐老四,你见过几个天天赌博,兜里还有钱的?输了就来盗伐山林,亏你想得出来!” 前方的灯光晃了晃,明显是手抖所致。 “陆……陆家四爷?!”那个中年男人果然认识舅爷,语气惊讶中掺杂着害怕。 “呼!”舅爷还没接他的话茬,我只听身后风声传来,刮到头顶的时候,戛然而止。抬头看去,舅爷依然面向前方,但右手却捏着一柄斧头的刃口向上一寸处。 斧把则被身后的一名彪形大汉握在手中。 此时他喘着粗气,显是在用尽全力往回抽斧头,却纹丝不动。 “呵呵”舅爷回头看着他,打趣道:“你想要啊?那我松手好了,站稳啊!”说完,指尖轻收力道。 那个大汉压根没想到一个快七十的老头,竟然有这么强劲的力道,更没想到的是,舅爷说松就松,他全身的力量一下没了着落,连着退了几步,脚下一绊,就向山下滚去。 “啊~啊~啊~啊~啊~”声音越传越远,大约在几十米外停了下来。 “陆……路四……爷。”那个中年人见舅爷露了这么一手,本来就不利索的口舌,此时更结巴了:“小……小的不……不懂事,您……您老……别动气啊!” “呵呵,好说好说!谁让咱俩都排行老四呢?”舅爷笑着和他客套过后,突然厉声喝道:“还不把手里的家伙给我扔了!!!” “叮叮梆梆”斧头木棍顿时掉了一地。 舅爷护着我肩膀,往前走了几步,手电照在那人脸上,果然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 “明天上午,你负责召集这几个人,还有刚滚下去那个,到警察局自首去。该赔钱赔钱,该蹲号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蹲几天,听见没有?!”舅爷严肃吩咐道。 “是……是!”这个邋遢大叔一边弯腰答应着,一边擦头上的汗。 “好了,没你们事儿了,赶紧滚回家睡觉去!”舅爷说完,也不理他们,只管拉着我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只听后面那个唐老四谄媚道:“四……四爷,找什么?给小的说一声,我们也……也好帮帮您,只求您老高……高抬贵手啊!” “哼,你们啊?”舅爷回头用手电挨个照了一圈,说道:“别想好事儿,模样我都记下了,明天上午我就去县警局里坐着等,谁敢不来,唐老四,你是知道后果的。” 舅爷这句话听起来并不怎么唬人,但站在最前面的唐老四却从头到脚狂抖一下,显然是想起了往事。 “陆……陆叔!”唐老四愣了好一会,脸色数遍,最终又凑上来一边给舅爷让烟,一边笑着道:“您看咱……咱们两家都这……这么多年交情了,看……看在我那死去老爹的……份上,您就饶……饶我们这一次吧。这……这些树木,我……我们都不要了!您就别……别让我们再……再去自首了!” 舅爷挨个查看被砍倒的树,有一搭没一搭地“哦?啊!”应着他。 过了一会儿,舅爷似乎没找到志豪的伴生材,直起身道:“和我讨价还价啊?你应该知道县城人都怎么叫我吧?” “说……说一不二陆……陆四爷。”唐老四的脸沉了下来:“真……真的没商量?” “你说呢?”舅爷笑着瞟了他一眼,又去看那些还没被砍到的树。 “那……那只有得罪了!”这个唐老四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举起来就朝舅爷头上砸去。 “咔嚓!”树枝应声而断,这下结结实实地敲在了舅爷的后脖颈上。 我被这一瞬间的变故给吓得不轻,连叫喊都忘了。 第二十三节 大难不死 可是没想到舅爷在挨打后却轻轻抬手扫了扫头发,直起身子,就像没事人似的,微笑着对唐老四道:“得罪什么?我问你,除了这几棵,你们还砍了多……” 话没说完,舅爷眼神突然有些呆滞,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就直挺挺地脸朝下摔在地上。 而他身后,则站着刚才滚下山的那个大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此时满脸是血,一脸狰狞,手里还拿着根手腕粗的铁管。 “舅……舅爷!!!”我眼看向前栽去,敢忙想要扶他,却忘了自己年小力薄,也跟着翻滚在地上。 “老……老八,你这是不……不想活了吧?”唐老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扯蛋!我根本就没打。他自己就趴那了!”那大汉先是一愣,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完将铁管高高举起,正打算砸下来,却被身旁的唐老四拦住:“老……老八!可不敢!这样要……要出人命的!” 满脸是血的老八甩开他的手,喊道:“四哥,一个糟老头子你怕他作甚?还在这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他,然后就地一埋,咱们也落个心静!” “老八!!!”唐老四强行夺过了他手中的铁管,喘了两口,好声好气道:“听……听四哥一句话!这……这老爷子杀不得!你知道他……他是干什么的?他可是梅道人的徒弟!” “梅……梅道人?!”老八一听就愣住了,过了半晌,才问道:“梅道人不是传说么?还真有这个人?!” 唐老四见提出梅道人,镇住了他,才接着道:“你……你这个年纪知道个球!我是见……见过梅道人的!而且我告诉你,这方……方圆百里关于梅道人的传说,没有一个是假的!不……不但没有夸大,有的还说少了呢!这陆……陆四爷跟了梅道人二十多年,本事学……学到八成。你不杀他,以后躲着走,不……不一定会受多大罪,可你敢现在打死他,别……别怪四哥没给你打招呼,后患无穷啊,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求死不得!” “他……他真有那么大本事?”老八听得脸色数变,开始有些动摇了。 “快走吧,听……听四哥这一次!咱们赶紧把木……木头拉走卖了,然后在外面躲上一阵子再……再回来,四爷人心好,不会太……太为难咱们的!”唐老四说着,就把老八往一旁拽。 我见他们要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上去抱住那个老八的腿,哭着喊道:“你杀了舅爷!不准走!跟我去警察局!” 壮汉只是一抬腿,我就倒着飞了出去,又摔回到舅爷身旁。 “熊玩意!”那个老八对着我还啐了一口吐沫,说道:“今天算你们爷俩走运。要不然我先宰了老的,再把你这个小的拉到山里卖了,足够老子花上好几个月了!” “走吧!快走吧!上……上面还有两棵,都拉走!”我估计要不是那个唐老四狠劲拽着他,这家伙真有可能把我给卖掉。 没一会,这群人就将砍断的树木推下山坡,又将工具收拾起来,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快步下了山。 不多久,山下隐约响起三轮摩托的“嘟嘟”声,越来越远。 这期间,我一直抱着舅爷在哭。渐渐地,哭累了,就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再醒来,我已经躺在了陆家老宅里,舅爷鼻孔里塞着棉球,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舅爷!”我一屁股坐了起来,扑到他怀里,心有余悸地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呵呵!”舅爷一边笑着抚慰我,一边慢慢说:“舅爷哪能那么容易死啊!只不过不小心着了道而已,咱们一会就去找他们报仇,好不好?” “不行!”一旁的舅奶赶忙阻止道:“你昨天夜里出去的时候,跟我说安全得很,结果呢?差点把命丢了,好在阳阳没什么事儿。还要带他出去?你是想被大姐大卸八块才甘心是不是?!” “那是我自己摔的好不?!”舅爷忙解释道:“昨晚那纯属意外,我也没想到会碰上盗伐的人。现在志豪只有一口气,如果不在明天日落前找到他的伴生材,这孩子就真的没命了!” “那也不准带阳阳去!”舅奶死活就是不同意。 “好!好!不带不带!”舅爷只得举手投降道:“那你去给我准备些吃的总行吧?我这马上就得走!” 舅奶见他妥协,放下心来,到厨房准备干粮去了。 一见她走出屋门,舅爷赶忙小声对我说:“阳阳,想不想跟舅爷一起去救志豪?” “想!”我已经习惯跟在舅爷身边了,更何况志豪现在情况危急,我觉得作为朋友,救他是义不容辞的。 “那咱们现在就走!好不好?不让你舅奶知道!”舅爷见我答应,拉着我悄悄走到院子里,来到志豪的木桶前。 他已经在里面泡了整晚,虽然一直不停加热水,但水温依然冰凉。 志豪此时脸色青灰,嘴唇呈深紫色,看起来非常吓人。好在双眼微睁,似乎恢复了些许知觉。 我想了想,主动凑到他耳旁,小声说道:“你放心,我和舅爷马上就出去找救你的东西,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志豪听完,吃力地扭过脸,张了几下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但我却看到,他的嘴型分明是“对不起”三个字。他在为昨晚的事情和我道歉。 理解地朝他一笑,舅爷又小声叮嘱了他几句,就拉着我走出院门。 再回头看,志豪那张青灰的脸冲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放心吧,我一定要救活你!”我暗暗下了决心。 快步走在县城的大街上,舅爷一直不停回头看,生怕舅奶追出来。 “舅爷,我们去哪儿啊?”我对于怎么回的老宅,没有丝毫印象,所以不知道舅爷到底找到伴生材没有。 听舅爷说了才知道,那些人走没一会儿,他就醒了,多年来的修行让他的心智极为强大,即使是在昏迷的状态下,听力和思维都能保持一定程度的运转。所以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醒来后找了又找,舅爷断定,志豪的伴生材一定是在更上面点,被唐老四他们砍倒那几棵树的其中一棵。 第二十四节 凤舞渡 伴生材一旦被取下来,或是连同树木一同砍掉,到第二天晚上,就会失去它原有的功能。但由于惦记着我和志豪的情况,舅爷只得放弃立刻追上去,而是带着我先回了陆家老宅。 昨晚盗伐树木的五个人中,舅爷只认识唐老四,于是出门后先带着我来到城郊的一个小破屋前,这儿就是唐老四的家。 问了他媳妇儿,果然不知道这个家伙去了哪里。这也在舅爷的意料之中,只见他出了屋,不慌不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空的八宝粥罐子。 舅爷打开罐子,从里面揪出一只灰色的大老鼠,将它的嘴掰开,喂了些东西进去。然后把老鼠按在唐老四家的大门上。 只见老鼠无法动弹,鼻子却嗅来嗅去。 过了约半分钟,舅爷又把老鼠塞回了罐子。 “好了,咱们找他们报仇去!”舅爷做完这一切,将八宝粥罐子递给我,大踏步往城外走去。 说来也怪,那老鼠关在满是小眼的罐子里面,每当我们来到岔路口,走错路的时候,它就会吱吱乱叫,在里面胡乱冲撞,当选择对的路口,它反而安静下来。 舅爷说,喂了它药后,这家伙会对闻到的第一个气味产生依赖性,如果闻不到,就焦躁狂乱,像吸了毒一样。所以,我们只要注意老鼠的反应,一定可以找到唐老四。 我问他为什么不再开摩托来,这样会快点。舅爷却指着小老鼠,告诉我说如果速度太快,风会影响到扑捉那股气的准度,所以必须要慢下来才行。 一上午就这么走走停停,错了再折回来,我们只是离开县城二十里地不到。 直到来了一个三岔路口,只见路中间横着一辆被撞翻的手扶拖拉机,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伤者显然已被送往医院。 舅爷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而罐中的老鼠,则开始不停地嘶叫和抖动。 到后来学了我才明白,这种专用于白天寻人的法门,最怕碰到大量血气,只要一让寻路兽闻到,之前的法术立破。 不得已,舅爷只有接过罐子,将那老鼠放了出来。却见它根本不惧白天人多车多,径直冲到那滩血迹前,贪婪地吸食起来。不一会,肚子就涨得鼓鼓的。 等舔得差不多了,这家伙才歪歪斜斜地穿过马路,就跟喝醉了似的。刚巧一辆大货车疾驰而来,不偏不倚,从它身上压过。 一声闷响,又是一滩新的血水。 正看得恶心,舅爷拉着我来到路口的一个小茶摊旁。 路上黄沙滚滚,茶摊旁没有一个人,舅爷也不在乎,坐下来要了两杯茶,就和卖茶水的大娘聊了起来:“大妹子,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早上见没见有五个汉子拉着一车木材从这儿过?” 那大娘听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想了半晌才道:“哎呦~这一上午车来车往的,少说几百辆,哪能记得那么清哟!~” “不过啊!~”大娘是个热心肠,见舅爷脸色渐沉,给我们出主意道:“如果是拉的木头,那你就去凤舞渡看看吧,兴许会在那儿!” “凤舞渡?”舅爷明显知道这个地方,并不怎么惊讶。 “是啊!”老板娘给我们又添了点热的,接道:“凤舞渡这两年突然冒起来好几个小工厂,不是造纸,就是做一次性筷子的,对木头的需求量可大了!方圆百里的林场,大都把木头卖到他们那。” 休息了一会儿,谢过茶摊大娘,我又跟着舅爷朝凤舞渡开进。 凤舞渡,听名字就知道,以前是黄河支流上的一个渡口,离老家县城不远。近些年来,由于公路逐渐发达,这里形成了一个水路并行的小型贸易港口,整日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过了午饭的点,我和舅爷总算来到凤舞渡的街市口。 好在回老家这一个多月里,我天天不是到处跑着玩,就是爬山,要不然这二三十里的路还真走不下来。 在外围,还没进镇子,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学原料味。越往人烟密集处走,越加重。河沟里也都流淌着红色的污水,乍一看和血一样。 这里的造纸厂和筷子厂都是无证生产,没有一家敢光明正大地挂块牌子出来。走了半个县城,我和舅爷正无从下手,身后的一家小饭馆里却不合时宜地飘出阵阵饭菜香味。 肉味勾着我忍不住回头望去,可这一看却不打紧,就见这个小饭馆的一个包间里,赫然坐着唐老四和另外几个人,其中一个大汉满脸都是创可贴,应该就是那个打昏舅爷的人。 “舅爷,你瞧!”我忙拉着舅爷转身来看。 里面众人点的有酒有菜,盘子都摞得老高,显然是那车木头卖了不少钱,几人来这里庆祝一下。 而正对窗户的唐老四刚把杯子里酒一饮而尽,咧着嘴正要说话,低头就看见了我们爷俩。 舅爷紧盯着他,笑而不语。里面这家伙可坐不住了,脸色数遍,突然站起来,低声说了几句,就往包间外走。 不过直到他说完话,也没人往我们这里看,显然唐老四是想把兄弟扔这儿自己跑了。 舅爷哪儿会如他所愿?拉着我两步就进了饭店,刚好迎头碰上推门出来的唐老四。 “唉呦!”唐老四抬头见了我们,转瞬就变成一幅惊讶的表情,冲舅爷道:“陆……陆叔,您看这巧的!东……东西找到没?要不我帮您一起找,下……下午再搭我们的车回……回去!” 舅爷不理他,步步紧逼,又把这家伙顶在了刚出来的包间门口。 眼见逃不出去,唐老四背过手把门一推,只得赔笑接着道:“嘿嘿~跑这么远累……累了吧?吃饭了没?没……没吃一起吃!来吧!”他知道舅爷不吃这套,冲我直摆手。 门一开,里面正吆五喝六的几个人顿时静了下来。 舅爷顺势推了唐老四一把,拉着我走进来,又随手把门从里面关上。 几个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昨晚见识过了舅爷的本事,如果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发动攻击,可以说几乎没有胜算。 第二十五节 回炉 “呵呵,不错,挺丰盛!”舅爷围着桌子绕了半圈,最后拍了拍昨晚想要打他那个大汉的肩膀道:“是谁说要把老的埋了,小的卖了?咱们县城的小伙子这几年都没父母教你们怎么做人么?!” 那个满脸创可贴的大汉晃了晃肩膀,想要把舅爷的手震开,却不想上面突然一股巨力传来,“啪”地一下就将脸砸进了自己面前的一盆汤中。 舅爷按他一下就闪在一旁,这家伙被烫的哇哇直叫,站起来一边抹脸一边挥拳,却谁也没能打到。 一等能睁开眼,这家伙立刻就从身后的墙角里捞起一个长长的工具包,指着舅爷道:“老东西,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就算再厉害,能厉害得过这个?!”说完,手一抖,露出了工具包里的东西,竟是一把土制的双管猎枪!那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舅爷。 舅爷一看到枪,立刻将眉头皱了起来,扭头问唐老四:“谁的枪?” “他……他自己的!”唐老四结结巴巴道。 “好吧,小娃子。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马上把枪扔了,我保你还能认得回家的路。”敢情舅爷皱眉不是因为怕枪,而要问清楚是谁的? “老八……快!快放下!你……你想在这搞……出人……人命啊?!”唐老四也在一旁小声劝着他。 “哼!”那大汉从鼻子里喷出口气,把枪抵在舅爷胸口,回道:“老头儿,你别不识好歹,以为说几句狠话,我就乖乖放下枪?实话告诉你,爷在外面背得有人命,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杀了你,大不了我上山躲个一两年,到时候风口过了换个名,想去哪儿不行?” “……孙学庆,今年二十二岁,小学没念完就辍学在家。一直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后被爹赶出家门,但你不思悔改,什么事都敢干,没钱了就回家里要,不给竟然出手打自己的父母。三天前,才从家里抢了一百块钱出来。你爸在外人面前就说从来没生过这个儿子?我说的对不对?”舅爷非但没接他的话茬,而是突然背了这么一大段,说完就笑眯眯地看着壮汉。 “哼,查我?”那汉子听后,没胆没有表现出意外,反而直接把枪顶在了舅爷的眉心,怒吼道:“查我又怎样?警察都没办法我,你还想管我?我现在就崩了你,我看你怎么管!” 眼看他说话间就要开枪,舅爷却一点也不着紧,而是抬起右手,慢悠悠地道:“我今天还就管了。刚才的话你记不记都行,反正过会儿还得忘。”说完,右手打了个响指。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还都没搞明白舅爷的用意,就见有只和蝎子很像的动物,身子细长,后面的尾巴高高翘着,突然间就从大汉的衣领里钻出来,举起那巨大的前鳌一滑,大汉的右脖颈处就开了条半寸宽的口子,再一眨眼,它“嗖”得一下,钻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顿时屋子里乱成一团,几个还坐在桌边的人被吓得从椅子上挤到了墙角;而那个大汉,此时早已丢下枪,捂着脖子乱蹦,不过他的叫喊看样子以痛苦居多。 由于躲在舅爷身后,我并不怎么害怕,而是仔细看着那大汉脖颈皮肤下鼓起的一个包,随后慢慢向上移动。 顷刻,那个包绕到脑后,大汉这下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双眼翻白,抽搐了一阵,就萎顿下去,刚好坐在身后的一把椅子上,脑袋一仰,再没了动静。 好在这会饭店大厅里人声鼎沸,包间的隔音效果也还行,并没有外人听到这的声音。 过了半晌,唐老四从桌子底下露出一双眼睛,瞅了瞅我们这边,结结巴巴地道:“陆……陆叔……你……你把他杀……杀了?” “呵呵!”舅爷又恢复了笑容,用和蔼的声音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能做那种事?我非但没有害他,反而还帮了他家一把。” “帮……帮了一把?”唐老四看着倒在椅子上的人,哪儿会相信。 “是啊!我帮他回了回炉,以后啊!这孩子就会听爸妈的话咯!保准比谁都乖!”舅爷说着,将大汉扶起来,清了清附近桌子上的碗盘,让他趴在上面,一边揉捏其后脖颈,一边接着道:“这么说吧,我把他脑子给洗了洗,等醒了,什么都不会记得,白纸一张。不过呢,这孩子才二十二,学得快的话,花个七八年,三十之前,就能恢复应有的智力,重新做人!你说这不是帮他是什么?呵呵” 角落里几个人个个听得是胆战心惊,最前面的唐老四,那满脸汗,跟刚从桑拿房里走出来一样,哗哗往下流,看得我直想笑。 说话间,舅爷按摩完毕,照着那大汉后脑勺上使劲拍了一下,随即这家伙就有了反应,但却是捂着脑袋,一直不听地咳,好像是鼻孔里有什么东西卡着,想要用气冲出来。 果然,咳了没几下,就有一些黑色的碎渣渣从他鼻孔往外喷,弄得满桌子都是。 “好了!”舅爷搓了搓双手,放下表情痛苦的大汉,抬头问对面的人道:“下一个是谁?” “啊啊啊啊!!!!”这几个人一听,顿时炸了锅,使劲往墙角挤,好像只要用力,就能钻进墙里一样。 舅爷可不管那么多,走上去一把揪起最外面的唐老四。 “啊!!!我不要,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唐老四被抓着衣领,双手直接放弃抵抗,使劲护着头脸,跟个小孩子似的。到这时候,他连说话都利索了。 “站好了!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对了就放你!”舅爷被吵得都不敢把耳朵冲着他。 “……啊?好!好!好!”这家伙一听,顿时也不哭了,连忙点头答应。 “嗯……”舅爷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后,又将我抱到大腿上,才抬头问他道:“昨晚的木头拉到哪儿了?” 第二十六节 永光造纸厂 “永……永光造纸厂……”唐老四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舅爷面前低着头,老老实实得回答。 “卖了多少钱?” “一……千六……” “多少?!” “两……两千八……” “敢再不老实,你就准备好备忘录吧。”舅爷恐吓道。 “不……不……再也不敢了!”唐老四连连擦汗。 “卖的钱在哪儿?” “都……都在我这,还没来……来得及分。” “好!跟我走吧!”舅爷看样子事问完了,站起来推着唐老四就要出门。 “陆……陆叔!饶……饶了我吧!”唐老四见舅爷问完了还不放他,以为自己会和那孙学庆一个下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直接跪在了我们面前。 “干吗啊?”舅爷见他这样,忍不住笑着说:“让你带路,去那个永光造纸厂!”说完,又指着已经平静下来,一脸痴呆相的孙学庆,冲角落里那几个人道:“你们负责把这小子送回家去啊!他父母要问,让他们过两天来找我,我教教他们以后该怎么重新养孩子。” 转过身来,看到地上的土枪,舅爷又用那个工具包装起来,挎在背上,推着唐老四走到门口,再次回头道:“以后,谁敢再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儿,不等你们跑,我就会找到你,然后教你们怎么重新做人,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几个人的头像小鸡叨米似点个不停。 我们俩跟着唐老四七拐八拐,走了约有三五分钟,来到一个什么牌子也没挂的大院前。 站住了,唐老四回身道:“陆……陆叔,就……就是这了!要不要我……我去把厂长给……给您叫出来?” “不用了!”舅爷说着从包里取出土枪,朝身旁的墙根一砸,顿时就散了架,然后连包都扔到了不远处的臭水沟里。 “那……那小的可……可就走了!”唐老四巴不得赶紧离开,在他眼里,舅爷此时和死神没什么两样。 “站住!钱!交出来!”舅爷可没忘了他们卖木材的钱。 “……”这家伙本已经转身,听到后顿时矮了半截。磨叽了半天,唐老四才将一沓钱递到舅爷手里。 舅爷拿着数了数,又伸手道:“才两千六百五,还有一百五呢?” “中……中午那顿饭,一……一百五。”唐老四以极小的声音说道。 舅爷可不管因为什么,也不说话,就是冲他伸着手。 这家伙愣了半晌,终于明白,今天如果不把这两千八一个子儿不少得交出来,恐怕明天就要不认得自己爹娘了。 翻来翻去,唐老四从兜里凑了一把票子,从五毛到十块的都有,塞到舅爷手里,带着哭腔道:“陆……陆叔,我……我只剩这七十四块钱了,您老就……就发发慈悲,饶……饶了我吧!” 舅爷一把全抓了过来,递给了我,对唐老四道:“滚吧!记得我今天的话,以后好好过日子,找个正经营生。敢再让我抓着你赌博,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安到腚上!” “是……是……” 我想今天的情景,会是这家伙一辈子的梦魇,时刻提醒着他,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 目送连滚带爬的唐老四离开,舅爷拉着我,叩响了这个大院的铁门。 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大铁门上的小门开了条缝,里面露出半张脏兮兮的人脸。 “干嘛的?”里面那人从上到下瞄了瞄舅爷,警惕地问道。 “买纸!”舅爷笑眯眯地回他。 “……你是哪儿的?谁介绍来的?”那人果然疑心很重,接着打听。 “东山,大佛脚下,唐老四,用量很大的!”舅爷跟打哑谜似的。 “……等着!”里面的人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把小门关上了。紧接着铁门上咣咣当当一阵乱响过后,终于开了条缝儿。 还是那个人,先探头出来左看右看,确定附近没有别人,这才把我俩给让了进去。 “就你一个人?没车?买了纸怎么拉?”待我们进了院门,那人见舅爷两手空空,警惕心再起。 “呵呵,叫你们老板来。”舅爷胸有成竹道:“我谈的是大生意,要先看你们有没有能力做,再说派车的事儿。” 那个瘦猴儿似的脏人儿又瞧了半天,重又把院门锁上,将信将疑转身走开,撂下俩字:“等着!” 等人的空,我观察起这个院子来。 院子不大,分为两块,左手边是一幢三层小楼,那个男人刚走了进去,旁边空地上摆着成堆的木材。 而右手边,则是两间厂房,里面有几个工人走来走去,还有不知道什么机器,轰轰隆隆响个不停,并时不时传出来一股刺鼻气味。 整个院子中间地上有一条半米宽的小水渠,里面都是冒着泡沫的红色液体,厂房门口还有一根大腿粗的塑料管,正不断往里面排着污水。 看这水渠的走向,正是通往不远处的那条小河。 虽然老板还没来,舅爷可没闲着,早就拉着我到那成堆的木料前找了起来。 “……找到了!”不一会舅爷就发现在最下面的一根木头上,赫然有一张清晰可见的人脸。但我却没看出来哪里像志豪,不过想必这种事情,舅爷是断然不会弄错的。 我俩正想着怎么把那块给弄下来,身后传来咳嗽声。 扭头一看,好家伙!小山似的一个胖男人,背着手,叼着烟卷,正站在我们先前呆的地方,脖子里的大金链子,比我拇指还要粗。 这男人最少有二百五十斤,留着一个板寸头,最奇怪的是,他左眼框上面,还鼓着一个尖尖的包,有半寸还多,就那么向上翘着,跟长了角一样。 “银角大王!”我刚看完过西游记,见到他这样子,自然而然想到了里面的金角银角。只不过他这是肉角。 舅爷笑了笑,拉着我走上前。 长角的胖子眼神里也满是疑惑,一个快七十的老头子,拉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谈大生意的样子。 第二十七节 平等交易 “是你要买纸啊?”没等我们走到跟前,胖子就张嘴问道。我看见他甚至连嘴里的几颗牙牙,都是金灿灿的。 “你好,呵呵,我不买纸。”舅爷走到他面前,乐呵呵地道。 “那你来干什么了?”胖子疑心顿起,谨慎地看着我们。 “我来买木头!”不知道舅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买木头?”胖子歪了歪嘴,半张脸都跟着耷拉下来。“买木头你到外面收去,我自己都还不够用呢!” “呵呵,先别急,你说个价钱我听听。”舅爷不慌不忙道。 “……你这个老头儿有意思啊!”那胖子本来扭头要走,听舅爷这么说,又转回来道:“有便宜的你不要,非上我这儿来收?” “开价吧!” “……两千块钱一吨!”胖子漫天要价,心想赶紧把我们打发走算了。 “行!要了!”舅爷连想都没想,就去掏兜。 胖子言罢本已经走开,听到舅爷答应,惊讶得不行,愣了半晌才到:“……你要多少?” 舅爷慢慢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钱,递到胖子面前道:“来五斤,我给你双倍价钱,不用找了!” “……老头,消遣我不是?!”胖子这次愣了更长时间,终于发现被耍,顿时火冒三丈,连头上的角都因为充血变得更红。 “我是说真的!”舅爷还是笑容满面道:“你不是两千一吨么?那合一斤一块钱,我要五斤,给你十块,还不行啊?” 不过,他这个样子,就连我都觉得是在开玩笑。 “来人啊!!!”胖子不再和我们废话,一声大吼,不一会儿就从工厂里冲出来七八个工人,都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把这爷俩赶出去!赶紧给我有多远走多远,听见没有!你那把老骨头别在这儿瞎折腾了!”胖子最后警告完我俩,再次转身走开。 “要不谈谈别的条件怎么样?”舅爷冲他喊道:“比如说我救你一命,你送我点木头。” 胖子头也没回,举起右手摆了摆,意思是不用您老费心了。 “如果我帮你把头上的东西弄掉呢?”舅爷终于说出了条件。 胖子都已经进了小楼,听完这句话却突然冲出来,从墙根抓起一根铁管,快步走上前,照着舅爷的头上就抡,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老东西,活腻歪了你!我最烦有人拿这个开玩笑!” 我这次一点也不担心,别看他这么胖,想正面打中舅爷,恐怕再来几个也没戏。 果然,铁管抡到头一侧,就被舅爷轻轻地攥住了。 “呵呵,我最烦的是老有人想拿东西打我的头。”舅爷看着胖子因用力扭曲的脸,还和他打趣道。 几个工人见老板有难,冲上来出手相救,却被舅爷一脚一个,都给踹了回去。 胖子眼看夺不过铁管,突然放弃,揉身就朝我们这边冲来。舅爷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拉着我往左侧一闪,同时伸出条腿,挡在胖子的必经之路上。 “哎呦!!!”胖子非但没有撞到我们,反而被舅爷绊了个大跟头,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拉着我来到胖子脸前,舅爷蹲下身,用手中的铁管在他背上轻轻敲着,温柔地道:“让你的工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和你说句话就走。” 工人们见老板那么大块头都被撩趴下了,一时哪儿还敢上前。 胖子虽然受制,但并不服输,趴在地上还放狠话:“老不死的东西!你要能站着走出工厂大门,我就跟你姓!” “呵呵?那我倒真想试试!”舅爷说着,用手捏了捏他头上的那个角。 “啊!啊!别动!疼!”胖子一边喊一边往后面倒着爬,舅爷也不拦他,这家伙在地上蹭了几下,退到两米外,就撑着地站了起来。 舅爷跟着也站起来,指着他头上的角道:“疼就对了!说明还有救!等不疼了,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摘不掉!” “……”胖子轻摸着自己头上那玩意儿,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们。 我也适时地冲他嚷道:“我舅爷说能给你治,就一定能治!” “怎么样?你不想顶着这个东西过一辈子吧?”舅爷见他心思有些动摇,继续说道:“不过呢,就算不治也死不了人。但是这东西一长熟,是会遗传的,而且一传传三代!到你重孙子出生,才算不再长了。话我说到这,你自己考虑。”说完,拉着我转身就要出院门。 “……高……高人!留留步啊!”胖子眼瞅着我们就要推门出去,发了声喊,赶忙冲过来拽着铁门笑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咱屋里借一步说话,您看行不?” “哼哼~”舅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才拉着我又转身回来,跟着胖子进了那三层楼的一楼客厅。 胖子喝退了工人,把我们让在沙发上,又泡上两杯茶,才搓着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说今早起来就听见喜鹊在门口叫,原来是高人要来啊!小的真是瞎了眼,您老别见怪,别见怪啊!” “咱先说清楚。”舅爷喝了口茶道:“我可不是冲你来的,你也没那么大面子。我就是来找木头的,找到了就走,你呢,态度好点,我兴许就帮着看看。要是态度不好,我要走,你们这些人恐怕也拦不住。” “那是……那是!”胖子连声附和后,赶忙道:“您看中了我这里的木头啊?没关系,全给您都不打紧!一分钱都不要!只要您能让我这……嘿嘿!”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角。 “我要那么多干吗?”舅爷笑道:“还是刚才说的,不多不少,几斤就行。” “那太容易了!”胖子见舅爷不再绷着个脸,知道有戏,冲着外面那个脏兮兮的“瘦猴儿”喊道:“黑狗,去上午才收的木头那,给老师傅锯上五斤好的送过来!” 舅爷见那小子得了令就跑去,怕伤着了志豪的伴生材,赶忙站起来喝着那个工人,对胖子道:“卖肉呢?你知道我要哪儿么?你就让锯!” “……”胖子马屁拍到了腿上,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跟我俩走出来。 很快,在舅爷的指挥下,我们总算凿下了志豪的伴生材,胖子又找来一块不透光的布,将其包好,交给我抱着。 第二十八节 还人情 舅爷看要找的东西终于到手,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到胖子面前:“喏!你小子人还算不错,这点木头,二十块钱,不少了吧?” 胖子一见,连连摆手道:“我哪敢要您的钱啊?!不要不要!白送!” “好吧!”舅爷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推让,收回了钱道:“你过两天到东山大佛,找城东陆家老四,就是我,到时候自会给你瞧病。”说完,拉着我就要走。 “别介啊!爷!爷爷!亲爷爷!”胖子见舅爷不愿意现在看,怕一走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说什么也不肯放人。 但是现在给他看,肯定不现实,因为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将伴生材送回去,不然就会失效。 缠搅了半天,这家伙突然灵机一动道:“您二位不是急着要回东山么?我开车送你们去啊!小轿车,一个小时要不了就到了!还不耽误。您看这怎么样?” 舅爷寻思一下,只得答应了他的建议。 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终于找回了伴生材,志豪也总算有救了。 虽然路上颠簸得厉害,但毕竟是小轿车,我们一个小时后就回到了陆家老宅,舅爷下车就赶忙安排家里人架起大蒸锅,将伴生材放在里面,又在上面盖了一张塑料布,引一根管子出来,然后烧火蒸起来。 不一会水开了,开始逐渐从管子里流出淡淡的青绿色液体。 直到凑够大半碗,天也快黑了,舅爷这才让大伯二伯把志豪从木桶中捞出来,把这碗汤水给他灌下。 效果立竿见影,没一会儿,志豪原来青灰色的脸,逐渐恢复了血色,也有力气说话了,但身子依然虚得很。 舅爷说这是阳气冲没了的后遗症,非要静养他十天半个月后,才能缓过来劲儿。 等一切都忙完,舅奶又喂志豪喝了一碗米汤,安排在里屋睡下后,天早已经黑了。 我一天一夜没吃饭,也没怎么睡觉,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狼吞虎咽,却有人在背后拍我。 转过头来,是一张又大又肥,油腻腻的脸。原来是那个造纸厂的厂长,在外面等了我们半个下午,眼看着舅爷把个就剩一口气的孩子愣是给拽了回来,更加坚信自己这病非舅爷不能治了。 “嘿嘿,小朋友。”此时这大胖子五官都撮在一起,细声细语地冲我道:“能不能跟你爷爷说一声,我这都等好几个钟头了。该轮到我了吧?” “哦?你还在啊?”我还没回他,刚好舅爷拿着些中药走进来,冲他道:“你看我白要你块木头容易不?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咱们就上路!” “不吃了不吃了!”大胖子客气完一愣,问道:“上路?去哪儿啊?” 舅爷把中药放下,在锅里也盛了碗饭,边吃边对胖子道:“你头上这个包啊,叫聚毒疣,一般老干坏事儿,加之身子不好的人,就会长这个。” 说着,舅爷端碗走过来,点着胖子的角,也不管他呲牙咧嘴的,说道:“当然,这和周围环境的因素也很大,你们那个厂子风水不好,我要没猜错,里面那条渠是你为了图省事自己挖的吧?” “……您真是活神仙啊!”胖子张大嘴愣了好久,毫不吝啬地夸道。 “这个聚毒疣呢,顾名思义,里面都是毒。”舅爷在我对面的小凳坐下来,接着道:“初期疼得很,碰不得,到中后期就渐渐发硬,变质,其根甚至会挤开头盖骨,长进脑子里去,最终影响人的思维和行动。但这玩意却割不得,你要是敢去医院,我保你会死在手术台上。你想啊,平时他自有一层东西包裹着,可一割开,毒水四溅,你脑袋上鸡蛋大一个疤,想不被喷到都难。” “那……那您说,还治不得了?”胖子被舅爷说得汗流浃背,特别是想到最后能长进脑子里,连我听了都不寒而栗。 “呵呵,治不得我还带你来干吗?”舅爷又吃了几口,将饭碗放下,站起来对胖子道:“破聚毒疣,必须要以毒攻毒。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得回你厂子里找到毒物才行!” 说完,舅爷又笑着问我道:“朝阳,晚上跟舅爷捉大毒虫去,怎么样?” “行!”一听抓虫子,那可是我的拿手菜,赶忙答应道。 “呵呵,有胆子有魄力,真是棵好苗子!”舅爷乐呵呵地拍着我肩膀道:“记住,想要成长,必须不断在实践中磨练心智和本领,不光是我这行,做什么事都如此!这也是舅爷两天来一直带着你的原因。就是可惜啊~大姐看不上我这个行当,不然只用几年,就能把你……”说到这里舅爷停住了,脸上难掩失望之情。 “舅爷,我跟您学本事吧!”我似懂非懂地看着舅爷,算是第一次正式想要拜师。 “呵呵,以后再说吧!舅爷要先把你身子调好了才行!”舅爷哈哈一笑,扫光满脸落寞,拉着我上了大胖子的车。 出门前,我又去看了看志豪,他已经睡着,看来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小轿车在乡间小路上疾驰,我却不怎么感觉困和累。可能是舅爷这两天来,带给我那幼小的心灵一层层震撼所致,也许他惩戒孙学庆有些狠,也许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但舅爷是实实在在的帮助别人。 特别是志豪,这家伙恐怕不知道师父为了他,这一天一夜里都干了些什么?就连救了他的命以后,还要连夜去还那本就不该还的情。 按理说舅爷完全可以不理这个大胖子,他非法办厂,污染一方,又收购非法砍伐来的木材,可以说长个什么聚毒疣是活该。 但舅爷还是本着一颗治病救人的心,帮他解决问题。 救的虽然是人,但我看来,舅爷治的更是心,一颗颗快要坏透了的心。 可能舅爷自己并不觉得,跟了梅道人这么多年,他早就从当初的小混混,变成了现在的大师、高人。 如果不论本事,也许他和号称一代宗师的梅道人差得并不远,只不过缺少的是这个时代所赋予的一种肯定罢了。 但舅爷注定永远得不到人们的认可,因为这个时代,不需要“神棍”。 第二十九节 邪镇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过了好几年,我长大后才渐渐想明白的。 夜路并不好走,过了晚饭的点,我们才回到那大胖子在凤舞渡的厂房前。院子里灯火通明,显然工人们还在加班加点地干活。 舅爷下车后,婉拒了大胖子让我们休息一下的建议,直接在大院里开始了“侦查”。 我并不知道舅爷在找什么,也不敢问东问西。直到他顺着院内的小水沟来到三层小楼前,方才停住,转身问胖子道:“你怎么盖的房子?先挖的排水渠后建的楼?” “嘿嘿,先有的厂子。后来我嫌天天跑着挺累,就在这儿盖了个小楼,把家也搬了过来。”胖子不好意思道。 “嗯……这样的话恐怕事情就严重了。”舅爷皱眉看着穿楼而过的排水沟。又拐到楼后看了看,吩咐胖子道:“去多拿两个手电筒来,我要下小河沟瞧上一瞧。” 胖子不解道:“去那儿干吗?又脏又臭的。” 舅爷抬起头,对他正色道:“我这是在帮你!你当我愿意下去啊?现在看来,我怀疑你们家里藏有邪镇!” “……邪镇?”胖子对这个词毫无概念。 我倒是听舅爷和志豪讲过,所谓邪镇,就是镇宅的东西。只不过这种东西也分好坏,好的物品,能保一家平安,财源广进;但坏的东西,不但招不来财运,有时候甚至还会掠取房子主人的精气神,好让自己更加强大。 说白了,好的镇宅物,是以物养人,而坏的,则是以人养物。 所以人们就把这类坏的东西统称做邪镇。 “不……不会吧?我当初盖房的时候,可是探过地基的,什么也没有啊!”胖子怎么也想不通这邪镇是打哪来的。 “邪镇多是活物。”舅爷耐心解释着:“你看这条水渠,穿屋而过,下面常年阴暗潮湿,加之有活水流过,完全满足了邪镇的生活条件。更重要的是,你盖了房子后,上可接人气,对它们来说,那是千里挑一的‘风水宝地’,不抢着来才怪!” 此时我们已经来到后面的小河边,舅爷又指着从工厂里探出的排水管道:“看到没?前后通风,把围墙里面的阳气都冲了出来,顺着小河,上下数里的毒物都可以寻气而来。而你在房下的这截水道,就是他们的聚集地!” “毒……毒物……还……还都是活的?”胖子听了,恶心不已。别说他,就连我都起了一身的皮疙瘩。 “我原以为只不过是普通的风水问题,现在看来……哼哼,咱们还是先瞧瞧再说吧!”舅爷欲言又止,转身从河沟旁拔了一些干草,揉了好大一个团,又从兜中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黄色粉末都到进干草团里,最后将其塞入管道的排水孔中。 做完这些后,舅爷又掏出一个大瓶子,里面还是那种黄色粉末,递给胖子道:“这里面的是硫磺,你现在回去,以房前的那个水渠口为中心撒一个圆。记得,不可太大,也不可太小,以五到七尺为宜。撒好给我个信号。” 胖子得令,赶忙拿着一大瓶硫磺去了。舅爷趁机又揉了一个干草团,让我拿在手里,而他则取了一个老式的火折子在手中。 这种火折子是用很粗糙的土制纸卷成紧密的纸卷,用火点燃后再把它吹灭,这时候虽然没有火苗但能看到红色的亮点在隐隐的燃烧,就象灰烬中的余火,能保持很长时间不灭。平时不用就装在垫了石棉的通风竹管中。需要点火时只要一吹就能使它复燃,不过吹是很有技巧的,需要突然、短促、有力送气量要大。 当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工厂墙头上也适时露出了胖子的大头。 “都撒好了!”胖子朝我们挥手喊道。 舅爷拔掉竹管的小帽,将里面的纸卷挑了挑,并没有吹着,而是将其直接塞进了我手中的干草团里。 这一年的夏天很少下雨,干草很快就冒出了浓烟,但却没有燃烧起来。 舅爷让我将这个草团也塞进出水孔中,又在口上套了一个塑料袋,不让烟从这里冒出来。 此时管道内一定是浓烟滚滚,因为塑料袋裹得并不严实,时不时还能从缝隙中露出来一些。 我正看得起劲儿,却突然发现塑料袋从里面被顶了一个尖,随即又缩了回去,就好像管道里面有东西想要钻出来一样。 “呦?挺能憋的嘛!”舅爷说着又掏出一张黄纸写的符,贴在塑料袋上,乐呵呵道:“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乖乖地从那边出去吧!”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上面围墙内的一群人,突然乱糟糟地喊了起来,说什么“打怪物”。 “好了,走吧!”舅爷拍拍手,拉起我一边走一边说道:“带你抓大虫子去!” 进了造纸厂小院,就见那些工人也不干活了,围在冒烟儿的渠道口又蹦又跳,手里还都拿着家伙。 我心想干嘛呢?抓个毒虫,至于这么劳师动众? 只有那个胖老板躲得最远,此刻看到我们回来,赶忙喊道:“都走都走!大师来了!别在这儿添乱!” 工人们渐渐扩大包围圈,让出道来,我这才看见,渠道口周围的黄色圆圈里,有个比我鞋子还大的黑色物体在快速移动。只不过无论它怎么冲撞,却碰也不敢碰地上的硫磺。 走近了,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瞧去,原来是一只巨大的甲虫,两头尖,中段略鼓,身长足有十几厘米,浑身散发着暗红色的光。 我瞅了好一会儿,越看越眼熟,突然意识到什么,身子忍不住一哆嗦,抬头问舅爷道:“这……这是一只……蟑螂?!” “恩……看样子是。”舅爷肯定道:“不过看情形,还只是个轻量级的小喽啰,老大在后面呢!” ……好家伙!足有我一整只鞋子大的蟑螂,还只是小辈儿,他家房底下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我正想这家伙会不会咬人,却看见浓烟不断外冒的渠道口里面,绿光闪了一下,瞬间又窜出了一个东西。 第三十节 药引子 “啊!!!死人头!”“出人命啦!”外围的工人们只是看了个大概,就再次炸窝。 其实,也不怪他们嚷嚷,那东西刚出来的时候,我也下了一跳,因为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张酷似人脸的图案。还画在个圆鼓鼓的黑色物体上。离远了看,可不是像个人头嘛! 不过再仔细一瞧,这原来是只背上长了个酷似人面图案的巨型蜘蛛。 见了这家伙,我终于明白,舅爷为什么说那个大蟑螂是小家伙了。这个人面蜘蛛,只是肚子,就比一个成年人的拳头还大,再加上八条腿全部展开放在地上,直径竟有一尺之多!连腿上的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妖怪!绝对的妖怪! 饶是我很喜欢蜘蛛这种小动物,见了它,心里也是毛得要命。 工人们本已经跑开,但回头一看,如此大的蜘蛛,比见了人头还害怕,退得更远了。生怕这两个“巨大的家伙”冲上来咬他们一口。 人面蜘蛛出来后,也是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却同样冲不破那道硫磺撒下的结界。 不一会,它就在圈子里碰到了蟑螂。按理说这两个家伙既然共同生长在一条下水道之内,应该和平相处才对。也可能突然间被浓烟熏了出来,一时有些“丧心病狂”。这个人面蜘蛛轻轻用前爪碰了碰蟑螂,就突然扑了上去,清晰可见的两根毒牙找准位置,一口就咬在了大蟑螂的肚子上。 蟑螂想逃,却无奈被蜘蛛咬在了身子中段,进退不得。 然而让人更加惊恐的一幕发生了,人面蜘蛛贪婪地吸食着,而大蟑螂则逐渐萎缩,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干瘪的空壳。 当人面蜘蛛松开已经不会动弹的“猎物”后,此时的它也比原先大了足足两圈,肚子更加鼓胀圆滑,最下面的皮肤似乎也变得透明。其背上的人面图案,竟由白色逐渐变为鲜艳的橘红色,甚至还散发着微微的荧光。 大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了我们身后,从舅爷肩膀上探出头,结结巴巴道:“老……老师傅,这就……就是邪镇?” 舅爷抱着膀子点头道:“嗯,看见了吧?它们比普通的蜘蛛和蟑螂大了数十倍,如果不是靠着人生活,是决计长不了这么大的!当然……” 舅爷说着,弯腰在水渠里蘸了点污水闻了闻,又接着道:“这和你的污水不无关系,它们不但体型大,颜色也有别于普通的同类,可见是长期喝了水渠里的水,身体本身产生变异。这么说吧,他们已经处于一种半死半活的状态,本身毒素太强,按理说不应该会长这么大,可是又能吸收到人的气息,也就等于是你们一家在喂养着它们。一旦离开,找不到合适的寄居地,顶多能坚持到天明而已。 说话间,管道里的白烟突然猛地喷出一大片,紧跟着,一个更大的物体从里面钻了出来。 “老鼠!!!”工人们再次惊呼。一只直径足和管道有一拼的巨型水老鼠,终于也受不了硫磺的熏烤,窜了出来。 “好了,都到齐了,准备收网吧!”舅爷拍了拍一旁目瞪口呆的大胖子,将身上背包去掉,在里面掏着东西。 “哦……哦!我去找网兜去!”胖子老板说着转身要走。却被就舅爷拽着。 “呵呵,我说的不是那个网。”舅爷左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右手抬起,拿着一瓶白酒。 只见他扭开瓶盖,将酒均匀倒在那一圈硫磺粉上,最后还剩下少许,舅爷一饮而尽,含在嘴中,扔掉了瓶子。 而此时,里面两个怪物也陷入了最后的生死关头。 水老鼠的智商明显要比那个大蟑螂高得多,它一出来,发现无处可逃,就开始绕着一角的人面蜘蛛走,尽量避免和其接触。 但这个人面蜘蛛似乎是刚打了胜仗,此刻显得极具攻击性,几次主动发起攻击,都被水老鼠给躲过了。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人面蜘蛛见抓它不着,反而静了下来,瞄了好半晌,突然身子一挺,一束极粗的白丝从其口中吐出,黏在了水老鼠的一条后腿上。 这下水老鼠跑不掉了,它试着抻了抻,没有抻开,眼瞅着无法善终,干脆直接转过身来,张嘴朝人面蜘蛛咬去。 可人面蜘蛛也不是吃素的,看到水老鼠冲过来,却并没有迎上去,而是直接往侧面一躲,就将水老鼠的后腿扯到面前,紧跟着上去就是一口。 “噗!!!”也就是在这最后关头,舅爷嘴里的一大口酒喷出。撒了两个怪物一身,随即他就蹲下身用火折点着了地上和了酒的硫磺。 “轰!”一个火圈顿时熊熊燃起,照得整个小院通亮,并散发出大量的浓烟。 火很快就灭了,只见圈中的两个家伙此时还保持着扭打在一起的姿态,却一动不动,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舅爷见烟已散去,手中拿了把普通钳子,走上前去,将水老鼠和人面蜘蛛扯开,然后徒手抓起蜘蛛,用钳子夹掉了它的两棵毒牙,这才扔倒水老鼠旁,走了回来。 最帅的时刻来了,只见舅爷那支空着的手腕一翻,就突然多了张黄色的符纸,再一翻,符纸竟燃烧起来。而他朝我走来的同时,看也没看,手腕一抖,符纸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挤在一起的蜘蛛和老鼠身上。 “轰!”两个怪物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 说来也怪,舅爷做这些事情的全程,他们都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可一着,两个家伙却又同时恢复神智,满院乱窜起来。只不过这次,还是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并且带着身上的一团火焰。 看热闹的工人纷纷避让,舅爷却不去管他们,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平底酒盅,将人面蜘蛛的两颗毒牙放进去,用钳子把毒液都挤出来,扔掉牙齿,最后把酒盅递给了我暂时拿着。 同时,他让胖子老板找了个椅子坐下,取出把两寸长的小刀,一边擦一边说道:“接下来给你治病,会非常疼,但只有一会儿,你要坚持住!” 第三十一节 还有一个 “好……好!”胖子老板最后瞅了一眼院子里两个不再动弹的火球,深呼几口气,从脚下捡了一小段拇指粗的树枝,咬在口中。 舅爷让我站到他身旁,举着酒盅,然后自己左手揪起胖子老板头上那支角,尽量拉长,右手握刀,瞄了几下,最后右臂一晃,手起刀落,还没瞧清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东西就被割了下来。 “嗯!!!”胖子老板显然感觉到了难以承受的剧痛,想要喊,嘴里却咬着木棍,只能发出“嗯嗯”声,身子也不听使唤地抖动着。 角一被割掉,脑门只剩下个血窟窿,舅爷将小刀插在椅子背上,迅速接过我手中的酒盅,撕掉那断角上的一块皮,将其马马虎虎贴在血窟窿上后,紧跟着就将盛有毒液的酒盅也扣了上去,大小刚刚罩着伤口。 “纱布!”舅爷面色凝重,深出满是血的左手,接过我递过来的纱布,三下五除二就把胖子老板的头包了起来。当然,是连着酒盅一起的。 “好了!”舅爷拿着被割掉的断角,走到角落的水池里,一边清洗一边嘱咐着浑身抽搐的胖子老板道:“酒盅三天后可以扔掉,到时候抹些消炎愈合的药就行了。只是你要记得,这三天里,严禁招风,切不可泄阳……哦,就是不要行房事。” “……”大胖子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满脸都是,只剩下点头。 舅爷清洗完毕,手中捏了一个东西走回来,亮给胖老板道:“看到没?以人养卵,毒物就是毒物!如果不割掉,它破卵之日,就是你毙命之时啊!” 我也好奇地凑上去,只见这个东西有鹌鹑蛋大小,但却是圆锥形,一头粗一头细。通体透明,有着淡淡的黄色,倒像是那种小窝窝头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面除了液体,还有些白色的东西,似乎有形状。 “舅爷,这是什么东西的卵啊?”我头一次见到动物卵长在人身上,好奇不已,忍不住问道。 “应该是蜘蛛卵……”舅爷年事已高,眼睛渐花,所以不得不举起来,迎着灯光看了又看,突然脸色骤变。 “不好!这是一颗……”舅爷待看清楚后,刚要迈腿往水渠口那里去,只见前方有个黑影一闪,从烟洞中冲了出来。 一条硕大的红头蜈蚣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天黑,但它一头一尾那两抹鲜红色,艳得快要能滴出水来,直晃人眼。 这家伙身长足有半米,最前面的头比鸭蛋还大,一对毒颚正来回咬合,时刻准备着择机而动。 硫磺铺设的结界刚才已经烧了个干干净净,这家伙一直坚持到此刻才出来,可谓是相当能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家伙!”连舅爷也愣了下神,感叹道:“连火雷公都能引来,你家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背啊!” 说话间,这红头蜈蚣似乎已经发现周围不是那么安全,左右探了探,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径直朝墙根窜去。 舅爷眼见墙根蹲着几个工人,正围观那条刚被烧死的人面蜘蛛,赶忙朝他们喊道:“快闪开!” 红头蜈蚣的出现,只有我和舅爷看到了,其他人多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此时听到喊声,不知道是说他们,正背对蜈蚣的一个工人转过脸来,这长虫已经顺腿上了他的身,爬过胳膊和肩膀,最终趴在整张脸上。 “啊!!!”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足够那工人看清是什么,此刻杀猪似地叫着,站起来双手乱抓,却不敢往脸上去揪它下来。 多亏这红头蜈蚣一心想跑,志不在伤人,趁着那工人退到墙根的时候,往前一探,就上了墙头,转瞬没了踪影。 “跑了一个!快去抓住!”几个工人反应过来,抄家伙就要追出去。却被舅爷喝止住:“千万不要追!惹急它,包你们有去无回!随它去吧,天亮前只要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它就只有死路一条。” 几个人听了,颓丧地转身回来,而刚被蜈蚣趴在脸上那个工人,此时身子晃了几下,一声没吭,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舅爷见状,喊了一声“糟糕”,赶忙从包中掏出一把银针,冲了过去。等我凑上去看时,他已在那人脸上下了两根针。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比昨晚志豪的脸还要可怕!他至少还能认出来是谁,而眼前这个人,整个脑袋,凡是被那长虫爬过的地方,全部乌青肿胀,皮下都是黑紫色的脓血。就连双眼都只剩下一条缝,看不出是睁着还是闭着。 饶是如此,他整个脸部却没有一个伤口。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如此猛烈的毒性,闻所未闻,只是皮肤的接触,就成了这个样子。那要是被咬上一口,岂不是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舅爷此刻正不断下针,给伤者放血。不消一会儿,他手上几十根银针都插在了那工人脸上。 把了把脉,舅爷不断吩咐着身边其他人:“快去!打盆温水来,一定要温的,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去把我的小刀取来……再搬来两把椅子,把他腿垫起,头朝下,血液要往这里流!” 所有都准备齐了,舅爷将银针一根根拔出,然后不断按摩那人的面部,尽量把里面的毒血都给挤出来。 同时,为了加快排毒速度,他又在那人额头发际处轻轻割了一条两寸长的口子,同时进行放血。 如此反复做了十余分钟,那工人肿胀渐消,但脸色却依然死灰一片,双眼无神地半睁着,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了!”舅爷收起小刀和银针,锤着背对其他工人说道:“这里没有合适的解毒物品,快送他去医院,两个时辰内都还有得救。” 待他们抬着那工人出门去了镇上医院,舅爷让我收起东西,自己却扶着腰板来回扭动,显然是累得不行。 我看了不禁心疼,让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如此疲于奔波,着实有些残忍。但现在看来,农村缺了这个行当还真的不行。就像这造纸厂的情况,换了谁来都没用,他们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所以,古时候所谓七十二行,必有其存在的道理。虽然舅爷这一类只能划分到“下九流”的时妖里面,但却是实打实的真本事。 我此刻只希望志豪快些好起来,用心学艺,将来继承舅爷的衣钵,不说发扬光大吧,至少也能造福乡里,凭真本事混口饭吃。 第三十二节 终见袁大头 舅爷稍作了几下舒展动作,拉着我正要走,却又被那胖老板扯着问道:“大……大师,您看我这以后还会不会再有事了?” 伤了一个工人,虽然是意外,但也并非舅爷所愿,此刻他脸上也没了笑容,疲倦地道:“你如果还继续这么干,过个一年半载,下面必然还会是蛇蝎一窝!” “那您一定要帮帮忙啊!帮我改改风水!”胖老板一听就急了。 “两条路!”舅爷竖起两根手指,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一,要么改别的生意,或者净化你这里的污染源;二,搬家,这个三层小楼决计不能再住人。除此两条,再无他法。” “……堵,堵上不行么?”胖老板踌躇半天,谈条件似的问道。因为舅爷说的两种,不管选哪一条,对他来说都是笔巨大的开支。 “唉!~我跟你说的都是标本兼治的做法。”舅爷看着他,摇了摇头,扯着我出了小院,叹着气接道:“人生在世,无外乎追求钱、权、色、势,但前提是得有命在才行!其中利害关系,你自己取舍吧!” 走出去好几十米,胖老板再次追出来,撵上我们道:“大师,收下这两千块钱吧!算我的一点……点心意!” “给你那名工人看病吧!”舅爷一推,再不回头,领着我朝黑暗中走去。 当夜,我们在凤舞渡的一个小旅店中住了下来。当第二天中午回到老家县城时,志豪已经可以撑着坐起来了,也能进行适当的交谈,看来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又过了一日,舅爷又将那破钢盔里灌满了东西,让我提着去倒进北十字街口的老井中。并在老槐树下贴了张告示,说明三天后即可使用。 我一看还是那些尸油,却发现这次一点也不臭了。倒进去后没一会儿,再打上来就是干净无味儿的水,但还多少有些浑浊。附近的居民们见了都啧啧称奇,直夸舅爷神通广大,让我自豪不已。 剩下的日子,志豪主要目的是养伤,而我和舅爷闲来无事,他就时不时地教我一些基础的东西和这一门的切口,但涉及到更高深一层的东西,他却严守当初和奶奶的保证,对我绝口不提。 剩下的半个月,时间过得飞快。当我要回家的时候,志豪已经基本上痊愈了。 送我上车走的那天,舅爷郑重地掏出一件东西,塞到我手中,表情严肃地道:“朝阳,这个东西好好保存,要天天贴身带着,它可以中和你身上过盛的阳气,等过了二十三岁的阴历生日,你基本上就好了,以后也可以不必再戴它了。” 我摊开手掌一看,这是个毛线编制的小袋子,扁平,和掌心差不多大,从边上还穿出来一根线,长度刚好够贴胸口挂在脖子上。 拿起袋子抖了抖,从里面掉出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还颇有分量。 “爷爷的袁大头!”当我看到这个银币正中那一抹金色,忍不住叫了起来。 虽然省城的物质比老家丰富得多,但生活枯燥,每天除了上学,回家做作业,再没别的事情可做。 好在一开学我就上初中了,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同学,多少也还算新鲜。 一年多下来,我的体质果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这期间不单再也没有住过院,就连发烧上火都几乎不出现了。 我也曾拿着袁大头去问爷爷,宝藏的秘密藏在哪儿?爷爷笑着说,如果他知道,早就去找了,哪儿还轮得到我?过了这么多年,他想来想去,总是认为马三炮只不过是在忽悠他们而已,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于是我就试着自己去寻找,却发现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 时间一长,小孩心性,我也慢慢对这事儿失去了兴趣。倒是父母对我整日里带着这么个银元颇为不屑,觉得一个夏天回来,我跟着舅爷变神叨了。 不过刚上初二后的一次意外,让我从此后悔不已。 记得那是刚开学后不久的一天,几个小贩开始在学校门口兜售一种“拴着绳子的陀螺”,可以通过甩那条绳子,让陀螺上下翻飞,并作出各种动作。 当然,不久之后,我们就知道这种玩具的名称――悠悠球。但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一种新玩意儿。 只是一个礼拜不到,班里的男同学几乎人手一个,平时只要下课或者上下学的时候,大家都一边玩一边走。 其实那时候我本可以第一时间去买个回来。但因为一本盼了好久的漫画即将面市,我只有狠了狠心,决定先买漫画再买悠悠球。 可是我当买过漫画,再去找老妈要钱买悠悠球的时候,却不怎么顺利。 家人对我的管教很严格,为了形成一个良好的理财观,每周固定十块的零花钱,然后等到月底,如果还有剩余,作为奖励,会额外再发十块。所以,一个月四十元的零花钱是固定的,有时候还能拿到五十,但这种情况很少。 所以,当我去要钱时,老妈就以本周的零花钱已经花完为由,拒绝了新的“贷款”申请。 因为当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如果本周已经花完了十元,那么不好意思,你就不要花了,而且的下周不允许提前透支。 这种看似很残忍且坑人的规定虽然把小时候的我常常气哭,但现在看来,我不得不为父母当年的良苦用心喝彩。 直到我工作后许多年,无工资多与少,每月总能有一些盈余,而且我多年秉承着绝不借钱消费的习惯,时至今日也都没有一张信用卡。 但初二的我,并不理解这一条例背后的真正用意。 拿不到零花钱?好吧,那我就想别的办法! 想来想去,我想到了脖子上挂的那枚袁大头。 当然,我并不会真的将它当钱花掉,只不过是想要暂时周转一下,即本周先用它买了,然后到下周,我就用新到手的零花钱将其换回来。毕竟里面可能还藏着一个秘密的宝藏,就算没用,我也不会轻易给人。 第三十三节 我是个傻瓜 可能又有同志要说了,你就那么急?晚等几天,到下周再买不行么? 那么你仔细想想,自己小的时候如果想要某样东西,你肯等么?一定是恨不得立即买了拿在手里。 这就是成年人和小孩子的一个明显区别。成年人买东西会等它降价,或者凑够钱了再买。但小孩子不会,因为他们不挣钱,所以不知道每一毛钱的来之不易。 一个是理性消费,一个是冲动消费而已。 当时我兜里还有两三块,而悠悠球需要七元钱一个。虽然袁大头背面很明显地刻着“壹圆”,但我可不傻,自然不会当成一元钱来花。 在我心里,它怎么也要值五块! 所以,这下钱就够了,我自己还剩下两块,用袁大头抵五块,然后等下周一发了零用钱,就立刻去找人家换回来。 制定好了作战策略,我第二天就一早来到学校门口,还选了一个面色看起来最老实的小贩,和他商量起这一计划。(选老实的是因为我怕他到了下周不认账,不肯给换回来。) 虽然我早想好了一套说辞,如果小贩不愿意,我就告诉他这是纯银的,绝对值五块钱,而且告诉他我的班级和姓名。我想这样他应该会答应。 事实说明,我还是低估自己了,袁大头一亮出来,那个中年男人立刻就答应了,甚至连另外两块都没要,就做成了这笔生意。 当然,我没有忘了和他约定周一要换回来。 悠悠球拿在手里,我那叫一个美啊!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叫好。 但我千算万算,唯独少算一条,那小贩下周不认都没什么,可他来了个更狠的!当我拿着七块钱站在周一的学校门口时,找了好几圈,压根连他的人影都没见。 那枚袁大头,被我看做护身符的东西,就这么陪着一个买玩具的小贩,消失不见了。 直到过了好久以后,我都不认为自己是个笨蛋,只是觉得那个小贩不应该说话不算数。 袁大头丢了,我自然不敢跟家里人说。虽然父母并不喜欢那玩意儿,爷爷也说是个假的,但这么做,毕竟不符合家里的“规章制度”,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挨吵必然是少不了的。 至于舅爷一年半前的那番话,早就被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原以为等上一段日子,这事儿自然就瞒过去了。可却不成想,丢了袁大头后,我那过多的阳气,很快就又对身体造成了伤害。 初二寒假,我再次因为肺炎发烧住院了。 本以为袁大头的事情一直被自己隐瞒的很好,但出院后,父母和爷爷在客厅里的一次对话,却被回屋睡觉的我听到,这才晓得,不是自己聪明,只不过是大人们懒得计较罢了。 时间:刚出院没两天 地点:家里的客厅 人物:爸爸、妈妈、爷爷 事件: 爸爸:“爹,阳阳老戴在身上的那枚袁大头您见了没?” 爷爷:“没啊,怎么了?丢了?” 爸爸:“住院的时候,他说放在家里了。可我回来找过两次,都没找到,问他,就是一口咬定在家里。” 妈妈:“丢了吧?怕说出来咱们吵他。” 爷爷:“丢就丢了呗~反正是个假的,也不值钱。搁不住吵孩子。” 妈妈:“……爸,您还记得我舅(舅爷)说的么?让阳阳时刻带着。这次得病会不会是因为袁大头丢了的缘故啊?” 爸爸:“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原因!” 爷爷:“老家的人啊~还是这么愚昧迷信!” 妈妈:“那……要不要和舅舅说一声?毕竟是个老东西,他保存了那么多年,结果弄丢了也不告诉他,总不好吧?” 爷爷:“不用,那玩意儿本来就是我给他的。可别给他说,他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 于是,就这样,袁大头丢失的事情,在家人对舅爷的极度不信任下,被当做小事一桩,随意地抛诸脑后了。 而我,本来还怕他们会说呢,现在,更不会告诉舅爷这事儿了,总之能瞒多久就多久。 至于生病,反正从小也病习惯了。虽然生病难受,但至少不用上课,一得一失,只有自己方才知道咯!~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次生病,竟紧跟着给我带来一个很吓人的能力。 冬去春来,这个城市的春天很短,刚脱掉毛衣毛裤没几天,就换上了短袖的衣服。 这天,课间活动,有个男同学拿着一瓶清凉油在到处往别人鼻子上抹,搞恶作剧。 用过清凉油的都知道,这东西不但可以预防蚊虫叮咬,而且可以提神。如果抹在鼻子上,连吸气都是凉嗖嗖的。只不过凉劲儿过后,却还有一阵灼热感。 那个孩子可能也是无聊,没什么好玩的,于是就用这个东西,先涂在自己手指头上,然后趁人不备,从身后往人家鼻子上抹。 刚下课没一会儿,几乎外面的男生都被他恶搞了一圈。这家伙看都中招了,就进教室来寻找“新猎物”。 刚好看到我坐在位子上聊天,于是这家伙悄声无息地来到身后,打算对我搞突然袭击。 正和我聊天的同学自然看到这一幕,人家也是好心,见这家伙的确是冲我来的,在关键时刻提醒了一句:“小心身后!” 这下可好,我一扭脸,刚好迎上他涂了清凉油的指头,而且不偏不倚,擦在了我的右眼上。 好吧,感受我就不多说了,没体验过的自己可以回家往下眼睑上抹一点试试。总之,整个课间,导致我都无法睁开右眼,只要睁开,那种又麻又凉的感觉,就会对你的泪腺造成强烈的刺激。 当然,平日里我和这个男生坐前后位,关系也很好,不然他也不会来戏弄我。被他抹了,也不觉得如何,反正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不过这一直流泪,总要有什么东西来擦擦才行。上课没一会儿,我趁着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空挡,推了推前面的那家伙,让他贡献点卫生纸出来,好让我擦眼泪。 可这家伙一转身,我“妈呀!”一声叫了起来,把全班人吓了一跳,当然也包括老师。 第三十四节 奇怪的一只眼 因为破坏课堂秩序,我被老师叫道后面罚站。但脑子里却全是刚才那男生回过头来的模样。 当时我看到的,是一张青灰色的脸。他和志豪当初被冲掉阳气后的脸色又不一样,志豪那多多少少还算是带有一些病态的铁青,而他则是没有一丝血色的死灰。上下两片嘴唇成黑紫色,两眼向上翻着,不知道在看哪里,只留下大面积的眼白。和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僵尸一模一样。 说得简单点,就是那一瞬间,我看哪里都是彩色的,唯独他脸上是黑白的。 此时右眼里的清凉油已经被眼泪冲洗干净,我刚渐渐适应,就看到这家伙扭头冲我一脸的坏笑。 ……正常,和所有正常人一样的脸色和眼神。 ……难道,刚才出鬼了?还是我的幻觉? 又或者说…… 我试着闭上右眼……果然,这家伙的脸色在瞬间就变了,还是那么一副死人相……闭左眼睁右眼……还是!看得我脊背直冒冷汗,赶忙又睁了开来。 下课后,我走到这家伙跟前,又闭上一只眼确认了一次,才问他道:“你怎么搞的?一副死人相,去医院看看吧!” “……我看是你有病吧?”这家伙愣了一下,回口道。 “哈哈!死人相!死人相!”旁边看热闹的同学一听我这个词,乐不可支。从此那家伙就有了一个新的外号――死人。 中学生说话当然不会像大人们那么在意这些。如果你已经工作了,要是敢对着同事说:“哎,死人!”除非你俩关系好,否则人家绝对大嘴巴抽你。 饶是如此,这个男同学天天被全班的人叫“死人”,有时候也会不高兴。而他则认为我是罪魁祸首,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难听的外号。渐渐地,我们俩也就疏远了。 大家叫的时候都是闹着玩,谁也不曾想到,三个礼拜后,这个“假死人”,突然间就变成了真死人。 据老师事后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有一天可能办了什么错事,或者又调皮捣蛋了,他妈妈将其叫过去训斥,语气严厉了些,就把这家伙吵哭了。可他妈妈还没解气,于是一边哭一边吵。就这么吵着吵着,他突然两眼一翻,就栽倒在地上,等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下玩大了,我们同学间平时相互起个外号是常有的事儿,老师也不会去管。可这次不一样,一个外号直接把人家叫死了,于是班主任追查外号的来源和起因,把我拽进办公室严厉地批评了一顿。 但说来说去,我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老师也不知道我哪儿错了,她毕竟是人民教师,总不能说我把人家诅咒死了。总之,以后不准我再给同学起外号了。 再者,我当初的的确确看到了他那一副死人样子,包括那天之后,我还偷偷闭上只眼看过几次,每次都一样――随便闭上哪只眼,这家伙就成了那副吓人的相貌;都睁开,就还和正常人似的。 我也曾试着在放学的路上闭眼去瞧其他人,可没有人和他似的。在我眼中,不正常的貌似只有这一个。 我想这种事情舅爷一定知道,可是我又不敢问他,我如果打电话去问他,他势必要问我袁大头的情况。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当然,这件事我只是藏在心里,谁也没有告诉,反正说了也没人肯信。 哎……死就死了吧,我只能祝他一路走好。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开始不对了。 自从那男生死了后,家长哭着到学校里来闹,说我给他儿子起了个不吉利的外号,硬把人活生生咒死了。 学校本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将我保护了起来。那男孩家长闹了几天,又是扯白布,又是停棺材,不但没见着“罪魁祸首”,也没问来我家庭住址,不得已放弃了。临走据说还威胁校长,说要连我带学校一起告上法庭。 我就奇了怪了,你明知道自己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还一个劲儿吵。好嘛,吵死了,就赖在别人头上。 我们校长到最后也怒了,甩手一句话,就不再接待他们了:“好!你告去吧!就说学校把你们家孩子咒死了!去吧!法院只要受理,告不告得赢我都赔钱!” 法院当然不会受理,我们校长一点也不傻。 这件事之后,我就成了学校的名人,走在校园里,身后到处都是指指点点的。原先在一起玩的几个同学,也都不理我了,下课后就躲得老远,见我过去,顿时作鸟兽散。 甚至一些老师,有时候看我也是一种很古怪的神色,像是在看瘟神一样。 过了好久,我才从极个别“不怕死”的同学处得知:原来他们都怕我再给谁起外号。连老师都如此,学生还能好么? 正郁闷的时候,一件让我头更大的事情来了――舅爷又来省城看病了。 我不知道舅爷得的什么病,据说是偶尔会昏倒,就像当年在山上碰到唐老四他们几个时那样,突然间就晕了。不过这是大夫关心的问题,我所关心的,只是舅爷如果问起袁大头,我该怎么回答。 担心归担心,但该来的总该会来。 不久后的一个周六,当看到舅爷那又黑又瘦的脸庞进了家门,我知道自己倒霉的时刻即将就要来临了。 和家里人寒暄过后,舅爷就询问起我的身体情况。当得知前几个月才发烧住过一次院。他明显一愣,随即问我道:“给你的袁大头你没有带着么?只要天天带着,绝对不会再发烧!” “让他自己说,弄哪儿去了!”一旁的爸爸见爷爷想搭腔帮忙,立刻拦住,让我交待事情经过。 敢情他们虽然没吵我,但真有事了,还得我自己担着。 不得已,我支支吾吾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痛斥那个小贩的言而无信。 但舅爷显然关心的不是这个,刚听了个大概,就紧张地站起来,在屋内踱着步道:“那可是保命的东西啊!你怎么就给……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样的物件让我上哪儿再去找啊?!” 第三十五节 医院测眼 爷爷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这时坐直对舅爷道:“红星,不就是一块假银元嘛,再给他买一块不就得了。” “买?你上哪儿买去?”舅爷瞪大了眼睛看着爷爷:“你能买来一样的?那可不是块普通的大洋!” “怎么?你真找到宝藏了?”爷爷明显一愣。 “我不是指那个!”舅爷苦笑道:“我是说,那块袁大头虽然是假的,但当初浇铸它的材料特殊,很难再找到第二块。” “什么材料?”连老爸也开始上心了。 “那可是一块埋藏了千年的齿寒铁啊!”舅爷突然蹦出了一个陌生的名词。 “……值钱么?”爷爷瞪大了眼睛问道。 舅爷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回答道:“齿寒铁,说白了就是一种金银伴生矿,金和银天然地长在一起。千百年来,人们往往挖到这种矿石,就立刻将里面的金子给掏出来,剩下的银子就随便花掉了,颇有唇亡齿寒之意,所以叫齿寒铁。不过这种东西含金量少,而且纯度不高,不值钱。但是对于我们这行……” “好了!”爷爷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你们那行能干吗我就不过问了。反正丢也丢了,就别再怪孩子。你这次来看病要紧,别的回头再说,咱们吃饭去吧!” 舅爷知道他姐夫对这种事情很不感冒,于是适时地闭上了嘴。 吃完午饭,我找了个机会,把舅爷拉到一旁,将前些日子“看死人”那件怪事告诉了他。 舅爷听后,沉思了好一会儿,奇道:“还有这种事?这应该和你丢了袁大头后,阳气过盛有一定的关系。这样,下午你跟着我一起去医院,咱们瞧瞧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一听要去医院看病,我可不愿意了。这会儿感觉挺好的,别去了给扎上几针,得不偿失。 舅爷呵呵一笑,说道:“不是让医生看你,是让你去看别的病人!” 我这才恍然大悟,如果我真能看到快死之人的另一副模样,那医院绝对是最好的去处。怪不得我天天在街上看,一个都找不到,快死的人谁还出来逛大街啊! 休息了一会儿,舅爷借口说去医院的路不熟,需要人带着去,而我则很默契地自告奋勇,“领”着舅爷去了他看病的医院。 路上,舅爷先是和我分析了这种情况的种种可能,照目前来看,最像阴阳眼,可又不太一样。到了医院门口,他指着自己说道:“你先瞧瞧舅爷,看有变化没?” 我听话地捂上一只眼,瞅了半天,只得放下说没有。 舅爷也顾不上先看自己的病了,领着我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晃悠。可我左眼看完右眼看,还是没有发现谁不正常。 俩人正奇怪不已,我却看到舅爷身后的花园里,有个中年女人从远处慢慢推过来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个老爷子。由于我此时刚好捂着一只眼,只见那老人面色死灰,头发都快掉没了,光秃秃的头顶上一片片的深色斑块。 最吓人的是,此刻他喉结处竟已溃烂,里面的食道、气管和一拱一拱的大动脉居然直接暴露在外。 “啊!”看到此处,我轻呼一声,赶忙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却只见一个干瘦干瘦,喘着粗气的老爷子坐在上面,并无什么特别的异常之处。 “看到了?”待轮椅走过,舅爷小声问我道。 我连忙把看到的样子跟他学了学,舅爷沉吟片刻,拉着我跟上了他们。 轮椅左拐右拐,来到肿瘤病区,直到他们进了一间病房,舅爷这才扯着我在走廊不远处的一排椅子上坐下。 “舅爷,我们等什么啊?”我一肚子问号,见此刻没事儿,问他道。 “呵呵,我呀,要验证一下你看的准不准。”舅爷尽管在和我说话,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个病房门。 “什么准不准?”我不太懂他的话。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这不是阴阳眼,而是盛阳眼。”舅爷颇为神秘地道:“自古为医者的最高追求,就是拥有一双盛阳眼。可以不问诊而知患处,不号脉而晓病情。所谓察言观色,这个色,指的就是气色。通过瞧病人的气色,就能把病给断个**不离十。相传扁鹊就是拥有盛阳眼的人。所以,望闻问切中,唯独他的‘望诊’名扬天下,没有人可以效仿。” “那是不是也能看到鬼啊?”我不无担心地问道。 “呵呵,不用担心。”舅爷依然习惯性地摸着我头道:“你没了袁大头,现在阳气极盛,一般的孤魂野鬼见了你都要绕着走。但是呢,阳气太强了也不好,这就像是一盏油灯,把灯芯拨得越亮,就烧得越快,越早熄灭。盛极而衰,就是这个道理。记得,不管什么事情,一味追求满,并非好事儿。万物存在的规律就是平衡,当你打破平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被淘汰的命运。” “那鬼怕我还不算什么好事咯?~”我小声地抗议着。 “呵呵,所以你们几个孩子,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舅爷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得到任何非常人所拥有的能力,需要付出的往往更多。舅爷宁可你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也不要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去换来那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哦……”我听得似懂非懂,迷茫地答应着。 说话间,那病房的门打开了,之前推轮椅的中年女人拿着个保温饭盒从里面走了出来。当她经过我们身旁时,舅爷突然站起来朗声说道:“女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我么?”那大婶见我们一老一小看着他,反指着自己问道。 “呵呵,请这里来。”舅爷将她让到走廊一侧的楼梯间,开门见山道:“刚才我们祖孙二人巧然见到你家老爷子,也算有缘,特来讨教两句,切莫见怪!” “……”这大婶见舅爷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一脸狐疑神色,也不吭声,静等下文。 “我直话直说,皆事出有因,你莫要生气。”舅爷瞧了瞧那大婶脸色,接着道:“方才见你推着一位老哥从这儿经过,冒昧地问一句,老爷子得的可是这里的病?”说完,舅爷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处。 第三十六节 横生枝节 “……您是怎么知道的?”舅爷这句话一出,直接就把那女人镇住了,重新打量起我们爷俩。 “呵呵~”舅爷朝他摆手道:“我就说咱们有缘,先别急着问,我只管说,你只管听,且看我说得对不对?” 见她静下来,舅爷接着道:“你们家有六子,一子早疫,一子相隔万里,老人落单,再说句大不敬的话莫怪,如果我算得不错,难再有圆月之命。” 我听舅爷讲过,农历一个月按月亮的圆缺计算,一圆月就是指一个月,所谓难有圆月之命,就是指已经不到一个月的寿命了。 舅爷说这些的同时,我看到他的手一直在背后掐指而算。 “真……真是神人啊!”那大婶早已惊讶地大张着嘴,看舅爷笑而不语,随即和盘托出。 他们家其实是兄弟姐妹五人,有一个生下来不到两岁就夭折了,所以不算在内。我们面前的是二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下面三个全是弟弟。老五十几年前去了美国留学,中间只回来过一次。 老爷子老伴走得早,一个人把所有孩子都抚养长大。好在这些子女很孝顺,现都已成家,本打算让老爷子安享晚年,但却没想到老爷子临老了,却检查出个什么食道癌。等发现时早已晚期,医生说无论如何都活不过三个月。如今过去了两个多月,几个孩子都知道希望渺茫,老爷子生性阔朗,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主动要求放弃治疗,他们也不想再因为那些化疗放疗折磨老人,于是主动放弃,只是以稳定病情为主。刚就是二女儿推老爷子去花园转了一圈回来。 话说完,大婶早已泪如雨下。 “唉!红尘事,本就不能事事尽心,想开些吧。”舅爷叹了口气,随即又问道:“刚我看老哥面相,似有未了之心愿?” “这您都知道?!”那大婶抹干了泪,早已对舅爷佩服的五体投地,马上说道:“老五这一走就是十几年,虽然在那边也打下了一片天,但父亲这些日子来总是唉声叹气,说走之前不能再见老五最后一面。我们几人也是矛盾,叫他回来吧,但远在地球那边,不是说回马上就能回来的,不叫吧,却又怕他老人家含恨而走啊!”说着,又要哭起来,但看到舅爷,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拽着他说道:“大师,您神通广大,救我父亲一命吧!要什么我都给您!”说着就要跪下。 “唉,生老病死,天理循环,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左右的?”舅爷苦笑着扶起了她,接道:“我只负责人的迎来送往,老哥哥身后事如有需要,一定尽心相帮。至于别的,就真帮不了你们了。告辞!”舅爷说完,拉着我走出了病区。 虽然那个大婶还在后面叫我们,但不是舅爷狠心,而是她的要求,实在办不到。 出了医院大楼,我忍不住说道:“舅爷,您真厉害,我只看到那么一点,您却能看出那么多,教教我好不好?” “当然好了!”舅爷显然兴致没刚才高了,对我说道:“不过在这儿不行,你想学,得跟我回家去!现在看来,你应该是盛阳眼无疑,不过目前只能最多提前二十来天才能看到死讯。如果你体内的阳气不加抑制,这个时间会越来越长,看得也越来越准。” “那我不就能给别人看病了?”我兴奋地道。想起刚才那个老爷子,如果我大一些,就能早一点发现他的症状,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傻孩子!”舅爷刮了我的鼻子一下,说道:“还是先看你自己的病吧!” 正说着,从楼里一连串跑出来好几个中年人,其中就有刚才那个大婶,看情形是冲我们来的。 “快走咯~!”舅爷见状,赶忙拉着我就往医院门口快步走去。 但他们志在追我们,又怎能放弃?几个男子很快就来到面前,挡住去路,为首那个看似年龄最大的大叔喘着粗气道:“大……大师留步!” “大师,借一步说话。”年龄较轻的一个恭敬地让出条道,示意我们到楼后的小花园去。 “唉~”舅爷无奈地叹叹气,只得拉着我跟他们进了那个小花园。 果然,正如我所料,一进花园,三男一女齐刷刷地跪倒在我和舅爷面前,齐声恳求道:“大师,您就发发慈悲,救我父亲一命吧!!!” “唉,你们这是何苦呢?都站起来说话,我有个原则,凡是下跪磕头的,一概不理会!”舅爷可能这种人见多了,自有一套应付的办法。话一出口,还没等他扶,几个人又立刻都站了起来。 那个年纪最大的大叔将舅爷让到花园的石凳上,恭敬地道:“大师,我们刚才都听二妹说了,说您只是看相就能知到所有事儿。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您就给指条路吧!老爷子最喜欢老五,眼看要走,却见不到最后一面,让我们做小的于心何忍啊!” 说完,他们几个人都是眼眶湿润,忍不住想要抹泪。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真的办不了!”舅爷朝他们苦笑着说道:“我要是有本事让你们家老爷子多活些日子,那不成神仙了!” 几个人也算是病急乱投医,虽然不了解实际情况,但还是一个劲儿地恳求。 我看他们哭得实在可怜,于是也拽着舅爷恳求道:“舅爷,您就帮帮他们吧!” “哎!~”舅爷拽着我,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拖延几日,又能如何?该走的,总归要走。你们拦是拦不住的。这种事情还是不做的好!” 那个最年轻的此时站出来说道:“大师,我们知道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只求您能帮一把,让老爷子最后见老五一面,仅此而已。我们全家都感谢您的恩德!叫我们做牛做马都没一句怨言!” “你们真的什么都愿意么?”舅爷不知为什么,看了他们半天,突然板着脸道:“如果是要你们的命去换你们家老爷子的命呢?” 第三十七节 与人为善 “愿意!”没想到他们连考虑都没考虑,异口同声地答道:“能换多少就换多少,能换十年就换十年!” “好!”舅爷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脸上逐渐露出赞许的表情,站起来道:“看在你们都如此孝顺的份上,我就破例帮老哥哥还了这个愿!” 几位大叔大婶立刻狂喜不已,舅爷却又赶忙浇冷水道:“但是你们也要有思想准备,两次离别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大喜大悲之后,既伤神又伤身。” 几人满口答应,其实他们压根就没听到后面的话,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高兴劲过后,那大婶才想起来问:“大师,您看能给老爷子续几年命?我们几个谁都行!” “你先听我解释。”舅爷正色道:“我所用的续阳法,就是透支你们的阳气,将其灌入老哥哥体内,用以支撑他。所谓九九归一,续阳可不是你一天就等于他一天。你的九九之数,也就是八十一天所产生的阳气,才能折回老哥哥一天。而且只能是一人换一人,可以换多少,自己算吧!” 这话一出口,几个人顿时傻了眼。 我大概算了一下,如果想换回老爷子一年的寿命,就需要八十一年,还只能用一个人的。看他们的岁数,最年轻的也都四十靠上,敢换个半年,老爷子是活过来了,那换的人恐怕比他爹走得还早。 大眼瞪小眼,相互瞅了半天,还是最老的大叔发话了:“这个……实在不行就少换点,只要让老爷子能见到老五一面,总没问题吧?” 大婶算了算说道:“哥,通知老五回来,他就算按最快速度,处理完事情,订票,也要半个月左右。如果这样算下来,四年足够了!我来换!” “二姐!我们这儿站着一群儿子,轮不到你!我来!”看样子应该是老三的大叔发话了。 “你们别抢了,这里我最小,自然是我来!”最年轻的大叔也抢着道。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舅爷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待他们静下来,说道:“我已经有人选了,就换老五的!” “那怎么行?!”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反对。 “呵呵,你们的心情我理解!”舅爷看着兄妹几人,是发自内心的欣赏:“续阳之术有伤天和,凶险异常。一旦泄了阳气,不但要救之人无法回转,就连托命之人那扣掉的寿数,也都白白浪费了,甚至可能把命都给要了。所以,老哥哥最想的是你们家老五,理应老五来换,而且也只有老五的气,能将他勾回来的希望最大。你们明白么?” “大师,那成功率究竟有多少?”大婶心细,问到关键处。 “五五之数!”舅爷伸出一只手。 “……行!干了!”老大沉吟半晌,突然坚定地说道:“老五的工作我来做,下午就通知他赶紧准备回来。大师,您看什么时候办这事儿?” “等老哥哥咽气之后。”舅爷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立刻又是一枚重磅炸弹。 “大师……您别开玩笑,都咽气了,还怎么续命啊!”那大婶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是续命,是续阳!”舅爷扬眉看着她道:“要是你们这么认为也可以,具体的我也不能告诉你们。说通俗点就是用活人阳气,强行打入死者体内,勾住魂魄,令其短时间内恢复神智。所以,人不死,就活不过来。” 这句话连我都听懵了。 舅爷见几人不太明白,又说了一句更加深奥的话:“我无法阻止你们父亲的死亡,而且我也救不活他。我所能做的,只是让他死后再活上几天。” 趁着他们耳晕目眩,舅爷拉着我向外走去,同时塞了一根红绳在那大婶手中,吩咐道:“将这红线系在老哥哥的左臂脉门处,他咽气的时候,我自会出现。” 出了医院大门,回头看几人还愣在那儿,我也不解道:“舅爷,您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所谓续阳术,只不过是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而已。”舅爷和我就不用说的那么隐晦。 “那救过来的人,究竟是死人呢,还是活着的?”我依然不太懂。 “好人永远不死。”舅爷看着前方,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到后来我逐渐想明白。舅爷主动接触他们,看似因我起,不得以而为之,实则不然,他完全可以不说那么多,只需验证我当时看到的是否正确就行了。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秉承了他和梅道人的一贯作风――与人为善,能帮就帮一把,可谓是真正的大家之风! 再往更深一层想,舅爷表面上是在帮人,同时也是在教我怎么做人。只不过二者的分量差不多罢了。 之后的几天里,舅爷手腕上都系了一根红绳,和他吩咐给那个老爷爷系的位置一样。即使不明白原理,我猜也猜得到,只要那老爷爷一断气,舅爷马上就能知晓。 同时,舅爷在医院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虽然大人们没告诉我,但我也从谈话中多少了解到,舅爷貌似是在脑后的什么地方,长了一个瘤子,有时会压迫神经,造成突然的昏阙。但又好像是什么良性的可能居多,只要开刀切掉就好。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晚在山上和盗伐的唐老四打架时,还没人碰到他,舅爷就自己昏倒了。 不过舅爷似乎并不准备开刀做手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在劝他。可他就是不肯,说什么只要吃药能控制住就行,然后回家自己调理。 但如果不及时拿掉,这个瘤子越长越大,甚至转化为恶性的几率也会很大。 过了好多年后,我才知道,这行有个祖训,据说一旦头部受了损,由于之前树敌太多,会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遭受万魂食脑的痛苦。 所以舅爷宁可病死,也绝不开颅。 因为被他惩治过的厉鬼魂魄,太多太多了。 但是…… 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舅爷的病瞧完了,他不愿意开刀,但也住着不回去,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等医院的那位老大爷咽气。 第三十八节 帮是不帮 终于,在我们碰到那家人之后的整第十天中午,正吃着饭,舅爷系了红绳的左手腕突然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我顿时明白,那老人的大限已至。 草草的吃罢饭,我借口说去学校,背着书包就出了门。但是这么难得一见的场面,我又怎肯错过,在家属院大门口躲起来,左等右等,过了半个多小时,舅爷这才背着手,慢慢悠悠地从院子里走出来。 趁他不备,我斜刺里蹿出,拽着他胳膊道:“舅爷,我要跟你去!” “呵呵,不上学了?”舅爷乐呵呵地看着我道:“也罢,这种事情是不多见,想瞧就去瞧吧!正好你在,我也省一些事儿。” “我也能帮上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点喜出望外。 “有盛阳之人在场,事半功倍啊!”舅爷哈哈一笑,拉着我朝医院走去。 舅爷没有去病房,而是直接来到了医院的后门,因为太平间往往设置在这里。老远就看到他们兄弟姐妹还有小辈,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蹲坐在太平间门口痛哭。中间还多了一个手拉行李箱的中年男子,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数他哭得最凶。 他们几人看到我俩,赶忙抹干了眼泪迎上来。 舅爷不待他们开口,先塞给老大一张纸,说道:“派人按这上面写的去购置,天黑前准备齐。”随即又将那太平间看门人拉到一旁,窃窃私语。 稍倾,只见舅爷从兜中掏出一摞符纸,交与那人,他顿时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去了。 待舅爷又走回来,我迫不及待得问:“舅爷,你给他的是什么?” “呵呵,不外乎一些保平安、镇邪煞的东西。”舅爷笑了笑道:“求人家让地方给你办事儿,总得表示表示才行。这些东西,他们可遇不可求。” 这时那个手拉行李箱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问大婶道:“二姐,这位是?”听语气就是他家那在美国的老五。 “这是我们请的大师,特地赶来好让你再陪咱爹几天。”那大婶和他解释着。 “……开什么玩笑?”那老五愣了一愣,说道:“之前在电话里提到过,我当是咱们这的风俗,也没说什么,没想到你们却要来搞迷信这一套!” “老五啊!~”那大伯也凑上来道:“我之前没和你说,就是想等见了面再谈,毕竟你在美国呆了这么多年,会很难理解,但真的不是迷信。这位是有道行的大师。” “大师?……”那老五听后,斜着眼,从头到脚打量了我和舅爷一番,突然问道:“你打算收多少钱?” 舅爷轻哼一声,没有理他,而是问旁边的大伯道:“老哥哥中午才走,他俩见着面了么?” “老五前脚进门,老爷子后脚就咽气了。”大伯悲痛地答道。 “那也算见着了,老哥哥当知足了!”舅爷说完,拉着我转身就要走。 “哎!大师!可不能走!”除了老五,兄弟几个见我们要走,赶忙拦住,又是恳求,又是赔罪。 “老五!快来给大师赔个不是!”大伯见舅爷不为所动,知道问题出在哪,朝他兄弟厉声喝道。 “哼!装神弄鬼!”老五压根不信,抱起膀子站在一旁。 这种白眼舅爷早就见多了,也不生气,转身对老大道:“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帮,而是有人根本不信。再者拿活人的命来倒贴已经断气之人,我还是要说,不划算,能不做就不要做了!”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了办法,他们原先只是怕舅爷不肯帮忙,没想到真正的阻碍却出现在自己内部。 大婶见僵在这里,赶忙和老五学了学十天前舅爷相面的本事,还有那根神奇的红绳。没想到他听后摇头道:“二姐!~那都是蒙人的!咱家的情况又不是什么秘密,一打听就知道,包括咱爸咽气,他只用躲在暗处瞧着就行了。那边咽气,这边就跑出来说感知到了,你们怎么连这种雕虫小技也信?” 说完这些,他还不过瘾,又冲舅爷道:“让我信,除非你拿些真本事出来,蒙人的把式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舅爷依然表情平静,微微笑了笑,朝他们一拱手,拉着我转身就走。再不多说一个字。 那大伯见已无挽回可能,怒从心起,挥手就朝老五脸上扇了一个耳光,指着他骂道:“我……我问你!没见咱爹一面,你是不是无所谓?你要真的无所谓,我们还费这么大劲干吗?!算我看错你了,没想到出去几年,对咱爹的感情就淡到这个地步了。” 老五此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显然是想到紧赶慢赶,不远万里回来,却没能和父亲说上一个字,心有不甘,但嘴上依然不服软道:“谁说无所谓了!无所谓我还回来干吗?!不就是为了见上咱爸最后一面嘛!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给他!换来哪怕一天半天也好啊!呜呜~”说完,一个大男人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大伯也哭了,但还不忘正事:“现在就让你用自己的命去换咱爸的命,你换不换?!” “换!”老五想也不想,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见此情景,那拉着舅爷的另外两兄弟也赶忙劝道:“大师,您看他同意了,你就随了我们的愿吧!” “哎~”舅爷低头沉吟半晌,淡淡地说道:“人是平常身,却无明镜心,只求三餐事,难悟百丈尘!如此着紧于现世,看似情深意重,实则愚不可及啊!”念罢,舅爷终于抬头道:“罢了罢了,我们本就是这尘世之人,又岂能看到那局外之势?” 来到正抹泪的老五面前,舅爷低声问他道:“假若真能让你父亲再有数天之期,你可愿意借命于他?” “愿意,借多少都愿意!”老五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态度还是有的。 “那好!”舅爷缓了口气,挺直身子道:“照单准备,今晚戌时初刻开始,切勿再起波澜!” 第三十九节 作法 一下午,舅爷都在帮那位老爷爷净身,包括他的几个孩子也都在一直不停地按摩,为了防止肌肉僵硬。 而我则照看着买来的这种物品,反正东西不多,大都是一些烧香上供常用的东西。看舅爷忙着,我也不好意思去问他。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舅爷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将我拉到一旁问:“一会儿帮舅爷个忙好不好?” 我连连点头,等了大半天,就盼着这会儿呢! 于是舅爷召集了所有人,来到停尸间内,和我说们说道:“一会,仪式开始时,老五和我孙子,我们三人在这里,你们全部在门外等候。记得,不能偷看,同时严禁任何人出入。这里面动静再大也别操心,直到听得我喊‘开神’二字,代表仪式完成,你们方可进来。” 待他们应了,舅爷又拉我到停尸间一角道:“这里是整间房子的生门。”说着,他挪开墙角的杂物,我只看到在角落地面上,插了块一尺高的石碣,上面刻着五个大字“泰山石敢当”。 “每个太平间都会有生门和死门。”舅爷耐心和我解释着:“一般生门上都会插着石瓦碣,以镇邪气。”我们又来到屋内的对角,舅爷再次掀起上面的覆盖物,露出了一块圆形的青砖,上面模模糊糊,貌似画的像是一个八卦,接着道:“而死门就在这里,一会儿开始时,你要注意听舅爷的口令,先拔掉那块石碣,然后跑来站在这死门上,就可以了。因为你阳气很大,我就不用准备专门的东西来封住死门。其实很简单,记住了么?” 我心中反复演练了两遍,牢记下来,点头表示明白。 “好!”舅爷直起身,看了看门外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七点五分,(一般太平间内是不能长期挂着钟表的。)外面的天还微微发亮,吩咐其他人道:“除了老五,你们都出去吧!” 待他们出了停尸间,关上大门,屋内立刻漆黑一片。虽然旁边都是冰柜,屋中间还躺着个老爷爷,但我并不怎么害怕,毕竟这事儿不是第一次见了,前两年还和志豪一起收拾过从井里打捞出来的遗骸,更何况舅爷也在这里。 舅爷在供桌上点起了两根白蜡,借着昏暗的烛光,我看到老爷爷穿戴整齐,躺在一张担架床上,他的五儿子表情紧张地站在脚边。 吩咐我在生门处站好,舅爷又递给老五满满一大白瓷碗装的黄豆,转身点了一根短香,插入香炉内,对他说道:“现在开始数黄豆,一定要一粒一粒地数,数出来的就扔在地上。每个黄豆代表你一天的寿命,数的越快,老哥哥呆的时间越长,你减少的日子也就更多,数多数少,全在你自己。香灭即止。” 话音还没落,老五早就低头开始数了起来。舅爷则用手捂着老爷爷的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一时间,屋内只听见一颗颗黄豆掉在地上的声音。 闲来无事,我也跟着默数。差不多过了有五分钟左右,大概到六百多颗的时候,舅爷突然说了一声“停”,再看那柱香,已然熄灭了。 “多少?”舅爷依然保持着姿势,闭眼问老五。 “六百五十五。”老五如实回答。 “嗯,换算为九九之数,你父亲当可多留八日。侯斌,用你两年寿命,换侯振海在阳间八日,你可愿意?!”舅爷的语气颇为严厉。 “愿意!”老五答得铿锵有力。 “好!起生门!”舅爷高声一喝,我接到信号,转身把那块“泰山石敢当”拔了出来。 顿时,屋内不知道从哪儿起了一股风,沿着墙根慢慢流动。初时,那风还算温和,可越刮越厉,后来连站都要站不稳了,而且奇寒彻骨,我抱着石碑,忍不住直打哆嗦。 老五数出来那一地黄豆,此时也都被风卷了起来,跟着在屋内打转,偶尔还砸在脸上,生疼不已。不过如此大的风,屋内处于中心位置的舅爷和那老者,还有身后的烛台,竟然都纹丝不动,就连舅爷的衣角也不曾扬起半分。 渐渐地,黄豆似乎找到了风眼,慢慢聚集在舅爷身前,那老爷爷的头顶处,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凝聚。 “封死门!”就在冻得快要不行时,舅爷在狂风中冲我喊道。我赶忙丢下石碑,努力朝另一角走去。可风实在太大,而且刚好方向是逆着的,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出浑身力气。 “快!抓紧时间!”舅爷不住冲我大吼。一分神,刚走出去几步,又被刮了回来。 没办法,我只有拽着这墙上冰柜的门把手,努力朝那里挪去。这一下,手脚并用,果然快了许多。 可就在我伸手去拽第三个门把手的时候,用力之下,门竟然开了,风紧跟着灌进去,瞬间就把里面的白单子吹了出来。 这还不算,里面由于是尸体躺在一个平板担架上,而担架又在一个轨道滑轮上,在强风的作用力下,尸体竟然慢慢在往外移动。 “推回去!门关上!绝对不能掉出来!”舅爷站在风眼,哪也去不了,只能时刻提醒着我。 我也想关,可没有那个力量,风力似乎越来越大,我紧抓着那扇门,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快要被横着刮起来了。 就在危急时刻,我不再站直后却发现这扇开着的门后面,形成了一个刮不到的真空地带,如果我躲在这里,或者干脆爬着走,和地面保持平行,那么受力面积只有头顶和肩膀,这样移动起来,一定会比整个身子站直了要多少好一些。 想到这里,我在保持不被刮倒的情况下,慢慢蹲下身子,然后靠着这排冰柜爬行,果然省力了不少。 两三步,我就来到那扇开着的门下面,它离地一米,此时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推出小半个身子,随时有被刮下来的可能。 这是一个中年女人,看样子像是得病死的,因为穿戴整齐,也看不到明显的外伤,我探出胳膊试着将其推回去,又去拽门,可怎么也推不上,因为那玩意儿太吃风了。 第四十节 回家上学 眼瞅着里面的人又要被推出来,不行,得找个东西挡一下!我情急之下一摸兜,发现了口袋里的悠悠球,于是赶忙掏出来,摸索着找到担架的最前端,这里果然和冰柜口有一个三指宽的缝隙,将悠悠球塞进去,刚刚好卡住,这就阻止了担架通过下面的轨道再滑出来。 然后,我干脆放弃了将门关上,反正掉不出来就行,于是再次趴下,来到镶有八卦青砖的死门处,扶着墙角站了起来。 说来也怪,当我双脚放上去的那一刻,屋内风力开始逐渐减小。倒是舅爷身后的两根白蜡,无论风力再大,也不曾熄灭过。 等风彻底停了后,我赶忙过去取出悠悠球,将打开的那扇冰柜门合上。 舅爷此时已经解开担架上那老者的衣襟,一只手依然盖着眼睛,另一手则在背后来回搓着,似乎还时不时冒起一阵黄色的烟雾。 我有舅爷的指示,因为阳气太盛,在老爷子活过来之前,不可靠近五尺之内,只能远远地看着。一会儿,他们家老五从担架床下面也爬了起来,面容似乎比刚才要苍老疲倦,我想这可能是刮走了两年阳气的结果。 此时续阳似已接近尾声,舅爷慢慢将老者扶了起来。 “开神!!!”扶起后,舅爷突然高喊一声,同时放下蒙眼的手。虽然昏暗,但我能清晰地看到这一刻,只见那老爷爷眼皮动了几下,猛地就睁开了,目光如炬。 “这……这……爸!”老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喊了一声,突然身子一歪,栽了下去。 “锵啷!”停尸间的铁门打开,外面的几兄妹听到喊声,都冲了进来。看到自己父亲居然坐了起来,还睁着大眼睛正看他们,狂喜之下一拥而上。 待兴奋劲儿过后,安置了老人,舅爷又将他们叫在一起,吩咐道:“八日之后,老哥哥会再次离开,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老五由于损失大量阳气,明早日出后就会醒过来。这几日,让他多陪陪老人,尽尽孝道。八天里,老哥哥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也不能张嘴说话,但他可以听你们说,用眼神或者是动作交流。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好好照顾老人。” 但想到只有八天,大婶又轻声哭了起来。 大伯激动地握着舅爷的手说道:“大师,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给了老五这么一个机会……” 舅爷挥手打断他道:“不是给你们机会,是给老哥哥机会,我看到他有未了心愿,不想他带着遗憾走,帮着还愿罢了。路是你们自己选的,这种事情有伤天和,你们永远记住,只可做一次,这几天还是准备好身后事吧!” 舅爷故意屡次提及只有八天,也是为了让他们有心理准备,不至于最后因悲痛伤身,那就得不偿失了。 谢绝了他们的“心意”,我们祖孙俩悄悄出了医院的后门。 但我总是不明白,这老爷爷究竟是活过来了,还是怎么着?问舅爷,他叹了口气道:“说得好听点,他现在是个停止了一切身体机能的人;说得难听点,只不过是一具暂时有了思想的尸体。”末了,又笑着对我说:“不愧是我孙子,有勇有谋,刚才干得漂亮!舅爷没有看走眼,你是块好料子,比志豪不逞多让,跟舅爷学本事吧!” “好!”我一口答应下来,今天见了舅爷这神乎其技的本事,我还能说不么? 之后的日子,随着了解的深入,我才知道,这种让刚咽气的人活过来,完全有其科学依据,所谓续阳之术,只不过是用特别的古法延长人这种濒死状态罢了。但是我总觉得,让一个人连死两次有点过于残酷了。但是不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第二天,舅爷要回老家了,他正式向爷爷提出,想送我去老家的学校念高中。那里学习环境好,杂念也少,对考学很有帮助。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上的借口,实则因为我没了袁大头,无法抑制过剩的阳气,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会有一个坎儿,本来没事儿,现在却需要经常地调理。当然能找到和袁大头一样效果的物件更好,这就需要我时常跟着舅爷,因为只有他才找得到。 还有一点,就是我在学校里已然成了一个怪人,爸妈也知道这事儿,正商量着给我换个环境。 父母唯一担心的就是我不在身边,怕有个闪失。但我却像个笼中的小鸟,早就迫不及待想出去了。在老家,不叠被子,不用干家务活,多好啊! 三方面一综合,并没有费多大口舌,初二下学期一结束,我卷起铺盖,就奔老家县城找舅爷去了。 这边的学校早已联系好,开学后我就直接上高一了,因为乡下的小学是五年,中学就学得慢,高一课程和城里的初三差不多。平日里白天上课,晚上放学就和志豪一起,到街口小院里跟着舅爷学本事。虽然单调,倒也不觉得枯燥。 这一年,我十七,志豪十五。 一旦开始正式学习本领,舅爷也渐渐地开始严格起来,有时候因为一段咒词没有背对,或者画错了符,无论我俩谁犯错,都会一起受罚,或者扎上一个小时的马步,或者围着县城跑上一圈。但没有人会在乎,有说有笑的就完成了。 虽然教授我技艺,但舅爷始终保持着一个底线,即不收我为徒,我对外也不能称他为师父。 时间就在这种快乐的日子下过得飞快,一个学期转瞬即逝。 年后,为了见识老家的古庙会,我早早的就从省城回到了县城。 走到街口,远远看到小院门前停了好几轿车,里面出来的人都西装革履,将本就不宽敞的街角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数了数,一共六辆,清一水的黑色大奔,还有一辆是加长的,都没有牌照。这种阵仗,就是在省城,也只不过是有钱人家结婚的时候才难得一见。 第四十一节 天价酬劳 我好奇地往前凑了些,却刚好看到一个银发中年男人从院内走出来,身披一件貂绒大衣,里面是一套合身的高档西装,戴着太阳镜,嘴里还叼着一根大雪茄。 他身后跟了两个年轻人,也是墨镜遮面,身体壮实,表情严肃,两手交互置于小腹前,模样、身高、发型、衣着都一模一样。 这种镜头,就连我也只是在那些港台电影里见过。 我们家显然没有这种亲戚朋友。 正奇怪舅爷和志豪去了哪儿,身后突然冒出来个戴眼镜的猥琐男,一把将我推开,冲上前去,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轻声细语地对那银发墨镜男道:“老板,我问过周围的邻居,这陆红星一早去了市集上,恐怕天黑才能回来。” 那带墨镜的银发男人眉头轻皱,用很慢的语速说道:“跟你说多少遍了,来请人家,要礼貌,一定要叫陆大师!~”说完,他转身朝院内招了招手,然后让出半个身子,却只见志豪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搂住他,银发男人问道:“你真是陆大师的徒弟?” 志豪显然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搞不清是吓得还是有戒心,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知道你师父在哪儿?帮我们去找他一下好么?这里有急事。”银发男人虽口口声声说急事,但听语气一点也不像着急的样子。 “今……今天初十,庙会正热闹,几万人在一条街上,我也找不到啊。”好在志豪很快稳定下来,对银发男人道。 别看这家伙过了年才十六岁,可个子疯长,两年里愣是超过了我,加上整日练功,体型自然魁梧,怎么看怎么像二十多的小伙子。 此时和旁边的银发男人站在一起,竟是比他还要大上一圈儿。 “志豪!”我见这家伙被人围着,虽然看似没什么敌意,但也怕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于是喊了一声,走上前去。 “师兄!”志豪循声看到我,面露喜色,挣脱那银发男人的胳膊,跑过来兴奋地搂着我。 象征性地拍了他两下,我走上前对那银发男人道:“您有什么事请?方便的话可以先和我说,我再转告舅爷。” “舅爷?”那银发男人看着我,摘掉墨镜,露出一副剑眉鹰眼,颇具威势,指着志豪说道:“你是陆大师的孙子,那他怎么叫你师兄?” “我也跟着舅爷学本事,他自然要叫我师兄咯~!”我虽然心里也没底,但暗自觉得不能输了气势,挺着胸,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哦?……”银发男人上下打量我一番,夸道:“不错不错!年轻有为啊!呵呵!”说完,又戴上墨镜,一摆手,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小二(我暂且称这个跑腿的叫小二)就递上一张名片。 我接过名片,只觉得香气扑鼻,上面除了烫金的三个大字:沈万楼,再也没有其他信息。 “鄙人沈万楼。”银发男人自我介绍道:“和那个有聚宝盆的沈万三差一个字。香港康辉集团执行董事。我们公司在全国各省都有分公司,这次是通过贵省分公司的引荐,特来请陆大师去解决一个棘手问题。” “哦?”我看过名片,又盯着他问道:“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事?” “续命!”我本以为银发男人会不方便告诉我们,谁知道他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对不起,你一定是误会了,我舅爷没这个本事,您高看他了!”我知道舅爷并不喜欢做这种事情,特别是上次在省城给那家人做法后,老爷子说过,此法有伤天和,所以就直接回绝了。 “呵呵,别急着拒绝。~”银发男人用他那特有的懒散声音道:“我想如果陆大师不会,那你们二位如此年少有为、仪表堂堂,一定有人会。” 我朝他歪了歪嘴,笑着说道:“您这话说的,天下哪有师父不会,徒弟会的道理啊?我舅爷是真的不会。我劝您还是别想了,愿意等呢,您就等他晚上回来。反正他回来也还是这句话。”说完,我拉着志豪打算回陆家老宅。 “别急别急~年青人!”刚转过身去,一只手搭到肩膀上,硬是把我又给扳了回来。 只见那银发男子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冲我比划道:“五十万!只要肯干,成与不成,都给你们五十万!” 我还没搭腔,就感觉到一旁志豪的身子猛地一颤。 五十万的确不是小数目,就连我听后,心都狂跳了几下。不过想了又想,再次拒绝道:“真的抱歉,不是不肯做,是做不了!有一句古话您一定听过吧?” “请讲。”银发男子貌似很感兴趣得看着我。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骗他道:“续命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那只是传说中的异术,现实并不存在。” “如果这样呢?”银发男子拿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将我和志豪拢在一起,特意凑在耳边小声道:“死不死的没关系,只要像模像样把活干了就行!你懂我意思吧?什么结果都无所谓,我只要过程。说白了就是做个样子。” “谁要续?你么?”志豪突然这么一问,我就知道恐怕要坏事。 “哈哈!”银发男子笑着拍了拍我俩肩膀道:“当然不是我,我暂时还不需要!对了,很重要一点,我刚才忘了说清楚,五十万只是起步价,无论成不成功,哪怕做做样子都给你们。但是,只要能成功,你们能把人多续命一周,我就多给你们五十万。如果一下子续了十周的命,就是五百万!怎么样?” 我也头一次听到这么庞大的数字,一时呆住了,倒是身后的志豪,不停地在掐我胳膊。 我反应过来,赶忙对银发男子道:“哦……哦!稍等一下,我们有别的事要商量!” “请便!我在车上等你!~”银发男人见有戏,一边嘴角微扬,礼貌地让出半个身位,让志豪拉着我进了小院。 第四十二节 急脾气 掩上门,还不等志豪说话,我就抢先朝他低吼道:“你搞什么搞?!你疯了是吧?!” “你别急,你别急!听我说!”志豪赶忙抓着我肩膀,喘了两大口气道:“五百万啊!那可是五百万!你知道能买多少东西不?” “五百万是不少……”我皱着眉道:“但是……保险么?咱们做不来啊!”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志豪改为严肃的表情,看着我道:“你想想,咱们学了这么久,整天都是光说不练假把式。偶尔碰上一次吧,还都是师父做,咱们看。你不是也早就想自己动手试试了么?何况无论成不成,都有五十万,咱们凭什么不敢干啊?!” 见我脸上依然满是犹豫的神色,他赶忙又接道:“这次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师父不在,人家还肯请咱们去。到时候事干好了,干得漂亮,钱也拿回来了,师父就算想吵咱们,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啊!你说呢?” “可是这续阳术……”我不无担心道。 “嗨!”志豪打断我,做了个尽管放心的手势:“方法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照着做,准没错!何况你还看师父做过,虽然有的地方有区别,但大体流程都一样,你怕什么?!至于禁术,你不也说了,不能轻易使用,并不等于不准用,大不了师父问起,就别说得那么严重。到时候钱挣回来,他是不会怪咱们的。” “我看不行还是去叫舅爷吧!他老人家要是愿意,咱们就申请自己去。”我想来想去,觉得如何都不保险,更何况连对方是谁?要救谁?怎么救?都不知道,这要答应下来,没有意外也就罢了,出了意外,那可就是人命,我俩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我说你呀!”志豪发现劝了半天,等于白说了,指着我直跺脚:“好歹比我还大一岁,胆子怎么就这么小?!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再说续阳就是救人性命的,根本就不会有害人的危险!” 我看他越急,就觉得越不安,要说是哪不对,倒也说不清。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完全正确的! “去不去?你不去我可自己去了!到时候钱挣了,给师傅露脸了,可没你的份儿啊!”志豪见我瞧着他不说话,再次催道。 “你就这么想要那钱?”我看着他,十分不解。 当然,我也想要,但是要不要得到是另一码事。 “是!我就是想要钱!而且越多越好!!!”志豪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听完我那句话,突然就暴躁起来,一蹦三尺高,朝我吼道:“是!你是城里的富家公子,独子!几个人宠你一个!你从小缺过什么?我呢?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自己卡在中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你去问问,长这么大谁关心过我!我爸走得早,现在哥哥要上大学,妹妹也要上学,怎么上?就靠家里那几亩地?就靠我妈一个人?我不想办法挣钱,我们一家人怎么活?!你说啊!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 “……”我被他骂愣了,过了半晌,才不好意思地道:“对……对不起,我……我没想到这么多。” 的确,无论五十万或是五百万,即使我不缺钱,但依然有着极大的诱惑。只不过作为一个学生,还没有接触社会的人,对钱的需求可能没志豪那么强烈罢了。所以在他脑袋发热的时候,我多多少少还能思考一下。 志豪吼过,气也消了,看着院门淡淡地道:“我是真穷怕了。现在问你最后一次,跟不跟我去?” “我……”我努力想要找一个温和点的理由让他冷静下来,却没想到这家伙见我依然不表态,连等都不等,推门就走,上了那辆加长的奔驰。 这家伙!怎么是个急脾气!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到舅爷曾经说过,要我多看着他,现在去找舅爷已然来不及,那既然阻止不了,就去看着吧!至少有突然情况还能帮衬帮衬。 走过来打开车门,就看到那沈万楼正从志豪手中接过一张羊皮纸。见我进来,连忙微笑地招呼着坐下。 加长奔驰,内部果然宽敞,两排沙发对着,中间竟然还有张桌子,一个个凹槽里卡了好些种洋酒。 挨着志豪坐下,我指着他手中的羊皮纸问道:“这是什么?我能看看不?” “呵呵,当然没问题!”沈万楼顿了一下,随即大方地递了过来。 我接过一看,是张契约,上面写的很清楚,志豪要帮一个叫康广辉的人续上至少一周阳寿,如果不成功,依然可以得到五十万元的酬劳。但从此欠沈万楼一个人情,只要他需要,志豪随时都要去帮其解决。 志豪已经在上面签字画押过了。 “谢志豪!”我看完后,拿着契约指着他道:“你是不是真傻了?!这都答应?他以后要是让你去杀死你的亲娘,去杀了你师父,你都要做是么?” “呵呵,小哥莫急!”沈万楼抽着雪茄,在对面劝我道:“我要求他的事,自然是他的能力可以办到的,而且不让他为难的。再说了,我也没有必要去杀他的亲人师父,更何况……”沈万楼说到这里,坐直了身子,把脸探到我面前,一字一顿道:“我就算要杀你们,也根本用不着他自己出手。” 说完,他狠劲抽了一口雪茄,吐得我满脸都是。 “嘿嘿,师兄!”志豪一改刚才的态度,亲切地搂着我肩膀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咱们一起把这事儿干的漂漂亮亮的,带着钱回去,师父一定不会生气!你就放心好了!” 事情的发展在逐步超出所能控制的范围,我无力地朝他笑了笑。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好了,你们就放心吧!~也不想想,我上市集团的大老板,闲来无事跑这里陷害你们干嘛啊?呵呵,咱们言归正传。”沈万楼见我们暂时消除了矛盾,将雪茄放下,说道:“我和你们说一说具体的情况……” 第四十三节 决断 这个叫康广辉的人,是香港康辉公司的创始人,现任董事局主席,今年八十八岁。由于年事已高,康广辉半年前被查出患有肾衰竭。虽然有钱,但得了这种病,没有合适的肾源,也是白搭。眼看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康广辉家人就委托此时为集团执行董事的沈万楼,到处寻找能人异士,设法延长康广辉的寿命。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等肾源! 终于,就在前几天,康辉公司的本省分公司有人上报,听说这里有一家人的老爷子在半年前被诊断死亡后,竟然又奇迹般地活了八天!于是沈万楼立刻赶往省城,经过反复调查,一路追到了老家县城。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但有一点我必须问明白:“你不会是要我们去香港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什么也不能去,因为这不是一晚上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到时候舅爷见不着我们俩,铁定要发火。 “呵呵。”沈万楼又拿起了雪茄,说道:“康辉集团拥有世界上最为先进的空中医院。我们的医生可以在飞行途中,完成任何难度的抢救和各种大型手术。刚才我已经通知了香港方面,他们会将空中医院开到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市机场。等咱们到的时候,他们也就差不多该到了。” 我再无一句话可说。 将近两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豫鲁交界的一座城市。奔驰车队直接穿城而过,开往机场。路上,沈万楼已经按志豪的吩咐,叫等在机场的人准备了我们做法时所需要的一切东西。甚至还和机场协调,腾出一间库房,以便到时所用。 车队又霸气地从侧门直接开进机场,先是来到道边的那个闲置库房,志豪按八卦方位,找出了生门死门。毕竟这里不是太平间,是不需要单独放置那些东西的。 随后,安放了供桌烛台,还有最重要的――一大碗黄豆。 库房不大,对所有门窗加固后,只剩下一张担架床,是留待放置那康广辉用的。 之后的时间,就是漫长的等待。 我反复告诫志豪,如果没有把握,干脆就不要做了。 志豪却胸有成竹地让我放心,他心里已经反复演练了好多遍,只要到时候我配合好,绝无问题!更何况现在想要反悔早就然来不及,人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直到夜色降临,这条最偏僻的跑道上传来飞机轰鸣声,康广辉终于来了。 这是一架银白色的公务专用机,待停稳后,后舱盖打开,直接从上面开下来一辆有红十字标志的白色电瓶车,上面躺着一人,旁边还站着俩。 沈万楼的这边反而没人迎上去,只是瞪眼瞧着他们来到库房门口。 车上躺的果然是一个老人,头发早已掉光,眼窝深陷,连腮帮上都瘦的只剩皮,整个人算是脱了相。随身还带着心电图等好几样仪器,显然目前还有生命体征。 除了司机,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对衣着光鲜的中年夫妇,看年龄比沈万楼至少要小上一轮。 “沈叔。”那中年贵妇下了车,先是和沈万楼握了握手,紧跟着问道:“您说的大师呢?” “喏!就在这里!”沈万楼往后退了一步,让出身旁的我和志豪。 “他们?!”那贵妇刚瞧了我们一眼,就张大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您这不是开玩笑嘛!我爸爸的命怎么能交到这两个小毛孩子手里!?” “大小姐!我这可是完全按照您的意思办的!”沈万楼有点阴阳怪气,看来“大小姐”这个称呼并不长叫。 “是你得着消息,让我来这边寻找大师。巧了,今天大师不在,这两位年轻人别看岁数小,可是大师亲授的徒弟。我心想不能再耽误了,于是就把他们带来了。”沈万楼说的是振振有词。 “这不行!绝对不行!”贵妇倒是挺合我心意,我正不想干呢!只听她道:“这么大的事儿,你让两个孩子来做,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您看着办,我的大小姐。”沈万楼双手一摊,罢工了“那是你的爸爸,不是我的。所以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里。不过你要记得医生的忠告,董事长能不能活过这周都是一关!” 说完,他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我再多说一句废话,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俩孩子可是当年响彻黄河流域的梅道人的徒孙。” “梅道人?!”那贵妇显然知道梅道人是谁,吃惊了片刻,转过脸来问我们道:“梅道人真的是你们师祖?” “我师父跟了他老人家三十年。”志豪说得很模糊,因为舅爷曾经反复强调过,他们当初没有拜师,所以算不得师徒,对外就只能先说不是师徒,然后再说他跟了梅道人多少年。” 也不知道是志豪忘了,还是故意没有说上半句,这贵妇果然是会错了意,态度对我们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着道:“那太好了!当初我父亲年轻打仗的时候,经过这一带,就曾经有幸被梅道人救过一次,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碰到他老人家的后人。呃……你们真的可以吗?” 志豪挺了挺胸,朗声道:“尽管放心,包在我身上。这个方法我们曾经用过,已经轻车熟路了!” 我很不赞成他这种狡猾的说话态度,用力肘了志豪一下,这家伙却根本不理会。 “可是……”贵妇高兴归高兴,并没有丧失理智,瞧我们俩年龄实在太小,还是犹豫不决。 “婉怡。”这时她身边的中年男人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刚医生告诉我,岳父随时有走的可能,你要赶快下决断啊!” “……”贵妇考虑良久,一会儿看看我们俩,一会瞧瞧已经抬进去的老爷子,终于,一跺脚说道:“行!就这么办了!反正目前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我要求全程在场!” 第四十四节 一切就绪 “这个自然,一会儿你还要……”志豪刚想说一会她还要换寿数给老爷子,却突然被一旁的沈万楼给打断道:“小哥,你刚才不是说除了你,最多只能进去三人么?” “是三人啊!”志豪说着,分别指了我和那贵妇,还有他丈夫。 “呵呵,有一点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说。”沈万楼眼珠一转,上前道:“他们所谓的勾魂术,需要用活人的命,来折抵被救人的命。也就是说,需要有人把自己的生命时间贡献给董事长。”说完,他瞧着二人。 “……”中年夫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愣了好半天,那贵妇才道:“那……那用我的好了!大……大夫说最迟下个月底就会有合适的肾源。保险起见,我多给爸爸点,三……不,两个月总够了吧!?” “小哥,麻烦你解释一下什么是九九之数。”沈万楼微微一笑,将志豪给推了出来。 志豪将八十一比一的换算方式大概给他们讲了一下,两人再次面面相觑。想换两个月的时间,就要贡献出来自己将近十四年的寿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见两人面色由红到紫,由紫到青,再由青到白。显然是谁都不愿意。 我暗自里叹了口气,这个当闺女的,比一年前的那家人差远了!由此可见,人绝对是一种能同富贵,却不肯共甘苦,准确点说是共生死的动物。过剩的物质生活,只会让人与人之间的亲情、友情,越来越淡,却把钱,把权、把生死看得越来越重。 “这样吧!”沈万楼见他们不吭气了,貌似达到了某种目的,适时地凑上前道:“我来安排别人替你贡献寿数,大小姐看怎么样?” “有……有人肯做么?贡献出自己的生命?”贵妇渐渐回过神来,不无担心地道。 “当然有啦!而且还很多!只要咱们给钱,并且多给点,有的是人愿意这么做!”沈万楼引导着她道:“再说咱们又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少活几年而已嘛!你放心好了,我已安排妥当,只用让主席再坚持两个月,等到肾源即可!” “行……行!”贵妇咽了口吐沫,看似大方地说道:“要多少,就给他多少!那可是救我爸爸命的恩人,咱们不能亏待了人家!” “等等!”我越听越不对劲,急忙打断道:“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花钱去托别人?续阳术非至亲之人不可用!你们这是等于变相地害人!我们是不会做的!” “小哥此言差矣!”沈万楼依然用他那慵懒的声调说道:“这怎么会是害人呢?我们肯买,有人肯卖,这就形成了交易,双方各取所需,很公平的。再说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挣钱嘛!~” “哼!公平?”我冷哼一声,道:“生命是无价的,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你们是有钱,我们没有,但命,却每个人都有。用钱来买命,自古哪个朝代都不允许!这和杀人无异!用你们多余的东西,来换取别人最重要的东西,这就叫公平么?” “师兄!~”志豪在一旁扯了扯我,也劝道:“以物易物,自古有之,既然大家是各取所需,就无所谓公平还是不公平。我有你想要的,你有我想要的,甭管是什么,咱们相互交换一下,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这不挺好么?” “你……”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你这叫强词夺理!生命是每个人最重要的,纵然你有了无尽的宝藏,没命享受,这和你一无所有有什么区别?” “师兄~”志豪又拖了个长音道:“咱们不是杀人,只是换几年的阳寿。就算他们想把别人的命数都抵进那老爷子身上,我也不会干啊!你就放心好了!” “狗屁理论!我就不信有人肯真的卖命给不相干的人!”我都快被他给气糊涂了,这孩子今天看来是非要挣这笔钱不可,连舅爷平时教给我们最重要的原则都给忘了! 沈万楼微微一笑,双掌轻击,随即从库房后走出来一个颇为猥琐的男人。 待那人来到身旁,沈万楼头也不回,问他道:“之前让你考虑的问题,想得怎么样了?干不干?” 那人面无表情,听后答道:“我想得清清楚楚,老板,我干!” “取你十四年阳寿,每年二十万,一共二百八十万,你不后悔?”沈万楼再问。 “想好了,绝不后悔!”那人答道。 我听后惊讶地合不拢嘴,还真就有人肯干啊?而且竟是如此得便宜,一年二十万,就把自己的命给卖了!这也……这也太不值钱了! “你不是被逼的?你可想好了,一年二十万,二百八十万,你就把自己十四年的生命给卖了?”我实在不解,问那男人道。 “为什么不?”没想到那男人毫无伤感之色,和我说道:“二百八十万啊,别说十四年了,就是我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挣不了这么多!现在只用花十四年,就能挣到我一辈子挣不到的钱,多划算啊!” 我这次真的无言以对了,也许在有些人心里,生命真的可以和金钱相互换算。 沈万楼见我终于不再说话,拍手高声道:“好了!都去准备吧!五分钟后开始!” 志豪捅了捅我,小声道:“师兄,一会你……” 我此刻心情极差,一肘打开他,说道:“想干你自己干去!这事儿是要遭天谴的,我可不干!” “师兄!~”志豪有求于我,自然脾气超好:“没你怎么行啊?你总不想我失败吧?到时候可就酿成大祸了!我不让你干别的,你就站在生门上,等开始的时候挪开就行了,这总可以吧?” “这活是你自己接的,又不是我……”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被他扯进了屋去。我也怕这家伙突然有个闪失,那可是瞬间几条人命的事情。 所有人都安排好后,我,志豪,那个卖命的,还有沈万楼和中年夫妻,都站在康广辉老爷子床前。只见他此刻双眼微睁,缝隙中透不出一丝神采,而呼吸越来越短促。 为了施法安全,我们将他身上所有辅助仪器都撤了。 第四十五节 阴谋 志豪深吸一口气后,指了指我和那个卖命的说道:“好了,除了我们仨,只可再留一人,其他的都出去,把门关好。” “我要在这里!”既然不用贡献生命,贵妇再次自告奋勇。 “小姐,一会儿情形会非常吓人,而且续阳术凶险异常,你在这里,怕有什么闪失,可是会直接影响到老爷子的性命啊!~我在这儿替你看着就行了!”不知道为什么,沈万楼就是不想让那女人呆在这里。 “真……真的很恐怖么?”贵妇将信将疑,看向志豪。志豪也没经历过,他又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是有点吓人。”我早已经懒得管他们的事情,此刻只是蹲在生门上,等待这无法阻止的仪式开始。 贵妇的丈夫一听可怕,也赶忙劝她道:“婉怡,我看咱们还是出去吧!有沈叔在这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终于,等两人磨磨唧唧地走出去,带上房门,续阳仪式也就正式开始了。 虽然都被称之为续阳术,步骤也差不多。但上次舅爷用活人给死人续命,只不过是取了个巧,不能完全称之为续阳。真正完整的续阳术是指用活人给活人续命,要求更高,所以也就更容易失败,不允许有半点的差错,不然凡是在仪式上的人都有可能受到波及。 特别是续命人和供给人,一旦出现意外,随时有可能危及他们的生命。 这也是为什么续阳术被舅爷称作“禁术”的原因。一方面容易失败,得不偿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这已经属于逆天而行的范畴了。 志豪先点上一炷长香,然后接过沈万楼递来的一大碗黄豆,又塞给那卖命的人,说道:“数吧!尽量在香燃尽之前数完。” “不用数了,一共十四年,整五千一百一十颗,零头不算了。”沈万楼抢着搭腔道。 志豪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其实上次舅爷给那家老爷子勾魂,之所以让数黄豆,是充分表现了对贡献者的尊重,毕竟是要将自己的生命赠与别人,如果愿意,可以多数些,数得快点儿,不愿意,就少数些,是多是少,全在自己掌握。 包括上次只用了半柱香,也是舅爷特意为之,不想让他们把最宝贵的东西,浪费到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这次却不一样了,反正数不数,都是那么多,只要够数就行。 但我那不详的预感却再次降临。这个沈万楼,准备得如此充分!难道是早就计划好了?还是有什么阴谋? 志豪站在老爷子前,闭眼念完了开篇咒词,说道:“将黄豆撒了吧!” 那卖命人看了一眼手中的碗,随即泼出了所有的黄豆。 “崔智,用你十四年寿命,换康广辉在阳间六十天,你可愿意?!”志豪学着舅爷的腔调厉声问道。 “……愿意!”这家伙最后犹豫了一下,随即长舒一口气,坚定地答道。 志豪听后将香拔起,扔到地上踩灭,高声一喝:“起生门!”然后看向我。 我实在不想帮他,可到了这时候却又不得不进行下去,只得往旁边蹲了蹲,让出生门。 由于老爷子还有气,所以不封死门,我们只用等志豪把打断的咒词说完,风如果到时候能自己停掉,就表示完成了。 屋内旋风渐起,慢慢开始刮得人睁不开眼。 可是就在这天昏地暗的空间里,我却瞧见,那个卖命人的头发,竟好似慢慢花白! 这不太可能吧?他才三十多岁!就算老了十四年,也只不过五十出头,这年头,过了五十就一头白发的人虽然不是没有,但却是极个别的。 于是我就想看个究竟,等慢慢挨了过去,我睁大眼睛一瞧……唉呀妈呀!这哪还是刚才那个中年人!满脸褶子,分明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正被风吹得动摇西晃。 ……不好!我大惊之下立刻明白,我们上当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五千颗黄豆该是多大的一捧,完全凭的是沈万楼的一面之词!回头再看沈万楼,他此刻竟然偷偷来到志豪身后,要去熄灭那两根蜡烛! 我不知道蜡烛灭了会怎样?但只要灭了,就一定会失败!如果失败,床上躺的老爷子,和这个卖命人,轻则白费阳寿,重则一命呜呼! 看到这一幕,我哪还敢再犹豫,迎着风朝志豪大喊:“快阻止他!!!” 但志豪此时正念着中篇的咒词,加上如此强烈的风,压根没听到我在说什么。 说话间,沈万楼已经用手指强行捻灭了左边的蜡烛。我还在想会发生什么,身旁的那个卖命人却突然一歪,整个身子摔在地上,浑身直抽抽。 失败了!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个人被抽光了所有的阳气! 到现在,我才算真正见识到了续阳术的可怕。 卖命人一死,漫天飞舞的黄豆顿时也化作粉末儿,非但没有往一块聚集,还刮得到处都是,屋子里顿时狼烟洞地,像着火冒浓烟似的。 志豪也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睁开眼来,却看到我大叫着指向他身后。赶忙转身,却没想到那沈万楼早有准备,也不急于熄灭另一根蜡烛,反而一脚踹在志豪后腰。 志豪毫无防备,往前一冲,扑在了身前担架上。由于担架床下面有轮子,他这一扑,直接推着老爷子冲库房门口而去。 “哐当”一声,不偏不倚,轮椅正中屋门,而且势道不止,将门顶开,两个人连同担架一起冲了出去。 屋门被打开,仪式空间也就等于被破坏了,“砰”地一声破空之音传来,连窗户上的玻璃都被震碎了,强风骤停。我爬起来,指着沈万楼狂喊道:“你什么意思?!故意的是不是?”说完就要冲上去揍他。 “不许动!”这时又从外面冲进来几个人影,只听两声拉动枪栓的声音。我停下来,扭头看去,却是沈万楼那一对双胞胎保镖。 此刻,他们正用枪指着我的脑袋。 第四十六节 真相大白 沈万楼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歪了的西服领带,朝我耸耸肩膀,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我被两个保镖押出去的时候,志豪也已经被控制住,看了看我,这家伙一脸内疚的表情。 而那个贵妇,此刻正抱着担架上的康广辉痛哭不已。 沈万楼赶忙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走上前,问贵妇道:“怎么样?老爷子还行么?” “呜呜……已经开始倒气了……爸爸!”贵妇一听,哭得更凶。 “哦?我看看!”沈万楼听后,赶忙双手将康广辉的头拖起来。我正在想这家伙要干嘛?只听“咔嚓”,一声颈骨断裂的声音传来。 当头被放下时,那老人已经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说实话,我被吓住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近凶杀案,虽然是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 “你……你干什么?”那贵妇显然也被沈万楼这个动作给吓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了,瞪圆了那哭花的双眼看着他。 “学艺不精啊,小伙子!末了还得我自己来这么一下!”沈万楼并没有理她,而是转过头来,冷冷地冲我和志豪道。 看到这里我渐渐明白,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救人,而是想方设法地要这老爷子的命!怪不得请不到我舅爷,他非但不失望,反而到有一些庆幸。 虽然可以肯定这不是他早前制定好的计划,但由于我和志豪的出现,对他来说反而变得更简单了,两个毛头小孩可比一个老谋深算的高人好对付得多。 所以当他看到我们后,极力相邀,甚至说出“不要结果,只要过程”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我现在终于知道了,结果早就被他定了,换谁来都一样! 只不过我始终不明白的是,既然他处心积虑要杀那康广辉,随便找个理由,找个时间,找个地点,不是就办了?还干嘛费这么大劲儿,装得跟真的似的。 “你……你杀了我爸爸!”贵妇终于反应过了,指着沈万楼,不停后退。 “哼,所有人都听着。”沈万楼看了她一眼,就像在看一个傻瓜,然后对周围的十几个人朗声道:“大小姐擅自相信巫术,最终导致主席丧命,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我明早将会以执行董事的身份发表声明:暂时没收康婉怡在康辉集团的所有股份,以及其家人利用公司名义所购置的汽车、房产。” 看着贵妇人脸色数遍,沈万楼笑了笑,朝她说道:“不过呢!念在大小姐也是一片孝心,加上主席早已病危,所以免于对你的刑事起诉。只将你逐出康辉集团就行了。至于香港嘛,你也就不用再回去了!” “……沈万楼!!!”那贵妇缓过来劲,指着他道:“你这个卑鄙小人!将我们骗过来,竟是别有用心!亏我父亲几十年来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事业伙伴!没想到,你却为了我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但是你不要指望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能夺了公司的权!” “呵呵。”沈万楼听后,竟然得意非常地道:“将你们骗出来容易嘛?香港那边戒备森严,而你又形影不离,这么好个机会,我怎能放过?!康广辉一死,按照当年合同,他的股权就要重新分配,我现在只用拿到你手中的那百分之十五,我就是最大的股东,以后康辉公司就要改朝换代啦!是吧?我的两位小朋友?你们可是开国功臣啊!” 这家伙得意忘形,竟然还回头和我俩开玩笑,然后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一名保镖站了出来,掏出一架微型摄像机,开始播放刚才的内容:“行!就这么办了!反正目前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我……” “怎么样?大小姐?我准备的还算充分吧?”申万楼笑盈盈地看着贵妇道:“你应该了解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个视频只要稍加编辑,就是你一手策划谋害主席的铁证!” “……他们也是你安排的托儿?”贵妇看到视频没了主意,扭头注意到我们,问沈万楼道。 “当然不是!他们可是实打实的梅道人徒孙!”沈万楼给了一个“别冤枉我”的表情,道:“你既然信这些,我又怎敢找那些三流演员啊?这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凡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怕麻烦的。” 贵妇看着我们,冷冷地道:“助纣为虐,你们是会遭报应的!” 志豪的脸早就红到了耳朵根。而我也悔恨不已,早知道就应该用强硬手段拦住他。 可惜世上并没有“早知道”这种可能。 那贵妇目光离开我们后,突然拽着他老公道:“达令,快通知香港方面!就说老爷子已死,先冻结资产!快啊!” 可是没想到她男人却动也不动,而是轻轻扫开了她的手,来到沈万楼身旁,转身对贵妇道:“对不起,婉怡,沈总已经答应,如果我明天在董事会上指证你,就可以得到老爷子死后留给你股份的百分之五十,我也就成了康辉的第二大股东。所以……” “所以,大小姐听我一句劝,你在瑞士的那栋房产我就不要了,养老去吧!”沈万楼接着贵妇丈夫的话说完,见她已经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一摆头,两个人将她架起,上了旁边的那架飞机。 “小朋友!~”这家伙转过身来,又换上一副笑脸,朝我俩道:“你们呐,今晚的表现可以说相当不错,我非常非常满意,所以呢……”他说着,旁边的双胞胎保镖之一拿过来一个黑色旅行包,扔在我们面前,拉链敞开着,里面都是成捆的百元大钞。“作为奖励,这五十万是你们的!慢慢花哦!” “谁要你的臭钱!”我看着他,眼中快要喷出火来。狠踢了一脚那旅行包,钞票撒了一地。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去找你!”志豪紧盯沈万楼,阴沉沉地说道。 第四十七节 悔恨 “哈哈,放心好了!”沈万楼听后,仰天大笑道:“就算你不去找我,我也要来找你的!别忘了这个契约……”说着,他又掏出那张羊皮纸,展开在我们面前道:“听说你们这行最守约定,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呦!如果不守约定,下场是什么,你自己知道。” “……混蛋!”志豪骂着就要去抢回羊皮纸,却被身后的两个大汉架着,无法动弹。他毕竟还不到十六岁,就算天天跟着舅爷练功,这会儿也打不过一个职业的保镖。 “当然!”沈万楼调戏完我们,转过身道:“我如果快死的时候,一定不会找你们来续命的!哈哈哈哈!” 说完,他就领着一群人朝飞机那里走去。就连那屋内的死人也被一起抬了去。而两个双胞胎保镖则一路垫在最后面,始终用枪指着我们,直到连那个卖命的人都被抬上飞机,这才收枪进去关上了门。 “王八蛋!”我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眼看飞机已经启动,从地上抓起一摞钱朝小圆窗后的沈万楼砸去,可捆扎带却在中途断开,顿时百元大钞飘洒的满天都是。 这家伙笑了笑,最后隔着窗户冲我摆摆手,再不看我们两个傻瓜蛋。 “目送”飞机起飞,我回过头来,却看到志豪蹲在地上,往包里拾那些钱。我大怒,冲过去就一脚将他踹倒,指着他骂道:“你还有脸拿?!这下高兴了吧?两条人命!我看你怎么跟舅爷解释!” 志豪无话可说,也不敢看我,爬起来后继续拣拾地上散落的钞票。 我见他还是如此不争气,走上前去,使劲儿用鞋踩着那些钞票在地上磨,边踩边骂:“我让你拣!让你拣!”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我踩住的他就先不动,等我把钞票都磨烂了,挪开脚,他依然拾起来,塞进包里。 我一气之下,不再理他,爱拣拣吧!你既然愿意跟钱交朋友,那我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机场。 天早已黑了,而机场又比较偏僻,这会儿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我就顺着通往这里的路只管往外走。 走了大约一公里,回头看去,志豪果然跟着我,手里拎着那个装满钱的旅行包,远远地吊在十几米后。 我也不理他,继续走,走累了就靠在高速路旁的栏杆上歇歇。反正二半夜的一辆车也没有。志豪始终不吭一声,我走他就走,我停他也停。但始终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又不知道走了多远,反正看天已经快到午夜了,我又饿又累又冷,坐下来休息。 一摸兜,居然还有一大块回老家时路上没有吃完的巧克力。 我想了想,掰了一半扔给志豪,反正他爱吃不吃,然后自己就拿着另一半啃了起来。 虽然我表面上装作不看他,但余光总忍不住往那里瞟,只看到这家伙愣了一下,将地上的巧克力捡起,撕掉包装纸,也跟着吃了起来。 吃完后,我依然觉得有气无力,继续靠在栏杆上休息。 志豪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一点,只听他突然说道:“黄豆绝对不是五千颗。” “哼!”我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不是五千颗又能怎样?人都死了,还说这个干嘛? “我看到了,那人身上藏得还有。”志豪也不管我听到没,自顾自地说着。 “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 “他是故意寻死的。”志豪说得很平淡。 “切!~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就为了二百多万?”我不赞成他的说法。只是觉得志豪在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二百八十万买的不是十四年,而是一整条命。”志豪看向地面,面无表情地说道。 “为什么?”我奇怪不已,就为了害我们? “为了让续阳失败!”志豪接道:“如果口头契约上的时间和实际黄豆所代表的时间不一样,续阳就一定会失败。” “切~那直接在碗里多放些不就得了!”我不屑道:“哪还用拐这么大的弯儿!” 志豪又抬头看着天,过了好半晌才道:“两个原因,一,沈万楼怕咱们执意要数黄豆,那他就会露馅,仪式也就不会开始;二,如果只是数不对导致失败,这个卖命的人充其量只丧失和黄豆相等数量的阳寿,并不会死。但沈万楼显然需要他死!” “为什么非要他死?”我不解道。 “因为他知道沈万楼的计划。” “……杀人灭口?!”我终于反应过来。但又问:“那既然这样,他干嘛还要去熄灭蜡烛?” “双保险。”志豪依然看着天道:“没有人知道那卖命的人可以活多久,沈万楼生怕算完所有黄豆数,他还没死,所以要去捻灭蜡烛。供桌上的两根蜡烛,左边代表贡阳人,右边代表续阳人,仪式中只要熄灭,这两人必死无疑!姓沈的功课做得真足!” “这不是杀人灭口,这是借刀杀人!”我把所有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喃喃地道:“那个贡阳人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被骗?难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报警吧!这钱我不要了!”志豪第一次看过来,将那一大包钱扔在我脚下。 “没用的。”我苦笑道:“别看死了两个人,报警了怎么说?就说咱们用巫术杀了人?别说警察不信,就算信,这个人的死,咱俩也脱不了干系。” “要不咱们去香港,去那个什么康辉公司,告沈万楼去!”志豪跳下栏杆,走过来道。 我朝他撇了撇嘴,说道:“想什么呢?等咱俩到那儿,人家早大权在握了。今天没有杀咱们,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他为什么不杀咱们灭口呢?”志豪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你们两个傻得冒烟儿,根本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我还没接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浑厚且熟悉的声音。 我和志豪回头看去,顿时吓得一背冷汗。 “舅爷!” “师……师父!” 第四十八节 从轻发落 志豪跪在街角的小院内,舅爷在他面前来回地踱着步,情绪显然十分差劲。 回来的路上,我大概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虽然起初还有意替志豪隐瞒一些,比如出了人命这一部分。但舅爷是谁?几句就问得我哑口无言,最后只能一点点地全部倒了出来。 此刻,老爷子正憋着一肚子气,回来后也不让我们吃饭休息,而是直接“押”到了这里。 只不过这一次,舅爷居然没让我一起受罚。 我从屋内搬来一把凳子,小心翼翼地对舅爷道:“舅爷,坐下来休息休息吧,赶了一夜路多累啊!~” “你也知道累?!”我不说话还好,一吭声,老爷子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我:“要不是邻居告诉我,现在你们在哪我都不知道!追了整一下午带半夜,到底都没赶上!知道累你们还敢跑那么远!” “嘿嘿,要不怎么说您老厉害!”我为了帮志豪减轻责罚,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道:“几百里路,您都能用异法一路追来,什么时候教教我啊?” “我厉害?我没你俩厉害!”舅爷突然嘴角一歪,看着我冷笑道:“毛都没长全,就敢到处跑。续阳术,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就敢用!两条人命!你们惹得这是滔天大祸!!!” 我原以为舅爷会消点气,没想到他话锋一转,越说越严厉,最后竟然站起来,一掌打在身旁的石桌上,那东西顿时碎作好几块。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舅爷发如此大的火,知道如果不想方设法阻拦,志豪一定会很惨,因为当年拜师是签了生死状的,死走逃亡,各安天命。 念及此处,我也不敢胡说了,也跟着跪了下来,只求舅爷从轻发落。 “你跪也没有用!”舅爷见我跪下,火气反而更大,从角落里拿起一根烧煤炉子用的铁通条,走到跪着的志豪身后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本来今天我就要让你赔了人家的命!但是念在你娘守寡多年,照顾你们这么大不容易,我先打断你这两条腿!看你还跑不跑?!”说完,举起手里的家伙,就朝志豪脚脖砸去。 我见那通条两尺多长,手指头粗细,以舅爷的功力,这敢打实,志豪剩下的大半辈子就别想走路了! “舅爷!!!”我哪还细想,连忙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拽着老爷子胳膊到:“舅爷!您听我说!这一切都是那沈万楼的诡计!不管我们去不去,那两人都得死!志豪充其量只是去干了不该干的事情,您不能把两条人命都算在他身上啊!” “……唉!!!”舅爷想了半天,还是推开了我,好在这下打在志豪屁股上。饶是如此,隔着厚厚的棉衣,还是将他打得趴在地上,又贴着地向前冲出去半米,可见力量之大。 也不知道志豪扭的是什么劲,居然一声不吭,咬着牙撑起来,继续跪着,只是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我赶忙抢过那通条,扶着气喘吁吁的舅爷坐回凳子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舅爷倒了几口气,说道:“你走吧,从今往后,咱们……” “舅爷!”我眼看老爷子要说出取消师徒情分的话,只得再次拦了下来。如果让他说出口,那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理了理思路,我不待老爷子说话就抢着道:“要说罪魁祸首,还是那个沈万楼。他既然想杀康广辉,您在或不在,去或不去,我们俩去或不去,他老爷子都要死。您常说,这是命数,改变不了的。至于那个卖命的人,就算您不去,还会有别人去,他也一样要死。何况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反正无论怎样,那康广辉和卖命人都得死,我俩只不过是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您现在要惩罚志豪,也正合了那沈万楼的意。虽然现在咱们拿他没有办法,但只要我和志豪都活着,用功学本事,总有一天,我相信我们有能力惩治这个家伙。您说是不是?” 说完这些话,我又把志豪去之前和我发脾气的话跟舅爷学了学,强调他是为了家里,为了哥哥妹妹上学才擅自决定这么做的,好让老爷子心软。 果然,说完这么多,舅爷瞧了志豪半天,语气明显平和了许多,问他道:“你知错么?” “……知错了。”志豪顿了一下,小声回答道。 “好吧,脱裤子趴下。”舅爷换了一根平时训练我们扎马步时用的柳条棒。 我知道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也是志豪应得的。想了想,还是说道:“舅爷,昨天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我要求一起受罚!” “跟你师兄学学!”舅爷不失时机地教育道:“以后遇事一定要谋定而后动。单凭着股冲劲儿,一会儿就没了,那叫逞匹夫之勇!” 志豪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褪下裤子,露出了屁股。 这一顿鞭子,愣打得我俩三天没能起床。舅爷不知道挨了舅奶多少埋怨,但我并没有让她告诉家里,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就行了。 至于那五十万,舅爷一分也没有留,以我和志豪的名义,全都捐给了县教育局,并指定了五所县里面条件比较差的学校,定向支援。 倒是这顿打后,志豪没以前那么活泼了,经常能一整天都不带说两句话的。舅爷总和我说,这孩子心太重了。把什么事情都看得那么重,心就会偏,偏了就很难说会不会走上歪路。 我原以为是他怨恨舅爷惩罚太重,不念情分。但后来才知道,竟是另一个原因。一个我们谁都该想到,却都没放在心上的原因。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一个月后,我就把这件事彻底给忘了。重新开始和志豪打闹、玩笑,虽然他话依然不多,但显然也比之前要好了一些。 东去春来,又过了一个暑假,我稀里糊涂地开始上高二了。 这个学期,学校转来一个省城的男孩子,叫殷骞,看起来白白胖胖,笑起来两眼眯成一条缝儿,挺讨人喜欢的。 由于我俩都是省城来的孩子,所以自然亲近的更快些,没几天,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第四十九节 东山大佛 东山大佛 熟了以后才知道,殷骞的祖籍也是这里,他爸爸居然还是省内知名的画家、书法家、收藏家,家境殷实。 可这孩子从小就调皮捣蛋,不爱学习。九年义务制下来,全市学校几乎换了个遍。没有一个老师能制得住他。 上了高一,他父亲看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只有送他回老家来读书,认为这里没那么多影响学习的因素,不说多,只求他两年后能混个高中毕业。 可惜他爸爸没有舅爷的本事,不然掐指一算就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同样不省油的灯呆着呢! 一等混熟,我就天天带着他和志豪东山南山的到处乱跑,有时候连舅爷的晚课都不去,放了学就钻到半山坡的旧房子里,把火架上,又从地里偷一些玉米白薯什么的烤来吃。虽然说实话没什么好吃的,但图一乐。 不过比起我和志豪,殷骞更闹一点。至少我俩瞎胡闹,还多少有点规矩,可这家伙就不那么顾忌了,没他不敢干的。 我早前说过,这个县城是地很邪性的一个地方。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大佛、城隍、睡爷爷睡奶奶扎堆儿似的全跑到这里。 我和志豪呢,一般严格遵守舅爷的叮嘱,对这些神明都敬而远之。而殷骞,来了不到一个学期,就不明不白地两次差点被整没了命,好在有我俩和舅爷帮忙,这家伙才逢凶化吉。他也终于知道――胡闹,是有限度的。 殷骞第一次倒霉,就是在东山的大佛处。那年头来旅游的人很少,我们经常下了学,趁着舅爷的晚课还没开始,就叫上志豪一起,跑到东山顶,鸟瞰一下全城,然后到大佛的脚趾头上去打扑克。 这尊大佛始建于一千六百年前,就刻在山顶的石壁上,俗称“镇河大将军”。宝相庄严,目平视,唇紧闭,左手覆膝,右手曲肘前举,示无畏印。坐四方墩,脚踩仰莲,脚面平直,五趾平齐,乃一躯善跏趺坐式大型弥勒佛像。 我一直不理解,既然是镇河大将军,一定是镇河用的,可这方圆十几里连一条像样的大河都没有,远处的他老人家又镇不到,究竟镇的是哪门子河? 古时候的人为了保护大佛,在他所靠的石壁上修建了门楼,将大佛遮住。于是就有了“八仗大佛七丈楼”的说法。 什么?佛比楼还高一丈,那多出来的一丈在哪?因为还有一丈在下头。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为了说明佛像的大,可能有人不知道八丈究竟多高,这么说吧,我也不换算了,城里的六层住宅楼,自己看去,只高不低! 因为还有一丈在下头,所以我们仨每当要打扑克,都跳到坑里面的大佛脚上,围坐在大拇指的指甲盖上,就足以三个人辗转腾挪了。 这里虽然不容易被人发现,却有一点不好,想小便的时候,你还得爬上去,找个地方解决。 殷骞来了没几次,这天刚跳进来,他就想小便。但这家伙懒,不想爬,就跟我和志豪说:“我去放放水,你俩先洗牌吧!不准搞小动作啊!”说完,就转到了佛像后面。 志豪看见了,和我说道:“在这里撒尿不太好吧?” “没事没事儿!”我只顾洗牌,头也不抬地道:“佛爷的脚趾头你都爬了,牌也打了,还不让放个水啊?” 志豪一想也是,就没再管那么多。 这下面的空间其实很有限,因为目的不是为了给人下来看,所以除了大佛的腿脚,只剩下一点点面积,除了脚后跟和腿窝的个别死角,其他地方都一目了然。 可我俩洗好了牌,选好了位置,左等右等,都不见殷骞回来。 “喂!你蹲大号呢?”我不耐烦地催促道。 没人回应。 我和志豪对望一眼,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志豪赶忙跳下佛脚,绕到后面去瞧瞧怎么回事儿。谁知道他刚过去,就大声叫道:“坏啦!人没啦!” 我顿时大惊,跟过去一看,却发现除了地上的一泡尿,别的什么也没有。殷骞就在这一两平米的狭窄缝隙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大佛脚所在的这个坑,只有一个出口,就是我身后的一溜石梯,殷骞并没有爬上去,这是非常明显的,因为我俩都看到他往佛像背后去了。 我和志豪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回家去找舅爷。没想到老爷子听了事情经过后,不紧不慢地指挥我们拿上拖把扫帚,又提了两桶清水,来到佛像下,把佛爷的脚和莲花底座前前后后打扫一遍,特别是那滩小便,用清水冲了个干净,这才撤出来。 做完这些事情,舅爷也不急,点了根烟,给我俩讲起大佛的故事。 原来,这个所谓“镇河大将军”,镇的是古河道,现在早已没了旧河踪影,古时候可是穿城而过的。因为舅爷跟着梅道人守了它将近半个世纪,所以大佛什么脾气老爷子最清楚。 古时候没有具体记载,单近几十年,大佛可是像这样收过不少人,都是莫名其妙消失的。算起来有军匪、有日本鬼子兵、有造反派,还有那些想偷盗周围小佛像的。 有的后来放出来了,但大多数基本上是消失后就再也没能出来过。 近年可查唯一一次放出来的,就是最乱那十年,一帮造反的学生批斗过舅爷后,还不过瘾,想来砸佛像,扛着铁锹榔头就跳了下去,打算从脚跟砸起。 据当时还在上面的人讲,他们当时看到跳下去的人正准备抡锤子砸脚趾头,却突然都停了手,列队站好后,不吭一声,就朝大佛背后依次走了过 去。 外边的人还以为他们要从后面砸起,结果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动静,大胆的人下去一看,哪还有半个人影子啊!佛像背后总共就是个能藏一俩人的石头缝,除此之外,啥都没有。 毕竟他们都是十里八乡的学生,关于这大佛的传说听得多了,此时见如此诡异,顿时作鸟兽散。从此往后那几年,没人敢再提来砸大佛这茬儿。 第五十节 南山怪女倌 倒是刚开始消失的那几个人,三天后从上方佛头旁的阁楼里走了出来。问他们怎么回事儿,却一概不知,以为还只是一愣神的功夫。 他们这一愣,愣是愣了三天。 舅爷讲得倒是挺有意思,可是殷骞还没找着人呢,我和志豪哪有心思去听? 老爷子却不慌不忙道:“放心~该打扫的也都打扫干净了。佛爷总得来说还是很好说话的,撒泡尿算什么?慢慢等吧,天黑前准能放出来!” 这么邪乎的事儿,我俩怎么想也觉得不靠谱,可是又没别的办法。不过这边太阳刚下山,就听见殷骞在最上面的阁楼上咋呼。 把他接下来,问怎么回事儿,这家伙的一番说辞更是让我们惊奇不已。 原来,当时他撒完了尿,正想回去打牌。可一转身,发现最里面的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石门。 这家伙本来心就粗,过来小便的时候也没仔细观察,以为一直就有,于是就靠近去想看看是什么。 进了石门,里面空间狭小异常,只有一个旋转的石阶,一直向上。于是他就跟着往上爬。爬上来以后,又走出一道石门,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大佛头顶的门楼。然后他从窗户向下张望,就瞅到了坐着聊天的我们。 听完这家伙叙述,我愣了半天才道:“你爬个几层楼,都爬了两个多小时?” “开什么玩笑!这个高度对我也就是半分钟……”殷骞话刚出口,就发现时间不对,因为很明显,天已经开始黑了。 如果按照他的时间,这会儿应该是下午五点不到,刚放学,离天黑至少还有两个小时。 看到我和志豪惊异的表情,他才想起来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把外面的情况如实告诉他后,殷骞根本不信:“扯淡吧!大佛把我吃了啊?怎么不吃你们?” “因为我们没撒尿。”我朝他耸了耸肩膀。 “放屁!”殷骞从小在城里长大,自然不信这种神啊怪的,扯着我道:“走走走!我带你们再去爬一遍!” 本来我和志豪都不敢再下去了,不过舅爷跟着,胆子也大。四个人走下去,绕到佛像背后一看,殷骞顿时傻眼。因为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根本没有什么石门。 他不信邪,这敲敲那打打,过了半天才不得不承认――都是实心的。 这家伙不甘心,毕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观不能就这么崩塌,又带着我们跑到楼顶去找那出口。 结果不说大家也知道,他能找得到才怪! 最后还是舅爷一句话,他算是彻底傻了眼:“不用找了,这大佛整个都是实心儿的!根本没有什么楼梯密道,我守了半辈子能不知道?你小子以后可别随地大小便了!” 从此以后,殷骞再也不敢靠近大佛十米以内。至于他这次经历,还有中间那两个多小时,到底都干了什么?没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照舅爷的话说,佛爷是把他收进去,让这家伙反省去了。 东山不敢去,那就上南山玩好了。 别看南山就是个小土坡,上面的东西还真不少,有朱元璋御封的都城隍,有千佛洞里面的睡爷爷,有后山头顶上的八卦楼。当然,规模最大的还是山顶碧霞宫里面供奉的三仙老奶。 虽然这三个仙姑是谁早已无从考证,但人们一般都认为是《封神榜》里的云霄娘娘、琼霄娘娘、碧霄娘娘三姐妹。 每当庙会或是黄道吉日,那些摆摊相面算卦的,能从山门一直摆到碧霞宫门口。甚至我亲眼所见,有些虔诚的香客,三步一叩首,和**朝圣的人一样,从县城十字大街开始,一路磕到云霄娘娘的大殿前。 每当到这时候,我们仨就蹲在山顶,看着染红满山的炮纸,偶尔拾些没点着的自己放,或是看那碧霞宫对面的戏台上唱大戏。 一般人们来拜的多是大仙老奶和二仙老奶,三仙老奶则自己蹲在一个小院里,很少有人问津。 之所以没人拜,因为都说这三仙老奶有点邪,没他两个姐姐那么平易近人。特别是身前的那个女倌,从你进了院,她就一直瞪着你,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只要看向她,她就一定是看着你的。 其实老奶本身倒没什么,邪就邪在这个女倌身上。 一般的神明佛爷,身旁都是一对童子侍奉着。因为古时候中国人无论干什么都喜好个双数,没有单的。唯独这个三仙老奶,身旁只有一个,还不是童子,一瞧就是年龄明显偏大的女倌。 要说不得不佩服当年工匠的手艺,这个女倌做得比她老奶奶还好,线条优美,惟妙惟肖,就连那五官,显然都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那年头,除了来拜佛的,几乎没有游客,自然也就不用扯什么“游客止步”的界线,进了屋想往哪钻往哪钻。 来了没几次,殷骞就发现这个女倌怪异的眼神了,笑着问我们,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我也跟他开玩笑道,人家看上你,你就带人家走呗!~省得在这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事后我们回忆起来,一致都认为,坏就坏在殷骞接下来的举动: 这家伙听我说后,非但不生气,反而走到那个女倌旁,现在它脸蛋上摸了一把,然后又扯着它的手道:“走,小妞儿~跟哥回家成亲去!” 也就那么一晃神儿的功夫,我模模糊糊觉得,当时女倌的眼神只看向殷骞一个人。 其实殷骞本身并没有什么想法,无非是开个玩笑,逗志豪我俩一乐,谁也不会当真。 但是,这个女倌可就当真了。 第五十一节 夜探迷踪 殷骞他们家出来得早,县城虽然是祖籍,但早就没了亲戚。他一个人就住在县城高中教学楼后面,专为家离得远学生准备的一排平房宿舍里。 调戏完那个女倌后第二天我照常来学校上课,刚坐下拿出课本,殷骞就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搜索到我,立刻冲上来骂道:“靠!你们两个家伙恶作剧总得有个限度吧!?他妈不带这么吓人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想这家伙是不是还没睡醒,在这儿发癔症呢? 殷骞见我“装傻充愣”,干脆一把将我拽起来,跑出教学楼,来到他宿舍门前。 隔着老远就看到宿舍门口似乎站着一个人。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山顶那三仙娘娘身边的女倌!此刻穿戴整齐,伸出昨天殷骞拉过的手,像是准备敲门一样。 “物证还在,你该不会是还想抵赖吧?”殷骞指着木头人女倌道:“除了姓谢的你俩,谁会干这么无聊的事儿?!” 但是不是我干的,我自己很清楚。别说不是,就算我想干,这么沉个实心木头人,半夜不睡觉从一里地外的山顶扛下来放在这,我有病啊?吃饱了撑的? 既然不是我,那就也不会是志豪。因为平时晚上老实得很,只要下了舅爷的课,就回家去帮忙干活。更何况,他和殷骞的关系,并没有我俩那么热乎。 那不是我干的,也不是志豪干的,难不成是这女倌自己跑来的? 我瞅了瞅身旁的木头人,发现她正斜着看我,赶忙把眼神转到一旁,对殷骞道:“会不会是你昨天开的玩笑,她当真了?” “放屁!”殷骞认定是我搞的鬼,指天发誓道:“她要是真能自己跑来,我就真敢娶了她!” 我白了这家伙一眼,你不是没事找事么!?可惜他嘴太快,拦都拦不住。 没办法,我们只能趁着上课前,找个麻袋套着,把这个女倌又给抬回碧霞宫门前。 结果,一上午不到,整个县城都传疯了,说三仙老奶仙灵,到了午饭后,上山磕头的人络绎不绝,比庙会时还热闹。 下午放学后,直到我和志豪指天发誓,殷骞这才勉强相信,不是我俩的“杰作”。但昨天那事,除了我仨,只剩下这个女倌和三仙奶奶在场。总不至于会是路过的陌生人听到,然后故意搬去吓唬他,那才真叫吃饱了撑的! 可到了晚上,殷骞不敢一个人睡了。虽然他坚持不相信会有这种怪事,但多一个人多一分胆量,非要志豪陪着他。说就陪一个晚上,只要那女倌不再来,就没什么事儿了。 没办法,志豪只好答应。我是不陪他俩,那小破床上挤仨人非塌了不可!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当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志豪正仔细研究门前站着的木头人。 这下殷骞没什么可说的了,志豪整晚陪着他,没有作案时间。而昨天他自己也抬过这木头人,明显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搬得动的。 更奇怪的是,这女倌今天竟然换了身大红色的衣服,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显得喜气洋洋,真跟要结婚似的。 我俩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来的。显然,这个女倌做出来就是让摆着的,没有任何机关,除了肩膀,大部分关节也不会活动。只能趁山上的管理处还没有上班,又给抬了回去。 殷骞这下彻底蔫了,说什么也不在宿舍住了。但我和志豪却来了兴趣,好不容易碰上一桩怪事儿,舅爷教了那么久,正好是检验“学习成绩”的时候,非要搞个明白不可。 我本来打算问问舅爷的,但一寻思,不是啥大事儿,再者前脚刚惹了大佛,后脚又惹娘娘,少不了要落老爷子的埋怨,心想还是算了,能解决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再说。 通过一天的思想工作,我和志豪终于把殷骞说通,让他再在宿舍住一晚上,而我俩就埋伏在外面,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当夜,和家中打过招呼,我们就在殷骞宿舍里打起扑克。直到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该睡觉了,我和志豪等他关灯上了床,偷偷摸摸地从屋里出来,躲在十米外的一间破仓库里。从仓库的小窗上,可以对宿舍那边一览无遗。 好在这里还有平时上体育课用的海绵垫,于是我和志豪分工明确,他看上半夜,我管下半夜,三点的时候交接班。 商量好,我就倒在垫子上睡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好沉,可就是噩梦连连,一会儿梦到那凤舞渡造纸厂逃出来的各种毒虫追着我咬,一会儿又梦见康广辉和那卖命男子前来索命。好在沈万楼及时出现,给了他们一人一枪,随即又调转枪口,把我也给崩了。 最要命的是,我还梦见自己阳气越来越盛,导致身体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烧得浑身上下都是大水泡,大水泡又破开,鲜血和肉飞得到处都是。 眼看自己就要尸骨无存,却感觉到一双大手在摇晃着自己。睁开眼来,就看到志豪瞪着眼睛问我道:“做恶梦了?瞧瞧你一背的汗!别睡了,该换班了!” 胆战心惊地爬起来,我刚伸了个懒腰,志豪就一下倒在垫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透过小窗朝外面瞧去,整个排平房只有最中间的地方挂着一盏路灯。好在殷骞的宿舍就在路灯左边第三间,看得还算清楚。 窗外有些模糊,我以为是还没睡醒,揉了揉,却发现原来是起了一层薄雾。 起初我还有些精神,毕竟想看看那女倌究竟是怎么跑来的。可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却全无动静,倒是雾越来越大,逐渐连那盏路灯都快要看不清了。 百无聊赖中,我悄悄推开门,想出去走走。 这场雾真大,站在屋外,整座县城,除了眼前这一排平房还有些轮廓,别的什么都看不见。我想到那会走路的女倌,还有她无时不刻不在盯着你的眼珠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浓雾中有什么东西,始终在盯着自己。 伸个懒腰,做几下舒展运动,神也提了起来,我转身打算回小库房里继续蹲着。 可就在转身的时候,我感觉那平房前的路灯忽闪了两下,突然灭了。 第五十二节 死缠不放 这下可好,彻底伸手不见五指。眼看还有半个多小时天就要亮,我心想今晚估计没戏了,正打算回去也找个地方睡觉,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惨叫:“啊!!!啊!!!救命啊!!!” 是殷骞!屋里的志豪一下子爬了起来,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口,挥拳就打。 我赶忙躲到门后,朝他喊道:“别打,是我!” 醒过神来他方才停手,问道:“怎么这么暗?灯呢?” 还没来得及回他,屋里的殷骞又是一声惨叫。我俩怕他有个什么闪失,赶忙冲了过去。 来到屋外,门居然开着,里面的殷骞还是“啊啊”地叫个不停。我俩哪还敢耽搁,摸黑就冲了进去。 “哎呦!”我刚打头冲进来,鼻子就撞到了正前方一个坚硬的东西,顿时酸麻不已,叫了一声,就站在原地打算揉揉。 可一片漆黑,志豪哪里知道我停下了,也紧跟着“哎呦”一声,却是撞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撞不打紧,我俩拥着前面那个硬家伙,乒乒乓乓摔做一团。 “啊!!!啊!!!”殷骞听到突然间声响大作,叫得更凶了。好在今天是个周五,其他宿舍的孩子都回家去了,要不然非得全给喊起来。 “别喊了!是我们!”我忍着痛把身子下面的硬东西给拿开,赶忙朝墙角床上的殷骞道:“你倒是开灯啊!” 这家伙听到我的声音,顿时不叫了。两秒钟后,他把床头灯打开,所有人这才看清楚,我、志豪和那个木头人女倌,此刻都横在屋中间。唯一不同的是,我俩除了有些疼,并无大碍,这个女倌却是摔得七零八碎。她的头刚好滚到了殷骞的床下,在阴暗处还直勾勾地瞪着所有人。 想必刚进来时,我撞上的那个硬家伙应该就是她了。 “你是怎么看的?睡着了吧?这都进屋了,都不知道?!”志豪看清了眼前的形式,爬起来问我。 我也奇怪不已,把刚才的情况和他俩一讲,三人一个比一个纳闷。 首先,这女倌要进来,只可能是在我转身、灯灭的那一瞬间。 但有一点可以证明,这绝对不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因为从灯灭,到殷骞感觉到有凉风睁眼看,再到他叫喊,到最后我和志豪冲进来,总共也就十来秒的时间。 如果是一个人,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先弄灭路灯,再悄声无息地打开从里面反锁的屋门,将木头人放进去,跑出来时还能不被迎面而来的我俩发现,这是几乎……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真……真是她自己跑来的?”殷骞听完我的分析,哆哆嗦嗦地再次求证。 我已经可以肯定地点头了,旁边的志豪会他道:“看样子啊,这女倌是真的把你那句玩笑话当真了,非要嫁你不可啊!看这衣服,也不知道她哪弄来的?”说着,挑起那大红色的新娘子装束给我们看。 “别……别开玩笑了!活人怎么能和木头人结婚?!”殷骞脸色煞白。 “你觉得不行,她可不这么认为。”我虽然语气上有点幸灾乐祸,但还是比较担心他的。鬼知道活人要是真和木头人结婚了会发生什么? “……”殷骞已经被我俩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志豪站起来,拍了拍身子上的土,指着地上的女倌道:“先别说那个,怎么处理吧?” “扔了呗!”我瞅了瞅这一地的“尸块”道:“都摔成这样了,恐怕拼都拼不好。反正他们碧霞宫的也不知道这家伙跑哪了,找个地方扔掉拉倒。” 当下我们三个抓紧时间收拾了一下,趁着天还没亮,把这堆木头分了三大包,分别扔到城东、城南和城西的大垃圾堆里,防止这女倌还有“自动合体”的功能。 至于她的头,我们都扔完后,干脆用那身不知道哪来的衣服点了堆火,将脑袋也扔了进去。 看着火越烧越旺,天也渐渐发白,我们仨不敢多呆,各自回家去了。 按理说这下总没事儿了。但殷骞显然被吓得不轻,照他看来,前天晚上还只是在门口呆着,昨晚都进屋了,那今晚说不定就该上床了。无论我怎么劝,这家伙再也不回宿舍睡了,下午放了学就一直粘着我,非要去我那睡上一晚。 没办法,我只得将他带回去,但还是没敢告诉舅爷,只是说殷骞宿舍停电了,他觉得没意思,就来找我一起住。 吃过晚饭,我俩也不看电视,径直跑到我的屋子去下起了象棋。两盘过后,已经十点多,脱了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殷骞又将屋里的写字桌抵在门后,这才肯上床。 我直接抗议,夜里怎么上厕所啊? 他也很直接,回我俩字:“憋着!” 无奈睡下,我俩起初还聊聊天,半个小时后睡意逐渐袭来,先后都睡了过去。 半夜里睡得正香,我隐约听到一阵铃铛响。刚开始还以为是做梦,但转念一想,记起舅爷家的大门上就挂着一个铃铛,据说是专门用来防不干净的东西用。如果有不干净的东西进来,它就会响。虽然我在这已经住了好久,却一次都还没听过。 想到这里,顿时清醒了一点。回头看了看殷骞,他自顾睡得正香。 睁大眼睛瞅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动静,我想可能自己太敏感了,说不准是谁家的宠物,也栓了这么个铃铛。 正打算翻个身接着睡,屋外突然有人敲门! “挷挷梆!”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谁呀?”我怕吵醒殷骞,小声问了一句。 门外没有人应声,而是紧跟着又传出来三声。 “挷挷梆!” 这么有节奏,还很轻柔,我可不认为是那个女倌,于是加大声音问 道:“谁呀?” 这声音一大,殷骞就被吵醒了,翻了个身说道:“你去把门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他,屋门突然“哐!”被撞了一下,震得后面的写字台都跟着一抖。 这一声突然巨响,吧我俩彻底被吓醒了。殷骞一骨碌爬起来,问我道:“怎么回事儿?” 门外的东西似乎对他的声音有特别反应,紧跟着又是“哐”地一下撞门。 第五十三节 想对策 门外的东西似乎对他的声音有特别反应,紧跟着又是“哐”地一下撞门。 这下锁被撞坏了,露出条一尺来长的缝隙,好在后面顶着写字台,门虽然还没有开,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两秒后,只见从门缝里不知什么时候探进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上面还有两个白点。 今晚月色还不错,我趁着月亮探头仔细看去。 “妈呀!!!”待看清那个东西,我大叫一声,吓得连魂儿都要窜出来了。 这不是别的,正是早上我们烧掉的那个女倌的头!!! 此刻,她面部其他地方早已变得焦黑,只有两个眼珠子,居然还完好无损,正瞪大了往屋里看!!! “啊呀!!!”殷骞紧跟着也看清了门外是谁,大叫一声,卷着被子躲到墙角去了。 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倌的头就不见了,紧跟着又是巨大的撞门声。这次,屋门彻底被撞开了。 借着月色,我看到门口站着的女倌,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了一身新娘子装束,甚至还找了一个假发套,套在头顶。那假发正迎风飞舞,使这张焦黑无比的脸更加毛骨悚然。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烧掉她的脑袋,这比好着的时候还吓人!!! 门开了,那女倌就这么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就好像她从来没动过一样。 而我也不敢动,因为不知道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两个“人”,就这么肉眼对木头眼地瞪着。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看到窗外黑影一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这女倌还有同伙?! 少顷,女倌身子一侧,挪在一旁,但却是被那黑影挪开的。 “开灯!你们搞什么鬼?!”舅爷的声音就像天籁之音一样飘入我耳中。这时候哪还管会不会挨吵啊~只要别再让我瞪着那颗焦黑头,干啥都行! 女倌背心贴了一道符,舅爷将它扛到院子里,听完了我和殷骞的叙述,皱着眉道:“你们几个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谁难惹,专挑谁惹!是不是嫌日子太平淡了?” 我告诉舅爷,殷骞是刚来的,不知道规矩,赶忙将这顿吵搪塞了过去。 殷骞低头沉默了好半天,才喃喃地道:“爷爷,那您看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跟她成亲呗!”舅爷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倌道:“她现在是非嫁你不可,谁让你跟人家承诺来着?不跟你成亲,她是不会死心的!” “那怎么行?!”我抢着道:“一个是人,一个是木头人。要不……把她全烧了吧?” “你也看到了,烧管用么?”舅爷回我道:“一个光鲜的木头人,总比一截焦炭好看点吧?如果你真把她这身子给毁了,搞不好她还会去害活人!” “哎呀舅爷!您就别开玩笑了!赶快想个办法吧!”我看了看殷骞煞白的脸,忍不住催老爷子道。 “我这说的就是办法啊!”舅爷抬头看着我:“人家是神、是仙,天天受人供奉的。又不是鬼怪,你想让我怎么办?” “和木头人结婚,这算什么破办法啊?”我嘟着嘴小声道。 “那你算不知道了!”舅爷别看年逾古稀,耳朵一点也不背,拉着我坐下,看着殷骞道:“当然,我说的不是让你本人和她成亲。真要是嫁了你,没几天你就也变成木头的了!我的意思是……”他示意我俩将耳朵凑过去,小声把办法说了出来。 我听完,嘴张得老大,忍不住问道:“这行吗?您确定她就一定会上当?咱们就在这儿商量,她不会偷听了去吧?” 舅爷装作要打我道:“怎么?才学本事没几天,就敢不相信舅爷了?你们只管照办就行!”说完,又回头瞅了瞅那女倌,小声道:“没事儿,听不见,贴着符呢!”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分头行动,我和志豪负责去做一个可以藏得下殷骞的大箱子,要尽量扁一些,密封性能要好,保证能够塞进我的床下。 殷骞则管他父亲要来五百块钱,经舅爷介绍,找了一个手艺很好的工匠,然后照着自己的样子打一个木头人出来。 而舅爷,由于符咒很难完全封住这个女倌,时不时地失效。只有每晚发现她来到门前了,才贴上一记,然后等到白天再将她放到柴房里。 至于这三晚,殷骞始终都是跟着我睡。但我们没一晚能睡得好。 直到第三天傍晚,志豪帮着殷骞把做好的木头人抬回来,我正吃晚饭,扭头看了一眼,顿时笑喷。就连舅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人家做的不好,而是太好了!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写实,最富态的伴神童子了!难得的是,殷骞还没来得及给它穿上衣服,从麻袋里拿出来,是光着屁股的。 晚饭后,舅爷将我们仨叫到院里,板着脸吩咐道:“今晚一定不能出差错,那女倌虽然是侍奉神明的,但也是神,她肯上这头一次当,未必肯上第二次。所以,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咱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是!”我们仨站成一排,严肃地应道。 第五十四节 喜结连理 舅爷的整个方案是这样的:做一个假的,但和殷骞很像的木头人,让女倌“嫁”给它就行了。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有几点必须注意和解决,首先就是气。那女倌别看眼瞪得大,其实是靠气来寻找殷骞的。所以这个假的木头人一定要能散发出殷骞的气才行! 那怎么散发呢?我们除了给它换上殷骞穿过的衣服,而且这个木头人的嘴中和脖颈后还要开一个小孔,塞上一根塑料管。 这根管子,需要从床上穿过床板,通往床下的大木箱中。而殷骞就需要躲在这密封的箱子里,靠塑料管呼吸。他喘出的气,刚好从上面的假人口中出来,就像真人在喘气一样。 如此,包可骗过那女倌。只要她将假的殷骞带走,基本上这事儿就算了了。 整个计划,最危险的一点就是,为了保证不节外生枝,整晚殷骞都要躲在那木箱中,屋子里只可留他一人。我和志豪不但要防止那女倌发觉骗她,有过激行为;更要防止殷骞会因为塑料管可能产生的堵塞,最终在木箱中窒息。 午夜十二点前,检查了所有可能坏事儿的环节,保证万无一失后,殷骞打算进箱子了。 舅爷拍着他肩膀道:“小伙子,不要怕!我们都在周围,定会保你周全的。” 殷骞到现在则看得很开道:“没事儿,我自己惹的,就得我自己解决,逃避不是办法,您说呢?” “好!”舅爷赞许地看着他道:“好样的,有担当!以后定有出息!” 我和志豪帮着殷骞躺倒箱子中,将顶盖密封好,又试了试塑料管是否通畅,直到殷骞发出一切正常的信息,这才将箱子推进床下,把塑料管引到那穿好衣服躺在床上的假人脖颈后,插进去,卡在嘴边,这才关灯退了出去。 而同时,舅爷撕掉了女倌背后的符咒。 今晚,我们索性连门都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单等那女倌将假的殷骞带走。 但是这么干等着也挺难受的,因为根本不晓得它什么时候会来? 不过最难过的应该就是殷骞了,他躺在里面,睡也不敢睡,动也不能动,而且两眼一抹黑,外面什么情况统统不知道。 可是这女倌就好像知道我们布置好了似的,整夜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柴房里。直到天快亮了,我们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时,只隐约听见“吱呀”一声,我赶忙往柴房看去,门已经打开了,但却没有看到那女倌出来。 “下面怎么办?要不要过去看看?”我扭头小声问着舅爷。 “别急,等一等!”老爷子我们都躲在旁边的一间房内,此时并不知道隔壁什么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揪心地等待中,突然听见隔壁“叮叮咣咣”一阵摔打声,似乎还夹杂着殷骞的呼喊。 “不好!露馅了!”舅爷喊着,率先开门冲了出去。 等我们都跑过去,拉开了隔壁屋灯绳,赫然看到那女倌正挡在门口,背对我们站着,依然还是那身新娘子的衣服,一动不动。 屋内早已搞得一塌糊涂,床板被掀开,箱子也被拖了出来,早已四分五裂,正和那假“殷骞”并排摆在屋子正中的地上。 殷骞直挺挺地躺着不敢动,由于紧张,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看到我们在外面,正打算说话,舅爷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喘气儿!憋着!”舅爷低声吩咐他后,又让我和志豪蹲下去,悄悄地从那女倌裙子旁爬进屋里。 那女倌可能正在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殷骞这里一闭气,她顿时没了目标,一动不动,任由我俩将他给扯了出来。 好在为了以防万一,殷骞今天专门穿了一身志豪的衣服,降低他自己的气。 待所有人都爬出来后,舅爷小心地再次拉灭灯泡,又推着我们回到隔壁屋,关上门。 由于不知道女倌走了没,殷骞还得继续憋着,舅爷在身后给他按摩穴位,以延长这一口气的时间。 大概过了有将近三分钟,殷骞终于“呼嗬”一声,喘了一大口气后瘫坐在地上道:“我……我不行了!再……再憋就……就过去了!” 我和志豪又听了半晌,确定再没动静,这才推开门,挨到隔壁借着月光一看,那女倌和才刻的木头人都没了踪影,只剩下满屋狼藉。 “好了!收拾完睡觉!”舅爷大手一挥,也就象征着这件事已经圆满解决了。 第二天,全县再次沸沸扬扬起来。大家伙都在传,那失踪了好几天的三仙奶奶女倌,不但自己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新的木头人。只是这女倌头被烧得没了形状,不得已只有找匠人又给其做了一个新的。 最津津乐道的是,这两个木头人居然换上了新郎新娘的衣服,颇有新婚的味道。 我和志豪好奇不已,专门去看了看,隔着几层人墙,果然瞧见那屋内的“殷骞”,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新郎官的衣服,喜气洋洋。 这事儿自然让真的殷骞郁闷不已,我现在每次和他开玩笑都还说:“你看看人家对你多好!当初要真结了,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从此以后,三仙奶奶的身边就站上了两个小仙倌儿,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从此以后,那女倌的眼神再也不到处乱看了,只是盯着一旁的男倌。(当然,这也可能是后来做头的那个工匠手艺不够传神。) 从此以后,殷骞不但不上东山,连南山也不上了。 不过后来听说县旅游局接管碧霞宫以后,觉得那个男倌不怎么好看,就给换掉了。我也再没去看过,搞不好那女倌又在物色新的郎君也说不定。 这事儿我也始终没再和殷骞说起过,怕他更郁闷。 不过有一点,过了许多年我都没想明白,整件事情自始至终,我们都没见到那女倌动过,它究竟会不会动,怎么动的?到现在都还是个迷。 第五十五节 八卦楼(上) 不过老家县城乱七八糟的地方实在太多,这儿不去了,有的是地方可以去。只是殷骞要比以前老实规矩多了。 下面要讲的这件事,虽然不怎么吓人,倒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也许只是这座城埋藏着千百谜团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但却是最有意思的,因为很多人,很多很多,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嗯……讲故事前先声明一点,这几天有人看了前面的两个故事,怪我把他老底都揭了,所以我只能暂时收手,还是讲一讲自己的事儿吧!这件事虽然和某人无关,但也是因他而起。 老家的后山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建筑,叫太极宫。站在县城里能很清楚地看到,因为它单论个头要比那东山大佛还高。太极宫其实就是一幢小楼,或是一座塔,按八卦的方位依次排列,每面分别嵌有乾、坎、艮、震、离、巽、坤、兑八卦符号,所以太极宫也被老家人叫做“八卦楼”。由于楼门开向乾方,八卦中的乾方位是西北方,所以这一整座建筑都是面朝西北斜着盖的。 八卦楼我早就想爬了,那是我在县城里至今唯一还没去过的地方,更主要的是,那里是整个县城的制高点。 为什么不去呢?因为舅爷说过,我阳气太盛,如果总去那里玩,搞不好会破坏八卦的方位。要是在外面还好,如果在楼里,很有可能就会被困住出不来。所以他不让我去。 起初我压根不信,一座盖在那里的破石塔就能把人困着?但随着近几年来跟着舅爷亲眼目睹了好几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也慢慢觉得,老爷子的话恐怕挺靠谱的。 时间一长,对那里也就视而不见了。 可殷骞不一样,他从小生在省城,长在省城,那里是平原,一座山也没有。现在见了到处的山,山顶还有东西,他焉有不爬之理? 在碧霞宫女倌的事情惊魂稍定之后,这家伙果断地瞄上了后山上的八卦楼,于是在一个周末,非要扯着我和志豪去爬上一爬。 老家的生活还是很单调的,整日里除了上课,就是打牌看电视,再就是每天晚上都必须跟舅爷上的晚课,想打个篮球,学校都没有个完好的篮球架。 爬山,只能是闲着发慌的无奈之举。 像志豪这种土生土长的本地孩子,从小都爬腻了,一听纯粹就是上去玩,立刻以“要在家中干活”为理由,拒绝了殷骞的“盛情相邀”。 本来我也不想去的,但着实闲得厉害,要是这俩人再各玩各的,我就彻底没事儿可干了。想了想,去就去吧!大不了我不进去,就在门口转转,舅爷总不会说什么。 说走就走,我俩中午吃过饭,一路上爬爬停停,没多会儿就到了八卦楼脚下。 上来我才发现,原来这所谓太极宫,还真是一座宫,下面一大片砖瓦房子,也不知道都住的是谁。 八卦楼就在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别看挺高,我数了数,总共才三层。那青灰色的砖墙上开着两扇小窗户,怎么看怎么小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碉堡炮楼呢。 真上来了,我倒有点失望,县城里到处都是这种灰黄色的土砖,还用爬到这里来看? 殷骞倒不这么觉得,这摸摸那瞧瞧,对一切都新鲜不已。 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八卦楼跟前,看着门口那大大的八卦地砖,我自觉站住了。 殷骞正打算进去,回头看到我站着不动,问道:“干嘛?走啊!” “我不进,你去吧!”我此时还是比较记得清舅爷嘱咐的。 “怎么?又有古怪?”殷骞本已踏进去一只脚,听我这么一说,连忙缩了回来。他也着实吓怕了,现在甭管去哪儿,都要先问问我和志豪,是否邪门。 我把舅爷的叮嘱和他说了一遍,这家伙听后道:“切~我当什么呢?那是针对你,又不是我,你不进我可进了!”说完就走入了八卦楼。 虽然那里面注定不会有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正所谓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瞅着他进去,我心痒难耐。 偏这家伙为了报复我先前嘲笑他女倌的事儿,不停地在里面喊道:“噢哟!这是吕洞宾啊!啧啧!做得真像!……哇塞!屋顶画的真漂亮,仙女儿都没穿衣服啊!……唉?还能上楼,楼上一定更好玩!” 殷骞越是喊,我就越想进去看看。当然,并不止是为了瞧那光屁股仙女儿。 “……算了,我站在门口看看,总没问题吧?”实在受不了了,我暗自劝了自己一句,就慢慢走到八卦楼门口,伸头朝里面瞧去。 虽然没殷骞说得那么好,但里面的确是别有洞天。屋子一角是木刻吕洞宾醉酒的场景,其他地方都雕梁画栋,显得富丽堂皇,倒真是和外形有着天壤之别。 回头瞧了瞧外面,没事儿,我想也许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何况舅爷也说的是我可能会弄乱八卦方位,仅仅是可能而已嘛! 再说了,最近一年多,舅爷始终给我调着身子,应该问题不大! 念及此处,我终于将后腿也跨了进来。 转着看了一圈,说实话,除了挺漂亮,我还是觉得像个炮楼。殷骞这时从二楼楼梯口探出头来,挖苦我道:“你不是不进来么?当心出不去!我到时候可不救你!” “你个没良心的,每次惹事儿都是我帮你解决,到我了你说这种话……”我见的确没事儿,放下心来,一边骂一边跟着殷骞上了二楼。 由于一楼的窗户被堵着了,二楼倒比一楼还亮堂,这里画的东西基本上都一样,只是屋子中间靠墙的地方,端坐着一尊神仙。 第五十六节 八卦楼(下) 这神仙戴着一顶乌纱帽,长长的胡子一拖到地,面容慈祥,右手似乎还拖着一个大大的玉如意。 “土地爷么?”我瞧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是谁。第一印象还以为是玉皇大帝,但无论从电视还是从书上都看过,玉皇大帝的头冠是那种前面带有小珠子的冕旒。这个显然帽子不对! “屁啊!”殷骞听后,直接骂我道:“你学怎么上的?这是文昌帝君!为民间和道教尊奉的掌管士人功名禄位之神。他老人家还有一个名字,说了你肯定知道――文曲星!” “哦,这你都知道?”我长了见识,但并不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学,历史课上只讲历史,可不讲天上的星宿。 “那是!~”殷骞一听我服软,立马拽了起来:“你也不想想小爷我家是干嘛的?我爸那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打小听到大,整天光听,都记下来了。” “那你跟你爸学多好?还来这儿上个什么学?”我挖苦他道。 “你当我家老爷子不想啊?”殷骞说起他老爸,一脸崇拜的表情:“我爹说了,考不上大学就让我跟着他干,平时没事儿画画画儿,写写字儿,收收古玩,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的教育,填鸭式的,学了有什么用?还不胜趁年轻多学点实实在在的生活技能。” 我不禁奇道:“画画写字收古玩也算生活技能?等你的画啊字的能卖钱的时候,估计你早饿死个球了!” 殷骞已经开始往最上面一层走去,同时和我说道:“这你算不知道了,画画写字是需要水平,见效慢,但古玩不一样!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了,这玩意儿是可以速成的,只要你眼毒,看得准,随便到乡下收个几件,回城里这么一倒手,少则万儿八千,多则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就到手了!” “这么赚?!”我还头一次听说收古玩可以这么挣钱,将目光从文曲星爷爷身上收回,转身和他说道:“要不高中毕业我跟你干得了!既然这么挣钱,还上个毛的大学啊!” 一扭脸,发现殷骞早已经上到了第三层。 “喂!我和你说正经的,听见没有啊?”我赶忙顺着木头楼梯追了上去,边走边问。 没有人回答。 因为八卦楼并不大,楼内空间有限,楼梯自然陡得很,上下都需要抓着扶手,才能保持平衡。我刚上到一半的位置,感觉到手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抬起胳膊一瞧,原来是这一排木头扶手上,隔不远就嵌了块铜铸的一寸见方小八卦,做工看起来十分的精细。 “娘的……县政府整天说没钱,原来都用到这了。”我小声嘟囔着,正准备接着向上走,却发现那些小八卦,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慢慢旋转。 赶忙揉了揉眼睛,再看……不动。 我哑然失笑,要是搞得都会转,那可真是下了大工夫了!再说,八卦是八角形,又不是圆的,嵌在这木头里,怎么可能会转嘛! 一定是我眼花了! “喂,你听见我说话没啊?”我再次一边向上走,同时问着殷骞。 依然没有人回话。上了三楼,也是最顶层,这里一片漆黑,但勉强还能看得见结构。 出乎我意料的是,三楼竟然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就连那些木头结构的柱子,也只是简简单单地刷了遍红漆,不像下面两层,还画着各种花鸟鱼虫,神仙怪兽什么的。 我唯一奇怪的是,殷骞这孩子去哪了?总共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躲都没地方躲,难不成在楼梯口后面? 念及此处,我转身瞧去,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楼……楼梯,身后的楼梯竟然不见了!!! 只剩下这孤孤单单地一层!就好像从来也没有过楼梯! ……坏!坏了!此时我哪还顾得上找殷骞啊!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主要的! ……对了!窗户!我进楼前清楚地记得,一层二层三层都有窗户,只不过一楼的被堵上了。只要找到窗户,打开,我就能出去!这里这么暗,一定是窗户关着的缘故! 于是我走到墙边,一面一面摸去。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是错的。因为摸遍了八面墙,竟然没有一面上是带窗户的! 那就是说……这里不是三楼?! 既然不是三楼,那……这又是哪里? 我想到了舅爷的叮嘱,看来,这次是走背字了。又想到那自己会旋转的小八卦,应该也不是自己的幻觉。 我……搅动了八卦楼的方位,被困在这里面了! 怎么办?……怎么办!……砸墙?我环视一圈,发现除了那些搭建好的木头装饰和横梁,连个可以拿的东西都没有,怎么砸墙啊?! 不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既然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 要是莫名其妙地被困死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多冤得慌啊!估计都成干了,也找不到尸体。 我脑袋里反复想着舅爷以前教过的各种方法,却发现要么不对路,要么就是需要辅助物品,但现在去找辅助工具显然是不现实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却反而不再怎么着急了,反正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急也没用! 再到后来,为了降低自己的体能消耗,我干脆盘腿坐下,按照舅爷教的“达摩呼吸法”,试图入定,看能不能想到出去的法子。 这个“达摩呼吸法”颇有意思,具体步骤是先用舌尖顺时针挨个舔自己的牙,三圈,然后再逆时针舔三圈。这期间会产生很多的唾液,舔完后不要咽,也不要吐,在口中轻漱三十六下,接着将其团在口中,做六次长呼吸。何为长呼吸?就是尽量放缓呼气和吸气的速度,最好慢到几乎察觉不出呼和吸的间隙。当然,你练得越久,这一呼一吸的循环也就越长,我曾经见过舅爷单次的呼吸循环最多能长达五分钟左右。六次呼吸做完,最后打开喉咙,让这些唾液顺着食道滑下。 所有的以上步骤做完,叫做一个周天。经常练习,不但会强身健体,增强消化系统的能力,最关键能使人平心静气。 第五十七节 智豪的秘密 做着做着,我突然脑中一闪,记起了舅爷第一次教我这个时所说的话:“达摩呼吸法,对调节阴阳平衡,恢复身体各脏器的正常功能很有帮助。你阳气外溢,长练此法,暂时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却能保证在较短的时间内抑制阳气。如果天天坚持,练上三五十年,习惯成了自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呼吸,也未必不会……” 对了!这不就是办法么?!阳气过大,导致乱了八卦方位,我如果用此法将阴阳暂时调回常态,岂不是就能出去了?对!一定是! 想到此处,心中顿时一阵激动,喘息之间乱了秩序。但既然有了办法,我也不再着急,稳定情绪后重头练起来。 三个周天过后,我慢慢睁开眼睛,一束强烈的光线从头顶射下来……是楼梯!是楼上透下来的光!!我成功了!!! 当下哪还犹豫,我跳起来就扶着楼梯爬了上去。 我不爱带手表,也不知道在那里面呆了多久。反正一冲上来,刺眼的阳光顿时耀得睁不开眼。 直到适应了光线,我看到这才是真正的三楼,因为中间供奉着三清列真,也就是太清真人太上老君、玉清真人元始天尊和上清真人灵宝天尊。 “咚咚咚”身后传来了上楼声,我扭头看去,殷骞慢慢爬了上来。 他一抬头就瞧见了我,顿时一愣,忙又回头往下瞧去,完后挠了挠头,才问我道:“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我上的时候你明明还在二楼!” 我不和他废话,扯着这家伙就冲出了八卦楼。站在外面的山坡上,心里总算踏实下来,这才跟他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家伙听后张大了嘴,半天才憋出来俩字:“我靠!” 其实不由得他不信,毕竟在殷骞看来,一瞬间从二楼跑到三楼本就难理解。只不过对我来说,却至少是几个小时的光阴。 当下两人不敢停留,连忙下山去了。 正如殷骞所说,他家老头儿可谓是反对现行教育体制的典范,高二一结束,就把他给抓回省城,学也不让上了。 于是这家伙没事儿就在家写写字,画画画,跟着门店上的师傅学学手艺。虽然整天被老子看着,好在想吃啥吃啥,想要啥买啥,最主要的是不用复习做题,倒也惬意。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自打殷骞走了之后,我和志豪只剩下天天跟着舅爷练功。高三开学后,功也不许我练了,就让抓紧时间学习,应对高考。但舅爷调制的药汤和那个呼吸法依然要每天坚持,不然等考试的时候发起烧来,可就要了亲命了。 这一年,我已经二十岁了。 老爷子虽然每天要看着我们俩,但也没断了寻找克制我阳气的物件。只不过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舅爷总说,如果缘分到了,它自己就会主动送上门来。 于是我就无聊地重复着上学、吃饭、睡觉这三件事。有时想起来,特别羡慕殷骞和志豪,在所有同龄人最忙的时候,他俩反而不紧不慢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深秋的一天下午,我嫌自习课无聊,就从教室后门溜了出来,准备回家。 悄悄关了门,转身沿小路跑到教学楼后面,从这里走人少,不容易被老师或校长发现。但我刚拐进来,却看到远处猫着个人,正偷偷地往一间教室里瞅。 我瞧着挺有意思,蹑手蹑脚地来到那人伸手,突然拍了他后背一下,同时说道:“你跑这儿来干吗?” 这人明显吓得一哆嗦,往前窜了一步,才敢转过身来,不是志豪是谁? “你……你怎么在这?不是……还没下课么?”这家伙脸色绯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么着,喘着粗气问我道。 我没回答他,伸头往教室里看了看,那是低一年级的学生,正在上数学课。 我又瞧了瞧他,这家伙心神不宁的,两眼到处乱看,就是不敢正眼瞧我。于是问道:“我在这儿正常啊,你在这就不正常了。老实交代,说,干嘛的?!” 志豪家里很穷,他自打十一岁跟了舅爷学本事后,就没再上过学。虽然舅爷平时也教他一些,但都是最基础的认字写字。所以,这家伙平时甭管有事儿没事儿,一般是不往学校来的。特别是在殷骞走了后,来的就更少。 他刚张嘴,却不想下课铃响了,这家伙见屋里的学生都站了起来,拉着我就往校外跑。 直到出了校门口,他才站定,望着里面放学的孩子们,慌张地不得了。 我更奇怪了,这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再次问他道:“你到底来干吗的啊?跑什么?” “我……我……我来偷偷跟着上课的!”志豪结巴了半天,突然挺着胸冲我说道。 “哦,上课就上课呗!那也不用跑啊!~”我始终瞅着他,想了解这家伙的根本动机。 “我不是没交学费么!”志豪说话逐渐变得流利起来。“怕那老师看到了,会出来撵我。” “哦……”我有几分相信了,因为这家伙说的在理,于是告诉他道:“你想听,只管听就行了,老师是不会怎么样的。” 无论是他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是听我说的时候,志豪的眼神都一直往校园里面瞟。直到放学的学生越走越近,他慌忙朝我摆了个手:““……好的……好了好了!我……我回家吃饭去了!晚上还得去师傅那上晚课,明儿见!”说完,不待我回话,一溜烟跑掉了,倒有点像做错事怕被大人发现的孩子。 “搞什么飞机……”我一头雾水,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回走:“想上学就上呗~这儿的学费又不贵……”我相信,即使志豪家里再穷,一年不到二百块钱的学费,凑吧凑吧总还是有的。就算不行,我接济他都可以! 不过……这家伙貌似只有小学六年级的水平,他刚才……却在看高二的数学课……好小子,一定是有什么猫腻儿! 好!想到这里,我决定要弄个清楚,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第五十八节 春心荡漾 果然,之后的几天,志豪一定会在下午从舅爷哪里出来后,趁还着没放学,跑到那间教室外面去偷看,然后在下课铃响的时候,再抢先跑出学校。 我则偷偷看了这个班的课程表,发现有时候明明是自习课,他也趴在那里看。这就只能说明,志豪绝不是为了学知识才跑来这里的,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更何况这一年级好几个班,他为什么别的班都不看,每次单单只躲在这一个班级外,着实可疑! 但他究竟是为了干吗呢?我左思右想也搞不明白。于是,趁着又一天自习课,偷偷提前溜了出来,拐到楼后一瞧,这家伙果然又在。 我再次悄声无息地来到他背后,朝这家伙看的方向望去…… ……哦!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家伙是在看女孩子! 只见教室正中稍微靠后的一排,端坐着一个瘦瘦高高、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皮肤很白很白,但是那种不健康的白,照我看都有点惨白。 志豪瞅的一定是她!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志豪看得一心一意,哪还留神背后有没有人?听到我的笑声大惊,也不转身,挥起左拳就朝身后扫来。 我见这家伙一动,就知道他想干嘛,还没等拳头打到,已经往后撤了一步。 志豪借着挥拳的劲儿转过身来,看到是我,才放了些心,皱眉道:“你怎么又逃课?当心我告诉师傅!” “哦?”我用手捂着嘴,尽量不笑出来,围着他转了半圈道:“今天上的什么课啊?学得怎么样?跟师兄汇报汇报!” 志豪听我问起这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随即很快就恢复平静道:“你就好好复你的习,别操心我了,我听懂一点是一点。我又不考大学!” “哦!”我装作虚心受教,走上前小声对他道:“那你可真是用心啊,也不带笔也不带本,自习课也没老师讲,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听的到底什么劲儿?” “我……我……”这家伙压根就没在听课,见我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顿时语塞。 “其实吧,这没什么!”我听到下课铃,搂着他肩膀,边往外走边说道:“你今年虚岁也十九了吧?这叫青春期!很正常的!来,找个地方跟我说说!” 我俩找了校后一个偏僻的角落,在我再三逼问下,志豪终于“屈打成招”,被迫道出真相。 原来,最近一个月,舅爷看他年纪也大了,决定加强一下这小子的运动量。于是令其每天早上先围着县城先跑上三圈,再去街口小院里做早课。 志豪刚跑没几天,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城南小巷里面穿行时,撞到了一个女孩。也就是现在教室里坐着的那位。 这女孩儿又瘦又白,一看就是身子有些虚弱,让志豪那大块头一撞,当即飞出去一两米。志豪大惊,当即上前搀扶起来,好在没什么大碍,蹲着喘了一会儿,就上学去了。 志豪不放心,就跟着尾随到了学校。直到见她进了教室,坐在位子上,和旁边的同学有说有笑,这才悄悄离开。 可是没想到,当天志豪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那高高的马尾辫,淡淡的衣服香气,还有白皙无比的皮肤,让这家伙有些意乱神迷。好几次都没专心听舅爷讲什么,最后落得一顿吵。 第二天,志豪还是那个时间,出现在了南城小巷,心想如果遇到那个女孩,就问问她被撞的地方还疼不疼。 可一连几天,都看不到那姑娘人影。他不得已追到学校,有时候人家已经在了,有时候却还没来。想是那城南小巷很短一点,志豪就算每次都精准,人家姑娘上学也指不定早个晚个几分钟,所以总遇不上。 直到一周后,志豪好不容易看到了姑娘一回,她又是跟着别的女同学一起。这家伙脸皮薄,自然不敢上前搭讪。于是慢慢地就断了和姑娘说话的念头。 可越是遇不到,他就越想那姑娘。后来就干脆下午从舅爷那里出来,也不回家,就躲在我们教学楼后面,从窗户里偷看人家。 直到被我发现,整过了一个月。 听完这些,我终于明白,怪不得这家伙近期总是找不着人,有时候我去他家里找都不在,敢情是跑这儿瞧姑娘来了! 这种情况,其实是青少年再正常不过的表现了。城市里的孩子,好多初中都开始跟着姑娘跑了,这家伙现在才开始,已经算是很晚的了。 我倒是愿意帮帮志豪,谈谈恋爱也好,至少能让这家伙近两年内敛的性格往外松一松,有助于他的心理成长。记得舅爷说过,志豪心重,太看重一时的得失。如果能因为谈恋爱而让他开朗一些,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何况在老家这个地方,女生二十还没找到人家就已经算老大难了。十七,差不了那两三年! 想到这里,我问志豪道:“你知道她叫什么嘛?” 这家伙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紧跟着道:“不过我知道她家大概在哪个胡同!” “笨哪!~”我象征性地给了他脑袋一巴掌,道:“你现在又不提亲,知道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又不能天天蹲人家门口堵着,当心人老爸揍你!” 看着这家伙用他那浓眉大眼瞪着我,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帮你这个忙!师兄撮合撮合你俩!怎么样?” “别!别!千万别!不用不用!”没想到这家伙一听,连连摆手。 “那你什么意思?”我愕然了。 志豪抬头看了好半晌天,才缓缓道:“我就这么看着她,已经很知足了!” 我一听就不淡定了,揪着他耳朵道:“你这孩子,这不傻么!喜欢人家,连名字也不知道,就这么天天干瞅着。瞅就能瞅成自己媳妇儿啊?!” 没想到他一听这个,神色顿时暗淡下来,低声说道:“谁……谁说要娶人家当媳妇儿了?我……我娶不起她。”说完,转身就走,把头埋得很低。 我这才想起来,不小心又触动到志豪的伤心事了――他家很穷,现在还为了大哥上大学的事情四处借钱,何况要给他娶媳妇儿?那将会是一笔巨大的开支,靠他们娘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第五十九节 情书计划 不过,为了给他打打气,我冲远处的志豪喊道:“那我帮你打听打听人家姑娘的名字,总可以吧?!” 这家伙头也不回,只是伸出左手摆了摆,意思很明显――不用! 但我可不这么想,谈恋爱是谈恋爱,结婚是结婚,那是两码子事儿。你谈了一定要娶,人家还不一定嫁呢! 再说了,这家伙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把自己摆到一个弱者的地位,显然不应该是一个十七八岁孩子应有的想法。 不行!我得掰掰他,把这臭小子的拧劲儿给扳过来。不然他以后总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出去还怎么混? 这事儿自然不能告诉舅爷,志豪不用强调,我也不会说。不是怕老爷子吵我们,毕竟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解决,你指望一个七十来岁的老爷子教他怎么追女孩儿?我想象力这么丰富,都想不出该是个怎样的情景。 你自己不上进,那作为兄弟的我,只好推上一把了! 第二天,我只用了一个课间的功夫,就打听到了关于这个女孩的情况:萧雨佳,十七岁(应该和志豪差不多大),高中二年级一班。学习成绩还算不错,能经常上年级的光荣榜。所以我第一次听到她名字,就觉得耳熟。家住南城十字北巷,家里有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妹妹,要比她小七岁。 当然,我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而是放学后直接将得来的情况告诉了志豪。 “萧雨佳……萧雨佳……”这家伙听到人名字,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嘴里反复念叨着。 “行了!别背了!跟念经似的!”我站在一旁,看他半天也不说别的,忍不住推了一把,让这家伙住嘴。然后问道:“怎么样?师兄有办法吧?想不想进一步接触?我还有办法!” “……啊?!不用了不用了!这就够了!”这句话他总算是听见了,连连摆手。 “……我说你这家伙!”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要是在省城,男孩子们就像跟屁虫似的,天天围着班里那几个长得漂亮的女生转。哪像他啊?脸比馄饨皮儿还薄! “你就不想在周末的时候,约人家出来聊聊天啊?爬爬山啊?逛逛街……”说到这里我住嘴了,忘了是老家,就这么一条十字街,三分钟逛完。 “……还是不要了吧?”志豪心理斗争了半天,抬头说道。不过看表情,这个的吸引力的确大,好似在征求我的意见和办法。 得,看来是有戏!只要再推一把,准能成! 想了想计划,我说道:“逛街爬山也行,你就不想问问人家上次到底被你撞坏没?这么瘦瘦弱弱个女孩子,你看白的,都有点吓人!经得起你……” 话还没完,志豪就突然抢着道:“你懂什么?!我妈说,那叫一白遮三丑!再说了,就凭咱俩这几年学的本事,不是吹,我给她调副药,连着喝上几个月,准能把身子养好!” 我这叫一个乐啊,刚知道名字,就帮着人家说话了,就敢拎着师兄吵一顿。但这话我不敢说,说了他小子肯定要掩面而去。 动了个心眼,我将计就计道:“是啊,你要给人家调身子,至少也得先混熟了才行吧?不然你以为这是什么时代?随便大街上冒出来个男人,端着碗中药汤子就说:‘姑娘,喝了我这药,包你活气养血,身子棒棒的?’” 见这家伙哑口无言,我又接着道:“所以说,无论是你爱慕也好,想接近也罢,或者是纯粹要帮人家个忙。都有一个前提条件――先认识才行!否则,你再在这里说什么也是白搭!”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志豪明显已经软了,就等我这最后一把。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样吧!明天刚好是周六,下午不上课。你早上上课前过来。我呢,帮你给姑娘递个条子,什么都不说,就问人家身体有没有被你撞坏,总行了吧?” “这……靠……靠谱么?”志豪瞪大了眼睛问我道。 “靠!这有什么不靠谱的!”我也瞪大了眼看着他:“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人家姑娘处于礼貌,最差也要回你个谢谢关心!相信师兄吧!我在省城学校里和女孩子打得火热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乱跑呢!” 这家伙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显然对最后一句话很不屑,我只当没听见,一边推着他回家一边道:“你都别管了,只要到时候来,露个脸儿,让人家姑娘知道是你就行了!” “啊?!!!还要露脸?!!!”走在前面的志豪像是被我踩到了尾巴,一跳老高。 “废话啊!”我又给了他脑袋一巴掌道:“不让人家知道是谁,你那条子不白送了!” “……哦……” 第二天一早,我找了个萧雨佳她们班的小女生,让帮忙把条子悄悄放在了她的桌斗里,一来就能看到。 说是条子,其实搁省城,我们都说情书,里面无非是一些我喜欢你,我多久多久以前就开始爱慕你之类的酸词儿。 不过这个萧雨佳显然不适用,因为人家学习好。一般情况下,学习好的女生,你给她递这种情书,普遍是两个结果,坏的结果是人家直接上交老师,好的是当你面骂一句:“流氓!” 所以我估摸着她的性格,拟了一篇二百来字的小文章,当然是以第一人称的口气,大概意思是,一个月前在城南十字北巷撞倒了她,见她体质不太好,这些天来颇为关心。由于家里是祖传中医,想找个时间约出来谈谈,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到她的,以示抱歉。另外“我”(当然是指志豪)会在上课前,在她们班最后一扇窗户后面看着她,好让她知道“我”是谁? 当然,为了加强“祖传中医”的可信度,我特意观察了一下这个萧雨佳,按照舅爷教的相面法,又写上了几个她特有的症状。直到觉得已经很靠谱和诚恳了,这才让那女生给送进去。 第六十章 顺利约会 不过呢,我最后却没有署名,因为这是志豪昨晚特意交待的。哎~这家伙,脸皮薄到连名字都不敢写! 直到快上课了,志豪才磨磨唧唧地从大老远走过来。我上前拽住他,就要往学校里拉,边扯还边骂:“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上进?!我帮你的忙,还得天天在屁股后面追着撵着!哎你快点好不好?!我还要上课的!……” “师……师兄,还是不去了吧?!”志豪边说边往后蹭。 “拉倒吧你!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继续把他往校园里拉。“条子都送去了,给人家说的上课前过去认人,你不去,我不白忙活了!再说,你让人家姑娘怎么想你?” “明天!明天我一定来!今天就算了吧!” “屁!明天星期天,你来哪儿去?!你这个熊孩子!快跟我走吧!” “……” 我俩就这么一路推推搡搡,他走几步跑回去,我又给拽回来,好不容易到了萧雨佳她们班后面的那扇窗户处,上课铃也响了。 我把志豪往窗户前一推,说道:“别动!就站到铃打完,打完就让你走!” 要说这家伙真叫一个没出息,站在那里,挺得笔直,就跟个电线杆似的,哪儿也不敢看,眼睛就蹬着天,转瞬间汗如雨下,瞅着比严刑拷打还受罪。 “师……师兄,站够了,我走了!下午再说啊!”我本以为他怎么着也要多坚持一会儿,没想到这家伙站了还没三秒,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朝另一头跑去,搞得我措手不及。 “哎!你个臭小子!!!”我想上前追他,跑了两步却发现这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撵不上,于是只得放弃。 转身朝窗户里看了一眼,只见萧雨佳正扭着脸看往这边,发现我看她,先是一愣,然后腼腆地低头笑了起来。 ……笑,就说明有戏啊!这小子,总算没让我白整!我想着志豪这下该高兴了,于是冲窗户里的她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我去追上他,告诉他去。 姑娘双颊绯红,冲我轻轻点了点头,就转过头去专心听课了。 我也顾不得上课,赶忙冲到校门口,想把这好消息告诉志豪。毕竟这次效果显著,而且还有了意外收获,姑娘点头,就说明同意单独见面! 没想到这小子跑得真够快,等我出去的时候,早就无影无踪了。 无奈,我只得回去上课。可转过身来,却看到了背后站着的校长,脸色铁青。 校长似乎对我这个省城来的孩子格外关照,于是我被罚站了整整一上午。 下课的时候,早上那个递纸条的小女孩跑过来,瞅了瞅正站得酸疼的我,然后塞了个纸条在手里,就笑着跑开了。 我打开一看,上面几个娟秀的小字:“下午放学后,十字街口老门楼下面见。” 看完后,我是哭笑不得。帮着你们牵绳拉线,帮你们当邮递员,没半分奖励也就罢了,还被罚站一个上午,这算什么事儿嘛!? 中午吃罢饭,我趁着舅爷他们收拾碗筷,把条子原封不动地给了志豪。这家伙看完,非但没有半分高兴劲儿,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攥着条子在院子里转个不停。 我实在看得眼晕,冲他喊道:“停!停!停!干嘛呢?这就是你表示心情激动的方式?” 他听到我说话,一回头,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上来一把拽着我道:“师兄,你陪我去吧!我一个人不……不敢。” “一边儿呆着去!”我没好气地扫开他胳膊,坐在那里揉着早已麻木的脚底板,说道:“就因为你这个熊孩子,害得我被罚站了四个多小时。你还敢来找我?” “师兄!~你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志豪锲而不舍地缠着我。 我不理他说什么,只管揉着脚丫子,半天后,才穿上鞋,看着他道:“你能不能给自己点儿信心?这种事情,我前面啥都没让你做,路就铺好了,到现在还不敢?那是你俩交朋友,又不是我交朋友,带着我去算什么啊?电灯泡听说过没?我要去,我就是那二百五十瓦的!” “哪儿能啊!师兄,最后一次!你不知道我嘴笨啊?只要今天下午你帮了我,以后就再不用你帮忙了!行不行?我保证最后一次!”志豪站在面前,挺着胸膛冲我发誓道。 “你嘴笨?”我斜眼瞧着他道:“你要是能把求我的功夫,拿出来十分之一,什么萧雨佳、张雨佳、陈雨佳,全都能搞得定!” 最终,我还是没能挨得过这家伙软磨硬泡,拖着一双“残腿”跟他去了十字街口。 来到门楼下,我一瞧就乐了,人家姑娘也不是傻子,第一次约会就敢单独跟个陌生人出去。 萧雨佳也带了个女同学一起。 这下好,不打架不尴尬,一起逛大街,逛完大街爬大山。 来到山脚下,我发现自己还是小看县城十字街了,因为三分钟竟然没有逛完!我估摸着算了一下,这趟至少花了十五分钟。 要说不得不佩服这俩人,真像一对儿!那萧雨佳和志豪一路上加一起总共说了没有十句话,只剩我和另一个小姑娘嘚吧嘚吧讲个没完。 上到东山,找了处可以鸟瞰县城的地方,我们坐下来一边喝买来的饮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到后来,连我俩都没话可说了。不得已,我悄悄捅了捅身旁的闷葫芦,示意这家伙找个新话题。 志豪也觉得如果一直不说话,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哼哼唧唧了半天,问萧雨佳道:“那个……那个……你们平时都几点上学去啊?” “噗!~”我和另一个小姑娘顿时把刚喝进嘴里的饮料给喷了出来。只不过一个是笑得,一个是呛得。 要说还是人家雨佳撑得住场面,抿嘴笑了笑,也不接他这个话茬,反而问道:“你们真的会看相?” “会!当然会!”我一拍脑袋,怎么把约人家出来的主要理由都给给忘了!?女生最信这个,要是说得好,看完面相看手相…… 第六十一章 走风(上) 不过这个头彩我可不能抢,这得是志豪的!我看他还是一脸迷糊相,赶忙又捅了一下,提醒道:“人家问面相呢!你还不快说说!” “哦……哦!”这家伙反应过来,刚要开口,萧雨佳又问:“你们俩都会啊?” “当然都会了!”志豪这次反映到挺快,忙指着我道:“我们是师兄弟,这是我师哥!” “别说我,说你自己!”我这叫一个头疼,小声提醒着他。 “师兄弟?”旁边的小姑娘来了兴趣,插嘴问道:“干什么的师兄弟啊?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称呼呢?”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志豪平时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可一见身旁的萧雨佳冲自己笑,顿时就跟被磨碾一样,彻底不转了。 “人家问咱俩是什么关系!这师兄弟是怎么来的!”我没办法,只得继续提醒他。 可是我越催,志豪就越紧张,冲口而出:“哦……哦!~亲的!亲生的!” ……唉~我的心这叫一个乱哪!~ 虽然闹了一个大笑话,可是谈到相术之学,志豪渐渐恢复了神智,时不时能搭上一两句。直到下山分手,我才发现自己是一背的汗,全是被这家伙给急的。 第一次约会,就在这种不伦不类的四人游玩中结束了。好在姑娘们都还算宽容,见我们也的确有些诚意,于是相约周日再聚。 我是说什么也不去了,还不够丢人的!没想到平日里思维敏捷、颇有些应变之能的志豪,居然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如此……如此一盆浆糊! 看来有句话说得真对:热恋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初恋下的男人全是白痴! 但是,两天后志豪仍央求我一同前往,让我指着他鼻子大骂了一顿,这家伙才灰溜溜地离开。真是的,谁家两人约会还自带军师的!? 可是没一会儿,志豪不但回来了,还带着两个姑娘一起。盛情邀约下,我只得装作“忙里偷闲”,再次跟他们一起出去。 有我和另一个姑娘在,志豪明显比上次好了些,有说有笑,但每当面对萧雨佳时,还会有个别的短路现象发生,好在这家伙已经可以自己应对了。 不过对着另一个姑娘,他就没有那种心理障碍,反倒是和人家说得更多,将主角晾在一旁。没办法,我只得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萧雨佳聊着,省得姑娘心生冷落。 之后又一起玩了两次,我竟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志豪和另一个姑娘聊得火热,而我则不得以,和萧雨佳说话更多。 我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志豪,然后正色道:“以后再出去玩,我就真的不参加了。你要靠自己表现赢得姑娘的心,而不是靠师兄旁敲侧击地说上几句好话,知道么?” 志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到下次再一起出去玩,就又带着她们来叫我。看来这家伙也发现了,两个姑娘亲自来请,比他要管用得多。 时间就这么慢慢悠悠地一点点过着,我们的队伍也由刚开始的三男组合变成了两男两女。 这期间我和志豪还成功地帮萧雨佳家里解决了一次“走风”的问题,而且居然被姑娘父亲留下一起吃了顿饭,可谓是意外之喜。 说到这个走风,我倒是很感兴趣。走风,顾名思义,就是到处跑风。但这个到处跑风和透风撒气是两码子事儿。透风撒气是刮风的时候,由于密封性不好造成的;而走风,则是在不刮风的时候,却在相对密闭的环境下自己产生风,而且是阴风,能吹得你不寒而栗。 走风一般发生在有年头儿的老巷子里,由于这里地形错综复杂,阴阳常年不能流通,阴气逐渐增大,就会出现走风的情况。但多在公共厕所或是院门口这些公共区域。 至于萧雨佳家里的走风则有些不同。 入冬后的一天,姑娘找到了我们,说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让我俩去帮她看看。路上,我一脸坏笑地看着志豪道:“可以啊,进展神速,这么快都见家长了!” 但是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不说,他还觉得只是去处理问题,可这么一讲,他真以为人家姑娘是要让父母瞧瞧自己,顿时紧张不已。 进了城北十字巷,东绕西绕后,我们在比较偏的一座小院前站定,姑娘的家就在这里了。 站在门口,我大致看了看,院子果然有年头,比街角那个我家的小院强不了多少。典型的北方民居,黄土泥糊墙,里面的火砖参差不齐地露着。院门早已破败不堪,就那么歪歪斜斜倒在一旁。唯一还算新的,就要数那副为了迎冬至贴的门联了。 萧雨佳颇为不好意思地将我俩领进屋里。她母亲上班去了,只剩下父亲一人,抱着个十八寸的黑白电视机,看得不亦乐乎。 我暗忖这都什么年代?舅爷家里都换上二十五寸的大彩电了,居然还有人家里看黑白电视,看来老家也不是家家都能富起来。 不过倒是挺欣慰的。因为志豪家也很穷,他家的那个二十一寸彩电,还是我省城的家换新电视时,我让爸爸托运回来送给他的。如果这姑娘家里多少有点钱,指定看不上他。所以现在看来,两家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人姑娘家就俩闺女,父母健在,相对好过一些罢了。 雨佳的爸爸还算开朗,见我们来,马上让出两个板凳,电视也不看了,拽着我们就天南海北地胡侃起来。 原来,这是他们家的老宅子,在巷子的另一头,还有一套,比这稍大点,租给十字街上做生意的人当仓库了。 雨佳父母在巷子口经营着一家小五金铺,这片老城区里面都是旧房子,各种管道物件三天两头坏,生意倒也红火得很。 他父亲倒是对我很感兴趣,听说是省城来的,抓着问这问那,最后决定――一定要让他闺女考省城的大学,走出这个穷地方。 其实更深层的目的是,既然都熟了,以后去了省城上学自然会有人照顾。 第六十二章 走风(下) 直到快该吃午饭了,在雨佳的提醒下,我们才想起来的最初目的,于是赶忙来到西屋。他们家就三间房,进了门是客厅,东边住父母,西边住姐妹俩,厨房什么的都在院子里。 别看家里小,但一看雨佳就应该随她母亲,都是勤俭持家型的。屋里东西归置得井井有条,凡是有破损的地方,都被她细心地用那种学生中很流行的卡通贴纸给盖着,显得格外温馨。 果然,一来到西屋,我就感觉到,似乎有一阵微弱的气流在屋内盘旋。即使关了门,依然存在。又出门看了看天,虽然已是冬季,但今天风和日丽,根本不应该有风才对。 雨佳说这风大概是一周前开始有的,起初还以为是屋中哪里透风,但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后来试着把门窗都堵了个严严实实,却不小反大。白天好些,晚上则一阵一阵的,害得她和妹妹都要多盖一床被子,但还能被风钻进去。 而且据她说,夜里这风刮过来,就好像是有人在摸你的脸一样,很不自在。 听完叙述,我和志豪心理已经了然,这的确是“走风”无疑。只不过这风走得是有些怪异,按理说长期有人居住的房子,是不应该发生此类情况的。 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我和志豪同时锁定了雨佳他们姐妹俩睡觉的地方――炕头。北方冬天寒冷,他们家又是几十年的老房子,所以都没有买床,而是睡的火炕。就是那种用砖和土坯搭起来一米来高的台子,上面睡人,下面有孔道烟囱,冬天可以烧火取暖。 “这火炕今年烧过么?什么时候封的?”我瞅着屋外已经被封上的炕洞问道。 “头两年就不烧了!当时就封住了。”雨佳的父亲在一旁说道:“废柴呛人不说,娃们还嫌干得慌。这不客厅里搭了个大煤炉,平时烧烧水,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封,足够取暖了。” “得扒开瞧瞧。”志豪托着下巴,沉吟半晌道。 “你们认为是这里面有问题?”雨佳不解地问。 “只是可能。”我指着屋后走风的烟囱道:“那是通到这个炕的吧?封了么?” “封一头儿不就行了?”雨佳父亲不解道:“那玩意儿杵那么高,也没法封啊!”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火炕不用,是需要晾晒一段日子后,点一丛艾草扔进去,然后将两头堵死的。不但能防一些虫子的滋生,而且不会让一些小动物给占了去。 北方经常有人家不封炕,到入了冬一点,就成群结队地往外跑东西。要是普通的老鼠家猫倒还罢了,如果有毒虫灵物什么的钻进来,搞不好就会害到人。 志豪早就找来一把铁锹,先将外面的一层黄泥铲下,然后又把那几块后来堵上的砖挨个掏了出来。 我此时让雨佳拿了把手电,待志豪忙完,蹲下身子,打开手电朝里面照去。 这是一个典型的空心炕,除了四角用于支撑的砖块,中间什么都没有,上面架的是水泥板,所以地方宽敞得很。 但很意外,照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关了手电,趴在洞口正奇怪不已,却听到里面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咕咕”声,很弱,很短暂,但却被扑捉到了。 这声音很熟悉。 再站起来,我心中已有了计较,于是小声吩咐了志豪两句,让这家伙去准备东西。 看志豪跑出去,雨佳忍不住问我道:“里面有什么?他干嘛去了?” 我耐心给他们父女解释道:“目前什么也没有发现,但从这里看进去,会有一个死角,就是和这个炕洞平行的那头。所以我让志豪去拿些东西来熏一熏,咱们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两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也不多做解释,反正一会就能真相大白。 志豪很快就回来了,只见他左臂夹着一大捆已经有些枯叶的艾草,这种东西老家漫山遍野都是。右手则拿着一个大树叉子。 这个树杈形状和弹弓很像,上面也成y字型,很短,唯一和弹弓不同的是,手握的那个把,足有一米多长,显然是刻意锯成这样的。 志豪把东西交给我,又找雨佳的爸爸借了一架梯子和一个锅盖,然后我爬到屋后的那个烟囱口,让雨佳把艾草和锅盖递过来。 当然,这期间志豪揪出来一部分艾草,让他们父女俩插在鞋帮里,并且要把叶子搓烂,将艾草的味道充分散出来。 忙完这些后,志豪背靠墙叉腿站在洞外,手握那个树杈,让y头朝下,一切准备就绪,冲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拿掉了烟囱的“帽子”,掏出打火机将手里的艾草点着,紧跟着扔进去,又将锅盖盖在了烟囱口。 不一会儿,白烟就从志豪胯下的炕洞中冒了出来,并且渐渐转浓。而他则双手紧握树杈,连眼睛也不带眨地盯着洞口。 第六十三章 黄皮子 约莫又过了几分钟,突然炕洞口伸出来一个小东西,探着头左看右看。 志豪哪里等它看清眼前形势,瞅准后突然将树杈压下,刚巧卡在这个小家伙的脖颈处。由于尺寸把握的刚刚好,并没有伤到它,只是顶在地上让其进退不得。 紧跟着,志豪蹲下将那小家伙拎了起来,一条尺多长的黄皮子呈现在我们眼前。 “啊!~”小姑娘怕这些东西,待看清后忍不住叫出了声。 “就是这家伙捣的鬼?”雨佳爸爸走上前,看着黄皮子有些难以置信,说着就要抢过来:“让我扒了它的皮!” “别动!”我还站在梯子上,赶忙喊他住手。 好在志豪一躲,将其让了过去。 雨佳爸爸一抓不中,站在那里看着志豪,不知道我们有什么用意。 我从梯子上跳了下来,对他们父女说道:“黄皮子是灵物,一般不要杀,能放则放,它会承你的情。如果杀了,反而会害你们,到时候夜夜捣乱,撵都撵不走!” 志豪将它递给我,雨佳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圈问道:“原来黄鼠狼还挺可爱的嘛!~对了,它不是会放屁么?为什么都被抓住了还不放?” “呵呵。”我看着手中的小家伙道:“这是只母的,如果我没猜错,里面应该还有幼崽,它为了保护幼崽,就一直留着,因为现在还不是逃命的时候。” 说话间,志豪早已趴在地上,将胳膊伸进炕洞里掏着。很快就抓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出来,定睛一看,果然是只较小的黄皮子,也就一扎来长。黄皮子的繁殖期是每年的夏秋两季,所以这小家伙应该还不足半岁。 在舅爷给我和志豪上的课中,黄皮子是比较常提到的动物之一。主要就是它有灵性,在许多人遇到的怪事中,都能发现它们的身影,像鬼打墙、鬼上身,让人产生幻觉之类的,多是这种小家伙所为。 但它们一般不喜与人同居,出现那种怪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为了报仇,要么则是为了报恩。所以,舅爷常叮嘱我们,男孩子再贪玩,但不要去招惹黄皮子。县城里就曾经有个孩子在山上用弹弓打死了个黄皮子,结果两周后被发现淹死在一个山脚下的小池塘里,调查了好久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种小家伙的把戏虽然拙劣,但有时候总能将人引诱得置身险境,最终让自己主动踏上黄泉路。 像雨佳家这种情况,倒真是少见,这也可能是他们只封了炕洞没封烟囱的原因之一,这家伙偶然进来,发现里面很安静,于是就当成了自己的窝,在里面安家产崽。 再说我手中的黄皮子,见到志豪抓出了一只幼崽,顿时开始挣扎。我怕它放屁,赶忙松手将其丢在地上。反正是打算放生的,早放晚放而已。 这家伙见能自由活动了,转身就要来咬我的脚脖,但我们鞋帮里都插着艾草,它闻不得那个气味,隔着半尺,就不敢再靠近了。 眼见无法报仇,这母黄皮子转身就上了墙头,打算逃跑。 “嘿!孩子都不要了?!”志豪朝它扬了扬手中的幼崽,然后轻轻地放在脚旁。这幼崽可能没怎么出来过,见了我们也不怕,趴在那里“啾啾”地叫着。 志豪这么一喊,那母黄皮子就像能听懂我们说话一样,蹲在墙头也不走了,回头看着地上的幼崽。 我适时地拉着他们退到院子一角,让出那一片空地。 母黄皮子观察半天,终于又“噌”得窜下来,叼起地上的幼崽,然后跑到炕洞口,“咕咕”地朝里面叫着。很快,又有两只幼崽小心翼翼地露了头,看见母亲,很快就凑过去,趴在它身上。 就这样,母黄皮子驮着两个,嘴里叼着一个,居然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这才慢慢地顺着墙根的杂物堆爬上去,沿到屋后,往下一跳,就不见了。 “它刚才的样子,还真像个有思想的人。咱们就这么把人家的家给拆了,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雨佳不愧是小姑娘,目送走这母子四口,颇有些伤感。 “它不会再来寻仇吧?”雨佳爸爸听我说黄皮子有灵性,比较担心这个。 “应该不会。”我笑着安慰他道:“刚才那最后一眼,就是为了记清咱们的样貌。虽说毁了它的家,但咱们是特意要放了它们的,不然就算母亲能逃掉,这三个幼崽也必死无疑。这点它很清楚,两不相欠。估计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呵呵。” 雨佳嘟起小嘴想了半天,又问道:“那为什么有黄鼠狼的地方,就会有你们说的那个‘走风’呢?” 我不想再解释,用手肘顶了一下身边的志豪,把机会让给他。 “哦,黄皮子一般昼伏夜出,属阴性的灵物。这可能是原因吧?!”志豪不肯定地说道,末了又加了一句:“师父就是这么讲的。” 回到屋中,果然西屋不再有那股阵阵凉风。雨佳父亲大喜,非要留我们在家吃饭。我本来是打算走的,让志豪一个人留下,可是那边盛情难却,这边志豪又心里没底,没办法,只得再留到他身旁给鼓鼓劲儿。 过了一会儿,雨佳的妈妈也带着小女儿从店里回来了。虽然没怎么准备,但我俩好歹帮他们家解决了大问题,于是又去十字街的小饭馆里买了一盘花生和小葱拌豆腐,又炒了两个菜,几个人围坐在客厅中吃了起来。 吃饭前我又示意志豪有点眼色,让他帮着把炕洞和烟囱都堵了个严严实实。艾草早前也熏过了,这次保证不会再跑进去什么小东西。直到过了中午两点,我们俩这才告别出来。 通过这次接触,我觉得志豪还是蛮有戏的,至少人家姑娘的父母并不抵触我们。这当然也和乡下孩子早结婚的思想有关。 只是我始终担心志豪对萧雨佳的这个沟通障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除?总这么当闷葫芦可不行。虽然我们已经算很熟了,但那层窗户纸一天没有捅破,就还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第六十四章 告白(上) 女孩子脸皮薄,你总不能等人家先开口。越往后拖反而越不好,时间长了,就连人女孩也会以为你并不是喜欢她,只当做普通的玩伴。随着长大,自然就会慢慢疏远了。 这件事我也和志豪说过好几次,可他当面答应的都挺好,等到一见人家,立马就熊了,好几次都把我给他俩让出来单独相处的绝佳机会给白白浪费掉。 时间一长,我也彻底没辙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再管他们。反正爱怎么地怎么地吧,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也怪不到我头上,只能怪自己不争气! 不过表白居然很快就来了,比我估计的时间还要早出现好几年! 过了阳历年,家家户户都盼着春节这个最隆重的节日。恰巧这两天县城又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刚放假的孩子们这下可玩高兴了,天天在外面打闹个不停。 我却比较愁。因为一下雪,往省城去的高速被封了,此时放了假也不能回家,只有在这儿干耗着。 当然,要走也还是有车的,但是据说一下雪,平时两个多小时就到的路程,得坐上大半天才行。 家里的父母也打来电话,特意嘱咐我不要急着回去,等雪化了再说。反正离过年还有十几天。 再有一点就是,过了这个寒假,离高考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由于我是借读生,想来来想走走,所以家里希望我回去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反正最后一个学期就是复习,也没新课,在哪儿都一样。 身子的毛病也被舅爷调理得差不多了,平时只要多注意、勤锻炼,基本上不会再有进医院的问题,充其量也就是发个小烧。只是二十三岁那个坎儿是一关,舅爷在没找到合适的物件彻底抑制阳气前,都不能忽视。 我知道自己这一走,再回来就不知何年何月了。毕竟呆了几年的老家县城,总有些不舍。舍不得舅爷和老家的亲戚,舍不得那山上的大佛、老奶和八卦楼,当然,最舍不得的还是志豪。 我并没有告诉他,而是嘱咐舅爷等我走后再说。毕竟我俩从十二三岁一起玩到了十**岁,最快乐的时光都是一起度过的。我怕他知道后,会将刚因为萧雨佳而开朗一些的性子,再次变得沉下去。 当然,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就是不管将来成不成,一定要让志豪捅破那层窗户纸,向萧雨佳敞开自己的心扉。 这样一来,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种兴奋的心情必然会降低因我走而带来的伤感。只是,这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这天,正在屋里收拾行李,志豪却突然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朝我嚷道:“师……师兄!不好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转身赶忙问道:“怎么回事儿?被狼撵了?!” 这家伙将门关上,靠在门后喘了好几口大气,才压低声音道:“她……她……她说她喜欢我!” “……这是好事儿啊!”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喜过望,走过去拍着志豪肩膀笑道:“你小子行啊!总算没白费劲儿,我还愁怎么帮你呢,没想水到渠成了!就是有一点你不敞亮,怎么能让人家女孩子先开口呢?!” 志豪五官都歪在一边,看了我半晌,才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呀?你就说好!” “不是雨佳么?”我奇道:“不是她难道还是小颖啊!”(小颖就是天天跟着萧雨佳,和我们在一起玩的另一个女孩子。) “就……就是小颖!”志豪哭丧着脸道。 “……啊?!”我顿时也呆住了。 但转念一想,也是这样,志豪不怎么敢跟雨佳说话,自然和小颖聊得就比较多,时间长了,少不得让人家姑娘误会他。 真是……活该啊! 但现在再怎么骂他也晚了,人姑娘都追着屁股问了,总得有个解决办法。 思忖再三,我问他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小颖么?” “师兄!”志豪听后赶忙正色道:“你知道我的想法,我怎么会可能喜欢她啊?!” “那你就去告诉她,你喜欢的是雨佳不就得了!”我耸了耸肩道。 “我……我……我不敢啊!!!”一说到这方面,这家伙就变得跟个窝囊废似的。 “你听着!”我气不打一处来,照着他胸上就是一拳,将志豪推到墙上,拽着他衣领道:“你必须现在就去说!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不然……哼哼,我已经可以预见你的结局了,必然是既伤了小颖的心,还会让让雨佳觉得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最终,你将什么也得不到!” 说完,我不解气,又加了一句:“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不喜欢,更要一早说!这就是你一直不敢说所付出的代价!” 志豪听完这番话,等我松开手,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呆滞。 看着他,我暗自摇了摇头。理虽然是这个理,但似乎对他残酷了点,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家境又不好,还没怎么上过学,整天学的又都是下九流的本事,这本就让志豪在同龄人中觉得自惭形秽。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心目中的姑娘,却又念及自己的家境,不敢说出口,以至于造成今日的后果。 哎~要说也怪不得他自己,一个孩子是否有个健康向上的童年,家庭的影响是不可或缺的。但志豪所缺的,刚好就是这点。 说也说了,我虽然恨他不争气,却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功亏一篑,那样对他的打击,恐怕比舅爷废了他两条腿还要大,还要深远。 更何况,这也是我走之前的一块心病。 得!就再帮他这最后一次吧!以后想帮,他都不一定找得来人! 第六十五章 告白(下)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轻轻给他一巴掌,把这家伙打得元神归位,才问他道:“人家现在在哪儿?不敢说我去替你说吧。不过对雨佳,你必须得自己亲口说!这种事情谁都帮不了你!” “她……她俩都在门口。”志豪小声说道。 “门口?这个院门口?”我再次确认道。 “本……本来我们仨来找你出去玩的。”志豪越说声音越小:“结果快到门口的时候,小颖把我拽到后面,说……说他喜欢我……” “你当时说什么了?”我追问道。毕竟知道他说什么,我才能对症下药,找到一个合适的劝解人家姑娘的方式。 “我……我说让我想……想想……”志豪的声音已经细如蚊蝇。 “……嘿!~”我算是真服了,狠狠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一边开门往外走一边回头指着他骂道:“你是真行!这事儿都敢让人家姑娘等着你考虑!您这哪儿是不自信啊!您老也太自信了!” 门一开,我就看到雨佳正站在院门外面等着,冻得直蹦跶。 想了想,我又把头仰到门后对志豪道:“雨佳就在外面,你要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不然等着后悔去吧!”说完,不再理他,迎了出去。 出了远门,我只看到雨佳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奇怪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小颖呢?” “还不是看你们半天不出来,她说她不舒服,黑着脸就回家去了!”姑娘看见我,嘟着嘴怨道。 一看雨佳今天穿着,就是为了过年才买的衣服,紫色的收腰小棉袄,一条深色牛仔裤,把本来就清瘦的身形勾画得凹凸有致。再加上一双翻毛的卡其色小棉靴,还有头上她自己才买的一副卡通耳暖,高高的马尾辫在后面摆啊摆的,调皮极了。特别是那和雪一样白的脸蛋,两抹红晕自然挂在上面。看得我一时呆住,不禁佩服起志豪的眼光来。 “哦……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走么?”回过身来,我试着探雨佳的口风。 “不知道啊!”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道:“不过他好像是刚才偷偷和志豪说了些什么,之后神色就不对了。” “哦~其实吧……”我开了个头就犹豫了,心里想着话该怎么说。小颖跟志豪表白的事儿,雨佳早晚会知道,我得在这之前先给她打打预防针,但又不能说太透,还得把最主要的留给屋里那个家伙自己说。 又不敢让面前的人儿等太久,我匆匆打了个草稿,总算开口说道:“其实吧……” 这三个字刚一出口,就听到身后志豪的声音传来:“雨佳,其实我……” 但是这家伙就比我多说两个字,也立时停住了。 因为此刻我面前的雨佳也在说话,她以极快的声音对我说:“你喜欢我么?” 顿时,除了他,我和志豪都愣住了。 这……这……这算是哪一出啊? 我僵硬地将脖子转过去,只看到志豪的脸比上次阳气给冲没了都难看,都阴沉。 “……咳,我想是误会了。”慌乱中,我勉强冲志豪笑了一下,说出这句话。 他却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朝街那头跑去。 我没有叫他,因为我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需要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想明白,这只是一个误会。得先把眼前的姑娘给掰过来才是正事儿。 “志豪怎么了?”雨佳探头瞧着他远去的身影,问我道。 “没……没事儿。不用理他!”我极力掩饰着自己尴尬的心情,突然想起来她刚才的话,忙抬头问道:“你……刚才的话是问谁的?” “讨厌!这种话你要还让人家说两遍!”姑娘羞赧地低下头,玩弄着衣角。 不用再猜了,一定是问我的! “你……不是在问志豪?”虽然答案很明显,但我依然没有死心,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为什么要问他?”雨佳也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我。 “可……可是……志豪……他……”我此刻心乱如麻,根本理不出个头绪,只能无意识地拼凑着脑中仅有的几个字。 稍微平静了一下,我看着姑娘茫然的脸,问道:“你不喜欢志豪么?” “喜欢啊!”雨佳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我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宽慰不已,至少这小子还有戏。 可没等我高兴够一秒钟,姑娘就接着道:“可是对他的喜欢,和对你这种喜欢是不一样的,你……能明白么?”反正说开了,姑娘也没再不好意思,大胆地看着我道。 “我……我明白。”希望瞬间化为泡影,我无力地答道。 “你……不喜欢我么?”雨佳见我情绪一直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来给别人出谋划策容易,真到了自己,也没比志豪强到哪儿去! 挣扎了半天,我决定实话实说,不过尽量还是能婉转就婉转一些。 “我这两天就要走了,回省城。” “我知道。” “我可能过了年就不回来了。” “……我等你!”她的语气相当坚定,不容置疑。 “我是说,可能之后好多年,我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我明年就考省城的大学,去省城找你!” “……其实志豪一直喜欢你!”我没办法,只得说出事情。 姑娘沉默了。 “其实你俩挺合适的,无论个头还是相貌。”我继续劝着她。 雨佳低头半天,再次抬起头看我的时候,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你这是在拒绝我么?” “是……是的。”这次轮到我声细如蚊了。 “那你当初还为什么要那么做!!!”雨佳突然冲我大声喊一句,说完就转过身,捂着脸朝和志豪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站在雪地上愣了半天,眼中还都是那一束蹦来蹦去的马尾辫。 但雪地里早没了人影,只剩下一排脚印。 ……当初……哪样儿啊? 第六十六章 晴天霹雳 我等不及雪化,第二天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老家县城。 没有人来送我,除了舅爷。 临上车前,我把这些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爷子,当然不是要他去做月老,只是为了多关注一下志豪这时候的反应,并进行适当的开导。 坐在长途大巴上,我不停地在问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哪里出了错?是志豪错了?还是雨佳错了?还是我错了?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帮他。即使他到现在也和人家姑娘说不上一句话,但至少是满足的,不会有挫败感。 换位思考一下,志豪花了大半年的功夫,终于有勇气向心上人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却没想到只说个开头,换来的却是如此一个结局――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这个打击已经大到我无法估量了。 还有,我是否喜欢萧雨佳? 我想是的,但就如她自己所说,这种喜欢和那种两人相爱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我只是把她们当做很要好的朋友、玩伴,却从没有想过两人要在一起这方面的事情。 至于她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当初还要那样”,直到过了年,再次回到老家县城,我才终于明白。 这恐怕是我过得最索然无味的一个春节了,因为心里始终惦记着几个人:志豪到底又向雨佳表白了没有?雨佳会转而答应他,忘记我么?还有小颖,她又该怎么办? 当然,还有舅爷,我已经知道了他脑袋里长着个瘤子。打电话拜年的时候我想了想没提,怕扰了大家过年的好心情。但问到志豪的时候,舅爷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反而叮嘱我别想那么多,好好复习,无论什么事儿都留到七月份高考之后再说。 我也想这样,可这么多事情牵绊着,又怎能静下心来?而且每次打电话到舅爷家,想找志豪聊聊天,可他明明都在,却不肯接我的电话。 他应该是不想和我说话,但到底为什么?就因为雨佳说喜欢我?我希望不是这样,但依着志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我实在想不到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 世事就是这样,越着急就越出事儿。年刚过,我就收到一封老家发来的加急电报,上面寥寥几个字:“佳重病,速归,志豪。” 看来这家伙的确不想和我说话,能打电话解决的,他非要去花钱拍电报。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雨佳体弱,虽然这半年多来我们常在一起玩,她的体质我和志豪也从面相手相上判断过几次,但相学之术贵在多看多总结,我俩总共没看过几个人的,一时间虽然看出来有毛病,却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问舅爷,具体反射到身体上什么部位,老爷子也知道,大概就是气血不足之类的。要问怎么治,无非就是进补。可雨佳家并不富裕,我们有心去弄些草药来帮他调理调理,偏偏老家这两座山光秃秃地什么也不长。 于是我就主动退出,把这活儿留给了志豪,因为这是一个绝佳的献殷勤机会。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一定没有做。为什么没做?不是没想到,就是以为我会去做! 事后证实了我的猜测,我以为他会做,他认为我会做,我们两个傻子就这么把人家一个大姑娘给活活拖成了现在的样子。 趁着还有几天假,我撒了个谎,和老爸老妈说老家学校里有一次摸底考试,想趁着省城学校没开学前再去测一测。一经批准,我东西也没拿,第二天就买了张票直奔老家县城。 这种事我自然没敢跟舅爷说,不然老爷子跑去学校一问,就真相大白了。 所以等我下车的时候,只有志豪一个人在车站。省城和老家的车每天只通两班,所以志豪不用问我什么时候来,只需到时候等着看下车的人里有没有我就知道了。 这次见了他,和以往每次都不一样,少了热乎劲儿,却多了几分尴尬。 我勉强朝他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想到志豪只是冷冰冰地说了三个字:“跟我来。”就只管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 我们直奔县医院大楼,本来我憋着很多话想说,却没想到志豪竟然是这样一个态度,只得把到嘴边的话都又给咽了回去。 一路无话,我跟着他进到医院大院,绕过门诊楼和病房楼,直到最里面的一幢独栋二层小楼前方才停住。 这个楼前面什么牌子也没有挂,里面走廊黑洞洞的。志豪接过看门人递来的一次性口罩、手套、帽子和鞋套,转身塞给我一份,自顾自地穿戴起来。 我的心越来越沉,雨佳得的究竟是什么病?探视居然要穿戴得如此严密! 穿好后,我跟着他踏进了黝黑的走廊。一直向里,走到头的时候,志豪推开左手边的一扇门,我终于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别看外面不怎么样,县城医院还是有点实力的。单从这个房间就可见一斑。这是一个套间,被平均一分为二,里面一半宽敞明亮,除了病床还摆着各种仪器。外面则类似于观察室,中间用一堵厚厚的玻璃幕墙隔开。 病床上躺着萧雨佳,她此刻至少连着三四台仪器,嘴上还套有氧气面罩。但外屋却只有一个护士看着,似乎并不需要抢救。 护士示意我们安静,不要打扰病人。我才敢慢慢地走到玻璃幕墙前,看着里面那个面色更加瘦弱苍白的姑娘。 “她得的是急性白血病。”身后的志豪终于主动开口了。 但这句话却犹如一记晴天霹雳打进我脑子里。 第六十七章 遗书 “什么?!!!”我猛地转身,看着他道:“你确定你没记错?!” “不会有错的。”一旁坐着的护士道:“她的血液样本我们分别送往周围几个城市的大医院,包括省城,得出的结论完全一致。” “……什……什么时候发现的?还能……还能有多久”我发现自己声音都是颤抖的。 “大年初一下午突然晕倒送医院的。大夫说急性的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志豪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干涩且直白。 “你干嘛去了?!”我听到这里,顿时一股怒气涌上来,揪起他的领子就推到墙角道:“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啊?我就是故意不动,让你去想办法给她调身子的!你说,你干嘛去了?!!!” 这家伙冷冷地看着我,一个字也不说。 一旁的护士倒是连忙道:“不要吵闹!看,把病人都吵醒了!” 我赶忙放开手,转过身去,看到雨佳已经睁开了眼睛,却不怎么有神。 瞧见我来了,她似乎心情略好,笑着朝我摆了摆手。 我也朝她挥挥手,没想到她又做了个招手的手势,示意我进来。 我扭头看向护士,护士瞧了瞧我俩,说道:“每天只能探视两次,每次不得超过十分钟,限一人,你们自己商量吧。” “我在外面等你。”没等我搭腔,志豪主动开门走了出去。 我站在玻璃门前,犹豫了一下,推门来到里屋。 “你终于来了。”女孩带着氧气面罩,话音不但无力,还有些发闷。 我点了点头,咧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很悲伤。虽然我们不是恋人关系,但这半年多的友情,感情已经比普通朋友要深了许多。 “呵呵,看你那什么表情?”雨佳皱了下眉,随即微笑道:“我这不挺好么!就是不怎么自由罢了。” 我也朝她笑了笑,却又摇了摇头。 “你愿意等我么?等我好过来。”女孩努力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问道。 我还能说什么,他都已经这样子了。即使用骗的,也要先让她有了生的希望。 犹豫了一下,我表情诚恳地点头说道:“愿意,我等你。” “骗人吧你!”我没想到她突然笑得更灿烂了。可是笑了几声,神色就黯淡下来,拽着我带了一次性手套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在帮志豪。志豪人不错,他实诚,他心地善良,他没有镇上其他孩子那种痞子气。可是就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说完,雨佳抬头看着我。 我没有接话茬,等着她告诉我。 “因为他不是你。”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伤感。 “……你真觉得志豪没戏么?”既然话已经说开,我干脆直接问雨佳。 “你们是师兄弟,我看见他,就能想到你。”雨佳顿了顿,看着我道:“你希望我这样么?志豪希望我这样么?” 我终于无言以对了。 女孩又笑着捋了捋鬓角的头发道:“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选你还是选他,已经没有意义了。” 见我又要说话,她马上做了个手势,接着道:“什么都不要说了,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孩儿,也是最后一次,不要打破这场梦,好么?”说完,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看我。眼角却不经意跑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从病房里出来,我看到志豪正在走廊上站着。来到他面前,我摘掉口罩道:“有些事必须和你解释清楚……” “……”志豪双眼呆望前方,并没有吭气。 见他不说话,我只能接着道:“你也知道,这大半年来师兄没少帮你。我当然不是为了自己,但是这毕竟是人家姑娘自己的选择,你不能……” “我要救她。”志豪突然打断我的话道。 我上前一步,扳着他肩膀道:“你先听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师兄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咱们现在竟然跟陌生人似的?” 志豪突然眼神一转,阴森森地看着我道:“现在你还和我说这些,有用么?我现在只想救她,让她活下去!别的什么都不考虑。” “救她,要看有没有能成功配对的造血干细胞了。”对白血病我还算知道一点,毕竟电视上常播。 “那顶个屁用!”志豪骂了一句,说道:“我查过那个什么骨髓库,全中国,十几亿人,居然只有几千个捐献者资料!(十年前)与其坐以待毙,还不胜想点别的办法!” “那你想怎么样?”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又想搞什么? 志豪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从兜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我道:“这是她给你的,她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让我在她死后,再把这封信交给你。我现在就给你,看完了,我再告诉你我想做什么?!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话说完时,他已在走廊那头。 我一头雾水地打开信,一张白纸上写满了娟秀的字体。 朝阳: 我不想用那些俗套的开头,就让我们从头说起吧。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因为什么容我先卖个关子。 无论你此刻是什么心情,当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咱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可以轻轻松松地在远方祝福你,看着你,这就足够了。 也许你会觉得我不矜持,但当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所以,请原谅我的这一次不矜持,因为我不想留下任何未了的心愿。 这些天来,我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在自作多情?也许我错了,也许我真的是在自作多情,但我并不后悔。 至少,我知道了答案。 唉~对不起,我又在说这些没用的。可是不说这些,我又能和你说什么呢? 咱们俩之间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看得见,听得到,却摸不着。多少次我在梦中都能看到你,可你却像那天上的星星,看上去近在眼前,伸出手,又远在天边。不过,这次可能要换我当星星了,呵呵。因为爸爸说过,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祝福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并不记得你曾经撞过我。不过想必这就叫缘分吧?自从第一次看到你在窗外笑,我就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笑可能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 无论怎样,认识你,很高兴!也许真的有来生,如果再遇到你,记得对我笑一次,因为这样我就能记起你。 萧雨佳 农历大年初五 这……我脑子一片混乱。……对!的确是乱了! 我努力回忆着刚开始接触的一点一滴……那封没有署名的信……志豪临阵脱逃,我想追他,却刚巧站在了窗前……志豪起初对她有心理压力,只敢和小颖说话……而我为了缓解尴尬,不得不没话找话和她说…… 原来,这一连串的巧合,却让雨佳认为是我在追求她!我也终于知道她说“为什么当初还要那样”这句话的含义了!!! 但是,我却无法解释,无法跟志豪解释,更无法和雨佳解释。 这样的现实,对一个频临死亡的女孩子来说,似乎有些过于残忍了。 而志豪,会不会认为我冒了他的名,故意接近雨佳。以给他牵线搭桥为借口,好实现自己的目的?那就要看他怎么想了。 “唉!~”想到这里,我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命吧? 第六十八章 尊严之争 不一会儿,雨佳的父母和妹妹来了,见到我,也只不过是多一次的伤感。在得知手术费用和后期治疗需要二十多万后,我并没有感到多么的颓丧和无力。而是劝他们先努力找到合适的配对捐献者,再说钱的事儿。 毕竟,没有这个当做前提,别的都是白搭。 寒暄中,我看到志豪在楼门口向我招手,于是赶忙告辞走了出来。 “我要去救她,你去不去?”志豪有点喘,开门见山道。 “怎么救?”我倒是想知道这家伙能有什么办法?白血病的治疗是一个世界难题,至少我还没听说过能够不用人捐献造血肝细胞,就可以痊愈的方法。 “换血!”志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线装书,上面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繁体隶书大字《浣采集》。 “这是……舅爷的书!”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本书平时被舅爷供奉在梅道人画像下的一个木匣里。每当梅道人飞升日的时候,老爷子总会和里面的另一个东西一同拿出来掸尘、晾晒。据说是梅道人留给他仅有的两个物件。 “这书中写了……”志豪一边随便翻着,一边和我说道:“各种不治之症的沿命方法,其中就有一篇换血法……” “等等!”我打断他道:“你确定是沿命,不是治疗?” 志豪黑着脸道:“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只要能活着就行!” “好吧!”我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于是问道:“大致方法是什么,这种书一般都会有个总纲吧?” “八个字:留阴去阳,抱锁元神。”志豪显然早已看过,直接回答道。 “留阴去阳……抱锁元神……”我托起下巴,反复念叨这句话,却突然想到那年在省城医院里的一家人和那沈万楼,身子顿时一震,抬头说道:“这……这是禁术!留阴去阳,那还能算作一个完整的人么?!” “为什么不算?”志豪反问我道:“人还是那个人,心还是那颗心!” “不行!没了阳气,怎么还能算做是活人!”我坚决反对道:“这是有悖天道循环的!什么沿命之法?那是唬人的幌子!说白了就是让逝者的灵魂无法得到安息!还禁锢在那个早已停止工作的身体里!这不是救人,这是害人!” “我果然没有猜错!”志豪冷冷地看着我道:“你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错!不在乎的其实是你!”我反驳他道:“你要剥夺的是她作为一个人,最后的尊严!” “尊严就是躺在那里等死吗?!”志豪看着我冷笑道:“人活着,才有尊严!如果你要说死也是一种尊严,那我只会觉得你很可笑!” 我发现已经和他说不通了,于是顺了一下气道:“总之我不同意,不行就问舅爷,他要是说可以,咱们就做!” “得了吧!”志豪撇着嘴道:“师父他打小就宠着你!什么都是你对!这事要是让他知道,就更没希望了!”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前,多少次志豪犯错,舅爷为了以示公平,都会连我一起罚,却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说出来这么一句! “好了,不和你争了!”志豪突然转变话题道:“问你最后一次,跟不跟我去?” “你这是害她!我不去,你也不准去!”我说着,展开胳膊挡在他身前。“而且这本书,你必须立刻还回去!” 那是梅道人的遗物,舅爷从来都没给我们看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他趁舅爷不在,从家里偷出来的。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撩开棉袄,只见一片寒光过后,一把尺多长的开山刀已经搭在了我的脖子上。 “谁都别想阻止我。”志豪盯着我,一字一顿道:“就算是要死,这件事我也非做不可!” “……你!”我知道,已经劝不住他了。这家伙从小的脾气就是认准了一件事,只要他自己认为是对的,哪怕天下所有人都不赞成,他也要去做。 志豪慢慢地用刀锋逼着我转了个圈,等他来到外围,这才收刀,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这种眼神,是一种决绝的态度。这一走,不光是他的人,我们俩打小的友情,也会随之扯断。 看着志豪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中,我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终于下定决心,朝他追去。我有心告诉舅爷,但若去找老爷子,必然要跟丢志豪。所以,不管怎么说,我也要先保他周全。 他想怎么做,那是他的事儿,我可以不管,但我不能看着他去冒险,甚至为了雨佳,再把自己的命给赔进去。 走了一会儿,志豪见我跟在后面,也不吭声,继续在县城里晃悠着。 又转了几条街,我实在憋不住了,上前两步问道:“去哪儿啊?” “极阴之地,找百脉血!”志豪头也不回地道。 “极阴之地……百脉血……”我反复念叨着,似乎想起来些什么,已经有了头绪,只得又问他道:“你知道极阴之地在哪儿?” “不知道。”这家伙一边走一边到处乱看,倒像是在逛大街。 “……别瞎找了!我知道!”我想了想,朝他喊道。与其让这家伙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倒不如给他指一条路。虽然我不想按照他的计划去救雨佳,但成不成还是另一说。更何况我们俩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个层面上的东西,想要凭一本书,现学现卖,更是难如登天。 所以,为了阻止这家伙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我不得不适当地提示一下,给点希望。 但后来想起,我却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因为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伴随着带来的打击,也会更加沉痛。 第六十九章 极阴之地 果然,这家伙一听我知道,顿时站定,转过身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在脑海中反复过了两遍,确定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这才说道:“所谓极阴之地,也多是埋骨地,死的人越冤、越多,阴气就越重。比如说沼泽,或是古时候的刑场。当然这些地方恐怕咱们县城方圆百里都不会有。不过,却有一个地方,几十年前死了很多人,死得很冤,而且就在这县城里。” 志豪明显也想到了,身子一震,说道:“你是说……北十字街口……” “对,那口老井!”我冲他点头道。 那口井……不,准确说是那个坑,几十年前鬼子在那儿杀死了好多人,里面定然怨气冲天。至于有没有那个什么百脉血,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舅爷曾经下去又上来过,可见下面应该没什么危险性。再者,那里面常年有地下水,也许我们下去后根本无路可走。当找了一圈找不到,志豪可能就会打消这个念头。即使他还要去别的地方找,到时候我已经能抽出空去告诉舅爷,就可以拴住这个家伙,让他不敢再我行我素。 所以,这是一个在我看来周密的计划。既可以拖住他,又能给我时间做下一步的事情。 当下不再说什么,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北十字街口。 这口井几年前曾打捞上来许多遗骸,老一辈的人基本上都不肯再喝里面的水了。再一个近几年县城里的自来水管道基本上挨家挨户都安了。越来越多的人图方便,也不再这么费劲来打水喝。但附近人家洗衣服时为了省水,还是经常可以用到这井。 此时已是午后,正月里依然天寒地冻,人们都窝在家里取暖,北十字街口一片萧条。志豪站在井口的辘轳旁,示意我帮他把盖在上面的大木板挪开,好有足够我们下去的空间。 挪开木板,我正想着是不是要等志豪下去后,马上飞奔去告诉舅爷,却没想到这家伙将辘轳上的绳子摇下去,塞给我一个路上买的手电道:“你先下去!”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定是也想到我会“耍滑头”,所以让我先下。总之,这个时候和他闹僵没有任何好处,何况我的目的也是保他安全。 最终,稍作犹豫,我打开手电,叼在嘴中,顺着麻绳滑了下去。 上面的几米,都是厚厚的黄土,大概在五米的地方,开始感觉到潮气,并且两边逐渐扩大,估计这是个谷仓形状的洞穴,上面一个尖,越往下越宽敞。 又下降了十来米,已经能清晰看到手电直射下去的反光,我想应该是接近水面了。 最后,我在距离水面大概两三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将手电的光圈调大,放眼望去,一百多平米的空间内,除了垂直的墙面,下面满眼都是水面反射的光线,竟无一处落脚之地! 这……不应该啊!记得几年前舅爷下去再上来,身上都是干的,说明有没水的地方。更何况现在是冬天,是旱季,绝对不可能出现地下水突然增多的情况才对! 我也奇怪得很,又爬高些,一点点地观察,这才终于发现,在侧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土堆立在水面中间,因为刚才降得低,还以为是无法落脚的垂直面。 由于土堆距我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所以想要在那上面落脚,必须荡过去。我看了看手中的绳子,应该是去年才换的,只要上面的那个辘轳结实,就没问题。于是双腿使劲儿,抓着麻绳朝那土堆荡去。 来回十几次,摆动幅度已经很大了,我瞅准机会,在荡到加速度最大时,松手朝那土堆跳去。 “噗!”我总算平安降落,由于土质松软,双腿直接陷到了膝盖处。 好不容易把自己“挖”出来,我吹着被麻绳磨红了的手,朝上面的志豪喊道:“下来吧!” 话音刚落,头顶就不停有土掉下来,落得我满身都是。看来这个洞的结构很不稳定,还是小心为妙。 很快,就看到洞顶有一个光点缓缓下降,我赶忙将出手电朝那里照去,告诉志豪我的方位。 不一会儿,志豪也“降落”在土堆上,我俩打开手电,开始四处寻找。 “百脉血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一边看着四周,一边问志豪道。 “……我也不知道。”志豪闻言停下来,掏出那本《浣采录》,翻了几页说道:“这上面没有明确地写,只说了一个名字,不过既然叫百脉血,应该还是血的样子。” 我心想两个愣头青,跑下来找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能有谱才怪! 这井下的情况,不到半分钟我俩就看完了,近似于一个圆形的面积,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其中90%以上的面积都是水,只有我俩站的地方,靠着一侧洞壁,大概有十平米左右,应该是多年来从上面落下的土块,慢慢堆积,才有了这个落脚处。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可能原来有一些尸体残骸,但舅爷上次下来都清理了个干干静静,此时连点臭味儿都不带有的。 但是……我似乎曾经记得舅爷说过,这下面错综复杂,现在看来,却是一目了然。 我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一转身,就看到旁边的志豪正在脱上衣。 “……你干嘛?”我愣了一下问他道。 “我下水里看看。”志豪说着,踢掉棉鞋,开始脱裤子。 “开什么玩笑?!”我立刻阻止他道:“这什么天?正月里你要下水?不要命了!” 虽然此时井内的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但依然冰冷刺骨。 眼瞅这家伙越脱越少,我忙拽着他道:“别急,再找找!我记得舅爷说过,下面地方大着呢,绝对不止这么一点儿!” “我下水找,你在岸上找。”志豪说着脱掉最后一件,就要往水里跳。 这熊孩子,怎么说都不听!我彻底怒了,趁这家伙不备,从后面拦腰抱住他,往后侧方一使劲儿,就将志豪给摔了回来。 第七十章 志豪发疯 “妈的,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拿起手电筒,朝他摔过去的地方照去,同时骂道:“今儿我要不把你收拾服帖了,我就不是你师……” 话到一半,我停住了,因为顺着手电光看去,志豪应该摔倒的地方,竟然根本没他的踪影!被我这么一甩,他竟然凭空消失了! 赶忙跑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墙根这里有个半米多高的小洞,之前可能是被上面落下的土给盖着了,刚才我抱着志豪一摔,不偏不倚,刚把他给摔进这洞里。 我站在洞口,用手电照进去,发现里面竟然是直着往下的。好在就两米来高,到底后就变成横着往深处去了。志豪正坐在下面揉着脑袋。我是心叫万幸,要是再高上一些,这家伙指不定摔成什么样呢! 看到头顶的光,志豪也没怪我,伸手上来说道:“把衣服和手电给我。” “哦!”我赶忙转身抱起他那一堆衣物,一件一件递了下去。 下面的空间似乎不大,志豪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这里应该就是通往别处的路了,你闻见没有?一股腐臭味儿。” 我也想下去,可他就在正下方穿衣服,只好等他穿完再说。趴在洞口闻了闻,的确有一股子尸臭气息,不过还算可以忍受。 穿好衣服,志豪打开手电照往深处,只见他明显一愣,随即朝前走去。 “你等等我!别胡跑!”我在上面始终看不到,见他一声不吭就往里走,忙跟着跳了下来。 下到这里面,我再用手电一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妈的什么地方?!通道也就两人并排站着那么宽,和上面的洞口齐眉高,土壁上结满了像蜘蛛网一样的棉絮状纤维,有些还垂了下来,随着通道里的风飘荡。 最奇怪的是,当手电照上这些纤维时,我看到的竟然是殷红色。这倒有点像小时候常吃的那种五彩棉花糖。我想掐掉一点看看究竟是什么,可是手刚一碰上,那“红色蛛网”呲地一声,连带周围巴掌大的一片地方,瞬间汽化了。 “啊!!!”我大叫一声,猛地往后一跃,后背撞在另一边,但这次碰到的却没有被汽化。 “……”志豪已经走出去好几米,听见我喊叫,转过头来冷冷地瞧着,并不言语。 “死……死人!”我指着面前那刚刚化开的一片,心脏狂跳不已。 其实,那蛛网被汽化并没有吓到我,只是当连带着附近一片都被化开后,露出了后面斑驳的墙面,并没有想象中平整,用手电一照,居然发现有鼻子有眼,竟然是张早已干瘪了的人脸!这才被吓了一跳。 志豪闻言皱了下眉,走过来,伸手撕掉了这一大片蛛网,顿时,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块一平方不到的墙壁上,居然堆砌着好几个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面部朝外,就那么歪歪斜斜地在墙里镶嵌着,努力保持者一个平面,而缝隙处,则被坑坑点点的黄泥填满。猛地一瞧,就像是幅惨烈无比的浮雕。 最瘆人的是,这些人那早已干瘪的眼珠却好像是在瞪着我们。 “这……这是谁干的?!”我实在无法容忍,这些人在死后不但得不到安息,竟然还被当做砖块,砌在墙里。 志豪依然毫无表情,转身撕下背后的红色蛛网……也是一样,几个惨死的人镶嵌其中,依稀还能看出其中一个人穿的是军装。 “不知道,反正不是师父。”志豪冷冷地说完,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我却看着地上的红色蛛网发呆,为什么我一碰就瞬间汽化,志豪却没有事儿?蹲下身去想拾起点再瞧瞧,没想到一碰,顿时就又化作一股白烟。 总之就是不让我挨着! 看着这些纤维状的东西正发愁,只听志豪突然喊道:“谁?!”紧跟着向前跑去。我顾不得再看,站起来立刻跟上。 但跑了十几步,志豪就停下了,蹲在地上,用手电照着墙角的一个洞。 这洞有排球大小,仅能钻进去一只狗,人是绝对进不去的。我瞅着洞问道:“什么情况?” “不知道,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然后就钻到这里面了。”志豪还在用手电往里面照着。 我听后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有妖怪呢,谁知道竟然是个钻洞的小玩意儿,于是安慰他道:“别看了,也许就是个大点的老鼠。” 志豪也知道再看没什么用,真是怕我们的小东西,钻进去就没影了,于是站起来,看着四周的红色蛛网,突然问我道:“你听见没?似乎有声音。” “……”我立刻屏气凝神,听了半天,却一点也没有听到,于是冲他摇了摇头。 “不,有!你仔细听,越来越大,是这些冤魂的声音。”志豪眯着眼,似乎在努力捕捉着他所谓的声音。 我还在用心听着。志豪却突然慌忙地抬头乱看,双手不停在空中挥舞,嘴中还喊着:“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啊!!!……”在我惊恐的注视下,志豪突然身子一颤,捂着脑袋蹲了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我见他似乎是好了,小心翼翼走过去,拍着志豪的后背问道:“你没事儿吧?” 这家伙闻声抬起头来,却完全是另一幅面容。横眉怒目,五官都挤在一起,眼中除了瞳孔就是一片血红。 我还没来得及有反应,一双大手就已经如铁钳般卡在了脖子上。 “狗日的小日本!老子跟你拼了!”志豪竟然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只一瞬间,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想杀掉我,气管已经因为挤压完全闭合了。 好在从小舅爷也教我们一些武功和防身术,我从手劲上就可以判断出来,不能去硬掰,可能还没有掰开,我就已经没了气儿了。 但此时又不能不想办法脱身,狠了狠心,我猛地抬起膝盖,朝他小腹撞去。 第七十一章 人脸残道 志豪的注意力全在我脖子上,对下面的撞击毫无防备,这一下结结实实地顶在身上,他顿时吃痛松手退了开来。 我捂着脖子还在喘气,没想到他只是一愣,立刻就又揉身冲了过来。 不过他似乎对舅爷所教的武功全然忘记了,像个普通人那样左一拳右一拳,嘴里还一直不停地骂着“王八蛋、禽兽、畜生”等诋毁人的词语。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拳师,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近身了,志豪这以命搏命的打法,一旦再沾着,我俩必有一人重伤。 无奈空间狭小,我只能边打边退,但嘴中也没闲着,一直朝他喊着:“你醒醒!看清楚点,是我!” 一路上凡是被我肌肤碰到的那些红色纤维物,全都瞬间汽化,露出了藏在后面的尸骸。那一副副面孔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就这么一分神,志豪没几下就逮着机会,将我扑倒在地。 这回没办法了,我必须立刻下狠手制服他,不然等志豪那一双手抓上来,可就难说得紧了。 我趁他还没有撑着爬起来,抢先扬起左手,伸出食中二指,打算先点了他两颗眼珠子再说。当然,我自不会点瞎他,只是插入眉骨和上眼睑之间的缝隙中,让其暂时吃痛失明罢了。 可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点,志豪就又一声大吼,捂着脑袋滚在一旁。 “啊!……啊!……救命啊!”志豪双脚在地上乱蹬,显然疼得厉害。我也奇怪,怎么还没点中就倒了?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志豪又安静下来。这次我不敢轻易靠近了,只是拾起地上的手电筒,站在一旁看着。 当他放下手看见我,居然又换上了一副惊恐无比的表情,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双手不停地往后撑着倒退,嘴里还一边说道:“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哦!~我似乎明白了。这里阴气极重,志豪定是被那些冤魂控制了思想,正在重演他们死前的最后一幕!而我则因为阳气极盛,他们近不得身。包括那些红色纤维物,可能也是属性阴寒,所以我一碰就瞬间化开了。 想到这里,我一时有了计较,只要把他带出这条通道,那些冤魂自会离开。不然如此下去,志豪就算不受别的影响,也会因虚脱力竭而亡。 再看向两边墙壁,似乎那些尸骸的嘴角都变得微微上扬了,像是在看我们的笑话。 举起手电一照,我又发现一个新的情况,本已走到中段的我们,因为刚才一场肉搏下来,此时竟迷失了方向,不知道究竟哪头才是来时的路了。 管他呢!反正我只负责将这小子安全带出去,至于能不能找到那个什么百脉血,我根本不在乎。 就算用这种方法救活雨佳,又能怎样?她的身体各项机能都会因为没有了阳气而终止,从此永远停留在这个年纪。可以说,她已经有一半不算是一个活人了! 得了,走到哪边算哪边。我想到此处,走上去打算拉起志豪。可这家伙却依然一个劲地后退,嘴里不停地叫着“别杀我”。 我不想在这磨蹭,毕竟早出去一会儿,他就能早一刻恢复。于是走上前,揪着衣领将他拽起来。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一站起来,神色瞬间又变了,等我发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小腹早已传来火烧般的剧痛。 娘的,这家伙把刚才那一膝盖又还给我了! 捂着肚子,我疼得蹲下身来,志豪却在前面高兴地又蹦又跳道:“哈哈哈哈!活该!爷爷给你们当牛做马这么久,背了一身骂名。现在没用了,想卸磨杀驴?!没门!我告诉你们,我就算要死,也拉个垫背的!啊哈哈哈哈!”说着,他就朝身后的黑暗中跑去。 “娘的……”我强忍着腹痛站起来,没想到这些冤魂还真厉害。但我又能说什么呢?他们现在只不过是没有判断力的灵魂而已。 又倒了几口气,感觉稍好一些,我赶忙拾起电筒,一瘸一拐地扶着墙朝志豪追去。 这一边显然是通往更深处,而不是井口,因为走了好久,我依然没有看到出口。腹痛虽然好了些,可一旦走得急了,就发现丹田处酸麻不已,紧跟着腿就发沉,不得已只好停下休息。 手扶在墙上,红色蛛网顿时散开,我这才发现原来又不小心按在了一张人脸上,连忙拿开。 “咕~咕~咕!!!” 可当我拿开手掌时,那人脸竟突然张开了嘴,里面不停地发出一些咕噜声,就好像刷牙时漱口的声音一样。 这声音就好像会传染,旁边的几张脸顿时也跟着张开了嘴,只一会儿,通道中充满了这种像喉咙里含了一口痰的咕噜声。 这绝对不是幻觉!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顿时连小腹的疼痛都给忘了。特别是这种突然从极静变为极闹的情况,让人有点想抓狂的冲动。 整个通道墙壁中镶嵌的人都在叫,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预感告诉我,绝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先找到志豪,然后原路返回最为妥当。 我们大大低估了这井下的情况。虽然舅爷也曾经进来过,但一个阅历丰富的老江湖,自然非我们两个毛头小子所能比,这也是我们当初下井时所没有考虑到的。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心中念着舅爷常说的一句话,加快速度朝前方追去,完全不理会两边叫嚷的一张张脸。 这条通道着实长得很,我并不想非要走到头,只需找到志豪即可,但这家伙和终点似乎一起消失了。 跑着跑着,那墙上的的“咕咕”声越来越大,我依然不理它们,继续找寻着志豪的线索。 第七十二章 舍命取宝 又走了一会儿,我发现不对劲了,脚下似乎传来隐隐的水声,低头用手电一照,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通道内竟有了一层薄薄的淤泥,黏黏的,粘在鞋底颇为难受。 联想到身边的“咕咕”声,我“烧”开了身旁的一片纤维物,果然看到里面的人脸虽然还张着嘴,却是在不停地向外吐出淤泥。 “……靠!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连自己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胡言乱语着。因为这里的东西到底想干什么,我完全猜不透。 每张脸从叫喊改为了吐泥,通道里早就湿滑一片,我又走了几步,发现一个现实问题――这淤泥很是浓稠,如果一会越积越多,岂不是连人都要陷在里面?!或者它们一直吐,别说走不得道了,恐怕连这里整个都要封上,那时候想出去可就难了! 当然,如果我此时往回走,应该能安全出去,可志豪怎么办?我能丢下他不管么? 答案显然是不能,我宁可跟他一起困在这里面,也不愿意独自出去。别问我为什么?这仅仅是作为一个好朋友的基本素质! 既然下定决心,我就继续快步朝前走去。如果动作快一些,兴许还能带着志豪一起离开。 但随着脚下淤泥的增多,步伐也在一点点放慢。到后来,我每走一步,就不得不双手用力,才能把脚从泥中拔起。至于鞋子,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好在那寒冷刺骨的感觉时刻提醒着我,一定要找到志豪! 终于,在淤泥快要漫过膝盖时,我总算到达了这段通道的尽头。顿时豁然开朗,手电照去,却只是一片片的黑暗。 我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四周,就看到志豪趴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自己的手电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赶忙上前扶起他,这家伙倒是安静不少,翻了翻眼皮,瞳孔正常,应该是昏过去了。 下了一番抢救功夫后,志豪慢慢睁开眼睛。我为了防止他又搞突然袭击,待他双手撑起身子后,赶忙站了起来,严阵以待。 “百脉血……百脉血……”没想到志豪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动作,坐起来后到处乱看,见到旁边开着的手电筒,一把抓了过来。 “百脉血!快!取百脉血!”当志豪看到被淤泥填了一半的通道后,突然激动起来,指着洞口朝我叫道。 “哪儿?百脉血在哪儿?”我随着灯光看去,只瞧见了洞顶还留有少许的那种“红色蛛网”。 难道这个就是百脉血? 我还在发愣,身旁突然黑影一闪,志豪早已冲了进去,完全不理会那些正往外流淌的淤泥。 顿时一片漆黑,因为他带着手电筒跳了进去。好在我刚才已经记住了大概方位,也赶忙跑了过去。 可是这么黑,什么都看不到,我想帮他都不成。 狠了狠心,我脱下棉袄将其点着,扔在了洞口。(好在买手电时多了个心眼儿,我没让小卖部找我那一块钱,而是换了两个打火机,以备急用。) 火光中,隐约看到志豪已经沿着齐腰深的淤泥,往里面走了好几米,双手还一直不停地拽着上面的“百脉血”。 我怕他有危险,赶忙喊道:“差不多够了,快回来!当心被困在里面!” 但他哪里肯听,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往自己那个羽绒服帽子里不停地塞着。 我焦急地等在外面,也不敢进去。他一个人在里面,要是困着了我还能想办法拉一把,如果我俩都进去,指不定就要和那些墙壁上的人们作伴儿了。 走进去大概十来米,可能这家伙也感觉摘得差不多了,况且淤泥已经没至腰部,志豪终于转了个身,双手将那一帽子百脉血高高举起,打算出来。 可是要趟过这齐腰深的淤泥,岂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他两只手中还拿着东西。 志豪用尽全力挤了半天,也只不过堪堪往回走了四五步,体力消耗极大。但这个距离要我能够着他,显然还差得很远。 我在外面,没别的办法,只能一边给其打气,一边不停向外扒着那些淤泥,希望能徒手辟出一条道,就算不行,至少也要减缓填充的速度。 志豪歇了一下,又往前挪了些,此时离洞口只剩下四米不到的距离,只要再加一把劲儿,走上两步,我就能够到他。 但最要命的是,于此同时,淤泥已经埋到了胸口。也就是说,他将会很难呼吸。 “快!再走一步!就一步!”我趴在洞口的淤泥上,用力将手伸出,只要他再走上两步,伸出胳膊,就能抓到彼此。 志豪果然已经很难进行大口的呼吸了,短促地喘两下后,他突然将手中的帽子和手电丢出洞口,摔在我身后的地上。 “救……救她!!!”志豪居然在此时极力朝我喊着,一下将胸腔中的空气全都排了出来。但由于淤泥的挤压,他已经无法吸气了。 “志豪!!!”我知道他已经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拼命地叫着:“不要泄气!憋住,再走最后一步啊!!!” 但这家伙只是淡淡地朝我笑笑,最终慢慢沉了下去。他的腿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力气,甚至无法继续站立。 “志豪!站起来啊!”我朝着仅剩一点点空隙的通道内喊着,却再也没有人回应。 羽绒服也在此时烧尽,黑暗再次包围了我。 第七十三章 重手施救 “妈的!不就是三四米吗?!我就不信刨不出来你!”我哪还管其他事情?发疯似得挖着那些淤泥,虽然速度不慢,但每当挖出来一片,上面就顺着流下来新的。进展依然缓慢。 就连个别指甲盖被掀断了,我也只是狠心将其掰掉,继续刨着。毕竟,早一分钟挖到,志豪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还别说,通道自打填满后,似乎那些淤泥也硬了,我挖着挖着,竟然发现已经挖开了洞内一米左右的距离。这无疑是针强效兴奋剂,我顿时加快速度,埋头苦干。 单一的动作又重复了几百遍,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双臂的存在了,但意志却还催使着它们继续劳作。 终于,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双手插进泥里,却明显感觉到抓着了一团丝丝缕缕的东西。 难道……我的心顿时狂跳不已,努力又往里面探了点进去,一摸,果然,这是一个人头!我赶忙加快速度,不消几下,就把这颗头挖了出来。不用问,肯定是志豪!因为这里就我们两个活人,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手感上却不是那些干巴巴的皮肤。 当然,头下面还连着脖子,我摸到腋下,使劲拽了拽……不行,被淤泥卡得太死了!必须要继续挖!最重要的是,一定还得先把胸口前的泥给清出来,即使拽不出来,也要先让他有一个开阖胸腔的空间。 既然已经挖到,目的就明确多了。我一边清掉他身下的淤泥,一边往外拽,终于在挖到大腿根的时候,我又一次用尽全力力,两人一起跌倒在身后的泥浆里。 总算松了一口气,我却发现自己甚至连将胳膊抬起一点的力道都没有了。躺在泥汤里稍缓片刻,不敢耽误,坐起来,先用裤兜里的钥匙掏出他鼻孔和耳朵眼里的淤泥,又捏开嘴看了看……还好,这家伙最后将气排空,由于胸腔被挤压,什么也没吸进去。如果淤泥不慎堵住气管,过了这么半晌,那是神仙也救不得了。 又测了一下心跳和脉搏,虽然微弱,但不是没救,只不过要下重手才行。 我用力将他扶着坐起来,脱掉那满是淤泥的上衣,露出后背,先找到两边的肩颈交界处,然后以脊骨为中心,向下斜查四寸,找到肺愈穴。 这个穴位男生可能更常碰到,当你和同学打着玩时,或是惹恼女孩子时,她们最经常的反应就是狠劲儿朝你后背砸上一拳,表示生气。这时候,如果你被那一拳砸得半天喘不过起来,就说明刚好打到了你的肺愈穴上。 舅爷曾经教过我们,如果碰上因胸腔受到挤压而不能呼吸,导致昏阙,只要针灸这后肩两边的肺愈穴,就能刺激已经被挤空的肺部重新膨胀,达到恢复呼吸救人的目的。 但此时身边根本没有可用来针灸的用具。 没办法,我在钥匙链中挑了两把头比较尖的,将志豪平趴着放好,双腿跨在他身体两侧,弯腰摸黑找到了肺愈穴的大概位置,又用两把钥匙顶上。 一切准备就绪,我狠下心来,双臂同时用力,将钥匙插进了志豪后背中。 “啊!!!~~~”效果立竿见影,我这刚一插进去,志豪就张大嘴深吸一口气,只不过同时伴随着因疼痛而带来的惨叫。 “别动!”我看他有爬起来的意思,赶忙按下阻止道:“放松肌肉,不然你还会疼晕过去!” 那两把钥匙不是银针,如果志豪因为疼痛而绷紧肌肉,是无论如何都取不出来的。 好在这家伙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听到我的话后,老老实实地趴下,慢慢卸掉了双肩的力道。 “忍一下!”我瞅准时机,在提醒他的同时,拔出了那两把钥匙。 “嘶!~”这小子果然够硬,只是猛吸了一口凉气,连喊都没有喊出来。 好在这两个小眼并不深,也不用止血,我将他贴身的衣服拿过来,让其穿上,至少这一件还没有完全湿透。 “百脉血呢?”志豪坐着喘了几口气,语气已经恢复正常,边穿衣服边问我道。 “……”我这才有时间环顾四周,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里虽然很暗,但并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似乎可以勉勉强强看清一些东西,整个空间内都散发着一种幽蓝色的微光。 顺着光线看去,在离我们几十米外的半空中,有一个蓝色的物体,光线正是由它发出。 志豪可不管那些,待适应了光线,马上就看到了几米外的那一帽子百脉血,于是立刻跑了过去,将其抱在怀里,就像是得了宝贝一样。 我也暂时不去理那个蓝色光源,走上前收起手电筒,问他道:“东西是拿到了,我问你,咱们怎么出去?来时的路都让堵了。” “一定还有别的出口!”志豪偏执地道。 “行!~就算还有别的出口。”我顺着他说道:“那我再问你,这百脉血是固体,你要怎么给雨佳换血?”我心想总不能喂人家吃这个干巴巴的东西,再者说,消化和血液是两个互不相连的系统,吃进去才能有效利用多少啊? “那书上写的有……”志豪说着,摸了摸身上,突然喊道:“咦?!书呢?书不见了!” 我一听大惊,《浣采集》一直被舅爷视为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如果被弄丢,后果不堪设想! 赶忙跑去他那堆刚被我脱下的衣服前,毛衣外套一件件拎起来看、摸、查找,却根本没有那本书的踪影。 不用问,一定是志豪刚才被控制时,或是和我打斗中,掉在了那通道的地上,现在想找,已然不可能了。 “……没关系!我还记得个大概!”志豪见我没找到,打了一下响指道:“书中关于百脉血,有这么四句话:自古毒物多克星,解药均在百步中。取物不可急急去,血自沸之水自生。” 第七十四章 火雷公 我听后直皱眉头,这四句话说打油诗不像打油诗,说谜语不像谜语,什么百步内必有毒物克星,什么拿了不要急着走,血自己会化成水……这神马玩意儿啊?!说了跟没说一样! 志豪念完就看着我,指望我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我又怎能猜透这其中的奥秘?两人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你看是不是这样解释的?”志豪想了半天,开口问我道:“前两句,只是一个比喻,就是每一种东西,百步之内必然有其克星。而这个百脉血也一样,既然不让拿了就走,就说明想要将它化为液体,也应该在百步之内寻找呢?” 我不置可否。其实这些解释我之前已经猜到了,但却在挣扎,要不要告诉他。因为一旦将百脉血转化成功,也就意味着志豪定要用它去“续”雨佳的命。而我则清楚地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用那种方法,救活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更何况现在出路被堵,我更关心的是怎么出去,而不是怎么转化这个百脉血。 见我看着远处那个蓝色亮点发呆,志豪也顺着瞅去,却顿时兴奋地站起来道:“哈哈!不用找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一定是它!”说话间,他手指着那个蓝色光点儿。 见他向那里走去,我赶忙一边跟上一边提醒道:“你还嫌自己惹得麻烦不够么?别再轻举妄动了啊!看清楚再说!” 这家伙哪儿肯听我的,快步走到蓝点近处停了下来,抬头向上看着。 我也是来到跟前才发现,这蓝点的光还真不弱!而且,它貌似还卡在一块结构非常奇特的东西上。 这应该是整个洞穴的中间地带,高度可能在十米以上,中间由一根石柱上下链接着。 怎么形容呢?大家应该都见过沙漏吧,就是中间细,两头粗,呈正反两个圆锥状,这里就是那个样子。而且发光的蓝点,刚好在最细的地方,上下两个圆锥的顶头处。 只不过下面这个“圆锥”的表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坑洞,有大有小,手电照进去个个都深不见底,看起来让人有些难受。 志豪轻轻掀开帽子里兜的那些百脉血,用手捻了捻,我可以清晰看到他手指上有一些黑色,这说明百脉血已经开始融化了。 “……哈哈!就是这玩意儿!”志豪发现了帽子里的变化,高兴不已,将帽子一裹,塞到衣服里,就手脚并用,向上爬去,要去够那蓝色的光点儿。 我本想让他悠着点儿,但这家伙自打进来后就一意孤行,压根没听过一句劝告,现在自然也不会,我也就懒得说了。只是在反复猜测,那蓝点儿究竟是什么? 虽然没有阻止,但我的注意力依然还是在志豪身上,这蓝色光点在距离地面十来米的高度,好在下面坡度很大,利于攀爬,但越往上越陡,越往上越细,我渐渐也有些担心他掉下来。 在还差两米就要接近那蓝色光点的时候,我突然看到石柱后方有黑影一闪,还没来得及出言提醒,志豪就像被巨力撞了一下似的,从七八米高的地方滚了下来。疼得趴在地上直哼哼。 我这次没有注意他,而是始终盯着那条黑影,等它停下来,盘绕在蓝色光点下,我看清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一条身长近两米的红头蜈蚣!光是它那带着一对巨鳌的红头,就有将近碗口直径的大小。 我立刻想起当年在凤舞渡,最后没有逮到,让其伤了一人还逃掉的大蜈蚣。如果按照它那个生长速度,是该长到这么大了。更何况如此大的蜈蚣并不常见,我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条,正是当年逃掉的那条火雷公! 很显然,它用了一夜的时间从凤舞渡跑到老家县城,并找到这个极阴之地,不但侥幸活了下来,居然又长大了两圈。我真不知道如果让其就这么长下去,会成什么样子?! “怎么回事儿……”志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先是看了看怀中的百脉血,一边抬头一边问我。但当他看到了那条身处上风,正冲着我们虎视眈眈的巨型红头蜈蚣后,顿时没了声音。 好在这蜈蚣并不打算主动发起进攻,更像是在守护着那块蓝色光点。 瞧了半天,志豪终于感叹道:“我的天!这是要成精么?!” “差不多,不成精就成魔。”我接话茬说道:“看样子,它很稀罕那个蓝色光点,你要想靠近,还真不容易!” “……”志豪并不气馁,只是考虑了片刻,重又说道:“好办得很,我想办法引开它,你拿着百脉血爬上去,将其化开就行。” “还是先想出去的办法吧!”我提醒他道:“你找到了路,再来对付这家伙也不迟。” “走一步说一步!先做哪样都一样!”志豪果然今天注定要和我对着干,说完就把那一包百脉血递给我,又从裤兜中掏出一个塑料袋,回身从地上取了外套中藏着的开山刀,一边向上爬一边说道:“瞅准机会,我一旦引开它,你立刻上去拿了那玩意儿就走!救雨佳,全靠你了!” 我站在下面,此时叫一个无奈!不帮他吧,这家伙指定不肯走,可帮他吧,明明知道是错的,还要将错就错,实在有些违背我的原则。更何况,在目前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出去的情况下,就算拿到了,化掉了,又能怎样? 得!甭管怎样,先把这孩子稳住,让他肯老老实实跟我去找出口就行。至于别的,出去再说! 志豪制定完“作战方案”,不等我答应,就拿着开山刀向上爬去。 第七十五章 汴梁石 那红头巨蜈蚣似乎已经扑捉到了他的来意,上半身慢慢探出来,对着志豪,还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嘶嘶”声。 志豪来到距它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就停下了,挥舞着开山刀,在石柱上敲得啪啪作响,冲那蜈蚣喊道:“来啊!小畜生,来啊!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可是这红头蜈蚣似乎并不上他的当,虽然全神戒备,但并不离开那蓝色光点儿半步。 志豪没办法,只得再向上爬了两步,再扬起开山刀,已经可以堪堪碰到那蜈蚣的头部。这大家伙看来终于被激怒了,身子一缩,顿时往前探出两三尺,朝志豪面门冲去。 好在智豪早有准备,脑袋一让的同时,开山刀从斜刺里朝那蜈蚣头砍去。 “锵啷!”没想到那么锋利厚重的开山刀砍在蜈蚣头上后,居然只是发出了一个类似金属撞击的声音,再看那红头蜈蚣,居然毫发无损! 志豪一刀下去,就知道这家伙不是手里那个武器可以抗衡的,正准备往下撤一点,却不料那红头蜈蚣被砍了一刀后,不仅停下攻击,居然开始向石柱背面退去。只是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我们都是一愣,难道它害怕了?但明明没有伤到它,为何要退?志豪回头瞧了瞧我,一脸的迷茫,正准备爬下来,我却看到他一侧那个很大的洞中有个光亮一闪。 “当心!!!”我话没出口,那条大蜈蚣果然从中冲了出来,一对毒鳌照着志豪的腋下咬去。 好在志豪已经感觉到了身旁的风声,立刻松手,靠下坠的力量滑到了下面一点,头发蹭着那蜈蚣头而过,惊险万分。 我心叫侥幸,没想到这个单细胞爬虫居然也会运用战术,依靠地形,从石柱后面钻进去,然后找到合适的位置冲出,搞突然袭击。 那红头蜈蚣一击不中,待钻出石洞,紧追志豪而来。这下看合了他的意,志豪一直滑到底部,边往一侧跑去,边对我喊:“快!我引开它,抓紧时间!” 只等那大蜈蚣追志豪而去,我才把百脉血都倒在塑料袋里,怕漏,又将塑料袋放到帽子里,全程小心翼翼,生怕一旦被自己碰到,顿时全部汽化,那志豪非和我拼命不可。 做完这些后,勉强看到志豪在不远处和那红头蜈蚣游斗着,由于都相互忌惮对方方的武器,不敢拼命,我这才放下心,开始顺着石柱向上爬去。 随着逐渐靠近,我总算看清了这个蓝色光点儿的样子:起初还以为只是很小的一块,来到跟前才发现,它还真不小!这是一颗扁扁圆圆的石头,和那条蜈蚣头差不多大小,通体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芒。 最神奇的是,这颗石头虽然在上下两截石柱的中间,但并不是卡在那里,而是悬浮着,距两边都有一指左右的缝隙。 我正在研究它是怎么漂浮的,志豪却在下面喊道:“快啊!抓紧时间!” 回过神来,看了看怀中的百脉血,已经开始向雪糕一样在融化,底部显然有了一些液体,但速度缓慢得很。 没办法,我只好先固定住自己,伸手去摘那快发光的石头。看来只有拿下它,贴着百脉血放,才能加快液化的速度。 但就在手即将触到那石头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以前舅爷曾经对我们说过的一段内容。 ……这……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应该是汴梁石!!! 树有根,城亦有根,尤是古城,其根于城下,纵深数十丈,以定城之气数…… 舅爷说过,每一座古城下面,都会有所谓的城之根,乃城池的天然基石。据说在北宋末年,金兵大举入侵,攻破汴梁城开封,掠走徽、钦二帝,史称“靖康之变”,北宋随之灭亡。 而此时,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却侥幸逃过一劫,随即在一些大臣推举下登基并举朝迁都至当时的临安,也就是现在的杭州。 金兵霸占了汴梁不久即迁都至此,到处搜刮北宋皇城所留下的金银财宝。野史记载,当时有人向金朝皇帝进献谗言,说汴梁城下埋藏着一颗千年奇石,乃人间至宝,得之可得天下。 金朝皇帝听后,立刻派人在皇宫内掘地寻找。果不其然,挖下去十几丈后,见一天然洞穴,负责挖掘的人们在上一坐汴梁城的废墟上发现了这样一枚石头,随将其取出,献于金朝皇帝。 由于这块石头是第一次在汴梁发掘的,异教中史称“汴梁石”。 这汴梁石乃城基的关键,是千百年来天地人气的精华所聚,延续着一座城的命脉。异教也普遍认为,正是金朝取走了这颗汴梁石,导致其政权和整座城的不稳定,在之后的数十年中,金朝共经历了十位帝王,最终在1234年灭于蒙古和南宋的联合进攻,其政权只持续了区区的119年。 由于失掉了这颗重要的基石,开封虽然又经历了南宋、元、明、清四朝,直到辛亥革命后至今的近八百年中,曾经的七朝古都再也没有被作为一个政权的首都出现在历史中。 当然,汴梁只是一个例子,并不是说只有都城才有汴梁石,凡是千年的天地人气所聚之处,一般都会有这种石头。 也就是说,汴梁石一旦离开了其所在的位置,那么这座城轻则动荡几世,重则生灵涂炭、就此衰败,消失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 想到这里,我看着眼前的石头,内心开始起了剧烈的挣扎。 如果为了救雨佳,而毁掉整座城,值得我这么做么? 更何况……雨佳是根本救不活的。 怪不得那红头蜈蚣要来守护这汴梁石,因为它可以从石头中充分获取自己所需要的能量。 正发愣中,志豪气愤的声音在下面响起:“你干嘛呢?!赶快取下来啊!”说着,他就要往上爬,而那条红头蜈蚣似乎也发觉了我们的用意,在下面绕了半圈,果断放弃志豪,迅速朝我冲来。 志豪转瞬间已经爬到了我的身旁,伸手就要去够那枚石头。我连忙抓着他胳膊道:“不能动!这是汴梁石!你会毁了县城的!” 第七十六章 虫海战术 志豪想都没想,一掌打开我手臂道:“我管它什么石!除了雨佳的命,其他什么都得靠边站!”说着,抬起右手就要去搂那块石头。 “别急,还有别的办法!”我只能拽着他左手,够不到右手。本想劝他先合力解决了那条红头蜈蚣,然后将百脉血放在这汴梁石旁多等一会儿就行,即使不碰石头也能自行化开。 但还话没出口,只感觉身后风声袭来。 “闪开!”志豪也不知道是嫌我碍事儿,还是也感觉到了有情况,左臂一震,将我推往一旁。 与此同时,那红头蜈蚣夹着劲风蹿到了刚才我脑袋所在的位置。 好险!如果不是志豪推我这一下,估计就要脑浆迸裂了! 红头蜈蚣扑空,但势头不止,径直朝那汴梁石冲去。 只听“波”得一声,汴梁石被那蜈蚣不偏不倚地顶中,从所在位置脱出,刚巧掉在志豪的右手中。 更巧的是,这红头蜈蚣由于身形巨大,顶开汴梁石后,头部居然卡在城之根的石槽内,竟是被困住了,身子发狂似的乱晃,进退不得。 “嘿嘿!”志豪压根看也不看头顶上的那个家伙,小心翼翼地将汴梁石拿到胸前,那荧光映得他脸上一片幽蓝,格外诡异。 “百脉血!”志豪双眼只盯着石头,伸出左手,示意我把百脉血递给他。 既然已经拿了出来,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交予他后,心中一片混乱,汴梁石被带离了它所在的位置,那就说明老家县城的气数已经不稳了。 虽然只是一个巧合,但到了现在的地步,不得不说是因我俩而起。就算这条红头蜈蚣不去顶它,志豪早晚也要取出来。所以甭管谁最后动的手,这汴梁石今天注定了要脱离城之根。 只是随后所带来的后果,也不知道我俩能否承担。 志豪带着一脸激动的神情,将汴梁石慢慢放到那塑料袋中,顿时听到一阵类似于水开了的“嘶嘶”声。百脉血终于在汴梁石的作用下,化为了一滩血水。 “成了!”志豪将石头拿出,扎紧了塑料袋,又用那顶帽子包了个严实,心情大好地冲我道:“走吧!咱们可以出去了!” 我刚要说话,却听到那阵“嘶嘶”声依然在继续,但不是来自于志豪手中,而是头顶。 抬头看去,那条被卡着的红头蜈蚣已经停止了挣扎,“嘶嘶”声正是从它口中发出,不知道这家伙想要干什么。 但只是转瞬之间,“嘶嘶”声此起彼伏,就好像有千万条蜈蚣在同时发出这种声音,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 难道除了这一条,还有其他的?我连忙打开手电,往四周瞧去,却并未发现附近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但最后一往下瞥,顿时头皮麻了好几层,赶忙朝志豪喊道:“快往上爬!!!”说完,抢过汴梁石,把手电筒递塞了他。 志豪闻声也低头看了一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等我拽,踩着那条大蜈蚣就上了城之根的上半截。 这个场面我之后做梦梦了好久,每次都浑身发痒兼被吓醒。因为我们看到,城之根下半部的每个小眼儿中,正不断地向外爬出一条条或大或小的蜈蚣和蚰蜒。最小的就有一指长,大的竟能接近半尺,密密麻麻地向我们冲来。 怪不得这条红头蜈蚣要嘶叫,原来是自己不能动了,呼唤自己的子孙们来对付我俩! 看到这情景,我们哪儿还敢下去啊?就算滚下去,一身也早就爬满了,再说没人敢保证下面的黑暗中还会不会有。此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要说大的真不难对付,怕就怕它们搞这种虫海战术,一旦被沾着,还不瞬间就被咬死了!? 等我踩着那大蜈蚣爬上来,志豪早已又往上爬了好远。好在上半部虽然也是坑坑洼洼,但却没有一只小虫。只不过由于是倒着的,更加难爬罢了,搞不好就会跌下去,一下摔死。 我倒是怕摔不死,摔个半死,结果那些小虫一拥而上,被咬死,然后身子当了它们的家,那才要命! “快来!这里似乎是条道儿!”志豪在上面探索半天,爬到一个直径足有两尺的大洞旁,往里面探头看了看,就抢先爬了进去。 借着汴梁石的光,我迅速爬到那个洞口,伸手摸了摸,里面有着力处。又低头一瞧,那虫海已然越过了巨型红头蜈蚣所在的位置,正朝上边蔓延过来。 我不敢停顿,把汴梁石往毛衣里一塞,跟着爬了进去。 本来我打算将这石头丢在下面,可一想还是拿出去交给舅爷比较靠谱儿。老爷子早晚会知道今天我们所做的事情。给他,可能还会有弥补的办法,如果丢在这里,将来能不能找到都很难说。 这截斜着向上,坡度较陡的石道中到处都是凸起的石角,但摸起来圆滑溜手,倒像是长满了瘤子似地。 我刚钻进来不久,石道里就传来“嘶嘶”声,不用问都知道,那些蜈蚣蚰蜒已经跟了上来。没人知道这深洞通往哪里,如果到前面只是一条死路,那我们俩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爬了一会儿,坡度渐渐平稳,一旁的石壁开始掺杂着一些泥土,到后来,已经几乎没有了石头,全被泥土代替。 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出现了,这条隧道在平着走了一段后,居然一个下探,又开始像下延伸。往下走,我们是指定出不去的,但此时已经没法儿回头了,除非想被那成千上万的毒虫给咬死。 总之,一旦钻进这条道,我们俩不是逃出生天,就是死在里面。 前面的志豪爬着爬着,突然停了下来,我没注意,脸一下撞在了他的脚底板上。 “嘘!”这家伙不等我说话,先示意静音,过了片刻,回头问我道:“你听见没有?有水声!” 第七十七章 地下暗河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身后的“嘶嘶”声,哪还听得见别的,只管催他道:“甭管有什么,先爬出这里再说!” 至于什么水声,我压根不信。老家县城是个极度缺水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喝那种黄黄的还发涩的井水。附近虽然有些小河,但早就因为污染而无法饮用了,甚至连灌溉都不行。 不过又往前爬了一些,我果然听到了类似于流水的“哗哗”声,似乎还很凶猛。难道说县城下面真的有一条地下暗河? 还在琢磨着,突然感觉到裤腿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那些虫子撵上来了。 “真的有河!”智豪回头冲我嚷道。 “快走快走!”我压根没听他说什么,死命地把这家伙往前推,我可不想让那些虫子爬满全身。 终于,又挺进了十好几米,智豪突然向下掉了出去,我爬到他刚才的位置,才看到这里有一个几平米的小洞,我们所在的隧道在一人左右高地地方,洞中间地面上有水,声音很大,显然是流经这里的活水,智豪站在凸出来的一小块岩石上,正在看手中的百脉血有没有漏掉。 我也赶忙跳下来,脱下外裤,将钻进裤管的爬虫都给掸在地上,挨个踩死,这才有功夫观察此处。 这是一个天然的小洞穴,只有三四平米,和我家厕所差不多大,高也不过三米,四周是巨石掺杂着泥土的结构,除了刚爬出来的那条隧道,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一条宽两米的河在我们脚下一侧石壁下流出,随即流入另一侧墙根。 说白了,如果这是条暗河,我们此刻身处的只不过是暗河河面上的一小块空间而已。 “完了!死路一条!”智豪一下子泄了气,拍打着身旁的墙面。 如果仅仅如此,还不算最糟糕的,我从他手中夺过手电,回头往来时的隧道里照了照,里面到处一片闪烁,那是蜈蚣和蚰蜒那光滑外壳的反光。 也只是喘了两口气的功夫,那些爬虫就从隧道口喷涌而出,顿时占据了身后的一大片墙面。 我见对面还有一小处挨着石壁的地面,于是就让智豪先跳过去,至少脚下隔了一条河,兴许能阻止那些家伙。 用手电照了照那里,智豪看准地方,一跃而起,跨过这近两米宽的河面,跳到对岸那只有半尺宽的地面上。 我见他已经过去,正打算也跟着跳,智豪却突然大喊一声,攥紧了手中的百脉血袋子,随即掉入了河中。 我一愣,难道他没有站稳?再朝对岸看去,那一处落脚地却已经断开了。跟着志豪一起跌入水中。 ……娘的!感情那里根本就承受不起一个人的重量,只不过是下面让水面挡着,我们还以为可以站上去,结果智豪一踩,就彻底断开了。 这下事情大了!我们可是在地下百十米啊!虽然有暗河,但在我记忆里,老家县城方圆十里地都没有这么大水量的河,也就是说,这河很可能会越流越深,始终都不会露出地面。如果都是眼前这种岩壁的话,智豪掉进去,连个喘气的地方都没有!只会被活活憋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前方不远也会有这样的一个空间,可以让我们露头喘气儿。但谁又能知道呢?就算有,如果在很远的地方,就算憋上一口气也是白搭,那就要赌上性命了! 我叫了志豪两声,又伸手在水里捞了捞,再回头看,蜈蚣和蚰蜒已经爬满了整面墙,正在向我脚下挺进。 罢了!想原路返回肯定是不可能的,呆在这里则肯定会死得很难看。我干脆把里面的毛裤脱掉,又穿上外裤,深吸一口气后,抱着汴梁石也跟着跳进这小河中。 宁可被淹死,也不要去承受那个万虫噬骨的痛苦。 虽然已是严冬,但这河水在地面下百十米处,几乎不受外面天气的影响,但饶是如此,刺骨的寒冷还是让我忍不住呛了一口水。 本想站起来抬头换口气,脑袋却猛地撞在石壁上,才知道只是跳进来这一下,我就已经被冲了出去。 手电不防水,这下肯定不能用了。我试着伸了伸腿,河水也就一米多深,如果直起身,顶多没至脖颈处,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直不起身,水面上就是石壁,这种情况,等于是在一个装满了水的小箱子里,箱子盖被扣上,任你个头再大,只要蜷缩在箱子里,就有被淹死的可能。 脑子一动,用氧量就急速加大,我顿时感觉到有些憋闷。舅爷曾经教过,如果想要在水中呆的时间长,就要尽量保证脑子一片空灵,什么都不去想,这样耗氧量是最小的。 于是我尽量放松身体,闭上眼,身体跟着水流向前漂,只伸出一只手在水面附近,如果头顶有足够呼吸的空间,马上就能感知得到。 但是越到后来,我心中越没有谱,这都不知道漂出去多远,手指都快要被磨破了,却没有一处可供换气的地方。肺部对氧气的需求一点点增大,已经快要到临界点了。 但是我紧守着最后的一点神智不松,如果这时候因为憋不住张嘴,导致肺部进水,那是必死无疑的。所以,宁可忍着,暂时昏过去,也绝对不能张嘴! 在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因缺氧丧失神智的时候,放在水面上的手突然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直觉告诉我,虽然只是一碰,但那绝对不是石壁!倒像是……一条人的胳膊! 思绪瞬间回来,我燃烧着最后一点能量,把手伸直了……果然,上面空空如也!总算福大命大,竟真的给挨到了可以唤气的地方! 第七十八章 出路 脚下一蹬,站直身子,头果然露出了水面,我贪婪地呼吸着每一口空气。由于极度缺氧,眼睛一阵眩晕,不过即使不晕,这里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为了防止再被水冲走,我喘了两口气,顾不上浑身上下的酸软,赶忙摸着河边爬上了岸。 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响起了志豪的声音:“怎么样?要不是我拦着,估计你就飘过去了!” “呼……呼……”我撑着坐起来,掏出汴梁石,借着微弱的光,边看边问道:“这……这是哪儿?” “不知道。”志豪就站在我身后,浑身上下也是湿漉漉的,还拎着他那袋百脉血,接道:“你要没过来,我就是个睁眼瞎,只能一点点地摸……咦?这是什么?”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去,从地上捡了一个东西起来。 “树叶!!!”待我看清,顿时惊呼起来。 有树叶,就说明这里是和外面相通的!意识到这点,我立刻爬起来,托着还有些许微弱光线的汴梁石,在地上仔细寻找起来。 这片空间比刚才要大多了,也是河水在中间流过,两边岸上各有几米宽的空间,长度足有几十米,洞壁上怪石嶙峋,有高有低,我只顾得找地面上的树叶,脑袋被这些石头碰上好几次。 岸上要说还没水里暖和,但不上来肯定不行,我俩咬紧牙关,哆哆嗦嗦地到处寻找着树叶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不知为什么,这汴梁石自从离开那城之根石柱后,就像没了电似的,光线越来越弱,此时只能照到方圆几米之内的地方,我想找打火机,在裤兜里摸出来捣鼓了半天,如论如何也打不着,看来如果不在半个小时内找到出口,我们很有可能就会彻底失去光明。 “找到没有啊?”志豪在前面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焦急地走回来问我。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手中的树叶道:“希望不是被水冲过来的,那样它能进来,咱们就一定能出去!” “一定是风吹进来的!”志豪捻着手中的树叶道:“如果是湿了再干,那树叶就会贴在地面上,刚才我直接就拿起来了,应该不是沾过水的。” “风……风……”我念叨着,又看了看周围,突然想到我们实则是进入了一个误区!以为树叶能进来,就一定会有通往外面的道路。但我们多大?树叶才多小?也许,只是一条小缝,就足以将树叶给吹进来。 想到这里,我赶忙冲到石壁前,一边找一边对志豪道:“风!找风!找有风的地方!你别管缝多小!只要有风吹进来就行!” “哦……”志豪不明所以,但还是按要求找了起来。 我俩浑身湿透,对凉风特别敏感,没一会儿,果然找到了条狭长的缝隙,还时不时有阵阵冷风从外面吹进来。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道裂缝有三四指宽,从上到下足一人多高,两边都是堆砌在一起的石块和泥土,向里面看去,不知道还有多厚? 志豪瞅了半天,拔出腰间的砍刀,就开始去撬裂缝最外面的几块石头。我也帮着他去抠那些石块间的泥土,能不能出去,只有看这里了。毕竟老家县城的地质以松软泥土为主,能裂出来如此深且长的一条缝,几乎不可能。 也就是说,这裂缝后,很可能是一条通道或洞穴,连接着外界。 不一会儿,我们俩就挖出了一个深二尺,直径一米有余的大洞。但借着汴梁石的光看去,这裂缝似乎比想象中要厚得多。 志豪挖了半天,虽然砍刀在手,但也累得直喘气,只好换我接上,好在大体力劳动下,倒也不怎么觉得冷了。 不过倒霉的是,汴梁石已经暗到无法再照明的地步了。我们只能通过吹进来的冷风,摸索着往外面挖。 已经记不清轮换了多少次,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我又累又冷又饿,但志豪却像打了鸡血,始终不停地向前挖掘,因为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就是用这袋百脉血,去“救”雨佳的命。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我休息了好一会儿,正打算去替已经掘进了好几米的志豪,却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阵垮塌声。 不好!难道上面的石头都掉下来了?可千万别把志豪埋住啊!我赶忙扶着墙站起来,又紧接着听到了志豪的欢呼声:“啊哈!通了!通了!挖通了!” 站在挖开的通道前,果然大股冷风刮了进来,吹得我一哆嗦。没想到,这条细缝,竟真的让我们给挖通了! “血……百脉血……”黑暗中,志豪又从那头钻了过来,在周围的地面上到处找着他那一兜子“宝贝”。 我从脚边拾起来递给他,这家伙什么也不说,转头就走,看来是急着要出去。 带上汴梁石,我钻过洞口,扶着墙壁一点点向前摸索,志豪就在三四米外,由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手摸着前进。 好在这条道的确是在斜着向上的,只不过越走越窄,越走越陡,到最后,竟然只剩堪堪容下一个人的空间,而且也变成笔直向上的一条圆柱形坑道。 最考验人的时候到了,这里表面都是泥土,上下笔直,只能用四肢撑着一点点往上爬,如果不小心掉下去,恐怕就要摔死在这里面了。 我们的体力几乎耗尽,在这种需要四肢用力的情况下,还得带着东西,向上爬的速度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多年来跟着舅爷锻炼身体,学习一些武功,根本就支撑不住,此时所凭借的,也只是仅剩的一丝毅力罢了。 爬爬歇歇,志豪终于不走了,用膝盖撑在坑道里,低头朝我说道:“到头了。” “呼……呼……”我大口地喘着气,抬头瞧了瞧,依然伸手不见五指,于是催他道:“那你把上面盖着的东西掀掉出去啊!” “梆梆!”头顶传来两下金属撞击声,志豪紧跟着无奈道:“四周有风吹进来,但洞口被什么金属物封上了,推不开啊!” 第七十九章 逃出生天 “金属……金属……”我听到他提起这个词,顿时感觉很熟悉,应该在哪里听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妈的!我才不愿意死在这!”志豪一边把钢板敲得梆梆作响,一边大声咒骂着:“谁这么有病?!在坑上盖房子!还弄了个这么大一块钢板在上面,这不坑人嘛!” 坑……盖钢板……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记得舅奶讲过乱葬岗的故事,那里盖火葬场时,曾经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许多坑,当时都是用钢板掩上的! 想到这里,我赶忙捅着志豪说道:“你就沿着钢板挖!哪里有风吹进来往哪儿挖!一定能挖开!” “什……什么意思?”志豪疑惑地问道。 “你别管了!先挖!我跟你保证,只要能挖出去一两米,咱们就绝对出得去!”我没心思跟他解释,只是让其尽管挖。 虽然北十字街口在县城正北,但我们在下面走了这么远,又被暗河冲走一段,很可能此时就在乱葬岗的下面!而且舅奶也讲过,这些坑里往外冒过泥汤,与下面的暗河也非常相吻合。 也就是说,这上面盖的就是那些钢板,而且并没有建房,只要我们沿着钢板挖,就一定能找到边界,逃出这鬼地方! 况且这么小的洞,想必用不了多大面积的钢板。 志豪听到有门出去,也不再问,把百脉血递给我,又用砍刀在我头顶洞壁上掏了两个小洞,方便把脚放进去,然后就照着一侧挖起来。 这次我彻底没法帮他了,空间太小,只够一个人站着。倒是那些掏出来的土,落得我浑身都是。好在地面附近已经不怎么有大的石块,不然遇到了还真就挺麻烦。 很快,大概只过了二十来分钟,志豪突然高兴地叫道:“通了!我的手已经可以伸出去了!”说完,他立刻加快了速度。 志豪的半个身子已经横到了挖开的地方,我也赶忙往上走点,踏在他凿的小坑里,这样可以省一些力气。 每过一分钟,我就得想办法把落在身上的土掸掉,不然光是那些重量就让人无法承受。 又过了没一会儿,志豪终于停了下来,朝坑道中的我喊道:“推我一下,我看看能出去不?!” 我听后,引导着他的双脚踩在我肩膀上,然后用力往上顶,终于把这家伙送了出去。 志豪钻出去后,立刻回身冲我伸手道:“血!先把百脉血给我!” “哦……”我爬到洞口,终于再次看到了外面,却发现见天早已经黑了下来。 把塑料袋小心翼翼地递给他,接下来正打算将汴梁石也送出去,没想到这家伙接过百脉血,竟然转身就跑。 “喂!干吗去?拉我出来啊!”我不解地朝他喊道。 “你自己爬出来吧!我要去救雨佳!”这家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谢志豪!你个王八蛋!!!”我将头探出来,朝他怒吼着。 这家伙实在是让人无法不生气。我拼了命地陪他走这一遭,要不是我,他早就死在下面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出来,扔下从小玩到大的师兄,就要去办自己的事儿! 没办法,我只能先把那汴梁石扔出去,然后努力扒着钢板的边缘往外一点点蹭,中间歇了两次,这才算是终于回到了地面。 坐在钢板上休息,借着月色瞧了一圈,虽然我并没有来过这里,但看着荒草丛生的样子,和远处废弃的一些建筑,应该是乱葬岗无疑。 不行!不能休息,我得先去报告舅爷!绝对不能再由着志豪这小子胡来了!鬼知道他还能惹出什么天大的事儿!? 跌跌撞撞地回到陆家老宅,没想到舅爷竟然不在,舅奶本以为我早已回家,却没想到这副惨相突然出现在面前,马上一大堆问题就迎了上来。我顾不得解释,又找了件外套披上,告诉她等舅爷回来,立刻去县医院找我们,然后立刻就追志豪去了。不管是否能阻止他,至少拖到舅爷赶来再说。 如果这家伙执意要用那种办法去救雨佳,我也得先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和雨佳讲明白,让她自己选择,绝不允许志豪擅自做主! 进了医院,一路穿过门诊楼、病房楼,来到最后的二层小楼,衣服口罩也顾不得带,我就强行闯了进去。 “你醒醒!我带来了救命的东西!你快睁眼啊!”昏暗的走廊中回响着志豪撕心裂肺的喊声。 赶到门口,只看到屋内的雨佳双眼紧闭躺在床上,身边的仪器都已经关闭,连氧气面罩都取了下来。 她的父母和妹妹正守在一旁轻声地抽泣,而志豪则紧攥着雨佳的肩膀,不停晃动。 ……不……不会的!这……这怎么可能?中午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志豪瞥了一眼冲进屋的我,捧着手中的百脉血,面无表情地直起身,看着雨佳那干瘦的脸,盯了好久,突然一声暴喝,将一整袋百脉血摔在了墙上,顿时绽放出一朵妖艳的血花,溅得到处都是。 雨佳的父亲在一旁拉着他,哭着劝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们感情深,佳佳走得很安静,她说了,最后时刻有你们俩陪着,已经很满足了。” “志豪,别激动。”我忍着泪,上前按着他胳膊道:“就让雨佳平平安安地走吧!” “……你!!!”没想到志豪突然转身,抓着我顶在那满是百脉血的墙上,吼道:“都是你!!!是你耽误了救她的时间!你说,你为什么要花时间救我?!你说,你为什么愣着不去取那块石头!如果没有这些事,完全是来得及的!你是不是压根就打算让她去死?!!!” 雨佳的父母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瞧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八十章 逐出门墙 “这就是命。”我此时反而激动不起来,回忆起之前的那十几个小时,盯着志豪淡淡地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宁可牺牲掉一切去救她,想法是好的,但老天却不允许,所以注定你无法成功。” “狗屁!”志豪勒紧了我的衣领:“什么狗屁命数!?我偏不信!我一定会让她活过来!我就要做给老天看!命运在我自己手中,不在他那儿!” “够了!”我抬头看着他道:“你动了汴梁石,已经惹下滔天大祸。还想怎样?就算再让她活过来,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你以为自己真的就能和千万年来生命的规律作对么?” “哼!”志豪怒极而笑,接道:“少拿大道理来压我!我只知道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即使雨佳没有选择我,我也会对她不离不弃。而你呢?只不过是一个拿感情当做儿戏的缩头乌龟罢了!” 我也被他一番话气住了,要不是这家伙当初那么熊,哪会有今天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局面,于是忍不住讽刺道:“要说缩头乌龟,貌似有人已经当好久了吧?自己把握不住机会,反倒怨别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讲良心的?!” 说实话,我是真的对志豪失望透了,要不也不会说出如此刺激他的话来。执着是好事儿,但他却用错了地方。对命运的不屈服也是好事儿,他也同样用错了地方。如果一件事出发点和角度都是错的,那任凭你再如何努力,再不屈不挠,到头来也只会遭人唾弃。因为你从迈出第一步开始,路就是歪的。 “你说什么?!”志豪被我一语戳中软肋,怒不可遏,挥拳就要打来。 “住手!!!”就在此时,一个苍老且熟悉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志豪听后浑身一颤,顿时蔫了下来,再也没有力气打我。 舅爷来了…… 回到街角那个小院儿,我俩已经穿上了棉衣和鞋,草草冲洗一番。听完我的如实汇报后,舅爷问志豪道:“你师兄说的可有一字假话?” “……没有。”志豪白了我一眼,但不得不承认我所说的句句都是真话。 “好了,朝阳站起来吧!”舅爷转过身去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说道。 此时我俩都还跪在地上。 但我并没有站起来,看着放在一旁早已无光的汴梁石,心知若不帮着志豪分担一些责任,他这次指定过不去。 于是我开口说道:“舅爷,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志豪。我作为师兄,没有看住他,乃至闯祸,我也有责任,您不能只罚他一个人!” “不用你假惺惺装慈悲!”没想到志豪居然完全不领情,在一旁冷哼道:“先把我卖了,再来装好人,两头都不得罪,真会算账!” “你!……”我被他气得都不知道该接话茬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多年朋友兄弟,到头来居然混了如此一个评价! 舅爷见我不肯起来,也不再劝,反而听到志豪这句话,平静地问他道:“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一人做事一人当!”志豪挺着胸说道:“主意是我出的,事情是我干的,跟他无关!”提起我的时候,他已经不再习惯性地称作“师兄”了。 “呵呵,当?你怎么当?”舅爷不怒反笑道:“汴梁石都敢动,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汴梁石移位,祸及苍生!你当得起吗?!” “大不了我把命赔了就是!”志豪驴脾气上来,小声嘟囔着。 “屁话!!!”舅爷终于怒了,嚯得站起来,指着志豪鼻子道:“你就算有一百条,一千条命,也不够你赔的!” 我看形势不对,赶忙肘了他一下道:“快认错儿!你非把师父惹恼不是?!” “……”没想到这家伙一根筋,憋着就是不说。可能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对的,为了救心爱的女孩儿,哪怕牺牲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志豪不明白,为了救雨佳,他牺牲掉的已经不光是自己了。 “……好!好!好!”舅爷见他半天也不肯认错,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看来是我错了,我错了!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神!”说完,老爷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舅爷!”我已经听出了老爷子的弦外之意,想要出言阻止,却不想他紧接着道:“谢志豪,自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徒弟,我也不再是你的师父。咱们今后就是两个陌路人,你走吧!记得一点,我的规矩,逐出门墙者,凡是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们依然有权清理门户!”说完,舅爷像瞬间没了力气一样,闭眼靠在椅子背上,再也不瞧志豪一眼。 “舅爷!”我大惊,如果真的赶走志豪,那他就算完了,这几年等于白混了,以后就算舅爷不在,他也无权接手这一摊子事。 志豪听舅爷这么一说,顿时也慌了神,跪着蹭到老爷子面前,瞧了半晌,不知道想些什么,终于埋下身去,对着舅爷磕了三个响头,以示感谢传艺和活命之恩。之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自始至终,没再多说一个字。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直等志豪走出去后,我才跌坐在地上。六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一个人从少儿转变为成人的重要阶段。可是这六年里的一点一滴,欢声笑语和苦辣酸甜,随着最后三个响头,全部都化作乌有了。 志豪最终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因为舅爷以前说过,凡是被逐出门墙的,终生不再收为弟子,正所谓覆水难收。 而此时,舅爷那张苍老的脸上,早已挂上了两条晶莹的泪线。 一个小时内连着受了两次打击,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两天后,我跟着舅爷从井口再次下到山洞内,那些封路的淤泥早已没了踪影。一路来到城之根旁,本想将那颗不知为何失去了光芒的汴梁石放回去。却惊喜地发现,卡在石槽中的那条红头大蜈蚣,早已萎缩,成了一个暗红色的球,取代了原先的汴梁石。 怪不得我们手中这个逐渐失去了光芒。 舅爷三天来头一次心情大好,不住感叹大自然的神奇。 我见老爷子出来后心情不错,趁机提出让志豪再回来的想法。本来想先将那小子说通,让他主动回来认个错。却没想到这两天我每天去家中找他三次,却次次不见人影。 此刻,只能先借着好心情问舅爷,却没想到老爷子一番话直接将我堵了回来:“志豪犯的错,你要从性质上来看,而不是后果。虽然老天帮了忙,重新补上了汴梁石,但你们当时并不知晓。所以他是在明明知道后果严重、且有人提醒的情况下,还要做出如此举动,必然是不可饶恕的。不能因为之后的巧合,而减轻他当时所犯错误的程度。这种投机心理要不得!我做的决定绝不反悔!此事也休要再提!” 我此后多少年来始终认为舅爷对志豪的处罚有些过重。直到真正了解了历史上汴梁石移位所带来的灾害后,方才明白,舅爷对他的处罚不是太重,而是太轻太轻了。 遥想当年他做主替那个康广辉续命,舅爷还要废掉一双腿,可见这家伙此次能站着走出去,已经相当不错了。 但是逐出门墙所带来的精神折磨,却并非这些**上的伤痛所能比的。 从山洞中出来,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刚好这天雨佳下葬,我去祭拜她后,就匆匆回了省城。毕竟高考在即,复习乃重中之重。 临走时,舅爷嘱咐我考完后回来一趟,有些事情要交代。我也没有问,老爷子也没有说,毕竟志豪这么大一根刺在心中插着,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化解开的。 虽然志豪最让我放心不下,但谁都没有想到,雨佳对他的影响,是持续一生的。 第一部古井风波完 全篇191000余字 谢谢大家收看。 第二部陕北白狄峁 预告:上了大学后的贺朝阳,依然在找寻着可以抑制体内阳气的齿寒铁。 这次,他们发现了一个新的东西,但是一路追查下来的结果,却让人。。。 第一节 临终嘱托 回到省城后,我立刻投身到了紧张的复习之中。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做各种试题,为了不分心,许多事情能淡忘的都尽量忘掉。 唯独志豪和雨佳,总是像两根摸不清位置的刺,时不时扎上那么一下,痛彻心扉,时刻提醒着自己,忘记谁都行,千万不能忘掉他们。 因为欠他们的还很多。 但是每当想到之前的事情,有时候恍惚间我又觉得志豪是对的,我是错的。至少志豪尊重雨佳,而我,则擅自把别人的生杀大权掌控在了自己手中,从来也没问过雨佳是否愿意。 又是新的一年,春夏交替,我们在最炎热的日子里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这边从考场中出来,我立刻就打点行装,第二天直奔老家县城。 在一个多月前,老家曾打来电话,说舅爷脑子里的那个瘤已经转为恶性,所剩时间不多了。家人为了不让我分心,并没有告诉我,但我还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这件事情。 在车上捂了一身臭汗,终于在县城下了车,舅爷照旧在车站上等着我,身旁却已经多了些人和事物。 舅爷是大伯骑着摩托车带来的,而他自己手中,则拄着一根探路用的拐杖。 舅爷因为脑瘤压迫视神经,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摸到是我,老爷子满心欢喜地道:“好!是朝阳!得亏舅爷把你样貌记下来了。瞧这大鼻头深眼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国人呢!呵呵呵呵!” 而我,早已泪流满面。 “欢迎晚宴”过后,我独自掺着舅爷来到街角小院,扶着老爷子在当初那张破椅子上坐下,他感慨地道:“唉~自从你和……走后,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 “舅爷,做手术吧!”我适时地劝老爷子道。 即使做了切除手术,复发的几率依然很大,但至少可以多挺几年。 “呵呵。”舅爷依然习惯性摸着我的头道:“不是舅爷怕做手术,怪只怪舅爷这一辈子啊,得罪的那些东西太多!我不怕他们报复我,但就是担心,那些东西用舅爷的这个身子啊,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会的舅爷!”我意气用事道:“有我在,您不会有事儿的!” “不用劝了!”舅爷叹了口气,仰天说道:“做人哪!要知天命,天命不可违。舅爷这一辈子,够了!只是可惜啊,我跟了梅道人近三十年,只学会他五成的本事。而你们又只跟了我六年不到,连我两成的本事都没学到。这以后说出去,我倒没什么,就怕给他老人家丢脸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继续蹲在老爷子身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捶着腿。 舅爷沉默了半天,从兜里摸出一张东西,递给我道:“你家里条件好,舅爷不怕,但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这个东西,你拿着吧,以后若是他家中有什么变故,或是急等着用钱,你就用这个。但别说是我给的!一定记着!” 我看向手中的东西,这是张存折,打开一瞧,里面一共有三万八千元。我想这应该是舅爷一生的积蓄了。但他一分没留,全都给了志豪。 “舅爷!我以后会挣钱帮志豪的。”我劝老爷子道:“这钱,您留着瞧病吧!” “嗨!”舅爷按着我的手道:“再瞧也还是这样!倒不如把钱留下来,使在有用的地方!”老爷子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过年走后没几天,大概过了正月十五吧,这孩子就一个人南下打工去了。我倒希望他以后老老实实做人,不求大富大贵,把这一辈子平安过完就算不错了。” “舅爷,您放心吧!”我读懂了老爷子话中的意思,抓着他手承诺道:“以前我可能有些纵容志豪,从今往后,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我定保他一生平安!如果这家伙不老实,我就算废了他,也不会再让他随着性子来!省得害人害己!” “好!好!好!”舅爷连说三声好,同时连拍我手背三下,算是将此事托付给了我。 接着,舅爷又在兜中摸了半天,掏出一个顶针似的东西,塞到我手中道:“这是梅道人他们一派的掌教指环。咱们爷俩都没有正式拜过师,所以这东西不能留。我希望你尽快找到梅道人的师弟或者师侄们,交予他们,也算了了我另一桩心事。至于那本《浣采集》,被志豪弄丢了也好,上面记载的都是歪门邪道,让它就此失传了吧!” “那我该怎么找啊?”我摊开手掌,只见这是枚被磨得发亮的铜指环,比拇指要粗,高有个两厘米,更像是一个扳指。 不过这个扳指实在其貌不扬,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在中部镂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点,迎着光线能勉强看过去,但却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可能是扳指过大,透气用的吧? “早些年我也打听过。”舅爷皱眉沉思道:“听说梅道人有个师弟,道号朱寻一,也被人们称作竹道人,常年呆在西边王屋山上的云燕岭双重观。你以后如果有空,可以先去那里走上一遭。” “哦……”我将扳指装入口袋,觉得要办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最后就是你!”舅爷再次摸着我脑袋道:“把这么多事交给你,一定很头疼吧?舅爷对不起你,我曾经说过要给你再找个抑阳的物件,现在看来是没戏了。但你要谨记,再忙,也要坚持每日练功,尽量抑制体内阳气。平日里多留心些古物,实在不行就再去找那枚袁大头。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还是那块千年齿寒铁,就依然管用。记得,一定要在二十三岁前找到!” 我终于感觉到舅爷临终托付的意思,呜咽着答应了他。 “……二十三,一大关……”舅爷嘴里反复就念叨这么一句,直到我扶着他回了陆家老宅,安抚着睡下,方才作罢。 第二节 共商大业 又陪了老爷子半个多月,临走前分别去了雨佳的坟和志豪家,虽然两家人都很通情达理,但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分数下来的前一天,我回到省城。成绩还不错,比自己预估的稍高一些。又过了半个多月,通知书也下来了,我被西安一所公立民办的高校录取。 这种学校,说白了就是私人办学,然后挂靠着公立学校的牌子。办得好的,毕业就能发正规院校的证书;如果本事不够,到最后就只能随便发个国家根本不承认的证,算是蒙混过去。 不过录取我的这所学校还算不错,早就名声在外。家人也很高兴,毕竟以我这个学习成绩,能考上个本科已经相当不错了,还计较什么? 八月中旬的一天,正在家中收拾行李,竟接到了殷骞打来的电话。当晚我们就找了个小饭店,坐下喝上几口,也舒缓一下心中的憋闷。 当殷骞得知志豪被舅爷逐出门墙,一个人南下打工,也是唏嘘不已。让我帮忙找他回来,大家一起干。但无奈志豪故意不留下去向,虽然我也想找他,却根本无从下手。 说了一会儿,又说到高考上,殷骞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参加。一年多来整日里就是跟着他老爸跑东跑西收古董,眼界慢慢也开了。他父亲有意在国庆前后腾出来一家店,让他自己去试着经营。 又听说我要去西安上学,这家伙顿时跳起来喊道:“那太好了!我们家正好在西安有个门店!我就去那儿了!到时候咱无聊的时候也能聚聚不是?!” “你们家在西安还置的有业?”我不禁一愣,那他家该多有钱啊?! “嗨~!就是我爸早些年买的一个门面房。”殷骞不屑道:“后来改了改,做古董生意。” “西安是十三朝古都,你们跑那儿去卖古董,能赚钱么?”我奇道。 在我看来,做生意要能卖出去东西赚到钱才行。 “外行了不是?!”殷骞把杯中剩余的那点就一口喝完,凑近了跟我小声说道:“我刚开始也不明白,店里十天半个月都进不来个人,靠什么活?到后来才发现,开古玩店,不在卖,而在收!” “怎么个意思?”我开始有了点兴趣,收东西也能赚钱? “这么跟你说。”殷骞又凑近了一点,接着说道:“古董这个玩意儿,你说有价吧,它也有;你说没价吧,它还真没有!关键看在什么人手里,又卖给什么人?懂的人,你蒙不住,不懂的,给点儿钱就卖了!真正想买古董的,人家都不来我们这,都去拍卖会,一个就值万把块的东西,往拍卖会上一扔,那价钱,嗖嗖地,瞬间十几万,几十万就出来了。你说他们这些有钱人傻么?他们也不傻!十几万买个便宜货,人家图的是个心安,至少是真货!再一个,也有面子不是?中国人还不就都好斗富这口儿!” “那你们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听了半天,还是不太明白他们怎么赚的钱。 “打个比方吧!”殷骞一边说着,一边又给我俩倒上了酒:“一个人有东西想卖,然后就委托我们帮其拍卖,东西拿到手,我们就开始在圈子里进行造势、包装,有门道的,还会找几个公认的大师出来,帮着说几句好话。这样一来,东西的价值就上去了,等到下次拍卖会上,人们就该挣得头破血流了。原来可能就值个三五万的东西,让我们一包装,直接百八十万卖出去。最后呢,我们就要抽成啦!” “……好家伙,这要抽个半成就了不得啊!”我听得不禁咋舌。 “开什么玩笑?!”殷骞斜眼看着我道:“瞧你那点出息吧!百分之二十起!” “我靠!打劫啊!”我被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五万块钱的东西,他们一包装,一百万拍出去,百分之二十,就是净落二十万啊!这还是按最少得算!关键是他们不舍本啊!搁手里过一过,转眼就挣这么多,半年只来一个顾客也值了啊!” “坐下坐下!”殷骞忙招呼我坐下道:“你别以为就这么容易,里面的猫腻儿多着呢!你找人造势就不花钱啊?人家那些专家白白担风险,帮你说好话啊?!这都得花钱!再说了,我只是打个比方,也不是个个都能从三五万拍到一百万。不过翻个好几倍是不成问题的。” “那你们就光干这个?”我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问道。 “也不是,平时要是见有得赚还便宜的,我们也直接收了,自己操作,那赚得更多。”殷骞吃了口菜道:“不过现在人们都他妈穷疯了!敢拎个去年才出厂的东西,往店里一放,问五十万收不收。我说我家店门口摆的那个花盆,都比你这值钱!” “哈哈哈哈!~”我被他逗得大笑不已,觉得倒还挺有意思,至少什么人都能见着。 第三节 初到西安 “总之,赚钱啊,只要你不怕麻烦,怎么滴都能赚!这还是勉强能上台面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还多着呢!”殷骞和我碰了一杯,开口问道:“怎么样?上了大学没什么事儿,跟着我干吧,权当勤工俭学了!反正咱俩在西安那边,天高皇帝远的,争取你大学毕业前,一人弄辆小汽车儿开开!” “好是好,但先说明一点啊!违法乱纪的事儿我可不干!”我先堵住他的嘴,别到时候干没两天,都给抓起来了。 “得了吧!”殷骞推了我一下,笑道:“就算你肯干,我还得先数数自己有几颗脑袋呢!我们家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老爷子又是个名人,犯不着去冒那个险!” 随后,我们定下了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的战略同盟。 我也是有个私心,舅爷给志豪那三万多块钱,总有花完的时候。他还有个妹妹,以后上学也要钱,包括这哥俩娶媳妇儿,哪样儿不花钱?我要是真能和殷骞干出来点门道,不说多少,以后总可以继续接济一些。 其实舅爷后来说过,当初要逐出志豪他也很矛盾。毕竟这孩子跟了他六年,最好的光阴都搁在学这些东西上了,一出去,志豪等于就废了。 但是不惩罚他,当时根本没法交待。更何况舅爷也怕这小子将来本事学大了,心不正,反而会为祸一方。 过了好久,我才知道殷骞原来也是别有居心,这小子知道我阳气盛,老东西往往都带着阴气,是不是真的,我上手一摸就清清楚楚,连看都不用看。 八月底,我就背着大包小包去西安报到了。 由于是和殷骞一起去,所以也免了让家里大人跑来跑去,我俩结伴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出了车站,文化古城的气息迎面扑来,那高耸的城墙,上面还有五彩琉璃瓦的门楼,让我们新鲜不已。 来接殷骞的是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殷骞叫他李伯,据说是西安店的掌柜。我俩约好了明天在他店里见面,一块出去转转,又留下地址,殷骞就跟着李伯走了。 剩我一个,虽然长这么大头一次自己出远门,但在老家一个人也疯惯了,拿着录取通知书在车站广场上找校车。 车站上专门辟出来一块地方,给各个学校接学生用的,但无奈开学伊始,到处都是报道的学生,想找到我们那个小学校还真不容易。 走着走着,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女的,突然走上前问我道:“同学,你是去成功学院的么?” 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这女人三十多岁,看着还挺老实,于是点头默认。 “那就对了!~”女人见我点头,马上兴高采烈地道:“咱们学校的车刚走,我这才联系了另一辆车,怕新同学找不到,就来这里接一下你们。跟我走吧!”说着,就要来抢我的行李箱。 我赶忙退了一步,避开她问道:“你是……学校老师?” 这女人见我心生警惕,笑得更加灿烂了:“是啊!我是教务处的,喏!这是我的工作牌!”说着,举起张卡片,在我眼前一晃,上面印着“西安成功学院工作证”,除此之外,照片、姓名全都没有。 见我神色稍缓,那女人赶忙冲不远处的一个小青年喊道:“小杨,别站着了,快来帮新同学搬行李啊!” “好嘞!”那小青年听到喊声,快步跑过来,扛起我的行李就走。 “唉!别急别急!”我在后面喊着他都不带停的,跑向车站广场一角,来到一辆很破的依维柯前面才算站住了。 我瞅了瞅,这车上什么也没贴,根本不知道是哪儿的车辆。 女人看出了我的疑虑,上前解释道:“咱们校车刚拉了满满一车人走了,我怕接不上气,这不又临时花二百块钱雇了一辆。放心吧!车上有你同学呢,上去问问就知道了!” 那小青年已经把行李放好,我一脑袋问号地上了车,只见一个大肚子司机在驾驶位自顾自地睡着,一双臭脚就那么架在挡风玻璃上。 里面果真还坐了几个人,看样子是两家,都是陪姑娘来上学的,一家是爸爸带着,另一家是父母一起。不过穿着都很朴实,应该是小地方出来的。 礼貌性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坐在最后一排,一头雾水。 从网上看的这个成功学院很大啊,各种软硬件设施都很雄厚,学生上万人,为什么连校车都不够数?再说了,这么大个学校接新生,就一女的加一小青年忙前忙后,实在是有点可疑。 想到这里,我瞧那女的又出去拉学生了,打算下去再看看。来到车门口,站在外面的小青年一愣,立刻走上来,堵着车门问我道:“去哪儿啊?咱们马上就走了!” 我回头往车厢里看了看,笑着说道:“这才几个人啊?就发车?” “租的,人家只跑一趟,一会儿那边校车出来,咱们就走,不等坐满。”小青年这句回的倒是挺利索。 “上个厕所总行吧?”我胡说道。 “……在那边,去吧!”小青年犹豫了片刻,可能见我并没有拿行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公厕道:“别乱跑啊,就这一会儿,说走就走!” 我笑着答应了他,跑出来,围着车站转了半圈,还真没看到学校的车子。难道真是像他们所说,人满开回去了? 当时我要是多个心眼,上前面一瞅就明白了,每个学校都有一个专门的新生接待点,包括车站上也有提醒,那些主动拉学生的,都不要理会。 可惜这些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就被他们半拉半拽地给骗过去了。 没办法,行李还在那个车上,我不回去也不成。 第四节 骗子学校 装作解手回来,上了车,坐回位上,前面那个带着闺女来报到的大叔扭头问我道:“小伙子,一个人来上学啊?” “嗯。”我笑着回他。 “你看看人家!”那大叔听完马上指着自己闺女道:“一样的岁数,人家都敢自己来,你就不行!” 指责完自己闺女,大叔又问我道:“你家在哪个省啊?” “河南。” “你看看人家,外省的都能自己来!你本省的都不行?” …… 通过攀谈,我了解到这两家也是成功学院的,同样新生来报到的。我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毕竟那年头假冒学校抢生源的还是极少数情况,远没有现在的多。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那中年女人回来,瞧了瞧我们几个人,脸色不大好看,拍醒司机道:“走吧!天黑前还得回来!” 司机坐起来擦擦口水,揉着眼回头一瞅,抱怨道:“这才几个人啊!还不够油钱的!你今天得多给我五十!” “胡说什么呢?!快走!”那女人听司机一说,顿时紧张起来,给了他脑袋一巴掌,示意赶紧开车。 于是这辆破的不能再破的依维柯,拉着我们来报到的一共六个人,开出火车站,嘟嘟嘟向西驶去。 我也懒得管那么多,在最后排把身子一横,躺下就睡。反正是不是骗子,到地方就知道了。跟舅爷学了几年本事,像车上这司机和小青年那样的,再来两个我都打得过。更何况前面还坐着几个帮手。 这车一路颠簸,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儿,就听见那女人说:“学校到了,大家下车吧!” 坐起来揉揉眼,已是快到傍晚,我下车一瞧,顿时愣住了。 这……这都开到山里来了!此刻我们的车就停在山脚下,后面不知是什么山,看样子还不低。面前是一个看着还算过得去的大门,上面镶着几个铜铸的大字“西安成才学院。”大门里面,孤零零地立着几幢小楼。 我一瞧就知道,还真是上当了!这破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还上万人?!再说了,来之前瞧过地图,我们学校虽然偏,但就在市区外面一点儿,这是哪儿啊?都跑到山里个锤子了! 那两家人早就不愿意了,扯着那个女人问东问西。 这女人一边耐心跟他们解释,一边领着我们进了校门,来到一排二层小楼前,这里挂了块“校务处”的牌子。 让进来后,安抚我们坐下,中年女人开腔道:“大家放心!绝对不骗你们!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尽管提,我一一解答!” “不是成功学院么?你们这怎么是成才学院?” “这地方这么偏,和录取额通知书上给的地址可不一样啊!” “你们这学校能有一万人?” “……” 顿时,几个家长集体开炮。剩下我们三个学生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吭气儿。那俩姑娘估计是被吓着了,而我,则已经开始算计怎么离开了。 “好好!大家的疑问我都知道了,下面我统一回答。”那女人听完,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示意大家安静后,说道:“是,你们看到的没错,我们是成才学院,但的的确确是成功学院下面的二级学院。咱们成功学院其实有许多二级学院,都是入学后学生自己选择的……” 我听她在那儿胡溜八扯,心想有人信才怪!二级院校还带自己选的? 可谁知道当这女的保证毕业后颁发的是成功学院,国家承认的证书,并且学费比本校要低得多,师资力量比本校还强,加上她又画了一张美好的蓝图,甚至连这几幢楼后面的山头都给划进去了。几位家长明显动摇了。 最后,这女的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都是实际情况,大家不妨晚饭后我带着看一看再做决定,你们要坚持回成功学院,放心好了,绝不强留大家!但是我得先告诉您,开了学后,学生自主选择二级院校,到时候咱们这里名额一满,您到时候可是想花钱都进不来啊!” 见几个家长不吭气儿了,那女的又转头问我道:“这位同学,你的意思呢?” 我耸耸肩,给了她个不置可否的回答。和这号骗子论理,白费口舌。别看她说得挺好,绝不强留,我倒要看看她用什么本事把我这第一年的学费给骗了去! 见所有人都没了意见,这女的兴高采烈地带着我们去看了看教室、寝室,和各种设施。要说搞得还像个样子,也不差,特别是那寝室,现在看来就跟房地产公司的样板间似的。不过我估计就那一间是那样,别的恐怕不会有这么好。 参观完了宿舍,又来到食堂,厨房特别准备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看来为了让我们留下,他们可没少下本。 吃饭间,我突然问那女的道:“咱们不是已经办了好多届了么?为什么一个学生也没见?” “呵呵。”那女人掩饰了一下心中尴尬,笑着解释道:“咱们学校开学晚,特别是有新生的时候,老生都晚开学两个礼拜,好腾出来操场给你们军训。” “那新生我也没见着啊!”我继续追问着。 “咳咳……”这女的回答完正喝汤,被我一下给呛着了,咳嗽了老半天,才接着道:“明天才开始报到,你们来得算早的,也有早来的大概十几个学生,都办完手续到市里逛街去了。你们一会儿办完手续,交了学费,也可以去逛,我派车送你们!” 我看看天,说道:“这都多晚了,明天交不行么?我带着卡来的,需要去银行取啊!” “哦……”这女的一听我带的是卡,沉思了好一会儿道:“那你明天一早交吧,我明早派个司机送你去取,完事了再回来。”完事又连忙扭头对那几位家长道:“还是早交的好,早交的同学可以自己选寝室和班级。咱们的老师都是按照水平来排班的,来得早的,就可以选择去更有经验的老师班里。晚的就只能到时候看情况分配了。” 我心想这不扯淡嘛!她的主要目的就是先收了钱,把家长打发走,然后剩下些小毛孩儿,就好对付的多了。 第五节 湖底怨气 不过看那几个家长频频点头,我开始在想要不要连他们都一起帮了。毕竟父母挣钱不容易,这年头孩子大学学费一年就好几千。扔在这里面,到时候能不能要回来都不好说。要是再耽误了那两个女孩上学,这家几年都缓不过来劲儿。 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但是就算警察来了,能不能查了这个学校我没有底,最多平安护送我们回去,但看现在的情况,那两家的家长都很中意这里。别到最后就我自己走了,把他们留下。 实在不行就再看看,如果说这个学校的确有点实力,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选择。 吃罢饭,那女的带着他们去办理“入学手续”了。剩下我一个人在“校园”里四处乱转。反正荒山野岭的,他们也不怕我跑了。 要说这地方还真不赖,除了不像个学校,哪儿都好,背后有山,前面有河,校园中间还挖了个小的人工湖……只是这湖,无风起浪,有些不大对头。我抬起胳膊测了测,今晚一丝风都没有,这小湖里却起着轻微的波澜,显然里面不怎么太平。 顺着湖面看去,我突然发现远处有两个人影正朝这里快步走来,步伐听着有些急促。我顿时多了个心眼,转身藏在了一棵树后。 不一会儿,两个喘息声接近了湖边,紧跟着,“噗通”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扔进了湖里。 我刚想借着路灯探头一看究竟,却听一个青年男子道:“呼……我……我说叔,这……这管用吗?” 这声音,正是下午将我行李抢跑,强拉上车的那个小伙。 “管……管他呢!”一个年龄较大的男性声音接道:“咱们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嘛!这可是我今天刚从华山脚下请来的菩萨,怎么着不能镇镇!” ……哦~原来这湖里果然有古怪,怪不得会无风起浪。但是,把请来的菩萨丢湖里就能镇住东西了?我想了想,不禁莞尔。 “叔,你说那女孩儿又不是咱们害的。她干嘛总跟咱们过不去啊?”小青年歇过来劲儿说道。 “少说屁话!”那中年男子骂了他一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还不剩今晚过来亲自问问她得了!” “嘿嘿,那还是算了。”小青年尴尬地笑道。 “走吧!”那中年人一边朝我这里走来,一边吩咐着:“通知他们几个,晚上都来我屋呆着,别乱跑,让那女鬼勾了去,别怪我啊!” 我赶忙围着树转圈以躲避他俩,又听那年轻人道:“那几个新来的家长学生怎么办?” “你管他们干吗?!”中年男人道:“钱都收了,他们到时候不想呆,是他们的事儿,赖不着咱们!大不了明天一早都撤!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再回来,就这时候学生多,你还不趁着国庆前捞上一笔……” 两人说着,越走越远,那中年男人我也只看了个背影,不知道是何相貌。 我悄悄来到湖边,找了处光线好的地方,捂上一只眼,朝湖中看去。 这个盛阳眼近几年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不过随着年龄增大,看到的东西渐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这也印证了孩子眼睛是最干净的说法,年纪越大,看到的东西反而越浑。就像此时,我只能模糊瞧见湖中有两样东西,一样周身泛着白光,另一样则不断向外冒着黑气。 睁开另一只眼,我托着下巴分析起来,白光应该是他们才扔下去的那尊佛像,黑气,不用问,是怨气,但是这怨气是有实体附着还是仅仅藏在湖底,有待进一步确认。 至于那个女孩为什么会死在湖里,然后又缠上这群人,我想他们自己应该更清楚。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这就是一伙骗子,本还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办学条件稍差一点的学校。那我就不心软了,刚好有这么团怨气在,今晚好好整他们一下,不但让那女的老老实实把钱退了,明天一早送我们走,还能搞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帮那湖里的女孩儿还个公道。 正盘算该如何下手,那中年女人在远处叫我。装作“听话”地走过去,她表情严肃地道:“大晚上的,别往湖边站,多危险啊!” “哦?”我笑了笑,装作胡说道:“这湖里淹死过人?” 那女人顿时脸色铁青,但也只是一瞬间,立刻恢复如常道:“没有的事儿!这湖啊,浅得很,就是里面泥多,下去了不好出来,淹是淹不死的。” 我俩来到那二层小楼的另一间办公室,上面挂着“校长室”的牌子,推门进去,正中间办公桌后面坐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女人给我介绍道:“这是咱们庞校长。” “校长好!”我觉得陪他们演戏挺有意思,于是下足本钱,一躬到底。 “呵呵,同学坐!别客气!”中年男人一开口,我就听出来是刚才湖边那个年纪大的。 “嗯……是这样的。”把我让到一旁沙发坐下后,中年胖子说道:“没带钱没关系,不用急,明天去取了再来报到就行。我要说的是,咱们宿舍楼现在还没人,就你们几个今晚来了,她们两个女生有家长陪着也就罢了,你就一个人,安全起见,你今晚先在我们这里住上一夜吧,我这个办公室旁边就是个临时宿舍。有什么事呢,我们都在这边。因为夜里可能还有同学会到,所以我们都轮流值班。” 我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敢情是那两个学生交过学费,他们就不管了。唯独我没交,他怕我晚上被那湖里的东西给吓着。明早再闹着要走,这到嘴边的鸭子可就飞了。至于什么夜里等学生,等鬼吧!这荒山野岭的,傻子晚上才往这儿跑! 再说,我还指望晚上整他们几个呢,怎能如他所愿?于是想了想说道:“我想住宿舍,省得搬来搬去麻烦。晚饭前看的那间宿舍不是还空这么?我就住那儿好了!”地方我早就看好了,不愁他们不答应。 第六节 初试身手 “这……”校长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斜眼瞧了瞧身旁那个女人,女人赶忙道:“这也是为你好!身上带那么多钱,一个人住多不安全啊!” “我这是卡,又没现金,有什么不安全的?”我装作不理解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随便挑宿舍么?怎么着一会儿就不行了?要不这样吧,我先往家里打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汇报一下,下了车还没打过电话呢!”说着,我站起来抓起校长办公桌上的电话就要打。 “不用不用!你想住就住吧!”庞校长赶忙按着电话说道:“这是内线,打不出去,明早,让你们这个老师带你去传达室打!”说完赶忙吩咐一旁的女人道:“去吧去吧,帮这位同学收拾一下宿舍!” 我一脸得意地跟着她来到下午那个寝室,女人领着我去了水房和卫生间,又千叮咛万嘱咐,夜里有动静一定不要开门,这才逃也似地跑了。 我则先是铺好床铺,找来张背面是白的挂历纸,剪了一个人形,又用笔画上头发和五官,看着有点像个小姑娘,然后就扔在一旁,打开电视,躺到床上看了起来。 一转眼到了十一点五十,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打算先去个厕所,然后上演“整人大戏”。 八月底虽然还热得很,但在这山里一点都感觉不到,晚上甚至凉飕飕的。我从卫生间里出来,洗了个手,站在走廊里一瞅,顿时傻眼了。 这哪儿还是刚才来时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走廊啊!到处扔的是桌椅板凳,废纸垃圾,上面尘土厚的都看不见木头材质了。一瞧就是好多年没人来过了。 又回头看了看,厕所里还是那样干净整洁。 难不成我撒个尿的时间有上百人在这里群殴了? 这显然不可能! 原因只有一个,我恐怕是碰上鬼打墙了! 按理说,有几种人,冤魂是不会主动缠上来的,一是和尚道士尼姑,就是有道法的人;二是杀气重的人,比如屠户、猎人。杀人犯不算,当然,杀了几十个人的,那种最厉害,就杀一两个不行;三就是我这种阳气盛的人,鬼魂一般不会主动凑上来,如果它们真的找上我,也多是毫无恶意的求助或劝告。 我笑了笑,这湖里的闺女真性急,没等我去找你,你倒主动来了!可是想用这种障眼法困住一个有盛阳眼的人,实在是有些难度。 就像人无完人、棋无定局一样,任何一种东西,都会有破绽,只要细心发掘,总有击破之法。 而鬼打墙就是利用人的恐惧和紧张心理,使人无法冷静或是集中精力,于是被困在这精神枷锁中,无法自拔。 当然,对我而言,鬼打墙就更加简单了。舅爷曾经说过,我最不怕的就是鬼打墙。因为只要捂上一只眼,这空间中的一切顿时无所遁形。 我闭上一只眼,站在走廊中看去,眼前的一切果然逐渐模糊。就好像一个高度近视被摘掉了眼镜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人晕乎乎的,但我必须看下去,努力观察所能看到的一切。 其实怎么找,找什么,我压根不知道。但舅爷既然说简单,那就一定不会太难。应该会很明显才对。 看了好大一圈儿,我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视野所到之处,全都模模糊糊,分不清是什么。连看都看不清,我该怎么找破绽呢? 不得已,我走进走廊,跨过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试图近距离观察每一件可能有问题的物件。但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更头疼的问题――水房和厕所也不见了! 我开始有些着急了,扶着原本应该是水房门,现在却是一堵墙的地方,抬头盯着屋角的蜘蛛网,怎么也想不通。 舅爷说的肯定不会有错,但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问题所在,那就说明问题出在我身上。因为盛阳眼只是传说中的一个东西,舅爷也没见过,他自然不会知道盛阳眼的人该怎么去找不一样的…… ……唉?我突然发现,为什么这个蛛网看得如此清楚?赶忙换成另一只眼……的确,所有的东西都不清楚,唯独这个蜘蛛网所在的那一个小墙角,却能用一只眼看得清清楚楚。 ……着了!如果没错,这个地方绝对是破绽! 想到这里,我赶忙搬来一张小课桌,爬上去后,直接用手撕掉了这张蛛网。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撕掉蛛网,立刻扭头往回看,却发现此时自己竟站在水房的洗漱台上,走廊中干干净净,那些破旧的桌椅板凳东西都没有了。 我只是愣了一下,马上想到如果是鬼打墙,那股怨气一定就在附近!于是赶忙跳下洗漱台,闭上一只眼再次往走廊中看去,只见出口处有团黑气一闪而过。 追!我飞速跑进宿舍,拿起那张画了小女孩的白纸,就冲出宿舍楼,朝那团黑气追去。 十二点的山上已经漆黑漆黑了。借着仅有的几处灯光,我只看到那团黑气闪进了小院一角的小树林后就不见了。 追进小树林,更加黑了,当我摸索着从另一头走出来,那个人工湖赫然便在眼前。 果然是她!我尴尬地冲湖中笑了笑,面对空气说道:“姑娘,我是来帮你的,何苦为难自己人呢?!” 说完,我把那张人形剪纸铺在地上,按照舅爷教的,掏出红笔,在背面画了一些必须的符咒。 待所有都做完后,我将符咒那面朝下,慢慢放进了人工湖中,也算是喃喃自语,也算是和那怨气说道:“姑娘,我是来帮你的,如果你有意报仇伸冤,信得过我,就用这个临时的身子吧!” 无风起浪的小湖慢慢将这张白纸推往中间,来到湖心后,白纸开始旋转,就好像下面有个漩涡似的。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突然“波”地一下,白纸被扯进了小湖深处,而那些始终存在的涟漪也渐渐消散了。 第七节 原形毕露 这招是我第一次用,心里很是没底。又等了好一会儿,在都快失去耐性的时候,那白纸终于再次浮了上来,竟慢慢飘回我脚旁。 将白纸从水中取出来,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姑娘的怨气应该已经暂时附在了这上面。 “你要乖点啊!我现在带着你去讨个说法。记得,千万别碰我,不然你会被烧死的!”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捏着没画符的边缘,将白纸贴在背后衣服上,一边叮嘱着她。估计这时身边要是有个旁人,还以为我神经病呢。 一切妥当后,我背上贴着白纸,大摇大摆地往那二层小楼亮灯的校长室走去。 来到门口,我透过窗户往里面瞧,只见除了下午接我的那一男一女,庞校长,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此时几人正在打牌,看样子是不敢睡,怕有鬼来捣乱。 我走到门前,轻轻叩了三下,屋中顿时乱作一团。过了半天,庞校长才颤抖着声音问道:“谁……谁呀?!” “我!贺朝阳!”我有点想笑,使劲憋着道。 “哦……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呀?”那个中年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走来给我开门。 说实话,舅爷教的这个法术没什么实际用处,只不过是人为地让怨气、魂魄附在临时准备的“身子”上,然后贴在活人背后。这样那些东西就可以借助活人的阳气暂时显形。说白了,就是个吓人的把戏。等人的体温一把那张纸暖干,或是让其脱落,就会自然消失,上面附着的东西也会随着离开。 我很忐忑,不知道如果没用,该怎么才能帮忙把那两家的钱给要回来。说不得就得打了,看这情况,如果突然发动攻击,我有信心几秒钟内把这屋里的人都给放倒起不来。 不过随着门一开,那个中年女人由蹙眉变为震惊,再变为恐惧的表情一一展现在脸上时,我所有的担心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啊啊啊啊啊!!!!”屋里的几人看清了门外的情况,顿时狂叫不已,连滚带爬地缩在庞校长那办公桌后,不敢抬头。 “怎么回事儿?什么情况?!”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惊奇地盯着肝胆俱裂的几人。 “你……啊!!!”那中年女人看了我一眼,马上缩回去又是一阵尖叫,喊道:“你身上背了个女鬼!!!啊!!!!” 我自然知道,但我不能回头,一回头,这个法瞬间就破了。 “快报警!快报警啊!”庞校长躲在桌子后面,使劲踹着身旁的那个年轻小伙,让他去拿桌上的电话报警。 “呵呵,报吧,看警察来了抓谁?”我好整以暇,抱起膀子看着他们。 “……”桌下的几人顿时面面相觑。这个情况太尴尬了,当他们发现自己需要警察的保护时,却要先想一想警察会不会抓自己。 “你……你……”庞校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他已经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 “呵呵,你晚上才把我丢进湖里,转眼就忘了?”我反正是吓他们,怎么玄乎怎么来,只管胡说。 “……哦!~~菩萨显灵!菩萨显灵了!”庞校长一愣,立刻朝着我就拜。拜了三拜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菩萨……您这是?” “哼!”我努力使自己拉长脸,说道:“菩萨也分是非善恶曲直!我听这丫头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得知是你们在作孽,所以现在来问一问,汝等定要实言相告!” “是……是!实言相告!实言相告!……”庞校长早已是汗如雨下。 我装上了瘾,清清嗓子,指着自己头顶道:“我来问你,这姑娘是怎么死的?!” “她……她是自己投……投湖自尽的。”庞校长小声回答道。 “哦?那她为何投湖?”我这句话刚问出来,躲在最外面的那个年轻小伙突然站起身朝我冲来。不过看样子是想逃跑,而不是和我拼命。 他还没动,我就瞅见这家伙肌肉开始紧绷了,只等他跑到身前,伸出一脚横踹过去。这下用的是巧劲儿,将他朝前冲的力道改为横向的,只见那小伙顿时砸向一旁的两个木质沙发椅,“咔咔嚓嚓”砸了个稀烂。 “哼!不识好歹!”我后退两步,关上了屋门,又将手中早已藏好的燃火符一丢,正中那小伙的背心,紧跟着就燃烧起来。 “啊!啊!”这小子哪里还顾得上浑身疼痛,在地上滚来滚去,只求灭了后背上的火。 我走上前,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水,帮他浇灭了那一小撮火焰,又退到门口,发现他们几个瞧见了全过程,特别是那一下“意念起火”,已经充分达到了威慑的目的。这才说道:“谁敢再跑,今晚就跟这姑娘一起去吧!” “不敢不敢!”几个人顿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接下来,我大概问清了事实情况,原来这伙人已经行骗了两年,专门找那些偏远的职业学校,以联合办学的名义,先获取这些学校的资源。然后经过简单包装,趁着还没开学,提前去车站专拉那些一般学校的报名新生,特别是学生单独前来,或者是一瞧就小地方,比较容易上当的。先是骗着把钱交了,然后再说什么开学还早,让他们家长先回去。骗取他们第一年的学费后,就逃之夭夭。他们的宗旨就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因为拖得越久,所骗的学生也就越多。 而这个湖里的女孩儿,就是他们几天前骗来的,交了学费后,女孩不知怎么地发现不对了,当晚来找他们要学费。这伙人自然不给,但谁都没想到这女孩性子如此烈,想必家里定不宽裕,攒这些学费着实不容易。眼看要钱无望,当晚就把自己淹死在这人工湖里了。 第八节 御宝斋 这几人发现后,也是怕的要命。但为了挣钱,趁没人发现,又忍下心来将那姑娘捞起,身上绑了石头,再次沉入湖底,只等再赚几天钱,就跑路走人。 但这姑娘死得时候怨气很重,连续几晚上在校园里游荡,几人害怕,这才搬了个菩萨丢进去镇邪。 “钱呢?!”我听完后,气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将这几个钱孙子碎尸万段。 “在这在这!”庞校长没敢耽搁,立刻把身旁的保险柜打开,拿出好几捆百元大钞。 我们的学费一年是五千八,目测了一下桌上的钱,我估计他们至少骗了有近二十人。 “自己报警吧!”我感觉到背后的白纸已经开始变干,说道。 “什……什么?”庞校长呆呆地看着我,一时不能理解。 “实话告诉你们。”我干脆撕掉背上的纸,扔到他们面前,恶狠狠地道:“我不是什么菩萨,因为我比菩萨要可怕得多!甭管你们信不信,我有至少十种以上的办法,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整日被这些阴魂缠着,最后不得不自杀以求解脱!你想试试么?”说着,我又搓着了一张燃火符。在他们看来,那团蓝火就好像突然出现在我手中一样。 “不敢!不敢!”庞校长早就出汗出得虚脱了。 “那还不快打110!!!”我突然暴喝道,几个人顿时都彻底蔫了。 当第二天一早那两家人起床时,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满校园都是警察,有些地方还扯上了警戒线。 女孩的尸体天亮前就被捞了出来。我看那团黑气已然散去,她应该是可以瞑目了。 倒是庞校长这几人对初步的审讯非常配合,我在旁边只要把眼睛一瞪,顿时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招了。 我当然不拒绝跟警察回警局,至少回城省事儿了。直到在一份调查报告上画了押,承诺配合后期的调查,看着他们将钱都退回给了那些被骗来的学生,这才拎着行李到学校报到去了。 说实话,虽然气愤,但我更多的是替那女孩觉得不值。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呢?非要选择自杀?人活一辈子,有很多难题,唯独牵扯到钱的问题是最好解决的,也是最多人觉得不好解决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把钱看得太重了。 力所能及,没了再赚,这就是我对于钱的看法。 找到“正牌”学校,办了手续交了钱,进了自己宿舍,发现我居然是头一个来的。 选了个好床位,把行李往上面一扔,我看看表,已近晌午,赶忙掏出殷骞的条子,按地址找他去了。 坐上公交在市区里左拐右拐半天,终于在小雁塔附近一条绿树成荫的僻静小路上发现了殷骞家的店面。 “……御宝斋。”我站在这个古香古色的店门前,看着门头,哑然失笑。这名起的有够俗的! 不过不得不说,装修挺靠谱,外面是凸出来的半截仿古琉璃瓦屋檐,雕梁画栋,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屋檐下挂着一块红木大匾,上书“御宝斋”三个烫金大字。 不用问,这绝对是殷骞他老爸的手笔。只瞧那几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就知道。 推开店门,里面一片昏暗,只有几个博古架上面安装的小射灯在发散着光芒。昨天那个接他的那位李伯正在柜台后面无聊地看着电视,听见动静,站起来问道:“您是来品相啊还是出货?” “我找殷骞。”我朝他笑了笑说道。 “你……哦!”这大叔看着我愣了一下,才拍着脑袋道:“瞧我这记性!昨儿个才见的就忘!少东家吃饭去了,你要不等会儿?” “啊?……”我听了想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叫少东家的!忍不住道:“这家伙,昨天说好中午一起吃的,他可好,自己跑去了!” “他等了你一中午,实在饿得没法了,才去吃的。”这大伯实话实说道。 我看了看桌子上那台古香古色的座钟,时间都指到一点多了,心想也不能怪他,于是说道:“没事儿,大叔您忙您的,我等他一会儿。” “好嘞!”李伯笑着道:“没什么事儿,你也过来看电视吧!”说着搬了个凳子在他旁边。我恭敬不如从命,走过去坐了下来。 看了没一会儿,店门被人推开了,我以为是殷骞,抬头看去,却发现是个样子猥琐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脸色有些苍白,来到柜台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团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手帕,露出了一尊两寸高的鎏金佛像,问李伯道:“掌柜的,收么?” 李伯看见这物件,打开柜台上的射灯,又带上一副老花镜,拿起来看了半天道:“您是打算出手啊?还是让我们帮着搬砖?” “出手,急等用钱!”小胡子男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 “嗯……”李伯撇着嘴又看了个遍,才道:“您这东西搁我这儿,也就这个数!”说着,伸出三根手指。 “开什么玩笑?!”那小胡子男人一听就急了:“这可是前两天刚挖……咳,刚从乡下收上来的!怎么得也得值个十万八万吧?” “呵呵!~”李伯摘掉眼镜,将那佛像放在柜台上道:“您这个东西啊,不假,是真的,但是个生瓜蛋子。这玩意儿搁手里烫啊!是要吃风的。你拿钱走人了,到后来万一没包住,我可就赔大发了!” “您再涨点!再涨点!”小胡子男人估计是被大伯说中了心事,也不讲别的了,只是一个劲儿地让涨钱。 我看得奇怪,嫌这家给的低,你去别地儿不成了?还非卖给他们不可啊?! 磨叽了半天,李伯只肯多加五个数,多一个字儿都不出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少。反正最后小胡子男人没办法,只好将东西留下,跟着李伯到后堂拿钱走人。 第九节 特殊技能 等他出了门,我满肚子问号正等着问,却没想到李伯看着他的身影,啐了一口吐沫道:“这些个刨地洞的,真是不给祖宗八辈积德!早晚不得好死!” “刨地洞是什么意思?”我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盗墓贼呗!~”李伯都不屑于提他们的名字。 “啊?!”我这才明白过来,愣了一下问道:“那您还收他的东西?这不是助纣为虐么?收得越多,他们盗得就越多!” “那也是没办法啊~”李伯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老祖宗埋的那点儿东西,多少外国人眼巴巴地等着要呢!这些刨地洞的根本就不在乎东西的金贵,有钱就卖。那些外国人就是看准了这点儿,把价钱抬得高高的,每个月都来成批量收东西,然后想办法从边境线上偷运出去。多少国宝就这么流出去,再也回不来了!”李伯说着,将那尊佛像收起来,接着道:“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啊?盗墓现象屡禁不止,这种东西只能说是碰上一件收一件,把它们留在国内。省得到最后下去了,老祖宗问起来,咱们的东西呢?你总不能说都跑人家外国人的书房里去了吧?” 我听后半晌都说不出来话,这是一种面对现实的无力感。也很讽刺,为了防止文物外流,从而不得不积极收购盗墓得来的东西。 到后来我熟悉了这个行当才知道,国内的古玩界都有一条不成文的硬性规定:一般不和外国人做交易,如果真要做,必须是存世量大的,还得是那种不止一件的才行。像什么名人字画啦,这些都属于孤品,想都别想。如果你做了,别人不知道还罢,一旦知道了,这行就混不下去了,因为没人会再和你做交易! 我沉默了好一会,才接着问道:“那他既然嫌您给的低,为什么不换一家去卖?” “那是他们的规矩。”大伯耐心和我解释道:“他们叫撞彩,遇见的第一家就卖出去,是好兆头,能祛霉运。再一个,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东西不好卖,如果进一家嫌低就出来,进一家就出来,那用不了多久,整个长安城就没有店家肯收他们的东西了。而且也不利于保密。” 正说话间,殷骞回来了。好在这家伙让李伯帮他看门,自己吃完了,还带回来不少,足够我们俩人吃的。 吃饭间,殷骞正式向李伯提出:要聘我当他们店的伙计。平日里每月工资八百块,如果我收的东西赚钱了,提成另算。 李伯沉吟了片刻,说道:“年轻人想多学点东西,是好事儿,我举双手赞成。可是这个钱该怎么出?你争得过东家的同意么?要知道咱俩可都是没工资的,我也只有收了货,再出手,才能拿提成。” “李伯!~”殷骞笑了笑,说道:“朝阳可不是来学东西的,他是来帮咱们把关的,保证您收货不打眼!这小子,可是有一手沾手立判的绝活!” “哦?那我可要见识见识!”李伯听都没听说过这个殷骞开发的新词儿,顿时饭也不吃了,两个人拉开阵势,非要让我露上一手。 我本来不想这么高调,但拗不过殷骞的再三请求,何况以后常在这呆,也得让人家老伙计心服口服才行,只得同意道:“那好吧,找块布蒙上我眼睛,你们挑几件,有真有假的,我来试一试。” 其实殷骞也没见过我这么做,他只知道我对带阴气的东西比较敏感,包括我自己,都是头一回。上年纪的物件,都多多少带着些阴气,年代越久远,阴气越重,我可以从阴气的多少上来判断手中东西的新旧。不过一旦我碰了,阴气就会被自身阳气中和掉,以后再摸就不灵验了。 我先是让李伯拿来件清朝的东西,摸了后记下它的阴气强弱,以此当衡量标准,一会儿好判断他们拿出东西的新旧程度。 随后,殷骞蒙上了我的眼睛,李伯亲自挑了五个物件,在柜台上一字摆开,殷骞扶着我来到前面。 可能阴气许多人听起来觉得会很冷,其实不然,因为我长期把玩过那枚袁大头,对阴气的感觉很熟悉,温温润润的,摸上去很舒服,当然,这也可能是我阳气太重才有的特殊感觉。 摸了第一个,是个比较大的花瓶,我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阴气。于是小心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件东西应该是近代仿品,最早也到不了解放前,近二三十年吧!” “嗯……下一个!”旁边的李伯明显吃了一惊,但觉得有些侥幸成分,于是让我接着摸。 第二件应该是个雕刻品,什么雕的我还真摸不出来,但阴气足有刚才那个清朝物件的好几倍。我粗略算了一下,有了第一个的经验,这次更有底了,直接说道:“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这是个古物,时代应该在元末明初。” “……怪事……继续!”李伯忍不住感叹道。 后面的三件,我都准确地说出了年份,分别是两个新仿的和一面汉镜。李伯也分别用“奇了”、“神了”、“我的天哪”三个词来作总结,肯定了我的本事。 摘掉蒙在眼上的布条,李伯热情地凑过来问道:“小贺,你这本事怎么练的?能不能教教我?” “这不是练的。”我笑着跟他解释道:“我阳气比较重,所以对阴气就比较敏感,经年累月的,自然能感觉出来。” “哦~~”李伯不甘心,接着问道:“那怎样才能让自己的阳气重一些呢?” “您老就别想啦!”殷骞在一旁边收拾边插嘴道:“他那是天生的,您这黄土埋了大半截的人,根本没戏!” 虽然没有能学上本事,但李伯对我的看法却大为改观。我要学的也很多,并没有因为这个本事就不思进取,对李伯一直都恭恭敬敬的,毕竟人家在这个行当里浸淫数十载,多学些知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时候碰上一些复杂难懂的道教符文,这就属于我的强项了,给他们俩一解释,原先搞不明白的也都豁然开朗,可谓是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第十节 银兔镇纸 开学后,我就不能在店里常待了。好在我们这个学校跟老外学的,可以选择学分制,一个学年下来,只要修够多少学分,就能自动升级。我又学的是历史专业,这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开学一个月,国庆假期就又来了。我和殷骞都没有回家,毕竟刚到,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平时没空去玩,逮着个假期可算是把西安华山周边玩了个遍。 假期最后一天,我俩疲惫地回到店里,打算休整休整,明天开始各忙各的。 吃过午饭没多久,正趴着打盹,店里突然推门进来一人。 “您好,是品相啊还是出货?”殷骞早就跟他老爹摸得门儿清,听见响儿,头也不抬地说道。这家伙看着胖胖的,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再带个金丝眼镜,穿得像模似样一点儿,比我大十岁说出去也有人信。所以李伯平时很放心地把店交给他,然后干自己的事儿去。 进来的人并不吭气儿,径直走到柜台前,“砰!”地往桌面上撂了一个东西,顿时把我俩吓得都直起身来。 我瞧了瞧,面前站一男的,也就二十出头,比我俩大不了几岁,一副贼眉鼠眼,不像是个干正经事的。 他扔的那个东西,是个银白色的金属块,听声音实心儿,一寸多长,二指高,简简单单几笔,正面勾勒出了一个小兔子的形象,背面则坑坑洼洼,却是人为地做成,不知是何用意?看样子倒像个古时候文人用的镇纸。 殷骞一拿起来,我猛然看到那兔子头上金光一闪,顿时心跳加快。这……这是一块齿寒铁!!! 殷骞刚掂量了一下分量,我就一把夺过,……没……没错!一道金色的线斜斜地从兔子头边掠过……这就是齿寒铁!拿在手里,那种温润的感觉顿时从指间流向四肢百骸,无穷无尽,说不出得久违感觉! 这果然是一块能自己产生阴气的齿寒铁!!! “说吧,这个多少钱收?”那男青年似乎并不在乎玩意儿在谁手里,见我拿着不撒手,直接问我道。 殷骞瞅了我一眼,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笑着说道:“您这个东西啊,是个物件儿。但是呢,你恕我直言,雕工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选料也不怎么样。虽然是银的,纯度也不够。收来了,充其量就是拿在手里玩玩。不过呢,既然您来了,也不能败兴而归不是?但我呀,只能给您个料钱。” “什么?!”那男青年就好像被蜜蜂蛰了屁股,顿时跳起来道:“开什么玩笑?!你这是黑店吧?!” “你想多少钱卖?!”我听到这里,哪还管什么行当规矩,冲口而出道。 殷骞赶忙在柜台下面踩了我一脚,示意先别乱说话,然后一把将那银兔镇纸从我手中夺来,走出柜台,笑着来到男青年身旁道:“您别急!咱们开店的以和为贵,我说只能给您料钱,就有给料钱的理由。听我给您细说……” 然后这家伙拉着那男青年在一旁坐下,从工艺到银子的纯度,从年代到这种物件的存世量,给他讲了个通透彻底。 男青年听完,早就没了刚进来时的牛气,愣了半天才问道:“那……料钱是多少钱?” “您进我店里是缘分。”殷骞乐呵呵地道:“这么的吧!我也算交一朋友,以后您再有好货,拿来找我,指定价钱给您开得足足的!至于这个嘛!~我给您个整数,两千块钱!” “料钱……只值这么一点儿?”男青年瞪大了眼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就这我还是多给您报了点儿呢。”殷骞看向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男青年听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椅子上,过了半天,突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王八蛋!王永利这个龟孙子敢骗我?!他告诉我这个只要碰上懂行的,至少能卖二十万!!!……好!兔崽子你等着!看我不卸了你两条胳膊,咱们就不算完!”说完,抓起那银兔镇纸,推开店门就跑了出去,貌似要去找那个叫王永利的报仇。 好不容易又碰上一块齿寒铁,我怎会就此放过?手一撑,从柜台里翻了出来,就要追那男的,却不想被殷骞拉着问道:“唉,你干嘛去?” “你快撒手,我一会儿再给你解释!”我一把推开他,赶忙来到门外,左右看去,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那男青年早就在人群中没了踪影了。 平时这条街都没几个人,可是国庆长假,大家都出来旅游了,这里又是紧邻着小雁塔,此时正是人头攒动。 “怎么回事儿啊?”殷骞也追了出来,见我颓丧地掐腰站在门口,忍不住问道。 “你……你……唉!~”我转过身来,指着他鼻子,连说了几个“你”,但随即想到这并不能怪殷骞,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我也从未提起过,更何况舅爷说,能不能找到,是看缘分的,如果这东西跟我,早晚还会回来。 叹了口气,把殷骞推回店里,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知道刚才那是个什么东西么?” “不就是块普通的银子么?”殷骞看着我,答道。 “……” 等我把齿寒铁和自己的情况给他说明后,这家伙愣了一下,紧跟着拍大腿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早说我就想办法给弄来了!” 说完后我倒是平静下来,怪他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安慰道:“你怎么弄?他以为能值二十万,柜上有二十万啊?” 第十一节 噩耗传来 说完后我倒是平静下来,怪他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安慰道:“你怎么弄?他以为能值二十万,柜上有二十万啊?” “杀价啊!”殷骞赶忙接道:“三万块钱以内搞定,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看你就不细心观察!”我说道:“从那人话里听就知道,这玩意儿是抵债抵来的。你觉得人家会同意贱卖么?” “我可以用店里压堂的跟他换啊!”殷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得了吧!”我知道殷骞的心意,已经很感激了。拍着他肩膀道:“你也不看看,那人像是古玩行的么?再说了,这东西是不值那么多钱,你老爸会同意你花大价钱弄来个赔钱货?” “可是……”殷骞刚说了俩字,也知道不太可能,就自然的住嘴了。 “没关系!别放心上,这玩意儿,只要是我的,跑也跑不了!况且离二十三岁还有好几年呢!不急!”我再次安慰他道。 殷骞低头想了半晌,突然坚定地看着我说道:“这个物件,我一定帮你追查到它的下落!你就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成!呵呵。别废寝忘食啊!”我知道不答应他,这家伙心里始终是个疙瘩。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儿就找去吧! 不过这事儿我没几天就忘了,压根不认为殷骞会找得到。 国庆后刚开学不久,我就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带来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舅爷去世了。 其实老爷子多年来饱受脑袋上那颗瘤的折磨,但他硬是凭绝强的意志力,始终掩盖着痛苦,不让大家为自己担心。 家里人说如果学业忙,就不用回去了,但我怎能不最后送舅爷一程? 决定一下,立刻就和老师请了假,坐最近的一班火车奔回省城。家里人也早做好了准备,这边一出站,汽车接了我就上高速,直奔老家县城而去。 终于,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奔波,当我站在陆家老宅的大院中间,看到躺在灵堂里那副瘦弱的身子骨,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一个平凡的人,自从遇到梅道人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那些看似普通的事情,背后却往往隐藏着极大的风险。当然,除了真正走上这条路的,外人是永远都不会知晓的。 在他人眼中,舅爷不务正业,一生漂泊不定。但谁又知道,这个干瘦的老人为了保一方平安,所做出的努力和牺牲? 就是这么一个人,默默地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舅爷并没有继承梅道人的衣钵,但他却继承了老一辈的精神。我想梅道人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会捻须微笑的。 晚上,我主动要求给舅爷守夜,家里人知道我们爷孙俩感情深厚,也没拦着。 我就这么一个人,喃喃地和老爷子说了大半夜的话,从十三岁说到二十,然后又从志豪说到了雨佳,因为我始终认为,他能听得见。 舅奶告诉我,舅爷闭眼前,嘴中反复叫着我和志豪的名字。我也只能仰天长叹:“志豪,你现在在哪儿啊?你知道么?就算是已经被逐出师门,舅爷最担心的仍然是你!” 舅爷出殡在第三天,看到几乎半个县城的人家都送来了花圈,我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激动:大家不是不知道您所做的一切,只是乡下人朴实,不善表达罢了! 完事后,我并没有选择跟家人直接回省城,而是打算先完成舅爷的临终嘱托之一――将那枚象征着梅道人掌教身份的铜扳指,送回王屋山云燕岭双重观。 这是我三天来经过反复考虑才决定的。 舅奶知道我要去替舅爷还愿,说什么都要塞一千块钱给我,以便路上开销使用。 打听清楚了大概位置,我就打点行装,在家人的再三叮嘱下,坐着长途大巴先来到了位于王屋山东麓的一个小镇上。 王屋山,愚公的故乡,也就是愚公移山中那两座大山的其中一座,另一座是太行山。而这个小镇,则刚好在王屋和太行两座大山的交界处。 王屋山东依太行,西接中条,北连太岳,南临黄河,是中国九大古代名山之一,也是道教十大洞天之首,怪不得梅道人他们一派如此厉害,原来是有来头的! 到了这个小镇已是傍晚,我先找了一家旅店住下,决定先打听打听,再计划后面的行程。毕竟那个云燕岭在哪儿,我压根不知道。 开了房间,放下行李,只觉肚饿,于是信步来到街上,看能有什么吃的? 这个小镇的确够小,其实只是沿着一条大路两旁,在一里地的范围内,住了些人家罢了。不过因为这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上面旅游景点很多,这里还算热闹,各种饭店一字排开。 我找到家小面馆坐下,要了碗刀削面,就趁着老板做面的空,跟他攀谈起来。 当听到我问附近山上哪里有一个双重观,正削面的老板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身想了半天道:“哎呀!~要说这山上的道观可真不少,大大小小好几座,毕竟是道家圣地嘛!可是我听说过有三清观、钟南观、三真观,印象里还真没有这个什么双重观!” “那您听说过云燕岭没有?”我只有继续追问道。 “……也没有!”老板又眯着眼想了半天,只好继续削面。 这顿饭我是食之无味,不是人家手艺不好,而是心情作怪。我开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并非这个云燕岭双重观不出名,要不怎么会连当地人都不知道? 难道……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据舅爷讲,梅道人当年来到老家县城后,就再没离开。偶尔外出做法事,也是两三天即归。 舅爷虽然知道有这个地方,但他自己也没来过。如今算来,至少已经过了七十多年,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双重观究竟是否存在,还真值得考究一番。 第十二节 夜遇小贼 吃完面出来走在街上,山风吹得人直打哆嗦。究竟这个道观存在与否,只是我个人的推测,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看来只有等到明天白天,找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问问再说吧。 来到旅社门口,我刚要推门进去,却无意中发现头顶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抬头望去,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晚上的小镇,除了几盏昏暗的路灯,和那些喧嚣的饭店,外面几乎没有一个人,毕竟已是秋天,山上的夜又格外冷,自然没有人愿意出来走动。 我摇了摇头,应该是自己看错了,也许只是恰巧飞过一只鸟而已。 正要进门,那个黑影果然再次出现了!不过这次不是在头顶,而是在楼的一头,恰巧被我眼角余光看到。 这个旅店是幢二层小楼,一楼是商铺,二楼一字排开,大概有二三十间客房。而那个黑影,这次被我看得清清楚楚,在二楼最西头的客房窗户外一闪,就爬了进去。 而那间房,刚好是我住的屋子。 哼!小贼偷东西偷到爷爷头上来了!我看四周没人,蹑手蹑脚地来到窗下,躲在楼角另一侧,准备守株待兔。 出门前,我特意用钥匙将房门反锁了,那个小贼从正门指定出不去,所以他只有再翻窗户出来。而我躲在这里,只要他下来,就绝对抓得住。 果不其然,过了没两分钟,那黑影就从窗户里探了出来。我赶忙把头缩回去,躲在另一侧,贴墙站好,只等这家伙自己钻到网中。 旁边的雨水通道很快就传来“咯咯啦啦”的声音,不用问,这小子正顺着那玩意儿往下爬。 我悄悄转了出来,站在后面,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以很快的速度下降着。不过他实在爬得太专心,连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出来都毫无感觉。 终于,这小子落地了,拍拍手上的土,又紧了紧斜跨在背上的包,刚转身要走,就一头扎在我怀里。 “啊……”这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叫出声来,可能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赶忙捂住了嘴。不过听声音,似乎还稚气未脱,身高也比我低了整整一头,应该是个年龄不超过十五六岁的孩子。 他穿了一身黑,头上还带了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拉得贼低,看不清样貌,不过下巴上露出的皮肤倒挺白。 这小子看清是个人,顿时一边后退一边笑道:“嘿嘿,您这干嘛呢?大晚上的多吓人?!”声音听起来很细。 “嘿嘿!”我也朝他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说道:“我看有孩子夜里不好好在家呆着,摸黑出来搞攀岩,打算替他家长管教一下!” “没……没!您误会了!”这小子退到墙根,无路可走了,又把帽檐拉低了一点,说道:“这旅社我家开的!我没事儿上房顶玩玩!” “哦?”我装作将信将疑,指着头顶那间房说道:“这房我住了一天了,还真没发现有通到房顶的出口。要不麻烦您跟我上去指指?” “嘿嘿……”这小子没想到一下撞到了枪口上,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了,只是站着傻笑。 “走吧!”我不想和他墨迹了,伸手上前,打算拉他去派出所。 谁知这小子突然一抬头,指着我身后叫道:“当心!!!” 不过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劲儿,如果这孩子说:“你看那边!”我指定不会看,但他偏偏装作有人打算在后面偷袭我,如果是换做平常人也就罢了,反映会慢些,但我和志豪跟舅爷学了那么多年功夫,这种应付背后的突然袭击不知道练了几千几万遍。 于是,他话一出口,我想都没想,立刻下意识地反映,以右腿为轴心,左腿向后撤了一大步,顿时由正着站改为侧身站位。 转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发现身后根本没人,上了这小子当了。他反映也不慢,我一动,他就动了,刚好顺着我让开的那条缝儿向外冲去。 我哪能放他走?也顾不上左腿还没站稳,伸手就来抓他肩膀,但刚碰到衣服,也不知道他怎么的一扭,就将那一抓闪开了,害得我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跟头。 好嘛!原来是个练家子!如果是普通人,不可能有如此快的反应。 不过好在他背上那个包最终没有逃过此劫,被我揪了下来。 这小子跑出去好几步,这才发现包没了,转身想回来取,却早已被我拾起,拿在手中。 见此情景,他也没了刚才那副好脸,一伸手,冲我说道:“给我!” “呵呵,凭什么?”我将包搭在肩上,好整以暇道。 “那是我的东西!”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有点义正言辞的模样,就好像我是小偷。 “别急,让我看看啊!”我说着,拉开他那个小包的拉链。果然,我和想的一样,里面都是钱。只不过……这钱也太碎了一点儿,有五毛的,有一块的,五块十块也有,一百的大票,倒也有两张。 ……也不对啊!楼上那么多旅客,总共才只有这点儿钱?光我包里也不止啊! 还在拎着包发呆,身旁劲风袭来。这次绝对没错,我抬头看去,那小子不但不跑,居然挥拳朝我砸来。 好嘛!现在的小偷胆子越来越大了,我非教训教训这家伙不可! 见他拳到脸前,我一个闪身,就去拿其手腕。可眼看已经结结实实地抓住他胳膊了,这家伙的手臂突然一旋,就像泥鳅一样,从掌心莫名其妙地滑了出来。 我一愣,再抬头看去,那小子已经站在了五步之外,得意地瞧着我。 “来来!再来!”我把包扔在身后,冲他勾手指头道。这小贼,太嚣张了! “还来什么啊?不来了!我可要走了!”这家伙说着,双手在外套的兜中一摸,抓了两大把钞票出来,让我看了一眼,又立刻塞回去,说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爱找谁玩找谁玩去!欺负我一个小孩子算什么?!” 我赶忙回头一看,地上敞着口的包里早就空空如也了,只剩下几张零票散落在附近。 第十三节 意外之喜 我赶忙回头一看,地上敞着口的包里早就空空如也了,只剩下几张零票散落在附近。 原来刚才他攻击我那下是虚,目的是趁机把另一只手伸进拉链还开着的包里,将钱全都掏了出来。不过刚才那下挣脱之法,的确高明之极!好厉害的小子! 等我再转回来的时候,只见一个小黑影已在几十米之外。 放弃了追他的念头,我把包捡起来,突然想到临出来时,舅奶给的一千块钱还在楼上背包里,于是赶忙上楼开门,只见包里的物品被翻得满床都是。 我正心疼地收拾着,却看见那个放钱的信封赫然就夹在衣物之中,而且似乎里面还有东西。拿起来一看,钱竟然还在,但只剩下八百,敢情刚才看到那两张百元大钞是我的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并没有去报警,因为别说警察了,就连我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那小贼明明进来了,翻到了装钱的信封,他竟然没有都拿走,只抽了两张出来? 从来都说贼不走空,甭管再穷的家,进去了都不能空手出来。没想到这里还有只拿一点儿的贼?至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讲究的。 当晚,我也不敢睡死,和衣躺了一夜,生怕那小子再进来,不为偷钱,再捅我两刀。 第二天一早,我就爬起来,到镇上打听云燕岭和双重观的下落。可是就连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们都不知道,这让我更加迷茫了。 没办法,只剩最后一条路,顺着山上去,见道观就问。百姓不知道,这些道士们总该有所耳闻吧? 想到就做,不能耽搁太久,毕竟学校那边还请着假,我原以为来了就能搞定,不过看现在的样子,恐怕明天能找到就算万幸了! 最可恨的就是这里上山要买票,没办法,我从镇上出来一路走到售票处,花了好几十买张门票,这才跟着旅游的人们慢慢朝山上爬去。 秋天的景色还是很美的,漫山红叶,完全没有那种秋风瑟瑟的感觉,但我却没有心情欣赏。 将近晌午,总算爬到了山顶,看着不远处的道观,在旁边小贩处买了杯茶水,坐下来休息,心中忐忑不已,如果连这道观中的人都不知道,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毕竟是舅爷的遗愿,如果无法完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小伙子一个人来旅游啊?”旁边卖茶水的老大爷突然问了一句,将我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出来。 扭头看去,这老大爷年龄至少在七十五岁左右,白白的胡子留了老长,寸长的头发一根根都立着,精神矍铄,很有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我心想山里人真不是盖的,这么高,一千五百多米的山顶,每天运那么两大桶水上来卖,而且居然如此大的年纪,身体该有多好啊! 不过我心情郁闷,只是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怎么了?大小伙子闷闷不乐的?失恋啦?”老爷子看来并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愿,接着问我道。 “呵呵,不是。”我喝完他递过来的茶,喘了一大口气才说道:“我找一个地方,云燕岭双重观,可就是没人知道。” 其实在山下问了那么多人,我早就绝望了,自然不指望这个老头儿能知道些什么,可是他偏偏就接话茬道:“云燕岭啊?我知道!” “您知道?!!!”我顿时跳了起来,冲到他面前连声问道:“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 “呵呵。”老爷子向后仰了仰,躲开我这张大脸道:“你先告诉我,你去云燕岭干嘛?” “我去双重观啊!”我在他面前手舞足蹈的,这真是意外之喜,根本不能自已。 老爷子看着我的怪模样,忍不住笑道:“我知道!~云燕岭只有一个道观。我是问你,去那儿干嘛?” “我找朱寻一竹道长。您认识不?”我已经高兴得有些胡言乱语了。 “哦……”老大爷看了我半晌,好像要看出我的真实目的,最后突然说道:“不认识!” 不认识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个,只要他肯告诉我云燕岭在哪儿就行! 老爷子笑了笑,站起来,拉我到悬崖边,指着远处较高的一个山头道:“就那儿!看见没?那儿就是云燕岭!” 我使劲儿眯了眼瞧,也没瞅出来和其他的山头儿有什么不同。于是看着老爷子,想知道他是不是在骗我? 可是他压根没感觉到,还一个劲儿地扯着我指道:“你看!看见没?那红墙绿瓦,都露出来了!” ……我靠,据我目测,那个山头距我们这里至少有十几里,他能看见山顶道观的红墙绿瓦?开什么玩笑?! “看不见?”老爷子也发现了我的疑虑,说道:“没关系,那个……秋天!把望远镜拿来!” 听到他的喊声,躺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正晒太阳的小伙子跳了起来,从石头旁背包里摸出来一个高倍望远镜,直接扔给了我。 我接过望远镜,照着老爷子的指示看去,又调了调焦距,果然发现在山顶的树丛中,透出来那么一抹红色,瞧样子应该是道观外的红墙。 “那……那该怎么去啊?”我拿开望远镜,问老爷子道。 老爷子还没答话,那个小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身旁,拍着我肩膀说道:“喂!先给钱,看望远镜,一次两块!” 我听到这个声音后,身子一震,扭过头去,只见一个个头挺低的孩子站在面前,带着个黑色棒球帽,黑裤子黑鞋,只不过今天换了一件白色的外套。 “小偷!”我清楚地记得这个声音,因为很细。 第十四节 身陷石阵 “小偷!”我清楚地记得这个声音,因为很细。 这小子也是一愣,抬头看来,我才终于瞧见了他这张脸,细眉大眼,樱桃小口,长得倒像是个女孩儿。 不待他反应过来,我就一下扣住了这家伙肩膀,看你这次还往哪逃?!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躲,但肩胛骨和锁骨都被我扣住,原地打了个转,转到我怀里,也没能挣开。 这下正合了我的意,双手一环,就当胸搂住了他,得意地说道:“嘿嘿,我看你还跑?” 但是……由于我的双手刚好放在其胸前,只觉摸到了两团柔软的东西,一愣神,手臂上的力道没有守住,被他挣了开来。 “流氓!!!”这小子转过身来,怒不可遏,照着我脸上就是一巴掌。 “女……女的?!”我看着她帽檐下的那副容颜,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连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也忘了。 “秋天,不可无礼!”一旁的老爷子适时地阻止了她,又拍着我肩膀说道:“呵呵,小哥别激动,有什么误会咱们慢慢开解。” 我还没从男孩变女孩的震惊中缓过神来,顿时就感觉到一股巨力压到了肩膀处。随着老爷子拍了三下,我一下比一下低,终于在最后一下没能抗住,坐到了身后的石墩上。 “呵呵,不赖!”老爷子也在我身旁坐下,说道:“练过吧?下盘挺扎实。要是寻常人,一下就倒了。” “您是……”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这小景区的山顶上,居然藏龙卧虎。就凭这老爷子刚拍的三下,我就知道,他的本事远在舅爷之上。 “你是不是要去云燕岭?”老爷子并不接我的话茬,口风一转问道。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哎呀~那儿可不太好去啊!”老爷子身子一仰,皱眉说道:“中间要经过古战场,你不怕么?” 我又摇了摇头,心想古战场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以前打仗的地方么! “你找那个竹道人,究竟有什么事儿?”老爷子瞧了我半晌,问道。 “……对不起,我能不说么?”我记得舅爷曾经说过,梅道人他们的掌教指环十分重要,我拿着后一定要保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便示人。 “呵呵,没事儿!”老爷子大度地挥了挥手,然后扭头朝那个假小子道:“秋天,你带这个大哥哥去一趟云燕岭吧!把他带到山下,你就回来。” “我才不去呢!”那个叫秋天的假小子把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头碎碎的短发,比我的偏分略长,嘟着嘴在一旁赌气道。 “唉!~别任性!”老爷子坐直身子,看着她道:“难道你想让爷爷带他去不成?” 秋天想了想,终于从石头上跳下来,看着我道:“还愣什么?走啊!你想天黑才到啊?” “哦……哦!”我缓过神来,赶忙拎包站起身,回头看看老爷子,只见他笑着朝我摆了摆手,说道:“快去吧!路上不好走!多留神。” 我本来还想问几句,但这爷孙俩太热情了,一时让人无法适应。 “喂!流氓!”秋天走了几步停下来,也不回头,问我道:“你身体怎么样?这十五里山路可不好走,我还得在天黑前回来呢!” “我叫贺朝阳!”我心想我叫流氓,你还叫小偷呢!不过此时有求于她,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秋天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带着我径直朝山下走去。 来到山门,我俩并没有出去,而是沿着旁边的一条小道,绕往另一个山脚下。 这一路可真不好走,那个秋天貌似故意拣些乱七八糟的石子路走。我好几次都看到旁边不远有修好的路,指给她,他却说是两条路,如果我不走,可以自己去找路。我没办法,只好跟着她爬高爬低。 得亏我近年来一直很注意锻炼身体,要不然半路上就被这丫头片子给甩下了。 在绕过了两个山头后,我们来到了一处比较宽敞的地方。虽然两边都是大山和茂密的丛林,但山中间竟然有二三百米宽的平坦地面,左右延伸出去很远,直到山背后。 我想这可能就是那位老爷子所说的古战场了。 又拐过一个山梁,路面上大大小小的石块逐渐增多,应该是当年打仗留下的。可见当时战事的惨烈。 我们俩谁都不待见谁,一路无话,可到这里,秋天突然回头冲我说道:“这里你跟紧啊!不然自己掉到阵中,可别赖我!”话说完,她就突然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这条路她绝对不是第一次走,在石头上轻盈地跳来蹦去,如履平地。我愣了一下,还没搞明白这丫头说的“阵”是什么,他就已经跑出去了二三十米,只得立即跟上。 走了一会儿,各种大石块越来越多,几乎把整条路都给堵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远,我没办法,只有拉下脸朝她喊道:“秋……秋天,你慢点儿!” 可这丫头分明是和我作对,爬上了一块足有万斤的巨石,回头朝我一笑,跳下去后,再也找不到人了。 “秋天?”我赶忙跟着爬上去,却根本找不到人,没办法,只有在巨石中来回绕着,试图寻得她的踪迹。 又找了一会儿,我逐渐发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我迷路了! 按理说这里地形很简单,山中间夹着一条路,也没有别的岔道,顺着大路走准没错。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个摆在路中间的巨石,就好像是一道道屏障,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是水泄不通,颜色又一个样儿,我除了能看到正头顶的天空和山尖,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巨石一块连着一块,绕过这几个,马上又堵上另一堆,无论我速度再快,怎么也转不出这巨石阵。我想爬上去,可这一片的石头个个都有三米来高,滑不溜手,根本就无从着力。 第十五节 秋天的报复 ……巨石阵?难道这就是刚才秋天所说的“阵”?想到这里,我马上停了下来。如果这里真的是阵,那我这么胡冲乱闯,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可是,秋天为什么要故意把我领到这阵中呢?我俩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有必要置我于死地么?要是算起来,她倒是欠我比较多,二百块钱呢!可是……因为二百块钱就杀人灭口,也太狠了点吧? 没办法,总不能困死在这里,我只得双手放在嘴旁,朝天喊道:“秋天!你在哪儿啊?” “哈哈!怕了吧?怕了就给本姑娘赔礼道歉!”我话音刚落,秋天的声音就在一侧响起。 右边!我听准了方位,立刻朝右手边的石头后面冲去。可是追了半晌,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原地。 “没用的,臭流氓!”秋天的声音又在左边响起:“这是古人打仗时留下的石头阵。你要是没读过古兵书,不通晓五行,没人带一辈子也转不出来!” 我知道,她的话不假,于是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肯放我出来?” “给本姑娘赔礼道歉!”秋天带着气说道。 赔礼道歉?开什么玩笑?我没招你没惹你,干嘛要赔礼道歉?臭丫头偷了我二百块钱,我没让你赔礼道歉就不错了! 见我不吭声,秋天又在外面说道:“行啊!倔脾气是不是?我看看饿你个三天三夜,还倔不倔!我可走了啊!你过会儿后悔了想道歉,都没人听!” 我叹了口气,苦笑道:“姑奶奶~我没惹你吧?怎么了就要赔礼道歉啊?” “我呸!你还敢说没惹我?!”秋天顿时激动起来,接道:“刚才在山顶,那么随便就把人抱着,你还想怎样才算惹着啊?” ……哦!~我明白了,刚才在山顶,我俩刚认出来时,我为了抓她,拦胸抱着了这丫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一定是因为这个记恨上我了! 可是那会儿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儿啊!大家评评理,穿着宽松肥大的衣服,还带个棒球帽,个头那么小一点点,再说我头天晚上都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压根就没往她是女孩那上面想! 念及此处,我冲外面喊道:“我真不知道你是女孩儿!你也别赖我,看看你自己穿那衣服,像个女孩儿样子不?!” 外面沉默了半晌,秋天突然怒气极盛地说道:“好!不承认是不是?行!姑奶奶这就走,你等着三天后再有人来救你吧!”说完,就再没了声音。 ……妈的!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不帮忙拉倒,我就不信我自己出不来!多大个事儿吧! 坐在地上仔细想了想,记得舅爷曾经说过,阵法这东西,其实就是通过五行或者八卦原理,摆出一些迷惑敌人的假象。所谓下阵伐人,中阵拖神,上阵诛心。看来这个阵还到不了那个水平,充其量也就是个下阵或者中阵。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因为下阵或者中阵的作用就是把人困住,所以不像那种杀阵,入即死,布阵者一般都不会把阵眼藏起来,这也方便以后的拆解和搬运。 所以,只要我找到阵眼,可能就有出去的办法。 那阵眼该如何找呢?舅爷也提过,世间万物,只要存在,无外乎一个阴阳相济,也就是说在其内部,会有阴气和阳气的相互流动。当然,强弱自有分别,死物一般就少,活物相对得就多。一块石头和一个人体内的阴阳流动,肯定是不同的。 不过齿寒铁算是一个特例,因为其独特的性质,可以自动产生阴气。这也和人一样,只要活着,就能自动产生阴阳。剧烈运动后,人的阳气减弱,就会显得疲惫;而当睡觉时,阴气减弱,阳气逐渐增多,所以醒来就能精神焕发。 那可能有人就会说了,既然我阳气极盛,岂不是就能一直有劲儿了?或者我去吸收别人的阳气不就行了?还找什么齿寒铁?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舅爷,我的阳气盛,只是相对的,比普通人高那么一些,而且我的确精力旺盛,白天只要不大运动量透支,一般都不会感觉累,而且我入睡特别困难,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渐渐睡着。 至于吸收阳气,一般的死物,就像那次在殷骞店里试验用的古董,阴气太少,一碰就没了。如果是人,对不起,吸收活物的阳气,等于害命,天道循环中是不允许这么做的。也吸不了,我一个人特殊就罢了,但绝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就打破了这万物的定律。 当初这个世界诞生时,是不会因为个别个体的原因就造成混乱的,说直白点,她有很强的“兼容性”。 想到这里,我就站起来,试图寻找这个乱石阵的阵眼。 说实话,怎么找,我也不知道,但在分别摸了几块石头后,我心中逐渐有了计较。 这些石头虽然里面的阴阳气息很弱,但也分大小。我身后的一排,就明显比面前这排要弱一些,那我就顺着前面一排往前找。 直到发现有一块的阴阳最强,旁边哪块都没它高,我就知道,这块石头八成是阵眼。 可是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来了,找到阵眼之后,我该怎么破解呢?关于这个,我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确定舅爷没讲过。 不过没关系,反正被困着,咱有的是时间想。我这人就一点好处,只要不危及生命,一般都不着急。实在想不出来,大不了就熬上三天等人来救,我就不信那个假小子真敢把我困死在这里边?! 想归想,说白了也是安慰自己,当然能越早一点出去越好。 第十六节 泻阳破阵 想归想,说白了也是安慰自己,当然能越早一点出去越好。 我确定舅爷真的从没讲过如何破阵,但如果能破坏其阴阳的配比,也许就能将这个阵打乱。于是我来到那块阵眼上的石头旁,试着将里面的阴气全都抽出来中和掉。 可奇怪的是,也许因为整个阵在循环作用的关系,石头里的阴阳并不是固定的,阴气一旦稍有减少,就立即会相应地补上一些,任我怎么努力也抽不完。 这倒不错,要是真的找不到齿寒铁,我还不如在家里摆个阵,随便吸得了。不过这工程量似乎有点大…… 摸着石头站了半天,我被过多的阴气冻得浑身直哆嗦,也没见有所减少。看来这古阵法是牵动整个自然之力,源源不断,没办法,只得放弃另想它路。 如果减少不行,那把阴气或者阳气注进去会怎样?这就好比往家中澡盆里接水,只要水管开着,想接多少都行;但如果从别的地方引水过来往里面放,那水可不会自己流回水龙头里,早晚都要漫出来。 ……嗯,我反复琢磨了几遍,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决定试一试。 阴气肯定不能往里面输,本来就少,估计输不了一会儿自己就先挂了。而我阳气盛,用来使这个古阵法的阳气过溢,刚刚好。 但是怎么输?这个舅爷倒是讲过,阳气外泄有三种方法,要么是对一件物体用力,就能将阳气传递过去;要么就是流血,血是纯阳的;第三种方法,好像叫什么泄精。 泄精我也知道,不过这个和流血一样,就算做了,怎样才能把阳气传递过去,是个问题。我可不认为弄点血出来,涂到那块石头上就成。 于是,只剩下第一种办法――对它用力。 行,想到就做,甭管成不成,得做了才知道。于是我扎好马步,深吸一口气,双掌递出,按在那块位于阵中的大石上,开始用力推它。 当然,推是肯定推不倒的,这块石头何止千斤?据我估计,重量至少也在四五吨左右。不过一个令人振奋的感觉传来――我身上的阳气,果然慢慢传递到了这块巨石上,而且它本身的阳气居然也增加了! 看来这个办法可行!我立刻加大了用力的强度。 可是几分钟过去了,这个速度和程度却远远不能让人满意,石头内的阳气只是略微提升了一点儿。 大家也都知道,当跑步跑得很累时,感觉不行了,已经丝毫力气也没有,一步也走不动了。但是如果休息上两三分钟会怎样?不说多,走路肯定是没问题的,再跑个二三百米也行。这说明两点:一、阳气的恢复速度是很快的;二,虽然看似很累,但只耗费了很少一点的阳气,远没有自己感觉那么多。 所以,单以用力的办法,估计我推到明天早上也没办法破了这个阵,而且还有虚脱的危险,毕竟这里没水没食。真到时候晕过去,阳气全跑完了也到不了这个石头上。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再加上一条办法――放血! 放血在异术中被称作“开印”,一般情况下,异术师遇到比较棘手一些的难题,都会割破手指,在做法时用上一点自己的血,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开印”也分很多情况,特别是在胸口开,阳气溢出最为凶猛,手指反而是最弱的。依照刚才的情况,我那么用力推,石内的阳气只是涨了一点点,看来割破手指头、胳膊都不一定管用。干脆,要上就上最厉害的! 正好,这次来的时候,殷骞送了我把瑞士军刀,说路上可以修个指甲或者削个水果。我将其从兜中拿出来,又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只留一件短袖在身上。 拿着小刀在胸前比了比,我决定还是先开一个浅浅的小口为妙,别到时候不管用,再流血致死,那就太丢人了!他们到时候来救我,还以为是想不开自杀了呢! 撩起衣服,比比位置,我就右手握刀,竖着在胸口中间划了一下。……没开,用劲儿太小了。没办法,狠了狠心,我闭上眼猛划一下,顿时胸口一阵凉飕飕的感觉。两秒钟后,火辣辣的痛终于传来。 我低头看了看,好家伙!这下划得可真不轻!一条将近三寸长的口子,正哗哗地往外冒着血,不过看样子好在刚把表皮层划开,不至于会缝针。 愣了一下,我赶忙在双手上涂满了血,再次用力朝那块巨石推去。 这次终于管用了,石内的阳气顿时上升不少。我不敢停,一直用力推着,直到眼前发黑,感觉实在坚持不住了,但阳气还差一点点就满。“啊!!!”我大叫一声,把仅存的一点力气全都发泄在了这块石头上,随后就双腿一软,靠着它坐在地上。 当然,这石阵内的阳气,此时也终于冲破了顶点,再也存不下了。 周围开始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声音,我不知道是自己因为力竭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在响,但实在是没劲了,勉强还能睁开眼,连把头抬起来看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无力地靠着巨石喘着气,周围尘土飞扬,黄沙漫天。也不晓得吸进去了多少土,背后的这块石头似乎在渐渐地移动,我刚恢复了一点点神智,就感觉它竟是朝我压来。 这可怎么了得?!上万斤的石头压在身上,那还不得成肉饼啊?! 可是我想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目前,只能寄希望于它倒得偏一些,或许压不住我,再或者是慢点,等个二三十分钟,我能缓过来劲儿。 但天不遂人愿,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本来斜靠着它,此时已经被顶得坐直了身子,估计再有个十来秒,角度一到,这块石头早晚都会砸在我身上。 第十七节 可算到了 妈的!就这么死在这儿了?我心里想着,这也太怂了吧?破阵是为了出来,没想到把阵破了,人却被压死在里面,说出去算是把舅爷的脸给丢尽了! 正想着到了下面怎么跟老爷子交代,身旁突然闪出一道黑影,来到身旁一个字也没说,拽着胳膊就将我拉出那块巨石的阴影。随之轰隆隆一声巨响,这块石头也终于倒在了我刚才坐着的地方。 尘埃落定,我缓过来一点劲儿,抬头看去,救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个弃我不顾的假小子――秋天! 这丫头此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周围,显是惊魂未定,喘了半天气,看到我胸口被鲜血浸湿的地方,脸色一变,怒骂道:“你疯了吧?!想自杀是不是?赔个礼道个歉能要了你命?!看看你干的!要不是我……” 我瞧她指着我大发脾气,却只是咧嘴傻笑。还有什么能比刚死里逃生更值得庆祝的事情呢? 秋天自然没有走,只不过是在远处等着我所谓的“赔礼道歉”。但是她没等到我的态度,却看到了古石阵竟慢慢地从外围开始崩塌,一圈一圈地向内倒去,直到在尘土中勉强瞧见我靠在一块摇摇欲坠的大石旁,她这才知道情况不妙,于是赶忙冲进来,在最后时刻拉了我一把。 这些事情,都是她给我包扎伤口时说的。 好在伤得不深,废了那件短袖t恤,大概扎了一下,我也多多少少赞了些力气,挣扎着站起来道:“走吧。~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回来也不安全。” “你……你还去啊?”秋天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有什么?全当跑了个马拉松!”我轻松地朝她笑了笑。虽然这个丫头害得我不轻,但后来的结果她肯定也预想不到,再加上又救了我一命,算是两抵吧!毕竟我是个男的,总得大度一点。 “……那我扶着你走吧,你也省点力气一会儿留着用。”秋天瞧着半天,突然不好意思地说着,就将我一条胳膊搭在她肩上。 “没事儿!不用的!”我说着,想要拒绝她。 “别动!当心伤口又扯开!”秋天说着,强行拖起我半边身子,说道:“一会儿你还要爬山,留点劲儿吧!是大老爷们就别扭扭捏捏地!” 我这会儿实在没劲儿推开她,只得不好意思地接受了这个帮忙,嘴上说道:“那麻烦你了!~” “别跟我套近乎啊!”没想到这闺女扭得很,虽然在帮我,却根本没有和好的意思:“我只是怕你真死了,回去挨爷爷的骂!咱俩的事儿,等你回来了再说!” “……”碰上这号倔丫头,我也只有摇头苦笑的份儿。 往前走了一会儿,秋天突然问我道:“刚才那个古石阵,真的是你破开的?” “你说呢?”我看着她笑道:“不是我干的,还是它自己塌的不成?!” “那指定不会!”秋天皱着眉摇头道:“听爷爷说,这个古石阵至少存在了一千多年,既然那么久都没倒,肯定不会你一进去就倒了。” “呵呵。”我心想这假小子单纯得可爱,多么明显的事儿,她还在那儿仔细分析。 秋天又低头想了片刻,突然瞪大了眼晴,盯着我问道:“你是学道法的吧?不然你怎么会能破那个阵?”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我和志豪,包括舅爷的本事都来自梅道人,但舅爷严格来说并不算梅道人的徒弟,所以他在教我们俩的时候,从来不说“道法”这两个字,而是统一称为“异术”。当然,老爷子也解释过,异术只不过是对这一整个门类的统称而已。 “也不对……”秋天不等我说话,又自言自语道:“爷爷修炼道法那么多年,连他都破不了,你这个年纪,肯定不可能的!” 我正想告诉她只是体质不同罢了,也就我,要是别人,把阳气倾泻完了恐怕都远不够破阵的量。但听这丫头说到他爷爷,赶忙问:“你爷爷是修道的?” “以前修,现在都交出去了。”秋天说着,突然停了脚步,将我胳膊放下说道:“到了,山你自己爬吧!我走了,你要是回来,可千万别告诉爷爷今天的事儿啊!” 我本想问她爷爷“都交出去了”是什么意思?这本事又不是个物件儿,学会了还能再交出去?没成想这丫头扔下我就跑了,冲出去十几步,又转过身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再说一遍,我忘了。我叫夏秋天!” “……贺朝阳。”我回了她一句,想了想又赶忙问道:“秋天,那个……”话说到一半,抬头看去,这丫头早就在几十米开外了,冲我挥手道:“我救了你一命!记得,你欠我一个谢谢和一个道歉!”说完,不等我还嘴,就钻进树林中,没了踪影。 “这丫头!~”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看去,就在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并排种着两棵青松,树中间夹着一排简易的石阶,慢慢延伸至山体的高处树林中。 休息了一会儿,我自觉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顺着那石阶慢慢朝山顶走去。 这石阶也真简易,基本上都是一块块尺多长的方形石块组成,有些地方早已脱落,露出了下面的土基。 这一通爬,算是要了我的命了!力气刚耗尽不说,石阶两旁树木丛生,一旦进来,连外面的风景也看不到,视野之内除了各种粗细不一的树干,就是眼前这条笔直的石头台阶。 从下午一直走到天黑,中间休息了四次,我终于爬到山顶。踏上最后一阶石台后,也顾不得观察四周的样子,直接躺在冰冷的地上仰天喘着粗气。 不知道躺了多久,黑暗中走过来两个人,蹲在一旁问了我好些话。可这时的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对他们的声音有反应,但却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更别提张嘴说话了。 终于,在他们将我抬起来后,我彻彻底底地昏了过去,也许是疲极而睡,总之什么也不顾了,这会儿就是拿枪顶着脑袋,我也要先闭眼睡上一会儿再说。 第十八节 云燕绝顶 这一觉睡得好舒服,我活了二十年,都没睡得如此死如此沉过。也不做梦,就像是在太空中飘着一样,整个身体处于种虚空的状态下。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日上三竿。而我则置身于一间简单的房舍内,这里面积不大,也就十来平米,除了一张床,一个老式的衣柜,和一把长条凳、一张桌子,再无它物。乍一看,还以为自己是穿越时空了,因为这些家具都是很老的款式,完全没有现代的气息。屋内也没有任何体现时代氛围的摆设。 试着动了动,体力已经基本恢复,胸口的伤似乎也经过了二次处理,现在缠着干净的纱布。 坐起身来,肚子顿时狂叫不已。我算了算,如果自己整晚都在睡觉的话,岂不是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怪不得会如此饥饿! 我透过窗户向外瞅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人,于是自己下床,穿上衣服,推开门走到外面,想找人问个明白。至少先讨点饭来吃。 如果没错,如果这里是云燕岭,那我现在身处的位置,应该就是双重观了。环视四周,方圆很远都没有更高的地方,显然说明这是山顶。周围很对称地盖着几间房子,全部都是灰墙灰瓦,个别地方刷了红漆。院子正中一个大殿,上面挂着块扁,居然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写。 我怀疑自己看错了,又低头揉揉眼,再仔细瞧去,发现真的是什么也没写,只留了一块空扁在上面。 大殿此时关着门,我正想到门前瞅瞅,却听到身后的院外传来一阵扫地声。 有人就行!我急着吃饭,含腰来到观门口,果然见到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小伙子正在山门前扫地。 我看他扫得挺专心,本不想打扰,但实在饿得不行了,只得打断道:“咳……请问……” 小道士闻声抬头看来,瞧见是我,马上爽朗地笑道:“善福寿,你醒啦?” “善福寿?”我被他叫得一头雾水,怎么睡了一觉就被改名了? “呵呵。”小道士见我重复他的话,停下了手中的活,走上来道:“善福寿是我们道家对香客和俗家的尊称,你要听不习惯,我叫施主也行!” “哦……”我迷茫地答应着他,发现睡了一觉脑子有点不大好使了,想了想才问道:“现在几点了?” “你是想知道你睡了多久吧?”小道士说完,将扫帚夹在腋下,同时伸出两只手,左手比了个一,右手比了个二,接道:“你整整睡了一天两夜!” “什么?!!!”我被他吓了一跳,算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确定地问道:“也就是说……我来到你们这儿……是前天晚上?” “嗯!是这样的,当时我和我一个师兄,正要关门,看到了你,就把你抬进来了。不然这荒天野地得睡上一夜,你人就废了!”小道士颇为自豪地和我说着。 “哦……真是谢谢!”我嘴上感谢他,心里却震惊不已,没想到泄一次阳居然这么可怕?!要两三天才能缓过来劲儿,看来以后还是别乱玩这种技术得好!怪不得这么饿,合着已经几十个小时滴水未喝、粒米未进了。 思绪混乱中,我突然想到正事,顿时也顾不上吃饭了,两步抢上前抓着小道士问道:“你们这里是云燕岭吧?” “是啊!”小道士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点头应是。 “那你们这一定是双重观了!”我终于听到了肯定的回答,高兴地道:“麻烦帮我找一下竹道长吧?!我有要事找他!” 本是满心希望,却没想到小道士仔仔细细地瞅了我一眼,突然笑道:“我想你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不是双重观。而且也没有你所说的竹道长。” “……啊?”我下意识地挠了挠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只得再次确认道:“你们这里是云燕岭?” “是啊!”小道士也不嫌烦,又回答了我一次。 “云燕岭上……有几座道观?”想到这里,我重燃起了希望。 “就我们一座!”小道士瞬间又给浇灭了。 “那你们叫……”我越来越糊涂。 “呵呵,我们这是一重观!”小道士说着,用手指了指头顶道:“你自己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就站在山门前,红色的院墙中间有一扇颇为古旧的大门,上面也挂了块匾,不过这个上面有字,而且是三个描金大字,一重观。 ……不是吧?我又揉了揉眼,希望那一横上面能再多出一道来,但反复看了几遍,发现只有一根棍儿孤零零地横着。 “呵呵,没错吧?”小道士将扫帚靠门外放好,轻轻地推着我往观内一边走一边道:“你呀,已经两天没进食了,可能是太饿导致思绪混乱。这样吧,先吃饭!说不定吃饱了你就想起来了呢!” 我可不这么认为,不过看他年纪和我差不多,也许一些事情他不了解,干脆先吃饭,吃完了找个上了年纪的道长问一问,就清楚了。 第十九节 斯人已逝 舅爷的话指定不会有错,既然云燕岭就一座道观,那就铁定是这个,虽然名字不对,但一重观和双重观看起来就像是有联系的,我想只不过是因为某种原因改了个名而已。 早上刚过,小道士拉我来到大殿后面的伙房,盛了碗他们早饭剩下的小米粥,又端来一碟腌咸菜和两个馒头,没等他招呼,我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由于将近三天没有进食,肠胃已经处于一个惰性阶段,所以不能吃得太多,将这些消灭完,虽然感觉只有五六分饱,但我还是克制住,站起来帮着小道士收拾了碗筷。同时打听起旁的事情来。 不出我所料,这小道士是观里年龄最小的,和志豪同年,比我小一岁。带上他,观里一共只有十二名道人,其他师兄师叔们都到半山腰里种地去了,他们常年不与外界联系,吃的喝的都是自给自足。年龄最大的张真人昨天一早到后山的一个村中做法事去,今天晚课前就能回来。 没办法,我只有等那位张真人回来,兴许能从他嘴中打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从伙房出来,小道士还要忙着去做些日常的打扫,我只有一个人在观里无聊地溜达。 要说这个道观还真是小,估计也就和半个足球场差多,只有两进院落,中间由那座挂着无字牌匾的大殿一分为二,前院两侧也奉着一些神仙,还有道人们做早课晚课的地方。后院则是他们的住处和伙房粮仓。 所有供奉神仙的屋子都大门紧锁,看来平时根本没有什么香客,所以也用不着整日里敞着。小道士告诉我,只有他们做早课晚课的时候,所有殿门才会打开。 不过这一上午也不算无聊,我到处找寻着双重观可能存在的证据,那些石碑石刻,门联偈语,就连地砖上刻着的字都没放过。但直到中午,依然找不到有关双重观或是竹道人、梅道人的半个字。 难道真的如我之前所想,双重观早就不存在了?现在的这帮道士,和梅、竹道人在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一拨人? 晌午时候,小道士先招呼我去伙房吃饭,然后又将锅里的饭菜分别装在两个筐中,用一根扁担挑着到半山腰给他的师兄们送饭去了。 午后山顶阳光还是很毒的,好在天也凉快,我饱饱地吃了顿午饭,又跑到观外,本想围着转上一圈,却发现这个道观着实不简单,三面都临崖而建,院墙和悬崖几乎在同一个平面上。别说是过人了,就是连根草都长不出来。 如此小的一个山头,如此险峻的一条路,硬是盖了这么座道观出来。我不得不佩服,的确是充分发扬了愚公精神! 不过,这双重观究竟在哪儿呢?真是急人! 又度过了无聊的一下午,我本想下山去看看,但又怕那个什么张真人回来了没法第一时间见到他,只好老老实实地窝在道观里面等天黑。 三四点的时候,那些在山腰上干活的道人们也都相继回来了。不过他们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来人似乎都不太在意。虽然来来往往,就像没看见似的,各自洗漱后就回到房中休息或是在外面聊天,等待晚饭。 我也有点不习惯,于是一个人爬到墙头上,看着远处的群山发呆。 天渐渐黑了下来,正想着什么时候能吃上晚饭,那个小道士来叫我,说张真人有请。 跳下墙头,跟着他来到后院最角落的一间小房前,小道士推开门,将我让进屋,就独自掩门出去了。 屋内的床上盘腿坐了一位长须老者,五十多岁年纪,道士打扮。听到脚步声,他慢慢地睁开眼,上下打量我一番,笑着请我坐下后,说道:“小友两日前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我见四下没人,为了尽快找到竹道人,只得将舅爷交待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又拿出那打满了小眼的铜扳指给他看。 这老道人接过扳指,瞧了半天,递给我道:“小友不愧是集孝义为一身,令人佩服!不过呢,你这次怕是要失望而归了。双重观已不存在,竹道人也于二十年前驾鹤西去了。” “哦……”这点我倒是早已有心理准备。必经过了那么多年,竹道人还是梅道人的师弟,就算年龄差距大些,现在要活着估计也百十岁了。 “那有没有竹道人的后人或徒弟?把这个给他们也行。”我想了想,只能退而求其次道。 “呵呵。”这位老道指着我手中的铜扳指道:“其实不用太纠结于这个,许多事情,成与不成,在天意。不是所有事情通过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就拿这件事来说吧,你就算再努力,斯人已逝,又能如何?” 他说的很在理,舅爷的确说过这铜扳指很重要,让我一定亲手交给竹道人,可现在人都不在了,总不能再让我拿回去吧?人家一个门派的掌教指环总是放在我这里,也不合适啊! “仁至义尽,莫再强求。呵呵,小友,你明白么?”老道长来到门前,将门拉开,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死水不生波澜,活水奔腾向前。如不嫌弃,今晚留宿一夜,明早下山去吧!” 这句偈语我大概明白,意思是人已经不在了,成了死局,就不要想那么多,干自己该干的事情去吧。 没办法,人家都下了逐客令,我也知道目前只能如此。至于竹道人有没有后人,以后再作计较吧!随即站起来,走出了屋门。 第二十节 峰回路转 刚迈两步,老道突然又叫住了我,说道:“小友,还有一事,我不明了,还望指教?” 我客气了一下,让他有话只管问。 “我昨日下山,只见古道中千年石阵被毁,又联想到你刚上山时劲力全无,不知可否告知一二?”老道捋着胡须,眯眼问我道。 我只得又转过身来,将如何在旅游区碰到一个老者,他指引我来到这里,那个夏秋天又如何带我误入阵中,不得已自己才想办法破了那个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这老道越听越惊讶,待我刚一说完,上来就抓住我的手腕,在脉门处号了片刻,才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他一连说了三个怪不得,搞得我也云里雾里。正想张嘴问,老道却走出小屋,关上门后对我说道:“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满肚子问号地跟着他,来到最里面粮仓旁的一间小屋,张真人掏出钥匙,将屋门打开,把我领了进去。 这间屋子奇怪得很,除了靠里的一面墙中间上方开了个圆形的小窗,其他三面没有一扇窗户。屋子正中摆了个黄色的蒲团,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您这是……”我不知道老道什么意思,转头问他。 “呵呵,我想你就是师父要等的那个人。”张真人在这小室里转了一圈,道:“安心在这里等一下吧,很快你就会见到竹道人的。” “什么?您……你不是说他已经……”我话到嘴边,没好意思再说下去。情况已经很明显,这位张真人,恐怕就是竹道人的亲传弟子。只不过他那番前后矛盾的话,实在令人费解。 “呵呵,小友。”张真人来到门口,看着站在里面的我道:“能不能见到竹道人,那要看你的缘分了。不过我想你既然有人引荐,又有实力破得了那古石阵,应该不难,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你在这里稍安勿躁,静下心来,也许想见的人很快就会出现!”说完,他就从外面带上了门,将我自个留在这黑暗的小屋中。 “什么意思啊?~”我实在不能明白他的用意,挠着脑袋坐到蒲团上。既然让等,那就等一会儿吧! 半个小时过去了,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我几次想推门出去问个明白,但想到人家既然让在这里等就等吧,总不至于会故意耍我。 又过了快半个小时,我实在等不及了,站起身想推门出去找张真人问个明白,可一推门,竟然发现屋门被从外面反锁上了。 这下我更迷惑了,这是要谋财害命么?听说过黑店,可没听说过黑道观啊! “开门哪!有人没有?给门打开啊!”我终于忍不住,一边拍打着门板,一边叫喊着。可是过了半晌,门外依然静得出奇。 不给出去拉倒!我睡觉!我想到这里,将蒲团往头下面一垫,躺在地上就要睡。可十月底的地面冰凉,我又不像前天晚上,那是实在累得没办法了。现在一趟上,就感觉凉气嗖嗖地往衣服里钻。 睡觉不行,那就练功!反正好几天都没练了,我干脆又起身,盘腿坐在那张蒲团上,开始研习那个达摩呼吸法。 但这一脑子都是事儿,根本静不下心来,试着做了老半天,不但进入不到状态,还把自己憋了一身汗。我起身又去叫门,可这一个道观就像根本没人似的,无论我怎么叫,外面就是没有人应。 我想找东西把这门砸开,可屋内除了个软绵绵的蒲团,连根毛都没有。最后,只得呆坐在蒲团上,瞅着那扇圆形的窗户发呆。 对了!窗户!门不让走,我可以从窗户里爬出去!想到这里,我站起身,一个助跑,脚在墙上蹬了一下,双手扒在了那个两米多高的小圆洞上。这个洞虽小,直径也有五十公分,我如果吧外套脱了,钻出去应该问题不大。 双臂使劲,我将身子拉上来,伸头朝外看去,打算先找到出去后的落脚点。 可一把脑袋探出来,我就彻底绝望了,因为借着月光,我能很清楚地看到,窗外方圆几米,全是平整的砖墙。而下面,则是万丈深渊,完全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原来,窗户所在的这面墙,就是道观外的院墙。二者是一体的。 我心中不断地咒骂着当初建这座道观的人,又坐回到蒲团上。 这次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爬到中天的位置,刚刚好从这扇圆形小窗中照进来,室内逐渐明亮。 我百无聊赖,趁着光亮,将兜中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放在地上盘点。先是数了数身上的钱,又将殷骞送的瑞士军刀挨个扳出来再放回去,最后拿起那枚铜扳指,迎着月亮琢磨了个遍。 这绝对不是一个值钱玩意儿,艺术价值、文物价值、历史价值,没有一点具备的。倒是上面密密麻麻的点不知道究竟用来作何?我也不晓得它们如此细小,是怎么点上去的。 无聊中,我突然发现,这枚扳指上的小点透过月光,照射在地上后,竟然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图案。由于是个环形,前后交错的关系,图案似乎还会变化。 我精神一振,立刻爬起来,走到窗下,举起手中的扳指,让其迎着月亮,将上面的图案印在了屋子正中的空地上。 ……这是个什么图案,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只是在一块长方形的面积上(长方形是扳指的阴影),有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点,就跟一个个小蝌蚪似的。如果转一下,这些“小蝌蚪”顿时就跟活了一样,在里面游来游去。 将扳指转了好几圈,我也没能发现其中的奥秘,只是觉得挺有意思,图案还会动,就想这么一直看下去。 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东西给迷惑住了,就那么一直看着,连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浑身直冒虚汗都完全感觉不出。 直到最后,眼前突然一黑,我昏了过去。 第二十一节 不可思议 直到最后,眼前突然一黑,我昏了过去。 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过了多久”了,我总算再次睁开眼,视野内天旋地转,支撑着爬起来,刚站稳就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办法,闭眼休息了好半天,才算恢复过来一点,挣扎着爬起。 月光早已越过窗口,屋里又再次暗下来,我蹲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发现除了扳指还戴在手上外,之前放在那里的钱包瑞士军刀居然都不见了! 我赶忙回头,只见一直锁得死死的门,此时开了一条缝,竟是在那里虚掩着! ……妈的!还真是黑道观!我第一反应过后,想了想又不对,自己昏了一天两夜,他们要下手,早就下手了,为何还要好生照料,等我醒来再抢?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甭管怎样,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打定主意后,我推门走了出来。 往外面一站,我顿时呆住了。难道我刚才昏过去的时候……发生地震了?因为视线所到之处,断壁残垣、废墟一片,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道观?! 不过仔细看去,我发现一个问题,我还是在云燕岭这个山头上没错,因为四周山的形状是不会变的,但这片废墟却未必就是原先的道观。 原因很简单,许多地方都不是刚刚垮塌的样子,不但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就连蜘蛛也安了家,这显然不是几个小时内能做到的事情。包括道观外的一圈院墙,虽然房子大概位置都差不多,倒的倒,破的破,但院墙却根本没了踪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来到大殿前,果真证实了我的猜测,因为山门是和道观外墙连在一起的,但大殿前空空如也,根本什么都没有。 这次我倒是看清楚了大殿里面的景象,因为塌掉半边,里面的泥塑和香火台什么的都露在外面。最惨的就是那正殿当中的泥塑,被垮塌下来的屋顶将上半身砸了个稀烂,连是谁都分不出来了。 顺着正殿的大门往上看去,只见正中还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块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双重观! ……这……我彻底混乱了,记得原先这大殿上的牌匾是没有字的,如今又出现双重观,难道是我穿越了?因为张真人说过,双重观并不存在。 大惑不解下,我进到殿中,却突然发现在那尊被砸烂了的泥塑前,似乎坐了个人。不过这里破败不堪,怎么可能会有人?估计就是大神边的童子,倒塌时被砸了下来,刚好落在那里而已。 借着月光看不清楚,我只好跨过各种障碍物,走到近前,想要瞧一瞧这究竟是谁? 一身灰色的道袍,头顶还扎着个发髻,显然是个道士装扮。不过在我印象里,神仙们往往都穿得非常鲜亮。这幅寻常装扮的,我印象里还真没有见过。 当我慢慢转到它身前,瞧了好半天,终于看清这张脸后,顿时吃了一惊。 但更加吃惊的还在后面,听到我的喘息声,这人竟然睁开了眼睛,慢慢站了起来。 “你……你……”这完全在意料之外,我很没礼貌地指着人家,却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人,当然是活人,而且这个活人我还见过,正是山下风景区里面卖饮料的那位老爷子,夏秋天的爷爷!只不过两天前的他短发,没有胡子,现在却是一缕银须垂在胸前,手拿一柄拂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难道……他就是竹道人?! “呵呵。”他看着我,慈祥地笑了笑,说道:“看来咱们应当是见过咯?” “咕嘟~”我只是瞧着他,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这位老者站起来后,拉着我走出大殿,来到原先山门前的位置,看着远处的群山道:“小友来此,可是受我师兄之托?” “额……是……也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又将之前的事情大概叙述了一遍,最后拿出那枚铜扳指,递到老者的面前。 没想到他并不接过,反而是盯着铜扳指,叹了口气道:“哎~惭愧啊惭愧!时至今日,我还有何颜面再要这**印?!”说着,他将我手腕推回去,接道:“**印暂且不谈,我心中有一恨,藏了七十多年,今日再见师兄后人,不吐不快,还望小友成全!” 我知道他是要提起往事,但我也必须有几个问题先问清楚才行,不然总觉得是被人耍了,于是赶忙道:“您先别急,我问您,明明在山下,您应该已经认出了我,却不承认,非要我来这里,还又兜了个大圈子,害得我险些丧命,您不觉得有些过分么?还有这破道观,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我说着,转身要指给他看,却发现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身后的道观,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恢复了原样,大殿气势恢宏,雕梁画栋,里面放着长明灯和各种贡品,周围的厢房粉饰如新。就连“双重观”三个大字也刷了金粉,熠熠生辉。 我张大了嘴,不能言语,这情况的确不是一个常人可以理解得了的。 “来来!咱们边走边说,你的疑问,待我讲完,基本上都能解答,小友莫急!~”竹道人说着,揽起我胳膊,在这道观中边走边说。 第二十二节 梅竹道人 事情,自然是他和师兄梅道人的往事。 梅道人和竹道人都是孤儿,还在襁褓中就被父母遗弃,是他们师傅下山时偶然发现,抱回来收养在这云燕岭上。 据竹道人讲,他们的师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早年间饱读诗书,科举时却屡试不中,三十多岁了也才是个秀才,媳妇都没娶上,于是在家乡人的嘲笑声下,毅然放弃读书,来到这深山之顶,潜心研道。 老秀才别的没有,各种书籍却是塞满了一屋子,而他们俩就是在这种书香环境中长大的。师父痛恨科举,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去读什么四书五经,经常下山买来一些道家玄学和武功的书让他们来读。 两人平日里没事儿就钻研这些,有不懂的地方,拿出来一起分析,就连武功,也是照着书上对练。久而久之,这两个师兄弟不但道法小有所成,居然也练出了一身绝顶武艺。 山上的日子是平静的,梅道人大竹道人整整十五岁,两人跟着师父度过了清朝灭亡后最乱的那二十年。上世纪二十年代,由于附近山中匪患猖獗,严重危害了当地百姓的生活。老秀才见他俩已经学有所成,于是决定让师兄弟二人下山,想办法平定一下这方圆百里的匪患。 连他们师傅都没想到的是,两个人只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疾行了数百里山路,兜了个大圈。只用两柄普通的长剑,就连挑了附近山上十一座山寨。一时威震太行王屋两座大山。 要知道当时来说,枪已经是很普及的东西了,两人居然用最原始的冷兵器,就办了这么多事儿,可见有多厉害,听得我直吐舌头。 这一出名不打紧,十里八村知道他们的人,纷纷上山来投靠,或是拜师。老秀才左挑右选,筛出来几个好苗子,其他人都打发下山去了。 眼看山顶不够住,于是两兄弟又带着弟子们大兴土木,硬是花了几年的功夫,在这建起了一座道观。 当然,建道观也是有目的的。那年头,只有道观寺庙尼姑庵,这些出家人的地盘才不会被人惦记,更何况他们哥俩的确学的是道术。 不过建观这几年中,老秀才得病去世了。两师兄弟为了纪念他,取名一重观,意思是凡从这里出来的人,一定要做到表里如一,坦荡做人。 听到这里,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如果打一开始就是一重观,那就是说,双重观从未出现过,那现在脚下这个双重观又是打哪来的? “呵呵,你是不是想问,这个双重观的名字又是哪来的?”竹道人只看了一眼,就瞧出我的心思,于是接道:“莫急~马上就告诉你!” 老秀才死后,一时倒也平静。可几年过去,两人门下的徒弟渐渐多起来后,这师兄弟二人却在人生理念上产生了分歧。 准确说,是他们对人生各自的追求,逐渐有了不同的看法。 梅道人年龄较长,可能对事物的看法更实际一些。他认为,如果背负了一身本领,就应该扶危济困,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是所谓的修业。 而竹道人则不那么看,他反而觉得师父当年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躲避乱世,潜心修道,最终用大成教法感化世人。 其实两人的最终目的都是好的,全都是为了帮助别人,唯一的不同只是为了达到目标,所采用的方法罢了。 原本一件小事,但由于两人教的是同一拨学生,这个今天说要没事多帮别人,那个转眼却说现在要心无杂念地修道,帮别人是学成以后的事情。 这样一来可就乱了,下面的徒弟们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于是给师兄学学,又给师弟学学。最终两人决定:展开一场关于修业还是修道的辩论。而这场辩论是秘密进行的,地点就在双重观! 这个双重观到底在哪儿?说明白点,就是他们俩在面对面地入定后,会心意相通,而这心意所在的空间,就是双重观。 “这么说……我现在是在您的思想里?”我忍不住打断竹道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人竟然能跑到另一个人用思想创造的空间中,居然真实感还如此强烈。 “呵呵,你觉得呢?”竹道人被我打断后,非但不恼,反而退了一步,朝我摊手道:“你自己感觉感觉。” 我试着蹦了蹦,又朝身旁的墙上打了一拳。……疼!如此真实的感觉,让我怎都不能相信,竟是在梦境中。当然,我如果要进入竹道人的思想,肯定是在梦里,而不会是一边在这里面,身体还一边在外面活蹦乱跳。 “不……不是说梦里不会疼么?”我揉着拳头,低头喃喃说道。 竹道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继续走着,说道:“这个和梦又不太一样,总之呢,我们事后将进来的心法刻在了那枚铜扳指上,用以象征着我们俩的最高成就。也就是说,谁持有这枚铜扳指,就是我们这一派的领袖。” “然后呢?那一场辩论的结果如何?”我想到刚才忍不住打断了竹道人的叙述,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竹道人会心一笑,接着道:“后来嘛~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这里辩论了七天七夜,谁也不能说服谁,于是决定以实力定输赢。所以,双重观就变成了你刚才进来时所看到的模样。” 第二十三节 如何出去 竹道人会心一笑,接着道:“后来嘛~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这里辩论了七天七夜,谁也不能说服谁,于是决定以实力定输赢。所以,双重观就变成了你刚才进来时所看到的模样。” 我忍不住咧了咧嘴,这得多大的本事,才能把一座山顶的建筑群毁成那个样子啊?原先一直以为舅爷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武术高手了,到现在才知道,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结果嘛~呵呵,年龄在那摆着,自然是我输了。”竹道人说起这个,不带一丝的感**彩,看样子是后来想开了。“不过我俩毕竟是师兄弟,虽然不会因为这个伤了感情。但再一起教学生是不可能了,那等于毁人家孩子前程。于是师兄决定,下山修业,将这一重观拱手让与我。”竹道人说到这里,神情有些落寞。 “那您是怎么想的呢?”我又翻过手来掺着老爷子,给他打气道。 “呵呵,我嘛~”竹道人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那时年轻气盛,师兄虽然要走,但我也没有留,只是将这**印给了他。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说明我自己愿赌服输,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云燕岭一重观,都是他当家作主。可是没想到啊~师兄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知道,他怕,他怕他回来后我会难做。” “您要是觉得难受,就别说了。”我似乎有点理解他的痛苦,为了证明一个虚无缥缈的理念,却最终导致从小长大的师兄弟二人从此再没见过面。 这又让我想到了志豪我俩,难道我们也会是这种结局么? “让我说吧!憋了快七十年了。”竹道人拍了拍我的手背,接道:“师兄走后,我就潜心修道。而且时不时地来到这双重观,试图将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是我花了五十年的时间,遍查古籍,也无法将其恢复。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其实……”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并不敢说,怕伤了老爷子的神经。 “没关系,放心大胆说!我都多大年纪了,现在什么看不透啊?”老爷子拍了拍我肩膀,鼓励道。 “因为……其实您是错的?”我不敢肯定地说道。 竹道人瞧了我半天,又伸出右手食指,虚点了我好几下,才终于说道:“说得好!一语中的!不愧是师兄的徒孙!孺子可教啊!” “其实……我并不是梅道长的徒孙。”我觉得有必要跟老爷子说明这一点,毕竟舅爷一向都很在乎。 “唉~!”老头儿皱着眉摆手道:“那只是一个形式,做给外人看的。你本事哪来的?从谁那学的本事,你就是谁的徒弟!”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是错了,但我当时可并不明白,以为修业只不过是无法摆脱尘世间的牵绊,而找来的借口罢了。但是,我却不知道一点,人,不是单独存在于这世间的,当你出生那一天起,就注定要和其他人产生联系。所以,一个人就算再潜心修道,也不会有成功的那一天,你也就永远帮不到别人。因为道家讲究大道无边,周而复始。” “修业,我听舅爷讲过。”我插嘴道:“应该是通过帮助别人,积攒自己的功业吧?” “唉~所以说,我错得很彻底。”竹道人说道:“对自己的功利心太强,却失去了道家最初始的信仰。你也看到了,我花了五十年之功都没有办到的事情。师兄改铸后的**印一来,立刻就解决了。可见师兄对于道的领悟,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超过我很多了。” “您是说……这里之所以能恢复,全仗着梅道长的这枚扳指?!”我再次震惊了,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本事才能办得到啊?! 这时我们来到了刚才一直呆着的那间小屋前,竹道长站定,转过身来道:“小友,你能来到这里,说明还是有一定根基的。我希望你能继承师傅和师兄的遗志,将他们的精神发扬光大。虽然咱们这一支看来有点像旁门左道,不靠任何一个山头。但只要行得正,走得直,我想这尘世中总会有立足之地的!” “可是……”我不知道老爷子的意思,这是要我继承他们的事业么?赶忙道:“可是舅爷让我将这枚扳指交给您啊!”说着,我又把那玩意儿掏了出来。 “呵呵。”竹道人心情转好,再次推开我递过去的扳指道:“师兄在世时,我就不敢拿这**印。现下他不在了,我更不能要。它自当属于有缘人,你就暂且收着吧。况且,我在这里过得挺好,了却了这桩心事,打算去见识一下道法的极致,留下它,也没什么用处。” “您……不出去了?”我这才想起来,还是在梦中,又问赶忙问道:“那我该怎么出去呢?”显然疼痛是醒不了的,因为刚才捶墙那一下,现在个别关节还麻着呢! “恩,说了这么多,你也该走了。不过……”竹道人看着我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接道:“怎么出去,你要自己想办法,千年古阵法都能破掉的人,会连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也算是我对你的考验吧!看看师兄的徒孙究竟有多高的悟性,呵呵呵呵。”老头子说着,走进这间小屋内,来到那扇圆形窗户下,伸手一推,居然又是一扇门。 ……可我在里面呆了几个小时,明明记得那面墙上外是悬崖,怎么可能会有门呢?! “哦对了!还是给你提个醒吧!省得回头见了师兄说我欺负他徒子徒孙,呵呵。”竹道人站在门前,想了想说道:“这样,赠你几句话,既是出去的方法,也算是对你人生的一个劝诫,听好了:天地并生,万物合一,不怒不惧,道法自然。” 第二十四节 纵身一跳 “天地并生……万物合一……不怒不惧……道法自然……”我反复咀嚼这句话,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再抬头看去,才发现竹道人早已推开屋中那扇门走了出去。 “道长!您就别练我了,赶紧让我出去吧!我还急着回去上课呢啊!!!”我怕那门会突然消失,赶忙追过去,推开就要往外冲,但低头一瞧,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这也太坑人了!脚下果然还是万丈深渊,门就开在这外墙上,鬼知道那竹道长开了这扇门后跑哪去了?!反正肯定不会是掉下去! ……这地方也太邪门了,我心中暗骂他们俩怎么会搞出来个双重观!怪不得那个张真人告诉我说双重观不存在,我本以为是曾经存在,现在不在了,谁知道竟是指压根从没存在过! 我试着拿出那枚叫什么**印的铜扳指,想要看看是否还能通过上面的符咒回去,却发现根本没有月亮,唯一的光源都是来自于屋内的蜡烛。 这下抓瞎了,又莫名其妙地被困在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空间里。我都快要习惯了,觉得自己最近是各种被困。 得,我从石阶上走下去总行吧?如果说这里是他们两师兄弟创造的,那总不可能造了整个世界出来。也许我顺着上来的路走到山下,自然而然地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来到山门前,我刚顺着台阶下了几阶,就发现自己猜的真对!他们师兄弟俩的确没有那个能力造出来更大的地方,所以干脆就建了这么一个山头,台阶下面是直刷刷的山崖,就那么硬生生地给断开了,根本不给你往下走的路。 好了,这下彻底没路可走,我就这么孤零零地被困到了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小山头上。 看来,搞不清楚老爷子那十六个字的偈语,我是别想出去了。 可是我跟着舅爷学了这么多年,无外乎是一些异术和功夫,道法没沾过一星半点儿,要弄明白这几个字,不是开玩笑嘛!? 当然,想别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能,但风险极大,那就是――直接从这里跳下去! 既然只造了这么一个山头,连路都不给留,那山下一定也没有东西,可能我跳下去,就会自然而然地出来。只不过跳崖可不是跳水,跳得不好还能爬上来再跳一次。这跳下去,下面是哪儿?会不会有事儿?全都是未知数。 显然,刚才用拳头砸墙那一下我还心有余悸。既然会感觉到疼痛,那摔死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过要真摔死也没什么,怕就怕掉到下面哪里,不但没死成,还上不去下不来的,那就真要了亲命了! 不过我还是打算试一试,通过这段时间来的各种历练,我发现自己似乎平白多出来一些不怕死的冒险精神。敢想敢做,这是我对自己的评价。 既然决定了,就去试试吧,反正除此之外,也没别的路可走。大不了跳下去还不成,我再想他那几个字也不迟。要是一下摔死了,我就直接到下面找梅道人告状去!就说他师弟把我害死了!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一点,什么考验不考验的,说白了就是骗胆小鬼的,或者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往远了想,无论是舅爷,还是梅、竹两位道长,他们都是良善之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所谓的考验,就能平白要了一个孩子的命。所以说,这个考试,考的只是胆量,当然,还有心术,如果心术不正,那你的人生观价值观肯定也不会正确,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在这里正合适。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自然也会觉得有可能是在害他,所以他们是不敢跳的。 既然这两点我都不占,那就没有不敢跳的理由了,赌的就是竹道人的心思。至于那十六字偈语,以后慢慢再悟吧!至少现在没这个空儿。 只不过对于如此高的一个悬崖,就算知道绝对不会有问题,要下决心跳下去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特别是我还只有八成的把握。那两成,只能算在竹老道万一缺心眼上面了。 想到就干!再想一会儿恐怕就又不敢了。我把那扇开在悬崖上的门打开,回身退到屋外,盯着两扇门后的空间,瞧了半天,又拍了拍脸,给自己打气道:“来吧!是死是活就这一下!” 说完,我起跑、加速,朝那扇门外冲去。 没有想任何其他的事情,也不敢想,我踏出最后一步,猛地往前一蹦,靠惯性又横着走了四五米,终于开始下落。 “啊!!!”我到底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需要用这种呐喊的形式来发泄。 “砰!”我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浑身一阵乱颤,但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抬起头来,那圆形的窗户外透出一丝绚烂的朝霞。而我的钱包和军刀,就在面前地上静静地躺着。 “吱呀”一声,屋门适时地打开了,昨天那个小道士把头探进来,和我说道:“施主,起来吧,吃了早饭下山去吧!” 我果然出来了! 这一夜就在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双重观中度过了,张真人很识趣地一大早就下山去了,怕我找他麻烦。吃完早饭,我也没什么再留下的理由,只能收拾背包打道回府。 回来的路走得很快,来到旅游区大门前,我想了想,又转身朝景区高处走去。既然竹道人在这里卖饮料,那我没有不找他问个明白的道理。 第二十五节 一分为二 很快,爬到山顶,果然看见那个老头儿正在看着自己的饮料摊,我直接走过去,拿起一瓶可乐,拧开喝了起来。 “呵呵,小伙子,可乐三块。”老爷子乐呵呵地说着,等到看见低下头的我,才愣了愣,又赶忙道:“呦!我说这么眼熟呢?回来啦?” 我把剩下的半瓶可乐往他面前一摔,眯眼瞧着他道:“我说竹道长,究竟怎么个事情,您总得有个交代吧?先是孙女耍我,耍完了又换徒弟耍,最后还亲自上阵耍,您是不是要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你想干嘛?找打啊?”一旁的夏秋天第一时间发现了我言语间的不善,站起来到我身边威胁道。 其实我当然不敢对竹道人用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之所以要回来找他,一方面是连着吃了一肚子气,再加上许多事情还都没搞清楚,问个明白是必须的!只不过这老爷子一家连耍我三次,理亏在先,我态度才会强硬一些。 “别让我捅你那篓子事儿啊!”我斜眼瞧着她警告道。 “……”这丫头一愣,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往后退了半步。 “哦?什么情况?跟我说说。”竹道人就像根本不知道似的,见我俩“颇有默契”,笑着问道。 反正要说开,我也不在乎那么多了,脑子一热,将秋天带我去云燕岭,到张真人为难我的事情都跟他学了一遍。 “哈哈哈哈!”竹道人听后,非但不怒,反而仰天大笑道:“张存善这傻小子,过了二十年,竟然还把那句话记得如此清楚!” 说实话,我这会儿很不爽,先后拼了两次命,换来的却是他们毫不在乎的嘲笑。于是直接掏出那枚**印道:“你这个东西,今天算是送到了,要不要是你的事儿!放这了,我走了!”说着,将那铜扳指丢在了老头子卖饮料的钱盒子里。 “你什么态度?!”身后的夏秋天忍不住了,见我对她爷爷如此不客气,伸手就要来打来。前几天见识了这丫头的本事,以逃命自保的招数居多,我早已在心中演练好几遍,此刻见她抓来,虚晃一招,待这丫头手往回缩的时候,一下子就扣在了其臂弯处。 臂弯一旦被学过武功的人扣住,顿时半边身子都酸麻不已。秋天这次终于没能躲开,试着弹了几下,也没从我指间滑出,顿时力气一散,呆立当场。 “小友,莫伤我孙儿!”竹道人见我瞬间就制住了秋天,立刻一掌推来。我也是怒火攻心,哪想那么多,剩下的一条胳膊照着他打去,两人对了一掌,待我反应过来,心叫要遭,中了竹道人这一下,怕是胳膊不保。 但没想到的一幕再次发生了,老爷子和我一顶之下,非但没有任何力道,他却因为我这一掌向后倒去,全然没有一丝力气。 “爷爷!”夏秋天被我扣在手中,眼见祖父被打翻在地,虽然心急,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竹道人这一倒,也出乎我的意料,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就松开另一只手,抢上前将其扶了起来。 我刚把竹道人扶起来,却不想身后摆脱了控制的夏秋天,一下打在左心俞穴上,顿时气息一滞,身子僵直。 “爷爷,您没事儿吧?”夏秋天抢前一步,扶着竹道人,一脸关切的神情。 老爷子喘了几口气,确定没什么事儿,对孙女道:“放了他吧,有些事情,我想你这位大哥哥是误会了。” “爷爷!~”夏秋天叫了一声,但看到老爷子不容置疑的神色,只得来到我背后,又拍了一下右心俞穴,将穴道解开,我这才敢喘气。 见我恢复了行动力,竹道人对其孙女道:“秋天,我和大哥哥有些事情要说,你先来看着饮料摊吧!” “……哦~”夏秋天显然很不乐意,但又不敢违背爷爷的意思,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到饮料摊前。 “小友,这边请!~”竹道人说着,将我拉到远处悬崖边,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但凡我晓得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算是对你这两日的补偿吧!~”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呵呵,我知道你心里乱得很。”竹道人挺善解人意,见我脸色为难,主动说道:“那我就从头说讲起吧!” “你在双重观遇到的竹道人,并不是我。”没想到这老爷子停了一下,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我震惊不已。 “什……什么?!”我下意识地说了两个字。只听他又接道:“早在二十年前,我终于顿悟了师兄理念。于是,我就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是继续修炼道法的竹道人,而另一半,则是你面前的这个朱寻一。” “这……这怎么可能?!”我实在无法理解他能这么做的理论依据。 “呵呵,没什么不可能的。”老头子顿了一下,接道:“这就好像是来到一个岔路口,普通人只能选择一条路。但我,却可以一分为二,分别走向两条不同的路。” “准确地说,就是精神和**分离了。”老爷子怕我无法理解,又补充了一句。 “那您……现在……”我想知道的是,既然精神和**分离,为何他还会有自主思想?难道不是应该成为一个傻瓜才对么? 竹道人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这就是修道之人的不同了,呵呵,所分开的,只不过是继续钻研道法的精神而已。” “至于双重观。”老爷子转过身来,看着我道:“不管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如果你不打算研道,就当做是一场梦好了。” “……您的意思是说,双重观是真实存在的?”我听到老爷子提起这个名字,顿时又想到了昨晚的遭遇。 “不,严格来说,它只存在于云燕岭,也并不在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脑海中。”朱老爷子朝自己的脑袋画了个圈,接着道:“我和师兄对那里还有一个叫法,称其为――太虚幻境!” 第二十六节 原来如此 ……太虚幻境。貌似这个词在《红楼梦》里见过。 事已至此,已经可以说明,眼前这位叫做朱寻一的老人,和云燕岭已经没有了任何联系。对他来说,所剩下的,只不过是做一个普通人罢了。 不过他那一掌,却和几天前拍我肩膀时有天壤之别。 “那这个扳指……”我跑过去将**印拿过来,打算递给朱老爷子。却没想到他也推了一把,拒不接收道:“既然竹道人不要,那我更没有收下的理由了。小友,如果送不出去,说明它和你有缘,就不要再勉强了!” “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觉得如果自己收下这铜扳指,似乎总有些不妥。 朱老爷子却不理这茬儿,转身拍着我肩膀道:“小友,既然你和这**印有缘,就说明人不错,我相信师兄识人的本事。你就只管放心地去吧。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个玩意儿,不用太在意在谁手上。刚才那一下你也应该察觉到了,我这几天已有油竭灯枯之象。所以,老头儿还还有一事想厚着脸皮求一下,万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见我不说话,老爷子也不客气,看着远处那个假小子道:“秋天这孩子,是我十六年前从县城医院后面拣来的。打小在山里长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刚好你来了,如果不麻烦,带她出去开开眼界吧!” “什么?!这……这怎么行?!”我顿时惊叫起来。毕竟自己还属于在校大学生,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回去,不被开除才怪! “为什么就不行呢?”朱老爷子正色道:“我的孙女儿,要是出去以后不能自食其力,你尽管回来找我!” “不是这个原因。”我说完,见老头儿盯着我,犹豫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道:“她……她心术不正,是个小偷,您让我怎么带啊?!” “哦……啊哈哈哈!”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朝远处的秋天招手道:“来,把你的账本拿出来,给大哥哥瞧瞧!” 夏秋天走过来,从贴身小包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一脸敌意地递给我。 我迷茫地随便翻看着,上面却都是一个个人名、日期和金额。在最后一页,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贺朝阳,九月廿六,二百元。 “……这是什么意思?”我瞧了半天也没看懂,只得抬头问秋天。 “那是你们每位来这里的游客,给山里孩子们捐款修学校的钱。”夏秋天一把夺过账本,又塞回自己包里。 “呵呵。”朱老爷子笑了笑又接道:“我知道这样并不合适,但这些来旅游的人们,宁可把大把的钱捐给那些寺庙、道观,也不愿意在我们设的助学箱里丢一毛钱。没办法,眼看就要入冬,孩子们教室里透风撒气的,我只得让秋天有时候去旅馆里摸上一摸。如果有钱,每次只拿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并通过包里证件记下这些人的名字。将来学校修好,给你们立个碑,也算有所交代。” 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丫头见我有一千元,结果只抽了二百出来。 “可是这还算是偷吧?”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我总觉得不妥。 “哼!你们这些城里人。”夏秋天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屑道:“来了游山玩水,拜佛捐款。把钱都给了那些泥疙瘩,有个屁用啊?!还不胜让我拿走一些,实实在在地去帮娃儿们修修学校。” “钱已经差不多了!”朱老爷子仰天叹了口气说道:“主意是我出的,到时候要罚,就罚我吧!只要这个冬天能把教室里破的玻璃都给安上,再围几个炉子,我就不再让秋天这么干了。” 我无语了,看来真的要让人们反省反省,这安心钱,究竟塞进哪个箱子里才算安心?这爷孙俩才是真真正正的善人。 不过,这一次拿个五块十块的,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儿啊?貌似也就我傻着脸把大钱留在了旅馆里。 想到这里,我将包里剩下的八百块钱都拿了出来,递到秋天面前,说道:“这里是你那天剩下的,拿去吧!别再偷摸人家的了。” 秋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爷爷。老头子乐呵呵地说道:“拿着吧,这是你大哥哥的一片心意。一会把钱都送到学校去,咱们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这丫头小心翼翼地接过钱,在账本上一算,顿时高兴地一蹦老高,喊道:“哦!终于够了!还多出来一百多,我这就把钱给校长送去!”说着,转身就要走。 “别急别急!”朱老爷子一把又将其拽了回来,看着她说道:“秋天,你长大了,跟着爷爷十几年,也没能学到什么真本事。这次呢,我想让你跟着大哥哥下山去,到城里开开眼界,好不好啊?” “下山?好哇好哇!”秋天一听要去大城市,拍着手兴奋地道:“爷爷,您带我去动物园吧!听说那里有许多见都没见过的动物!” “呵呵,爷爷不去,只有你跟大哥哥去。”老爷子爱怜地摸着她头道:“爷爷这把老骨头已经挪不动了。” “那您不去,我也不去!”秋衣立刻把嘴撅了起来,虽然神色间颇有些遗憾,但态度坚决道:“我不跟这个大流氓一起走!” “唉!~别这么说,大哥哥刚刚才帮了咱们那么多!”朱老爷子皱着眉吓唬她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打算在这山沟沟里待一辈子啊?” 秋天发现老爷子真有让她离开的意思,神色一黯,走上来拽着爷爷的胳膊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陪着您!” 第二十七节 大包袱 朱老爷子将她一把揽在怀里,看着我说道:“傻孩子,就算你想陪爷爷一辈子,爷爷也活不了那么久啊!听话,跟大哥哥去吧!以后挣了大钱,回来把咱们山里的学校都拆了重盖,这不一直都是你的梦想么?” 从老爷子的眼神中,我终于读出来一些信息,恐怕他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不过这样硬朗的一位老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秋天撒了半天娇,也没拗过她爷爷,不过老爷子同意她过年的时候可以回来,这才不情愿地先将钱送去学校,又下山回家收拾了些东西,在老爷子的挥手微笑下,跟着我上了去省城的大巴。 也许,这就是他们爷孙俩的最后一面了。 秋天这丫头看来真的没出过大山,一路上瞧见什么都是新鲜的。可我却犯了愁,虽然老爷子说我只要把她带出来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但就这么把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丢在省城的大街上,我也不放心啊! 没办法,看来只有把她带到西安,到时候让殷骞给安排个活计得了。在我眼皮子底下,多多少少还省点心。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苦笑起来,看着手中的这个什么**印,兜了一大圈,不但没送出去,竟然最后还又让人家塞了一个大包袱回来。这叫什么事儿嘛!? 到了省城,已经是晚上,我自然不敢带着秋天回家,不然光解释就解释到明天一早了。再者还要急着回学校销假,我本来请了五天假,再加上周末的两天,今天刚好结束,如果明天上午到不了学校,是要被处分的。 没办法,这边刚从汽车站出来,我就让秋天看着行李别乱跑,自己去对面的火车站买了两张最早到西安的车票。 午夜发车,时间尚早,我又带着她去吃了顿饭。酒足饭饱了出来,还剩两个多小时,我嫌候车大厅里面空气不好还热,就拽着丫头找了个人少的路口,坐在外面等火车。 过了一会,秋天突然指着路边正烧纸的一家三口问我道:“唉!流氓,他们这是干嘛呢?你们城里人就把先人们埋在马路下面么?” “拜托,我有名字!你得叫我朝阳哥哥,知道么?”我苦笑着跟她强调过,看着路口几家烧纸的人,这才想起来,今天就是阴历十月初一,只得又解释道:“当然不是,因为城里老人们死后呢,往往都愿意埋在老家。但到了这种日子,儿女们往往都比较忙,没空回去上坟,所以就找一个路口,画个圈,写上先人的名字,把钱一烧,希望在那边的老人们能收到他们的心意。” “哼!”秋天听我解释后,不屑道:“城里有什么好的,连给老人上个坟都用这种方法将就。在我们山里,就算再远,到了这些日子,翻山越岭也要去给老人家上坟的。” 我摇头笑着,眯了一只眼,见街上人影憧憧,心想别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好,于是带着秋天进了候车室,这里人多,阳气大,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什么破地方?!”秋天一进候车室,算是坐不住了,捏着鼻子一直抱怨道:“在外面呆着多好,非要进来!你闻闻这味儿,汗臭脚臭,又是烟味又是厕所味的。” 我买了份报纸,以防上车无聊,一边看着一边说道:“你就安生一会儿吧!不是没坐过火车么?一会就让你坐!十月初一,百鬼夜行,在外面呆着不安全,知道不?” 秋天听到我说最后那句,一下子跳过来,蹲在我面前道:“唉!流氓!你是不是会捉鬼啊?你教教我呗!教教我呗!我知道爷爷会,但他从来不教我。” 我收起报纸,看着面前这个大眼睛丫头道:“想学啊?可以!不过你以后得叫我朝阳哥哥,我才肯教你。” “……”秋天皱着眉想了半天,站起来装作为难道:“哎呀~!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啊!流氓叫顺口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改!不过呢,你得先露上一两手,让我看了,觉得你的确有本事,我才会同意!” “那古石阵不就是例子么?”我朝她笑道:“连你爷爷都破不了,我就行,这还不够么?” “那不算!你怎么弄得,我都没看见!谁知道你是不是作了什么弊?”秋天赖账道。 “呵呵,那你随便吧!”我逗她道:“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我不介意的!” “……唉!你……”秋天没想到我说放弃就放弃,顿时急了,坐回一旁,小声嘟囔着:“哼,你指定是个二把操,连露一手都不敢!真给你师傅丢人!……” 我笑了笑,只管打开报纸接着看,也不生气,也不接话茬,让她劲情骂去。反正这丫头说得挺对,我本来就是个半瓶子咣当,比志豪都不如。有什么可不忿的? 第二十八节 争座大战 终于,我们的车开始检票进站了。虽然买的晚,好在这临开车前又放了些坐票,好不容易挤上了车,看着满眼的人,秋天禁不住吐了吐舌头,叹道:“这么多人啊?!” “想什么呢?往前走!”我在后面拿着俩人的行李,催她道:“有的坐就不错了!你看有多少人还站着呢!” 我们的座位在倒数第三节车厢的最后面,秋天挤到这里,指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车厢朝我喊道:“流氓!前面没人,咱们去那儿坐吧!”说完,不等我的信儿,她就要过去。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铁老大经常会做出这种事情,专门为了后面的大站而特意留上一两节车厢,即使前面挤得上个厕所都恨不得踩人头过,预留的座位也绝对不会给人坐。 果然,这丫头来到门前,拧了好几下,发现锁的很死,只得又撅着嘴拐了回来。 我笑了笑,没理她,拿出车票一瞧,发现我们俩的座位上睡了两个染着黄毛的青年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打扮,倒有点儿像小流氓。 我先是将背包攒到行李架上,然后拍醒了外面这个人道:“兄弟,不好意思,这两个是我们的位儿。” “啊~……开什么玩笑。”这家伙一边坐直了一边打着哈欠道:“我都坐了好几站了,都没个人,你票给我看看!” 我把票递给他,这个黄毛看了看,发现的确是我的位,又不甘心地前后瞧了瞧,指着后面车厢道:“那里不空着么?你们去那坐吧!” “呵呵,给后面站预留的,能进去我也就不来找你了。”我耐心地和他解释道。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夏秋天早已挤了回来,她那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此时眉毛一横,瞪着那两个黄毛道:“占了人家的位,你还有理了?赶快给我起来,别在那赖啊!” 里面一直睡着的黄毛根本就不带睁眼的,换了个姿势,嘴里说道:“不让!爱咋咋地吧!” 外面的家伙瞪了我们俩一眼,也趴下接着睡起来。 “唉?!”秋天瞬间就要怒,赶忙被我拦下。拍了拍她,示意稍安勿躁,我按着外面黄毛的肩膀道:“我看你还是醒醒吧。” “哎呦!疼!疼!”这家活被我一按,肩膀直接硌在了两排座位中间的小桌子上,顿时疼得他叫了起来。 我适时地松了手,黄毛一下子跳起来,挥拳就向我砸道:“你妈的!找死啊?!” 本来我想他如果识趣,就不再计较,谁知道这家伙是死脑筋,顿时心里也有些气,头一偏,躲过这一拳后,顺势抬起膝盖,顶在了他左胸下面第三根肋骨处。 这家伙一声也没吭,直接倒在了后面的同伴身上。 里面那个家伙也算是被吓醒了,发现同伴昏过去,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他过几分钟就好了。”我冷冷得道:“还不快起来?!要真想睡觉,我让你们一口气睡上几天!” 看来非得露一手,这些家伙们才知道你是豆腐还是石头。 待他掺着昏倒那个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我俩终于坐到自己位上。不过刚才这番交手下来,半个车厢的人都看见了,现在,特别是对面的几人,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拘谨。 夏秋天可能这种事儿见多了,毫不在乎,竖起大拇指夸我道:“流氓!可以啊你!刚才两下还蛮有男子汉气概的!虽然你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但那一膝盖很有力度……” 我笑了笑,本来想和这丫头说上几句打个趣,但眼角看到附近的人都在往这里偷偷瞧着,还是忍住了。我可不打算当着n多人的面和这闺女胡说八道。 刚坐稳,前面挤过来一个列车员,冲我们车厢喊道:“大家注意了,由于本次列车人员严重超载,经过向上面汇报,我们决定现在开放餐车和个别卧铺车厢,提供少量的座位,有需要的请来餐车补票登记,每人十块钱!” “呼啦!”话音刚落,顿时我们车厢站着的人几乎走了个干干净净,只是在连接处还站着几个,估计不是等着下车就是不打算补票的。 “怎么?火车还卖站票么?”夏秋天好奇地问我道。 “卖他个鸭子!”我骂了一句,接道:“铁老大多牛掰啊!现在等于是这些人花了坐票的钱,上来站着,完了他们还要再扎你一次!” “真黑!”秋天听完两个字,道出了我的心声。 这是趟慢车,晃悠悠地每站都停,估计要到西安得明早七八点。车厢里绝大部分的人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就连秋天,新鲜劲儿一过,也靠在窗户旁,起了轻轻的鼾声。 我也困得不行,但仅仅是闭着眼在休息,因为不久前,我看到刚才被我打走的那两个小流氓,在上一节车厢里隔着老远,和另外两个差不多打扮的人,朝这里指指点点,看来是打算对我们不利。所以一直没敢睡觉,时不时地眯眼瞧一下。 第二十九节 情况不对 也不知是半夜几点,列车又一次在一个小站停下。减速时,一个站牌在窗外一闪而过,我却清楚地瞧见了三个红色大字――土地陈。 ……好熟悉的名字!我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就是爷爷故事里的那个车站!但是,这辆车就算再破再慢,按理说也不应该停在这种小站上啊? 唯一的可能,就是它要为其他快车停车让道。 正琢磨着,眼角瞥见有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朝我们车厢走来,赫然便是刚才没被我打的那个和另一个染红头发的小子。 我赶忙把眼闭上,只留了很小的一条缝,想看看他们究竟打算干吗。 没想到这两个人走进车厢,并没有径直朝我们这里过来,而是左边摸一会儿,右边摸一会儿,前进速度十分缓慢。 我看了几眼就明白过来,这俩人是小偷!此时车厢上的顶灯关了一半,光线昏暗,而人们又基本上都在睡觉,我们后面的车厢里又没有人,刚好给了他们绝佳的作案机会。 只见他们偷了大概两三个人,其他的可能是把钱包看得比较紧,比较不易得手,很快就来到了我们这排。 我故意装作睡觉中转了个身,将衣服的内兜露了出来,吸引他们上钩。当然,我内兜里没装多少钱,但这两个家伙既然已经偷了别人,就没有再放过他们的理由。 两人明显一愣,那个黄毛趴在红毛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染红发的小子拿出一把小刀,用右手指着我,左手朝我兜中摸来。 我早就把全身肌肉绷紧,只等这两个家伙动手,出其不意地放倒他们。却没想到身旁的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那红毛的手刚碰到我衣服,这丫头突然飞起一脚,刚好踢在他鼻梁上,同时小声朝我说道:“小偷!” 这一脚的力道可真不小,我估计那小子恐怕是要破相了,被踢后刀也不要了,捂着鼻子退后好几步,差点撞到身后一排的乘客。 既然秋天已经动手,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了,身子一挺,站了起来。 后面的黄毛显然吓了一跳,但要说这家伙胆子也够大的,只是一愣,立刻从兜中摸出一把弹簧刀。“咔嚓”一声,将刀锋推了出来。 我看到这架势,嘴角一歪,示意他尽管放马过来。臭小子要是跑了,顶多算是个小偷,但这一出刀,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按最轻的判他,也是个持刀抢劫。 所以,我打算狠狠地教训这小子一顿,顺便抓着剩下那两个,到时候一起送到车站派出所去。 黄毛显然是铁了心要跟我拼上一拼,低头看了脚下的红毛一眼,拎着刀就向我冲来,而且是直刺心脏。 好家伙,抬手就是要杀人的架势!我怕伤到其他乘客,侧身躲开他这一下,同时脚下使了个绊儿,这家伙冲过去后一个没站稳,就朝后面的车厢门口摔去。位置刚刚好,等下在车厢连接处先狠狠教训他一顿,也不怕伤及无辜。 “秋天,你看着地上这家伙,我去抓那个过来。”我低声吩咐着,慢慢朝那黄毛走去。 不过我忘了一点,这丫头是个有热闹一定跑在最前面的主儿,只见他跳到过道上,对着地上的红毛脑袋,“啪”就是一脚,将其踢昏了过去,紧接着抢在我前头朝那黄毛冲去。 “唉?你这丫头!”等我反应过来伸手去抓她,这闺女早就来到了黄毛身前。 见我们两人出手利索,黄毛彻底没了信心,刀一收,转身拧开后面的车门,就钻了进去。 我一愣,刚才明明记得上车时秋天拧了半天也没拧开,应该是关着的才对啊?难道半道上乘务员给打开了? 再回头看去,刚才秋天叫那一声,包括我们过了几招。按理说至少附近几人都应该会醒过来,可此时却都还睡得东倒西歪,好像根本不知道一样。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我正打算提醒秋天,却发现这丫头早就跟着那黄毛冲进了后面的车厢。 没办法,我也赶忙追了过去。 此时已是半夜,后面车厢也不知道究竟是留给哪一站的,灯早就被关了,里面黑咕隆咚,只有站台上那微弱的灯光能勉强照进来一点。 我一边摸索着向前走,一边高声提醒秋天小心些,但这丫头和黄毛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穿过两节车厢,来到车尾,一路上都没看到她们俩的影子,我心想这俩人不会是跳下去了吧?可推开门一瞧,再次愣住了。 上车前清楚地记得,我们在倒数第三节车厢,可为什么现在竟然又多出来一节?! 事情已然越来越不对劲儿,但我又不能把秋天一个人丢在后面,只得再次推开门走了进来。 “秋天?快出来,别追了!”我想要借着站台上的灯光找到他们俩,可这车厢内就好似弥漫着一团黑气,任你把眼睁得再大,却也怎么也看不清。 “呜呜……”来到车厢中部,我隐约听到最里面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于是赶忙加快脚步,等摸到最后一排,却赫然见到一个黑影,瑟缩在角落角落里,将头埋在两腿间,浑身不住打颤。 “……秋天?”我轻轻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啊!!!”顿时一阵高八度的喊声刺激着我的耳膜,就是夏秋天没错! “别过来!别过来!”这丫头显然是被吓着了,不住后退,甚至躲到了桌子底下。 我只得拽着她的胳膊,将其拉出来,摇晃着道:“别叫了!是我!” “啊……”她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挣扎了好半天,直到中间偷偷睁了一下眼,看清是我,这才安静下来,但依然只敢瞧着自己的胸口大喘气,哪儿也不敢看。 第三十节 死人专列 “你怎么了?那个黄毛小子呢?”我见她稍有好转,这才问道。 “死人……好多的死人……都……都没有头!……啊!!!”秋天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说出这句后,往旁边瞧了一眼,顿时又是一声尖叫,埋在我的怀里。 我立刻警觉起来,试着闭上一只眼,只见整个车厢中人影绰绰,而且全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这哪是刚进来时没有人的样子?! ……等双眼都睁开,却依然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瞧不见。 而且,虽然车内昏暗,但细看之下,的确是每个人肩膀以上的地方都光秃秃的,连脑袋带脖子都不知去了哪里? 果然!这节车厢的确邪门!我只看了一眼,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哪儿还敢停留,赶忙吩咐秋天道:“你闭上眼,什么都别看,只管跟着我走就行了!”说完,就拉起她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刚迈了两步,我就发现又不对劲了,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顶着我,如果站着不动,也没有任何感觉,但只要抬脚,每迈出一步,就要费好大的力气。就好像是有股无形的气流在挡着我们。 不得已,再次闭上一只眼,只见通道中果然挤得都是“无头人”,似乎是我们要出去,他们要进来,就在这通道中间挤作一团。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打算把我俩留下的可能。 虽然我的体质一般不会碰到这种情况,但舅爷说过,如果周围阴气明显大于我的阳气,也不是不可能。看来,今天这个十月一,注定要我倒倒霉。 要是放在老家县城,舅爷一般都会在我们兜里放些小玩意儿,用他的话说,这叫以防万一。但大城市哪儿有那么多古怪事可遇?至少我和志豪一次都没用过。所以上了学之后,我就将那些东西放在了行李箱底,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不已。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看得到却摸不到,想推他们根本无从下手,挤了半天,我浑身是汗,但也只是走到了车厢中部。 “还没出来啊?!”后面的秋天也不敢睁眼,缩着脑袋问我道。 我这会儿哪儿有工夫搭理她,不过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赶忙将她胳膊放在我腰间,示意丫头拽着我腰带,然后腾出双手,展开,啐了口吐沫在上面,就手掌对手掌,使劲儿搓了起来。 这种方法,不单能释放少量的阳气,而且还能随之产生微量的热,两样都是脏东西比较怕的,所以我直到觉得手掌都快搓烂了,这才停下来,双掌平推,朝前冲去。 这一招果然有效,我没有费多大劲儿,转眼就前进了五步!但掌心热气来得快,散得更快,不得已,仅仅五步,再次被挡住,我只有再搓,热了再推。 如此三次,总算来到了车厢的前门。我伸手去转动把手,却没想到拧了几下,居然打不开! “啊!”秋天又忍不住抬了次头,摇晃着我嚷道:“你快点啊!” “门打不开!”我一时没了主意,趴在玻璃上想叫人,外面却什么也看不见。 “让我过去!我会开锁!”秋天说着,从我身后钻到门前,蹲下身子,在门锁上捣鼓着。 我又回头瞅了一眼,只见整个车厢的“身体”都面对着我们这里,走道上的那些似乎也转过身又朝这里走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想怎样,但两个活人呆在这样一截死人列车里,显然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还没打开么?”搓着酸痛的双手,这次轮到我问她了。 “没……没锁眼……”秋天过了半天才颤抖着说道。 “没锁眼你这会儿才吭气!?”我恨这丫头耽误时间,要不然我们跳窗户也出去了。 “我以为有啊!这不是一直在找嘛!”秋天都快哭出来了。 没办法,我又退后一步,拧开了一旁厕所的门说道:“别找了!先来这里躲一下!”话音刚落,只觉得身后一股力量顶来,还伴随着一个严厉的男声:“你们干嘛呢?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我扭头一看,车厢门居然从外面打开了!秋天的面前此时站了一个带大檐帽的人。不过似乎已经瞧清楚了里面的情况,男同志不善于发泄,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是列车员!他一定是夜里巡视的时候,发现了被我们打开的车门,一路追过来的。 “快!快!先过去!”我推着秋天从我们“救命恩人”的身上跨过去后,这才转身回来拉他。不是我们自私,这人已经被吓瘫了,要是先救他,我们谁都出不去。 往前推和向后拉,所花的力道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要说这家伙瘫的地方还真要命,刚好坐在了门栏上,不把他拽走,就无法把门关上。如果无法把门关上,我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好在这位列车员体型与我相当,并不是很沉,刚架起他胳膊往后拖了半尺,车厢中突然冲出一团黄色的东西,倒在这人腿上,还凄惨地喊道:“救命!救我!” 定睛一看,正是刚才被秋天一路追过来的黄毛,也不知道这家伙躲在了哪儿,此时竟然冷不丁地冲了出来。 第三十一节 救一个丢一个 ps:由于最近持续超负荷工作生活,一连几章都不同程度地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 这也是我精神不集中造成的。 所以为了故事的质量,本人今天更新完后会进行一短时间的停更恢复,还望大家谅解。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定睛一看,正是刚才被秋天一路追过来的黄毛,也不知道这家伙躲在了哪儿,此时竟然冷不丁地冲了出来。 “抓紧!”我见这家伙抱着列车员的腿,心想只要拉出列车员,他也就跟着一起出来了。虽然他是个小偷,但也罪不至死。如果将这孩子留在那里面,指定是活不成了。 我是这么想,可那列车员并不知道,他们三个都没我阳气盛,自然能看到车厢里面的情景,这时看到突然扑出一个人拉自己的腿,一惊之下又回了神,狠命地踢着那个黄毛,想要将其摆脱。 “别踹!那是活人!”我拖着他,车厢狭窄,也腾不出手去救黄毛,只能高声提醒。但人在极度恐惧下还知道什么?这家伙压根就没听进去。 “快点!开车了!”后面的秋天喊了一句,我才发现列车已经缓缓开动,但我们依然还在门槛附近纠缠着。 不过奇怪的是,自打黄毛扑上来后,就再也拖不动了。按理说不应该,以我的爆发力,拖他俩走个几十米都不成问题,怎么会拉不动呢? 闭眼一瞧,果然,黑雾中也不知道伸出多少双手,正拽着那个黄毛的下半身,将其往车厢里扯着。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列车员终于一脚将黄毛踹开,用手撑着,钻过我胯下,不停地向后退。 见他脱离危险,我立刻转身想去拉黄毛,但再扭过头来,竟发现列车已经开出去了两三米,而那截坐满了死人的车厢竟被留在了原地。 “啊!!!救命啊!”黄毛最后绝望地朝我喊了一声,就淹没在了漆黑的车厢中。 我想跳下车去救他,被秋天拽着道:“你要干嘛?送死去吗?!” “里面还有个活人!”但我这么跟她一解释,列车就已经驶出了站台。 “……”看着逐渐消失的灯光,我叹了口气,终于放弃。可能就算现在跳下去救他,恐怕能不能找到那节车厢都很难说。 “鬼……鬼……”那个列车员总算恢复了神智,瞪大了眼睛看着车尾外的黑暗,哆哆嗦嗦地一直念叨。 “吓尿了!”秋天皱眉捏着鼻子朝我道:“我先回去了,你来处理吧!”说完,就不再管这个烂摊子,回到前面车厢里休息去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作为竹道人的孙女,这姑娘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能从这么短暂的恐惧中就恢复过来,看样老爷子平时没少锻炼她。 我将那位列车员扶到最后一节车厢的空位上,安抚了好半天,对他正色道:“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和任何人说,知道么?” “为……为什么?”这家伙此时恢复了神志,有点尴尬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只得吓他道:“你也看到了,是鬼。这就说明人死后是会以别的形态出现的。但你知不知道,刚才拽你腿那个,可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家伙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虽然不能说完全是他的错,毕竟人在恐怖中先求自保是无可厚非的。但如果不拿黄毛来吓他,恐怕这家伙到时候一乱说,牵扯出人命,我们少不了要接受调查,到时候真查到失踪人口,我们再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搞不好都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见他似乎已经开始怕了,我趁热打铁道:“所以,往大了说,你已经背了条人命在身;往小的说,那个黄毛临死前看到的是你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难保他到时候会不会来找你。” “这……这也不能怪我啊……”列车员满头冒汗,哆哆嗦嗦地道。 “他可不管这个。”我胡说道:“他认为正是因为你踹他,才导致了他最终没能逃出来。等变成了鬼来找你索命,你怎么跟他讲理?” 这家伙听得牙齿直打颤,就好像已经被恶鬼盯上了一样。 我见奏效了,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呢,我可以帮你度过这一劫。” 列车员一听此言,就像快要淹死的人突然抓到了根稻草,赶忙拽着我衣襟道:“大……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可千万不能让他来找我索命啊!” 虽然这么做有点残忍,但平白无故追小偷追出来一个失踪人口,我也不得不下一剂猛药道:“方法好办得很,但这事儿……” “您放心!我绝对不说!永远都不会说的!”比起性命,列车员当然不敢再想这个,连声答应着。 “那好!”我见他答应下来,放心不少。于是说道:“方法很简单,就两条:一、鬼魂一般只在他死的附近晃悠,你这趟跑完后,回去调一个线路就行了,别再跑这条线。记得,三五年内不要再过土地陈车站这里。” “是!是!还有呢?”列车员头点得跟小鸡叨米似的。 “还有就是……”我直起腰,心想要糊弄他也得像点样子,摸了摸兜,刚好裤兜里有枚五毛钱的硬币,于是掏出来递给他道:“这枚硬币你以后打个孔,贴身带着,它可保你十年平安。当然,它只能保你不受脏东西困扰,如果是你自己作奸犯科、违法乱纪,最后被拉去枪毙,可不能怪我!” “就……这就行了?”列车员接过五毛硬币,看了又看,也没瞧出和普通的五毛钱有什么区别,不放心地问我道。 第三十二节 推给殷骞 “就……这就行了?”列车员接过五毛硬币,看了又看,也没瞧出和普通的五毛钱有什么区别,不放心地问我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五毛钱,他可是我的护身符!”我刚才掏兜时,刚巧发现兜里还有一小盒火柴,就怕他不相信,于是趁其不备,在裤兜中偷偷打开火柴盒,抠下来了一个火柴头。此时拿过硬币,手指按着火柴头从其上面搓过,打出一小团火花,昏暗中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硬币自己在燃烧。 “看到了吧?这是枚被开了光的硬币,任何属阴的东西碰到它,都会在瞬间被烧掉。”我见他眉宇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递过去道。 列车员终于相信,小心翼翼地接过,转念一想,又问道:“那只管十年,十年之后呢?我该怎么办?” “呵呵,十年足够了!”我笑着安慰他道:“他的魂魄是在阳间飘不了那么久的。” 能不能飘那么久我不知道,黄毛会不会找列车员寻仇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他短期内不在夜间经过土地陈车站,我就能保证绝对不会有事儿。 见我转身要走,列车员又突然拽着我道:“大师,请问您在哪里修行?我以后如果再碰到这种情况,该怎么联系您?” “我不是大师。”我只得继续胡扯道:“我只是一个修行的小学徒,所以,我也希望你就当没见过我。不然被师傅知道我把护身符给了你,我就惨咯!如果你以后再遇到这些,去知名寺院里烧烧香拜拜佛,再……捐些钱给希望工程,就没事啦!” 我本来想给秋天做个广告,但这家伙听后,挠着脑袋道:“给希望工程捐款……也能辟邪?” “那当然……咳,好了!赶快去收拾你的衣服吧!”我眼看再说就要露馅了,赶忙指着列车员的裤裆提醒他。 这家伙也终于想到自己刚才被吓尿裤子了,赶忙告个罪,跑到我们那节车厢厕所里收拾仪表去了。这节车厢我看没人他是不敢再呆了。 终于又坐到座位上,秋天还没睡,见我回来了,赶忙凑过来小声问道:“流氓!刚才那节车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我想了想,说道:“今天是十月一鬼节,也许就是个拉孤魂野鬼的专列。” “拉去哪儿啊?”秋天紧追着问道。 “……我怎么知道拉去哪?!”我被这丫头问急了,吓唬她道:“你刚才不出来,跟着那个黄毛,这会儿指定就知道拉去哪儿了!” 秋天听后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道:“那我还是别知道了。” 这时列车员从厕所走了出来,看到我们,本想笑一个,但被我狠狠地瞪了他一下,直接快步走了过去。 “唉!你怎么跟他说的?”秋天见这情景,立刻又问道:“他貌似看见你很害怕的样子。” “你睡不睡?我明天还得回学校上课呢!”我不想跟她解释那么多,只管闭眼装作睡觉的样子。 “不说就不说呗!~厉害个什么劲儿!”这丫头吃了个没趣,只得把身子缩起来,靠在窗边打算睡觉。 但没过十秒钟,她又凑过来问道:“你是不是不敢睡?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休息?省得那黄头发小子的同伙再找过来。” “不用,他们不敢。”我这回连眼睛都懒得睁了,也的确是累了。 剩下那几个,如果找不到他们同伴,一定会以为被我们抓了。因为当时被秋天打的那个红毛还在场,他们此时只会躲起来,等下一站一到,立刻下车。省得被我们或是乘警抓到,哪还敢再来找麻烦? 虽说红毛被踢晕,但昏上个一两分钟,就能自动醒了。所以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 “他们为什么不……”秋天还想接着问,但看到我眯起一只眼,神色不善地瞧着她,赶忙收住嘴,靠向另一边睡觉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我们还没睡着,列车就又在一个小站停下了,不一会就看到包着鼻子的红毛他们几个在站台上走着,还试图寻找我们的位置。 开车时,秋天还不忘朝他们做上个鬼脸。 这一夜睡得好不难受!在那节死人车厢里费了不少力气,睡觉时又不能躺着,早上醒来害得我腰酸背疼。 下了车,勉强舒展几下筋骨,我就赶忙带着秋天到了殷骞店里,得先把她安排了,我才能回学校。 古玩店通常上午都不怎么开门,不过好在二楼有个三套间改的会客室,是谈大生意时候用的,殷骞平时就睡那。叫醒他,开了门,我把秋天往屋里一推,吩咐道:“你今天先在这个哥哥这玩玩,除非他带着你,否则哪儿也别去。我急着回学校里报到,明天就来找你。” 殷骞还没睡醒,就让我强行推了个小姑娘进来,一头雾水,拽着我死活也不让走,非要问清是怎么回事儿。 没办法,我胡乱交代了两句,就说秋天是我老家的表妹,跟我出来打工,先让他招待一天,等我学校忙完了,明儿就回来。 说完,也不管这家伙在后面叫我,下楼打了辆的就直奔学校。 第三十三节 小祖宗 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周一两节班主任的课,我这才没有缺勤。 虽然我选修了学分制,管得相对较为松散,但每周一周五的班级会必须出现,不然就算我这一周都旷课。如果一周不上课,那学分被扣得,唰唰的。到了期末就得等着被逼参加考试。 所以,自由的代价就是必须守规矩。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周竟然被排了三天的必修课。也就是说,甭管你选的怎么学,这三天课是每个人都必须上的。 没办法,连着三天课下来,把我累了个够呛。直到殷骞的电话打到寝室,威胁我说再不来就把秋天那丫头卖了,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于是向他指天发誓,周四一定去,这才勉强将其安抚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报了个道,我就赶忙坐公交车来到御宝斋,刚巧碰上殷骞在店门口打扫。瞧见了我,赶忙拉到一旁,语带哭腔地说道:“我说爷爷!您赶紧地把屋里那个小祖宗领走吧!三天打了我俩花瓶!再打下去,我这店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我一愣,没想到这丫头破坏力超强啊!虽然御宝斋里面摆的没几个上年纪物件儿,但好歹也是充门面的东西,最少都能值个万儿八千的,就这么几天功夫,可让秋天打了俩。 不过我是打算把她安排在店里的,这么一弄,恐怕有些棘手。 想了想,我说道:“我这个表妹啊,是出来……” 话一出口,就被殷骞截下来,斜眼看着我道:“打住啊!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从实招来!你蒙小孩儿呢?还表妹,你见过谁家表妹连表哥姓什么都不知道,张嘴闭嘴都叫流氓?!说吧,是不是老家给你找的童养媳?” “屁!”我回敬他道:“你见谁家童养媳比少爷年纪还小的?!谁养谁啊?” “那就是娃娃亲!”这家伙不依不饶。 我瞧越解释越乱,只得原原本本将这次回家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并且着重介绍夏秋天就是竹道人的孙女,而竹道人则是梅道人的师弟。 殷骞和我一个老家,所以他自然知道梅道人是谁。听完我的叙述,这家伙嘴张了半天,才说道:“我的天爷啊!还真有梅道人?!我还当只是个传说呢!” “咳……所以。”我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这竹道人可不比他师兄差,你说他把他闺女交给我,我敢扔下就走么?” “你扔不扔是你的事儿,扔哪儿也是你的事儿,但你不能扔我这儿!”我还是小看殷骞了,说半天竟然没把他绕进去。 没办法,我只得装作亲热地搭上殷骞肩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这样想的,不如……就先让她在你店里帮忙做些杂活吧!你一个月随便给个仨瓜俩枣的,够她零花就行。” “开什么玩笑?!”殷骞一听,立刻将我的胳膊打开,瞪大了眼嚷道:“你是真打算不让我活了吧?!再呆下去……”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说道:“这孩子刚进城,还不是瞧什么都新鲜,你不会教她嘛!以后你把她教会了,李伯要是有事儿不在,你也不用说一直守着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好!” “……好思路……”殷骞显然被我这个灵机一动的点子给诱惑了,想着说道:“可是,咱们不买卖东西,就没有进项。得亏店面是自己的,不用交房租。可这平日里水电什么的开销也不小,实在没钱再雇一个啊!” “好说!”我见他已经同意了一半,赶忙趁热打铁道:“我不是每个月有八百块钱固定工资么?我不要了,你都给她,这总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殷骞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法最靠谱,但又怕我事后反悔,点着我道。 “没事儿,我不在乎,我是个学生,挣不挣钱都无所谓!”话虽这么说,但我也觉得有点儿亏得慌。非但原先的钱没了,还又帮他介绍个干活的,标准的损己利人啊。 殷骞盯着我看了老半天,突然问道:“我就奇了怪了,人家都说让那丫头自己闯去,你非要揽这档子闲事儿干吗?难道你要巴结那个什么竹道人?” “我巴结他干吗?!”我白了他一眼,想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只得搂着殷骞进店道:“一个从来没下过山的小姑娘,十六岁还不到,你忍心就把她一个人撂在大街上不管啊?” “要说也是……你呀,就是乱充好人!”殷骞说着,我俩进得店来,刚巧碰到秋天睡醒从楼上下来。 正式给二人作了介绍后,我问秋天道:“秋天,虽说你爷爷让你自己闯荡,但我总觉得不放心……” “切~你怕我被坏人拐了去么?”秋天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斜眼瞧来,看样子是打算犯驴脾气。 这丫头要说长得还真挺好看,细细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坚挺的鼻梁,樱桃小口,就是那一头短发,此时张牙舞爪的,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子。 第三十四节 大海捞针 我一愣,知道话里不能有小瞧她的意思,不然这丫头敢立马拎包走人。赶忙改口道:“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刚下山就到了另外一个省,这里风土人情什么的都和咱们那边不一样。所以呢,我想让你先熟悉熟悉环境,了解一下现在你这么大的女孩子们都在干什么,然后你才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啊!对不对?刚好呢,你骞哥这里缺人手,少个帮他看店的,你如果愿意呢,就先留下来帮帮他,等熟悉了再自己出去也不迟,你说呢?” “……”秋天沉思不语,我赶忙锤了一下身旁的殷骞,这家伙心领神会,立刻帮腔道:“哦……咳~秋天,咱远的不说,你这两天打了我两个瓶子。既然你已经是大人了,该不该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呢?” 我心中叫绝,这种话那丫头最受不了了,我俩一个抚一个激,指定能让她想走都走不了。 果然,秋天把头一抬,盯着殷骞道:“放心,是我干的,我指定赔给你!我爷爷那些小玩意儿,随便拿出来一个,就顶你这半间屋子的东西了!” “真的?!”殷骞一听说这事儿,眼睛哪有不亮的道理,正打算套近乎,却被我无情地拦了下来。我厉声对秋天道:“既然你出来了,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去挣钱。自己犯下的错,拿爷爷的东西来抵,是个成年人做的事情么?!” “……好!我赔给你!”秋天一咬牙一跺脚,似乎决定了什么,超殷骞伸出手道:“你看着办吧!剁手剁脚随你挑!” “呵呵,我是要你手脚。”殷骞眼珠子一转,就有了计较:“但这手脚必须得长在你身上才行,剁下来我拿了也没用啊!” “什……什么意思?”秋天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给我干活啊!不然你拿什么还我那俩瓶子钱?!”殷骞终于说出来主题。 “……哦。”这丫头终于知道充英雄不是那么容易的,低下了始终昂着的头。 “呵呵。”我走上前安抚她道:“当然,你也不是白干,殷骞哥哥管你吃管你住,还给你发工钱。但是就有一条,你得跟他学本事,可不能再打人家东西了!” “……”秋天看来已经彻底没了脾气,也不吭声。 殷骞也走过来,笑着对她道:“这么着,暂时呢,每个月给你五百块。如果以后有进步,咱们再加,好不好?” “什么?!”秋天听到这句话,突然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俩道:“五……五百块?!管吃管住?!你……你们不是蒙我吧?!” “怎么?不行?那我就再……”殷骞刚要改口,秋天连忙摆手道:“别!我干!我干!你让我干吗都行!” 看来这五百块钱对她的刺激非常大,丫头脸色顿时多云转晴,不等殷骞吩咐,就跑去找来扫帚和抹布,在屋里面忙得不亦乐乎。 “这……这怎么个意思?”殷骞一头雾水,盯着我问道。 我倒是看出来了名堂,拍着他小声道:“你呀,以为丫头嫌低不肯干。其实呢?是她压根没想到能挣那么多钱!~” 他们那个小镇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除了个别几家开饭店的能多挣点,其余人家一个月下来能有个四五百块就很不错了。别看是旅游区,但那小地方也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开发的也不好,平日里几乎没有人。 进山门票两块,旅社住宿一晚八块,还管早饭,那消费能高到哪儿去? 此刻见随便打打杂就能赚五百块,相当于他们山里一家子一个月的总收入,还管吃管住,等于净赚,这丫头不高兴才怪! “哎~经济搞活这么多年,还是有穷人呀!”殷骞听我说完秋天为了给山里的学校装窗户,夜里偷钱偷了大半年,忍不住叹气道。 “还不是因为有你这种没良心的奸商!”我白他一眼道:“你当初给我八百,还不给全人家,又私自克扣三百,你也好意思?!” “你懂什么?!”殷骞也反过来白我一眼道:“我这叫引入奖励机制。只要丫头干得好,我每个月底就拿出一百当奖金发了,干得不好,我就从这里面扣。剩下的二百,我过一段就给加上去点儿,到时候你还会怕她要到处乱跑么?” 我一愣,没想到这家伙心还真细,看来是块做生意的料。我是决计想不到这种点子的。 见我盯着干活的秋天发呆,殷骞阴阳怪气地道:“怎么?想当媳妇儿养啊?那你得趁早下手,不然我可就抢了去了!山里出来的闺女可是能持家呀……哎呦!!我的祖奶奶!当心花瓶!” 过了一会儿,我看着他抱了刚被救下的花瓶回到柜台前,幸灾乐祸道:“呵呵,我就不想了,还是你养吧,这种勤俭作风我可消受不起!” 怨恨地瞪了我一眼,殷骞将花瓶放到身后,正色道:“跟你说点正事吧!王永利让我给找着了!” “……王永利是谁?”我猛一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又怎也想不起来,应该不会是我认识的人。 “忘啦?!”殷骞看我的确是想不起来,提醒道:“你走之前,那个来卖银兔镇纸的,他提到过的人,想起来没有?” “……哦!~”我终于记得了,那个男人最后说要找一个人算账,因为那人告诉他,齿寒铁做的银兔镇纸能值二十万,而把银兔镇纸抵给他的人,就叫王永利。 或者,顺着殷骞的意思走,就是说,找到王永利,就等于找到了那块齿寒铁。 第三十五节 开始追查 本来已经破灭的希望又瞬间被点燃,我一个激灵坐直了道:“你怎么不早说?!” 殷骞苦笑着说道:“本来周一就想告诉你的,谁知道你个孙子把这闺女丢下就走,叫都不叫不住!” 不过转念一想,进来勤于锻炼,我也没什么明显的不适,更何况离二十三岁还好几年了,既然人已经被锁定了,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真有你的!”我想开后,笑着给了他一拳道:“仅凭个人名,就能在一座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面将其揪出来,这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啊!” “可不是呗!~”殷骞大倒苦水:“你不知道我打听了多少古玩店和地下赌场,才把他给找着!好几次还差点被人家给当成暗访的记者,要不是跑得快,被抓住可就惨咯!” “打听赌场干吗?……哦!~”我刚问出这句话,就想到那王永利既然肯把这么值钱的东西抵给别人,就说明他在外面欠的有钱。欠钱,一般就两种可能,要是做生意做赔了,要么就是赌徒! 当然,做生意赔了的老板不好找,但去固定的赌场找赌徒,可就比前一条方便多了。 殷骞我俩在一起玩了几年,彼此之间经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瞧我先问再“哦”,就知道想明白了,也不再解释,接着道:“你还别说,我在碑林区的一个地下赌场里打听时,听到有人说那个王永利因为欠赌资,拿去抵债的东西又不值钱,被债主一气之下砍掉了两根手指。我想应该就是他了,于是多方打听,最后锁定了这家伙的住处。” “他现在人呢?”我追问道。 “放心好了!”殷骞按着我坐下,接道:“既然找到了他这个人,那玩意儿就跑不出咱们的五指山!你今天要是没事儿,一会我把李伯叫来,让他看着店和秋天,咱俩这就去!” “干吗去?干吗去?打架么?我也去!”这丫头听到提起她的名字,抓着拖把跳过来,凑到我身旁道。 “记得你的身份!”我适时地提醒她道:“你现在是给别人打工,可不是跟我出来玩的。老老实实在店里呆着学本事,学看店,一会会有个伯伯过来教你,好好学啊!别的事情,不该你知道的不要打听!”说完就转过了身打算和殷骞接着谈。 “……”这丫头听后没吭声,但我看对面殷骞的表情,一定是在我背后做了什么坏事儿。趁其不备,猛地一扭脸,就看见她举起拖把,装作要打我的样子。 还算她识趣,见恶作剧败露,没等我吵,赶忙逃到角落里抹桌子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不到,李伯来了。他前几天刚巧家中有事儿,今天才算第一次见了秋天,倒是蛮高兴地样子。原来他有个女儿,几年前送到国外念书去了,走的时候,就和秋天差不多大。念完高中念大学,轻易不怎么回来,现在家里常年只剩下老两口。 不过要说秋天这孩子虽然有点皮,对于长辈倒挺尊敬,伯伯长伯伯短地叫着,俩人很快就打得火热。 正好,这也省得我俩操心。 和李伯打了个招呼,说有事儿出去一趟,殷骞就带着我出了门。由于小雁塔也在碑林区,所以殷骞说的地方离御宝斋并不远,只隔着五条街,我俩人一路上聊着天,很快就到了。 路上,殷骞又大致说了一下王永利的情况,这人二十出头,父母妻儿什么的一概都没人知晓,只知道其两年前开始迷上赌博,到现在已经是输得只剩裤子了。 不过这家伙似乎有那么点技能和本事,总能找到正经工作干,可是月底一发工资,就立刻赔了个精光。渐渐地,只是每月那点工资已经不够他的胃口了,为了尽快翻本,王永利年初开始借高利贷,而且借的还不少,那天找我们卖“兔子”的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债主,因为据殷骞说,王永利经常在几个老城区里搬家,最长不超过一个月,最短的住上两三天就搬,应该是为了躲避债主才会这么干。 直到上周我回老家的时候,王永利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搬回了碑林区的一条老胡同,因为这里有西安古城现存最大最完整的老街道,整个胡同呈鱼骨状,里面不但错综复杂,而且人口流动性相对也比较大,便于这家伙的躲藏和逃跑。 说话间,我们俩在胡同里七拐八拐,来到了老胡同的一条分支小胡同的再分支小胡同尽头,这里已经相当偏僻,人烟稀少,在最里面有一个二层楼的小院儿,外面关着扇铁栅栏门。 “看见没?就那个还挂着竹门帘的屋子。”殷骞我俩在狭窄的胡同里非常显眼,他不敢指,只是提醒着让我看。 我眯着眼瞧去,二楼总共只有四间房,门外是个走廊,楼梯在中间,除了最靠里的一扇门上挂着个夏天防蚊蝇的竹帘,其他三间屋门都在外面露着。 “这个位置绝佳!”殷骞见我看着了,在一旁接道:“他之所以挂个门帘,就是方便从里面观察外面。他能看得见咱们,咱们却瞧不见他。还有就是他那个房间隔壁就是厕所,厕所里有一扇窗户,当这王永利发现有危险,不等下面的人上来,他就能收拾东西,从厕所的窗户里跳出去,那边就是另一条胡同。” 第三十六节 再次错过 我心想这家伙还真聪明,就是没用到正地方。琢磨着,院里面刚好走出来一位老太太,六十来岁,见我俩就这么在门口杵着,警惕地问道:“两个娃,你们做啥?” “看着上面,别让这家伙发现,以为咱们是追债的,给跑了!”殷骞走过我身旁时,低声吩咐后,上前和老太太道:“大娘您好,我们是来找王永利的,他在么?” “王永利?谁是王永利?”老太太戒心更强了,退后一步,盯着我们。 不用问,这家伙入住的时候一定是用的化名。 殷骞没办法,快速指了一下二楼那扇门道:“就是住那户的小伙子,我们找他!” “哦,王顺利啊?”老太太回头一瞧,就知道是谁,看来应该是房主,但她依然不肯放行,跟警察似的,继续盘问道:“你们找他做啥?” “我们……”殷骞眼珠子一转,胡说道:“我们是他的同事,他说打算搬家,让我们来帮忙的。” “哦~”老太太也不知怎么的,一听这个,顿时戒心全无,提着篮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你们来晚了,他刚搬走。” “什么?!!!”我俩同时大叫起来,吓了老人家一跳,殷骞赶忙拦在她前面问道:“搬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搬走的?!” “搬去哪了不知道。”老太太回想着说道:“走了没一会儿吧,你们俩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么?他雇了辆三轮摩托,反正东西也不多,一车连人就都拉走了。你们现在这些孩子啊,真是没个定性,才住几天就搬……” 趁着她唠叨的空,殷骞早就爬上二楼查看了一下,这时跑下来对我说道:“真搬走了,怎么办?” “追!”我哪还敢犹豫,发了声喊,扭头就朝胡同外面冲去。 出了小胡同口,我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认识那王永利长什么样子,只得等到殷骞拖着他那一百八十多斤的身躯跑出来。我俩左顾右盼,却发现整条大胡同里,到处都是在后面搭了蓬的三轮摩托。 “你南边,我北边!半小时后没找到再回来这里集合!”到这一步了我自然不肯放弃,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看见坐在车里面,还带着行李的男人,只管拽下来问就是了。而且据殷骞之前所说,王永利特征应该非常明显,因为他被剁掉了两根手指。 我俩没再言语,就这么一左一右冲了出去,毕竟在胡同里一条线还好找,一旦到了外面大街上,四通八达,那可就真没戏了! 我在胡同里辗转腾挪,前进中除了观察身旁的每一辆三轮摩托,还要尽量避免各类障碍物,这一行为自然招来不少骂声。但此刻我只想尽快来到胡同口,希望能抢在王永利出去前堵住他。 想法是好的,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直到我冲出胡同口,来到外面的大街上,又挨个察看了停在附近的十来辆三轮,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我们错过了这次找到王永利的绝佳机会。 二十分钟后,我就回到了刚才和殷骞分开的地方,没想到这家伙比我还早到,正坐在一家商店外面的台阶上唉声叹气。 我在旁边摊上买了两瓶可乐,挨着殷骞坐下,递给他一瓶,安慰道:“别这么垂头丧气的!这次找不到,还有下次嘛!不行咱们再去赌场打听,我跟你一起去!” “恐怕难喽!”殷骞叹了口气道:“上次我那是侥幸,刚好碰到的那个人,头天晚上看见了王永利,我在附近蹲守了两天才找到他。这家伙现在一身是债,恨不得躲到外地去,我看这次他那赌瘾想不戒都不行了!” “那也没关系!咱们是干嘛的?”我知道殷骞为了这事儿总是耿耿于怀,给他宽心道:“咱们收古物的,还怕这种东西以后不常见么?再说了,我舅爷就那么一说,什么二十三岁是个坎儿,我今年才十九,还好几年时间呢!不用急!~” “不急!不急!你整天就是不急!”没想到殷骞一反常态,站起来指着我道:“贺朝阳,我问你,你是不是真不拿自己的命当成一回事儿?但你有没有替身边人想过,替你的家人想过,万一到时候你有个好歹,变傻了、变痴了、或者更干脆死了。是,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你父母呢?你爷爷奶奶呢?他们该多难过?你想过没有?!” “没……没那么严重吧?”我被他说得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殷骞可能是压抑得久了,还不解气,继续道:“是,你舅爷就说了一个坎儿。但我觉得,如果是一般情况,甚至哪怕再严重那么一点儿,他都不见得会告诉你。毕竟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完全没有必要承担这么重的心理负担。所以,既然老爷子选择了告诉你,而且是临终前反复提醒,就足以说明其重要性!你如果还像现在这样等闲视之,那么我也告诉你,到最后不光你会痛苦,连带你身边的一圈人,你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兄弟姐妹,包括我们这些朋友,哪一个不会难受?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说完,殷骞就转过身去,显然有气,可能没想到自己这么努力再帮我,我却根本不怎么上心。 第三十七节 有人跳楼 是,经过殷骞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意识到一些问题。我总是能拖就拖,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拖来拖去,最后受伤的还不光是自己。这里面主要也是因为自己的性子使然。 当然,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最明白不过。只是没想到殷骞竟因为这件事关切至此。足见我们这些年来的交情实深。 叹了口气,我站起来,拍着他肩膀正色道:“你放心吧,我不会那样的。就算老天肯,我也不肯!不过这事情呢,你也看到了,不是咱们所能左右的。当然,我向你保证,但凡有半分希望,我就会用十二分的努力去争取。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知道不?” “……”殷骞没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我趁机揽着他肩膀道:“呵呵,走吧!晚上带着咱们的小妹妹去吃个夜市。不管将来怎样,专注眼前,做咱们力所能及的,这就足够了!” 其实我怎能不急?说不在乎那是假的!明知道自己要遭罪,不想办法,还乐呵呵地一点也不上心,等着去遭罪,那不叫勇气,叫缺心眼儿! 但是我又不能在殷骞他们面前表现出来。我自己的事情,总不能害得身边所有人都闷闷不乐的吧? 当然,殷骞的急,只不过是对于这段日子来他神经紧绷的一种发泄罢了。这家伙始终以为会闹到现在的地步,是因为当初没有收下那块齿寒铁所惹的祸。所以,他实际上的心理压力要比我大得多。 好在走了一会儿,殷骞也慢慢开朗了些,我俩正打算回御宝斋,途径一个工地时,我刚抬头想看看这新楼盖到了几层,却瞧见一个人形黑影从天而降,然后“砰”地一声摔在了围墙后的工地里。 不好!有人掉下来了!我只是一愣神,就立刻拉着殷骞跑进了施工工地内。 “怎么回事儿?出人命了?”殷骞虽然没看到人掉下来的场景,但却听到了那一声,再看周围人的表情,猜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儿。 工地虽大,但人并不难找,因为有一片地方正往四周弥漫着阵阵灰尘。那是人掉下来时所夹带的风造成的。 我在奔跑中再次往上方瞧了瞧,发现楼已经盖到第八层,而且这一整面此时连一个工人都没有。那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掉下来的?是因为施工造成的悲剧?恐怕很难让我相信。 本以为我俩是第一批到现场的人,但冲进那灰尘中,跑到跟前,才发现竟然已经有位女性正在观察掉下来那人的伤势。 从装束看,掉下来的是位标准的工人,浑身上下都穿着灰色的工作服,此时仰面躺在地上,嘴中正一口一口地向外吐着鲜血,四肢还在不停抽搐。 看到这情景,我不禁摇了摇头。如果是平着拍在地上,别说是八楼,八米以上,基本上就很难救得活了。因为内脏在如此猛烈的一击之下,能碎的都已经碎完。 尘烟渐渐散去,当我瞧清了这方圆几米内的情况,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那工人刚巧掉落在一块直径约有三米的六方形水泥槽内,底部是平的,深不足一米。而且这六边形的每个角上,都镶了一块圆形的白瓷片。 我使了个眼色,让殷骞帮忙打着掩护,自己蹲到一块白瓷片前,悄悄用手抠了抠……没能扣掉。不得已我又掏出那把瑞士军刀,将最厚的钢锯取出来,从缝隙中插进去,用了几下力,那瓷片承受不住,从中间裂开,崩飞了一半。 我低头看去,下面竟然还埋着一根钢管,直径有鸡蛋粗细,顶端已被个小铁片死死焊住,为的就是不让人轻易打开。 都在我的推断之内,一切情况似乎越来越明显,我此时真的希望能够发生奇迹,那工人不要死!如果他这一死,必然会遭受无尽之苦! 想了想,我跳进这六角形水泥槽内,抢上前蹲在正施救的女人对面,把了把地上那工人的脉搏。 “什么情况?”殷骞也跟着跳了下来,蹲在我身旁小声问道。 “唉!~”我叹了口气说道:“不行了,他们这是要奠镇魂基啊!” “点……什么鸡?”殷骞没听过这个词,忍不住追问道。 奠基我想大家都知道,盖楼、施工动土前,都会埋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奠基”两个字,然后领导象征性地动上几铲子,将其埋着,这其实是有说法的。 奠基仪式中国自古有之,就好像是有些楼前面和那太平间里的“泰山石敢当”一样,起的作用是保护建筑物不受无妄之灾。虽然现在看来奠基更多的是一种形式,讨个彩头,但依然是有其实际用处的,许多人在盖楼时也都会这么做。 基石越牢固,年岁越久远,越能镇得住,保这一方土地不受干扰。 第三十八节 镇魂基 当然,这用做奠基的基石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块石头就行,非名山不取。就拿泰山来说,“泰山石敢当”用的是泰山之巅的石头,所以需要露在外面,如果将建筑比做一棵树,那它护的就是茎和叶。而基石则正好相反,一定要用泰山之根的石头,也就是山脚下那些,且越接近中心的越好。它护的,则是一幢建筑物的根。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幢建筑有了基石,是不会再放“泰山石敢当”的,因为护住根已经足够了。如果放,那就说明这幢建筑当初盖的时候肯定没有放置基石,或者基石的选材并不怎么好,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 所以,许多人并不知道的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块刻着“奠基”二字的石碑,几乎都是不远千里,从各地名山山脚下取来的。有的甚至是不惜耗费大量财力、人力、物力、在山脚下打洞,钻进山体内,只为取一块奠基用的上好石料。 而这些基石的价格也往往不菲。那些打洞取石的,动辄就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一块。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修习异术的人们慢慢发现,在基石不好的情况下,完全可以通过许多其他物品,来达到强化基石的目的,而且比起开山取石的代价要小得多。所以我们也经常能看到或者听到,特别是在农村,谁谁谁家盖了新房子,杀了两只鸡,一只羊来庆祝。 当你应邀去吃饭的时候就会发现,鸡血和羊血都不翼而飞了,因为都将其泼在了基石上,以增强其作为建筑根部的力量,来保一家平安。 所以,后来就慢慢出现了鋑血基(用动物血辅助奠基)、鋑金基(用宝物或者金子来辅助奠基)、僶神基(将基石雕刻为佛爷或是神仙的造型来辅助奠基)等各种奠基方法。我还听舅爷说过,老家县城有户人家,几年来家中总是出事儿,到后来没办法,甚至将先人的棺材挖出来埋在堂屋中间充当基石。而这其中最管用,且最为人所不齿的,就是镇魂基。 所谓镇魂基,是奠基里面最强悍,也是最邪恶的一种做法。 据说万里长城之所以能屹立千年而不倒,就是因为当年秦始皇将下令将筑造长城时累死的工匠一同砌在了城墙里。过了这么多年,虽然上面的早已腐朽不堪,但只要基还在,就不会倒。 普通的奠基,多是以阳克阴,只要让建筑内阳气时刻都大于阴气,就能保证不会出什么事情。而镇魂基则刚好相反,是以阴治阴,故意埋下一股极强的阴气,用它来克制其他阴气,虽然建筑盖好后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但居然也能不出事儿。 这时候,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冤死之人的魂魄,因为冤死的人,怨气和阴气也最重。 也就是说,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六边形水泥槽的时候,基本上就明白了,这是奠镇魂基镇的标准做法。六个角上的铁管里,也一定埋了相应的东西,以保证冤死之人的魂魄在这里面绝对出不去。 想到这里,我正打算先简单给殷骞解释两句,却没想到对面突然传来一句话:“请问您二位是医生么?” 抬头一看,开口的是始终抢救着工人的那位女性。 她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不得不说,长得非常好看,瓜子脸尖下巴,五官都精致地几乎挑不出毛病,脑袋上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前面还在额头上斜搭着一撮刘海。 这个造型倒让我想起了萧雨佳。只不过一个天真有活力,一个更加具有成熟韵味。 更难得的是,眼前这位那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非常舒服,再配着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充满着动感的野性诱惑。 只不过她一张嘴,竟是一口听起来较为别扭的普通话。我不是说她声音不好听,只是这发音有点像……对!就像那种港台剧里面女演员的语调。 愣了一下神,发现人家还瞧往这里,我使劲儿咬了下舌头,暗自骂道:人命关天的时候,还有闲心去评论人家大姑娘的长相!真是没心没肺! “请问!你们是医生吗?!”姑娘见我呆看着她不吭气,加重了语气又问一次。 “……不是。”我如实答道。 “那您二位学过急救知识?”姑娘又问。 “……学过一点。”我那些本事,在正规医生看来,是很要不得的。 “那您看……”这姑娘的确客气,一口一个您。但我并没有听她在说什么,此时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身后一些附近的居民也在纷纷议论: “这个工地还真不太平啊,前两个月刚着了次火,还说万幸没烧着人呢!今天可就摔下来一个!” “可不是咋的?!这些个盖楼的都黑了心了!能省则省,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 “……”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幢楼的基石一定有问题! 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楼还没盖好,基石就已经镇不住了,才会有人想到用这种损办法。 第三十九节 该听谁的 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楼还没盖好,基石就已经镇不住了,才会有人想到用这种损办法。 但这办法究竟是谁想的呢?一般的风水师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况且我已经可以肯定,此工人绝对不是不小心才掉下来的!无论从刚才楼上的施工情况,还是落下的位置,以及周围居民提供的信息,完全能确定,这绝对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奠基!而目的只有一个――确保这幢楼能够正常、按期落成和使用。 不过,是什么人?会如此狠心?不惜用人命来奠基?!这种方法我也仅仅听舅爷讲过,知道怎么做,但从来没听谁用过。因为这无异于谋杀!盖房子还要害人性命,是要遭天谴的! 想到此处,我看了看地上的工人,已然无力回天了,这会儿正不停地往外倒着气。 眼前最要紧的不是找凶手,而是赶快在他断气前将其抬出去,只要不死在这奠基石槽中,镇魂基就不会管用!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死在外面,那这工人至少是自由的,不用被永远封在这儿。 “老胖儿,帮我一把!赶快把他抬上去!”我一边朝殷骞吩咐,一边来到那工人头部,伸手想要拖起肩膀,把他扶起来。 碰上这种事,殷骞一般都会无条件地听从我,因为他知道我这么做一定有原因,就算现在不明白,一会儿我也会告诉他。于是这家伙想都没想,就来到脚旁,打算将双腿抱住。 眼看我俩就要把那工人抬起来,旁边的姑娘突然高喊了一声“住手!”,随即跳起来,一把将殷骞推翻在地。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她操着那口台湾普通话,朝我俩嚷道:“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是不能随便搬动的!必须等急救车来!” 我愣了一下,知道她误解了我们的意思,可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至于她信不信都是另一说。眼瞅着地上的人几分钟内就会断气,只得往前一步,小声冲她说道:“时间紧迫,这个人摔得蹊跷,希望你相信我,立刻把人抬上去,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对不起,从医学角度出发,我不能同意你的建议!”姑娘并不为我所动,看着我俩说道:“不是医生,也不懂救护知识,我希望你们不要在这里添乱!给伤者造成不必要的二次伤害!” “呵呵,上来吧,小伙子!人家不吃你那一套!” “是啊,泡妞你也选个好地方!哈哈!” 站在上面看的人们非但没有给予一点对伤者应有的关心,竟然还拿我俩的对话当笑料。人性冷漠至此,叫人心寒。 “都他妈给我滚蛋!!!”殷骞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刚又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见上面的人们不但不帮忙,居然冷嘲热讽,彻底怒了,从石槽边捡起半块砖头,冲着那几个说闲话的道:“看什么鸟热闹?!不帮忙就给我滚!该干嘛干吗去!” 外面的圈顿时扩大了好几米,但人们依然不愿意走,但也不肯上前,就那么和殷骞对骂着。 我和那姑娘都没怎么关注外面的情况,见她又蹲下检查工人伤势,我也蹲下来,诚恳地道:“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这可能是有人故意做的,推他下来,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他抬出去!而且一定要马上!” 那工人虽然已经不能说话,意识也在慢慢丧失,但听到我说“有人故意推他下来”时,眼睛明显一亮,朝我这里看来。 姑娘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重新打量了我一番道:“对不起,通过我刚才的检查,他的伤势非常严重,很有可能在抬他出去的过程中,因为用力不当,就能要了他的命。所以,在没有辅助器械的前提下,我还是坚持要等急救车来了再说!” 没办法,我只得又靠近了一点,对她小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救护车在二十分钟内一定不会到!而这位大哥也绝对坚持不了那么久!我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他死在哪儿都行,绝对不能死在这个坑里!” “……为什么?”姑娘环视了一圈,也没瞧出这奠基石槽有什么特别,问我道。 “这么和你说吧,因为……”眼瞅着不解释通,她指定不同意,我正打算用最简单的方法告诉其理由,外面的人群却突然乱了起来。 片刻,看热闹的都被从后面推开,当先走进来一个大汉,后面跟着二三十个工人,清一水地都带着安全帽。 只见那大汉先瞅了瞅石槽内,又抬头看了看上面,突然朝我们仨喊道:“干嘛呢你们?!赶快上来!救护车来之前谁都不许碰!要是我工友情况不好,我不饶你们!” 说得虽然冠冕堂皇,但我刚才却发现这家伙看到了里面吐血的工人后,眼中闪过那么一丝放心的神色。看样子,大汉应该是这些工人的头儿,那这件事恐怕少不了他的份儿。 身旁的姑娘早已把她那浅蓝色运动外套脱下来,垫在摔下来的工人脸一侧,一方面防止他因为无力造成颈部扭曲,导致窒息,同时也为了尽量减少其痛苦。 大汉见吼了一声后,我仨没人搭理他,一怒也跳了下来,粗鲁地拽起还在照顾伤者的姑娘道:“说你呐!没长耳朵啊?!我告诉你,他要是死了!我告到你倾家……” 第四十节 咽气了 “啪!”这家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姑娘兜脸给了一个大嘴巴子。看得我和殷骞直吐舌头。 “……”大汉顿时愣住了,没想到这姑娘虽然长得好看,可一点也不含糊,说打就打。站在那里呆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丑,扬起拳头就朝姑娘的砸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我本打算出手帮忙,但这大汉刚扬起拳头,就看到姑娘一脚踹在其裆部,顿时停止了一切动作。 “嗷!~~~”这家伙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裆就蹲下了身子。 “给我……给我把他们三个拽出去!!!”大汉虽然疼痛难忍,但依然不忘吩咐上面的工人,而且显然是把殷骞我俩当成和那闺女是一伙的了。 “我看谁敢?!”姑娘往上面一蹦,站在石槽沿上,朝工人摆出一副准备战斗的姿势,冷冷地说道:“救护车来了我就走!不过这之前,谁都不能动伤者!” 我可不理她那么多,看这丫头此时背对我们,朝殷骞努了努嘴,我俩赶忙一前一后,想要趁这个机会将那工人抬出石槽。 可我俩光顾着前面的姑娘了,没想到这里面还蹲着个蛋疼的。那大汉看我俩打算将其抬走,立刻喊道:“不准动!” 那女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立刻转身跳下,伸手要来拿我,却不想我把抓着的工人轻轻放下,叹了口气超殷骞道:“算了,别闹了,人已经走了。”完后,又帮其闭上了还半睁着的眼睛。 原来,我刚把手放到他肩下,就见这工人四肢轻微地抖了一下,紧跟着呼出一大口气,就再也没了动静。 那是他的最后一口气。 姑娘不信,冲过来探了探鼻息,又摸摸颈部,知道的确是死了,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我冷冷地道:“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哼!这不是结果,这只是开始!”我也对她没了好气,要不是这丫头百般阻挠,我早就把人给救出去了!(准确说是魂)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成功。否则这个工人不但死得冤,让那些办这事儿的人尝到甜头,他们还会有下次,下下次! 如果说一块上好的奠基石要五十万,那死一个工人,才赔多少?我记得刚看过报纸,二十万了不得了!谁敢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接二连三的出现?! “找什么呢?”殷骞看我左顾右盼,问道。一旁的姑娘也奇怪地瞧着我。 “找个大锤什么的,把这里砸了!”我心想既然人救不了,那就救魂,总之不能就这么把人家困在里面。 蹲着的大汉好了一些,坐在石槽旁弯着腰休息,听到我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立刻喊道:“妈的!你们害死他了!工友们,把这三个家伙给我撵出去!!!” 果然,这家伙肯定知道事情的内幕!如果他真的是义愤填膺,应该是让那些工人把我们扣下,然后等警车救护车到场再说;而此时他却偏偏反其道行之,虽然嘴上说得很好,但只要求把我们赶出去,这就说明他心里有鬼,怕警察来了,我再一说,可能会追查此事。 殷骞见那二三十个民工说话间冲了过来,哪还有心思找大锤,拉起我就往外跑。 不过我俩这一跑可不打紧,把那个姑娘给留在了坑里,顿时,她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那些民工见我俩窜得快,也懒得追,转身回来,按照大汉的吩咐,将在工地里看热闹的人都往外轰。 “要不要把那个女的也救出来?”我站在工地外面,瞅着她被包围,问殷骞道。 “鬼才去救她!”殷骞喘着气道:“事儿是她拦的,人是她打的,我没怪她把咱俩拉下水就够不错了!……哎!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先给我说清楚了!” 听着远处的警笛越来越近,我也不担心那丫头被人欺负了,于是靠在工地门口和殷骞详细道出这个镇魂基的始末。 听完,这家伙深吸一口气,过了半天才道:“我靠,这他妈是人干出来的事儿么?!这些家伙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事儿,肯定是人干出来的!”我也叹了口气道:“但是这些人的心,肯定早就黑了!” 殷骞想了想道:“那咱们晚上摸黑来,将那个地方砸了,不就能把魂给放出来了?” “没用!”我摇了摇头道:“奠基一般都是求得百年福祉,是好事儿,只要房不倒就无解。你就算把基石刨出来砸个粉碎都没用。除非连带着把这幢楼也扒了,并且短期内不在上面盖东西,才能将被困的魂魄救出来。如果刚才那人断气后,立刻将其破坏,趁怨气还没有被困于其中,还有可能在楼不倒的情况下开解,现在已然晚了。” 说完,我俩都陷入了沉默。如果是光砸那个奠基石槽还好说,把整幢楼都拆了,显然不是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再反过来想,他们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要奠这个镇魂基?目的就是为了让楼能建起来。 所以,在那些黑心人看来,杀人是为了保证楼的安全;而在我和殷骞看来,拆楼是为了救被杀的人。这个完全对立的冲突,已经昭示了我俩也没有任何办法的结局。就算去警局告他们谋杀,不说别的,单是我的论点就站不住脚,人家肯信才怪! 这时大门里面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道:“证据,我要有证据!” 第四十一节 好奇宝宝 这时大门里面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道:“证据,我要有证据!”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光天化日居然有人偷听我俩谈话,回头看去,竟是刚才那个打人的姑娘。 她外套给了受伤的工人垫着,上面都是血,并没有拿回来,而是扔在了现场。此时,里面穿着一件粉色的高领毛衣,胸前还挂着个装饰用的卡通形象皮卡丘。双手插在兜里对我道:“虽然你说的我并不怎么相信。但是,如果你有办法向我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或是揪出主谋,让其亲口承认,我也许就能帮上点什么忙。” “……他们把你放了?”这点倒出乎我意料,刚才警车是开进去了,可就算那些工人不找她的事儿,至少也会留下接受调查吧?怎么说出来就出来了? “拜托~我是女的,现在又是法治社会,他们敢拿我怎样?!”这闺女说话时而凶悍,时而故意再柔弱一下,再加上那一口有点嗲的港台腔,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又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顶多比我大个两三岁,衣着一般,也看不出家境如何,怎地口气这么大?! “你?怎么帮?你能把楼拆了?”说实话,我对她有点气儿。如果不是她,我俩早就在咽气前把人抬出来了,哪儿还会到现在无计可施的地步。 “没什么不可能啊!”姑娘摊开手道:“但是,证据,我要的是强有力的证据,而不是你的推理和那些神神鬼鬼的言论。” 正想回她,殷骞却突然猛烈地打着我胳膊,指着远处兴奋地喊道:“快看!快看!王永利!!!” 我听到这仨字浑身一震,哪儿还管这闺女,赶忙扭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马路对面的路口,有一个双手都提着大号编织袋的瘦小男人背对我们,正在等红绿灯。 而他的左手,包着厚厚的纱布,看上去好像就是少了两根手指。 我俩对视一眼,立刻就打算跟上去。先接近再说,反正这小子不认识我们。如果隔着老远就喊,怕他还以为是讨债的,搞不好拔腿就跑。 这次可真是老天给的机会!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从这里经过。所以可千万不能再丢了!否则我俩真就要和自己过不去了! 那姑娘看我俩突然间神色一变,抬腿就要走,赶忙拉着我道:“唉?您先别走啊!” 突然砸下来的惊喜,已经让我对这美女的看法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试想,如果不是她先阻拦,后又出手打那个大汉,把这个时间点卡得刚刚好,怎会让我俩出来就能看到那王永利?他在门前路过也就那一分多钟的时间,所以说,可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不过我现在显然没空理她,回头说道:“这件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说,好吧?” “什么事儿还能比人命关天的事情重要?”姑娘一脸不解的瞧着我。 “另一件人命关天的事儿!”我瞧着她正色道。 “哎呦我的爷!”殷骞不耐烦了,一把将我拽过去,边扯边跑道:“你理她干嘛?!都什么时候了?不分轻重缓急啊?!” 我想了想,这家伙说得也对,只好冲姑娘耸了耸肩道:“你如果真的有能力,就先把这楼扒了,然后把那个水泥槽给敲碎。别的忙我真的帮不上!再见!”说完,我就跟着殷骞朝街对角的王永利追去。 远远地跟着那王永利走了两条街,这家伙果然是被追债追怕了,反侦察能力特别强,经常突然变向,或者是正走着猛地一扭头,好几次都把我俩吓了一跳。好在我们始终保持在一百五十米左右,他只是看到我们,并没有对我俩产生怀疑,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又到了一个街口,前面似乎发生了车祸。我们正打算乘机靠过去,接近王永利后,趁其不备,先逮着他。可这家伙似乎压根不打算给我们机会,在离他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王永利突然转过身,快速朝我们这边走来。 好机会!只要他靠近,我们俩一起出手,准能制服他! 我向殷骞打了个眼色,立刻往外横跨了一步,想要保持我俩中间有个一米多的距离,给这家伙留个刚好能走过去的假象。 可没想到这一跨,身后立刻传来“哎呀!”一声。我不立刻就感觉到,踩着人家脚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多想,马上回身道歉,不想将后面那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可一扭脸,立刻脸色一变,苦笑着说道:“我说大姐,你跟着我们干嘛啊?!” 身后站着的,竟还是刚才那个美女。 姑娘尴尬地看了看我,摊开手道:“怎么?不行么?允许你们跟踪别人,就不允许我跟踪你们?” “我求求你!您别添乱了好不好?!”我向她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只求这会儿别捣乱。 “你们……是警察?”他瞪大了眼瞧着我,随即又道:“不对!你们肯定不是!如果是,刚才的情况,你们是不会跑的!” 我没工夫理她,装作回头瞧了瞧,却发现王永利竟然不见了!刚才还冲我们走来,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第四十二节 高档小区 好在殷骞一直关注着他,见我回头找人,说道:“看到这里有突发情况,他过马路了!” “他发现我们了?!”我连忙扭头往马路那边瞧去,找寻王永利的踪迹。 “应该没有,可能他觉得有点蹊跷吧,安全起见,就过了马路继续走。”我顺着殷骞的眼神,才找到几十米外的那个人,他此刻正沿着路那边往回走,不知道要去哪里。 正要追上去,却再次被好奇宝宝挡了道:“那你们是黑社会的?” “是!行了吧?”我真没空理这位大姐了,虽然她看似帮了我们很大的一个忙,但也不带这么捣乱的! “嫌我烦?行!”美女双手一栏,干脆把我挡了个严严实实,说道:“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才能把幕后的人揪出来,我立刻走!绝对不再碍你的事儿!” “姐姐!”我苦笑道:“那是警察的事儿,不归我管!” “废话!警察要管用,我还找你干嘛?!”这美女不依不饶。 “我胡说的!”我没了办法,只得死皮赖脸不承认:“我胡说的!根本就没有那个什么镇魂基,那工人也是不小心摔死的!信不信由你!” 美女皱了一下鼻子,说道:“如果这话你刚才走的时候说,我可能还信。但现在,即使再玄,我更愿意相信你的话里有一定的根据。” “为什么?!”我也奇了,她一直都说不相信我,现在却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转变也太快了点! “因为我刚才想法撬开了那水泥槽一角埋的铁管。”姑娘拢了拢头发,接道:“里面的确放了很多根本和建筑无关的东西!所以,我想要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给那位工人大哥讨回个公道的同时,也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难怪如此,那六角里面埋的铁管无外乎一些施法常用的东西,目的就是困住里面的魂魄。打开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和盖楼没有什么关系。 “哎呀!咱别说这个了行不行?!”殷骞终于憋不住了,跺着脚朝我嚷道:“撵走她!实在撵不走先带上!咱先把人盯紧了好不好啊?!”说完,不再理我,朝远处的王永利快步追去。 我转头回来,诚恳地对那美女道:“我真的有急事儿,救命的事儿!希望你能行个方便!只要帮了我这个忙,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姑娘瞧了我好半晌,似乎是在判断我话中的真实成分,最后终于放下双手,往旁边挪了一步道:“好吧!我就信你一次,咱们可一言为定!我给你这次机会,但你要找时间把之前的事情查清楚!也算是对死者和家属的告慰!” 我没再说话,冲她一点头,撒腿就朝殷骞追去。 其实她说不说,我都要查的,毕竟牵扯到一条人命。如果不闻不问,以后到了下面舅爷都不会放过我!只不过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拖上些时日罢了。 追上殷骞,却看到那王永利提着行李进了路口的一个中高档住宅小区。原来这家伙是故意多走一个路口,目的就是防止有债主在后面进行跟踪。我不得不感叹他的本事,已经快要和特工相提并论了。 也许,刚才要不是再次和那个美女纠缠在一起,我俩可能真的就要被他发现了。 不过我和殷骞却对望一眼,纳闷不已。他不是已经没钱了么?为什么还会住这么高档的小区?或者说,他只是来找人而已? 这个小区都是高层建筑,看名字应该新盖不久。眼瞅着他进了左手边第二幢楼,我俩也赶忙跟上去。 好在是新楼,许多家正在装修,楼洞口的密码门敞开着。我们等了一会,算着王永利应该已经离开了一楼,这才敢冲进去,只见电梯还在一直向上,最终停在了十五层。 我俩怕他再玩猫腻,又守着电梯瞅了十几分钟。这期间又上下两拨人,确定王永利没再出来,也没坐着电梯到别的楼层,这才走进去,按下了标着“15”的按钮。 电梯停在十五楼,刚走出来,我们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电钻声。过去一瞧,竟发现这层的四户竟然都在装修。我和殷骞分别装作看房子,走进去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王永利的身影,这下懵了。难道他又从别的地方溜了?! 可是不应该啊!我俩在楼下守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其下来。更何况他并没有发现我们……至少我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妈的!总不能就这么丢了吧?!”殷骞失望不已,一屁股坐在楼梯间里的台阶上,捶着腿骂骂咧咧的。 ……不对,他肯定没走!绝对还在这幢楼里!我把头探出去瞧了好一会儿,楼下进出的人并不多,但也没有王永利的身影,说明他依然留在这幢楼里的可能性非常大! 好吧,来细致地分析一下。王永利现在是个多疑的人,单从他一路上各种的防跟踪招数就能看出来。当然,他就算再害怕跟踪,也总要有回家的时候。虽然目前我俩还猜不到他哪来的钱住在这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幢楼里肯定有一间房是他的落脚处。 因为我相信我们的跟踪是不会有问题的,即使有,引起他怀疑了,但通过刚才那位美女的打岔,恐怕也能让他的疑心顿时消散。试问谁来要债还带着个女孩儿? 第四十三节 终于碰面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殷骞,这家伙顿时重新回复了精神,坐在那里瞪着我道:“那你说他还真可能就住在这里?不行咱们就一间一间找!” “那倒不用!”想通这些前提条件之后,我就能大胆推测了:“咱们已经知道了王永利的多疑,所以他坐电梯很有可能到的并不是自己真实所住的楼层。也就是说,如果确定他住在这儿,就应该是是十五楼的上几层或者是下几层。然后等电梯到了十五楼之后,他再走安全通道,去自己真实所在的楼层。” “嗯……有这个可能。”殷骞托着下巴道:“可是这范围还是太大了点吧?如果他住在顶层呢?咱们还不是要一户一户地敲门?总不能在这守株待兔吧?!” “守株待兔是最后不得以的办法!”我笑了笑说道:“他住在这,耗得起,咱们俩可耗不起。所以,现在要大胆推算一下他究竟在几楼,还是不难的。” “……在几楼?”殷骞跟了半天早累了,此时也早已过了午饭的点,他干脆什么都不再想,就等我分析出来个结果。 “你说王永利那两大袋子东西有多重?”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突然问起了这个。 “嗯?……一个最少也要有二十来斤!”殷骞也颇感意外,想了想答道。 “跟了他半天,你累不累?”我继续笑着问道。 “废话!腿都快走废了……你是说?……”殷骞虽然懒得想,并不代表他不能想,我这个问题一出口,立刻就认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呵呵,所以说……”我指着脚下的地板道:“既然咱们俩都已经很累了,何况提着四五十斤行李的王永利?那结果就很明了了,如果他真的进了这幢楼的某一户人家,那很有可能就在下面两层里!” “为什么不是上面两层?”殷骞还有些个别地方没想明白。 “我再问你!”我接茬儿道:“按照你自己坐电梯的习惯,如果这部电梯是单层停的,而你要去十四楼,你是选择在十五楼下呢?还是在十三楼下?” “废话!当然是十五楼了!下一层可比上一层省劲儿多了。”殷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随即一愣,终于彻底明白了,赶忙站起来说道:“所以,就算王永利这家伙心眼儿贼多,但说到底他也比咱们累多了!一定会选择先下后上!而且因为累,不会下很多层!一两层就了不得了!” “对喽!”我拍着他肩膀道:“所以,咱们要查,就先从下面的十四楼查起。如果我猜得不错,王永利很有可能就躲在这一层!” 当下我俩没再犹豫,立刻顺着消防楼梯下到十四楼。 这一层没有人装修,四扇门都紧闭着。楼道里有些暗,这倒帮了我们的忙。我朝殷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着另一头,就抬手叩响了最左边一户的屋门。 半分钟过去了,屋内也没有人答应,看来是没人。 于是我往回走了点,去敲稍靠外的另一户。 “咚咚咚!”我很缓慢地敲了三下,就看到猫眼里的亮光时明时暗,说明屋内有人走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一般人听到敲门,就算立刻站起来去开,也会顺口问一下:“谁呀?”但这户人家却根本不问,立刻引起了我的关注,没等里面人靠上来,我就先用手堵住了猫眼。 又敲了三下,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但我几乎可以肯定,王永利就在这间屋内! 殷骞也凑过来,低声清了清嗓子,在一旁道:“请问有人在家么?麻烦开一下门。我是物业的,因为您才住进来,我需要抄一下屋内水表。” 没一会儿,我们就隐隐约约听到了门后极轻微的走路声。王永利显然还在等,如果听出来破绽,那肯定打死也不会开门的。 殷骞自然也想到了这点,故意调高了一个声调嘟囔着:“靠!半栋楼都没人,让我抄个哪门子的水表!到时候都把水停了,可别赖我!” 可能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殷骞回头走了没两步,我面前的门嘎啦一响,终于打开了,里面露出半张瘦巴巴的人脸。 我哪肯给他机会看清,马上先用脚顶着门下沿,对那张脸道:“王永利?” 门里的家伙一愣,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拼了命地想关门,可是我鞋底在下面挤着,里面就是再有两个人,他也关不上。 “别推了!”我笑了笑,看着他道:“我们不是来追债的!” 王永利自然不肯信,一边还在尝试关门,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那……你们是来……干嘛的?!” 殷骞也走了回来,把手放在门上说道:“我们是来问问关于你那个银兔镇纸的事情。” “……”门内顿时没了声音,少顷,我觉得力道也没有了,于是轻轻推开门,见王永利已经退到两米外,背对着我们摆手道:“进来吧,把门带上。” 我俩进到屋里,这是一间客厅,左手边是卧室,右手边是厕所和厨房,一室一厅,面积不大,不过一个人住足够了。 屋里乱糟糟地,各种东西堆了一地,显然是正在搬家的样子。 坐下后,我这才算看清了王永利的样貌,人长又低又瘦,不过倒也精神,虽然生活潦倒,但身上打理的都挺好。 第四十四节 已经出手 “有点乱,你们别介意!”王永利把墙角的单人沙发往外挪了一些,示意我们请坐,然后站在对面问道:“说吧,什么事儿?” “嗯……是这样的。”殷骞想了想,指着我说道:“我这位朋友呢,上次在店里看到了你的债主拿着那个银兔镇纸去卖,他很喜欢,想收藏,于是我们就打听到了你是主人,所以就找上门来了,想问问你有没有出手的意思?” “哦……”王永利听明白后,问道:“那你们怎么不从我债主手里直接买过来,还来找我干嘛?” 殷骞等的就是这句话,赶忙接道:“你那个朋友张嘴就要二十万,还不还价。你也知道,那玩意儿值不了这个钱儿,总得给我们个还价的余地吧!” “那不好意思!”王永利摊开手道:“我已经卖了!而且是更高的价钱!” “什么?!”我们俩一听,顿时都蹦了起来,难道有人比我还这么冤大头? “卖……卖给谁了?”殷骞跳上前,揪着这个干瘦男人的衣领问道。 “对不起,我答应过买家,不能说。”看来王永利觉得我俩只要不是来要债,就没什么可怕的。 “那你能告诉我们,卖了多少钱么?”对于他,我有的是办法,要知道舅爷可是和这种人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我小时候虽然没怎么好好学习,但这种事情在老家时可是经常见老爷子干。 “……二……二十五万。”王永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哦~……”我拖着长音站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道:“房子不错嘛!我估计你这些债主肯定想不到你居然会住到这么高档的小区里面!不过我说……”转了一圈,我回过头来,瞪着王永利道:“你那些债主要是知道你突然有了钱,不但没还他们,反而在这里买了套房子,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因为刚才到处乱瞧时,我发现在一堆衣服下面,竟然压了份房屋买卖合同。虽没看到内容,但不妨可以诈一诈他。 果然,话一出口,王永利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不敢和我直视,结结巴巴地道:“谁……谁说的!……我……我这是租的。” “呵呵。~”我走到他面前,使劲点了点这家伙道:“你那些债主可不管究竟是租的还是买的!只要消息一出去,你立马就要搬家!如果我俩如果现在就通知他们,我保证你跑都跑不了!你信不信?!” 这家伙脸颊上已经明显开始出汗,我为了获取那块齿寒铁的下落,只得继续逼他道:“到时候,可就不是两根手指的问题了,你要做好下半辈子坐轮椅的准备啊!”说完,我又故意用手指敲了敲他那包扎着的左手,以加强心理压力。 “啪!”王永利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一下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道:“我求求你们!要我怎样都行!千万别告诉他们!千万别!” 我将其扶起来,又按在沙发上,看着他正色道:“我们要求并不高,只要你能把那银兔镇纸的下落和买家交代清楚,那一会儿我俩出了这个门,咱们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我们就当从来没见过你这个人。如何,这笔交易你不吃亏,好好想想吧!” 王永利哪儿还敢想,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个完完整整,包括那银兔镇纸是怎么到的他手中,也在我的要求下,都彻底交代了出来。 王永利本来是一个医药公司的业务员,业绩不错,前些年也有不少积蓄。可这家伙两年前迷上了赌博,俗话说十赌九输,年初时王永利就已经欠下了几十万元的巨债,媳妇儿也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和他离了婚。此时的他后悔不已,决定戒赌。但赌可以戒,欠的钱不能不还,于是整日里只得东躲**,指望着能混一天是一天,只要别被债主发现就行。 他也曾想过离开西安,先去别的地方避上一避。可自己是跑业务的,客户什么的都在这座城,如果去别的地方,一切都要重头来过,不好混不说,关键是没有哪个公司肯给刚入职的员工预支工资。 正彷徨无措之际,两个月前的一天王永利偶然在街上遇到了赌场中的一个熟人,也是他的债主之一。这家伙正打算躲,却没想被那人拽住。寒暄过后,那人非但没找他要钱,居然还告诉王永利,自己有笔“生意”要做,可是人手不够,如果王永利肯帮忙,欠的那几万块钱不但一笔勾销,还能再分上一些。 如此好事儿,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王永利当即就答应了。于是那人约他两天后的夜里十点,在城东门等着,到时候会有车来接他,说完就走了。 其实王永利答应后,反而开始有些后悔,他怕那人会干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如果真的掺和进去,欠钱事小,估计还要掉脑袋,那就亏大了。 两天里,他始终在挣扎,究竟要不要去?直到夜晚逐渐降临,王永利终于下定决心,横竖就这一回,先去看看再说。如果那些人真的要干劫道买卖,自己就先想办法跑了;如果不是,那就冒险干上一次,可能就此翻身也说不定。 第四十五节 舍命一赌 晚上十点,当王永利战战兢兢地来到东门外,等了没一会儿,就有辆破面包停在他身旁,那个熟人打开车门,示意其上去。 上了车,王永利刚看清车内还有两个人,头就被一个黑布罩套在了脑袋上。他有点慌乱,熟人却劝他说是因为第一次入伙,所以去的地方要先对他保密。 王永利没办法,只得闷着头任凭他们摆布,反正自己贱命一条,也没什么可害的价值。不过有一点他却放下心来,既然连自己也保密,那就肯定不是什么抢劫杀人的勾当。 安了心,王永利干脆和熟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车开了许久,大概两个小时,路上开始颠簸,凭他的感觉,像是在上山。 又开了有将近一个小时,他的头套突然被摘掉了,车也已经熄火停下,但四周漆黑一片,王永利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车里的其他三人默不作声地下车,打开后备箱,取了很多东西出来,扔给他一包,然后离开面包车,只开了一把手电,向黑暗中走去。 这是半山腰上的一大片平地,种得都是庄稼。四人在田中走了一会儿,最前面打着手电的那人突然停下,将背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撂,说道:“到了,就是这!” 王永利看去,只见一片再普通不过得庄稼地上被白粉撒了个圈,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些人准备干什么?直到那几包行李打开,露出了洛阳铲和各种工具,王永利才终于明白,他们这是要盗墓! 关于盗墓,王永利多少知道一些,似乎这种罪罚得也挺重,但至少不害人,这也让他心里稍微好过一些。 关中多福地,西安又是十数个朝代的古都,这墓葬可以说遍地都是。只不过随着近些年政府的大力整治,盗墓之风日渐稀少,但依然有很多不懂法的人认为,既然是埋在地下的,谁挖着就算谁的。 王永利左右一合计,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跟着干吧!反正只干这一次,如果挣钱了,自己不但能缓上一口气。至于这个熟人,债一还,以后就不联系了,逮着他们估计也抓不到自己。 在他盘算的空,这几人早就捋袖子干了起来。而王永利来此的任务,就是在一旁放风。他也乐得如此,心想就算被抓着,充其量只不过是个从犯。 洛阳铲不愧为打洞神器,没多久,这几人就挖了一个直径约半米多,深数米的坑出来。而且他们用的,似乎还是经过特殊改装后的洛阳铲,不但出土不多,甚至能够通过一个摇把,将土慢慢都搅上来,而不是一铲子一铲子地挖。 终于,大概在凌晨三点左右,盗洞挖好了,又通了半个多小时的风。那个熟人才在另两人的帮助下,套上绳索,又带了一些必要的工具,打算从盗洞下去“摸金”。 可是那熟人下去没两分钟就又爬了上来,说下面有些窄,他的身材过不去。于是又换个更瘦的人,再下去,结果还是不行。 没办法,几个人在那儿商量,是不是再下一次洛阳铲,把洞弄大些,可是眼看天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亮了,现在重新组装,挖下去,再拆卸,时间恐怕不够。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熟人突然瞥到一旁的王永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因为这家伙个头又干又瘦,比那三个人最瘦的还要再小上一圈。于是熟人就想让他下去试试,说不定可以过得去。 但想到下面的棺材和里面躺着的尸体,王永利害怕得紧,说什么也不干。直到熟人向他保证说,如果肯下去,把里面的宝贝掏出来,这次的活,四人平分!而且这个墓他们已经查看了好久,里面的东西至少能值数百万! 王永利开始心动了,如果这一次就能分个百八十万,不但可以把所有债都还了,甚至自己还能剩下不少。熟人也在一旁不停劝着他,说什么自己干这行好多年了,从来也没出过意外,不要信那些个神神鬼鬼的,都是蒙人…… 下定决心后,王永利同意了下去一探究竟,其他三人大喜,七手八脚地帮他套上救生绳,又递上工具包,就这么把他大头朝下地慢慢从盗洞中放了下去。 这个洞果然挖得很不好,虽然不是很深,但越往下越细,直到最后一点,王永利需要把胸腔里的气都排出去,才能勉强挤进来。 出了盗洞,里面有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王永利从行李包中掏出手电打开,这才发现洞刚好打在了墓穴的门口,在自己面前就是一扇石门,外面什么都没有,勉强挤挤,能蹲下两个人。 显然,此时他还在墓穴外面,要想得着宝贝,必须先想办法撬开这扇石门。 下来后倒也没怎么觉得吓人,王永利胆子大了起来,隔着盗洞和上面说了一下情况,他就又从包中取出撬棍,在石门边用力撬起来。 这墓门其实很低,就一米来高,而且只是较为整齐地摆在那里,没有什么机关相连。王永利撬了几下,就发现很轻易的开了一条约十公分缝隙,于是他试着躺下来,用腿去蹬那扇石门,如果门后没有东西,可能这一用力就能将其推倒。 果然,王永利还没有用上全力,石门就被他给蹬开,向后倒去。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随之从里面冲了出来。 第四十六节 开棺摸金 王永利赶忙带上事先准备的防毒面具,又点着一盏煤油灯,用那撬棍挑着,将灯放入了漆黑的墓室内。 由于里面的空气非常不好,油灯几乎亮不起来,不过靠近门口还不至于熄灭。又等了好半晌,盗洞将外面的风抽进来一些,情况才有所好转,油灯也渐渐地越来越亮。 王永利在石门外看了看,只见这墓室并不算大,四四方方,也就二十多平米,正中间摆着一具硕大的棺椁,周围散落着些瓶瓶罐罐,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心里道了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王永利深吸一口气,钻进了这间墓室。 里面依然有很浓重的腐朽味儿,防毒面具过滤得了有毒气体,但却过滤不了一些味道,熏得王永利直欲作呕。 将那油灯放到一角,他这才发现,墓穴的四周画满了那个时代的绘画,有人物,有山水,连在一起就是一副巨大的长卷。 不过这些并非他想要的,毕竟墙是搬不走的。王永利则直接将目标锁定在了墓室正中的棺椁上。 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正常。虽然这里面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遍地金银财宝,但至少没有什么妖怪僵尸之类的怪物跑出来,王永利已经很知足了。 不过即使墓主人再穷,既然建得起墓,就一定有陪葬品,唯一差别只是数量的多少罢了。 拿起那根撬棍,王永利先是试着砸了一下,那套在外面的椁早已腐朽不堪,甚至连颜色都无从分辨,让他这一砸,立刻就垮塌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主棺。 这具主棺和王永利以前在乡下见过的那些棺材没什么不同,一头大一头小,大的那头略高。只是在手电照射下,他却发现棺木竟然是木头原有的颜色,也就是说,并没有包漆。 外面又传来催促的声音,虽然含含混混没听清说的什么,但王永利知道,定是催他加快速度。于是不敢再愣,把心一横,将带下来那个背包中的工具都倒了出来,只留一个手电筒,把空包背在身上,方便一会儿装宝贝,然后就用撬棍去别那口主棺。 见过棺材的人都知道,棺盖一般侧边都是有滑槽,推上去,再钉上,保证严丝合缝。所以王永利找了个几个地方,都无法将撬棍塞进去。 虽然毕年代久远,但这主棺显然用料相当不错,也许是黄土高原独特的干燥气候所致,即使木头水分所剩无几,却依然坚实。 转了大半圈,总算在一个边角上,让他摸到了一丝缝隙,将撬棍塞进去,没怎么用力,“咔嚓”一声,棺盖的一整条侧边都被王永利给撬了下来。 去了一边固定的地方,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王永利三下五除二,又将另一边给撬开,只留着顶盖在上面盖着。 放下撬棍,他舒缓了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伸手朝上面的棺盖推去。 事情说来也怪,当王永利刚把那棺盖推开条缝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一股歪风,“呼”地一下将放置在石门旁的煤油灯给吹灭了。 这下将他吓得可是不轻,要知道那煤油灯是现代产物,一般都是围了圈玻璃,防风的,居然也能给吹灭,说明这风来得邪门。 没了光源,这里面一片漆黑,而且静得吓人,王永利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不过他很快就意识过来,刚才撬棺盖时,随手将手电筒放到了背包里,于是赶忙拿出来,推了两下开关,谁知道手电竟也在这关键时刻不灵了! 王永利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他扭头想跑,但墓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刚夸一步,就被自己打碎的套棺给绊倒,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那些木头碴子一下扎进他双手和脸上不少,连防毒面具也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疼痛感传来,却让王永利清醒了些,既然下都下来了,那就没有空手出去的道理,自古富贵险中求!能不能翻身,就落在这口棺材里了。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去管受伤的部位,就又摸索着来到棺盖前,找到边缘,再次伸手推去。 既然下定决心,王永利也豁出去了,干脆将整个棺盖都推翻在地,深吸一口气,就探出胳膊,往哪棺内摸去。 由于王永利站在材头,这里颇高,也是陪葬品比较集中的地方,他身形瘦小,根本就够不到下面。不得已,又将身子探进去一些,这才勉强碰着了棺材的底部。 里面的东西出乎意料地少,王永利看不到,只能凭感觉沿着边一寸寸地摸。摸完了一遍,也只不过几件小东西,从形状上判断,无外乎是一些珠宝首饰,但他也都一一拿出来放在了背包中。 不过这期间王永利多了个心眼儿,他怕东西少,到时候真卖不了几个钱儿,于是在那些摸上来的东西里,挑了个分量最沉的,随手塞进了自己的裤兜中。 摸完了一边,王永利只得换到对面,再去摸那另一边。但这次只摸了几下,他竟发现了一个令其后背汗毛顿时都竖起来的情况――这家伙虽然最终是撞着胆子来摸东西,但他还是尽量避免碰到棺材中躺着的人。可是刚才那几下,他感觉自己已经把手伸到了棺内靠中间一些的地方,但是,却根本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也就是说,此时棺内似乎并没有尸体! 第四十七节 多亏留一手 王永利刚培养起来的那么一点点胆量,顿时损耗殆尽了。但他还是需要再次确认一下,毕竟这里黑灯瞎火的,也许刚才摸得位置并不准确。 于是他又向棺材的中间挪了一步,这里相对较低,他战战兢兢地伸直了双手,再一次摸向棺内正中的地方探去。 ……没有!触底后的感觉直接告诉他,棺内根本没有尸体!如果躺的有人,这里定是面积最大的腰腹处,他没有理由摸不着! 联想到刚才油灯突然熄灭,再加上手电无法打开,此时墓室内依然阴风阵阵,就好像是有人站在他脖子后面一直吹着凉气。正是因为什么也看不到,他觉得那尸体定是趁刚才站了起来,也许现下正躲在某个角落里,打算等他走过去,一口将其咬死! 王永利终于崩溃了,发了声喊,就按照刚才灯灭前记下的石门位置,朝外面冲去。短短的几米路程,他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的刺痛、划伤,什么都不顾了,只想着要赶紧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跌跌撞撞地出了石门,王永利慌忙摸到绳索,也顾不得套上,将那背包挂在脚踝上,就喊着要让上面的人拉他出去。外面三人以为他已经得手,手下自不停顿,没几下就将其拽出了盗洞。 终于回到地面,王永利仿如重生了一般,坐在田中大喘着气。但另外几人更关心的则是他带上来的东西,也不理他,抢过背包一瞧,顿时气愤不已。 东西倒是不少,但都是些小饰品,零零碎碎的有一小捧。那位熟人是老行当,一看这些东西就值不了几个钱儿,将包一摔,指着王永利问道:“就这些?你个驴日的东西!下去半天就摸了这么点儿?!” “里……里面诈尸了!”王永利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说道。 “诈你爹的个腰子!”熟人早已没有了下去前的好言相劝,伸腿就将他踹翻在地,指着王永利道:“你个怂货,现在再给我下去!摸不着大件的你就别他妈上来!” 王永利哪还肯再下去?这熟人见他如此不济,抄起旁边地上的一把铁锹就要打来,却被另外两人给劝阻了。 这时还是初秋,天亮的也早,如果再耗下去,恐怕就要被发现,到时候他们就会暴露。安全起见,倒不如先将这盗洞填上,等过些日子,看没什么事儿了,再来挖也不迟。 没办法,那熟人只得听从了两个同伴的意见,几人赶忙收拾东西,然后将挖出来的那一点土给填了回去。为了掩人耳目,又从附近挪了几株庄稼过来,种在那盗洞上,最后将被压倒的给扶好,这才趁着已经发白的夜色退了出来,摸黑上了那辆面包车。 回来的路上,王永利照旧被套上了黑布头罩,即使外面天色已亮,他也看不到究竟是在哪里。 当他再次被摘掉头罩,发现已经回到了城里,虽然天也亮了,但时间尚早,大街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这一夜就像是个梦魇,让他有些恍若隔世。 面包车再次开到城东门,那熟人将车门打开,冷冷地对王永利道:“下去吧,昨晚的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不然,你就等着跟我们一起吃枪子吧!” 事儿,他自然不会说,但似乎有一点,王永利要问个明白,于是赖在车上不走道:“不是说好了分一份儿给我么?” “分你个蛋!”熟人一听这个,被压下去的火顿时又起来了,坐在车里就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道:“滚蛋!坏了老子这么大笔买卖,还敢要钱?!我告诉你,要是那里过两天被发现,你欠我的可就不是三五万了!” 王永利生性有些懦弱,也不敢还手,但还是想要争得自己所得的那份:“你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我,今晚你们什么都拿不到!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要不给……”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熟人从面包车的座椅下面掏出一个长包,将拉链拉开,露出了一截油光锃亮的钢管。 这是一把双管猎枪。 王永利看到黑洞洞的枪管,顿时没了下文,只得闭上嘴巴。 “给我滚!”熟人已经懒得再和他缠搅,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王永利不得已,被逼着下了车,刚踩在地上,就听到身后“呼啦”一声,面包车们关上,紧跟着就发动起来,绝尘而去,把他留在了昨晚上车的东门外。 他有点想哭,不光是因为忙了一夜,拼了命却一分也没得着,更重要的是受到了那人的屈辱和打骂。 愣了好一会儿,王永利只得接受这个现实。掸了掸身上的土,打算先去吃个早餐,睡上一觉,兴许心情会能好些。 可当他刚把手插进兜里打算离开,却摸到了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瞧,竟是个纯银打造的小兔子,也就是我们见到的那方银兔镇纸。 王永利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的一个小心眼,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帮了他一把。虽然暂时不知道这银兔镇纸能值多少钱,但至少一晚上的辛苦没有白费。 有“战利品”在手,王永利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找地方美美地吃上一顿早饭后,就揣着这方银兔镇纸,去了古玩一条街。 第四十八节 长安旅社 可是连着进了几家店,王永利的心情又再次沉重下来,因为那些古玩店给的价钱和殷骞当初给的没什么两样。统一都在两千块钱上下,相比较看来,殷骞出两千还算高的。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道:“这么说,你并不知道这银兔镇纸的真实价值?”其实我一直以为王永利应该是晓得那齿寒铁秘密的,否则他也不会一张嘴就敢说二十万。 王永利苦笑一下道:“我是真不知道,那天刚好在街上被一个债主看到了,逼着我回家拿钱,我就把那玩意儿给了他,说是个古董,最少能值一二十万。结果,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被骗的下场。”说完,他朝我扬起了那只少了两根指头的手。 这点我们已经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自然相信他的话。只是我还有一点不解道:“既然那个债主已经把银兔镇纸拿走了,你怎么又能卖掉?” 这点确实可疑,就算那银兔镇纸再便宜,它也多少值些钱,我就不信债主见卖不出去,还会再还给他? “呵呵”王永利听到这里,无奈地笑了一下道:“他卖不出去,当然来怪我。砍掉我两根手指后,就说,既然我讲了值二十万,那就让我自己去卖,他只管两个礼拜后来收钱就行。而且他知道我混哪一行,除非以后永远见不着他,否则总能找得到我。” “那你究竟是怎么卖掉的?卖给了谁?”这点其实是我最想知道的。 “……”王永利似乎别有隐情,想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道:“买主是谁不知道,是我在长安旅社卖掉的。人家看到后,当时什么都没说,问了我价钱,扔下钱就赶我出来了。我当时也惊讶了半天。本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打算,能多卖一点是一点,可谁能想到胡说的一个价钱,就有人肯买呢!” “……长安旅社是什么地方?”我越听越迷糊,听起来是旅社,但从王永利嘴里说出,却总感觉更像是一个古玩交易市场,不然谁会带着二十五万现金去住旅社?” 果然,王永利接茬道:“这个长安旅社很神秘,我也是盗墓那天,最后上来时偶然间听到那三个人说:这回的东西一定要想办法拿到长安旅社去卖,只有那里才卖得上价。于是我就记着了,前些天就到处打听,找到了这个长安旅社。实际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我把东西一亮出来,在柜台上就被他们给收了。” “关于那买主的,还有别的信息没有?”我让这家伙尽量仔细回想。 王永利摇头道:“真的没有了,既然都说到了这儿,我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你们如果真的要去长安旅舍打听,我可以告诉你们地点和暗号。地点在朱雀门西三百米那一片平房的城墙根下面。到了柜台上一定要说‘我今天白天要在这儿过夜,麻烦给开一间房。’他们的人就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了。运气好,你们也许会被批准进入交易区。” “你不能陪我们去一趟么?不让你白去!”殷骞适时地说道,毕竟王永利去过一次,熟门熟路,有他在我俩也省心。 没想到他摇了摇头道:“长安旅社的规矩很怪,好像凡是去做交易的,每人每三个月只准去一次,他们都记得很清楚,我走时还威胁我说敢泄露就是死。” 我和殷骞对望一眼,都觉得这个长安旅社的确神奇。什么市场?居然还有这种古怪规定,而且殷骞是搞古玩的,从他眼神中我可以读出,他显然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行,该说的都说了。反正我中了诅咒也活不长,要不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只求二位高抬贵手,别把这套房子泄出去。这是我给儿子留的唯一财产。”王永利礼貌地下了逐客令,站起来冲我俩道:“既然二位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我就不留了。” 我虽然走向门口,但却不解道:“诅咒?什么诅咒?” “呵呵……”王永利干涩地一笑,指着自己脑袋说道:“我自从打那墓室里出来,每晚都噩梦不断,总能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墓室中,被已经变成干尸的墓主人掐着脖子。每次都是这么吓醒的。我想……” “你胆也太小了吧?!”没等他说完,殷骞打断道:“听你刚才的叙述,我可以肯定那是一座衣冠冢。也就是说墓主人由于特殊原因,尸首无法下葬,其家人才会修建这么一个衣冠冢以示缅怀!根本就没有什么起来的干尸!那虚掩的石门,还有没有上漆的主棺,都是衣冠冢才有的特点。知道了吧?所以,别自己吓自己了!” “……”王永利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在地上行李中掏出一张报纸,递给殷骞后说道:“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你们自己看吧!” “……”殷骞拿着报纸,好半天也没出声,最后嘴中一边喃喃地说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一边失神地将报纸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瞧,是西安当地的报纸,时间大约在半个多月前,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有篇文章被红笔圈了起来,标题赫然便是:“大邢镇昨又现唐代古墓,三盗墓贼离奇死于墓中”。下面还配了一张图,是墓穴被打开后照的,虽然只有一寸多大,却能清晰地看到,被打开的主棺旁边倒着三个人,而棺材内,竟然躺着一具早已干瘪了的尸骨! 第四十九节 阴魂不散 我把报纸递还给王永利,皱着眉问道:“你确定这就是你那次下去的墓室?” 王永利肯定地点了点头,指着照片中一个趴在地上的人道:“这人就是我那个熟人加债主。而且这口棺材被打开的方法,和我那天用的是一模一样。都是先把两边撬开,再整个掀掉。也就是说,我当时打开后就没再合上。” “……”我也彻底无话可说了。这种现象根本无法解释,他摸的时候没有摸到,结果那几人下去,却离奇死在里面,甚至有墓主人。其中缘由,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说得清楚。 但我还是劝他道:“这也不能说明你就非死不可。我建议你去那个地方看看,也许真就不是你当时下的那个。” “呵呵~”王永利摆摆手接道:“不去了,反正我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要不然也不会有了钱不还,来买这套房子,防患于未然吧!赌博这几年,不但没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反倒是一无所有了。人啊,一辈子也就是这个样了!儿子还小,我能给他留一点是一点。二位走吧,不送了!”说着,他打开了屋门。 我们俩从屋中出来,坐电梯到了楼下,殷骞才皱着眉道:“这不可能啊!怎么看怎么像是衣冠冢,那石门不埋死,棺木不刷漆,就是等着可能有朝一日主人的遗体回来了,再行下葬的。里面怎么可能会有尸体呢?!” 他想不通的是这个,而我则对那“长安旅社”更为好奇。为什么一个地下古玩市场,却要起个旅社的名字?掩人耳目?可是古玩市场里并没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有必要这样么? 想不通,殷骞干脆不想了,转头问我道:“下一步怎么办?去那个长安旅社瞧瞧?” 我叹了口气,接道:“看来只能如此了。兴许能在那里找到买家的一些信息。王永利叫价二十万是在胡吹,但买家肯花二十五万来买,说明他一定知道那齿寒铁的实际作用。这样一个人,应该不难查。” “嗯……”殷骞听我说后,肯定道:“去看看也不打紧,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在卖那齿寒铁,这块不成,咱们找别的去!” 我笑了笑,并没有打击他,因为这齿寒铁稀有不说,要它的人,一定是为了其独有的特性——能够自动产生阴气。所以就算有别人来卖,恐怕也早就被那人一并收了去。而至于他买走后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做收藏品投资的人,是永远不会盯上这类东西的。 那墓中为什么会出现尸体,殷骞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倒是王永利,我并不认为他一定会死。刚才在递报纸的时候,我刚巧碰到他的手,感觉其体内阴阳比正常,包括脸色也算红润,完全不像是要死的样子。我只希望他以后别再赌博,努力挣钱,把那些失去的东西再给争取回来。 在他家呆了半个下午,已近黄昏。我俩走出小区,正商量着是现在就去那个长安旅社“踩踩点”,还是明天一早再去?出了小区大门,背后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扭头一瞧,竟然还是那位中午碰到的美女。此刻她依然还是那身装扮,显然不曾离开过,看到我俩愣神,一笑说道:“怎么样?我给了你机会,你现在可以帮我了吧?!” “你……你该不会是在这儿等了一下午吧?”殷骞再次看到她,吃惊不已。 “你说呢?”美女瞥了他一眼,对我说道:“没电话没地址,说得好听,我帮你你帮我,我不跟着你们,到时候上哪儿找你去?” 我实在无法理解,居然有人比我还热心肠,皱着眉问她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一个陌生的工人值得你如此着紧?” “拜托欸!~”美女一听,顿时激动起来:“那可是一条生命啊!你们大陆人难道如此冷漠嘛?!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于非命,你有能力却不去管,那这和那些杀人犯又有什么两样?!” 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会管的。只不过眼前这齿寒铁的事情比较棘手,我想先搞定,再回头说这个,却不成想有人比我还着急。 殷骞把这美女看了又看,问道:“那请问……您是哪儿人?” “我是台湾人!”姑娘看我俩的眼神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友善了。 怪不得她满口港台剧里面的腔调,原来还真是台湾人。 “好了!”今天的事变故太多,让我有些疲于应付,抬手说道:“您就因为隔着墙偷听了几句话,就跟了我们大半天。有这时间,去找警察不行么?干吗非要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这里?” “我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美女挺了挺胸,冲我说道。 我笑着摇头道:“那对不起,我的本事不是拿来现的。所以,您该干嘛干嘛去。那个工人的债,我抽空自然会帮他讨回来,有没有你都一样!”说完,我示意殷骞走人。 这女的我已经开始有些烦她了,小岛上有些人,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认为他们什么都好,素质也高,挣钱也多,海峡那边的人什么都不如他们。按理说他们到了大陆这边,挣我们的钱,我们就是衣食父母。可他们,哪怕是要饭,都不愿意低一低自己那颗尊贵的头。所以,和这种明显把自己拉高一个层面的人说话,很没有意思。因为他们不尊重你,却想让你先去尊重他们。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他们说大陆人素质低,这一点我最不能接受。当年国民党退走台湾,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破烂摊子,人民可是白手起家,才建设成今天的样子。是,我承认许多地方道德建设没有跟上,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他们的道德,则是建立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那数不尽财富的顶端,自然不在一个水平面上。难道作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就不知道对对那些暂时还没有赶上的同胞一些宽容和帮助么?只是一味地贬低和谩骂,难道就能体现出自己的高尚了么? 当然,我从不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事情,仅仅是针对某些有这种思想的“岛内居民”。 第五十节 将她一军 “唉!别走啊!”美女见我俩真的要走,赶忙又拦在身前,表情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细语地对我道:“你就帮帮忙,好不好?我求你了!如果今天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一定会睡不着觉的!看在那位工人大哥的份上,帮帮忙吧!~求你了!~” 我心想你要是一早就这么低姿态多好,干嘛非要先把自己架起来,见不行了再一降到底?想了想,觉得这姑娘本质还是很善良的,决定帮她一下,但自己却不想动手。于是问道:“你信不信鬼神?” “我是基督徒。”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答道。 “那就是信了?”我见她要说话,挥手打断道:“信什么都好,这无所谓,耶稣也行,如来也罢,反正信就行!我呢,一会儿给你两样东西,你今晚只要按我说的做,就一定能搞清事情的真相。至于后续的事情,如何化解那个镇魂基,我可就帮不了你了!那得拆楼。” “怎么……你们不去?”美女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竟然要把事情交给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这也正是我想看到的,对于这些自视高人一等的家伙,就得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这边高人的大度和本领!笑了笑,朝她接着说道:“我们目前有更为棘手的事情要办,所以呢,你如果觉得自己行,这事儿我就交给你!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行,就别在我面前嚷嚷,该干嘛干嘛去,等我这几天腾出空来,自会去解决,还人家一个公道。” “可是……可是你那些本事,我不会啊!”姑娘担心道。 我颇有深意地看着她道:“既然我放心让你去,就说明你行!但是你这么多顾虑,那罢了,不勉强你,回去吧!”说完,推开她的胳膊,我向前走去。 殷骞也赶忙跟了上来,小声怨我道:“你这家伙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人家是个女孩子,值过这样么?!” 我正打算回他,却没想到身后的美女突然喊道:“行!我来做!你说吧!有什么条件!?” 朝殷骞咧嘴笑了笑,我回过身去,又走到她面前,从外套内兜中掏出一张符,递给姑娘道:“这张符你拿好。我先说明一点,这个办法只能起到让嫌疑人心理防线崩溃的结果,所以当你用此方法时,嫌疑人必须在场,不然起不到威慑作用,同时你还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如何招供,你自己想办法,我可就管不了了!” 自从前些日子在火车上遇到那起事儿,让我认识到了舅爷当年让我们随身带些东西的苦心,所以这次回来后就一直将些符啊什么的都随身带着,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就派上用场了。 美女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纸,连声答应道:“那就行!那就行!只要他们肯招,剩下的完全可以走法律程序!” “好!”我接着道:“下面的事项,你要记清楚。首先,去找一瓶白磷来。知道白磷是什么吧?……然后,到午夜子时,你把嫌疑人都带到那个奠镇魂基的石槽旁;子时初刻一过,你将那整瓶白磷都倒在已经封盖的水泥槽上,如果我猜得不错,咱们中午蹲在里面的那水泥槽已经被封上了,直接倒在上面就行。虽然温度不到,但白磷一会儿就会自动燃烧,等开始自燃后,再把这张符丢进火里,然后……你就可以问那些嫌疑人问题了。保证问什么,他们答什么!” “这个……这个……可是这个的原理是什么呢?”姑娘听得一知半解,想问个明白。 我自然不打算告诉她,因为不光解释起来太麻烦,特别是对于这种从小接受西式教育的基督徒,说出来恐怕能让她的世界观崩塌。 所以我只能耸耸肩道:“原理你无须知道,要想知道,你得拜我为师才行。这些都不难,难就难在你要想办法将嫌疑人叫去一两个,还要保证自己不受伤害才行。这些人可以说已经算是杀人犯了,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最好不要冒险,量力而行。别为了讨公道,又把自己搭进去。” “这些好办!”没想到姑娘一点都不担心,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却又皱眉问我道:“但是,又有哪些人是嫌疑人呢?” “呵呵,这会难得住你?仔细想想。”我提醒着她:“有哪些人,最不希望这幢楼出事儿,想要尽快盖好?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份利益?那些人可能就是嫌疑人!” “哦!~……”姑娘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白鳞燃烧后,你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问他们,记得抓紧。行了!就这些,你只要记清楚时间和顺序,就一准儿不会有错!”我交代完这些,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道:“还有,你一定要背对着那石槽站,不要回头看,切记!” 说完,不等美女再问,就和殷骞快步离开了。走出好远,还看到她愣在原地。 “我说姓贺的,你不厚道!”殷骞边走边瞧着我道:“你不肯干就算了,也不至于骗人家吧?又是符又是什么磷的!” “我没骗他啊!”我知道殷骞不了解所用的方法,于是笑着和他解释一番,这家伙听后叫绝道:“真有你的!这办法都行?可是你就不担心她会有风险么?” “放心好了!”我安慰他道:“那姑娘的身手你中午也见了,寻常两三个男人都近不得她身。她要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会上来就打人么?”其实说不担心,我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但想到要凭一个小姑娘,深更半夜将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请出来,也是颇有难度的,所以根本就没预想她能办成这事儿。大不了等我们找到齿寒铁再回来解决。 但我后来却发现,自己真的小瞧了这位美丽的姑娘。 第五十一节 还是心结 走了一会儿,殷骞突然问我道:“喂!老贺,那么漂亮个姑娘,你就真的一点没动心?” “什么?”我不明白这家伙话中的意思。 “别装了!”殷骞笑着打了我一拳道:“我再不知道你吧!从来都不会主动,心里越在意,表面上却装作越冷淡。你这样子不好,会错过很多机会的!” “……相逢何必曾相识!有缘自会相见的!”我想了半天,只得用这句话搪塞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总不能在大街上看见一个爱一个吧?以貌取人得来的爱情是不保鲜的,更何况……想到雨佳,那根摸不清的刺突然又深深地扎了我一下。 这一年来,我问了自己无数遍,真的曾经喜欢过雨佳么?如果的确喜欢过,可能我的心里就不会充满内疚,反而还能了解到志豪当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但一次次的问,得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否定。也许我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可这正是我的心结所在,因为我会为雨佳觉得不值,更为志豪觉得不值。一段莫须有的感情,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这样将我们三个人划分到了三个不同的世界。 我想,如果自己哪怕有一点点的喜欢雨佳,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志豪说:“她喜欢的是我,不是你,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因为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但遗憾的是,只有一个人的喜欢,不叫爱情。 也正是这个“莫须有”,让我背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锁,觉得对不起雨佳,更对不起志豪。可当想要弥补的时候,一切却又已经迟了。 我和志豪都是重感情的人,只不过一个理性,一个冲动。有时候想起来倒也挺羡慕他,至少那家伙从来不懂得压抑自己,心里有什么,都能发泄出来。 “切~瞅你那样子吧!”殷骞在旁边看着,见我神色不对,改口道:“行了别摆酷了!说正事,咱们是现在去,还是明儿个一早去?” 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拽回来,看着无尽的黑夜,喘了两口大气,我有一种力不知该往何处使的感觉,只得颓然道:“明早儿再去吧!我现在只想喝上两口儿。” 回到御宝斋,李伯早就下班回家了,只剩下秋天一个人在店内看着电视。瞧见我俩进屋,这闺女顿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说什么自己没敢吃饭也没敢睡觉,就是为了等我们回来。 直到殷骞摆出老板架子,她才有所收敛。不过看到这丫头,我的心情好了不少,也许人在有的时候,被骂骂也好,省得钻牛角尖。 作为补偿,晚上我俩带着秋天去小吃街美美地撮了一顿。等散场的时候见天色已晚,我也懒得回学校了,况且明天一早还要去那个长安旅社,就又跟他们回到店里。三个人都喝得有点多,勉强把店门关上,来到二楼后,就横七竖八地趟在地上睡着了。 这一夜睡得叫一个难受,地板上虽然铺了地毯,但还是梆硬。早上起来头疼欲裂,我也懒得理她们俩,到楼下喝了一大杯凉水,又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一点儿。 没过多久,殷骞也醒了,下到店面里,揉着头问我要水喝。 我闲着没事儿,顺便帮他将店门打开,转回来,殷骞坐在柜台里面,边喝水边问道:“昨晚的事儿,你不去看看?” “嗯?当然去啊!”我愣了一下,说道:“等你洗漱完,咱们就出发!” “嗨!咳咳……”殷骞一口水没喝好,呛了半天才道:“我不是说那个!我说人家姑娘,你就不怕到了今天,下面从压着一个变成了压着两个?” “哦……去看看也成,不是刚好路过么?”我其实压根就不信她能把事儿办成,所以自然无需担心什么人身安全。 不过转念一想,总觉得有点怪,问殷骞道:“唉?我说你话里有话啊!怎么回事儿啊?你小子发春还捎带着我是不是?” “哥这不是担心你的个人问题嘛!”殷骞装老成道:“眼瞅马上也二十的人了,没个女朋友不像话!” 我瞥了他一眼,回道:“一边儿玩去!你比我就小几个月,我也没见你着急。再说了,你当谁家人都和你们家老头子似的那么开明?我敢现在领一个回去,不被我爸打断腿才怪!” 见这家伙张嘴还要继续,我赶忙一把夺过杯子,撵他道:“赶紧的,洗漱去!一会儿还去长安旅社呢!” 我俩怕秋天一个人看不住店,只得大清早又把李伯给叫了过来,好在他也没什么事儿。原来他一个人看店挺没意思,现在有秋天在,老先生仿佛又焕发了青春,没一会儿就颠颠跑来了,还给那丫头带了几大兜的早餐,有油条、德发长的虾仁大包、豆腐脑,除此之外,还专门跑去给秋天买了碗胡辣汤,看得我们俩羡慕不已。 殷骞厚着脸皮想去讨点来吃,没想到李伯手一挡说道:“去去!哪有老板占员工便宜的?你们饿了,想吃什么自己出门买去!” “您买这么多,她个小丫头一人也吃不了啊!多浪费~”殷骞仍然不死心,站在柜台前,看着一桌子的食物直咽口水。 “我乐意!”李伯是铁了心的不打算给我俩吃:“我买给我干闺女的,她吃不了我都倒了,也轮不到你俩!别惦记了啊!有这功夫早就在外面吃上了!”他说完这话就要把我俩往外推,旁边正狼吞虎咽的秋天早就把眼眯成了一条缝,冲我俩直晃脑袋。 第五十二节 一块木板 “干闺女?”我顿时也愣了,这……这才几天啊!可都攀上干亲了? 李伯把我们撵出店门,正打算回去,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指着我们俩道:“对了!还有一点,你俩小子给我记清了!秋天以后是我的闺女,她的本事我来教,你们谁要敢欺负她?后果自负啊!”说完,就转身关门回到店里去了。 我和殷骞对望一眼,唯有报以苦笑。看来这丫头是找到靠山了,以后想挤兑她,恐怕就得多掂量掂量了。 我俩可没空跑去德发长吃包子,只得在路边摊上随便对付了些,就朝朱雀门走去。 路上,经过那个建筑工地时,我们俩朝里面刚张看一眼,就被把门的民工给轰了开来,昨日摔死人的地方还拉着警界线,但由于距离太远,又堆得到处都是建筑材料,什么也看不到。 殷骞这家伙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竟然跑过去问那看门的工人道:“师傅,我就问一句,昨天夜里没再死人吧?” 这话搁谁听了也不会愿意他,人家当即推了他一把道:“你什么意思?!咒我们呢?不就是昨天摔下来个人么?告诉你,好得很!你们这些媒体别整日里胡编乱造,知道不?!” 殷骞被骂了回来,悻悻地道:“得,把我当记者了!” 我嘲笑他道:“有你那么问的么?得亏是把你当记者,要是别人,早就揍你丫的了!” “我就纳闷了!”殷骞边走边晃着脑袋道:“你说那姑娘真就这么热心肠?” “说实话,我不怎么信。”我想了想,道:“也许热心肠是真的,恐怕除此之外,她应该还有别的目的。所以我昨天才没有答应跟她一起去,能不掺和的,尽量不掺和。她的安全保障应该还是有的。咱们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混进王永利说的那个长安旅社吧!” “那还不好说!”殷骞胸有成竹道:“干脆咱俩再拐个弯,到那小子家里,把他给强行拉出来给咱们带路不就得了!” 我并不赞成,摆摆手道:“算了,王永利到现在总算知道什么才是他真正该干的、要干的。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了,还是先按地址去看看再说吧!” 当下我们不再废话,顺着大路一直走到朱雀门,进了老城,西边是一大片平房区。由于是古城,这些老城区都不允许盖高楼,所以许多平房和老街道得以保存。 我俩找了一条小路向深处走去,里面果然错综复杂,比昨天上午找王永利的那条老街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办法,我俩只得不时找路人打听,可问了好几个胡同里的老居民,都根本不知道有长安旅社这个地方。 不得已,我们找了个老门槛坐下来,商量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妈的!我说吧,这个王永利根本就不是好鸟!你还指望他能变?”殷骞看了一圈,接着骂道:“得了,这下可好,彻底断线儿!我估计咱们再回去找他,恐怕早就人去楼空咯!” 我倒不那么认为,王永利如果真的要骗我们,他完全可以随便说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或地方,让我俩找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出来那么一大段,还有报纸作证,我相信他并没有说假话。 所以我还是向殷骞建议道:“再找找吧!他不是说朱雀门西边三百米么?咱们才刚逛了一条胡同,你这么急着下结论干嘛?再走走~再走走~” 虽然很不情愿,但殷骞还是在半推半就下又跟着我串了两条胡同。不过第三条胡同到头来,他说什么也不走了,往旁边石墩上一坐,朝我抱怨道:“不走了不走了!问了多少人,没一个知道的!咱们还在这儿瞎转什么啊?!早知道我临出门问问李伯了,他可是个老西安!” 我也奇怪,既然王永利不是在说瞎话,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既然是旅社,应该很显眼才对!不然怎么拉生意呢? 正踌躇间,几个放学的小学生从身前跑过,我赶忙拦着一个,蹲下身来问道:“小朋友等一下,哥哥问个事儿,你知道长安旅社在哪么?” “不知道!”小女孩冲我摇头道。 “你指望他们?”殷骞在一旁嘲笑道:“还不胜我找个片警来问问呢!” 我也知道自己有点病急乱投医,放开了那个小姑娘,刚要站起来,她身后的一个小男孩却说道:“哥哥!我知道长安旅社!” “你知道?!”我和殷骞同时抢上来,围着小男孩儿道:“在哪儿在哪儿?!” 小男孩想了想,对我说道:“就在这一片,去年我还见呢!你们跟我来吧!”说罢,就朝巷子深处跑去。 我们俩立刻跟着他,拐过弯来,又穿过一扇大门,来到片平房生活区。老的胡同街道一般都是并排两条,一宽一窄,宽的用来走人,窄的可以算作是公共的后院,放一些杂物,后来为了保证市容市貌,就封一条留一条。留出宽的来给人走,而封着那条窄地,平时用门挡着,里面都是居民的生活用品,乱七八糟摆的什么都有。 只见那小男孩在一个搭在墙边的煤球窝棚上找了一会儿,终于拉出来一块二尺见方的牌子,指着上面的字给我们看道:“瞧,这不是么?长安旅社!” 我和殷骞凑近了仔细瞅去,只见这块木板早已腐朽不堪,由于被用来搭煤棚,上面被蹭得乌黑不已。我看不太清,用手抹了抹,才总算露出“长安旅社”四个用毛笔写的大字。 第五十三节 赖账青年 我和殷骞凑近了仔细瞅去,只见这块木板早已腐朽不堪,由于被用来搭煤棚,上面被蹭得乌黑不已。我看不太清,用手抹了抹,才总算露出“长安旅社”四个用毛笔写的大字。 “这……”我和殷骞对视一眼,都觉得王永利能找到这里,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这块木板是谁家的?”我放下牌匾,问那小男孩道。 “就这家!”小男孩指着墙后道:“对了,这里还有一块!你们来瞧!”说着,又将我俩领到这户人家门前,指着木头门槛给我们看,只见右边一人高的地方也刻着“长安旅社”这四个字。但年代久远,已经几乎不可辨认。 殷骞往后退了两步,盯着大门瞅了半晌,歪着嘴问我道:“就这家?长安旅社?” 我谢过小男孩,让他走后,来至门前道:“是不是,问问不就清楚了?”说罢,抬手就要去叩门。 可我刚把手举起来,第一下还没扣上,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黑影冲出来,和我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长相很普通,倒是皮肤有些煞白,就像是常年不晒太阳似的。看过来的眼神也有些鬼鬼祟祟,不敢朝人正视。 有人出来正好,我赶忙拦着他问道:“您好,请问,这里是长安旅社吗?” 没想到那男人看都不看我,也不答话,只是用手里的包袱一抗,不客气地将我顶在一旁,然后就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唉?我说你这人……”殷骞还要追上去找他理论,却被我拉住道:“走吧,别理他。人家不愿意说,你就是问了也白问。” 其实刚才那人用包袱顶的一下,我就明显感觉到里面是一件器物。是什么不好说,但恐怕不是普通住店客人应该带的东西。 推门进来,只看到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正对大门的是栋二层小楼,依城墙而建。其他两边都是一个个小房间,数了数,大概也就十来间。 走过头顶贼小的天井,来到二层小楼前,一楼的门开着,屋里面一个长条柜台,后面一扇窄窄的木板墙上挂着好些串钥匙,倒还真有点儿旅店的味道。 “有人吗?”我一边问着一边跨进屋内,只见里面摆的还真不少,除了看到的那些,门后还有很多暖瓶、拖鞋等和住宿有关的东西。 “有人吗?”我转了两圈,也没找到一个人,只得继续大声问道。 “叫什么叫?!”突然从柜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把我俩吓了一跳,这屋中竟是有人的。 靠近了一看我才明白,原来这高高的柜台后面摆着张躺椅,一个年纪比我们稍大的青年正躺在上面伸着懒腰。所以我俩在屋内转了半天也没能发现。 “您好!……”我刚打了个招呼,那青年就坐起来问道:“住宿啊?” “嗯。”我没有直接说暗号,打算先看看他说什么。 青年伸完懒腰,翻了个身道:“我们这里下午五点前不办理入住,你们天黑再来吧!”说完,就要接着睡。 “那你们这里是长安旅馆么?”殷骞抢上前道。 “嗯!”青年含糊地应着。 “那附近还有没有叫长安旅馆的地方?”殷骞疑心很重,接着问道。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听声音,男青年都快睡着了。 我笑了笑,示意殷骞别问了,直接说出暗号:“那就行,我们俩今天白天要在这里过夜,麻烦你开个房间吧!” 年轻人的身子本来呼吸颇有规律,听我这么一说,明显停顿了片刻,紧跟着一骨碌爬起来,打量了我们老半晌,才道:“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们今天白天要在这里过夜,麻烦您老开个房间!”殷骞又一字一顿地给他说了一遍,这青年才算相信,从柜台下面掏出一个小本,边记边问:“外地人?”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得选择沉默。 男青年没听到回应,抬头看了看我们,说道:“第一次来吧?介绍人是谁?” “没有介绍人,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指点来此。”我胡说着,因为记得王永利提起这里时,有些犹豫,想必是有不能泄露之类的规定。 “哦?”男青年来了兴趣,放下笔道:“那就是有东西想亮亮了?拿出来我瞧瞧!” “我们不卖!我们是来收的!”殷骞没等我接茬儿,抢着说道。 “……收?”男青年顿时有了戒心,眼珠子一转,小本一合,马上又倒回躺椅上,懒懒散散地说道:“收什么?这是旅社又不是废品收购站!不住宿就走啊!白天不接待!” 不用问,他一定是看到我们两张新面孔,手里又没东西,以为来捣乱或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开始不认账了。 “唉!你这人……”殷骞正想发飙,却被我制止住了,又问那青年道:“那你说,怎样才能允许我们进入交易场所?” “交易什么?”躺在椅子上的男青年睁开一只眼,挑着眉毛冲我道:“我们这是正规旅社!国营的!你当是什么?!” 第五十四节 地下市场 看来,不想点法子是进不去了。我思忖片刻,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梅道人的掌教铜扳指,放在男青年面前的柜台上道:“如果我们打算把这个卖了呢?行不行?” 男青年闻言又站起来,拿过铜扳指瞧了半晌,抬头笑道:“不让你们进去,就拿这么个破烂玩意儿糊弄我啊?”说着,将掌教扳指扔回我手中。 我苦笑着接过,只得用最后一个法子试探道:“我们真是来收东西的!我们要一块齿寒铁!” 齿寒铁这个名词在古玩行里是不存在的,知道的人也仅限于一些相关的异术行当。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懂这玩意儿,但想到之前王永利来到这儿随便喊了个价,立刻就被收了去,想必他们也应该多少有些了解。 果然,话一出口,男青年重新上下打量了我俩一番,眼珠子又转了个圈,伸手说道:“那也行,先交押金!” “多少?”殷骞说着,把钱包掏了出来。 “十万!” “……” 我还在震惊于这笔钱,殷骞却已腾出一只手,越过柜台,抓着那男青年的衣领怒道:“你消遣我们不是?!” 男青年也不生气,任由殷骞揪着衣领,轻蔑地看着我俩道:“十万已经算少的了,我们这里不走十万以下的钱物。你们要是图新鲜找乐子,听我劝,还是走吧!这里可不是古玩一条街,来去自如。我是为你们好,怕你们不明不白地死在里面!” “你……你什么意思?”殷骞听得一愣,震惊之下松开了抓着男青年的手。 “听不懂最好!”男青年整了整衣服,说道:“你们就当从没来过这里,走吧!” “如果我们非进不可呢?”我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男青年撇着嘴看了我半天,就像在盯着动物园里的两只光屁股猴子,终于说道:“行!~你们真要进去送死,我也不拦着。但要记着一条,这里的事情……算啦!等你们能活着出来再说吧!”说完,男青年拿出一串钥匙,朝我俩摆摆手,示意跟着,转身推开了柜台旁的另一扇门。 走进来,里屋竟是个公共的洗澡间,被划分为里外两半,里面的是淋浴房,而外间则摆满衣柜,看来是给洗澡的人放衣服用。 男青年来到最靠里的一排柜子前,先是用钥匙打开右上角的一个小更衣柜,踮起脚尖一拉,隐隐听到“咯噔”一声传来,紧跟着整个衣柜都被拉开了条一米宽的缝隙,露出了后面东西,我们侧头看去,竟然是个斜着向下的通道,里面似乎还有微弱的灯光。 原来如此!之前听王永利说什么地下古玩市场,我还以为他那个地下是指上不了台面的意思,就像什么地下赌场、地下钱庄之类的,没想到这古玩市场还真的在地底下。 “先说好啊,你们是完全自愿下去的!”男青年又拿着小本递到我们面前,说:“在里面发生了任何事,你们都要承诺后果自负!来,签字画押吧!” “签什么字?”我看了一眼小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一个个生辰八字、姓氏和指纹,唯独没有名字。 “签吧!入乡随俗嘛!”殷骞在一旁捅了捅我,示意他别再倔了,赶紧下去才是正事。 写下自己的八字,又按了手印,我们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入那地道。男青年在关门的时候,还特意发出几声“哼哼”,就好像是在送两头待宰的小猪上屠宰线一样。 地道还挺宽敞,足有上次在老家走的那个三倍宽,每隔十几米就有一盏油灯挂在墙上。刚走过两盏,坡度骤然陡起来,估计有将近四五十度,好在两边都打了锁链在墙上,我们才不至于一路滑下去。 “神奇啊!”殷骞一边走,一边感叹道:“咱们现在可是在古城墙的正下方,打死我都想不到,西安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说出去谁信啊!” “呵呵。”我摸着年代久远的青砖,对下面即将看到的一切充满了好奇。究竟是群什么人?他们躲在这里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交易的东西又和那些古玩店里的有哪些不同?他们是怎样发现这里的?……不过我想这些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虽然这回也是钻洞,但心情比起老家那次可是天壤之别,因为我们知道,在下面等待着的,是一个前所未知的,神秘的地下古玩交易市场。 至于那男青年的警告,我和殷骞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俩没再说笑,而是专心地往下走着。大概在深入地下三十米后,坡度渐缓,在侧墙锁链断掉的地方,也终于变为了平地。 不过……这地平了,锁链没了,就连灯也没了,又走没几步,前面乌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而且这地道有越缩越窄的趋势。 殷骞边摸黑往前走,边骂道:“靠!这不扯淡么?我就不信那些人都黑灯瞎火地交易?……哎呦!”话没说完,这家伙貌似撞到了什么东西,捂着鼻子蹲了下来。 这里虽然已经非常黑,但借着身后远处的灯,我依稀看到有个什么巨大的东西挡在了路中间。正打算上前摸摸看,那巨物突然动了,这可把我下了一大跳,立刻揪起殷骞,向后退了好几米,警惕地看着前方。 第五十五节 万米石窟 果然,那个东西开始移动,虽然看不清,但听声音是个会走路的家伙,而且脚步异常沉重。 巨大的黑影在向我们靠近,殷骞哪还顾得上酸疼的鼻子,躲在我身后道:“靠,你带家伙了没?这他妈什么怪物?!” 终于,那巨物来到灯光所能照射到的地方,我们俩待看清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人,却又不像是个人。之所以说他是人,因为他有手有脚,有脑袋有五官。可是说他不像人,因为在这两米来高的狭窄空间里,他竟然需要弯下半截身子,把脑袋降到胸口的位置才能勉强站着。 更夸张的是,他背部明显隆起一个大包,这人竟是一个驼子!我无法想象,他要是站直了,究竟能有多高? 当然,骇人的远不止块头。这驼子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脏兮兮的裤子,上半身几乎每一寸地方,都有着毫无规则的线,我仔细看去,竟是一条条被缝合的伤口,那些黑线,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外面暴露着。 不过这驼子五官还算正常,虽然痧了一目,倒也说不上吓人。 本以为他会朝我们追来,但这家伙在五米外站定,瞧了我们好半晌,突然又转身走了回去。 “这……怎么个意思?”殷骞瞧着他那巨大的身躯在这狭小空间里艰难地转身,问我道。 “跟过去看看。”我也奇怪,但还是跟着那大家伙走了过去。凭直觉,我认为他并没有恶意。 果然,走进黑暗中没有多远,前面的大块头就停下了,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也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但从其喉咙里所发出的一些喘息和低吼声看来,似乎是在用力。 我们还没搞清楚是则么回事儿,前方一阵“轰隆”声传来,紧跟着一些光线透出,这才看到那大块头居然是在用力推着一扇石门。 轰隆声不绝于耳,直到石门完全打开,大块头走了出去,我们这才看到门后的景象。里面空间似乎格外的大,而那些光源,则是不知道来自于何处的火光。只不过我们还身处地道中,一时无法看到全貌。 “好家伙!这么大!”殷骞从我身后站出来,看得是目瞪口呆。 那驼子走出石门后,就站在门外看着我俩,意思大概是等我们出去。 我想了想,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疑问未解,岂能安心离去?于是拽着殷骞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地道。 当站在外面时,即使我俩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门后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这是一个足有上万平米的空间,宽至少在一百米以上,竖着从这头一眼望不到那边。当然,光线不足也有一定的原因。 向上的空间也极大,至少有二十来米高,从我们这里望去,两边石壁上都是一个个的小洞,成千上万。贴着石壁,还修建着很多木头的楼梯和栈道,方便上下。只是这些栈道,就足够宏伟,共分上下五层,底层距地面约三米,最是宽敞,越往上越窄,顶层已经快要接近这石窟的顶部了,看样子只能允许一人通过。 就在这些木质的楼梯走道间,每隔不远就高高架起一个火盆,里面不知道点着什么,把如此大的一个洞穴照得还算明亮。 而我们前方大约几十米,应该是洞穴正中的位置上,有一个白石修建的,十几米高的圆形祭台(我暂时称之为祭台)。上面稀稀落落地有数十个人的身影。 祭台分为上中下三层,最下面一层直径约有四五十米,形状就和在电视里看到的北京地坛差不多。下面两层每层高度至少在三米左右,而最上面一层不但直径小了很多,且没有台阶相连,一下就高出去五六米,孤零零地在中间竖着,倒像是个底座。上面却突兀地放置着一堵几米宽的残垣断壁,正中间竟还开了个拱形的门。就好像是从哪的农家小院破房子上连门挖出来一块似的。 ……头一次见祭台上竟然摆放这种东西,不知道是何用意? 这个洞穴整体看来,不但气势恢宏,而且工程浩大。试想,在地下几十米深处开掘出如此大的一片空间,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何止以千万计? “我的天呐!……我的天呐!……”殷骞彻底傻掉了,嘴中反反复复只是重复地说着这四个字。 我们正在感叹这绝不亚于长城的建筑奇迹,身后轰隆声再次传来。扭头看去,那大块头驼子正抓着石门上的两道铁环向地道中退去,似乎打算将其关上。 这会得了?!那石门少说也有上千斤,外面又滑不留手,不像里面还嵌着铁环,一会儿我们可怎么出去啊?! 念及此处,我赶忙冲过去,同时朝那驼子喊道:“等一下!” 可他根本看也不看我们,只是专注于自己眼前的工作,等我跑到门前时,只剩下半尺宽的一条缝隙。我不敢把手伸过去,只得扒着门缝喊道:“别急着关门!我们怎么出去啊?!” 回答我的只是一声低吼,随即,石门再次回到了门槛内,严丝合缝。 第五十六节 国法家规 “哎呀别怕!~”殷骞反而走过来安慰我道:“你瞧那里,还有好几十号人呢,到时候跟着他们,一准儿就能出去了!” 我回身望去,只见祭台上的人似乎都在朝我们这里看,显然是刚才的喊声惊动了他们。现在我俩对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所以尽量低调些好,于是赶忙收了声。 石门关上后,露出了背面,殷骞见我平静下来,退后一步,却看到了石门背面的东西,赶忙将我拽了过去:“哎?你看这里!” 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看到整扇石门后用红色的颜料写满了字,一个个弯弯曲曲,但我却半点也看不懂,显然不是符文。 倒是殷骞瞧了片刻,磕磕巴巴地念道:“阳间有律法,鬼市有行规,不懂莫问,不染莫看,不纳莫许,不喜莫言。但求有缘物,不问出何处。什么什么什么市,最后四个字看不出来。” 饶是如此,我已经很惊奇了,问他道:“这上面的字……你都认识?” “你是文盲么?”殷骞轻蔑地瞥着我道:“这是篆书啊!篆书是大篆、小篆的统称。大篆指甲骨文、金文、籀文、六国文字,它们保存着古代象形文字的明显特点。小篆也称“秦篆”,是秦国的通用文字……” “得得得!”我赶忙打断他道:“知道你国学功底深厚,再给我念一遍!” 殷骞没办法,只得再念了一遍,完后怕我不懂,还解释道:“意思倒不难理解,就是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里的规矩就是呢,不知道的不准问,不想要的不准看,不打算买的不许开价,不喜欢的别乱说话……” 我的思绪全被这家伙打乱了,忍不住呛他道:“好了吧?!我知道你这几年净跟着你们家老爷子学本事,但也用不着这么显摆吧?” “哎?你这话怎么说的?”殷骞见我朝那祭台走去,赶忙跟上道:“我这不也是帮助你学习上进么?我这些知识,不是吹,大学历史系的教授都不一定知道,那可都是野史里最……” 我懒得再理他,转身径直来到这白石台阶下。细看之后,才发现上面雕龙画凤,造型别致精细,有些扶手侧面雕刻的菩萨虽只有拇指大小,但个个都栩栩如生,甚至连表情和眼神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显然负责雕刻这些的匠人,有着非常高的工艺水准。用手摸去,石料光滑温润,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整个祭台,应该都是由用料上乘的汉白玉搭建而成,只不过暂时还不知道年代罢了。 “我的天!”殷骞上手摸了又摸,再次感叹道:“这玩意,我哪怕敲下来一小片带回去,咱们就发了啊!你看这人物,这佛造像,标准的唐代风格啊!难得的是保存得还如此完好!就跟刚做好的一样!” “你是说……这东西是唐代建的?”我也有些吃惊,毕竟这方面殷骞是专家。 “现在还不好说!”殷骞这里瞅瞅,那里瞧瞧,嘴上倒也不停:“仅仅从工艺造型上来判断,并不准确。况且如此浩大的一个地下工程,在唐代的近三百年历史中并没有出现过任何相关信息。除非……”说到这里,殷骞突然站了起来,表情凝重。 “除非什么?”我见他半天不吭声,忍不住问道。 “除非这是当时的皇帝下令秘密修建的!”殷骞又憋了好一会,才接着道:“所以,咱们就不能在正史里面找了,注定不会有。如果是野史的话,又有点不太靠谱儿。毕竟成批量开采汉白玉最早出现在唐朝中后期,那时候要找来这么多质地上乘的天然石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情。” “靠!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听这家伙绕圈说了大半天,到底还是没个确切的结论,有点儿着急。 “你别急……别急……”殷骞说着,又在这汉白玉石台的底部找了起来。 我抬头瞅了瞅,好在那些来此交易的人都在第二层,比我们高出来五六米,他们也不发出什么声音,和我俩彼此之间倒是能互不干扰。 其实我很想先上去看看,毕竟这东西什么时候建的,值多少钱,我并不关注,但总觉得把殷骞一个人扔在这儿有些不妥,何况近在眼前,早点晚点都一样。于是也就由得他蹲在那儿瞎琢磨。 我正盘算着该怎么出去,殷骞却突然在墙角那里喊了一声“我靠!”,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我当他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赶忙跑过去,却发现殷骞愣愣地瞧着他身前地面上的一块砖,嘴中一直不停地道:“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看到没有什么情况,我方才放下心来,弯下腰去瞅了瞅那块砖,只见上面刻了一行字,虽然是繁体,但这回倒挺好认,写的是:“长安二年制”。 第五十七节 不禅寺 “怎么回事儿?别神叨了!”我见殷骞还坐着发愣,照着他脸轻轻拍了两下,道:“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有事儿说事儿!什么真的假的?” 殷骞被我打醒,浑身一哆嗦,双手撑地站起来嚷道:“这……这里,这里就是不禅寺!传说中的不禅寺!野史都鲜有记载的不禅寺!武则天果然修建了不禅寺!呜#@¥@……” 这家伙一声高过一声,被我连忙捂住了嘴巴。 “你不会小声一点儿!?”我瞅了瞅周围,低声冲他喝道。虽然至今看来都没什么异常,上面的人也懒得理我们,但毕竟初来乍到,老在这儿发神经总是不行的。 “唔……唔……”殷骞缓过劲儿来,一把打开我的胳膊,瞪大了牛眼拽着我,我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竟然都是颤抖的。 “不禅寺!这里是不禅寺!!!”殷骞虽然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但至少知道压低声音了。 “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这是不禅寺!”我双手按在他肩膀上,努力让殷骞平静一点,然后问道:“不禅寺怎么了?” 殷骞的神智看来已经有些清醒了,一边大喘气稳定自己的情绪,一边对我说道:“你……你别打岔!听我说。” 我知道,他不把想说的说出来,可能会憋出毛病,于是主动后退一步,抱起膀子等着这家伙长篇大论。 “好吧!”殷骞抬起双手,在胸前虚着比划一下,又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把思绪整理齐,说道:“不禅寺,仅仅存在于一本叫做《隋唐闲闻》的野史杂谈中。武则天登基时已经六十九岁,她在位十五年,最常听的一句话就是劝其退位禅让。 对于这件事,武则天则分三招对待:第一种,惹得起的,敢这么说,该杀杀该关关;第二种,对于那种根深叶茂的,惹不起的,能拖就拖;最后一招,就是她相信人真的可以长生不老,于是广招天下能人异士,为其炼丹祈福,大修神坛圣殿,妄图益寿延年,将皇位牢牢地抓在手中。 所以,武则天虽仅在位十五年,却先后改了十数次年号,主要原因就是武则天听信那些占卜观星之人的进言,哪个年号能助其皇位永固,就立刻改换。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首先,那么多异教人士,整天在皇宫中呆着自然不行,而且会落人口实,得有地方安排他们;其次,武则天认为她之所以能当上女皇,是上天的安排,所以她需要一个地方,能够让自己直接和天地沟通。而沟通的目的,则是寻求长生不老的办法。 当时被建造用来通天的建筑很多,代表作就是传说中的通天浮屠塔。和天搭上边了,但如何与大地沟通,倒一时没了主意。 其实在武则天正式掌权前,就有一道人进言,说他用特殊工具探得长安城下有一天然洞窟,如要与地神沟通,则此洞窟乃最佳渠道,只要在其内修建神坛,尊以万佛,供奉大地之神,自可获得庇佑。 武则天不管那么多,什么天神地神,她都要联系到才行。于是命人挖掘地洞,建寺其中。左右开凿万佛窟,中立地神坛,供奉地神像。所以,虽然这里叫不禅寺,但咱们也看到了,说寺庙不寺庙,说道观不道观的。 此后不久,武则天借迁都洛阳为借口,在长安城内大兴土木,看似是在搬家,实则‘招天下金石匠人入得宫中,再无一人可出。’此后很多年,几乎天天都有人在长安城外哭泣,前来寻求自己的亲人。 其实,招这些匠人来此的目的,就是在皇城下建造不禅寺。而武则天迁都的主要原因还是那道人进言,说天子脚下大兴土方,怕是根基不稳,所以需要其暂时离开,待不禅寺完工后,方才搬回。 至于不禅寺的名称来由,《隋唐闲闻》中认为是武则天亲自取的,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此寺庙由于建在地下,所以平日不参禅,仅供女皇与天地沟通、或是方士炼丹所用;另一层意思则是说,武则天既然想永固皇位,自然不肯禅让,是为不禅。我倒是觉得这个说法比较靠谱,因为按照正史所记载的武则天的脾性,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敢说、敢做,所以起个如此霸气的名字,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那地神像呢?”我见殷骞说完,看着祭坛上面那截残壁问他道。 殷骞提醒我道:“你别忘了!武则天只当了十五年的皇帝,就算她登基前就开始着手建造,十几年能搞成这个样子,已经相当了不得了!看情形,应该是这里还没完工,她就已经被逼退位了。而后来的皇帝认为大唐江山被一个女流之辈把持朝政十几载,有些嫌丢人,所以这个用来替武则天祈福保位的不禅寺,就禁止出现在历史中。” “好吧!”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道:“可是,这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是来干嘛的?” “我知道!我知道!”殷骞连忙把我手拽下来道:“知道不禅寺传闻的人并不多,只有那些醉心研究唐代历史的人,才有可能会读过《隋唐闲闻》。我也只不过是对这些野史类的记载比较感兴趣罢了。”说到一半,他话锋一转道:“但是,武则天有一个爱好,你知道是什么嘛?” 第五十八节 古怪黑市 我自然不知道,摇了摇头。 “收藏历任皇帝的金印玉玺!”殷骞颇有深意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翘。“不管是本朝的,从高祖到睿宗,还是前朝的,或者更早的,只要是皇帝的印玺,知道下落的,她都要想方设法收藏了来。” “为什么?”我也有些好奇,她本身就是皇帝,还收藏以前皇帝的印玺干吗?又不能用。 “献给地神!”殷骞竖起一根指头道:“皇帝印玺,都乃万中选一的上好石料金料雕刻而成,可谓是尽取大地之灵气。所以只有拿这些东西进献地神,才配得上其大圣女皇的身份。”他顿了顿,接道:“更何况,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说如果古往今来所有帝王最重要,最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都到了‘我’的手里,说明什么?说明‘我’就是千古一帝!这些东西到‘我’这儿就都断了!那她就能实现永恒的统治!” “那你是说……”我开始有些听懂他的意思了:“有许多皇帝的印玺都被放在这里?” “着啊!”殷骞又有些激动,打了个响指道:“每一个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啊!不说多,咱们要能找到一两个,带出去,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你快拉倒吧!~”我推了这家伙脑门一下,道:“想钱想疯了吧?这里作为地下黑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来过,就算有,也早被拿光了!哪还轮得到你?再说了,不是没修建好么,建都还没建好,她武则天就把那些玩意儿放进来干吗?这就像搬新家,楼还没盖好呢,你就急着把床搬进去?” “非也非也!”殷骞看来早已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地和我拽起文言文道:“汝之比喻并不恰当!那先皇印玺不是床,而是梁!建房先搭梁!所以,我估计,最初开凿万佛窟的时候,那些印玺就已经被安置好了!” “这么说,你是打算去找那些印玺了?”我终于听出了这家伙的意思。 “嘿嘿……”殷骞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道:“传说中的地方,咱怎么不得先逛逛啊?也算不白来!” “好哇!你这个见利忘义的东西!”我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娘的昨天还装得跟人五人六似的,把我臭骂一顿。今儿个可好,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说叛变就叛变! “好!好!别骂了!”殷骞见我脸色突变,赶忙摆手道:“咱们先找那齿含铁的线索!找到了再说别的事儿,好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直接顺着身旁台阶上到了地神坛的一层。 不上来不知道,这儿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但几乎个个长巾遮面,要么就是带着个鬼怪的面具,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显得颇为神秘。 这些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东西卖的,就按顺序背靠在这汉白玉栏杆下,围坐一圈,面前摆着他们要出售的物品。另一种人则是两手空空的,看样子像是要买。他们的姿势就比较丰富了,有坐着的,有站着的,还有蹲着的。 但无论是买是卖,他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我转着走了半圈,才发现有些人,买方和卖方不知道怎么的,明显是在交易,但并不吭声,各伸出一只胳膊,在衣袖的遮盖下似乎还比划着什么。 殷骞见我好奇,凑过来低声道:“这是古时候沿用的扯袖议价,现在古玩行也有很多人用这个,它的唯一好处就是在人多眼杂的情况下,你出什么价,只有卖家知道,别人不知道,所以就不怕有人恶意抬价。”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想学么?我回头教你,容易得很!” 我懒得搭理他,走过几个不吭声的看客,开始注意观察起那些摆摊的人,到底都在卖些什么? 没想到一看不打紧,面前第一个人,就是个卖石头的。不知道他披了件从哪里搞来的黑色长袍,把浑身上下遮了个严严实实,倒有点像阿拉伯妇女的装扮,面前的一方地界上,铺了尺黑布,上面零零散散地摆着几块五颜六色的石头,每一块都有拳头大小。 说实话,这些石头我一样都没见过,蹲下身,想拿起一块瞧瞧,可手刚伸出去,就感觉到一股凉风袭来,“啪”得一下,手背上就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好在不疼。 抬头看去,那黑袍人唯一露在外面的手中,捏了根一尺来长的小树枝,看情形应该是他打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准碰! 不过这一下倒是让我有些震惊,虽然此处光线昏暗,但那黑袍人出手之快,可谓是迅若奔雷,我压根就没瞧见他动,那树枝就已经抽了过来。显然,能有这么一手,武术功底恐怕已达高手的地步,比舅爷只强不弱。 我不敢再碰那些石头,想了想,冲那黑袍人低声问道:“刚才多有冒犯,您老见谅!” 黑袍人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但却始终一言不发,我只得接着道:“请问您老这里有齿寒铁么?” 黑袍人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说没有,还是压根不晓得齿寒铁是何物。 “那您知道这里有谁卖齿寒铁?或者是有谁收么?”我并不灰心,既然要问,就问个彻底。 黑袍人终于抬起了拿树枝的手,慢慢移动到我面前,轻轻点了一下我的嘴唇,又退回去摇了两下,示意不要多嘴。 这下我彻底没招了,这里的人都什么脾气?说句话能累死他们?! 第五十九节 凶光陡现 殷骞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将我扯起来道:“走吧!跟他浪费什么时间?他不肯说,就问其他人去,总有肯说的!” 我本还欲再问,但想到那黑衣人既然怎样都不肯说,再问也是徒劳,只得跟着殷骞继续向前走去。 往前没五米,又是一个摆摊的,这人斜刺着身子靠在栏杆上,左腿盘与股下,右腿屈膝支在地上,双臂抱膝,看着优哉游哉的。他倒没刚才那个“黑袍子”裹得严实,不过也是一身黑,黑鞋黑裤子黑马褂,白色的袖口向外翻着,倒有点像民国时期那些茶馆伙计的打扮。 他脸上带了个钟馗的面具,材料是用了个普通的马勺,然后将颜料画在上面,这些东西在古玩一条街里到处都有得卖,好像叫什么社火脸谱。 这个人面前的东西可比那“黑袍子”多了不少,瓶瓶罐罐,大大小小地有十几个,不过看颜色款式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那种农家常见的土黄色瓦罐。 殷骞对这个感兴趣,由于有我的前车之鉴,他蹲下去后也不敢碰,只是左看右看,想要找出些门道。 “嗬嗬嗬嗬!”我俩正研究着这些陶罐,那钟馗面具后突然发出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再看向他,那人却抬起左手朝我俩一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意思大概是可以拿起来看,就不再言语。 不能碰早就让殷骞心痒难耐了,此刻得了允许,他一把就抓过面前的一个陶罐,将其举起,举迎着火光研究开来。 我见这个“钟馗”挺好相与,又赶忙把刚才问那“黑袍子”的一串话又问了他一遍。谁知道这家伙的好相与只是个假象,我问完,他就像没听见似的,只是低头面向着我,不知道面具后的双眼盯往哪里? 而这时,殷骞似乎也从陶罐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用那玩意儿遮着脸,不让“钟馗”看到,冲我以极小的声音说道:“这什么玩意儿嘛!劳保市场里两块钱一个,要十个以上还享受批发价!” 我就站在那“钟馗”身旁,不知道是殷骞这家伙脑袋短路,还是故意要让他听到,反正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既然我能听到,那“钟馗”就一定也能听到。 我有些心虚地低头看向他,却突然发现脚旁的一个陶罐中闪着紫光,定睛看去,陶罐中竟放着一条紫色的毒虫,但光线昏暗,一时还看不清是什么。 ……我明白了!这个人卖的根本就不是陶罐!陶罐只不过是容器罢了,他真正要卖的,是陶罐中装着的东西! 念及此处,我赶忙抬头冲殷骞说道:“快放下!那里面有东西!” 但我抬头时,却已经看到他捧着的陶罐中,慢慢爬出一只碧蓝色的蝎子,正在罐口左右试探着,离其手指只有半寸,而殷骞却一直看向我这里,始终没有发觉。 我看他还在那儿发愣,抢上前一步,伸出胳膊向上一挑,那陶罐连同蝎子一起飞上半空中,然后“啪”得一声,摔碎在神坛下层的地面上,随之蓝光一闪,蝎子也就跟着跑没影了。 “……什……什么情况?!”殷骞还保持着捧罐的姿势,但手中却早已空空如也。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我心叫好险!要不是刚才打飞陶罐,那蝎子如果真的蛰他一下,后果绝对不堪设想!因为我听舅爷说过,如果一个毒物被反复炼制,就会失去其本身该有的颜色,转而根据毒性的不同,逐渐催生出新的色彩,而色彩越鲜亮,则说明毒性越强。 至于其作用,多是用来制蛊。 刚才那只蝎子,浑身上下一片湛蓝,我估计殷骞如果被它点上那么一下,估计会在短短数秒内毒发身亡。所以,这些专门炼制得来的毒物,最是凶猛! 不过,冷静下来再想,刚才那个“钟馗”看似挺热心让我们触碰他的东西,实则一定另有目的!暂且不论他究竟为何,但至少可以肯定,要害我们的可能十分大! 我正要转身和其理论,却突然感觉到背后有风声,多年来跟随舅爷练武的习惯让我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这时再转过身来,才发现竟是那戴着钟馗面具的人在背后偷袭。 此刻,他手中握着一柄三寸多长的匕首,锋刃上竟也隐隐泛着蓝光。 这是把淬了毒的匕首! 赶忙摸了一下后背,还好,没有伤到皮肉,但外套却已被划开了,好锋利的家伙! 本还想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吞回肚里,毕竟这是我第一次面临生死的考验,而对面那人,现下的主要目的恐怕就是要杀我们而后快。 不过这卖毒虫的“钟馗”似乎并不怎么强,他如果有刚才那黑袍人的一半本事,我此刻恐怕已经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我把殷骞扯到身后,低声说道:“你去后面找出路,我先拖上他一会儿!” “你行吗?”殷骞虽然知道我练过两天,但面对拿着武器,欲至你于死地的对手,信心非常不足。 “快去!别啰嗦了!”我始终盯着那“钟馗”,一边把殷骞往后推,一边说道:“你别忘了,咱们刚下来时那个男孩儿的话,今天搞不好都得交代在这儿!” “……哦!”殷骞也终于想起来的确有那么一出,随即转身向后走去,寻找撤离的道路。 第六十节 生死一瞬 “……哦!”殷骞也终于想起来的确有那么一出,随即转身向后走去,寻找撤离的道路。 说实话,我并不想和这个蒙面人为敌,毕竟谁都没见过谁,又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怨仇。但这家伙先是设计想要那毒虫咬殷骞,后又趁我不备,从身后痛下杀招,两次欲夺我们的性命,看来今天就算是我想罢手,恐怕他也不肯。 不过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这人就以杀人为乐? 但姿态总还是要有的,能化解就尽量化解。所以我并没有摆出迎战的架势,只是盯着那蒙面人,开始向后慢慢退去。 这家伙果然不肯善罢甘休,见我有想撤的意思,立刻扬起匕首,朝我这里冲来。 第一次以命相搏,我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分神。更何况对方拿的还是淬了毒的匕首,虽然他的攻击全无章法,一看就是没有什么武功底子,但我还是处处受制,只能闪躲。 渐渐地,习惯了他这种无规则式的砍刺,我开始寻找机会,即使那匕首碰不得,至少能用别的方法将其击退,或者是打掉那柄匕首。 终于,在撤撤打打了几十招后,这蒙面人再一次伸直了握着利刃的右臂,当胸朝我刺来。其实在十几秒前我就在等着他这招,这一招看上去刺得是又狠又深,让我每次避让起来都险象环生。但它也有一处致命的不足,就是刺过来后,那人整条胳膊都在无保护的状态下,只要是个高手,立刻就能抓住这一破绽,一招夺下匕首。 但我毕竟不是高手,看了三四次,又在心里反复模拟了好几遍,才终于决定放手一试。 我的战术是,他当胸刺来,我故意装作向后躲闪,但却不是全力。更多精力则留在当他力不能及时,借着向后退去的势头,顺势倒下,然后右脚踢出,不偏不倚地刚好踢在起手腕上,从而打掉他的匕首。没了匕首,以这家伙的本事,我收拾他三个都不成问题! 此时,眼见他匕首捅至胸前,我猛地向后一跃,原本打算退到其臂长的极限处,却没想到“嘭”地一声,后背和后脑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堵墙上,顿时磕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但是眼下并不允许我有时间去疼,寒光一闪,匕首已经顶到胸口,我没有办法,立刻伸出双手,抓住了这人的右手臂,总算让匕首在刚沾到我衣服领子的时候,停住了。 好险!我这时有了空,用眼角大致观察了一下,才发现我和这蒙面人边打边退,竟是围着神坛的二层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台阶处。刚才那下,正是磕在了一层通往二层的台阶侧面。 回过神来,我正打算将面前这人一脚踹开,却发现他带着手套的左手一晃,竟不知道从哪里抓出来了一只桔红色的小蟾蜍,捏着其背上的毒囊朝我甩来。 我小时候在河沟玩被蟾蜍喷过,据说如果被喷中眼睛,失明是唯一的下场。好在次那只是喷在了小腿上,没一会儿,腿就麻了,还不敢碰,碰哪里哪里痒,奇痒!痒了自然就会挠,一挠可就坏了,倒是不痒了,那皮肤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一挠就破,一破,火辣辣的灼热感会瞬间袭来,持续几个小时都不消散。 当然,我说的是山涧里那些普通蟾蜍,现在这样一个桔红色的蟾蜍喷来,而且是一喷一片。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我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间,黑袍人已经把身子尽量地朝后错,防止蟾蜍的毒液溅到自己身上。我此时退无可退,双手还被困住,只得闭上眼睛,心想听天由命吧!只要别瞎了还活着就行! 刚闭上眼,就听到不远处“嘎啦”一声,明显是什么东西打破了。 不过眼前蒙面人的动作好像瞬间停滞了下来,我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他正伸直了脖子往我背后瞧去。 “嘎啦!”又是一声,只见这蒙面人随着声音顿时一哆嗦,紧跟着就听到了殷骞的声音:“哈哈,老怪物!你过来啊!再不来老子可把你这些小宠物都给丢到台下去!到时候你就抓去吧!” 我一听之下顿时明白,原来是殷骞为了救我,来到这蒙面人摊前,学着我刚才的样子,把他那些摆着的陶罐全都扔到了下面,不但摔得粉碎,更重要的是罐中那些毒虫随之都跑了个干干净净。 “嘎啦”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殷骞又摔了几个,这“钟馗”再也憋不住了,面具后发出一阵古怪的咒骂声,随即放开我,一下跳上台阶,朝我身后冲去。 我也顾不得庆祝死里逃生,赶忙转身看去。这家伙要是追不上殷骞倒也罢了,可一旦被追上,估计殷骞瞬间就要着了他的道儿!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这蒙面人似乎并没有去追殷骞,而是跳下台阶,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似乎想要找回那些已经“逃跑”的毒虫。 ……殷骞呢?我爬上通往第二层的台阶,也没看到他,只瞧见那蒙面人的摊子上一片狼藉,基本上能碎的都碎了,还有几抹鲜艳的颜色在其中游走。 那些其他“做买卖”的人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见此情景,也不知道是谁发了声喊,顿时可炸开了锅,人们纷纷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四散逃命去了。毕竟那些跑出来的东西是剧毒,谁被咬上一口都不得了! 我呆呆地看着一圈几十个人瞬间跑得无影无踪,有些茫然,这下可好,齿寒铁的下落,我找谁去打听啊?! 第六十一节 万佛窟 “哎!”突然背后被一只手搭上,把我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竟是殷骞,原来这家伙摔完罐子,围着神坛跑了一圈,又绕到我的背后来。 拽着他上了二层台阶,我瞧着下面弯腰找东西的那人,忍不住赞道:“真有你小子的!你怎么就知道他这么在乎那些毒虫?” “嘿嘿!”殷骞整了整衣服,笑道:“要善于观察生活~同志!你忘了咱们进来的时候那小伙说了,这里的东西十万起价。再者,他肯拿来这里卖,就说明应该值些钱。那块破银兔镇纸都卖了二十五万,这些东西怎么着也得值差不多钱吧?” “算你小子蒙对了!”我夸奖他道:“这些毒虫,估计每一条的饲养和炼制,都少不了十年功夫!” “我靠!”殷骞吐了吐舌头道:“那他这次亏大发了!” “走吧!”我拍屁股站了起来,一边向上走,一边对殷骞道:“这家伙最后肯定要把气撒在咱们身上,还是赶紧找人问个明白,尽快出去吧!” “……哦!”殷骞答应的有些吞吞吐吐,但我并没有在意。 没想到我俩走到背面,发现这里偌大一座神坛,居然只有一条可供上下的台阶,但那里此时却被“钟馗”守着,到处捉他的宝贝。 我俩指定不能再拐回去,倒是这祭台也不算很高,扒着跳下去,径直来到这洞窟的另一头,却发现这里的崖壁竟是被精心雕琢过的,两尊巨大的古代仕女跃然于石壁之上,高度可谓是顶天立地,即脚踩地面,头顶洞穹,蔚为壮观。 这倒和老家的那尊摩崖石刻的大佛挺像,直接把他们在石壁上开凿出来,只不过相比之下,老家的那尊大佛就略显小了。 “乖乖!”殷骞显然也想到了这里,叹着气说道:“这可比咱们老家那尊佛爷大多了!而且人家一做都是一对儿!” 不过我俩此时已经没有心情欣赏这个,确定了这边并没有出去的道路,只得迂回到入口,还从那里返回地面,当然这期间如果碰到人,就一定要想办法把那收购齿寒铁的人的信息给问出来!恐怕最后说不得还得落在那旅社小伙子的身上。 两边石崖上都搭建了木质的走廊和楼梯,共分上下五层,想必是方便近距离观察万佛窟。殷骞坚持爬到上面走,说这样能躲开那蒙面人和毒虫,我也就由得他做决定。 只不过这些木头的楼梯似乎千百年来鲜有人走,即使当时做了防腐处理,结果还是糟的糟烂的烂,我俩是步步惊心,好不容易才上到了距地面约两米高的第一层。 近距离观察下,我才发现最让人震撼的地方不在那未完工的汉白玉地神坛,也不在后面那两个巨型侍女,真正巧夺天工的,竟是这万佛窟中,一个个洞中端坐的菩萨和罗汉。 虽然这些石刻的罗汉和菩萨个头不大,没一个都在二尺左右,看起来没有那么地有震慑力,但千姿百态,个个都惟妙惟肖,有看到世人受苦受难,愁容满面的,也有开怀大笑的,还有低头抿嘴不语的……总之,一个造像一个神态,一个造像一副表情,走到一半多的位置,我们看了数百个佛造像,竟然没有一尊是相同的。可见当时匠人的手艺之高,想象力之丰富,简直是无与伦比! 不过殷骞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一路上不停地数着数,过一段,他就蹲到一尊佛像前,在里面摸上片刻,然后再一脸失望地站起来,再继续数。 我猜想这家伙可能是在找他所谓的“先皇印玺”,但怎么找,如何找,我并不知晓。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传说中的宝贝”,才让殷骞经过这些佛造像时能够视而不见,如果没有它们,这家伙恐怕不挨个抱着亲上一口是不会罢休的。 终于,我们回到了刚进来时那扇石门附近,下了楼梯,殷骞依然两手空空,但他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得垂头丧气地跟在我身后,向那石门走去。 我回头看了看,神坛附近已是人去楼空,那个蒙面“钟馗”穿的是一身黑,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养的那些毒虫都抓回来没?恐怕是到后来找不到我俩,已经走了吧? 不过……这扇石门究竟该如何开启?倒是成了眼前最大的难题。或者说,就算我们从里面打不开,至少也能够呼叫那个驼子来把门推开,可是该怎么呼叫他呢? 我在石门周围几平米内又摸又看,也没瞧出来什么门道,转身正打算问殷骞,却见这家伙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之色,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走过去把了把他的脉。该不会是这家伙中什么毒了吧?那可就严重了!我们在这里如果短时间内出不去,又没有解毒的药品,那他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可是这家伙的脉象平稳有力,充盈度饱满,也不像是中毒的症状啊!又看了看他的眼底和舌苔,全都一切正常,我只得问道:“你怎么回事儿?” “哎呦!……我突然肚子疼!我要去大便!”殷骞说完,一把甩开我的胳膊,就朝那万佛窟的走道下跑去。 “你别跑远!当心陷阱啊!”我低声叮嘱着他。 “好嘞!你先研究着!我最迟二十分钟就完事儿!”这家伙头也不回,边跑边冲我摆手道。 “哼~二十分钟,你都不怕把腿蹲麻了!”我自顾自地嘟囔着,却有点想不通,这家伙自从知道齿寒铁后,一直都是挺卖力的,怎么今天到了这不禅寺,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此时我们不但困着出不去,而且还有打听消息的任务,怎地他进来后反而不急了?难道只是因为几方根本不知道在哪儿的皇帝印玺,就如此魂不守舍? 但愿他不要和志豪一样,见了钱连原则都忘了。 第六十二节 怪力加身 没办法,我只得继续寻找开门的机关。可这里几乎每一寸地方都摸过了,却没有任何发现。 约摸过了将近有二十分钟,我正纳闷殷骞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刚往他那里转头看了看,眼角却突然发现一个黑影正慢慢地从背后接近。我赶忙转身,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竟是那个带着钟馗面具的蒙面人,此刻正拿了匕首,朝我慢慢靠近。见我发现,反倒大方地在五米外站定。 这家伙果然还没走!看来是找机会非要置我俩于死地不可! 难道……殷骞已经着了他的道儿?! “殷骞!殷胖子!”我暂且不理会眼前这人,侧头朝殷骞刚才跑去的方向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此时只道殷骞已经中了他的毒手,转过身来,冲那蒙面人厉声喝问:“你把我伙计怎么了?!” 即使现在早没了人,可那“钟馗”依然不作回复,并发出一些屋里哇啦的短音节,既不像咒语,也不像方言。但他此时伸出了左手的大拇指,朝我比了比。 ……这什么意思?夸我棒?鬼才信呢! 我懒得理他,但却必须要先只道殷骞的情况才行!既然问不出来,我就趁其不备,突然向殷骞的方向窜去,甭管是死是活,我要看到人才行! 那蒙面人见我突然启动,却不是冲他而去,虽然有片刻愣神,但还是紧跟着追了上来。 要是单纯赛跑,我肯定能赢他,但现在既要看着前面的路,还得当心这家伙在背后偷袭,我跑动中总得两头看,所以还没二十米,就被蒙面人追上,扬起匕首朝我后心刺来。 没办法,我虽然看在眼里,但想这片刻之中再向前多蹿那么半尺,却很难做到了,只得像右边扭身,躲过他这一刺,但同时跑动的势头也因为转身而停了下来。 见止住了我的“逃跑”,那蒙面人再不犹豫,又一次攥着匕首朝我扎来。 不过这次他失算了,但凡换做一个没有练过武功或是搏击的人,他如此打法,也许还能起到作用。但我们刚才围着那地神坛打了一圈,他来来回回,说好听点儿,就那么几个招式;往难听了说,就是这家伙恐怕用匕首只能比划出来这几个比较有杀伤性的动作。 所以这次我就从容多了,刚躲过其三招,这家伙再次径直当胸刺来,我把眼睛一眯,盯住他刺到尽头的那一瞬间,双手齐上,在其手腕上前后一挫,然后紧跟着当胸一脚,将他踢得倒退两米,而匕首,则已经到了我的手中。 哼,这下看我怎么揍你丫的! 这家伙见我将匕首夺了去,自然不敢再贸然进攻。他的东西上抹了什么,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转而在腰间捆着的黑袋子中一摸,抓出一个东西。 我看这架势,心叫要遭!他摸出的指定是个什么毒虫!这要是朝我砸来,看都看不清,也不敢接,还是个活物,躲起来岂不是要麻烦死?! 我渐渐开始后悔这么早就把他的匕首抢过来了。 不过随即更出乎我意料的一幕上演了,只见蒙面人似乎并没有将那毒虫扔向我的打算,而是放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光线昏暗,我看不清那是个什么虫,也看不到面具后的脸,不过从他随即浑身发抖的动作来看,这家伙竟是让那毒虫啃噬自己的手背!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蒙面人的那只手就变为了隐隐散发着红光的古铜色,而且还伴随着他阵阵痛苦的低吼。 我心中挂念殷骞,无心恋战,也不知道这家伙搞的什么鬼,反正没了匕首,量他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于是我决定暂时不理他,还是先找到殷骞再说。 四下看了看,这里哪儿都没有殷骞的影子,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抬头看到了不远处高高架起的走道,心想那里高,如果爬上去,也许能发现殷骞的下落。 至于那个蒙面的家伙,暂且就让他在下面自虐吧。 小心地把匕首揣进口袋,转身跑过去,我刚踏着楼梯上到第一层,只听身后“嗷!”地一声大吼,那蒙面人停止了痛苦的颤抖。扭头看去……只见他身材似乎比刚才大了一圈,舒展了一下双臂,待看清我的所在后,就立刻朝这里冲来。 这……这是什么速度?!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蒙面人就冲出十几米,来到了楼梯下。不过他并没有径直冲上来,面朝我凝视片刻,突然扬起双臂,弯下腰朝那木质楼梯砸去,紧接又横着一扫,“咔嚓嚓”一阵断裂声后,这些一寸多厚的木板和扶手居然被他用一双肉拳给砸了个稀烂! 我还在震惊之中,脚下似乎有所晃动,赶忙向后退了两步,楼梯连带着刚上来的一小片区域由于被蒙面人破坏掉了一个支撑点,轰然倒塌。 ……好家伙!我总算开始有些明白了,这人让那虫子去咬他,用的一定是某种秘法,而那虫子所具有的毒素,可以让激发其各项组织机能达到最大值,就像兴奋剂一样。 怪不得人家武功那么差呢,有这个东西,学不学武功都一样!匕首只不过是他最普通的进攻手段罢了。不过我有点想笑的是,这家伙自己把上来的楼梯给砸了,我看他还怎么追我?虽然这最低一层也就三米来高,但一个普通身材的人想要上来,还是十分困难的。 第六十三节 逃至顶层 既然上不来,也就不用在乎他了,我环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附近有殷骞的任何踪迹,正打算再上一层,只听下面又是一声闷吼,随即“砰”地一声,回头一瞧,这家伙居然平地而起,就这么蹦了上来! ……怪物!绝对的怪物!我知道这次是真的碰上大麻烦了。不过那蒙面人没再给我惊叹的机会,跳上来后,直接挥拳迎面打来。 这速度……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拳头已经到了面门,此时避无可避,我只得伸出左掌迎上,打算先虚着,用巧劲儿将这拳引往一旁,然后再用右手反击。 但我还是小看了这个打了鸡血的家伙,左掌刚一接触到那拳头,就立刻感觉到力量惊人,这一拳我可以带偏,但却是无论如何卸不掉的,肩膀被巨力撕扯的感觉瞬间传来,如果不立刻做出改变,我这条胳膊最好的下场也要被扯脱臼。 没办法,反击是别想了,我顺势向后一跃,左手使上全力阻挡的同时,右手也顶了上去,但这拳来势实在太凶猛,我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他势头止住后,我愣是被推得在空中倒飞了三四米,才撞在一根木桩上停了下来,顿时五脏六腑翻腾不已。 蒙面人没有停歇,紧跟着又是一拳砸来,我虽然想躲,但无奈其速度太快,只得从木桩前勉强挪开,又是硬生生地接了他一拳。 连着几下后,我被他逼到了墙角,好歹这家伙根本没学过什么拳脚,充其量是左拳出完出右拳,尽管都能应付,但我双臂已是由酸变疼,由疼变麻,都感觉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这会儿,就连蒙面人也喘了口气,似乎攒足了力气,再次朝我打来。 不行!今次说什么也要躲开了,不然这力量就算接住,然后再撞到墙上,恐怕也要伤及内脏。幸亏双腿还算灵便,我见他扬起拳头,就立刻斜着窜出去,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由于力道使得过大,脚下没站稳,摔倒后又在木板上蹭着划出去好远,直到撞上木头围栏,这才停下。 而与此同时,巨大的爆破声骤然在我刚才呆的地方响起,顿时石块夹杂着木屑漫天飞舞,就连洞顶的东西也直往下掉,一个黑影从上一层斜着窜出,不偏不倚,朝我砸来。 “啊!!!”我本要躲,却突然听到竟是殷骞的声音,也就一愣神的功夫,这家伙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顿时觉得肋骨都快要断了,这家伙趴在我身上也是直哼哼。喘了几大口气,才没让自己昏过去,赶忙将他推往一旁,撑着坐起来,指着他骂道:“你个王八蛋去哪儿了?!我还当你死了呢!” 这家伙看清是我,也不哼了,顿时精神头十足,一个跟头坐起来道:“怎么可能!我挖着好东西了!” “你没事儿我叫你怎么不答应?!”我这会儿是又疼又气愤。 “没啊?我没听见啊!”殷骞一脸无辜的样子:“你不知道刚才多惊险,宝贝下面埋着机关,得亏我多个心眼儿,要不当场就给炸飞了!” 敢情这家伙正集中精神挖宝贝,所以才没听到我们在下面的打斗。 我扭头瞧了瞧,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爆炸了,威力如此巨大,方圆五六米的木质走廊全被炸毁,石头和木屑散落一地,那个蒙面人也被埋在了里面,不知死活。 “快走吧!”我忍着浑身的剧痛站起来,边走边说道:“那个‘钟馗’吃了兴奋剂,刚才要不是你引爆**,我估计就要被他打死了!” “这么邪恶?!”殷骞也不知道得着了什么宝贝,心情格外地好,说道:“哪呢?咱俩捋死他!” 话音刚落,身后的废墟里突然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回头望去,那蒙面人居然又站了起来。 “快跑!”我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拉起殷骞就朝更上一层的走廊跑去。甭管这会儿往哪逃,至少让我先缓过劲儿来,再说下一步的打算,如果现在就让他追上,估计合我俩的本事,也收拾不住他。 “不是,我说……他干嘛非要跟咱们过不去啊?”殷骞边跑边往后看,还不忘贫嘴。 我没劲儿理他,那家伙为什么跟我们过不去,我也想知道,可能他本身就是个不拿人命当一回事儿的家伙。因为我听舅爷说过,这些养蛊的人经常为了炼蛊,不惜损毁人命,只是为了把一条虫子喂得毒得不能再毒,竟能把活人当做毒虫的宿主,等蛊成时,那人也就死了。 我俩在前面跑着,那蒙面人在后面追着,转眼就来到最高的第五层,此时距地面已经有二十多米,周围火光忽闪忽闪的,我本以为是风的缘故,但后来却发现不是,似乎头顶那照不到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快速地移动。 我正要抬头看看,后面的殷骞却突然“哎呦”一声,坐在那里不走了。原来这家伙倒霉,踩中了一块不怎么结实的木板,把整条右腿都陷了进去。 没办法,我只得回去拉他,就这么一停顿,刚把殷骞拽出来,蒙面人也已追至身后。 第六十四节 罗刹鬼 “快起来啊!”我见殷骞腿都抽出来了,却依然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发愣,忍不住催他道。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因为就连几米开外,刚上来的那蒙面人也不动了,呆呆地立在原地。 ……不对!身后肯定有什么?!我连忙转身看去,只见后面大约七八米处,木地板上趴着两只黑乎乎的家伙。有点像人形,身材却不怎么高大,反而是四肢着地趴在那里,眼睛里泛着荧绿色的光芒。 我定睛一看,忍不住惊呼道:“罗刹鬼!!!” 这两个家伙有普通人的一半个头大小,浑身上下成深咖啡色,人形,奔跑时四肢同时用力,半直立行走。乍一看上去,你可能会以为是两只没毛的猴子。但它们却是所有盗墓人的噩梦――罗刹鬼! 罗刹鬼,一种不知道由来的生物,虽具人形,但并不具备人类的智商。相传是个别朝代代皇陵中饲养的一种恶兽,用来看护皇陵。其寿命极长,喜阴湿之地,指甲上天然生长着一种剧毒,且极具攻击性,所有的活物均可为食。唯一的缺点是惧怕阳光,据说他们通过类似于冬眠的一种形式延长寿命,最长可一睡千年。 我之所以认识,是因为曾经在舅爷一本介绍各地异术的古书中,见过关于这种东西的简画,可以说几乎是一模一样。当时我就想,这种生物是怎么造出来的?可惜关于其如何产生的情况,却没有任何提及,只是说这种东西从未出现在人类的历史中。倒是很早以前,个别的盗墓人曾经宣称,在南北朝之前的皇陵中见到过此物。 也就是说,这种东西从隋朝开始,就销声匿迹了。 “你说……什……什么鬼?”殷骞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得问道。但我哪还有功夫去回答他,这罗刹鬼竟然远远不止两只,仅仅几秒钟的功夫,从上到下的木板走廊和扶手上,钻出来十几只一模一样的“猴子”。 一定是刚才爆炸的巨响,惊动了它们。这次麻烦大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把我俩夹在中间,可如何是好?! “噔噔噔……”我正和这些罗刹鬼对视,身后突然传来了有人下楼梯的声音,原来那蒙面人见此情景,居然主动放弃追杀我们,向入口那里跑去。 我见殷骞还在身旁蹲着,一把拽起他道:“别愣了!跑啊!” 但我俩刚跟着那蒙面人跑了没几步,黑影一闪,四只罗刹鬼就将我们围在了中间。 “这……这些家伙到底是人是鬼?!”殷骞背靠着我,紧张地问道。 “……怪物!”我想了半天,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它们。 “哦……那就好!那就好!”殷骞松了口气道:“至少杀了它们,用不着咱们偿命。” 既然跑不了,那只能开打了,我头稍往后仰,低声对殷骞道:“咱们一人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要小心这些家伙的手指,传说它们指甲上有剧毒,一定不要被抓破。还有,时刻注意那个蒙面人的动向,看他是怎么出去的?”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出去!”殷骞扭头跟我说完这句话,就朝楼梯口冲去,他面前的两只罗刹鬼早已蓄势待发,见我们终于动了,朝他一扑而上。 同时,我面前的这两只见后面开打,自不肯落后,向上一跃,在最高层的木板上一个折向,张开双臂朝我扑来。 接触了几下,我发现这些家伙虽然速度快,但力量并不强。好在此时天冷,我俩人穿的也比较厚,只要护住头部和胳膊,一般都不会有事儿。不过饶是如此,依然险象环生,因为这些家伙太快,我们根本抓不住它们。毕竟,这也是一场以性命相搏的打斗。 渐渐地,我开始有些眼花缭乱,原来打到一半的时候,又有三只罗刹鬼加入了围攻我们的战团,甚至有一只直接从后面抱住我的腰,一嘴下去,把外套咬开了一个大口子,好在没有伤到皮肉。 殷骞则更惨,他两条腿上各挂了一只罗刹鬼,说什么也不松手,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 不过这些家伙也发现了,攻击我们身体的其他地方似乎无法造成什么伤害,于是轮流地上前骚扰,剩下的就集中朝我们头上招呼。 “这样不行啊!”殷骞护着头,退至我身边道:“抓也抓不住,打也打不着,早晚累死咱们!……哎呦!你踹我干吗?!” 我见他走过来,本想照这家伙腿上的那只罗刹鬼,狠狠地给上一脚,谁知道那怪物聪明得紧,我脚尖一到,它就松手跑了,结果结结实实地踢在了殷骞的腿窝处。 正要和他说“sorry”,突然眼前顿黑,原来一只罗刹鬼见我低头,一跃而起,直接抱在了我的头上,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总算占领了高兴还是怎么着,我大惊下一抓,竟然给搂到了。 把它拎在手里,我根本不犹豫,往外狠劲儿一甩,就将其从二十多米的高空扔了下去。 “叽叽~”一阵类似猴子的惨叫后,那家伙就躺在地神坛旁,不会动了。这一下同时也吓坏了其他的罗刹鬼,剩余六只听到同伴的惨叫声后,立刻撤出战斗,躲在离我们五米远的地方,但依然紧盯着“猎物”不放。 我们这里暂时静下来,却听到下面一层居然也有打斗声,后退至到楼梯口一瞧,正是那蒙面人和三只罗刹鬼打作一团。 只不过他们周围还趴着只不再动弹的罗刹鬼,显然是被蒙面人所伤。 第六十五节 栈道剧斗 “从旁边溜过去!”我推了推殷骞,示意别理他们,趁我俩现在自由,赶紧跑路才是正事儿! 殷骞心领神会,迅速下了楼梯,正要沿着栏杆往前跑,突然一个黑影朝其飞去,我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那黑影就撞在了他身上,看样子是一只罗刹鬼,但是力道不小,冲劲儿连带着殷骞撞破栏杆,直接摔了下去。 我心叫完蛋!这可是第四层,离地面足有二十米,相当于六层楼房的高度,殷骞这一下摔出去,岂不是小命不保?! 赶忙趴到栏杆旁一看,只见下面一层比我站的这层要宽出来稍许,这家伙刚好摔在了第三层的边上,同时砸碎了那里的栏杆,正用双手使劲扒着边缘处,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即使是第三层,也有十几米高,我见情形如此危急,赶忙要跳下去救他,可刚一动,身后再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夹着劲风袭来。有了殷骞的前车之鉴,我立刻趴在地上,随即一大团东西贴着背部飞过,砸开了栏杆,又冲出去好远,才掉了下去。 一只罗刹鬼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只见那蒙面人正看着我,手中还抓着一只手舞足蹈的罗刹鬼。 原来是这家伙!他见我们要跑,就抓起一只罗刹鬼,照准了殷骞的逃跑路线砸去,结果把他们都砸到了下一层。 我不敢等他再把那一个也扔过来,刚好护栏被砸开,就势向外一滚,掉到了下一层。 还好,殷骞始终坚持着,我手忙脚乱地刚把他拽上来,头顶木板响起一阵脚步声,那蒙面人追过来想要看看我们的情况。说来也巧,一直在上面跟着我们的那一大群罗刹鬼,竟也在此时冲了下来,两班人马在我们头顶一接触,立刻又干了起来。 这反而给了我俩片刻喘息的时间。 还没来得及多喘几口气,头顶开始往下落灰,还伴随着一阵“咯咯吱吱”的声音……这是快要塌的征兆啊!一定是上面打得太激烈了, “往里面去!马上就要塌了!”殷骞也发现了这一点,站起来就朝那石窟旁跑去,来到一个石洞口,将身子往那里面的佛爷旁努力地挤着,尽量让自己钻进去。 我也如法炮制,刚钻进旁边的另一个石洞,只听外面“轰隆”一声,尘土飞扬,整个四层一大片地方都塌了下来,连他们带木梁木板,统统掉在我们身旁。 这些家伙从上一层落下来还不算,直接又砸穿了我们这层,一口气跌到了第二层上。 得亏刚才殷骞的选择是对的,没有向下走,而是靠墙躲着,不然我们肯定也要被砸进去。 待尘埃落定,下面一片寂静,我试着伸出腿,探了探面前仅剩下的半米多木板,看是否还结实,可一用力,连这块也跟着掉了下去。 旁边洞里的殷骞探出脑袋道:“这下去求了!咱们怎么下去啊?!” 我左右看了看,其实下去倒是不难,三米外就是二层的木质结构,虽然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要跳下去却是有点麻烦。因为那些砸断的木头此时都一根根带刺朝上翘着,如果跳下去一旦没落稳,就是被捅个窟窿的结局。 不过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就是这万佛窟的洞穴是一个挨着一个的,上下左右相隔普遍都在一米左右,我们如果沿着这些洞口攀登,整面墙想去哪儿都行。看来看去,我还是决定往下爬,因为这层也塌掉了很多,无论往左还是往右,都要爬上十来米,而往下,只用沿着爬两个石洞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我背部朝外探出身子,先慢慢地把腿放下去,然后双手扒着下沿,直到脚碰着下一个石洞的下沿了,松手,然后抱着里面的佛爷。好在这些佛爷都是在石洞内直接雕出来的,而不是雕刻好后再放进去,底座与石壁相连,结实得很。 殷骞也跟着如法炮制,我踩在二层的那些“废墟”上时,他也快下到了头。不过这家伙直到距地面一米不到的地方还不敢跳下来,而是又要钻进脚下的那个石洞。 我也没空帮他,只管避开那些带着尖刺的断木,往楼梯口走去。 刚过了他身旁,这家伙突然“哎?哎?哎?”地叫起来。扭头一瞧,他正抱着的那尊佛像不知怎地,底座似乎并没有被固定住,殷骞正和它一起向后倒去。 我赶忙一脚踢开了他下面那些带刺的木头,这家伙随即摔在地上,加上那个百十斤重的佛像,别看不到一米高,也疼得直哼哼。 “你就玩吧!”我看着地上左右翻腾的殷骞道:“老老实实下来多好!非得在这儿胡闹!” “哎呦……我这不就是老老实实下来的嘛!”殷骞推开压在身上的佛像,一边站起来,一边嘟囔着:“谁知道这个佛像它就是摆在里面的,我当……不好!机关!!!”这家伙刚爬起来,盯着面前那个石洞愣了一下神,立刻推着我就要跑。 虽然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儿,但我却见那佛像掉出来后,石洞里隐隐地往外冒出一缕白烟。联想到刚才那次爆炸,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转身要跑,脚下却突然又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低头瞧去,废墟中竟然伸出一只古铜色的大手,刚巧捏住了我的脚踝。 第六十六节 又一次爆炸 低头瞧去,废墟中竟然伸出一只古铜色的大手,刚巧捏住了我的脚踝。 不用问,下面一定是那蒙面人! 这家伙的大手就像一把铁钳,死死箍住我的脚踝,无论怎么扯,踢还是踹,都无法让其松开。眼瞅着那石洞中的白烟越冒越旺,我着急不已。 殷骞本已跑到楼梯口,见我还呆在原地,赶忙又跑回来,看到这一幕,立刻拾了根手臂粗的木棍,朝那大手抡去。几棍下来,大手依然抓得死死的,我却感觉腿都快要被这家伙打断了。 白烟冒尽,已经隐约有了点火星,如果估计不错,这石像下埋藏的**转眼就要爆炸!而我们正对着它,仅隔了一米多的距离,这要是炸了,必死无疑啊! 我也在身上到处摸索着,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撬开这家伙的手。摸到腰带时,我立刻有了希望,那是这蒙面人先前使的匕首,我抢来后将其插在了腰带里,没想到摸爬滚打了半天,它居然没掉! 真是天助我也!我赶忙把它取出来,本想照着那大手狠狠地扎几下,但毕竟是个活人,这么做有点儿残忍,于是在其裸露的手腕背处轻轻割了两下,堪堪划破皮肤。 也不知道这匕首上到底淬的是什么毒,只一秒钟,他的皮肤就从伤口处开始变深,并快速向两边扩散。 我抓紧时间晃了两下,这家伙终于再也没能抓住,松开了手。 “来不及啦!跳下去!”殷骞见我摆脱了纠缠,二话不说,扯着我就从五六米高的二层栈道上跳了下去。 “轰!!!”我俩还在半空中,身后的机关就爆炸了,冲击波把先前落下来的东西全都又给推了出去,落在我们前方那几十米的范围之内。 五六米的距离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我一沾着地,立刻顺势向前滚了一圈,卸掉了跳下来所夹带的强大冲击力。不过殷骞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因为拽着我,重心有些偏,双脚着地后猛地一挫,紧跟着坐在地上捂着右脚脚脖,再也起不来。 我赶忙上前一瞧,这家伙的脚踝瞬间就肿了一大圈儿,看来是扭着了。 刚才这一跳实在是惊险,要不是紧要关头让我翻出了那柄匕首,估计我们就都得交代在那儿! “哎呦呦!不行了!疼!”殷骞痛得满头大汗,拽着我想要尝试站起来,右脚却根本使不上力。 我抬头看了看,栈道已经被我们破坏得不成样子,那蒙面人和一群罗刹鬼也不知道被这一炸给崩到了什么地方,但更令人揪心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洞窟顶端,又有很多黑影在石壁上快速移动着。 妈的!这罗刹鬼究竟有多少?! 我架起殷骞,一边强搀着他走一边道:“忍一忍吧!咱们得赶紧出去!不然今天就成了人家的美食了!” 殷骞也察觉到了头顶的动静,不再说话,在我的搀扶下,咬着嘴唇、一瘸一拐朝进来的那扇石门走去。 好不容易挨到石门前,殷骞从地上建起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块,让我搀扶着,这里敲敲那里敲敲。直到敲在石门正中间的地方时,竟然发出了“咚咚”的响声,原来后面竟然是空的! 又敲了几下,殷骞扔掉石头,对我说道:“刚才进门时我就发现了,门内这个位置有一处凹陷,也就是说,这里相对较薄,翘起来就能有空洞声。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就是用这个方法呼叫那个驼子来把门推开。” 这家伙话音刚落,我们身后沙沙声传来。回身一看,竟然有二三十只罗刹鬼,成扇形散开,将我们俩给围在了中间。 “靠!”我啐了口唾沫,拔出匕首,把殷骞挡在身后,问他道:“要是你估计错了呢?” “啊哈哈哈!”这家伙倒看得挺开,笑完说道:“那咱们俩可就真成了人家桌上的菜了!” 照现在的情形看,我们哪也不能去,只能在这里等着那驼子开门,否则就是死路一条。鬼知道藏在黑暗中的罗刹鬼还有多少? 当然,如果那驼子不开门,我们也是死路一条。只要这些家伙们一拥而上,我俩立刻就是被撕碎的下场。 殷骞移动困难,我俩只剩下一个半人的战斗力。不过这些罗刹鬼好像并不急于进攻,只是将包围圈慢慢缩小,我如果拎着匕首吓它们一下,就会立刻后退少许,但没两秒钟,就又回复了原先的“队形”。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包围圈也越缩越小,可身后的石门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虽然不知道那蒙面人死活,我却有点想他了,至少这家伙在,还能帮着我们分担一下。 殷骞怕那驼子没有听见,又拾起石块狠命地敲了几下。最后颓然道:“我说老伙计,听天由命吧!”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石门竟然“轧轧”声响起,从里面打开了! 我俩绝境逢生,喜出望外,赶忙挪到门缝处。那些罗刹鬼可能也察觉到了什么,仅仅是愣了一下,便齐朝我们扑来。 这些家伙有着令人咋舌的弹跳力和攀爬能力,一时铺天盖地,从哪个方向冲过来的都有。 我挥舞匕首,逼退了最先冲上来的两个,又划伤了一只从半空中跳过来的,这家伙哀嚎着就跑了开去。 第六十七节 罗刹鬼市 ps:由于小可最近太忙,无法盯着几个网站同时更新。 所以从今天起,天涯更新最快,网易、磨铁、,视情况追更,特告知大家。 此时石门也终于打开了条二尺来宽的缝,我伸手先把殷骞推了进去,却没想到这家伙刚进去又被挤了出来。紧跟着里面发出一声怒吼,连我俩带那些罗刹鬼都被吓了一跳。 伴随着爆吼,石门突然被猛地推开,那驼子走出来后,先是瞧了瞧我俩,然后猛地向前一冲,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却发现他已然攥了只罗刹鬼在手中。 驼子将那罗刹鬼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又捏住了其双腿,然后两边这么一扯,罗刹鬼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被他从中给撕扯成了两半,鲜血溅得方圆几米到处都是,我和殷骞自然也无法幸免。 这下罗刹鬼顿时炸了窝,纷纷四散逃命,但那驼子似乎并没有饶了他们的打算,而且这家伙虽然身形庞大,速度却极快,转瞬间追出十几米,又结果了两只罗刹鬼的性命,然后朝更深处撵去。 但这些已经不是我们所关注的了,我赶忙架起殷骞,钻进了那地道中。 这地道坡陡,拐弯还多,殷骞如果腿脚灵便,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被我驾着往上爬,两人都累得够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回到入口处,敲了敲堵着的柜子,那长安旅社的男青年不一会儿就把柜子挪开,露出了外面的蓝天。 他看到我们先是一愣,然后上下打量了一圈,歪着嘴角说道:“我说哥俩可以啊!还真就活着出来了?!” “别……别他妈废话!”殷骞喘着粗气道:“先……先找点药酒来,还……还有毛巾!” “呵呵,行!~”男青年笑着道:“不过有一点需要向二位说明啊,今天在里面看到的,听到的,一律不准外传。否则,罗刹鬼市的通缉令可不是闹着玩的!” “罗刹……鬼市……罗刹鬼市?!”我突然蹦起来,将殷骞摔在一旁,拽着那男青年问道:“你说这里是罗刹鬼市?!” “哎呦~……”殷骞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扶着柜子站起来后骂我道:“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罗刹鬼市怎么了?” 罗刹鬼市!这是一个我从小就很想知道的神秘地方。 因为每年舅爷都会收到一个印有恶鬼头的信封,那正是所谓“罗刹鬼市”的邀请函,但老爷子一次也没去过。他说别看那里虽然给研习异术的人提供了一个可靠、安全的交流空间,但去那里的,全都是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他们妄图通过自己的成就,来不计后果地换取金钱、地位、甚至权力。 在舅爷看来,研习异术之人,那些成果是用来造福百姓的,而不是给自己谋福利。所以,虽然罗刹鬼市年年邀请,但他从来不去。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俩误打误撞地跑进去遛了一圈儿。 “喂!什么罗刹鬼市?”殷骞见我不吭气,拽着我问道:“罗刹海市我倒是听过,这跟里面那些个罗刹鬼有什么关系么?” 罗刹鬼市和罗刹鬼其实并没什么联系,只不过刚好都叫这个名字而已。 我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放开那男青年,对他正色道:“我要知道近三个月谁交易了齿寒铁?” “既然知道罗刹鬼市,那你也应该知道规矩。”男青年阴沉地盯着我,又把那石门后的篆书背了一遍:“阳间有律法,鬼市有行规,不懂莫问,不染莫看,不纳莫许,不喜莫言。但求有缘物,不问出何处。” “别给我来这套!”我为了吓唬他,拔出匕首道:“不说,今天就是个死!” 这家伙还想用那老词儿来搪塞我,要是我压根不知道罗刹鬼市也就罢了,可年年寄到舅爷家的请帖却能很明白地说明――他们绝对掌握有这些能人异士的资料!就算最差,也是个地址。 男青年看到我手中那微微泛蓝的匕首,明显吃了一惊,抬头问道:“你们干掉了蛊王巴坎?!” “哼!刚不是还说不知道来的人都是谁么?”我并不在乎那蒙面人是谁?何况他要杀我们在先,再说了,就算死在下面,也不是我们干的,他那叫活该! 不过这男青年的反应也证实了我的推测,他肯定知道都有谁来过! 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智,伸出手指将我的胳膊拨开,优哉游哉地道:“呵呵,请教人家问题怎么能这个态度呢?!你杀了我,问谁去?”说完,他转了一圈,在身后的穿衣凳上坐下,抱着膀子翘起腿又接道:“不过呢,罗刹鬼市的赚钱门道还有一条,就是把各地知名人士的信息卖给有需求的人,你们只要肯……呵呵,没有什么是打听不来的!”同时,这家伙手中比划了个数钱的动作。 我知道吓不住他,更何况我也不敢真的把他杀了,于是收起匕首问道:“说吧,多少钱?” “五十万!”男青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抠着指甲,看也不看我说道。 “什么?!”我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这钱都能买那两块银兔镇纸了! “咋呼什么?!”男青年不耐烦地抬头看着我,皱眉道:“这还只是起步价,问个名字五十万,想要地址和其他资料,按字收费,一个字一万。” “……”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会儿倒真的有想杀了他的冲动。 第六十八节 金印换消息 “得了!”男青年说着话站起来,把衣柜后的地道掩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看你们今天也不像带钱的样子,什么时候凑够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吧!但记着一点,你们如果胆敢泄露,罗刹鬼市就会在下次集会上贴出悬赏通缉令,不光是你们,就连你们的家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这不是恐吓,是忠告!至于把这里的信息透漏给你们的那个家伙,我们已经有人过去,打算送他上路了。” “……等等!”眼见男青年要走出更衣室,殷骞却突然在我身后说道:“不就是钱嘛!爷有的是!现在就能给你!” “哦?”男青年听到这个,止住了脚步,扭头摊开手道:“行啊!只要付钱,立刻就给你们想要的。”但却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殷骞没再说什么,瞪着他瞅了半天,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往怀中一抄,拿出了块金灿灿,明晃晃,四四方方的东西。 “金印!!!”待我和那男青年看清后,同时惊呼起来。 只见这枚金印足有一个普通饭盒的大小,四四方方,印足有近两寸厚,印把却成半球形,平均分部着六条金龙,个个昂首挺胸,合力顶起中间的一朵金色荷花。 当初工匠打造这个的时候,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荷花绽开,持印封盖时,指头可以刚好扣在其边缘,按着龙头,凸显帝王九五至尊的气势。 我终于想起殷骞这家伙当时说“挖到宝贝”,是指的什么了?只不过那会儿没空问他,没想到这家伙怀里藏着如此大的一枚金印跑了这么久,愣是没丢! 殷骞见那青年脸色骤变,笑了笑,看着手中的金印道:“这可是李渊的第一枚圣印,严格来说,就是唐朝的开国玺。价值嘛~恐怕我不说,你也应该很清楚了。如果我用它来和你交换信息,不知道成不成啊?” “成!成!”男青年咽了口吐沫,走上前就要伸手来拿,却被殷骞躲了过去。 看着他一脸茫然的神色,殷骞又接着道:“这东西可是远远不止五十万,给你我就亏大发了!你总得找我钱吧?!” “你想……怎么个找法儿?”男青年一愣,问道。 “呵呵,简单!”这会儿轮到我们掌握主动权了,殷骞朝我挑了下眉,道:“我们需要一切关于齿寒铁的信息,包括你们今后再举行这样的集市,如果看到齿寒铁,得不计成本,帮我们收购回来!” “还有!饶了那王永利的性命!”我赶忙又补充了一句。 “……”男青年听后,眉头锁了半晌,说道:“第一个条件完全没有问题,我就能做主,但第二个条件,我需要向上请示。” 殷骞还没开口,我立刻抢着说道:“我们就这俩条件,不答应就算!没有还价的余地,你请示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 男青年犹豫片刻,说道:“好,你们稍等。我三分钟后给你们回话!”说完,就转身出了这间屋子。 殷骞见他离开,小声埋怨我道:“你管他那事儿干吗?!招呼好自己吧!~我的爷!”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能救为什么不救?”我不想在这上面和他争执,说着接过金印,打算仔细看看。 要说这金疙瘩真不是一般的沉!我也不知道殷骞就怎么能把它揣在怀里,蹦蹦跳跳还不掉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又有点可惜,这可是个“国宝”级的东西,就这么给了那小青年,换来一句信息,是否有点儿太亏了?! 殷骞可能猜到了我的想法,在一旁揉着脚说道:“这东西看似是好,但出不了手,你只能藏着捂着自己看。一旦露出来,可能马上就会给你安一个盗窃皇陵的罪名。得不偿失啊!~”说着,他又接过金印,说道:“这家伙,只称呆在国家博物馆里,其他哪儿都不行!” 说话间,那男青年已然拐了回来,冲我们说道:“第一个关于齿寒铁的条件,罗刹鬼市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至于第二个……留他性命可以,但这家伙脑子里关于罗刹鬼市的记忆,必须全部清除!” “你是说……”我想起了早些年舅爷惩处盗采山林的孙学友,当时就是直接洗了那孩子的脑。 “是的,他将会变成白痴。”男青年接道:“两至三年后,他可以逐渐恢复回正常人的智力,但对以前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再记起来。” “……就没有别的办法么?”我总觉得这种方法有些过于残酷了,毕竟王永利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男青年又想了想,道:“这样吧!既然你想帮他,我们就算做个人情,他所欠的几十万外债,罗刹鬼市替他还上,而且还能给他家人一笔钱,足够生活和照顾他所用,怎么样?”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毕竟罗刹鬼市和不禅寺牵扯甚广,由不得他们如此宽容。于是只得点了点头。再怎么说,白痴个两三年也比直接死了强。 男青年见我答应,大喜过望,立刻将我和殷骞请到二楼,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内,查找起过往几年的交易记录。向社区举报违规内容 第六十九节 赔本买卖 第六十九节赔本买卖 齿寒铁虽然少见,但在许多修习异术的人看来,都算不得是什么稀罕东西。所以罗刹鬼市的记录显示,之前十五年中,齿寒铁只出现过三次,而这其中,近两次的交易,包括两个月前王永利卖出的那块,买家都是同一人,信息直指陕北神木县清泉寺镇高唐村白家祠堂。 “这个……白家祠堂,究竟指的是什么?是个人?还是组织?”我看到这里,忍不住问男青年。 “应该是一个家族。”他直接答道:“这个白家人每次来的都是不同人,而且只允许我们把请柬送到这个白家祠堂。说实话,罗刹鬼市也曾派出人调查过,但每次被跟踪的目标都会消失在黄土高坡的丘陵中。所以我们猜测,这应该是一个神秘的家族,他们会对齿寒铁感兴趣,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照你的意思……”殷骞接道:“只要去那个高唐村白家祠堂,就能找到有关齿寒铁的线索?” “不!”男青年果断摆手道:“我只是说可能,到底找不找得到,那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切!~就凭个破信息,就想换回来个帝王玺,你们也真厚得起这个脸皮啊?!”殷骞觉得这对我们没什么大的帮助,语中带刺讥讽道。 男青年果然一脸窘迫相,但随即说道:“罗刹鬼市从来不做不平等的交易。我现在给你们的,只是目前所掌握的最新信息,当然,随后我们也会进一步调查跟进,帮你们打探各种与齿寒铁的有关的消息。至于那个白家祠堂,去不去,完全由你们自己决定!” 殷骞那句话严重伤害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身份和地位,但却没有说什么,因为这家伙所给的消息,的确不怎么样。 我本来还想看看自己那枚袁大头在不在这三次交易记录中,却发现齿寒铁的记录统称为“齿寒铁”,也就是说,齿寒铁被做成了什么,他们并不关心。 但交易就是交易,虽然他们的信息很不完善,可毕竟人家拿出了诚意,还许诺帮忙一起找齿寒铁。虽然并不知道罗刹鬼市究竟是个怎样的组织,但他们的力量自然要比殷骞我们俩大得多,有其帮忙,寻找面自然会扩大不少。 签下协议,留了联系方式,我们就把那李渊的金印留给男青年,从长安旅舍中走了出来。 互相搀扶着走了一会儿,我见殷骞情绪不怎么高,知道他在心疼那块金印,主动问其道:“那个白家祠堂……咱们就不去了吧?我觉得有罗刹鬼市帮忙就……” “去!为什么不去?!”殷骞没等我把话说完,立刻瞪大了眼睛叫道:“不去,你打算让我赔死啊?!必须得去!去了我才觉得没花冤枉钱儿!明儿就出发!” “哦……”我含混地应了他一声,随即想到个很严重的问题,犹豫半晌,决定还是问他道:“我有个问题啊……假设……我是说假设,如果那枚金印你刚才不拿出来,而是带回去给了你们家老爷子,你觉得换个一两百万出来,可能不?” “……”殷骞听我说完,顿时陷入了一个短路的状态中,过了好一会儿,转身就要往回走。 我正架着他,赶忙问道:“你干吗去阿?” “我去把金印要回来!”殷骞后悔得都快哭了:“妈的!这次真的亏大了啊!~” 印,他是肯定要不回来了。送出去的东西,还怎么往回收?殷骞也只是随口说说,发泄而已。不过我却看出了他和志豪的不同,两个人虽然都冲动,都有点爱财,但这其中的区别,却让人唏嘘。 你可以不顾一切,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你要不顾一切?我想,人与人之间其实总共也就这点儿不同吧!仅此而已。 回到御宝斋,已过晌午。好歹我俩临出来前,在长安旅社中草草洗漱了一番,要不然这模样走在街上,非被警察扣了不可。 饶是如此,当我们衣衫褴褛,一瘸一拐地推门进来,还是把李伯和秋天给吓了一跳。 怎么搞成这样的,自然不能说,殷骞负责和他俩胡溜八扯地做解释,而我则直接找来一张陕西省地图,想看看那个清泉寺镇在哪儿。 可我找了半天,地图里倒是能看到神木县,至于那个清泉寺镇在哪儿,就不显示了。看来,估计要先到神木,才能打听清楚,再者就算我们想直接去,西安也不一定有直达的车。 殷骞的脚好在只是崴了一下,并没有伤到骨头。虽然肿得老高,但在李伯的药酒和推拿之下,消散得还算快,但要想恢复,没个三五天是不可能的。 第七十节 谎话套谎话 ps:由于最近太忙,所以我只能保证天涯论坛第一时间更新,其余网站视情况追更,特此通知大家。 说起接下来要去陕北的事儿,殷骞只得又撒了个谎,称那里一个人主动联系过来,有东西要出手,我们上午就是因为去挣这个活,才和别人发生了冲突。 李伯听后,默不作声,瞧了我俩半天,方才说道:“你们当我傻啊?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跑去那么远?我不管你们这几天在外面跑来跑去干的是什么。但是,小骞,这可是你们家的店,我只不过是个打工的,你自己要重视起来才行啊,可不能再像上学的时候那样,整天不务正业了!” “是……是……”殷骞一边听取教训,一边点头应是。 我本想跟他说,我自个去就行了。但我知道这家伙的性子,就算是我先跑了,他知道后也会一路追来,所以左思右想,还是没说。 不过殷骞死咬着当借口的谎话不放,而且跟李伯保证,这次肯定会带东西回来,有了证据,那就能证明他不是骗人的了。 秋天在旁边听着,见李伯默许,立刻嚷嚷着也要跟着去。殷骞刚吵她一句,立刻遭到了李伯的炮轰:“不就是去收东西吗?那带上秋天呗!小丫头要学习,你总得给人家机会啊!整天在店里呆着,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了几个人,你指望她怎么学?跟你们出去,刚好也开开眼界!” “可是……”殷骞刚想说什么,立刻就又被李伯挡了回来:“别可是了,我决定了,秋天跟你们去!路费我出,我不让东家掏钱还不行?!” 这下我们彻底无话可说了。估计殷骞快要后悔死编了这么个瞎话。看着秋天在一旁得意无比,我俩一脸地无奈。 李伯临了又加了一句:“我干闺女跟你们出去,可得照顾好啊!敢欺负她,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们俩小子!”说完,又对秋天嘱咐道:“丫头,看好他俩。这两个家伙要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或者惹是生非,回来尽管告诉我,我来治他们!” “嗯!”秋天得了这么一个大靠山,立刻在刚输掉的气势上又赢了回来,朝我俩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下拳头。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如何,但看到殷骞那一副窘相,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既然木已成舟,我们也只有接受的份儿,开始制定起三个人的出行计划。 照着殷骞的意思,打算明天就走,先坐长途车北上神木,然后转车去清泉寺镇高唐村。但我以其脚伤为由,拒绝立刻出发,何况今天是周五,我下午还要回学校报到。 就连李伯也不赞成说走就走,因为他周末约好了和人家去钓鱼,需要有人看店。 没办法,殷骞在重压之下,只得同意等到周一,他脚伤有所好转,我从学校回来后再行出发。 我俩在街对面的小饭店点了两个菜,我始终好奇他是怎么找到那枚金印的,殷骞听后神秘一笑,说道:“万佛窟虽然看似零零散散,其实是有顺序的,我也曾经怀疑武则天把金印都放在了祭台附近。但咱们走了没多远我就发现,万佛窟的有些造像明显是被动过手脚的,所以我立刻就判断出来――历代皇帝印玺八成就藏其中。再者武则天最喜欢‘九’这个数,其音同‘久’。我先后找到了好几个带九的,但都没有放东西进去。李渊那枚印,则很巧被我找到了第九百九十九号佛窟,正是里面起出来的。而且下面埋了**,一拿引信就会点燃,随之爆炸。所以如果寻宝者不知道,起出来以后站在那儿傻乐,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听了咋舌不已,看来多读点野史也没什么坏处,竟然凭着对前人性格的了解,都能找到这么值钱的玩意儿! 殷骞见我傻愣着不吭气,接着道:“我说的轻松,你可别以为真就那么容易!武则天不但故布疑阵,而且还在许多别的佛窟中装了机关,为的就是防止后人偷她东西!咱们在洞里遇到的先后两次爆炸,都是由安置在佛窟里的**引起的。” 说话间饭菜端了上来,我拿了筷子打算吃饭,这才发现拇指上始终套着个东西,就是梅道人的掌教铜指环。之前想混进罗刹鬼市那会儿,给男青年看了后,我就下意识地直接戴在了自己手上,没想到竟未曾摘下。 不过看到这一幕,我顿时愣住了。因为在洞里,那个叫蛊王什么坎的黑衣人,曾经对我做过举大拇指的动作。 哦!我说他为什么会想尽办法要之我俩于死地呢!难道为了这个?他对戴这个的人有仇?更或者……他想要这个东西? 梅道人他们一派始终没出过王屋山,而那个人又是湘西那边养蛊的,按理说八竿子打不着边,不应该会结下梁子。可如果不是有仇,谁会稀罕别人门派的一个掌教指环?更何况也不是少林武当什么的大门派。 “想什么呢?吃饭啊!~”殷骞见我还在发愣,敲了敲我手中的筷子。 “……哦!没事儿,吃饭吃饭!”我回过神来,果断放弃了这个根本想不明白的事情。 第七十一节 无赖室友 第七十一节无赖室友 草草吃了几口,我让殷骞这家伙别急,好好养伤,又叮嘱了秋天几句,这才抓紧时间,坐上公交车回到学校。 闲下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周末的学生们都像刚被放出笼的小鸟,成群结队地从校园里往外跑,有回家的,有去逛街吃饭的,唯独我一个人傻着脸从外面进来。 不过仔细想想,开学两个多月了,还真没过过什么大学生活,除了偶尔上课,我就是一天一天地不沾寝室,有点空就跑到御宝斋去,连自己同宿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好在我们一屋子六个人都是选择修学分,这也意味着平时碰面的机会不多,因为都不怎么上课。 不过当我回去跟老师报完到,上了宿舍楼,推开寝室门一瞧,顿时愣住了:屋里面坐了五个人,正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正对门坐着的那个人叫刘夷,数他在寝室呆的时间最多,来学校后就立刻买了一台电脑,平日里没事只会躲在屋里打游戏,哪儿也不去。不过这家伙挺爱说话,看到我推门进来,立刻蹦起来嚷道:“哈哈!最大的大仙儿也回来了!难得咱们寝室今天人这么多,晚上出去聚餐吧!来个一醉方休!” 众人顿时轰然叫好。 我环视一圈,还行,我们这个六人间,除了自己,另外五人,其中四个都叫得上名字,唯独正坐在窗户口抽烟的那人我不认识。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我朝他看去,这人也刚好看过来。 他这身装扮,我承认自己欣赏不动:黄黄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左耳朵上打着好几颗耳钉,从上到下一身皮衣皮裤,脚上还蹬着双大号的黑皮靴,衣服上点缀的都是铁钉铁链,刚好此时他站起来,混身上下叮当乱响。 “……咳!介绍一下!”刘夷见我俩对视着不说话,主动拉着我介绍道:“朝阳,这是咱们寝室才来的新同学,叫苏晨,家就是西安本地的,因为有点事儿,所以他晚了些时日才入学。” “哦……你好!贺朝阳!”我虽然欣赏不动,但也不是说就讨厌他,主动伸出右手示好。 没想到这家伙瞥了我一眼,非但没有伸手的意思,还把手给插回了兜里。像是根本不屑于和我握手一样。 刘夷看气氛有些紧张,赶忙将我拉了回去,转移话题道:“哈哈,好了!咱们讨论讨论晚上去哪吃吧?!” 苏晨把烟头弹到窗外走开,我转身正打算爬到自己的上铺,简单收拾一下,却发现自己的一些东西和铺盖,全都被乱七八糟地扔到了面前的下铺上。 我奇怪地抬头瞅了瞅,上铺的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却没有一件是我的。 回头看,他们几个正激烈地讨论着该去哪吃饭,没人注意这里,我只得清了清嗓子,高声问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众人回过头来,看明白情况,顿时都是一脸为难之色,没有人肯张嘴。 我也看向他们几个,觉得有些奇怪,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是正靠在门框上,又点了一根烟的苏晨,他叼着烟,看也不看我,嘴中含糊地说道:“上铺现在睡的是我。” “哦~~~~”我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拖着长音走到他身旁,尽量忍着怒气道:“可原来那里睡的是我,我想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得到。” “嗯哼?”苏晨歪着头做了个欠揍的表情,拿开烟卷,朝我吐了一口烟道:“可是你平时几乎不在呀!” 说实话,我虽然这会儿已经开始讨厌他了,但考虑到同宿舍的情况,尽量还想给他台阶下,于是笑了笑,道:“你想搬上铺,可以!~但是不是至少先告知我一声?或者就算你直接搬了,也多少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苏晨自知理亏,很无赖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刘夷他们几个见我俩虽然都微笑对视,火药味却越来越浓,赶忙说道:“哎!算了算了,大家以后都是兄弟!朝阳你也别生气,我们帮你收拾!” “慢!”我见他们转身要去收拾,立刻抬手阻止道:“事情又不是你们做的,你们别动。”说完,又看着苏晨道:“我也不是那号得理不饶人的主,这次的事儿就算了。希望你以后懂得尊重别人。” 正当我转身打算回去收拾的时候,身后的苏晨竟然开口说道:“屁大点事,屁大个人,也学着教育别人,先管好自己吧!~” 饶是我脾气再好,也经不住被人这么呛。我也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一小流氓,仗着自己本地人,可能以前在中学都不怎么老实,上了大学还想继续欺负人。对于这种家伙,你不让他狠狠地吃上一次亏,他就永远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觉得自己往这一站,就顶天立地了! 做好了打算“狠狠教育这小子”一下的决心,我回过头来,也用不着客气了,盯着他道:“看你这样子,是不打算就坡下驴了?” “我就不就坡碍你什么事……”苏晨话刚回到一半,才发现我是在变着法骂他,立刻恼羞成怒,抬起那“杀伤力”极强的皮靴,就朝我腹部踹来。 这也正是我所期盼的,如果先动手打他,最后搞不好学校会给个处分;反之,如果是他先动手打我,最后还是被打趴下,那只能算自己丢人,量他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更别提告状了。 第七十二节 拔刀相向 第七十二节拔刀相向 上午才经历过了一番美国大片式的冒险,现在看他一腿踢来,我已经很平静了。身子往右边一侧,让这家伙的皮靴擦着衣服而过,我同时抬起左臂,朝着苏晨当胸抡去,顿时将他砸翻在地。 其实我本想兜脸给他一拳的,但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先撂倒再说,毕竟一拳下去,好几天都肿着,又有点儿太狠了。 不过尽管我这一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苏晨由于失去重心,仰面摔在水泥地上,还是疼得过了好几秒才爬起来。 这家伙自然不甘心,起身后见我抱着膀子,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立刻又扑了上来。我看他这么执着,暗自摇了摇头,待他刚碰到我身子,手都没动,原地转了个圈,就把苏晨摔到了身后的下铺上。 寝室其他人见我俩打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关门,然后内部解决,毕竟大学打架的处罚一般都是很重的,所以能不扩大就不扩大。 这次苏晨摔到床上后,趴着一动不动,半天也没起来,按理说是不应该的,毕竟床要比水泥地软乎得多。床边的一个室友正要去拉他,这家伙突然弹了起来,第三次对我发动起进攻。 不过这次他的姿势很奇怪,双手按在腰间,似乎在捂着什么东西。 ……是刀!!!其他人可能还不明白,但我却一眼就瞧出,这是标准的双手握刀姿势!只不过他手中可能是柄非常短小的匕首,一时看不清罢了。 好家伙!这会了得?!大一的新同学,一言不合打起来虽然并不少见,但这么快就拔刀相向的,可就有点儿玩大了。 要知道这凶器一亮出来,性质就变了,搞不好就是刑事案件。 眼瞅这家伙冲过来,我不敢怠慢,左手看准了,插到其腋下,然后右手抓着苏晨的腰,同时卡住他手肘,往旁边一推,这家伙就“嘭”地一声撞在了门上。 “当啷!”一个金属物应声掉在地上。 我不等他有反应,立刻蹲下身捡起来一瞧,竟是把两寸来长的弹簧刀。 “啊!”室友们见他竟然想用刀捅我,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晨也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儿”打不过,只得靠着门,慢慢转过身来。 我拿着弹簧刀,“咔嚓咔嚓”地摆弄着,皱眉对他道:“你知道不知道刚才这一下子要是捅实了我,会怎么样?” “呼……呼……”苏晨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怎么着。 “你最好的下场,也要在监狱里呆上十年八年的。”我见他不说话,接着道:“如果捅死了我,你就等着……” “不就是偿命吗?”苏晨抬起手,指着我道:“你等着!我就算是死,也会拉你一起的!”说完,转身开门走出了寝室。 寝室里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刘夷才走过来,拍着我肩膀道:“朝阳,要不要报告老师啊?” “呵呵,不用!~”我拍着他肩膀,安慰道:“又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报告个什么劲儿啊!”不过这家伙临出门的那句话倒是值得深思,如果他只是为了威胁我,应该说“你等着!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可他偏偏说什么“我要死,也会拉着你一起!” 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完全是一句本末倒置的话。因为要是按照他的话来理解,意思应该是“反正我是死定了,所以不在乎多你一个。” 正念叨他这句话背后的隐伸意义,刘夷又悄悄把我拉到窗口,趴在耳边小声道:“我看你还是躲躲吧!听说这个苏晨以前就是本地的小混混,他们家有钱有势,也不怎么管他,开学后貌似他们那伙人闯了大祸,所以被开除了。父母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苏晨给调到咱们这儿。我看那家伙的样子,估计是要出去叫人找你麻烦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躲躲吧!” 话说到这儿,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我探头看去,只见苏晨跨上一辆红黑相间的公路摩托,戴上头盔前还抬头冲我这里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拧开油门,一阵风似得朝校门口疾驰而去。 我反而笑了起来,现在的孩子啊,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价值观完全都是错的。虽然殷骞我们也只大了两岁不到,但却都没有这种想法,因为在我们看来,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刘夷见我笑着转身去收拾东西,只得摇头叹了口气,帮着我一起收拾。 躲,我是肯定不会躲的。但也没有必要向他们几个发表什么豪言壮语,只当完全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等大家帮我收拾好了床铺后,我就主动提议去聚餐,立刻获得了所有人的赞成。至于那个苏晨,只有不理他了。 第七十三节 寝室老大 第七十三节寝室老大 躲,我是肯定不会躲的。但也没有必要向他们几个发表什么豪言壮语,只当完全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等大家帮我收拾好了床铺后,我就主动提议去聚餐,立刻获得了所有人的赞成。至于那个苏晨,只有不理他了。 在校门口找了间还算实惠的小饭馆,我们五人要了个包间,饭菜点了一大桌,只是啤酒,就搬了两架进来。 虽然有先前打架的事情堵着,但酒过三巡,大家也都渐渐淡忘了,现在是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别看开学两个月,见面不多,话也不多,但这一顿饭下来,将相互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所以说男人的兄弟朋友都是喝酒喝出来的,一点儿也不假! 席间有人提议,说人家寝室都分出来有什么兄弟排名,也就是所谓的的老大老二老三这种简化称呼,难得今天人这么齐,我们也应该排一下! 顿时又是一阵叫好声,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有说按年龄排的,也有说看本事排的,还有建议说看入学成绩排。 我没说什么,毕竟不常在寝室呆,就算顶个老大的头衔又能怎样?随他们便,到时候怎么分就怎么来。分不分是大家的事儿,叫不叫就是我自个儿的事了。 倒是刘夷,听了一圈儿,心中已有计较,于是让大家安静后说道:“我说呀,咱们也别在这儿争,吃完回寝室去,我有个主意,保证公平公正,而且每个人都有当一把手的机会,至于能不能当上,就看你们自己把握了!” 众人一听,哪儿还吃饭啊!酒也不喝了,没开封的全部带走,簇拥着刘夷就回到了寝室。 关上门,围坐一圈,这家伙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寝室的灯灭了,开门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临时停电。 刘夷这下子更高兴了,连连说停得好,直到众人追问他到底是怎么个评选法,这家伙才不紧不慢得说道:“大学里崇尚的是什么?是自由,是无拘无束!所以咱们要评,就得评出自己的个性来!什么按年龄按个头,那有个鸟劲儿啊?!要我说,这不公平,活该人家个头小年龄小的人就得排后面么?”他的这番话,立刻获得了另外两个个头和年龄都比较小的室友的拥护。 这家伙见有人挺他,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所以,咱们要评,公平得放在第一位,还不能伤了大家的和气。你说放一起单挑,那不行!怎么比呢?咱们就比――讲故事!” 看到我们听见这最后几个字后都有些意外,刘夷赶忙接着道:“当然,咱们不讲别的,什么儿女情长啊,七侠五义啊,那不行!正好今天停电了,咱们就比讲鬼故事!谁的故事最精彩最真实最吓人,这老大的位置就是谁的!而且咱们干脆连称号也都一起改了,不叫老大老二老三,最后分出来排名叫大仙二仙三仙。今天是既解决问题了,又打发了无聊时间,怎么样!?” “那故事的好坏与否,谁来评呢?”另一个室友问道。 “另外听故事的几个人评啊!”刘夷说起细则来:“一到十分,除了讲故事的,听的人每个都打分,最后算总分,怎么样?反正大家都算刚认识的,也没有什么可徇私舞弊的。再说了,这些排名都是虚的,就图一乐呗!不然停着电你们说咱们干什么?” “行!我同意,这比现在就睡觉有意思多了!”一个室友率先举手表示赞成。 很快,另外两人也表示赞成,我是随大溜,大家想干什么,本人无条件支持。 “行!我先说下咱们的唯一一条规矩啊!”刘夷又规定道:“每个人讲的故事,必须是你从身边家人或是同学朋友那里听来的,我们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才行,可别整那些个众人皆知的。要是评委里面但凡有一个人说听过你的故事,那么你就得再重讲一个,或者干脆直接认输,等着往后面排吧!” “好!”“行!”大家都纷纷表示赞成。 “那么……谁先来?”刘夷环视一圈,问我们四个道。 “我先来吧!”最早表示赞成的那个室友话音刚落,寝室门从外面打开了,只见苏晨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黑着个脸,拿着头盔从外面进来。经过我身边时,什么也没做,而是直接爬到了上铺,外套一丢,打算睡觉。 “……苏晨。”刘夷站起身看了我一眼,走过去对他说道:“我们打算靠讲故事评寝室排名,你参加不?” “……”上铺上没有任何回应。 “……那你先听我们讲吧,你最后,好吧?”刘夷讨了个没趣,只得象征性得邀请了他一下,毕竟这是个全宿舍的集体活动。 回到自己坐的地方,他对那室友道:“好了,你先讲吧,我们都洗耳恭听!” “嗯……”这位室友清了清嗓子,扫了我们一圈儿,说道:“我这个故事,可是上过我们城市报纸头版头条的,被传了百十来个版本。我说的只是最邪乎的一个…… 街心公园惨案(真实事件,地名需隐去) 第七十四节 街心公园惨案(一) ps:两个小故事,篇幅不长。 话说最近确实很忙很忙,所以没怎么有空和大家说话,对不住了哈~。 然后进来反复有筒子说到现在和开头的风格大变。看不下去。 我只能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呵呵。 我正在考虑也许《袁大头》会写一个番外篇,专门是舅爷带着两个孩子去处理各种灵异事件。 策划中,收集一下大家的看法。 第七十四节街心公园惨案(一) 街心公园惨案(真实事件,地名需隐去) 这是国内的一座三线城市,几年前领导班子换届,新到任的市长向大家承诺:三年内计划改善全市老街道、老社区的绿化和休闲场所,兴建十余处广场,开放上百处体育场馆,建立上千个附带健身设施的街心公园和绿地,保证“条条街道有花园,出门锻炼不花钱”。 于是,当时全市大兴土木,据我们这个同学讲,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他家楼下那个小十字路口的一角,到了第二年年初,就建起了座不大的街心公园,里面不但有各种简单的健身器械,考虑到周围有一所小学和中学,甚至还专门为孩子们建了一座沙池和一个小滑梯。 老式的滑梯可能大家都有印象,一般都是做成大象的形状,从屁股那里爬上去,然后顺着鼻子滑下来。而且这类滑梯的材料大都选用石材,主要好处就是结实,不容易坏。 当时用卡车拉来这滑梯时,周围的小孩子们别提多高兴了,等一摆放完毕,立刻就排着队玩了起来。从此,这附近的家长就再也不担心孩子放学后会到处乱跑,下了班,到街心公园一找,准在那儿! 孩子多了,渐渐也就招来了另一类人――小商小贩。这里是一个大社区,以前就有摆摊卖饭和卖菜的,但这些东西孩子们不会去买。可街心公园一落成,顿时那些个卖烤红薯的、卖小玩具的、买烧饼夹豆腐串的、卖糖葫芦的,一股脑地都跑来了。不为别的,就凭这公园每天下午那两三个小时,足以让他们这些人赚上一笔。 而惨剧,则发生在公园落成的半年后。这时已到盛夏,虽然热,但挡不住小孩们爱玩的天性,何况天黑得也晚了,有许多孩子晚上在家吃过晚饭后,还会想方设法来玩上一会儿。 就在八月的一天晚饭后,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小男孩在爸爸的陪同下来街心公园玩耍。为了不让孩子积食,父亲还特意买了一串儿糖葫芦给儿子吃。 先是玩了一会儿沙子,孩子累了,递给他糖葫芦,他不吃,一直喊渴,非要吃冰棍儿不可。父亲拗不过他,只得先把糖葫芦递给儿子,让他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跑到马路对面的冷饮摊去给儿子买冰棍。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可能是看到刚过饭点儿,这会儿滑梯还没有人,也不管爸爸的叮嘱,就自己爬到大象上面,想坐一回滑梯。 要说上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已经五六岁了,懂得很多事情,平时自己坐,大人也不会那么操心。但今天这个孩子不一样,因为他爬上去的时候,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滑下来,挺过瘾,反正没人,孩子也不急着起来,就坐在滑梯的末尾处,吃起了自己的糖葫芦。 各位看官小的时候吃糖葫芦,大人一定都教导过,中间的竹签子一定不要冲着嘴,那样很危险,所以必须侧着吃。为什么?不仅仅是怕被扎那么简单,因为全国各地因为吃糖葫芦而把孩子嘴或喉咙扎破的新闻屡见不鲜,今天这件事情也一样,但却要惨烈地多。 父亲买了冰棍,正打算过马路,看到自己的孩子坐在滑梯下吃着糖葫芦,于是特意放慢了脚步,为的是让他多吃一点,毕竟山楂对孩子而言,要比奶油冰棍的好处大得多。 但他却没有看到,这时从街心公园另一侧跑来两个小学生,一路打打闹闹,直奔那个滑梯而去。 这两个刚来的孩子,也是吃完了晚饭,就立刻下楼来抢占这滑梯,对他们来说,早到一会儿,就能多滑好几次。 由于都在附近住,而且大多是一个学校的,两个孩子相互也都认识,于是一边拉拉扯扯,一边爬上了滑梯,都想去争第一个从上面滑下来的人。 到了上面,两个孩子还在拉扯,根本就没看见底下还坐着个人。 瞧见这一幕,孩子的父亲已经感觉到有些潜在的危险了,至少在他看来,这两个比自家孩子大个两三岁的小孩,如果滑下来,搞不好就会撞伤自己的儿子。想到这里,他也就加快了脚步,一边过马路,一边大声呼喊着儿子,让他先站起来,远离滑梯底部。(这个情况当时在路边打牌纳凉的居民都有看到)。 可是惨剧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当小孩的父亲刚过了马路,离滑梯还有大概十几米远的时候,两个在上面打闹的小学生抱在一起,嬉笑着,两人以一个很危险的姿势,同时从滑梯顶部滑了下来。 而此时,那个孩子刚开始吃第二颗糖葫芦,且不幸的是,竹签成一个斜着朝上的角度,正对着他的上腭。 孩子的父亲看到那两个小学生从上面滑落时,就立刻知道自己的儿子可能会受伤,于是突然加速,朝滑梯那里跑去,但他毕竟还离着十几米,速度远没有那两个下滑的孩子快。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小学生就滑到了底部,而且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他们撞上了正坐在此处吃糖葫芦的小孩。 说来也巧,这两个孩子相互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个的脚恰巧蹬在那小孩的后脑上。那竹签子头何等锋利?只是这一下,就透过上腭,扎进了孩子的脑内。同时,再加上两个孩子的冲击力,将那小孩撞翻在地,让竹签子扎得更深了。 等那孩子的父亲赶到近前,两个小学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根本没管地上趴着的孩子,闹着又去爬滑梯了。 第七十五节 街心公园惨案(二) 第七十五节街心公园惨案(二) 孩子的父亲将儿子翻过来,一看之下,顿时两眼发黑,只见那糖葫芦都从尾端被顶掉在了地上,竹签子直没入孩子口中一半有余。 父亲还心存侥幸,以为竹签碰到孩子的上舌膛会断掉,所以看起来才像是插进去的样子,于是试着一用力,顿时那竹签带着血和一些粉白色的东西就被拔了出来。 再看孩子,此时双眼紧闭,鼻孔和耳朵里也开始慢慢向外流出鲜血。 事后,当时在场的人回忆,如果孩子的父亲不去拔那根竹签子,说不定他儿子还有得救,可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就是以为竹签子会断,不会扎进去,所以也就是这一下,彻底要了孩子的命。 父亲抱着儿子,正痛不欲生,那两个惹了事却还完全不知情的小学生又闹着从上面滑了下来。 这下可刺激了蹲下在面的大人,他满腔的悲痛顿时化为怒气,攥紧了手中带血的竹签,待第一个孩子滑下来后,一把将其拽至身前,心中根本不留一丝仁慈,照着孩子的眼珠就狠狠地扎了下去,竹签子立刻完全**入脑中。扎完左眼还不算完,拔出来,紧接着又扎了右眼。只可怜那孩子连吭都没吭一声,顿时就躺在地上直抽搐,再也没能发出来一声。 后面的孩子待看清后,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下来后想跑,但却怎能逃过早已等待多时的大人?不过好在这孩子幸运,那大人在心神激荡之下,本来计划刺向右眼的竹签子一下在颧骨上,“咔嚓”一下断掉了。 虽然这孩子脸上瞬间多了一道口子,血哗哗地往外流,但好在只是皮外伤,疼痛感传来,立时哇哇大哭。 听到哭声,那孩子父亲似乎恢复了神志,再看自己掐着那满脸是血的孩子,顿时手里一送,将其推至一旁,然后抱起自己儿子,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事情的全部经过其实仅发生在短短的半分钟内,但当时街心公园里已经有不少饭后纳凉的人,见出了人命案,群众立刻报警,不一会儿,警车来后,那男人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带上手铐,跟着上了警车。 只是他那个儿子,几个警察废了半天力气,连哄带抢,才从其手中给夺了过来。 这就是当年轰动一时的街心公园惨案,最后以三个孩子,两死一伤,大人被判无期而凄惨收场。好好的两个家庭,硬是被搞得家破人亡。 最后听说那大人在监狱中由于悲伤加自责过度,患上了抑郁症,第二年就自杀了。 此后,由于当时侦破的需要,现场的血迹被保存了下来,并且那些溅在石头滑梯上的已经深深渍了进去,经年累月都掉不了,时刻提醒着人们,这里当初那凄惨骇人的一幕。 虽然事发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再去碰那滑梯,即使孩子们想玩,也都被家中大人阻拦了,他们认为那不吉利。不过事情总是会被淡忘的,一年不到,又陆续有孩子从上面滑下来,滑梯也再次变得热闹了。 但谁都没想到,当第二年那大人在狱中自杀后,一系列怪异的事情逐渐接踵而至。 早先,还不是在公园内,旁边的小街上,深夜里,经常有司机开车从这儿过,会突然看到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手拿冰棍的男子正快速横穿马路。等司机猛踩刹车后,再抬头去找,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附近百十米,压根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又过了些日子,一到晚上,个别正在沙池和滑梯上玩耍的孩子会突然大哭,等家长闻声跑过去,安抚下来一问,却得到了让人背心发凉的回答: 在沙池中玩耍的孩子,突然间会感觉到从沙子下面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把他们往里面拽;而那些滑滑梯孩子的话则更加震惊,因为他们在快要下降到头的一瞬间,会突然看到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守在滑梯两侧,一人拿了一根竹签子,朝他们扎来。等孩子下意识地闭眼抱头后,再抬头去看,身边却根本没有那两人。 起初大家还以为是之前那场惨案对孩子们造成的阴影,但后来却发现并不是这样,毕竟孩子的忘性是很大的,而且许多孩子当时并不在场,也不知道那三个孩子和大人长什么样子,又怎能凭空幻想得出呢? 渐渐地,遇到类似情况的孩子越来越多,事情也越传越邪乎,甚至有人传言,说那些被“动”过的孩子,脚踝和脸上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青紫和淤血,甚至能看到指印等等。 大人们不敢再让孩子去玩了,许多喜欢在晚饭后到这里来坐坐的居民也逐渐少了,昔日一到晚上就熙熙攘攘的街心公园,如今只剩些大胆的情侣,还敢偶尔在此幽会一下。 直到又过了几个月,有那么一天夜里,一个男的和朋友喝酒喝到半夜,从小饭馆出来后,晕晕乎乎地往家里走。当经过这个街心公园时,远远就看到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公园里低头找着什么。 这人喝了很多酒,眼看着前面楼就是自己家,也不急着回去,就走进公园内,想看看这一大两小在找什么。 第七十六节 九楼的声响(一) 在沙池里摸了半天,醉汉尿意上来,站起身正打算找个树根先“放放水”。一转身,这才发现那个大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脸色煞白。 毕竟常年住在这一片,醉汉越看眼前的男人越眼熟,眯眼瞧了半天,指着他说道:“唉?你不是那谁吗?那个……那个谁来着?你不是蹲监狱了吗……”话到一半,这人终于有些清醒了,毕竟两年前那么轰动的事情不是说忘就忘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那个丢了“眼镜”的孩子,果然只有两个黑黑的眼眶,里面空空如也,原来,丢的是眼睛,不是眼镜! 这一吓,酒顿时醒了,醉汉想跑,腿却压根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挪了一步,却在那沙池内没有站稳,一下栽倒在里面,就不省人事了。 当然,这些话都是那醉汉第二天醒来后努力回忆的,但是他再也看不见了,因为两个眼眶内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珠子不翼而飞了。 办案人员在公园里搜索了一圈,既没有找到那醉汉的眼珠子,也没有发现一丁一点的血迹。他的两颗眼珠就像是机器人的零部件一样,说拿下来就拿下来了。 但是仅凭那醉汉的一席话,必然无法定案,只得找了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也就草草结案了。毕竟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凶器,甚至连任何搏斗和挖眼取珠的痕迹都找不到。 从此之后,街心公园就算被彻底荒废了,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即使是从此路过的人,都会舍近求远,绕到马路对面快速经过。 直到两年前,这附近都被一个房地产开发商买了下来,打算重新规划后,建起新的大社区。 “……完了?”刘夷见室友半天没再吭气儿,主动问道。 “完了啊!”室友看了我们一圈,可能也发现了故事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有些尴尬。 我主动鼓了鼓掌,表示鼓励和肯定,好给人家个面子。 “嗯……不错!不过你这更像是个案件还原。”刘夷摸着下巴道:“真实性尚可,惊悚不足。咱们讲完一起评吧!下一个谁来?” “……”剩下的两个室友都不吭声,估计他们也看出来了,谁先讲谁倒霉,谁最后谁沾光。因为刚开始气氛不足,就算你讲得吓人,也不一定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刘夷见没人主动了,问剩下的我们仨道:“下面谁来?朝阳,你讲一个吧?” “呵呵~”我摆了摆手道:“我不行,你俩先讲吧!我也不争这个,到时候你们想听,我就应个景儿,不想听就算我弃权好了。” “那怎么行?!”刘夷皱眉道:“咱们说好的,寝室活动,都得参加!那这样吧,你们仨先酝酿酝酿,我就先来一个!” 九楼的噪音 这是幢新装修的房改房,它原来属于一个建筑公司,被当做办公楼使用,但后来这家建筑公司在开发区建了新楼,就将这里弃之不用了。 不过公司经理很有经济头脑,花低成本将办公楼装修了一下,又改变了土地性质,转身变为小户型的商品房,对外销售。 装修后的大楼一共有九层,配两部电梯。但由于原先是办公用的,楼道走廊在楼体中间,非常宽,两边都是一间间被隔开的小户型。 楼盘对外销售不久后,在八楼的仅里头,一个一室一厅的户型,搬进来一对年轻恋人,那一户已经被人买下,所以他们是租客。 刚开始的时候都挺好,毕竟是新装修的房子,里面还附带了空调彩电热水器,两个人东西也不多,干脆床也不要,买了个席梦思床垫,直接铺在地上就算有地方睡了。 楼里人少,清净,他们位置也偏,两人的日子倒也其乐融融。直到两三个月后,住进来的人多了,也就渐渐热闹起来。 要说白天闹也就算了,可有的人家,一到晚上,不是孩子打闹就是两口子吵架,特别是这对情侣楼上九楼那户,只要晚上过了十二点,就听见一个女的穿着高跟鞋在屋里“噔噔噔”走来走去,从客厅到卧室,转一圈,再回客厅。来来回回,一直持续到将近十二点半,方才结束。 两人曾经邪恶地猜测,这个女的八成是个坐台小姐,不然为什么天天那么晚才回来? 三天五天还行,时间一长,天天如此,那就严重影响到楼下人的生活了,毕竟两个人平时都要上班,最迟十二点也得睡觉。结果这边刚有点睡意,楼上一阵“噔噔”声,立刻就醒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女孩受不了了,每晚都被楼上的人闹来闹去。这天一到十二点十分又开始了,她实在是有些崩溃,于是威逼利诱,让男朋友上去看看怎么回事儿,顺便给提个醒,让楼上的住户小声一些。 男孩不情愿地穿上衣服,顺着楼梯来到九楼,叩响了这家的门。 敲了半天,屋内根本无人回应,男孩心想可能是睡了,或者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半夜十二点多有人敲门,也着实会吓到。于是隔着门说了两句,大概意思就是请楼上的小声一些,就下楼回自己家去了。 第七十七节 九楼的声响(二) 不过楼上的明显听进去了,当夜再也没有了高跟鞋的“噔噔”声,而且之后的几天也都很安静。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解决了,谁知道又过了两个礼拜,楼上到了午夜,再次响起来。但是这次的声音不一样,不再是高跟鞋才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而是有人拖着椅子在地板上走,所发出的“兹啦”声,依然还是从客厅到卧室,然后再到客厅,这么来来回回。 这个声音比高跟鞋还刺激,只要一响,楼下的两人立刻惊醒,就好像是上面有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在推着椅子玩一样。 同样,也是从十二点左右,持续到将近十二点半,然后戛然而止。 第二天晚上,这声音一开始响,女孩就让男朋友赶紧上楼,去让楼上的邻居消停会儿。男孩也有些受不了了,难道现在的人们素质真就这么低?跑上楼,敲门,依然不开,男孩只得又在门口大声提醒了一番,方才下来。 好在隔着门的提醒又起效了,当晚没有再响。不过第三天,楼上的人好像根本忘了昨晚的事儿似的,一到时间就去拉椅子,准时得很。 这对情侣实在想不通,要说回来晚,半夜穿着鞋在屋里走路也就罢了,干嘛还非要把椅子拉过来拽过去的?得了,既然提醒没用,敲门也不开,那就找物业吧,让物业公司来和楼上那家协调。 于是次日清晨上班时,男青年特意早出来了一会儿,到物业办公室去反映情况。 物业的工作人员听完他的叙述,愣了半天,才道:“您反映的情况应该是不可能的,九楼九零六户虽然已经有人买下,但根本没住过人。怎么可能会有声响呢?” “那你跟我解释解释,声音是哪儿来的?”男青年不依不饶道。 “您看。”物业工作人员说着,拿出来好几张单据,都是催缴水电费和物业费的。展示给男青年看着说道:“九楼真的一直没人,现在房主也联系不上,这些单子我们目前都是帮着垫付的。至于您听到的声音,也可能是楼上隔壁两家的,毕竟地板都连着,声音大了楼下几户都能听到,也没什么稀奇的。建议您今晚再仔细听听,确定是哪家,然后我们来帮您协调。” 男青年将信将疑,晚上回来跟女朋友一学,两人决定先到他们隔壁的两家去问问,看别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但两家问下来,都说夜里安静得很,什么噪音也没有。如果非说有,就是楼下偶尔会开过一辆卡车什么的,可能声音会比较大一些,但也没到吵得人睡不成觉的地步。 两人没办法,只得又上楼去问,问了那九零六的左右两家,人们也都反映说自己家里是有孩子,但为了孩子上学,一般十一点前全家都睡了,根本不会说过了十二点还在屋里闹腾。 这下算奇了怪了,上下左右全都说没听到也没做,那这声音除了正上面的九零六,不可能会有别家了。 当晚,又是拉椅子的“兹啦”声,响了二十多分钟,两人仔细听了半天,确定这声音绝对是来自于楼上的九零六室,但想到清早那物业的人说没人住,女青年顿时有些害怕,该不会是鬼吧? 男朋友开导她说道,楼上肯定是有人,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小偷,因为他去了两次,门都是好好的,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房主为了不想交那些费用,特意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来搬一些东西走。这也刚好解释了为什么每次敲门都不开,因为房主以为是物业得到了消息来找他的。 但是他们没有分析到,搬了快一个月,这小房子里装再多东西,也该搬完了。 又过了一夜,早上起来后,男青年直接找到物业管理处,将他们昨晚听到和想到的情况说明后,希望物业帮忙打开九零六的屋门,看看里面的情况,就明白了。 但房主不在,物业没办法做这个主,只承诺当晚派一个专人,到时候来拦住九楼业主,连警告带催缴费用,一次搞定。 不过白天上班的时候,男青年看到两个同事在玩一个东西,要过来一瞧,是一种像望远镜似的小镜子,粗细大小和拇指差不多,最关键是只要将这玩意儿顶在猫眼上,就能看到门后的一切景象。 试了试,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要看清屋内有什么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男青年找同事借了一晚上,打算等今天夜里再查不出个所以然,就要看个究竟。 是夜,男青年先趁着刚过十一点,就跑到九零六室的门外,将那小镜子顶在猫眼上,往里面仔细瞧了瞧,除了一些杂物,别的也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房主的到来了。 准时的,十二点刚过三分,楼上再次“兹兹啦啦”地响了起来。男青年赶忙通知楼下的物业人员,得来的消息却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业主上楼。 两人于是又来到九零六室外,站在门口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男青年无奈只得再拿出那反猫眼往里面看。 第七十八节 九楼的声响(三) 出乎意料的是,屋内并没有开灯,好在街对面有一个娱乐会所,巨大的霓虹灯照进来,还能看得清有什么。 模糊中只见客厅正中摆了把带靠背的椅子,一个看不清男女的人背靠着屋门斜坐在上面,一双脚正顶在地上,慢慢倒着往后退,那“兹啦兹啦”的声音,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男青年不看还罢,一看这火噌得就起来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故意在这儿制造噪音,叫了也不开门,还真没见过如此低素质的! 确定了屋内有人,当下他俩大声叫门,让业主把门打开。可是喊了十几分钟,连隔壁的邻居都出来了,九零六的业主就是不开门。 男青年也较上劲了,今天不开门,说什么不算完!折腾了楼下快一个月,回来晚,搬东西什么的都能原谅,谁知道那人跟个小孩似的,半夜在屋里推椅子玩,搁谁谁也受不了。干脆,直接报警! 没一会儿,警察来了,说明情况,警察也只有先叫门。谁知道这九零六的业主是打算死扛到底,说什么也不开。 但是警察如果叫门还不开,他们可是有强行开门权限的。两个巡警在门外反复喊话后,屋内依然毫无应答,于是紧跟着叫来了开锁匠。 当屋门终于被打开,从里面蹿出来的,居然是一股恶臭。到里面一看,所有人都傻了眼,几乎整个客厅都是薄薄的一层尸油。而房主则不知什么原因,死在了屋内的唯一一把椅子上,就坐在卧室的窗户前,尸体成巨人观,显然已经死过有些时日了。 看到这一幕,男青年顿时出了一背的冷汗。因为他刚才明明瞅见,这个人在客厅内顶着椅子往卧室里去,怎么可能会死了有些日子呢?难道自己刚才看到的是…… 但是当他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因为除了他们俩,再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过楼上传出的声音。 但是,那地上尸油间被椅子腿儿推出的几道痕迹和脚印,就连法医都无法解释。因为这些东西是在出现尸油后才有的。从侧面指向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尸体竟然在死后竟然还曾经动过! 这的确太匪夷所思了! 但法医注定不会将初步结论告诉群众,这些只不过是男青年在刚开门时,从门缝中看到的。 最可怕的是,他们不仅头顶着个死人睡了将近一个月,而且那死人每晚竟然还会自己在屋内“溜圈儿”! 当男青年回去的时候,他女朋友早就睡了,但第二天两人还是立即搬出了这套很不错的一居室。 至于这些事情,也是那男青年在临走前,看到我的室友后,才悄悄告诉他的。最后只是说,以后自己可能都会对楼顶上传来的声音有恐惧的感觉。 讲到这里,刚巧楼上寝室传来“兹啦”一声挪凳子的声音,把屋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我眼角甚至还看到床上的苏晨猛得抖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睡着,也在听我们讲故事。 “我讲完了!”刘夷说完,呼了一口气,对剩下的我们仨道:“下面挨个来吧!” 接下来,另两个室友也一人讲了一段,有短有长。不过这种故事已经对我不构成任何心里影响了,反正就是听一乐,要说总体相比较,还是刘夷的有那么点意思。 我本来是打算自动放弃的,毕竟我不会一直呆在寝室里,不会去当那个什么“大仙儿”,而且谁当,对我来说都没区别。 但他们几个不愿意,既然要讲,每个人都得讲。没办法,我只得把当年那个木头人女倌非要嫁给殷骞的故事,对他们讲了讲。 没想到几个人听后,愣了半天,刘夷瞪大了眼问我道:“你讲的……是编的把?”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你们怎么认为都行,我不作任何解释,呵呵。” “咳……”刘夷正准备说话,上铺的苏晨突然一个翻身,掀开被子跳下床,又从一旁挂着的外套里拿出烟,往门外走去。 “苏晨……你要不要也参与一下?”刘夷还不死心,站起来挡在这家伙身前问道。 苏晨也不说话,瞪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貌似想说什么,但看到一旁抱着膀子坐着的我,又憋了回去,轻轻推开刘夷,开门出去了。 “哎……碰上这么个不合群的,你有什么办法?”刘夷苦笑着朝我们摊摊手,试图化解自己的尴尬。 苏晨不参加,必然没办法来排名次,此事只得暂时作罢。不过好在一晚上没电,也没白过,故事听了不少,屋里的几个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准备上床睡觉。 我铺好了床,照例习惯睡前先上个厕所。一推开门,外面烟雾缭绕,看地上的烟头,苏晨应该是已经抽了不少。 我从他面前走过,这家伙也没什么反映,直到从厕所里出来,我走过他身旁推门正要进屋,这家伙突然小声问了一句:“你刚才讲的故事,都是真的?” “嗯?”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转过身来说道:“有话你就讲吧。” “我是说,你刚才那个故事,都是真的!对吧?”苏晨抽了口烟,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顿道。不过这次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气。向社区举报违规内容 第七十九节 一只蛤蟆 第七十九节一只蛤蟆 “我是说,你刚才那个故事,都是真的!对吧?”苏晨抽了口烟,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顿道。不过这次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气。 “哦……呵呵,你怎么知道?”我听他这么一说,倒有点兴趣,抱起膀子盯着苏晨问道。 “……我能感觉得到。”苏晨又吸了一口烟,抬头看着天花板,过了好几秒才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首先,你这一身功夫,实用性很强,不是从普通武术班里学来的。其次,我上次把你的背包从上铺搬到下铺时,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开了,里面有很多符咒和叫不上名的东西。原先我以为你只是迷信而已,但通过今天过了几招再加你晚上的故事,我确信你是有特殊本事的人,我猜得对不?如果是假的,你讲完后他们质疑你,你就会据理力争,但你却表现得根本不在乎,这足以说明你懒得去争辩,因为真的就是真的,亲身经历的人不会因为个别的质疑就非要去将别人的看法给掰过来。”说完,他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灭,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 我耸了耸肩,既没肯定也没否定,问他道:“那么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咯?” “我相信!”苏晨想都没想,立刻肯定道。 “哦?……”他的回答虽然在我意料之中,但那肯定的神情和语气却又有点意外。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家伙指定是碰到了诸如此类的事情,麻烦缠身,所以才导致他变成了今天白天那副暴躁的样子。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本事怎么样。”苏晨没等我回话,又点了一根烟道:“但我眼下就有一件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你敢不敢一探究竟?” 听到这里,我笑了,敢情这小子求人办事还如此要面子,估计他都已经意识到危险了,不然也不会开口找我。 想了想,我笑着说道:“你不用激我,能帮你我肯定会帮,不然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死?就打一次架,不至于吧?!”因为普通人但凡遇上这种事情,几乎桩桩凶险。 苏晨见被我猜中真实想法,出现了一丝尴尬,接着低头掏出车钥匙,对我说道:“不怕死就跟我来!” “慢!”苏晨掏钥匙时,兜中跟着掉出了一个东西,我虽只瞥了一眼,却看清了是什么,赶忙拦住他,将那玩意儿拾起来问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这是一个黝黑黝黑的木头制品,只比一元硬币大那么两圈儿,被巧手的匠人雕刻成了一只蛤蟆的模样。 这蛤蟆原来有一对儿,一只颜色稍浅,另一只略深,是我开始跟舅爷学法术后,他分别送给我和智豪的收徒礼,据说是古物,制作手法早已失传,蛤蟆肚子不知如何被挖空,又被填进去了东西,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但用手指头敲上去,会发出“咕咕”的声音,就好像真的是蛤蟆在叫,惟妙惟肖。 我那只颜色稍浅,而现在手中深的这只始终在志豪身上,难道他也来了西安?! 我试着轻轻敲了敲,“咕咕”声立刻传来,这无疑就是志豪那只! 苏晨见我拿着蛤蟆,伸手要来抢:“管得着么你?!这是我的护身符,辟邪用的!” 我一听,更加奇怪了,这两只蛤蟆是用特殊工艺制作,里面填的,外面刷的,无一都用异术处理过,而且它们是典型的“招风件”,辟邪不可能,招邪还差不多。往往都是有一定道行的异术师才带这类东西,舅爷给我们的时候就特别嘱咐不要随身带着,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玩意儿我就一直扔在家里,从未动过。 躲过他那一抓,我表情严肃地看着苏晨道:“如果你不想死,最好离这个东西远点儿。” 这家伙没接话,也放弃了去抢我手中的蛤蟆,转身回到寝室里拿起了外套,出来一边扯着我下楼,一边说道:“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 刘夷他们还以为我俩又要出去干架,赶忙下床追了出来,我朝他们摆摆手,示意放心回去睡,不会有事的,几个人这才一脸担心地停下脚步,看着我们下楼。 来到楼下,已经快到半夜了,苏晨推出他的摩托车,头盔也不带,跨上去蹬着了,回头冲我努嘴道:“不怕就上车!” 我倒是真不怕他能怎么地我,因为这孩子眼窝深陷,印堂发黑,正是心力交瘁的表现。对于这么一个不愁吃穿,不愁钱花的大公子,还有什么能让他这么纠结?答案很明显,一些说不清还又不能说的事情。 所以我没等他话说完,就很干脆地跳上了摩托车。 “哼……”苏晨用鼻子冷哼一声,稍微侧头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拉到个没人的地方,再叫些人把你给废了?!” “别扯那没用的!”我初步判断应该是个棘手问题,催促他道:“该走走你的,问题路上说,不想死就多捡重要的讲!说不定哪句到时候兴许能救你一命!” 苏晨听后,不再废话,发动起摩托,出了校门口,带着我沿外环一路向西驶去。 第八十节 肇事逃逸 苏晨听后,不再废话,发动起摩托,出了校门口,带着我沿外环一路向西驶去。 路上,虽然摩托车开起来风大得很,但我多少也听他说了个大概。 苏晨的朋友不是那些富家子弟,就是官少爷,平常一群人聚在一起,除了喝酒唱歌,就是拉帮结伙地在绕城高速上飙车。 大约在一周前,苏晨的一个好友,是个大企业老板的儿子,刚买了辆价值一百多万的敞篷跑车,还没上牌,就拉着他到环城路上去先跑两圈过过瘾。 两人专门选了个天不怎么好的日子,等到半夜,路上的车渐渐少了,这才偷偷开上了环城路。 环城路不是绕城高速,路口多,路况相比较更差一些,更何况许多路段两旁都住得有人,真要是开起来,险象环生。但是这帮孩子可不会担心那些,两个人跑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了,逐渐加大时速。最后还是因为前方有一段没有路灯,这才不得已降到了一百多公里每小时。 开着开着,两人突然看到前方路中间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此时打方向已然来不及了,但这么大一堆障碍,对时速一百公里以上的跑车来说,几乎是致命的。苏晨的朋友不得已,只有把刹车踩到了底,以求在通过这个障碍物时,尽可能地把时速降下来。这时候,车会不会坏已经是次要的了,人只要没事儿就行。 终于,在开到跟前时,时速虽然已经降到了一百以内,但跑车还是无情地轧上了这堆东西,一冲而起,贴地飞了好几米,这才落下来,直把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娘的!这他妈谁家王八蛋干的?!我瞧瞧是什么?回头再看见了,绝对饶不了他们!”苏晨的朋友刚停下车,惊吓顿时转为愤怒,打开车门就往后走去,想要瞧瞧地上扔的究竟是什么物件? 苏晨也想知道是谁如此缺德,把这么大一堆垃圾扔在路中间,这不是明摆着要造成交通事故嘛!于是跟着跳下车,向身后三十多米远的那一团黑东西走去。 但随着越走越近,两人渐渐放慢了脚步,因为他们发现,地上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垃圾,倒像是一个侧身躺着的人! 在还有五米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因为面前的情景很明显,这就是一个人!衣着很普通,身下一滩血,脸上模模糊糊,沾满了头发,不过看发长应该是个女的。 “完了……完了!你轧死人了!”苏晨虽然什么都敢玩,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一边倒退一边害怕地念叨着。 “我……我……”他朋友也愣了,盯着看了好半天,也不敢上前,不过他随即想到些什么,转身骂苏晨道:“别他妈胡说!那是我撞死的吗?!咱们开过来之前她就倒在那儿了好不好?!” “……肇事逃逸?!”这个词苏晨听多了,赶忙掏出手机道:“那报警吧!” 但谁知道他刚按下两个1,朋友却一下子跳过来给拦住了:“你等一下,让我先看看车再说!”言罢,立刻又转身跑回到新买的跑车车头前,蹲下身去查看起来。 苏晨不明所以,也跟着跑过去,却瞧见伙计表情凝重地蹲在车头前。 “你看这里!”朋友不等他问,指着车头下方的防护杠道:“这一片已经变形了,而且有血,警察要认定是咱们撞的,你都没什么好说的!” “那……那怎么办?”苏晨立刻没了主意,朋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不要报警。 “……走!”伙计直起身,掐着腰想了半天,突然说道:“趁还没人发现,咱们赶紧走!我的车还没有上牌,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那个人怎么办?”苏晨指着身后躺在血泊中的被害者,不无担心地道。 “又不是咱们撞的,你管那个干嘛?!”朋友说着,已经跳进了驾驶位,朝他招手道:“搞不好早就死了,就算没死,咱们刚才那一下多狠?有九条命她也完了!快走吧!” “可……可是……”苏晨还要说什么,身后远处突然有车灯闪了闪――来车了! “快啊!快点!”朋友一看,顿时也焦急不已,如果让别人看到,他们俩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晨本来还犹豫着,但这么一吓也慌了,跳进驾驶位,两个人立刻重新发动,冲了出去。 不过开了才二百米,他伙计突然拐进了绿化带外的慢车道,把灯一熄,躲在了树丛后。 “怎么不走了?”苏晨奇怪不已,几秒前他伙计还恨不得尽早离开,这会儿反而不急了。 “嘘!”朋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他压低,躲在绿化带后小声说道:“看看这个大车的反应再说!他们如果也轧过去,那就没咱们留下的痕迹了。要不咱俩天天胆战心惊的,怕哪天警察突然找上门,多要命啊!” “……”苏晨没有说什么,但他却觉得这样做实在有些过于残忍了。不救人倒也罢了,为了掩盖自己的罪名,竟然还要眼瞧着后面的车再轧一遍,要知道那地上躺着的可是个人啊! 说话间,灯光越来越近,看样子是一辆小货车,后面的斗里空着,什么也没拉,跑起来咣咣当当的。 第八十一节 提心吊胆 路很黑,估计那个司机也没有怎么注意前方,到他看见路中间躺着的那个女人,只剩下十来米的距离,这才开始踩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后斗咣当一声,前轮已经从那人身上轧过,不过却在后轮轧上前停下了。 没几秒,驾驶室就打开了门,下来两个人,由于黑还远,具体动作他俩看不到。苏晨的朋友不甘心,拔了钥匙,拽着他沿绿化带外侧向那里慢慢靠近。 走到仅剩二三十米的地方,只见车灯下那小货车的两个人竟然把地上的尸体抬了起来,扔在后斗里,又从后斗撒了些沙土出来,扑在满是血的地上,最后左右看了半天,这才上车点火,疾驰而去。 直到看不见了,苏晨的伙计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陕axxxxx……” “干嘛呢你?”苏晨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问道。 “记车牌!”朋友见左右没人了,直起身说道:“如果咱们哪天被抓了,凭车牌我就能把他们供出来,横竖算来,咱们也不是肇事车辆,也不是故意去挪动的尸体,应该处罚最轻。” “那你说他们不是把那人送医院了?”苏晨不解地问道。他还一直以为这两个开卡车的是好人,应该是把那人送医院去了。 “开什么玩笑?!”伙计歪嘴看着他道:“你见过救人的那么用力?甩上去就不管了?再说了,救人他们干吗还用沙土掩盖血迹啊?目的再清楚不过了,他们不想让人发现!” “那他们把人搬走干嘛?”苏晨彻底迷惑了。 “你傻啊?!”朋友直接打了他一下,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找个地方埋了!彻底毁尸灭迹!虽然不是咱们这两辆车撞的,但是你轧过去就有责任,最轻也得赔个几万块钱!快走吧,他们不动还罢了,这一动,彻底没咱俩什么事儿了!你就安心回去睡觉吧!” 苏晨虽然跟着回来了,但这件事的确给他的触动很大,此后几天,每到夜里,他总是会做一个噩梦,梦到那地上的女人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地站在床前,等他睁眼就用一双血手掐来。 不过眼看过去一周多了,一切却风平浪静,苏晨甚至还特意关注每天的各大报纸,但均无报道。那晚的事情,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包括那被轧的女人,甚至连她的亲友都不曾出现过。 他那个朋友就跟没事人似的,每天依然该喝酒喝酒,该飙车飙车,只不过苏晨一时没了跟他胡混的兴趣,除了吃饭,就是整天躲在家里打游戏,哪儿也不去。 不过事发后第九天一早的晨报,却像一颗重磅炸弹,顿时把苏晨给吓得心都快蹦了出来。因为他在本地板块的角落看到这样一条新闻――卡车深夜路中自翻,司乘人员离奇死亡。 新闻的大概意思是,一辆陕a牌照的小货车,昨晚在环城路上正常行驶,在没有任何碰撞事故的情况下,居然自己翻倒在路中间。虽然车体几乎没有变形,坐在正副驾驶位的两个人初步判断也仅仅是皮外伤,不可能危及生命,但他们却均离奇死亡了。目前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看到这里,苏晨立刻打电话给他那个伙计,接通后劈头盖脸问道:“你快告诉我!那天在咱们后面轧人的小货车车牌是多少?!” 他那伙计还在睡觉,一听这个,顿时醒了一半儿,小声问道:“怎么了?有人来找你?!” “没有!”苏晨否定道:“你别问那么多,快告诉我!” “哦……”伙计一听没事儿,顿时又蔫了,懒洋洋地道:“让我想想啊……你不问我都快忘了……好像是什么……陕axxxxx?” 苏晨和报纸上的那辆车一对,心里立刻凉了半截。难道…… 他家也是做生意的,父母平时都比较信这个,也爱讲究因果报应,从小耳濡目染,苏晨自然也会有这方面的想法。 等他把报纸上的新闻念给伙计听后,电话那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我说苏晨,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个了?你觉得是什么?报应吗?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就算是报应,也是先报应那撞人的,然后是咱俩,最后才轮得到他们!敢情你就这么点儿胆子啊?我真服了你了,有这烦心的空不胜多把俩妞儿!” 苏晨自然不服气,据理力争道:“那第一个撞人的死没死,你也不知道。再说,你不是说咱俩罪过最轻嘛!也可能最后才找咱们呢?” “得!我不和你搅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还得接着睡呢!拜拜了苏大少!”那边倒也干脆,说完了不等他回嘴,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苏晨本还想提醒他,安全起见,今晚就别出去瞎跑了,但还没来得及说,伙计就把电话给撩了,他再打过去,那边干脆接都不接。向社区举报违规内容 第八十二节 实地勘察 没办法,苏晨管不了别人,只得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哪儿也没去,但是无论干什么都没有心情,脑子里总想着那件事儿。因为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更或者,干脆直接去警察局自首算了,也比这样整日里提心吊胆强。 虽然他也希望一切都是巧合,是偶然,但第二天的时候,还是收到了其他朋友的信儿――那个和他一起的伙计,在当晚的飙车中,行至西环城路时,车突然翻了,现在人已经送到医院抢救,能不能挺过去还不好说。 而西环城路,就是那天他们轧到人时所在的路段! 赶到医院,隔窗看了还在重症监护室的伙计,苏晨越发觉得,这是那被轧女人要来报复了。凡是那天开车撞人的,见死不救的,毁尸灭迹的,一个都别想跑! 直到中午人最多的时候,苏晨才敢跑出来,思前想后,觉得学校里人多,气旺,呆在那儿最安全,于是才回了寝室。然后,他这样的一个心情,自然就和我发生了下午的一系列冲突。 说完事情始末后,苏晨顿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道:“我的确是心情不好,才会那么不客气,你……别放在心上。” 我拍了拍他肩膀,表示没什么,拣重要的问道:“也就是说,你朋友是差不多昨晚这时候出的车祸?他受了什么伤?现在情况怎样?” “嗯,应该比现在再稍晚一些,他外表没伤,但就是醒不过来。医生也不知道,明天早上才会有专家会诊。”苏晨答道。 “看样是魂儿丢了……”我感觉到的确是棘手,这种情况,只听舅爷讲过,还真没见过。 “你说什么?!”风大,苏晨没有听到我的喃喃自语,扭头问道。 “没什么!你先带我去事发地看了再说!”其实我不说,他也是往那里去的。只不过有一点,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如果这件事情得不到有效处理,苏晨最好的下场,估计也要和他伙计一样,跟个植物人似的在床上趟到老死。 他伙计是不会死的,丢了魂的人和被冲掉阳气不一样,志豪那次是被冲光了阳气,还有得救。可魂一旦离开身体超过一定的时间,就没救了。人的生理机能还在,一切正常,但思想已经没了,只能傻躺着。 植物人都还有苏醒的可能,但他们,永远不会醒。 当然,还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我手中这个招风蛤蟆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苏晨跟他伙计如今看来的确是责任最轻的,会被某些东西缠上,恐怕也和这个蛤蟆有莫大的关系。 苏晨当下没再说话,小心翼翼地开着摩托车。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我们在一段灯光很亮堂的路段停了下来,我见人行道旁还摆着烧过的香和纸钱,走过去查看。 苏晨在一旁解释道:“那是我今晚早前烧的,本想着能安抚一下,让那女人别再来找我了。这段路前两天通了路灯,所以你也看到了,没车没人,还这么灯火通明,我那伙计绝对不会是自己开翻的!” 我一边观察一边问道:“你那么小心,自己来这儿就不怕么?” “哼哼,怕!怎么不怕?”苏晨无奈地笑了笑,接道:“但我更怕死!如果烧些纸钱就能躲过去,就算半夜去坟地烧我也得干啊!” “呵呵,你倒想得挺通透。”我并没有讽刺他的意思,观察完了四周,对他说道:“当初轧人的地方,还有你伙计翻车的地方,带我去看看。” “行,等我把车锁上。”苏晨说着把摩托靠在人行道旁,拔了钥匙,转过身,正要带我过去,双眼却直直地盯着前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见他神色不对,扭头往身后看去,马路中间却什么也没有。 “廖凯?你好了?什么时候出院的?!”我正奇怪,苏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说着就要往马路中间走。他口中的廖凯,就是那个昨晚出车祸的朋友。 我见他朝快车道走过去,背后一凉,赶忙伸臂拦住道:“别急!你看清楚了!告诉我,前面都有什么?!”说着,我自己也眯起了一只眼。 “廖凯啊!我那伙计!还有……三男一女。”苏晨看了看,又一脸疑惑地瞧着我。 而我闭上一只眼后,果然看到马路中间有一大团黑雾,但却什么也看不清。这个盛阳眼近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非但没有加强,反而越来越没什么用,正如舅爷所说,不过了二十三的关口,盛阳眼根本就不会发挥其作用,这个东西也认主人,你没能力驾驭,就不会真正地为你所用。 “他们叫咱们呢!”苏晨又看了一眼,推开我就要过去。 “不想死就别动!”我用力地拦着他道:“那女的,你仔细看看,认识不?!” “……不认识。”苏晨又仔细眯眼看了看,说道:“穿得破破烂烂的,年纪也不小了,倒像个拾荒妇,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向社区举报违规内容 第八十三节 短兵相接 “嗯……那就对了。”我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儿,按理说苏晨这个年纪和体质,绝不该会看到这类东西的,定是那招风蛤蟆起了作用。于是强拉着他撤到摩托车旁,低声说道:“怪不得那被你们碾轧的女人没有亲属来找,如果是拾荒妇女,这就好解释了。” “……你说什么?!!!”苏晨听完我的话,愣了好半晌,突然醒悟过来,顿时大惊道:“你……你是说……他……他们……” “赶快!发动摩托!”我把他往身后一拽,沉着脸吩咐道:“不管你信不信,你说的几个人,我一个都看不到。他们都不是人,是不是正朝你招手?那是索命来了!快!离开这儿!” “哦……哦!”苏晨顿时方寸大乱,赶忙去发动摩托,但他哆嗦了半天,也才勉强把钥匙插进了锁眼。 这家伙忙中还不忘回头看,结果只瞧了一眼,就喊道:“他们过来了!他们过来了!” “我知道!你快点吧!”我挡在他身前,催促道:“再不走,你今晚非交待在这不可!” 插进钥匙,这家伙捏了半天启动按钮,也打不着火,没办法,只得用脚蹬,但他浑身都吓软了,哪里还有力气? 我见那团黑影越飘越近,赶忙转身过去,推开苏晨,捏着离合,试着蹬了几下,摩托终于“嘟嘟嘟”发动了起来。随即跳上车,拍着他道:“快走快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苏晨心神激荡之下手里早就没了准,猛一拧油门,“轰”地一下就冲了出去,差点就把我给掀下去,幸亏我早料到他可能会急,勉强抓住了。 摩托瞬间就蹿出去了一二百米,苏晨瞄了一眼后视镜,顿时浑身一颤,险些把车晃翻了,结结巴巴道:“他……他们追上来了!” 我回头看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只是安他心道:“你看见的都是幻觉,不要分心!只要当心开车就行,除了你自己,谁也搞不翻你的车!” 苏晨哪里肯听?为了甩开他们,不断加大油门,我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很有可能我俩最后的结果也一样,车翻人亡。于是赶忙伸手把两边的倒后镜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不让他看,然后吩咐道:“有我在呢,不用担心!开慢点!别回头!你想死就尽管快着跑吧!想想你那伙计昨晚是怎么出的车祸!” “你这什么大仙儿啊?!连我看得到的东西都看不到!”苏晨都快吓哭了,还不忘揭我的短,可能已经觉得今晚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我并不和他抬杠,至少这小子把车速降下来了,保持在六七十公里左右。那黑影见我们慢了,它也慢,但还是紧跟在屁股后面。 跑了一会儿,这家伙也逐渐平静下来,问我道:“现在去哪儿啊?” “去你伙计在的医院!”我拍了拍他,说道:“如果你伙计命大,现在还没断气的话,我看能不能试着把他救活!” “那咱们呢?!”苏晨这会儿早就没工夫管他伙计了。 “走一步说一步!先把眼前的事情办了!”我不忍心让他绝望,因为该怎么摆脱这几个瘟神,我心里也没谱儿。 好在昨晚那人翻车后,被送往了就近的医院,没一会儿我们就冲到了病房楼前。夜已深,医院大多数病房都已经熄了灯,重症监护室就在四楼,我俩跳下摩托,也顾不上后面的“追兵”,在苏晨的带领下,直奔icu病房。 电梯里,我仔细计划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然后吩咐苏晨道:“重症监护室都是二十四小时的,一会儿上楼,你先去找护士要一件你伙计的衣服来,记住,必须是他穿过的!我在门口等你,设法拖延一下那些东西。” “哦……”苏晨又开始忍不住抖起来,电梯一开,就直接冲进了icu病房内,可能他觉得那里人多,比较安全。 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布局,除了重症监护室的病房门,只有两部电梯和一个安全通道,此外还有一个杂物间,也就是说,电梯到了四楼,即使病房楼很大,也去不了别的地方。这里就是腾给icu病房专用的。 为了防止被两面夹击,我关上了安全通道的那扇门,正打算再把杂物间旁的窗户也关上,来到跟前,却看到窗户玻璃上突然慢慢多出了一个血红色的手掌印。 怨气已经开始布局了,所以这些吓人的障眼法就像鬼打墙一样,同样影响到了我。 眼瞅着玻璃窗外的血手印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越来越多,我灵机一动,干脆把整扇窗都打开,顿时冷风从外面直灌进来。这样的话,怨气很可能会将这里作为进攻的主方向,而不用担心它们会再从别的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 “砰!”重症监护室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苏晨攥着件皮衣外套一边跑出来,一边喊道:“拿来了!拿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位怒气冲冲的护士。 我接过他扔来的外套,见那血手印已经从窗台上蔓延了下来,正向这里逼近,赶忙一脚踹翻了门口摆着的饮水机,顿时那一大筒纯净水洒在地上,片刻就流了一地。 第八十四节 捞回一个 “他……他们爬上来了!!!”苏晨往窗户那里一瞧,身子立刻就软了下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指着步步逼近的血手印,哆哆嗦嗦地朝我喊道。 “退回去!躲在门后,我不说话谁都别出来!”我回头厉声吼了一句,然后单脚踩在饮水机上,扯掉了饮水机的电插头,又将其另一端也从饮水机上强行拽了出来,露出里面的电线丝。 我又把只剩下插头的电线重新插回到插座上,手拿电线另一头,站到被踢翻在地上饮水机上,深吸一口气,将那电线插进了地上的水里。 上帝保佑,希望我这双鞋底是橡胶的!虽然中间隔了个饮水机,但那玩意儿也是铁皮的。 “嗡嗡……”电梯间的照明灯顿时闪了几下,还好没灭。但周围的温度却瞬间降低了不少,地上的血手印也跟着水化开了,闭上只眼一瞧,只见早已把这里充满的黑气被电过后竟然开始慢慢地向窗外收缩。 “苏晨!!!”我回头叫了他一声,等这家伙开门露了个头出来,立刻问道:“当心脚下!别踩在水里,看你伙计在哪儿?告诉我方位!” “……”这家伙眯着眼看了一下,就指着我身前十点钟的方位喊道:“就在你左前方,大约三米不到的位置!在地上趴着呢!” “看准了!我要准确距离!”我确认道。 “没错!两米五多一点点!”苏晨肯定地答道。 心里默算了一下角度和方位,我撑开那件皮衣,朝他给出的方位丢去,紧跟着拔掉了墙上的电线插头。 这些方法,都是舅爷教我的,但为什么要这样做?原理在哪儿?我早就忘光了。反正能管用就行,这会儿哪还有时间和功夫去考虑为什么管用? 皮衣扣在水面上,说来也怪,紧跟着“噗”得一声,衣服下冒起一片水蒸汽,就连那一片地面上的水,瞬间也被蒸发了个干干净净。 成功了!我赶忙跳下去,不等周围的水再次漫来,将皮衣从地上捡起,转身丢给苏晨,并吩咐道:“快!把衣服盖在你伙计身上!” “哦……”苏晨接过衣服,立刻又转身跑了进去,这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也跟着跳进重症监护室,里面的医生护士不明所以,早就怒了,围上来要讨个说法。 哪里有空搭理他们,把门后的插销都上好,刚好发现身旁的护理车上放了一瓶碘伏,我拿过来用手指头蘸着在门后画了一个大大的符,又把插在锁眼上的钥匙顺手拔掉,这才朝苏晨那里跑去。 好在他们认为我俩都是疯子,一时也不敢靠近,至少来去自由。 来到苏晨站着的病床前,上面躺着个一头红发的男青年,双木紧闭,看样子和我差不多大,各种仪器插了一身。 轻轻地把皮衣盖在他身上,苏晨斜眼瞧着我问道:“这……这就行了?” “……”我也是第一次实战,所以没法儿告诉他,但是如果管用,应该在片刻之间就能见效。 果然,我刚吸了口气,正打算搪塞他一下,床上的人却突然猛地咳嗽起来。 苏晨见他伙计竟然瞬间就有了反应,大喜过望,赶忙想要将其扶起,却被我拦住了:“他已经没事儿了,还需要恢复一会儿,咱们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赶快走吧!” “还……还有什么事情?”苏晨一愣,看着我道。 “我告诉你,这都是那个木头蛤蟆在作怪,你一直带着它,现在就算是不要了,但它们依然认得你,不抓到你是不会甘心的!”我也不理会后面围着的医生护士,提醒着苏晨:“如果你不处理好,就算今天逃过去了,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总有一天,你俩还得死在那拾荒妇手上!” “啊……”苏晨这才明白过来,今晚的主要目的是帮他解难,救他伙计,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走吧!”我说完,推了他一把,指着床上的人道:“是你们的事情,就得你们自己解决。他现在在这里安全得很,只要呆在人多的地方不到处乱跑,都不会有事。” 苏晨听后,知道还有一大关要闯,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脸色也由大喜转为煞白。 我不再劝他,毕竟两人当初这样做,是一种很缺德的行为,再说身后围了一圈的医生护士,有些话也不方便讲,更何况再不走,搞不好一会儿保安和警察就要来了。一把拽住他,就朝病房外走去。 见我们要走,这些医务人员可不愿意了,挡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走。我只得让苏晨去和他们交涉,好说歹说,又压了他的身份证和随身的几百块钱,说有急事儿,天亮后再回来,这才推门走了出来。 电梯间里一片狼籍,由于被我锁着,那些医生和护士都没能出来,还是我刚离开时的样子,一地的水,水桶和饮水机在地上躺着,就跟有人刚打过架似的。 “……那……那些家伙……没了?”苏晨看了一圈,才敢钻出来,躲在我身后胆怯地问道。 没空解释,我按下电梯,看着它慢慢从一楼升上来,突然觉得这东西不怎么安全,如果被困在里面,那就是任人宰割的份儿,于是转身推开了消防通道的门,招呼苏晨道:“走这里!别坐电梯!” 楼梯走道里面非常狭窄,灯好像还坏了,我俩刚跑下去一层,就听到下面传来“噔噔噔”的上楼声。 很快,两个黑影从下而上,挡在我们面前。 第八十五节 还她公道 很快,两个黑影从下而上,挡在我们面前。 “啊!!!”苏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看见黑影就惊叫不已。 “谁?!”下方的两个黑影也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顿时停住脚步,厉声喝问。 我又踏前一步,隐约看到他们穿着一身黑,头上似乎还带着大檐帽,心想应该是医院的保安,八成是被叫来对付我俩的,于是赶忙说道:“保安吧?怎么才来?四楼两个疯子,都把里面闹成一锅粥了!” “他们没跑吧?”这两个黑影一听,立刻从我们身边蹭过,快速向上跑去。 两个保安来到我们头顶,后面那个看了我俩一眼,突然问前面的道:“唉?对讲机里说两个年轻人,不会就是他们吧?唉!你们俩!是几楼下来的?!”后一句是冲着我和苏晨喊的。 “快走快走!”我哪还给他们机会来问我们,拽着苏晨跑下一楼,两人跨上摩托,就冲了出去。 路上,我让这家伙想办法弄一挂火鞭来,不过此时已近午夜,的确不好找,但苏晨还是比较有办法的,围着医院绕了一圈,来到后门,这里有一家寿衣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他们那儿就有火鞭。 买了炮仗,我又让他掌握着速度,别开太快,还回到一周前轧人的地方。 离着还有二百多米远,我就看到路中间横着一团黑气,苏晨也停下来告诉我,瞧见那几个人又在路中间站着,但是这次少了他的伙计。看来那家伙是有救了。 显然,这群家伙被我刚才那一下给电得不轻,一待能动,就立刻又回到了这里。 盘算了半天,我思忖道:“不行,得想办法把他们引开,不能任其停在这儿,如果那拾荒女要不了你俩的性命,就很有可能会去害途经这里的每一个人。” “那你要怎么办?”苏晨也知道这事儿如果不处置妥当,就会后患无穷,倒是稍微镇定了些。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目前咱们唯一能做的……”我心里盘算着,如果将其彻底毁了,那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至少拾荒妇是冤死的,需要还给她一个公道,但任其在这里堵着路,又怕会伤及更多人的性命,更何况苏晨今后的安全也是个问题。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可行,于是接着道:“就是找出那拾荒女被抛尸的地点,然后报警,还她一个公道,这股怨气才会消散,今后也不会再为难你们。” 苏晨一听大惊,立刻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我们俩……我们岂不是……”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如果报警,那他们轧了人逃逸的事情就会被暴出来,两人搞不好还会被送进监狱。 但是,自己做的事情总是要负责的。 摆了摆手,我对他说道:“与其躲躲逃逃一辈子,倒不如坦然面对,你说呢?这一周来过得怎么样?你恐怕比谁都清楚吧?是永远活在阴影里,还是暂时黑暗一段,还给自己的未来一条光明之路,自己选吧!” 苏晨低下头,显然在仔细思考着我话中的意思,过了好半晌,终于神色坚定地抬起头道:“你说得对!是我的,想跑也跑不了!说吧,咱们该怎么做?!” “这样,一会儿呢,你先……”我把他拽过来,临时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行动路线图,在确保苏晨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把那路中间的怨气引致我们布的阵中,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我先在马路中间用捡来的半块红砖头画了一个大大的结界符,又把那挂买来的五千响鞭炮围成个圈摆在结界中间。按舅爷所教的,炮竹是至阳的象征,只要点燃,附近百丈之内阴气立散。 当然,点燃炮竹有两个后果,轻则大大削弱那股黑色的怨气,让其不得不立刻找到可以躲避的地方,重则随即灰飞烟灭。 拾荒妇说到底是受害者,我自然不希望她不明不白地死了,又不明不白地被打散。所以设了这么一个结界符,可以将鞭炮的威力减小,不至于会被消灭于鞭炮中。 但她被削弱是必然的,这时候就需要躲避,哪里最安全而且最有效?舅爷说过答案只有一个,只要是还在七七四十九日内,那就是属于自己的身体。 所以,只要能按照我的设计走,就不怕找不到那拾荒妇的尸体,因为她自己会带我们去。 一切准备完毕,我又找苏晨要了一根烟,点燃后搭在那炮仗一头,做了一个简易的定时装置,只要烧到位置,炮仗就自然会被引着。 算了算,留下大约还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我让苏晨发动了摩托,并且指着二百米外的那一大团黑气,吩咐他道:“下面靠你了,去把它们引过来,不要太近,只要让它们发现是你就足够了。记住,四十秒内必须回来到这里,不然炮一响,它们还没有跟过来,就会被吓跑,那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嗯!”苏晨记了一遍,干脆头盔也不带,塞给了我,然后发动摩托,直朝那团黑气冲去。 第八十六节 完成逆转 往前跑了大约一半,苏晨停下来,朝前面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挥舞着胳膊。果然,片刻后,那团黑气就开始移动,朝苏晨追来。这家伙自然也看到了,摩托一调头,加大油门又开了回来,而我则心中暗自祈祷,那炮仗千万别提前炸,不然真就白忙活了。 此时,我的脚下,还给整个结界符留了一个口子,这需要在炮仗响起后,视情况由我手工给补上,作用是保护那团黑气,不至于被彻底崩散。这笔本来是要画上的,但我故意留了出来,如果先画上,结界已成,到时候爆竹的威力无法准确掌握,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去亲自盯着时间,把炮点燃的原因。 苏晨很快就冲了回来,但那团黑气还在几十米外,离布的阵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我此时也只能拿着砖头蹲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千万别炸……千万别炸……”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但是拿烟头掐的定时装置哪能那么准?就在这团黑气离结界还有二十米不到时,设在结界内的炮仗突然炸了! 这样的一个距离,那一团怨气恐怕等一响起来马上就会跑掉,我心叫糟糕,立刻又用袖子将结界的口开得大了一些。 炮竹一响,黑气顿时就像要爆炸了似的,剧烈地抖动、收缩,并且迅速往来时的路退去。眼看其越来越小,颜色越来越淡,我一脚跨上摩托,对苏晨道:“追上去!快!” 就这样,在一阵鞭炮声中,我们完成了逆转,由被追改为追它,但是开了一会儿,苏晨突然喊道:“我看不到了,怎么追呀?!” 我始终眯着一只眼,却能瞧见前方几十米处那团快速移动的黑雾,这时才终于明白,自己的盛阳眼,所谓的只能看到黑气,可以说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其本身的伪装并不能影响到我,是人是鬼,一目了然。即使在其撤掉了伪装逃走后,依然能够被我很清楚地扑捉到。 ……这还真有点儿孙悟空的意思! 在我的不断指引下,苏晨骑着摩托车追出去了至少十几里地,最后在一条没灯的乡间小路上,我们终于失去了那黑气的踪影。 找了半天,四周漆黑一片,这里左手是田地,右手边却杂草丛生,不像是种的庄稼。 “回……回去吧?别追了!”苏晨先前的一股劲儿到现在基本上是用完了,又开始逐渐害怕起来,不断地催促着我。 现在放弃,那就实在有些可惜了。我此时已经不以救他为主了,我更想找到那拾荒女的尸体,给她一个公道,一股怨气,闹成现在的样子,毕竟她也不想,既然能解决,为什么不解决呢? 当然,也不是说我就打算非要牺牲苏晨,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些人里,的确他的罪名是最轻的,这种富家子弟,适当地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是比金钱还可贵的,很有必要。 人,不分贵贱,在生命面前,每个人都应该是平等的。所以,即使是一个流浪的拾荒者,也应该享有她所拥有的,最基本的,生命的尊严! 扒开右手边的杂草,我突然听到脚下是一片水声,让苏晨把车头灯照过来,顿时明白了,原来这里是个鱼塘! 如果那拾荒女的尸体在这一片,鱼塘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毕竟直接扔进去可比挖坑埋了要方便得多。 确定之后,我回过头对苏晨说道:“你随身带的有手机吧?报警吧!” 听到这句肯定的话,苏晨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还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掏出手机。 我俩半夜就被带回警局去录口供了,苏晨在我的提前授意下,全盘交代,包括后来这些超自然的现象,我也不让他隐瞒,尽管说。 如果胡编乱造的话,单是我俩为何大半夜的骑摩托车到郊外,还能发现沉在鱼塘中的女尸,这一条就很难说得明白。 至于录我们口供的人该怎么向上面报告,那就不碍我什么事儿了。而且医院那里也会出具一份有力的证据,就是被初步断定为植物人的车祸伤者,我俩一去就突然好得跟没事儿人似的,也不由得他们不信。 天亮后,我才被放了出来,由于苏晨牵扯到一周前的肇事逃逸案,还需要进一步配合调查。听从现场回来的人讲,经过半夜打捞,鱼塘中果然捞出了尸体,但不是一具,而是一男一女两具。女的自然是那位受害人,男的身份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其实我不用猜就知道,那男的恐怕就是将拾荒女撞倒逃逸的第一位司机。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时候办错了事儿,不要以为躲过法律的制裁就没事儿了,往往被制裁的方式并不只有一种,而法律,看起来倒是最轻的了。 作为报案人,我临走前被特准见了苏晨一面,这孩子在另一间审讯室,待遇倒也不错,看到我,苦笑着说道:“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咯!” “呵呵,你不怕好觉会挪到看守所里?”我吓唬他道。 “好觉,好的不是地方,是心态!”苏晨说完,看着我道:“我是真没瞧出来,你有这么神奇的本事!等我没事儿了,教教我好不好?” 我往旁边的椅背上一靠,开玩笑道:“可以啊!不过按我们这行的规矩,你可是要拜师的!从今往后管我叫师父,我才能教你!说点正事儿吧,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这只蛤蟆是哪来的?”说着,我掏出了那个招风蟾蜍。 第八十七节 鬼在心中 ps:一个通知:小可明天要出趟远门,大概花4-5天的时间,所以这几天内无法更新,请大家见谅,我会在下周六恢复更新。 第八十七节鬼在心中 “那是……我伙计的,也就是医院里那位……”苏晨先是不太好意思,这才娓娓道出实情。原来,在那天逃逸后,刚开始两天苏晨的那位朋友也比较害怕,整天在家呆着,说什么都不出去。可到了第三天,这孩子不知道是突然想开了还是想到什么解决办法,突然就变得无所顾忌,该吃吃、该玩玩、该飙车飙车。直到苏晨问他,他才神秘地说,一位高人竟然在第三天一早找到他家,说这孩子近日里或会有灾祸,还白给了他这个蛤蟆,说只要带着,百鬼不得近身。 苏晨本来也想让他伙计帮忙求一个,可那高人来无影去无踪,长什么样他伙计都没记住。倒是昨天去看他时,见这蛤蟆竟然栓在他伙计的夹克上,于是就悄悄给取了下来,想着能保佑一下自己……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这家伙都不动脑子想想,如果真是高人送的护身符,都把人送到重症监护室了,那能会是好东西么?!只是我始终搞不明白,为何会专门送他一个招怨气的东西,这可是明摆着要害人。 如果没这个玩意儿,即便他们轧了那个拾荒妇,怨气也不会找到他们头上。 没想明白,我又继续问苏晨道:“你知不知道你伙计具体什么时候遇到的那高人?高人长相一点儿就记不清了?” 苏晨摇了摇头道:“我也问过他,但这家伙根本说不清楚,他就不是那种上心的人! 我看着手中的蛤蟆,这种玩意儿虽然工艺早已失传,但也不是稀罕物件,而且许多异术师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打造成不同的造型,不一定非得是蛤蟆,所以我依然认为是志豪的,但是从那个所谓高人将其给苏晨伙计的时间来看,那人显然是至少从面相上推断出来他有事发生,所以才给了这个。而这种相面知事的本领,就连舅爷有时候也看不准,对于志豪就更不可能了。所以,蛤蟆是志豪的应该无疑,但送蛤蟆的人是不是志豪,还有待商榷,很有可能是他后来变卖了也说不定,这东西放在懂的人手里,还是多少值点钱的。 虽然我很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此时显然不是时候,而且给蛤蟆的人明显是包藏祸心,所以一定也不会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想到志豪竟然把当年舅爷送的收徒礼变卖,我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儿。 于是我叮嘱苏晨好好配合调查,又讲明了这个蛤蟆的情况,他听后连连摆手道:“你赶快拿走!赶快拿走!我不要了!”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站起来转身打算离开。 “朝阳!”苏晨在我推门正要出去的时候,突然严肃地叫了一声,紧跟着问道:“别的不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晚看到的那些东西,究竟是真的还是幻象?这个世上真的有鬼么?” 我想了想,把脸扭回去一点点,用眼角瞟着他道:“魔由心生,当你的心不再纯洁,就会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而往往正是这些东西,引导着你一步步走向深渊,走向灭亡。人心里既然有了鬼,会看不到鬼么?”说完,我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真是太累了,从昨天下到那罗刹鬼市后,就没休息过,各种超负荷的体力和脑力劳动接踵而至。这次可算逮着个机会,我回到寝室把被子一蒙,倒头就睡,连吃饭也不去,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再说。 这一觉睡得也真够瓷实,整个一对时,从周六上午一口气睡到了周日早上,得亏还是被饿醒的,如果吃饱了睡,我都不知道等自己再睁开眼是什么年月了? 刘夷他们见我头一天回来脸色黑青,也不敢问,此时立马围了上来,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着。但是牵扯的事情太多,何况这是苏晨的事儿,不是我的,要说也得他来说。 正和他们七嘴八舌地缠搅着,宿舍里电话响了,是殷骞打来找我的。接过一听,这家伙就直接嘻嘻哈哈地道:“嘿嘿,我说伙计,歇够了吧?歇够了该吃饭啦!中午来我这儿,请你吃正宗的羊羯子!” 我可不认为他有那么好心,这家伙是做生意的,无利不起早,于是问道:“你昨天才崴着,今天就乱跑?省省吧!有什么事儿就搁电话里说得了!” “唉?你这是什么意思?”殷骞一听就不乐意了:“敢情我请你吃饭,你小子还跟我这儿摆谱儿?!” “得了吧!”我揭他的短道:“谁不知道你呀?以前在老家上学,吃你块巧克力,都得帮着写作业。指望你发善心那是不可能的!说吧,什么事儿?!” “嘿嘿~……”殷骞见被我揭穿,也没不好意思,继续厚脸皮道:“你甭管什么事儿,咱俩吃饭慢慢聊,行不?放心!我保证不让你出什么劳力,纯粹的脑力劳动,这总可以吧?!” “……说吧!时间,地点!”我反正也愁中午没饭吃,既然那家伙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扎他一顿,那就实在是不给面子了! 中午十一点半,我准时来到了离御宝斋只有一街之隔的一个小饭馆儿,殷骞选了个较为隐蔽的座位,点了东西,早已在那儿等候多时。向社区举报违规内容 第八十八节 头等大事 中午十一点半,我准时来到了离御宝斋只有一街之隔的一个小饭馆儿,殷骞选了个较为隐蔽的座位,点了东西,早已在那儿等候多时。 我这人就一点好处,有些话,如果你不想说,或者欲言又止,我绝对不会主动问。于是坐下来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半个小时,那一大锅羊羯子有半数以上都进了我的肚子。 殷骞估计是憋不住了,当我又捞起一大块时,赶忙阻止道:“我的哥,等会等会!你先听我说!” “终于想说了?说吧!”我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往后面一靠,等着殷骞发话。 “……好嘛!得亏我手快,要不然你还不吃饱了就窜啊!我到时候撵都撵不上!”殷骞假装抹了一把汗,接着皱眉道:“明天就去神木,我说你也不急?!” “这……有什么好急的?”我被他问懵了,不就是出个远门么?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可着急的。 “秋天啊!~”殷骞指着窗户外御宝斋的方向道:“那丫头跟着,你说咱俩怎么办事儿?” “这有什么不能办的?咱们办咱们的,让她跟着看热闹不就行了?”我越听越迷糊。 “你可别忘了,我昨天是怎么跟李伯交代的?”殷骞提醒我道:“要是让这丫头一路跟着,还不都得露馅儿啊?等她回来跟李伯一学,李伯再跟我们家老爷子一学……哥哥,我这条自由的人生路,就算走到头儿了!” ……哦~!我有点儿明白了,殷骞昨天骗李伯说,我们俩去神木县收大件儿来着,其实是去找齿寒铁的下落。如果被秋天发现,回来跟她“干爹”一学,敢再添点儿油加点儿醋,他老爷子可能直接就把这家伙给遣返回去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个!其实这事情要说难也不难,关键看打算怎么办了。于是我问殷骞道:“那你什么意思呢?” “你出马!先恐吓秋天,那丫头怕你,再搞定李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之就是别让那丫头跟着咱们,就ok了!”看来殷骞早就盘算好了,我这边话音刚落,他想都没想就给出了个解决办法。 “你怎么不自己去?”我喝了口啤酒,问道:“你好歹也是少东家,不用搞得这么可怜兮兮吧?” “我说伙计,还看不清形式么?!”殷骞苦着脸道:“我在这儿是皇上不假,问题是上面还有个老佛爷,身边跟着个李莲英,整个一傀儡政权啊!我去说?我越说李伯就越觉得咱俩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压根就不让他知道有这马子事儿还好,让他知道了,又不告诉他,老头儿现在天天没事儿干,就剩动脑子了,我不敢干的他都敢想!到时候让他在我爸面前胡说八道,那还了得啊!?” “那就实话实说呗!~”我也开始皱眉了,看来这人啊,不自食其力就是不自由! 殷骞白了我一眼道:“实话实说,谁信哪?你告诉我,除了我这个二傻子信你,别人谁还信?秋天都不会信你!什么盛阳体质,什么阴阳眼,什么齿寒铁……大哥,拜托,二十一世纪了,咱们能不能有些与时俱进的借口?!” “盛阳眼,不是阴阳眼。”我纠正他道。 “我管你狗屁什么眼!”殷骞不耐烦地挥手道:“反正这事儿绝对绝对不能漏!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爸下周要来视察,以确定我能不能在西安常驻。昨晚李伯已经把咱们要下去收东西的消息放出去了,老爷子期望很高,所以,这次不但要帮你找到齿寒铁,还得能拿东西回来交差,要不然我可真得回去了!” “哎呦~”我听着是觉得怎么都不行,拍着脑袋道:“要不然啊,你和秋天都别去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在家好好呆着,应付你们老爷子吧!” “那怎么行?!!!”殷骞突然高了八度,朝我瞪大眼嚷道:“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定好了的,这是咱俩的事儿!撇下我自己去,你想都别想!才跟你转悠了一次,就发现了传说中的不禅寺。我估计啊,这次去陕北,还会有更大的发现!等我老了,万一没钱,出本回忆录什么的,把咱们的历险记一讲,怎么着不能再捞一笔?” 事实证明,这事儿还真让他给不幸言中了。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我都快被他烦得不愿动脑子了,拍桌子问道。 “还是刚才说的,你去搞定李伯和秋天,不让她跟着去,就咱俩,到时候回来甭管什么结果,至少能统一口径,老爷子就算猜到了我骗他,也找不到证据。”殷骞盯着我,一字一顿道。 “……我没那本事,这个方法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我想了想,李伯暂且不论,夏秋天那丫头一向都是和我对着干的,越不要她干什么,她偏要干,能劝得动才怪! “要不……”殷骞也不气馁,眼珠子一转,凑近小声说道:“咱们提前出发,一会儿吃完饭就走!谁也不说!等他们发现,你和我早就到神木了!怎么样?” “不行!”我坚决地反对道:“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等于在说,我们要去干的事,你们不能知道,所以不带!再者,我明天上午还有课呢,是不能请假的!” “哎呦!~”殷骞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痛苦地揪着头发:“李渊的金印啊!早知道我昨天不给那个混小子了!带回来给我爸,你说现在咱俩还用得着愁这个?” 第八十九节 直捣神木 “哎呦!~”殷骞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痛苦地揪着头发:“李渊的金印啊!早知道我昨天不给那个混小子了!带回来给我爸,你说现在咱俩还用得着愁这个?” “我说啊~你也别愁!秋天跟着去,未必就是坏事儿!”我想了想,劝殷骞道:“秋天看似是李伯安排进来的眼线,但她是谁?是竹道人的孙女儿!那些事儿要她相信,也不是不可能,她比李伯好蒙多了,说不定回来还能帮着咱们俩说话呢!再者她的证词,可比咱们俩的供词要有力得多!所以,这丫头既能是李伯的卧底,也能是咱们俩的掩护,关键就看你能不能抓得住了!” 殷骞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呆了半天道:“那要是抓不住呢?” “鸡飞蛋打,我还回去上我的学。你呀,该去哪去哪儿!”我摊开手道:“反正只要能拿回来一两件像样的东西,你爸就不会太为难你么?这就叫结果比过程重要!” “靠!废话!”殷骞回我道:“谁不知道啊!我就怕拿不着东西,这本来就是个幌子,你当乡下遍地国宝级的古董,让咱们随便挑啊?早不是二十年前了!……实在不行,到时候只能随便找个勉强像样子的来挡一下,也算是有个交代。得了得了!走一步说一步吧!反正你想撇下我自己去,别动那心思啊,门都没有!”这家伙的思维显然已经崩溃,挥手停止了讨论。 我竖起大拇指,夸他道:“嗯!是条汉子!有子如此,何愁家业不败?!” “靠!滚蛋!……” 直到吃完饭,我俩也没能计划出个什么,看来只有到时候随机应变了。殷骞无奈地一瘸一拐回了御宝斋,而我,反正闲着也没事儿,进去和他们打了一下午扑克,又蹭了顿晚饭,这才坐公交回学校去了。 第二天中饭后,我准时来到火车站,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脸兴奋的秋天拽着一脸黑青的殷骞,从大老远走过来。 我想坐火车去,稳当还不误点,神木县虽然也在陕西,但这一路都是黄土高坡,除了钻山洞就是走盘山路,算起来竟有五六百公里,没十来个小时根本到不了,而且火车坐累了至少还能活动活动。 可是他俩居然难得地口径一致――非要坐长途汽车!秋天可能是上次来的时候坐火车坐怕了,说什么也不坐,殷骞则是图汽车快,不用一站一停或是绕远路。 争了半天,我拗不过他俩,只得来到隔壁的汽车站,刚好两点左右就有一班,买了三张票,又去旁边的超市置办了些路上吃的,我们总算是踏上了去往神木的大巴。 神木,位于陕西省北端,属榆林市的管辖范围,地处黄河中游,长城沿线。北接内蒙,离鄂尔多斯只有一百多公里,东跨黄河入山西,西越榆林、定边直通宁夏,是晋陕蒙三省交界地带的中心,地理位置优越。 神木县历史悠久,四五千年前就有人类居住,建制始于秦汉,而后或郡或县相沿,明英宗正统八年称神木至今,素有“严疆要塞”之称,为“南卫关中,北屏河套,左扼晋阳之险,右持灵夏之冲”,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名垂青史的杨家将即源于此,也是著名的革命老区。 说起神木,最有意思的当属这里的酒文化。在榆林市神木县,城里街街有酒店,乡间村村有酒房。老年人年轻人,男人女人,人人喜欢饮酒。可以说,酒是神木人不可缺少的饮料。这里也有“一人不饮酒,两人不猜拳,三人不出令”的说法,聚会时,人越多,大家就喝得越起劲儿、越高兴。 现在的陕西神木县,是国家能源重化工基地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里的地下蕴藏着数十种丰富的矿产资源,特别是煤炭,已探明的储量就高达500亿吨,是全国的第一产煤大县。 当然,这些资料都是我昨晚特意在学校网吧里查的,现在娓娓道来,听得他俩是一愣一愣的。其实我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找出清泉寺镇高唐村的具体位置,这样至少能做到有的放矢,别三个青瓜蛋子什么都不知道,就傻着脸去了。 可这清泉寺镇高唐村,无论在哪个版本的陕西地图中都不显示,让我实在是有些费解,难道是因为行政单位太小,制图的懒得标?找不到,的确是件麻烦事儿,我只能寄希望于到了神木车站后,站内有直接开往清泉寺镇的长途汽车。 刚上车,兴致还都挺高,又是说话又是打牌,特别是秋天一个小丫头在这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甭提多热闹了,搞得一车人都往我们这里侧目。 两个多小时后,汽车已经进入了黄土高坡的丘陵地带,车窗外全是一望无际的沟沟壑壑,那些只生长着些少量植被的黄土坡着实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 秋天打小就在山里长大,第一次见到这种地貌,新奇不已,殷骞为了讨好她,干脆牌也不打了,两个人挤在窗户旁,有说有笑个没完。 我则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正好没人烦,抓紧时间睡觉。估计到神木的时候已经快要午夜了,所以今晚注定要在那里过夜。算了算,三天半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至于能不能找到齿寒铁,都还是个未知数。 我有时候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殷骞要下这么大劲儿帮我张罗?也许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说得清。不过,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兄弟”吧?我自己可以毫不在乎,但他却不能不管。 这个理由看似很难懂,但每当想到当初志豪犯错的时候,我是怎么在舅爷面前替他说话求情的,这家伙在地下被埋在泥里,我又是怎么不顾一切去救他的,也就释然了。 第九十节 大堵车 还不到晚上六点,天就全黑了,这盘山路上又连个路灯都没有。从司机的驾驶室看出去,只能借着车头灯瞧见前方百十米内的路面和突然出现的悬崖,让人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连车带人都翻下那山沟沟里。 坐了一下午车,人们都开始有些疲惫,天黑后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呼呼大睡起来,反正附近也没有服务区,想吃饭都找不到地方。好在这车还算新,有暖气,不至于冻脚趾头。 在这种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环境下,我很难熟睡,迷迷糊糊中就觉得大巴似乎慢慢停了下来。可能是有人上厕所吧?我安慰着自己,想努力睡得更深一些。 可是过了足足有好几分钟,大巴却根本没有再次发动的意思,我实在是心痒难耐,只得睁开眼来看个究竟。 车厢内的灯都已经关了,只有司机头顶上的那盏小灯还勉强亮着,但也仅仅能够照亮方圆一米左右的面积。 窗外一片漆黑,跟本不知道是在崖边还是山脚下,我看了看司机头顶上的电子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二十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应该快到神木了,就算等着进站,也不可能说一个偌大的县城连盏路灯都没有吧? 我正打算站起来到前面去瞅瞅,大巴终于发动了,但仅仅开出去几米,就又再次熄火,停了下来。 ……这算怎么个回事儿?我越来越奇怪了,扶着座椅站起来,轻声轻脚地走到驾驶室后面,司机师傅刚把手从手刹上放下来,端起杯子在喝茶。 “师傅,怎么了?车坏了?”我回头看了看,一车人都在睡觉,只得小声问道。 “嗨!~看前头!”司机也不多说,手一指前风挡窗户外,接着喝自己的茶。 这种新型豪华大巴,客座高于驾驶位,上车后要先爬几级台阶,才能到乘客区,一方面为了在下面放行李,更主要的则是高了坐着不容易晕车。所以我在后面要想看到整个正前方的景象,还得顺台阶下到门口才行。 来到驾驶室旁,我往前面一瞧,这才终于明白――原来是堵车了!只见前方几十米,都是清一色的大货车,一辆接着一辆,蜿蜿蜒蜒,有的还开着车头车尾灯,有的则干脆像我们这辆大巴一样,关灯熄火。 根据最远所能看到的灯光判断,这条队伍至少排了有好几公里。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货车,大巴和小轿车几乎没有。当然,百十米开外的我也看不见。 ……好家伙!堵得如此壮观的车队我还是头一次见,而且很显然,这里并不在神木县城内,因为远处除了车灯,就再也没有别的光亮,而且天气并不好,星星月亮什么的都看不到。 司机师傅开了大半天车,又闷又累,见来了个说话的,顿时有了劲头,没等我问,就指着前面的大卡车屁股问我道:“你知道他们都是来干嘛的么?” “……来拉煤的?”我思索了片刻,猜道。 毕竟这里是全国第一产煤大县,而且入冬不久,正是大量用煤的时候。 “聪明!”司机师傅朝我竖了竖大拇指,说道:“这条公路,春、夏、秋三季,无论什么时候走都畅通无阻。唯独冬天一到,是三天两头就得堵上一回。只要堵上,少则半天,长的时候好几天都有!” “就没有别的路么?”我看着远处山脚的灯光,皱眉问道。 “没,通往神木的路只有三条。”司机师傅和我比划道:“成y字型,以神木为交汇处,一条通往鄂尔多斯,关外,一条跨黄河直奔山西,还有就是咱们脚下这条神榆高速了。你是没走过去山西那条,那里堵得才厉害呢!” 我隐隐感觉到这次也不会说通就通,只得问道:“那您看这次大概能堵多久?” “……嗯……不好说!”司机师傅喝了口茶,接着道:“我上次在这里堵着是半个月前,刚入冬,那次还算快,也是这会儿开始,第二天中午就通了。这半夜堵车啊,你就不要想,天亮前是绝对不会通的!再说也得看原因是什么?如果是车祸,处理起来就快,如果纯粹是这些大卡车胡乱加塞引起的,那可就有的等咯!~” 得,看样子是什么倒霉事儿都能让我们赶上。又打听了一下离神木县城还有多远,正想回座位去,后面响起殷骞的声音:“老贺,干嘛呢?怎么不走了?” 不见他还好,等这家伙走过来,我一把将其揪下来,指着前面的长龙道:“瞧瞧!瞧瞧!非得坐什么长途大巴,你看看堵的!耽误事儿不?!” “……我靠,有没有搞错?!”殷骞一瞧,顿时也愣了,嚷道:“这他妈高速公路也能堵车?!” 第九十一节 忽起怪雾 “……我靠,有没有搞错?!”殷骞一瞧,顿时也愣了,嚷道:“这他妈高速公路也能堵车?!” 我把大致情况跟他重复了一遍,殷骞显然也一筹莫展,挠了半天脑袋,不好意思地问我道:“不行咱们走去吧?反正也快到了。” 我哼了一下,斜斜地看着他道:“要走你自己走去!我可不走,七十里地,这大半夜的走山路,脑子有病啊?!” “唉!这小伙子说得对!”司机师傅打开车门,下到外面点了根烟,哆嗦着道:“这种天,在这种地方走夜路,到不了半夜,你们都得冻死。” 反正车门也打开了,我俩跟着走下去,又顺着旁边的土坡爬到顶上,想看看究竟堵在哪儿。但实在太黑,而且站在坡顶那风刮的叫一个畅快,呆了没一分钟,就连滚带爬地逃了下来。 司机师傅把烟抽完,两眼眯着瞧了好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说道:“哎呦!看样子要起雾啊!都回车去里吧!” 我俩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冷得要命,谁没事儿在外面晃悠啊! 回到座位上,秋天还在呼呼大睡。我被冷风一吹,彻底不困了,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那司机师傅的话里似乎有什么隐情,于是拍了拍正闭目养神的殷骞,问他道:“我问你,黄土高原这种地方会下雾么?” “嗯?”殷骞睁开眼,坐直了些,皱着眉想了想,答道:“按理说不会,或者说极少,雾是大气中的水汽凝结而成。这里常年干旱,空气应该很干燥才对,构不成起雾的条件。” “嗯……真是奇怪了……”我听完他的解释,自言自语着。 “这也不算怪!”殷骞接我话茬道:“理论上的不可能,并不等于绝对不可能。偶尔下个雾算什么怪事儿!” “不是这个!”我摆了摆手,对殷骞道:“我是说,为什么下雾了就得回车里?那司机好像知道些什么。”黄土高原极为罕见的下雾,难道预示着什么? 殷骞听完,呆呆地瞅了我半天,方才说道:“哥哥,你鬼故事听多了吧?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都能联想到一块儿,我看你病得不清!人家司机觉得冷,想回车里,又不好意思把咱俩晾在外面,还不就是一说呗!想这么深干嘛?” 我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但毕竟跟了舅爷好几年,碰到罕见的事情,总想揪出来其根本原因,早已经养成习惯了。 不过事情扎在心里,我也就多留了些意,只见这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过了午夜十二点,终于达到顶峰,只能勉强看到前车的屁股,能见度不足三米。 我也曾仔细观察过前面的司机师傅,他倒没别的,就是看着车外的大雾,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啊!~……嗯……几点了?”我正愣神儿,睡了一晚上的秋天醒了,揉着眼问旁边的殷骞道。 殷骞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对秋天温柔地道:“刚到午夜,大小姐~您饿么?想吃什么?我给您拿啊!或者想干什么?我帮你!~” “我要撒尿!”秋天可没有普通女孩的矜持,站起来踢了坐在外面的殷骞一脚,说道:“让开点!看看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界?!让我出去啊!” 瞅着殷骞一脸郁闷的表情,我实在想笑,还好自己上车时没选择和秋天坐一边。 “笑!笑!笑!”殷骞侧身让路时刚好看到我,恶狠狠地道:“要不是为了你,老子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嘛!~” 我正要回嘴,已经走到车头的秋天却和司机师傅吵了起来。 这不是那种超豪华的大巴,所以没有厕所,如果想方便,只有下车找个地方才行。 听了两句,原来是秋天要下车解手,司机师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让她下,两人越说声音越大。 我也奇怪,反正是堵着走不了,人家要解手,你就开们让她下去不就得了!于是走过去打算问个清楚。 刚来到身后,就听秋天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嚷道:“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吧!管天管地,管不住人拉屎放屁!凭什么就不让我下去?!” “噗!~”我一个没憋住,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单听这丫头说话,哪里像个大闺女?! “你小声点儿!”司机师傅听见她嚷嚷,赶忙站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到后面许多人都被秋天这一嗓子喊醒了,赶忙赔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大家继续睡,我俩闹着玩的!” “谁跟你闹着玩了?!”秋天根本不吃他那套,刚又嚷了一句,被我给厉声拦着了:“小声点儿!一车人就听你在这嚷嚷,有理不在声高!” 其实她也不听我的,只不过最后一句看合了这丫头的意,于是转过身一把揪我过来,指着司机道:“你评评理,我就是下车撒泡尿,他就死活不让我去,凭什么呀?!” 第九十二节 王蟒岭 我也奇怪,跟着问司机:“就是啊,反正也走不动,您就让她下去方便一下呗!~” “不是我不讲理~”司机师傅苦笑着说道:“她一个小丫头,我怕出去了不安全!” “你说谁是小丫头?!!”秋天一听这个称呼,顿时又要来劲。 我拍了拍她,示意别说话,扭脸和司机师傅说道:“那这样好了,你也知道我们是一起的,我陪她去吧!总不会有事儿了吧?” “……不是不让去~”司机师傅想了想,还是说道:“再忍忍吧!等雾散了,我就让你们下去,好不好?” “不行!我憋不住啦!你不让我下车,我就把尿撒在你这里!”秋天听罢,捂着肚子,还专门做了个痛苦的表情,非要现在就去。 “哎呦!~”司机师傅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是一脸的无奈,说道:“我真是为你们好!就等等吧!这种大雾天,真不能往外面跑的!” 我越听越不对劲,再联想起刚才司机奇怪的语言和举动,好像真的下雾会有什么事儿似的,于是将他拉着背对秋天,小声问道:“您能给我说说为什么吗?这雾就那么可怕?” “这雾……这雾……”司机师傅犹犹豫豫半天,就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身和我们低声说道:“我告诉你们,别乱讲就行。这个地方,叫做王蟒岭……” “王莽岭……就是那个相传西汉时王莽追赶刘秀,安营扎寨的山头么?不是应该在山西么?”殷骞也早就凑了过来,站在秋天身后,伸脖子问道。 “不是王莽的莽,是蟒蛇的蟒!”司机师傅纠正道:“这个王蟒岭啊,听老人们说,下面镇的有东西,每当下雾的时候,也是那东西最活跃的时候,它就会跑出来到处乱窜,害人性命。经常跑这条路的老司机都知道,所以说,不让你们出去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东西?您见过么?”我一听果然有故事,连忙追问道。 司机师傅摇了摇头,道:“我要见过,哪儿还有命在啊!” 殷骞听后,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说道:“没见过就是没有呗!~但凡是穷地方,哪儿没有三五个传说啊!因为这您就大惊小怪,未免胆子也太小了吧?!” 司机被他一阵抢白,脸顿时红了,回敬道:“小伙子,你连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这么急着下结论,未免有点太浮躁了吧?” 我赶忙把放在一旁的茶杯拿起来,递给司机师傅,陪笑道:“我爱听,您给讲讲吧,愿闻其详!” “嗯……”司机师傅对我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接过茶杯,用手捧着说道:“多了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王蟒岭可绝对不是吓唬人的传说,它真吃人啊!我开大客车开了十三年,光这条道就跑了八年,在王蟒岭上失踪的人畜,两只手十根指头,只多不少!” “还有牲畜?”我越听越起劲儿。也不顾身后一直扯我的秋天。 “那可不是!”司机师傅来了兴致,看了看窗外那浓浓的雾,对我说道:“每当这王蟒岭起雾,只要敢有人在外面,十有**就得失踪,最后尸骨都找不到。最近一次,也就是前两年,有个卖面食的小贩,赶着驴车夜里沿路叫卖,到了这王蟒岭,当晚下雾了,跟现在一样,没法做生意,因为人们都看不见他,就躲在一个好心司机的大卡车里睡觉。到半夜突然听到自己的驴惨叫,跑出来一瞧,车翻了,锅碗瓢盆摔了一地,唯独驴不见了。就在卡车旁边,半分钟的功夫,就无影无踪了!你说怪不怪!?” “哼,有人故意偷他驴吧?!”殷骞还是不信,插嘴道。 “小伙子,你也不想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谁为了偷一头驴,跑这么远的?”司机师傅见殷骞非要抬杠,回他道:“明天天亮你一瞧就知道了,这段公路由于常年堵车,司机吃饭成问题,所以附近村民看到有商机,无论黑天白日里,街边都有拉车卖小吃和杂货的。唯独王蟒岭下面的这十几里盘山路,什么时候都没有一个小贩,怕的就是这个!” “还有,说了你们别不信!”司机师傅见我们都没被吓着,又加上一句道:“这八年里,光是我知道的,王蟒岭下雾时,因为出去解手而再没能回来的,就有两个人!不声不响,人走近雾里就没了,直到散开,第二天搜山也找不到,连撮毛都没留下!” 最后这句果然起到了效果,我看了看窗外的大雾,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就像是一头巨兽,张大了嘴等着我们钻进去。再回头瞧瞧殷骞他俩,果然脸色逐渐凝重,听完故事,还是多少有点害怕的。 “可是……我想上茅厕……我憋不住了!”秋天这时候也不横了,捂着小腹,眼泪儿都快掉下来了,看样子真是憋得难受。 第九十三节 迷雾!迷物! “可是……我想上茅厕……我憋不住了!”秋天这时候也不横了,捂着小腹,眼泪儿都快掉下来了,看样子真是憋得难受。 “唉~”司机师傅也是没办法,只得道:“听叔叔一句话,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再忍忍吧!实在不行,最后一排那有个水桶,反正人没坐满,你在后面将就将就得了。” “那么多人……我……我尿不出来啦!”秋天终归是女孩子,平时表现得再大大咧咧,到这时候,她也只能回归姑娘本性。 “这样吧,师傅。”我见她的确是不行了,指着殷骞和司机商量道:“您说那方法,要是我们大小伙子吧,也还能将就。让她一个姑娘那样,的确不合适。要不然我俩陪她下去,不走远,就在咱们车旁边,方便完就上来,你开着门别关,这总可以吧?” 司机考虑了好一会儿,只得按下中控台上的按钮,打开了车门道:“……唉!一定要快!千万别走到我看不见你们的地方!” 秋天“噌”地一下就跳到外面,然后沿着车身往后面走着。我朝殷骞一摆手,说道:“走吧!去给你要巴结的贵人把把风去!” 殷骞不情愿地跟下车,边走还边嘟囔道:“我的天爷啊,这得摆多大谱儿啊?上个厕所还得跟俩保镖!” 出来后,冰凉的空气把我激得浑身上下一哆嗦,再看秋天,这丫头已经快跑到了车屁股那儿,只剩下了个朦朦胧胧的人影,我赶忙喊道:“秋天,别走了!就那儿吧!已经看不见你了!” 可她就跟没听见似的,一闪就到了大客车的正后方。这个位置我什么都看不见,又怕她出事儿,只得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喊道:“秋天?” “流氓!你别过来!”就在我走到后轮的时候,丫头突然大叫一声,吓了我一大跳。不过至少人还在,我也就不再前进,站在原地等她出来。 别说,要是之前没听司机讲故事,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就是大雾呗!~可现在看去,周围那种说白不白,说黑不黑的样子格外诡异。特别是人在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所带来的恐惧感也是最强烈的。 好在回身能勉强看到车头的殷骞和探身出来的司机,我至少还算镇定。不过等了快一分钟,再大一泡尿也该撒完了,可秋天却压根没有出来,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开始有点儿慌神儿了,忍不住又往前挪了一步,小声叫道:“秋天?好了没?好了快出来!别闹啊!” ……没有人回答。 ……不对……情况不对!我顾不得叫上殷骞,赶忙两步跨到车尾部,这里果然只有雾气,根本看不到秋天的影子。 这……这怎么可能?!我离秋天的直线距离只有三米不到,中间就隔了个车屁股,何况野外又安静地不行,这丫头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哪怕她轻轻哼上一声,我都能听得见。不可能说没影就没影啊! 脑袋上的汗顿时就出来了,我四处乱看,只见后面几米处是另一辆大卡车的车头,里面没灯,雾大得连驾驶室都看不清。 我在车尾转了一圈,两边都没有丫头的影子,转身正打算去通知殷骞坏事了,可刚把脸扭过来,身后传来一阵微风,再看脚下,一些小石子滚了过来,明显是前方有什么东西快速移动造成的。 “秋天?”我以为是这闺女在捣蛋,叫了一声立刻冲过去,却依然什么也没有。 ……雾如此大,秋天也不敢跑得这么快?一边是山崖,一边是峭壁,就不怕摔下去么? ……难道…… 我不敢想了,自己此时应该就站在悬崖边,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但是此时那雾中的东西又再次接近了,我明显听到身旁不远处有“沙沙”的声音传来,而且有小石子被刮到脚下,打在鞋面上咯咯直像。 我不死心,又大声叫了一声秋天,这丫头的声音终于传来,却是在大客车的车头方向:“流氓傻瓜,别找了!我早从另一边回来啦!” “臭丫头!就知道你捣蛋!”我大声回了她一句,转身往回走。 但是……刚才出现在我身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风?不可能!虽然是有风,但那种程度微的风是绝对刮不起地面上石子的! 我越想心里越寒,头也不敢回,赶忙顺着车身朝车门处靠近。 秋天果然早已回来,正扒在车门上和殷骞逗着玩,看到我走近,调皮地嚷道:“傻子,亏得你没掉下去……”可话到一半,却突然住嘴了。 这时我已经走近三米之内,看到殷骞本来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但表情突然间却僵住了,把秋天往车里一推,跳上去,朝我伸出手,急切地喊道:“老贺!别回头!快上来!快!!!” “又想骗我啊……”我本以为他在吓唬我,但殷骞毕竟不是秋天,他知道轻重缓急,再联想到刚才那两次奇怪的动静,我知道后面可能是真有东西!立刻住嘴,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趁机回头看去。 第九十四节 六年前 “又想骗我啊……”我本以为他在吓唬我,但殷骞毕竟不是秋天,他知道轻重缓急,再联想到刚才那两次奇怪的动静,我知道后面可能是真有东西!立刻住嘴,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趁机回头看去。 人往往就是这样,殷骞不提还好,我绝对不会想起来往回看,可他这么一说,那我就非要看看不可了。 回过头去,我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沙沙”声,但只是勉强看到一条巨大的黑影,从车尾部迅速滑过,瞬间就不见了。 ……怎么形容呢?虽然此时的雾比刚才稍有好转,但能见度也只是提高了两三米,大客车身长十几米,那从尾部滑过的巨大黑影,我也只是瞧了个大概。 之所以说是“滑过”,因为这黑影很长,贴在地面上,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车尾灯附近的那一小片区域,就像是一列火车开过的样子。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据我初步判断,这物体应该呈圆柱状,直径要比两个成年人抱在一起还粗,长度那就不得而知了。至少从殷骞和秋天看见,到出言提醒我,再到我回头去瞧,两三秒的时间,如此快的一个速度,恐怕也要有十来米左右。 ……也就是说,这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 我只能说万幸,这家伙只是从我们车屁股后面经过,如果是直奔我而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三步并作两步迈过来,殷骞一把将我拽上车,扭头冲司机喊道:“快关门!” 他焦急下的这一嗓子,直接把车里的人都喊醒了,司机师傅关上门,见我们仨脸色煞白,站在旁边直喘粗气,赶忙跑到后面安抚道:“大家别急啊!今晚恐怕是到不了了,继续睡吧。他们刚下去看了看,前面老远都还堵着呢!” 回过身,他又压低了声音冲我们仨道:“怎么回事儿?碰到什么?你们千万小声点儿,一定不能引起恐慌,不然麻烦就大了!” 殷骞依然惊魂未定,喘着气冲司机师傅伸出大拇指道:“叔!我信你!真是邪门东西啊!!!” “怎么?真让你们给碰见了?!”司机师傅一听,也是脸色立变,赶忙把车里车外的灯都关了,从座椅后面掏出一把手电攥在手里,问道:“看见什么了?” “……不知道。”我想了想,回答他说:“雾太大,看不清,但我估计绝对是个大家伙!” 司机师傅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外面,双手下压着对我们仨小声道:“千万别出大声,知道么?把那怪物引来不说,再弄得车上人心惶惶的,搞不好就要重演六年前的悲剧啊!” “六年前?六年前怎么了?”在车里关了灯,我们倒也平静了些,毕竟这大客车也是个庞然大物,钢筋铁骨的,呆在里面应该很安全。 但听完这司机师傅下面的话后,再没有人觉得呆在车里是安全的了。 “……唉~六年前啊!”司机师傅靠在乘客上车时抓着的扶手上,努力回忆道:“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大雾的日子。那天本应该是我来跑这趟车的,谁知道看好赶上我儿子出生,于是一个同事,也是老司机了,主动替我跑这条线。唉~说起来,死的应该是我啊!~他是替我去死的!……唉~” 司机师傅说到这里,连着叹了好些口气,我们都知道他回忆起了埋藏了许久的过去,也不好意思问,直等他盯着外面瞧了好半天,才又接着道:“刚跑这条线的时候,就听附近山里的老人们常说什么‘黑雾天,莫露脸’,就是只要下雾,一定别在外面站着。那天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怎么清楚,只是知道夜里下雾了。然后也是这么堵,听前后车的司机说,到了半夜,他们那车人就突然跟集体受惊吓了似的,又是哭又是嚎的,但很快就没了声音。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我们仨都没吭气,因为不敢想,现在的情形和六年前如出一辙,去猜结果,那不是给自己心里找堵嘛! 司机师傅其实只为了歇一下,喘了口气对我们比划道:“结果呀!连人带车,横着就翻山沟里去了!而且除了叫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要知道那可是堵着的,前后都停的有车,而且还没发动,就这么翻下去了!我当初还以为是溜车造成的,现在啊,恐怕是你们看见的那怪物搞的鬼!” 听完他说这些,我感觉到后背有一丝丝的凉气。这可是十来吨重的大客车啊!都能给弄下去,那家伙该有多大个啊?! 殷骞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惊恐地瞟了我一眼,秋天则躲在我俩身后,一直偷偷摸摸地往外面望着。 “这条线我跑了八年。”司机师傅喝了口水,又比划道:“这样的情况遇见过一二十次,但一次事儿没出过。我相信同事会保佑着我,毕竟我们手中是一车人的性命。所以,传言听得再多,自己再害怕,也不能把这种情绪传染给乘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知道么?” 我们都为刚才的大呼小叫有些不好意思,这位老大哥虽然活了半辈子也不一定见过什么吓人的事,有过什么了不得的经历,但他却清楚地知道一个客车司机的职责,甭管平时生活中怎样,一旦开上这辆车,他的心里就只有乘客,为了乘客的安全,他甚至可以压抑自己心中的恐惧,这该是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在支撑?! 第九十五节 下车查看 “……嗯……嗯”一直没有吭气的秋天突然在后面一阵乱颤,拽着我俩胳膊直摇。 “干嘛你?别一惊一乍的!”殷骞被她晃得烦,扭头低声喝阻道。 谁知道平时根本不服输的丫头根本不理他那茬儿,瞪大了眼指着窗外道:“……怪……怪物!你们快看!” 我们仨听她这么一说,赶忙扭头,却只看到窗外的浓雾似乎被风吹着,都往前挡风玻璃上扑来。 “……哪儿有啊?!”殷骞仔细瞅了半天,也没看到。 “就角落里!快看!快看!”秋天知道还知道压低声音,揪着殷骞的耳朵,顶在门后指给他看。可司机师傅刚把大灯关上了,外面除了雾就是黑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正当我们俩努力去扑捉黑暗中的一切时,身后打出去一道光束,原来是司机师傅把手电筒打开了。 光线一打出去,前方五六米的距离至山坡脚下,基本上都能看个大概。 直到这时候,我们仨才终于倒抽了一口凉气。由于强光手电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扩散的并不厉害,照在山体上也只是大概一两平米的样子,但这已经足够了! 只见光亮处,一截足有水缸粗的物体,沿着山脚下的地面慢慢向前蠕动。上面似乎还有一些能反射光线的物质,在手电照射下,金灿灿的一片。 司机慌忙又将手电左右摆了一下,我们更加吃惊,这截“东西”可谓是极长!在我们能看到的十来米范围内,居然找不到首尾!其实际大小可想而知。 “这……这是条蛇啊!”殷骞目不转睛地看着,惊叹道。 虽然我们都没有怎么瞧清楚,但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真是的。细长的身子,在地上爬行,身上有反光的鳞片,都是标准的蛇样儿。可是……这么大一条蛇,别说吃人了,吃头成年的牛都没问题!它打哪儿来的啊? “有……有那么大的蛇?”别说司机师傅没见过,我们谁都没见过。如此庞大的一条爬虫,要说它能将一辆客车掀翻到山下,绝对是有可能的! 我们几个还在震惊中,却看到手电照射下的蛇身停止了向前的爬行,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 “关手电!快!”我见这种情况,一愣之下立刻抢过司机手中的手电,将其关上。 周围再次一片漆黑,殷骞小声反驳我道:“蟒蛇大多都是瞎子近视眼,你放心,它看不到我们的。” “我不是说那个,你自己摸!”我把关上的手电塞到他手里,殷骞还没拿稳,就连连喊道:“啡!啡!烫死我了!怎么这么热?!” “知道了吧?”我对他说道:“我怕的不是光,而是这个手电筒散发出来的热量,因为是强光,近距离照在身上就跟晒太阳似的。但蛇对周围温度的变化最为敏感,你始终朝它一个部位照,这家伙八成会感觉得到。” “这么远也行?有点……”殷骞话还没说完,就被秋天从身后捂住了嘴,后者说道:“闭嘴!别吭声!过来了!” 其实此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我们却可以听到在车的内侧,有东西“嘶嘶”地响个不停。如果没猜错,那条东西此时应该就在客车旁边,嘴里还不停地吐着信子。 我们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任何声响惊动了外面的庞然巨物,再给我们来一个连车带人卷下山谷。 此时倒还真羡慕睡在后面的那三十几个人,要真是睡梦中被摔下去,死也就死了,至少不会再多受一番惊吓。 “嘶嘶”声越来越近,显然是那东西在围着我们的车打转,一时还没打算下手罢了。 越是看不见,越是害怕,半分钟不到,我就汗流浃背了,这种完全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紧张和颓丧,会迅速把人的精神及体力给抽得一干二净。 殷骞早已气喘如牛,黑暗中拍了拍我,问道:“怎……怎么办啊?这……这家伙要是不走,咱们就……一直耗着?” “你少吭声,它就走了!”我以极微弱的声音回了他一句,正打算悄悄靠到车门旁去看一看,却听到车后大约几十米的地方传来一声惨叫。 ……不好!一定是有人也看见这家伙了!要不怎么会叫得这么声嘶力竭。 外面的怪物显然也听到了这声叫喊,“嘶嘶”声渐远,看来应该是朝声源那边移动,但它经过我们车时,无意中蹭了一下,顿时车子左右摇摆,还好幅度并不是很大。 饶是如此,我们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怕这家伙会受惊,突然来个什么“神龙摆尾”,我们一车人就直接掉下去了!~要知道向外几米就是悬崖。 一喊一晃,车里的有些乘客还是被弄醒了,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哼哼唧唧地抱怨着。 第九十六节 开枪 一喊一晃,车里的有些乘客还是被弄醒了,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哼哼唧唧地抱怨着。 司机师傅听到后面依然有喊叫声,突然打开了驾驶位上方的小灯,一把夺回我拿着的手电,神色坚毅地道:“后面应该是遇到麻烦了,我去看看!你们一定在车里待好,千万别出去!” “开……开什么玩笑?!”殷骞一听,拦住他道:“那家伙的个头儿你也见了,再去十个你这样的,也只不过是盘下酒菜罢了!” “放心,我有这个!”司机师傅说着将手电倒转过来,拧开盖按了一下开关,两个电极间噼里啪啦打了一串火花。 “你这充其量就是给它挠个痒痒!”殷骞心里很明白,看向我,寻求帮助。 我想了想,说道:“我跟你去!” “……疯了吧?”殷骞听到这四个字,瞪了我半天,才道:“你不说帮着拉住师傅,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看看去也是好的,他们应该需要帮忙!”我知道,司机师傅之所以有这么突然大胆的举动,应该是他内心的疙瘩和职责所致。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为了自己手中一车人的安全,他可以谨小慎微、一丝不苟;为了同行的呼救,他也可以无惧一切,挺身而出。这就是英雄,在危急时刻,第一时间考虑的永远都是他人,而不是自己。 所以,司机师傅也感染了我,况且有我跟着,自信他多少会更安全那么一点儿。 于是我转身对殷骞说道:“你放心,我们又不傻,怎么会以卵击石?能救就救过来.这一车人可交给你俩了,别让乱起来,听见没?秋天!” “嗯!”秋天本来脸都吓青了,但听我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挺直了腰朝我严肃地一点头。 司机师傅早已打开了车门,看了我一眼,道:“小兄弟,你还是……” “让他跟你去吧!”殷骞知道拦不住我俩,抢着说道:“他跟着你,我放心!” “呵呵,你还真不客气!”我笑着给了这家伙一拳,就跟着师傅下车走进雾里。 尽管车内已经熄火半天,暖气早就停了,但内外温差还是很大的。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一下凉到了肺里,气温应该早已降到了零度以下,但居然下雾不下雪,着实奇怪。可能这也和那巨蟒有关系,因为它每次出现的时候,伴随着的都是浓雾。 师傅没敢开手电,我们摸着车身,小心翼翼地走到车尾,刚才凄惨的叫喊已经听不到了,但前方却传来一阵阵“咣当咣当”的钢铁碰撞声。 我们的客车后面是一辆红色东风大卡,轻手轻脚走到前面,司机师傅拧开手电,只看到驾驶室里的两个人正惊恐地四处乱看,见到光亮,又是一阵混乱。 拍开窗户,司机师傅和他们简单交换了一下信息,得知呼喊声应该还在后面那辆,于是拉着我继续向前走去。 “咣当咣当”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时候的雾虽然比第一次下车时要淡了些,但能见度依然不足十米。 随着靠近,我们终于看到,一辆蓝色的卡车,在雾中诡异地左右摇摆,幅度不大,声音也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显然,那个怪物应该是正在摇晃着这辆车,但我们没有时间去观察它在哪儿,看到驾驶室中早已被吓呆了的司机,赶忙跑过去,想要打开门将他拽出来,却没想到这人按下了门锁,任我们在外面如何拍打,他在里面只是呆呆的看着,压根不知道开门。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谁?!” 扭头看去,一道强光刚好照在脸上,我不得不手搭凉棚,眯着眼,才看到手电后是两个男人,没拿手电那位好像还端着把枪。 他们见我俩也是来救人的,何况车还在一直乱晃,把手电放低,赶忙跑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儿?!” “嘘!”正拽门的司机师傅道:“小声点!这是王蟒岭上的怪物!别再惊了它!” “怪物?”这两个人显然不知道王蟒岭的传说,一脸的迷惑不解。 但我们此时的主要任务是救人,哪有时间跟他们解释,还是先把困在里面的人给救出来再说,不然真让那大虫把车给推下去,一条命可就没了。 正打算想办法合力施救,车却突然停止了晃动,“嘶嘶”和“沙沙”声转瞬间就从后方传来。 ……这是……这是朝我们来了! 要是让它看到这里站着四个人,那我们是必死无疑! 急中生智,我拽起我们的司机师傅往车头底下一推,朝另外两人喊道:“快!不想死快钻到车底下来!” 拿手电的人反应还算快,赶忙跟着就爬进了车下,倒是那个端枪的,可能仗着自己手里有家伙,想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反应有些慢,在我连拉带扯下,才在车头前蹲了下来。 两把手电已经关了,但周围一时间尘土飞扬,显然是那家伙已经爬过来了,已经退进来两条腿的那人突然间大叫一声,还没等我们有反应,就是“轰”地一枪,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这显然是那种打兔子的散弹枪,他们带着应该是跑车时防身用的。 第九十七节 智退猛兽 两把手电已经关了,但周围一时间尘土飞扬,显然是那家伙爬了过来,已经退进来两条腿的那人突然间大叫一声,还没等我们有反应,就是“轰”地一枪,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这是那种打兔子的散弹枪,他们带着应该是跑车时防身用的。 赶忙把他拽进来,这家伙扯着嗓子不停大吼:“啊!!~~~怪物!!!怪物!!!……唔……”我不等他接着叫,赶忙捂住了嘴,低声喝道:“不想活了!?再叫都得死!” 这是个年轻小伙子,和我差不多大,被禁止了大叫后,因为震惊太大,忍不住小声“呜呜”哭了起来。 此刻,外面那大家伙显然也是被这一枪给吓住了,也不知道伤到他没,反正动静挺大,一时间飞沙走石,小石子不停地打在车下我们几人脸上,生疼不已。 正发愁它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突然咣地一声巨响,整辆车都晃动了一下,看来是这家伙被激怒了,再一次撞向卡车。 “啊!!!救命啊!!!”头顶车内的司机被撞醒了,再一次嘶声裂肺地叫了起来。但我们四人此时自身难保,又怎么能去救他?就这种力道,出去了一旦被撞上,不是直接掉下山崖,就是被挤成肉饼。 我倒有些郁闷,本是来救人的,谁知道这形势一变,自己也成受困的了。不过到现在还能保住命,已经很知足了。 “呜!~~~~”可能是车内的司机一时慌乱,按到了喇叭上,巨大的汽笛声从车头处突然发出,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种汽笛一般都是重型卡车后来加装的,声音特别大,就跟轮船上的那种一个样。 倒是这一响,外面那怪物的动作顿时停下来了,似乎颇为惧怕这汽笛声。 但只是两秒钟,喇叭声跟着也停止了,只过片刻,又是“咣”地一声,卡车再次被撞。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观察了一下,我刚好就在驾驶位的正下面,初步判断那大家伙应该在卡车头的右前方,回头找司机师傅要了手电,从车底爬出,沿着驾驶位的门爬到车窗处,打开手电,那司机还好暂时没事儿,在里面缩成一团,吓得连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得已下了狠手,用手电砸碎侧面的玻璃,冲角落里的司机喊道:“按喇叭!它怕喇叭声!快!!!” “咣!”又是一下撞击,驾驶位的门由于我扒着,再加上屡受撞击,竟突然打开了。得亏我抓得紧,不然这一下就给摔下山崖了!但慌乱中,为了扒稳,电筒还是脱手掉了下去。 见门打开了,里面的司机惊恐地抬头朝我看来。 “按喇叭!!!它怕喇叭声!!!”我扒着来回摇晃的车门,再次扯着嗓子催促道,只求这家伙赶快恢复神志,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谢天谢地!司机终于听见了,而且听懂了,一骨碌爬过来,一巴掌拍在了方向盘正中。 “……呜!~~~”汽笛声再次响起。 可能是殷骞也听到了我刚才那声大喊,大巴也紧跟着按响了喇叭。再然后,是这辆卡车的前后车,山谷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的,这按喇叭就像是会传染一样,只过了一分钟不到,我刚从车门上爬下来,附近至少上百辆堵在这里的车,都先后鸣起了喇叭,响彻夜空。 喇叭声持续了有三五分钟才停下,我们没有人看到那怪物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时候离开的。当我和司机师傅灰头土脸地回到大巴车上时,一车人还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儿。 半个小时后,浓雾尽退,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连串事情,众人依然心有余悸。倒是那条巨蟒,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意思,自始至终未曾看到过其全貌,只是模糊中瞅见了部分身子。尽管如此,已经足以让我们吃惊好久了。 至于没看到全貌,也不知道是我们的幸运,还是我们的遗憾? 说起为何满山谷的车一起鸣笛,天亮了我们一打听才知道,理由不由得让人发笑。 其实昨晚除了附近的几辆车,九成九以上的司机鸣笛,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们只不过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了,出于报复,既然你不让我睡,我就也不让你睡!结果就在这种奇怪的心理作用下,阴差阳错地救了我们几个人的命。从而间接导致了山下几个村庄里的村民,都睡的正香,结果全被吵醒了。 不过司机师傅倒挺开心的,他说自己虽然没能帮上什么忙,但也算是为了当年的同事和那一车的乘客报仇了,搞清了那起车祸的真像。 要说最幸运的,还得是那辆被巨蟒撞的卡车司机。他的车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是空车上来拉煤的,他的车满载,里面拉了将近三十吨的石子,是运往神木县城里盖楼用的。所以任凭巨蟒如何用力,也只是堪堪把车子推得轻微摇晃,不然他早掉山沟沟里去了。 第九十八节 问道清泉 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堵车的长龙才终于开始缓缓移动。好在赶来负责疏通的人员力度够大,刚过中午一点,我们就在神木车站下了车。 期间我也向司机师傅打听这个清泉寺镇高唐村的大概位置,但他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无奈地告诉我没听说过。 虽然夜里折腾了好一会儿,但觉还是在后半夜和上午补上了,我们仨此时下了车,最想干的就是赶紧找个饭馆饱饱地吃上一顿再说。 神木是个县级区域,但建设的着实不错。宽旷整洁的街道两旁,竖着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建筑。几乎没有高楼大厦,不过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走出车站范围,找了个干净的小饭馆,我们仨进去点了两个菜三碗面。饭点已经过了,屋里面冷冷清清的,趁着老板炒菜的时间,我又和在外面负责打扫的老板娘攀谈起来。 不聊不知道,他们两口子竟然也是从河南过来的,这下子关系拉近了不少。 其实当年兵荒马乱逃难时,还有建国后,大批的河南人涌入陕西谋生路,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发展,据说陕西的总人口中,10%左右都是河南人,而西安则更为厉害,700万人口,将近300万都是河南人。 所以走在西安的街头,如果你能说一口地道的河南话,绝对不会有人拿你当外人看。毕竟两省互为邻居,山水相连,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以豫陕两地为中心而发展的历史就有四千年。不过西安毕竟是省城,可在这角落里的神木县能碰到老乡,倒还真是多少有些意外。 小饭店夫妇俩有四五十岁,和老板娘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我尽快奔入正题,问她道:“大婶儿,您知道神木有个叫清泉寺的镇子没有?” 老板娘一愣,说道:“听着倒挺耳熟……”但她想了好一会儿,却给了我们个令人失望的答案:“想不起来了!”不过他转身又冲着厨房里正炒菜的老板喊道:“喂!老头儿~你知道清泉寺镇这个地方么?” “什么?!”老板为了让我们早些吃上饭,把火开得很旺,灶台上风吹着火呼呼直响,第一遍没听清,探出来头问道:“什么寺?” “清泉寺!”老板年又重复了一遍。 “清……泉……寺……”老板嘴里小声嘟囔着,又赶忙回头炒菜,得了个空儿说道:“等会儿啊!等我给你们做好了再说!” 不消片刻,一盘土豆丝,一盘炒回锅肉和三碗牛肉面就放在了面前,我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也顾不上一旁看着的夫妇俩了,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们常年开饭店的,倒也不在乎这个,客人吃得香说明合胃口,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板一边擦手一边对老板娘道:“清泉寺你都不知道?咱们当年是怎么来的这里?忘啦?!” “……哦!~我想起来了!”老板娘愣愣地盯着老伴儿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缓过神来,赶忙转身对我们说道:“嗨!瞧我这记性!这个清泉寺啊……” 原来,陕西和陕西两省交界,都是以黄河为分界的。当年这夫妇本在河南的一个小山村,由于村子太穷,于是俩人刚结婚后,到山西投奔亲戚,结果亲戚那里也不富裕,也不知道怎么的辗转,过了黄河,来到神木,就在此定居下来。 而他们当年从山西通过老河口来到陕西,河边的那个镇子,就叫清泉寺。 要说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连忙追问这个老河口的具体位置,老板娘指着门外的大路说道:“你们只要顺着这条路往南走,出了县城,东南九十里,就是老河口。要说这个清泉寺镇倒也是挺怪,明明是在河东岸,山西的地界儿,也不知道上面怎么划的,愣是划给了河西这边。结果呢,那里成了三不管地带,山西说不是属于他们的,他们不管;陕西这边想管,但又隔着条河。那个地方的人不但迷信,还有点不待见外来的人。你们如果不是有亲戚在那儿,我建议别去,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 我们仨一边应承着她,赶忙把饭吃完,就打算尽早上路,毕竟离天黑只剩下五个小时不到了,争取在入夜前赶到清泉寺镇。至于高唐村,也只有明儿再说了。 临出来时,老夫妇说什么也不收钱,说三个孩子出来不容易,能省就省一些,不过在我们的坚持下,不得已,还是象征性地收了二十块的本钱,总不能让人家做亏本买卖。 在县城里,我们连着拦了好几辆出租车,但一听去老河口,说什么也不拉,还没等问为什么,一脚油门就跑了,这着实让我们郁闷不已。 按理说九十里路,也就四十多公里,跑得快,一个小时就打来回了,这可是个大活,怎么就不拉呢? 第九十九节 再次堵上 秋天似乎已经发现了些端倪,疑惑地看着我俩道:“不是说来收古董么?你们俩怎么净想着往那个什么寺里面扎?” 我直接一个转身,把解释的任务交给了殷骞。这家伙看来早有准备,嘿嘿笑着说道:“路上不是跟你说了嘛!这是约好的,人家出货的人就住在那儿,咱们不去,怎么收啊?!” “哦……”秋天毕竟什么也不懂,骗这个小丫头,对殷骞来说还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反正她只要有地方睡,能吃上饭,我看也碍不着我俩多大的事儿。 可是眼看在街边站着都快半个小时了,出租车也拦了十来辆,却没有一个肯拉的。正彷徨无措间,远处“嘟嘟嘟”跑过来一个带蓬的三轮摩托。在我们面前停下车,车里探出一张六十多岁的老脸,操着浓重的陕北口音问我们道:“几个娃上哪儿啊?老汉额捎你们过去!” “您这车……”殷骞看着简易议改装后那透风撒气的后蓬还在犹豫,我倒觉得如果汽车不去,说不定这个三轮蹦蹦倒是肯去,于是问那老大爷道:“我们去老河口,您能跑么?” “……哎呀,老河口啊~……”果然,一听到这仨字,开三轮的老人也是犹豫不已。想了半天,抬头冲我们说道:“这样吧,你们拿二百块钱,额保证拉到地方!” “什么?!两百块!?”殷骞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跳起来嚷道:“你这不是讹人嘛!我拦个出租车,打表去,回来油钱我们也掏了,都不会超过一百二,你这小三轮就敢要两百?!” “呵呵~”老头儿也不生气,笑了笑说道:“那你们打的去吧!有人肯拉你们才怪!”说着,就要发动摩托。 他这一句话算是切中了要害,我赶忙走上前,拽着老爷子的胳膊道:“您先别急着走,我问一句,为啥出租车都不愿意去老河口?” “哎,你们这三个娃是外地的吧?”老头儿松开放在车把上的手,指着前面道:“额不是唬你们,老河口是这一带五百里黄河滴唯一通道,连着陕西和山西,这会儿路上都是拉煤滴车,早就给堵咧!除了额这种三轮啊,别的汽车想过,木门儿!慢慢排去吧,两天能过去就算你快滴!”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记得来时大巴司机也告诉过我们,往山西去的那条路更堵,看来的确是这样。 没办法,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殷骞成功把路费拉低到了一百五十块钱,我们仨这才总算是挤进了那个不足一平方米的后蓬里。 拿了钱,老爷子先去街对面的加油站接了一大壶油,怕路上不够,放在后面让我们仨抱着,这才发动摩托,“嘟嘟嘟”地朝着老河口进发。 果然,刚出了县城,就见一辆辆满载着煤炭的大卡车从各条小道上开出来,直奔老河口方向而去。而另一侧车道,还时不时有空车迎面而来。我们的小三轮就在这个双车道,两旁都是土坡的路上飞驰着,一路左闪右避,格外惊险。 沿着这条“大路”,向东南方向跑了大约三十里不到,终于呈现出了卡车一辆接一辆的阵势,不过好在虽然走得慢,但至少是通畅的。 这时就体现出小三轮的好处了,那些大货车都挺遵守规矩,靠着路中间走,几乎没有加塞的现象发生,所以在路两旁,就有一条三米来宽的通道,可供这些小车穿行。 这可苦了坐在车里的我们,通道处在路基和土坡交界处,铺得并不怎么好,坑坑洼洼,一路颠得我连对面殷骞的脸都看不清,一会儿这家伙成了六只眼睛,一会儿又变成了三张嘴。 倒是秋天“玩”得特别高兴,在后蓬里跟着颠簸蹦蹦跳跳,有说有笑,我俩都生怕她一不小心栽下去。 不过即使是这样一条“羊肠小道”,在又跑了大概二十里后,前面有一辆大的农用三轮坏在了中间,我们彻底走不成了。 开三轮的老大爷下去瞅了半晌,回来跟我们说道:“额说娃们,不行你们就在这下吧!前边就剩三十里不到,走着就过去咧!” “开……开什么玩笑?三十里,你让我们走到猴年马月去了?!”殷骞这个微胖界人士最怕的就是走路。 “那你说咋办嘛?”老大爷也没办法,看着周围道:“那么大个车挡着,这边大路上又堵着走不动。你们要是愿意等,额就陪你们等,但是咱可先说好咧,多等一个小时,你得给额多加十……得二十块钱!” “你掉钱眼儿里了吧?”殷骞苦着脸下车,见那辆农用三轮整比我们这个大一倍,上面还拉了满满的一车土豆,挡在路中间,也就是只能过个人了。 “不行就走着去吧!”我瞧了瞧天,刚才路上跑了也有一个多小时,这会儿离天黑就剩三小时不到了。等,鬼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节 过河难题 “不行就走着去吧!”我瞧了瞧天,刚才路上跑了也有一个多小时,这会儿离天黑就剩三小时不到了。等,鬼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殷骞扭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瞧着我,我忙解释道:“三十里不多,真的!人平均的走路速度是每小时五到六公里,也就是十里地,咱们走快些,两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 秋天也在一旁讽刺他道:“就是!走几步路怕什么?看你这身材,刚好减减肥!” “……”殷骞瞅了我俩半天,确定不是在逗他,于是转身对老大爷道:“那送不到地儿,你得退点儿钱给我们吧?总不能还收一百五把?” 老大爷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确不厚道,磨叽了半天,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的,塞给他就要走。被殷骞赶忙一把拉住:“喂!我说大爷,你这么做可不像话啊!三十里地只值五块钱?!” “那你要咋嘛!”老大爷哭丧着脸道:“又不是额不肯拉,那实在是过不去嘛!” “……” 俩人立刻又是一番讨价还价,但钱在出发时就给了,想让老爷子再掏出来着实有些困难,直到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个一二十块钱非要和一老人争什么气?强行把殷骞拉走,他也只要回了十块钱。 老大爷艰难地把三轮摩托往回磨,嘴里还嘟囔着:“得嘞,算老汉额倒霉,拦了这么个活计……” 殷骞本来都转身打算走了,听到这句话又要回嘴,被我拦着,这才气愤地翻过那辆拉土豆的农用三轮车,继续往前走去。 开始的时候走得还算起劲儿,速度也不慢,但一个小时左右,殷骞就不行了,满头的大汉,棉袄也解开了,一边呼扇,一边喘着粗气问我道:“老……老贺,还剩……多远啊?” “快了快了!一会儿就到!”我不停地鼓励着他。 我们本以为直接就能一路坐到老河口,吃的喝的一律没带,别看是冬天,等好不容易挨到的时候,喉咙早就干得冒烟了。 好在这里有一个私人开的服务区,能加油,还有个小卖部。买了些吃喝,我们顾不上休息,就来到老河口桥头,筹划着过河,毕竟天很快就要黑了。 黄土高原的地势在离河边还有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渐缓,黄河就是从这里经内蒙流入关内。由于还没有开始冲刷黄土高原,这一段的河水并不算黄,反而还有些清澈,并且远不如河南境内的宽广,带上河床,可能也就二三百米宽的样子。 河面上高高地竖起几十根桥墩,把这条“神盘公路”架了起来,但依然是双向单车道的。 我们来到桥头堡收费处,看到一块蓝底白字的大牌子,顿时傻了眼:“行人、自行车、摩托及各种半吨以下农用车辆,通行时间为每日早上6:00-8:00,下午3:00-5:00,其余时间,严禁通行。” 殷骞看了看表,这会儿刚五点零五分,赶忙带着我们就要过桥,但走过收费亭时,还是被里面的收费员揪住了,原因只有一个――不让过。 任凭我们再怎么说好话,就是俩字――不行!现在正值晚间高峰期,除了巡查员,任何人不得上桥!想走?等明早再说! 最后收费员见我们堵着岗楼,后面的车都过不去,不耐烦道:“你们有这个空,去上游十里的地方,那还有条浮桥,可以过!” “哦……”殷骞想了想也不算远,指着河岸问她道:“顺着河就能上去了吧?” “顺着河?”收费员瞪着他瞅了好几秒,说道:“除非你游上去!往回走十几里,有一条小路,上去以后再走二十多里,就绕过去了!” “还……还要走将近四十里?!”殷骞一听彻底崩溃,连声音都是颤的。 不过我倒心生一计,把他拉到一旁说道:“这不都是货车嘛!咱们找一辆,让他们给捎过去桥去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就给点儿钱,反正就过个桥,他们也要不了多少!” “哎?这个办法好!”殷骞一拍脑袋说道:“老贺,你总算是动了回脑子!” 我不想和他闲扯,如果今晚过不去黄河,我们连在哪儿过夜都不知道。于是赶忙拦车跟司机商量。 可是连着问了十几辆车,却没有一个司机肯带我们过去的。 原因很简单,普通卡车的驾驶室只能坐两人,司机们几乎都是两人结伴跑活,一个开一个歇,就这么轮班,不休息就会多出活,所以如果再加上一个人,他们都怕被查到了罚款,一个都不肯拉。 特别是路上对于这些拉货大车的处罚,也是最严厉的。 放眼往后看去,估计要找到只有一位司机开的车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我和殷骞正讨论是不是强行冲卡,站在后面坡上无事可做的秋天却喊道:“喂!流氓!你看下面河里那个东西是什么?咱们坐它过去不行么?” 我俩对望一眼,一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赶忙爬上山坡,往河里瞧去,待看清后,顿时兴奋地指着那东西叫道:“羊皮筏!!!” 第一百零一节 夜遇筏子客 我俩对望一眼,一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赶忙爬上山坡,往河里瞧去,待看清后,顿时兴奋地指着那东西叫道:“羊皮筏!!!” 羊皮筏俗称“排子”,是一种古老的水运工具。它由若干个气鼓鼓的山羊皮“浑脱”绑扎成而成。 浑脱,是指制作羊皮筏子时的超高宰剥技巧,从羊颈部开口,慢慢将整张皮囫囵个儿褪下来,不能划破一点地方。将羊皮脱毛后,吹气使皮胎膨胀,再灌入少量清油、食盐和水,然后把皮胎的头尾和四肢扎紧,经过晾晒的皮胎颜色黄褐透明,看上去像个鼓鼓的圆筒。用麻绳将坚硬的水曲柳木条捆一个方型的木框子,再横向绑上数根木条,把一只只皮胎顺次扎在木条下面,皮筏子就制成了。 至于羊皮筏子能载重多少,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从小就在电视上看,除了掌筏的人,至少再带一个是没问题的。其实过了很久我才知道,羊皮筏是分大小两种的,小的就是黄河边常见的那种供游客乘坐的,都是用十三只皮胎,采取前后四只中间五只的排列方式绑扎而成,重二十来斤,能坐五六个人。据说最大的羊皮筏子有六百只皮胎,能载重二十吨左右都没问题。 我们顺着山坡一路跑下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正赶上那“筏子客”上岸,扛着羊皮筏往山坡上的一排矮房走去。 殷骞赶忙追上去喊道:“师傅!师傅!您等一下,先别急着收,载我们几个过去呗!?” 抗羊皮筏的人转过身来,是个五十上下的男人,皮肤黝黑,一身标准的陕北汉子打扮,皮肤黝黑,身穿羊皮坎肩,里面是个小薄袄,腰上还别了一根旱烟杆,就跟拍电影的似的。 这老汉上下打量了我们三人一眼,指着坡顶的一间小铁皮房子说道:“这会儿额下班咧,你们要想坐筏子,明早再来吧!记得先在上面买票!”说完,转身就要接着走。 “您别急!别急!”殷骞赶忙又挡在他身前,陪着笑说道:“我们不是旅游的,我们真有急事儿,要去河对岸的清泉寺,您老就行个方便呗!~该多少钱?我们照给不误!” 老汉脚下都不带停的,边走边说道:“急着过去你们走桥啊!额这是游玩滴!” “嘿嘿~桥不是不让过嘛!”殷骞只得继续陪笑道:“能过哪儿敢麻烦您呀!您就发发善心,帮个忙吧!” “不行!”老汉再次停下来,转身对我们道:“娃们,不是额不帮这个忙,夜渡黄河是很危险滴一件事情。日落不过河是千百年没有破过滴规矩。为你们自己,也为你们滴父母着想,还是等明个吧!”此时已经来到半山坡的几间平房旁,他把羊皮筏往门口的墙边一放,就开门进了屋,不再理我们几个。 “靠,这儿的人都怎么了?”殷骞骂骂咧咧地走回来道:“怎么一点儿人情味儿都不讲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净搞点儿形式主义!要真这样,咱们国家早他妈赶英超美了!” 事到如今,我反而挺坦然,劝他道:“好了!可能人家就是有这个规矩,咱们得入乡随俗才中。实在不行,就先想办法过夜吧,明早再说。” “老贺,我说你能不能上点儿心?!”殷骞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可算抓着个机会,直接冲我开炮了:“总共三天时间,如今已经耽误一天了!你还有几天好耽搁啊……” “好了!好了!对不起,我错了!”我赶忙连摆双手,示意这家伙消消气。 殷骞白了我一眼,摊开手看着周围道:“再说了,过夜?在哪儿过?在这儿么?这荒郊野岭的,怎么过?要我说……唉?”他指着墙边竖着的羊皮筏子,悄悄道:“要不咱们把他这个偷走,自己划过去吧?!大不了到对岸了一绑,再留些钱,让他们明早去取不得了!” “好啊好啊!我同意!”秋天早就对这个羊皮筏充满了兴趣,站在旁边这儿摸摸那儿看看的,一听要自己划过去,立刻举双手赞成。 “得了吧!”我瞥了他俩一眼,浇冷水道:“你们敢划,我还不敢坐呢!这可是黄河!九曲十八弯,你别看着简单,里面坑坑洼洼多着呢!刚才那大叔都是干了几十年的老把式,哪有漩涡,哪有暗流,清楚的狠。咱们仨下去,纯粹就是喂鱼的!” “……”冷水一泼,俩人顿时没了劲头儿。如今最靠谱儿的还是找地方先住一晚上,然后瞅明早的点儿,从桥上过去。 我正要拉他俩回路上,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可是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直到那声音停在老汉家的窗户上,“咕咕”得叫着,我们才看清,原来是一只鸽子。 片刻,老汉开门从屋里走出来,那鸽子也不躲,被他一把抓在手里,转身正要进屋,看到了我们仨,奇道:“唉?你们娃怎么还不走?额说了,今个已经下班咧!你们走吧!明早再来!~” 殷骞赌气不想理他,我只得笑着说道:“我们外地来的,现如今不让过河,没地方可去。” 老汉一手拿着鸽子,又看看我们,叹了口气,说道:“进屋!”然后领着我们进了他的家门。 第一百零二节 鸿门宴 老汉一手拿着鸽子,又看看我们,叹了口气,说道:“进屋!”然后领着我们进了他的家门。 这排屋子别看是平房,但都新盖不久,里面墙面刷得很白,家具虽然不多,倒也干净整洁,屋里一侧的炕上正坐着一位大婶和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男青年,围在炕桌旁吃饭。 大叔带着我们进了屋,对大婶道:“还有面条子没有?给这三个娃一人弄一碗!” 大婶回头,这才看到我们不好意思地在门口站着,赶忙热情地招呼坐下,寒暄了两句,就要去灶台上做饭,我们连声说不饿,但还是没能推掉人家一番好意,也只得任由她去忙碌了。 趁着大婶和我们寒暄的空,我见那大叔从鸽子腿上解下一个很小很小的布袋,打开后又从里面拿出一小卷纸条,借着灯光眯眼瞧起来。 ……飞鸽传书!我颇为惊讶,都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人在使用这种古老的信息传递方式。斜对面的殷骞朝我努了努嘴,显然他也发现了这一情节。 纸条里的内容我们不知道,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大叔越往后看,眉头就锁得越厉害,最后把纸条团了团,紧握在拳头里,又抬头看了看表,走到灶台前冲大婶道:“白舍年在清泉寺摆席面,额这就要去,你在家照顾客人。” “……”我和殷骞都听到了“清泉寺”这三个字,顿时侧耳倾听起来,既然这大叔现在就要去,那我们非跟去不可! “白舍年?”正下面条的大婶直起腰来,一脸不屑地道:“他请你做啥?额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哼!他要是安了好心。”大叔转身从我身旁的凳子上拿起刚脱下的羊皮坎肩道:“也不会这个时候叫额!摆明了就是故意让额迟到!” “那干脆不去不就完咧!?”大婶劝他道。 “不去?”大叔穿上了皮坎肩道:“不去明年喝西北风啊?介个地哈给谁干,都是他白舍年说咧算滴!咱们几户都靠这排子过活,他请额额不去,明年就换人咧!” “……那你去吧!”大婶也知道这关系到来年的营生,想了想只得道:“这封桥咧,你该咋么去么?” 大叔已经穿戴好,找了个老式的棉帽子带上,边系腰带边说道:“木得办,额划排子过去哈。” “天黑了你划排子?!”大婶一听,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道:“你不要命咧?!绕浮桥不行么?” “哎呀你个老娘们儿,不该管滴不要管!”大叔明显心情不怎么好,吵他媳妇儿道:“莫不说桥不让走,就算让走,你瞅瞅那上面堵滴都成耸咧!额绕过去要两个多小时,直接划过去,半个小时都要不了。” “这不是天黑怕你有危险么?”大婶委屈地道:“晚会儿就晚会儿呗,他白舍年还能吃了你是咋?” 大叔把那张飞鸽传书的纸条又塞给大婶,说道:“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白舍年早就不想让咱们在这哈干咧,今个他是故意通知得这么晚,为的就是让额晚到,他好编排额滴不是。你想额能让他如意嘛?” “哎……”大婶看着字条,无力地道:“实在不行,不干就不干吧!总不能把一条命都搭上。”说完抹了两把泪。 大叔都要出门了,见媳妇儿这样,又转过身来劝她道:“放心好咧!额是谁?在这里漂了三十年,闭着眼都能淌过去,再说现在只是天黑得早,还不到禁忌滴点儿,不会有事儿滴!” 炕上正一边吃饭一边瞅着我们的男青年突然喊道:“爹,额跟你去!” “吃你滴饭!”大叔家教很严,转身恶狠狠地道:“你个刺马二楞滴东西,在家给额好好呆着!再乱跑,看额不打断你滴腿!” 男青年本来高高兴兴地,被他爹一顿臭骂,立刻耷拉下脑袋,无奈地啃着馒头。 “好咧!”大叔骂完,转身说道:“额走咧,放心哈!晚咧额就在镇上住一宿,明个一早再过河!” 吩咐完,他转身刚要开门,我和殷骞“呼啦”一声立刻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我们也要过去!” “你们?”老汉惊讶地转过身来,问道:“你们……你们能听懂额们说滴啥?” 其实他们一家三口刚才都用的是陕北方言,对话里是有很多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和殷骞毕竟也在这里呆了小半年,要想知道个大概意思,还是没问题的。至于秋天,这丫头连个普通话也是刚学会几句,就等于是听天书了。 “又不是外语,有啥听不懂滴?”殷骞也拽了句还算有点味道的陕西话。 “……不行!你们不行!”老汉愣了一下,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你行我们就不行?”殷骞不忿道:“都是划皮筏子过去,你就带上我们呗!” “哎呦!~”大叔没办法,跺着脚说道:“额说你们几个娃,非要这么急着过去作甚啊?!” 大婶听到动静,端着面条走过来劝我们道:“不是不拉你们,夜里开筏子真滴很危险。~今晚就先在这哈住下,明早再带你们过去啊!~” 殷骞一点也不让他,说道:“我们也过去有急事儿!该给你的钱照给,就这么简单个事儿,别搞那么复杂好不好?!再说了,筏子上多几个人,您不划得也稳当点儿?” 可能是大婶过于担心丈夫,听到殷骞最后一句话,立刻倒戈道:“哦……娃们要是有急事,你就送他们过去吧!~人多压沉!” 大叔无奈地瞥了他媳妇儿一眼,又看了我们好半晌,问道:“你们当真要过河?” “嗯!”我们仨坚定地点了点头。 “行!先吃饭,吃完饭来隔壁屋找额!”大叔说完,再不废话,推门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三节 夜渡黄河 “行!先吃饭,吃完饭来隔壁屋找额!”大叔说完,再不废话,推门走了出去。 我们怕他不吭声自己先跑了,哪还有心思吃面条?费了半天功夫婉拒大婶,又偷偷在桌子上留了二百块钱,全当船费和饭钱,赶忙推门走了出来。 还好,那大叔并没有偷着跑,此刻他正跪在隔壁的一个小杂物间样式的屋子门口,双掌摊开向天,额头顶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绕到他身后一瞧,才明白这个小间里面供着尊二尺多高的神象,不过这神像说菩萨不像菩萨,说神仙又有点不像神仙,身穿铠甲站立,一副英武气势,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倒有几分像门神,脚下……似乎还踩着一只龟。 “这是河神!”殷骞在耳旁小声说道:“靠着江河营生的人,都得供这个!不过……这个造像我还真没见过,估计要是个古物,能值不少钱。” 这家伙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我白了他一眼,示意别当着人家面说这些个大不敬的话。 正在这时,大叔祈祷完毕,撑着地站起来,让到一侧对我们说道:“给河神爷磕个头吧!保佑咱们顺风顺水!” 这事儿就是图个吉利,我们也不避讳,仨人挨着个都给河神爷磕了头,期间大叔在一旁叮嘱道:“你们初来乍到,别的也不用讲究,只用记着一点,就是一旦上了河,绝对不能说‘破’、‘沉’、‘碰’、‘没’、‘断’等不吉利的字眼,同音不同意的都不行!” “得嘞~那就别说话了!”殷骞又在一旁小声道。 “不说话最好!”大叔也白了他一眼,然后又从一旁的供桌上拿下张黄纸,递给我道:“如果你们非要现在过滴话,就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吧!” 我瞧了瞧,上面大概意思是说我们非要夜渡黄河的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领渡的筏子客一概不承担责任等等。 殷骞也凑过来,等看明白了,苦笑着说道:“大叔,要不要搞得这么隆重啊?” “你这娃怎地废话恁多?!又不是额非要你们过!不想过就算咧!”大叔说着,就要来抢我手中的黄纸。 殷骞赶忙一把将黄纸夺过,连声说道:“别!别!我签!我签……” 三人签了字,又按上手印,那大叔这才把黄纸收回去,工工整整地叠好,押在供桌的香炉下,又磕了三个头,爬起来后扛起一旁的羊皮筏,又把一盏应急灯递到我手里,终于迈开大步朝河边走去。 “对面(价)沟里流河水,横山里下来些游击队。 一面面(的个)红旗殓畔上插,你把咱们的游击队引回咱家。 滚滚的(个)汤热腾腾的(个)馍,招待咱们的游击队好吃喝。 二号号(的个)盒子红绳绳,跟上我的哥哥闹革命。 你当兵来我宣传,咱们一搭的闹革命多喜欢。 红豆豆角角熬南瓜,革命(得)成功了再回家。 ……” 我们仨刚跟上,猛地一嗓子信天游从大叔的嘴中彪出来,那原生态的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回荡。虽然信天游在电视里看多很多次,但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这声音只有在黄土高坡,黄河边唱,让它随风游走,才能真正地听出其中味道。就像陕北人的性格:直气、豪爽、豁达、干练。 走至河边,一首描写抗战时候的信天游也刚好唱罢,给我们几人平添了一种无畏的气势。 夜里的黄河变成了黝黑黝黑的颜色,走近了,才发现河水远比我们先前在桥上往下看时要汹涌得多,“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似乎在告知着我们――这是黄河,不是什么涓涓细流,要想过去,除了技术和本事,更要有超人的胆量。 大叔把羊皮筏放在河水中,拽着一根绳子,然后朝我们一甩头,高声说道:“上去!” 我见他俩都不太敢,于是抱着那应急灯,第一个跳上了筏子。 这羊皮筏下面是吹得鼓鼓的羊皮,上面用木条规整地连在一起,纵向的五根比较粗,横搭的大概就有二十根左右了,排列还算密实,只是注意别把脚卡在缝隙里就行。 等真站上来,还是比想象中要稳当地多,我站定后,就身手把秋天也拉了上来。轮到殷骞,这家伙不知道脑子里净想点什么,问那大叔道:“我见人家都穿救生衣的,你这儿没有么?” “额说~”大叔也不催他,慢吞吞地问道:“你娃会游泳不?” “……不会,就能扑腾几下。”殷骞以为说不会游泳,就给他发救生衣。 “那就得咧!”大叔突然攥着绳子一跳,顺带着把他也推到了筏子上,安排我们靠中间按四方形坐稳了后,说道:“大冬天滴,你娃又不会游泳,穿不穿都一样!不穿是淹死,穿咧是冻死!靠那个东西,还不如靠额介个!”说完,拍了拍屁股下的筏子。 第一百零四节 险象环生 “……”我们仨听了心底都冒起一股寒意,怎么总觉得要来找死似的?不过既然已经上了筏,还是少说话为妙,不然一不小心蹦出什么忌讳的字眼,触了霉头,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虽然这只是讨吉利的说法,但毕竟延续了那么多年,自有其存在的道理,不然真要是谁说了,到时候真翻了,你就算骂上他一万遍乌鸦嘴,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得了,我赶忙拍了拍脑子,最好想都不要想,这才最安全。 筏子此时在浅滩上,我们四个人少说也有五百多斤,往上面一坐,直接压的也不走了,但大叔显然不急,找我要过应急灯,开到最大档,往对岸照了好一会儿,这才又递给我,吩咐道:“起筏!关灯!” “什……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额~叫~你~关~灯!”大叔一字一顿地说完,见我还没动静,直接背过手来,一把拧上了应急灯的开关。 顿时,四周一片黑暗,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大叔应该是用桨在浅滩里面一撑,剧烈晃动后,我们似乎飘离了刚才的地方。 殷骞和秋天一阵乱叫,我只是用双手紧紧扣着下面的木条,以免自己掉进河里。 不过身在湍急的河水中,还伸手不见五指,连正往哪里飘都不知道,心中恐惧是根本压抑不住的。 殷骞叫了一声,随即就稍微恢复了些神智,秋天在山里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过大河,何况还是在坐羊皮筏,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一直叫个不停。无论我俩怎么吵她,就是不歇。 “女娃!莫再叫咧!”大叔估计实在受不了了,回头喊道:“你要再叫,河鳌都要被你给勾出来咧!” 即使河中浪声很大,但我依然被尖叫声吵得耳膜生疼。没办法,摸到秋天的背,狠狠给了她一下,吼道:“别叫啦!!!” “……”这丫头被我打到肺腧穴,半天喘不上气,立刻没了声音。 殷骞还以为是大叔一句话吓住了秋天,钦佩不已,说道:“老爷子,真有你的!” 稳定住秋天,我实在有些费解,问坐在一旁的大叔道:“您为什么不让开灯啊?”难道摸黑掌筏有什么说头么? “这黄河呀!~”大叔一边吃力地划着桨,一边说道:“如果说它白天是只老实滴绵羊,那到了黑个就是洪水猛兽!不但水急风大,河底滴那些个东西,也都开始浮上来寻摸东西吃咧!所以白天滴那些个本事都木用咧,还不剩下,老汉额凭感觉更准!”说完,大叔又突然把脸扭到我耳旁,小声加了一句:“还有就是,你开着个灯,万一让河底哈的东西给瞅见咯,那就把咱们给收咧!” “河……河底下……有什么?”我一愣,才听明白,敢情大叔是为了避河底的什么“东西”,才不得已关了灯的。可是,黄河里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劲儿?把一个四五百斤的筏子都给顶翻?! “开哈灯!让额再瞅一眼!”此时距我们冲出来已经过了有将近一分钟。在大叔的要求下,我第一次打开了应急灯。 “照一圈圈!”大叔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河水,我又按他的吩咐,举着应急灯照了一圈。但当回到正前方时,顿时惊叫道:“桥墩!!!” 原来,我们已经从上游大约三百多米远的地方,飘到了公路桥的正下方,此刻,当我看清时,筏子正直着朝桥墩冲去,眼看再有两秒钟就要撞上了! 之前只看到水面,没什么参照物,也不觉得如何快。但此时眼见着桥墩瞬间就来到眼前,我们才知道,实际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得多!如果照这个速度撞上去,恐怕再结实的筏子也会四分五裂! 殷骞和秋天再一次齐声尖叫。得亏了掌筏的大叔,在羊皮筏离桥墩只剩一米多的时候,他用手中的大浆顶上去,一推,筏子最终改变了方向,蹭着桥墩而过,继续向下流漂去,我们也逃过了“船毁人亡”的结果。 不过最惨的还没到来,为了躲避桥墩,我又要自己抓牢,又要顶着大叔,不至于他会跌入河中,那应急灯虽然在筏子上平放着挺稳当,但大叔顶的那一下还是发生了剧烈晃动,一滑,它就整个掉入河中去了。 完了!这次没了灯,又没看清楚方向,我们要飘到哪里是个头儿啊?! 不过听说过了壶口瀑布,水流就会变缓,但是……就这小筏子,能过了壶口还不散架,我们就真成了神了!记得以前有人做过实验,在壶口瀑布扔下去一只活羊,等在下游三十里的地方发现时,那羊连皮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付连着肉的骨架,而且全身的骨骼寸断。 我正胡思乱想着,身旁却突然又亮了起来。 回头一瞧,原来是殷骞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柄两寸来长的袖珍狼眼手电,此刻正举着到处乱照。 第一百零五节 水下巨兽 回头一瞧,原来是殷骞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柄两寸来长的袖珍狼眼手电,此刻正举着到处乱照。 有了这个,我总算可以松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一个劲儿地往下飘。却没想到大叔回头只看了一眼,立刻严厉地喊道:“快关上!” “为什么?”殷骞本来还颇为得意,以为“救了大家一命”,谁知道大叔根本不领他的情,似乎还颇为生气。 “叫你娃关上你就关上!”大叔又厉喝一声,说着伸手就要去抢。 我看他俩在这儿闹,刚想开口劝殷骞先听话把手电关了再说,我们的筏子却突然像是撞到了水下的什么,“砰”地一声巨响,似乎下面的羊皮胎破了一个,炸开的水花溅了我们一身,筏子顿时也猛地向上冲了一下,又落回河面。 这次可把人吓得不轻,要不是我始终都严阵以待,只是这一下,第一时间抓稳了殷骞,这家伙就要跌进河里了。 手电的灯光在殷骞手中到处乱照,我看到大叔似乎脸色立变,也不说去抢那手电了,立刻回身坐稳,努力朝着一个方向划去。 “我说叔!好好掌舵吧!”殷骞惊魂未定,还怪大叔道:“你看看,敢再碰上个礁石,咱们就全挂了!” “胖子!先关了手电!”我知道大叔神色不善,必然是有别的原因,于是朝殷骞喊道。 “莫关咧!”大叔此时表情极为严肃,慢慢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这里上下百十里,河中间木有一块礁石!你娃这个手电太聚光,怕是引到了最不该招惹滴东西。它既然瞄上咧咱们,就不会松劲儿。能不能安全靠岸,怕是要看咱们滴造化咧!” “什……什么东西?”殷骞显然是被吓着了,举着手电哆哆嗦嗦地问道。 “河鳌!”大叔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言语,努力地在灯光下向前划行。 这个词貌似刚听他说过一次,我本来还想问的,但是突然冒出来的桥墩打乱了当时的思绪,此刻大叔又讲出来,我不由得问道:“河……鳌?河鳌是什么东西?” “河……河鳌是……是传说中的动物。”大叔没搭理我,反倒是殷骞抖着手跟我解释道:“传……传说中海里的大龟或……大鳖,被称为鳌,形似小岛。也有人说……说它是赑屃,龙……龙之九子之一,又……又名霸下。” 他要这么讲,我倒还真知道,小时候常看神话故事,传说东海中有巨鳌,驮着三座仙山,分别是蓬莱,方丈和瀛洲。这鳌体型巨大,平时就伏在海面上,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岛屿,上面有山有水,还有树木。如果它受到打扰,就会突然游走或是沉入海底。女娲补天时就曾经“断鳌足以立四极”,可见鳌之巨大。 但是……江河里还会有鳌?这可就没听说过了。再者,鳌不是传说中的神物么?难道真的存在?! 一直没有吭声的大叔突然加快了打桨的速度,同时冲我们喊道:“抓稳咧!当心!!!” 仨人还没反应过来,羊皮筏再次猛地被从河面中顶起,“砰砰”两声,羊皮胎又破了两只,这下飞了好几米,才落在河面上,但由于少了总共三只羊皮胎,筏子的吃水深了不少,我抓着木架子的手已经快要碰到河面了。 殷骞慌张地拿着手电四处乱看,突然拍着我大声喊道:“老贺!你快看!” 我顺着手电的光瞧去,只见侧面几米处,可能就是刚才我们被顶起的地方,水面上浮着团黑黑的东西,但只是一瞬间,它就沉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不过殷骞的这把手电穿透力显然很强,往下照去,我们依稀还能透过河水,看到下面那团巨大的黑色物体始终跟着。 如果说这就是河鳌,刚才露出来的只是其背部尖角,那这个家伙的体型绝对够让我们瞠目结舌!据我初步推算,其实际大小至少在三平米左右,换句话说,这很可能是只足有一吨重的巨兽!!! 大叔的体力显然消耗的非常大,在我身旁不停地喘着粗气,但他手下不敢有丝毫停顿,依然奋力地划着,想要尽快靠岸。 我本想把木桨要过来替替他,但想到从小到大,在公园划船都是原地转圈,也只能作罢。 “咱们到咧!” “当心!又来啦!” 大叔和殷骞同时发了声喊,前者是因为看到了河对岸,后者则是因为见那河内的黑影再次迅速靠近,估计是又要撞我们了! 不过慌乱中我也似乎看到了岸边,实际距离应该在十几米左右,只要能立刻划到那里,可以说就算是脱离危险了。 想到这里,我赶忙往外稍微做了些,顾不得冰凉刺骨的河水,把手伸进去,一边跟着大叔的方向拨着,一边朝他俩喊道:“别看了!都帮一把!” “砰!!!”我话音刚落,又是一下巨震,力气比前两次的总和都要大得多。照我看来,那东西前两次只不过是试探,这次才是真正的想要我们性命!多亏了下面是充气的羊皮胎,不然这一下要是直接撞在人身上,非骨断筋折不可! 第一百零六节 船毁人未亡 羊皮胎再次破了好几个,我不知道它的浮力还能否支撑着我们继续漂在河面上?如果不行,那就真如大叔先前讲的,淹不死也要冻死,冻不死,也会被那河里的怪物玩死! 筏子就像打水漂一样,冲出去后在河面上狠狠地拍了两下,终于停住。我心叫这下完了,要知道现在可是零下的温度,我们穿得这么厚,一下子掉进河里,就算是想游,湿了水的棉衣棉裤会瞬间重上几十斤,一样要了你的命! 我已经闭眼祈祷了,但是当羊皮筏第三次拍下来的时候,却没有了掉在水中的下沉感,而更像是落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上,震得我们东倒西歪。 睁开眼看去,虽然殷骞的手电一直开着,但这家伙只是下意识地抓在手里。借着些许的光亮,如果我没看错,我们……我们竟然被顶到了河对岸的浅滩上! 我们上岸了!!! 要说还是大叔反映快,他第一时间已经撑着木桨跳到了没水的地方,冲我们招手道:“快!快跳过来!” 等我护着秋天和殷骞跳了过去,刚要轮到自己,筏子后面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木头折断的声音,殷骞在岸上打着手电冲我直喊:“快跳啊!快啊!!!” 但我已经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往后倒去,突然一个硬东西塞到胸前,慌乱中哪还顾得上是什么,我连忙一把抓住,紧跟着一股力量从另一端传来,硬生生将我已经偏离的重心拉回来,紧跟着一个垫步,总算是跳上了岸。 惊魂未定,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原来是大叔见情况危急,把木桨递了过来,这才救我一命。 转身过去,只见手电的照射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拖着那残破不堪的羊皮筏朝河中游去,慢慢消失在漆黑的河面上。 “我……我说老爷子,这……真是河鳌?”殷骞看了半天,愣愣地盯着水面问道。 “那还有假?!”大叔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点也不慌乱,借着手电的微光点了管旱烟,眯着眼边抽边说道:“额就说不让你们黑个过河,就是不听!知道厉害了吧?!得亏河神爷保佑,才算是捡回一条命!” “那您一个人过河,不是更危险?!”我想到先前的事情,就算我们不过,他也是要过的。 “额自个当然不一样!”大叔抽了一口旱烟,指着殷骞的小手电道:“就是他那个东西惹滴事!一哈子打到河里面,本来那东西看不见,也就都看见咧!” 殷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岔开话题问道:“这……这个河鳌,难道一直就在黄河里么?为什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大叔干脆把桨也扔了,招呼我们边往回走边说道:“这河鳌啊,相传自古就在黄河里,性子暴躁,平时它们就躲在河底也不露头,只有在黑个,才会浮上来捕食。所以黄河上滴艄公、筏子客也好,都不会在夜里渡河,就怕被河鳌将船给掀翻咧!” “那这万里黄河,就这么一只河鳌么?”既然这东西真实存在,那照我看来,就肯定不是单独的个体。 “要说这是额第二次见咧!”大叔抽着烟道:“据说河鳌是黄河滴护河神兽,一只就能管从上到下五百里!上一次瞅见,还是在下游一个地方修水坝,结果被扎滴网兜给拦住咧,当时几十个人都拽不上来。又叫来卡车拉,眼瞅着就要拽上来咧,那东西自己咬开了网兜,给跑咧!” 说到这个河鳌,我又想到了昨晚遇见的那条巨蟒,于是问大叔道:“河对岸的王蟒岭……您听说过么?” “王蟒岭?”老汉听到这个词一愣,看着我问道:“你们……”不过还没等我答话,他旋即又道:“小娃子又听人讲故事了吧?是不是说王莽岭上有条巨蟒,据说那里下面是秦始皇滴墓咧?谁滴墓额不知道,不过几十年来,多少盗墓贼,都把命丢在王蟒岭咯!” “秦始皇陵不可能!”殷骞插嘴道:“王者之陵是不会有这东西的。据我所知,只有一些信奉萨满教的少数民族,才会在他们头领的墓中饲养这类东西,以保陵墓周全。” “胖娃子懂滴倒多!”大叔也不知道是夸殷骞,还是讽刺他。 说话间,我们已经顺着山坡爬到了桥的这头儿,车流依然堵得是一塌糊涂。好在清泉寺镇就在河边不远,有大叔这个向导在,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镇子上的灯火。 不过我想起来了另一桩事,问他道:“那个白舍年是什么人?为什么您为了赴他的宴,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哎!……”大叔听到我问这个,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娃小,木事别瞎打听!地方也到咧,你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您那个筏子……多少钱?我们赔给你!”殷骞不好意思道。 “去去去!”大叔朝他不屑地摆手道:“额能要你娃滴钱?能活着过来,就是福大命大啊!那点钱算个甚?!” 眼瞅着进了镇子,这个地方和秋天她家差不多,也是一条马路,两边是人家,掺杂着一些店铺,但是镇子口一座灰墙琉璃瓦的大宅院格外引人注目,因为这里灯火辉煌,院内人声鼎沸,外面墙上挂满了大红灯笼,门口人头攒动,估计全镇子的人都来了。 第一百零七节 高唐赴宴 估计这就是大叔赴宴的地方――飞鸽传书中那白舍年的家。 大叔整了整衣服,装作不紧不慢地信步来到门口,一回头,见我们仨还跟着,奇道:“哎?额说你们几个娃,吵吵着有急事要过河,来咧不去办事情,还跟着额作甚?” 我和殷骞对望一眼,走,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人都在这大院里,我们要想打听怎么去高唐村,估计在这里打听最合适不过了。 大叔见我们不说话,愣了一下,随即小心问道:“你们……该不会也是来吃席滴吧?” 我正要实话告诉他,殷骞却顶了我一下,抢着道:“嘿嘿,其实就是,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没说实话。” 大叔瞅着我们,半信半疑,问我道:“那你刚才还问额白舍年是谁?” “他是我同学!”殷骞赶忙又抢着道:“他们俩是跟我来的!” “……”大叔又看了半天,指着他道:“你个怂娃,不说实话!”不过随即又接道:“额也懒滴问你们,不爱讲就不讲!额可要进去咧,你们快走吧!”说完,他不再理我们,背着手进了那宅院大门。 我觉得殷骞有些过分,问他道:“你干嘛骗人家?” “跟紧!进去了再跟你说!”殷骞见大叔进门,赶忙拉着秋天推着我,来到门口,上了台阶,朝着迎宾的人笑了笑,又指指大叔,意思是“我们一起的”。迎宾也不介意,笑着说了个“请”,就将我们让了进去。 中国北方的民居大概都一个样,这座大门上挂着“白府”牌匾的宅院和舅爷住的陆家老宅很像,也是三进三出,中间的是主堂,两边厢房。只不过这座“白府”显然要比陆家老宅大很多,进门的大院里竖三横六摆了十八张桌子,其中或站或坐,全都是人。 进了门,我一把打开殷骞拽着我的手,不满道:“进就进呗!~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说吧!你小子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嘿嘿!~”殷骞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道:“我有点儿饿了,进来寻摸点吃的。没事儿,咱们分工,你打听高唐村,我和秋天负责找吃食!” 我还当他有什么高级主意呢,原来是五脏庙断了香火,于是白他一眼道:“你可当心点!让人抓到你们来混吃混喝的,不把腿打折!” “你不懂了吧!~”殷骞一把拉过秋天,说道:“农村人请客,一向大方,就算不认识的过路人,也经常被拽进来当上宾。只要肯说句吉祥话儿,没人会难为你!是吧,秋天?!” “吃货!”没想到秋天一下打开他,跑到我身边道:“你自己吃去吧!我跟流氓找人问路去!” “哎?你这个丫头!”殷骞落了单儿,气急败坏道:“别忘了谁是你老板……”这家伙话刚说到一半,只听门外突然“砰砰砰”三声礼炮响,紧跟着在天上炸开。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大院正房前有人朗高声喊道:“各位乡邻都请入座吧!” 我们回头看去,只见正厅前搭起一个半米多的高台,上面铺了红毯,一个身穿红色缎面金丝袄的中年男人,手中还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朝着院中的宾客微笑致意。 想必这个人就是那白舍年了,不过他看岁数可要比开羊皮筏的大叔年轻,油光满面,显然是生活很惬意。 眼见院中的宾客纷纷落座,刚好身旁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只坐了五个老头儿,我们怕站着太引人注目,赶忙抢过去坐了下来。我看到那大叔坐在和我们相隔了三张桌子的地方。 “各位!”台子上的中年人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安静,环视一圈,朗声说道:“额白舍年这些年多蒙乡亲们照顾,才有咧如今滴这番事业!今天呢,也是额干儿子认亲进门滴大日子,所以,略备薄酒,粗茶淡饭,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下面众人听他说得客气,纷纷表示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白舍年又嘟嘟啦啦说了一大串,无非是一些场面话,我们也懒得听了。 倒是同桌的五个老爷子,看样平均年龄都在六十上下,瞅着我们三个“娃娃”,显是颇为奇怪。 殷骞见菜还没上,于是操着半生不熟的陕西话,和身旁的一位大爷套近乎道:“大爷,介个白舍年是干甚滴?排场怎地哪儿恁大?” 这位年近七十的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不回答他,颇为不屑地问道:“你娃跟谁来滴?你家大人哩?” “嘿嘿!”殷骞眼珠子一转,拉他指着三张桌子外的那大叔道:“额们跟他来滴!” 刚巧大叔闲来无事,抽着旱烟乱瞅,也瞧见了我们。但是这时四下颇为安静,无人走动,他也不好意思过来,朝我们做了个“好好呆着,别乱说话”的手势。 不过这些动作在殷骞旁的那位老者看来,正说明了我们是认识的。 第一百零八节 逮个正着 “哦!~你们是跟着鲍老三来滴?”老者明白了,问道:“那你们是他……” “远房滴侄子!”殷骞知道他想问什么,笑眯眯地抢着说道。 “哦~怪不得你娃啥都不晓得咧!”老者疑惑顿解,开始给我们上课了:“这个白舍年呀,可是整个陕北筏子客滴总把头!势力大滴很!”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位叫“鲍老三”的大叔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来赴宴,敢情是他老大啊!可不是非来不可呗!不过之前听鲍大叔在家里和媳妇儿的言语,似乎他和这个白舍年的关系很紧张。 不过这个“总把头”有什么实际的权利和能量,我们并不知道。但在我看来,他们这个组织似乎和早些年出现在江南一带的漕帮颇为相似。 要搁现在,说不好听了就是个偏黑社会性质的团伙,目的就是垄断漕运,谋取私利。 “哦……”殷骞装作长知识受教了的神态,继续问道:“那白舍年今个为哈请客?啥叫儿子进门认亲?” 老者听他问这个,赶忙压低了小声道:“这个白家呀,最近出怪事咧!白舍年快五十滴人咧,木有一个子女,正好认个干儿子,顶顶这煞气!” “哼!~认子冲邪啊?”我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着不屑道。 “对咧!就是认子冲邪!”老者见我上道,眼神表扬了一下,继续道:“介个白家要说是额们清泉寺滴大户,但是他这个人做滴事情据说不咋上道,于是就遭咧天谴!先是白舍年滴爹妈在两年内先后过世,白舍年膝下又木有一子一女,眼瞅着就要绝后,你说邪门不?” “这也……不算很邪门吧?”殷骞咀嚼着老爷子的话,并不觉得有他说得那么厉害。 “更邪门滴在后头!”老者知道唬不住我们,故作神秘道:“你们猜怎么滴?最近呀,有人瞅见白家滴老太爷,一入夜就在镇子外晃悠!你说吓人不?更可怕滴是,白舍年听说后,专门开棺验尸,谁知道外面封滴好好滴,棺材里压根就木有尸体!” 殷骞听后,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兴趣,只得敷衍了两句,又继续问道:“那您知道去高唐村咋个走不?” 没想到老者听到“高唐村”三个字后,只一愣,脸色立变,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友善,坐直了身子问殷骞道:“你娃去高唐村作甚?!” “嘿嘿,额也有亲戚在那儿!这次是特意来滴!”殷骞丝毫没有看出来老者神色间的变化,继续套瓷儿道。 “哼!”谁都没想到,老爷子听到这里,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扭脸就走了,把我们仨撩在当场。 “这……干嘛呀这是?我说错什么了么?”殷骞傻着脸地问我道。 好在此前白舍年刚刚将话说完,下面再次恢复了热闹,也没人注意这里的情况。 我也奇怪,为什么一提高唐村,就跟掘了那老爷子家祖坟似的,竟然能让他气到站起来就走?他跟高唐村的人有仇么? 不过殷骞毫不气馁,走了一个不怕,还剩四个呢!于是他又蹭到另一个老头儿身旁,这次直奔正题:“大爷,您好!您知道去高唐村怎么走吗?” 这次他没遮遮掩掩,声音很大,剩下的四个老头都听见了。然后,就是更加离奇的一幕:四个人听后一愣,颇有深意地瞅了殷骞一眼,纷纷站起来,离开座位,去了别的桌子,全程一个字也没说。 难道……他们都和高唐村有仇? 这下可好,一张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只剩下我们三人了。殷骞愣了半天,无辜地朝我摊开手,意思是别赖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没一会儿开席了,前来帮厨的人一道道上着菜,我们仨谁也不认识,本来仗着几个老爷子掩护,估计还能吃两口,现在没人了,也不敢动,就傻傻地坐着,盘算着是继续打听还是找机会开溜。 又坚持了一会儿,估计来的人都有了座,我们仨如坐针毡,看这样不是办法,我主动提议道:“咱们还是走吧!省得被人发现,净是麻烦事儿!” 殷骞看着一桌子的大鱼大肉,一脸不舍的表情,但没办法,还是跟着站了起来。可是当我们仨转身准备出大门,却看到那身穿红袄白舍年竟然站在门槛前,微笑地看着我们。 “咳~!”我捂着嘴假装咳嗽,示意殷骞上去摆平。这家伙没办法,只得厚着脸皮上前道:“白老先生!恭喜恭喜!” “呵呵~”白舍年礼貌的一拱手道:“来滴都是客!哪有不吃饭就走滴道理?三位后生不知道来额们清泉寺,有何贵干呀?”说话间,又将我们推回了刚才坐的那张桌子旁。 “嘿嘿,路过的!~路过!”殷骞被他的气势压着,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 “哦?那你们是要去哪儿啊?额白舍年别滴不敢说,这方圆二百里,木有额不知道滴地上!”貌似到现在白舍年还都是一副热心肠的样子,但至少在我们看来,他和带我们过河的大叔一比,似乎孰好孰坏,已经有定论了。 “我们要去高唐村,您知道怎么走么?”殷骞这句话一出口,我立刻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毕竟刚问走了五个老头儿,他们应该都和高唐村有过节,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们。现在又要去问白舍年,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小说网(bsp; 第一百零九节 话不投机 “我们要去高唐村,您知道怎么走么?”殷骞这句话一出口,我立刻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毕竟刚问走了五个老头儿,他们应该都和高唐村有过节,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们。现在又要去问白舍年,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果不其然,白舍年一听到“高唐村”这三个字,脸色立马耷拉下来,沉声问道:“你们去高唐村作甚?!” “找人!找人!呵呵~”我怕殷骞又胡扯点什么,赶忙抢在他前面简单地答道。 “哦!~那这么说……”白舍年在我们面前踱了几步,一转身问道:“你们是他高唐村滴朋友了?” “……”说实话,这句话真是难住我们了。说是吧,的确不是,我们连去找谁都不知道。可说不是吧,不是你去人家村里干吗? 白舍年见我们不答话,再也没了好脸色,探过身子压低声音道:“是高唐村滴朋友,就是额们清泉寺滴敌人!额今天大喜,不和你们计较,要是让额明天发现你们还在镇子上晃悠,别怪额翻脸不认人!送客!”说完,一摆手,门口走过来几个彪形大汉,就要将我们三人给轰出去。 “哎?别介啊!为什么呀?您给个明话儿呗!高唐村的人怎么你们了?!~”殷骞被两个人驾着,可能实在憋不住了,只管问道。 他这次声音很大,虽然大院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吆五喝六的,但“高唐村”这三个字似乎有魔力一样,打殷骞嘴里一出,附近的七八桌顿时就安静下来,座上宾客都瞪眼瞧着他。 白舍年本已经走开了,但听到他这么一喊,立刻转过身,满脸怒气,指着殷骞道:“快给额滚!不然连你舌头都割咧!” 就这样,我们仨被几个壮汉推推搡搡地赶出了白府,他们临回去前,还恶狠狠地威胁道:“马上离开清泉寺,不然明早打断你们滴腿!” 秋天活动了两下肩膀,骂道:“王八蛋!姑奶奶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还嚣张了?!”说着就要冲上去揍那几个人,却被我给拦腰抱住了。 好在哪几人见她一个小姑娘,也不怎么来劲儿,骂骂咧咧地就回了院内。 “哎呀!松手!”秋天见人都走了,也停止了挣扎,推开我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揍他们?!就凭咱俩,放翻这几个狗腿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你好歹是个女孩子,遇事儿能不能动点脑子?!”我点着她脑门,一本正经地教育道:“是,这几个人是不怕,打了他们,里面出来更多的人,你再厉害,一个人能放翻多少个?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总该听过吧?” “打不过跑呗!~”秋天嘟着嘴,不服气道。 “跑?”我看着她说道:“这荒山野岭的,你往哪儿跑?好不容易过了河,你还打算再跑回去不成?” “荒山野岭滴也要跑!”我俩正绊着嘴,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去,那带我们过河的鲍大叔从里面走了出来,背着手,来到我面前,低声说道:“要走快走!额要是知道你们娃去高唐村,压根就不带你们来这儿!” 殷骞走过来道:“叔!您给我们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这里的人跟高唐村有仇么?” “……来,边走边讲!”鲍大叔左右瞧了瞧,将我们拉到大宅院的侧墙边,绕过宅院后走上一条小路,过了几十米,确定附近没人,方才说道:“这个清泉寺和高唐村呀,要说起来可就长咧……” 原来,清泉寺和高唐村的积怨由来已久,已知的恐怕就要追溯到一百年前。 按理说清泉寺是个镇,高唐只是其下辖的一个村,并没有对抗的资本。但由于它们都在河这头儿,天高皇帝远的,所以就算掐起架来,上面想管都管不到。更何况这里接近塞外,民风彪悍,上面也多是以安抚为主,只要不出乱子,其他的事情能内部自行解决最好。 也正是基于这一原则,多少年下来,清泉寺和高唐看似互不来往,还算和睦,但暗地里早就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而他们之所以会有今天这个结果的主要原因,就是“祖坟山”问题。 清泉寺镇下辖的只有三个村,高唐是最远的一个,出了镇子,往正北偏东一些,走三十里才能到。 但最要命的一点就是,这个所谓的“祖坟山”,刚巧就在清泉寺和高唐的中间位置。 祖坟山其实原来也有它的名字,但是千百年来,由于说是什么龙脉,人们为了沾沾皇家的光,就都把先人葬在那里,久而久之,原本的名字都不叫了,只称其做“祖坟山”。 早前时候,往祖坟山葬人的,只有高唐一个地方。他们自称是白狄人,那下面是其祖先皇陵,高唐人几乎都姓白,除了婚娶,几乎不与外界来往,世世代代的任务就是保护先祖神灵不受侵犯。 但不知从清末什么时候开始,社会动荡,这里又是去关外的一条重要通路,许多难民来到清泉寺镇后,不是病死就是饿死,那没办法,死人了得埋啊。逐渐地,清泉寺自己的墓葬区就塞得满满当当,开始慢慢往那祖坟山靠去。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节 白氏印天 但不知从清末什么时候开始,社会动荡,这里又是去关外的一条重要通路,许多难民来到清泉寺镇后,不是病死就是饿死,那没办法,死人了得埋啊。逐渐地,清泉寺自己的墓葬区就塞得满满当当,开始慢慢往那祖坟山靠去。 当然,另一个主要原因是那里地势高,日照时间长,风水又没得说,是个下葬的好地方。 于是在不久之后,高唐的人们发现了这一情况,在交涉无果的情况下,居然出了狠招,一夜之间连掘二十多处清泉寺镇人的墓穴,将遗体都运回去摆放在镇子口,第二天清晨,镇上的人们才发现。 这下等于是结下了大梁子,高唐为了保护自己的祖坟山并没有错,但是擅掘别人坟墓,后果可想而知,紧接着两个地方就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其实说大也不大,据称就一百多人,但在当时,已经是两个地方所有青壮劳力的总和了。) 这种大规模群架往往都是不了了之,双方各有损伤,不过从这之后,一村一镇算是结下了世仇,清泉寺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想不开,明知道高唐不让葬,可死了人还照样往那儿埋,宁愿天天晚上在山这一侧派人把守,也绝不妥协,争的就是一口子气。 不过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民国,那时候从高唐村出来一个人,叫白印天,也不知道哪里习得一身本事,成为了黄河边上的一个小筏子客。 那年头,筏子客是最低贱的一种营生,黄河号称天险,在这里跑漕运,可以说是在阎王爷嘴里抢饭吃。但就是这样一个情况,白印天凭着极佳的人缘、天赋、和敢于为同行们出头的魄力,渐渐笼络起一群筏子客,进而整顿当时黄河中上游陕北段的水路运输(也就是前文讲到的那种大型的,可一次性载货二十吨左右的超大号羊皮筏),随着实力一点点扩大,不到十年,白印天就几乎掌控了黄河中上游陕甘宁蒙四省的漕运。据说当时还起了一个现在听起来挺土的名字――船哥会。 掌控了漕运后,白印天等于说是已经可以在黄河流域呼风唤雨了,因为甭管谁的货,他说拉就拉,说不拉,谁都不敢拉,说收多少钱,就得多少钱! ……这得多牛掰啊?有人又该问了,为什么那些筏子客就肯听他的? 呵呵,为什么不呢?筏子客们多少年来都干着最危险的活,从事着最卑贱的工作,整天被人呼来喝去。但自从有了白印天,他们终于发现,只要拧成一股绳,乞丐也能变大爷。当那些昨日的“大爷”们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原本的苦力们突然间都撂挑子不干了,他们为了货物的准时运达,也不得不装孙子,对着那些苦力挨个叫大爷才行。 这种心理上的优势,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是给多少钱也不换的。所以,白印天自然就成了他们的大哥、领袖、甚至是偶像。 势力大了,就要有组织机构,于是白印天就开始考虑船哥会的总舵定在哪里?当然,前提是必须靠着黄河,水路陆路都得通才行。 有人提议把总舵放在兰州,那里毕竟地方大,铁路发达,接单拉货什么的都方便。也有人建议放在银川,那里是船哥会整个势力的中心地带,无论上下游哪里有事情,前后接应起来速度快。 但是谁都没想到,白印天居然力排众议,执意把总舵放在了清泉寺镇。 有人觉得可能白印天家在清泉寺,所以他要放在那;也有知情人说,白印天是高唐人,清泉寺和高唐只见掐了百十年的架,他把总舵放在那儿,主要目的还是想起一个威慑作用,从而一举压下这么多年来清泉寺的气势,帮高唐一把。 自从这个消息传出后,清泉寺人人自危,都纷纷打听白印天出来前,他家里有没有和镇上的谁家有瓜葛,有的话就赶紧跑吧!不然,这黄河最大帮派的总把头要是真想寻仇,那还能有的活么? 选址、盖楼,搬进来,直到又过了大半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白印天非但没有为难过一个清泉寺镇上的人,还严厉约束手下,不得仗势欺人,平日里如果谁家困难,船哥会不但送粮送钱,甚至还能安排家里孩子跟着一起出去跑活,也算是帮着给谋了条生路。 不过自从船哥会笼络了这黄河上的筏子客后,漕运价钱升了不少,在当时可以说,如果家中谁在船哥会里干,那是相当有面子的一件事! 起初人们都摸不透这白印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清泉寺和高唐的世仇,他非但放着不管,反而倒是帮了镇上不少人的忙。虽然已经有少数人觉得,白印天是个好人,但大多数的清泉寺人还是认为,这家伙现下的一副嘴脸,只不过是迷惑人们,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酝酿着巨大的阴谋,要一举将清泉寺掀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一节 黄河第一把头 毕竟高唐的白家是非常团结且高傲的一个氏族,对他们来说,族群的荣誉高于一切,甚至是个人的身家性命! 船哥会成立不久,抗日战争就爆发了。阴谋论者纷纷认为,如果白印天要对清泉寺发难,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当时的国民政府疲于应付各方势力,压根儿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而且随着长年的军阀割据,枪支泛滥,白印天的手底下虽然看似是一帮筏子客,但真要组织起来,绝对是一股不可忽视的武装力量。到那时别说要荡平一个清泉寺镇了,就是趁机掌控整个陕北地区,都可谓轻而易举。 但白印天就是白印天,他的决定再一次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抗战爆发后,白印天的第一道把头令就规定:凡船哥会陕甘宁蒙分舵,只要是接到抗日武装的货运业务请求,不问距离,不问派系,不问货物内容,一律无偿接单,由此给各分舵造成的损失,总舵一力承担! 这就是抗战初期,黄河流域名噪一时的“三不问”漕运原则。 这道把头令一直持续到建国后,船哥会在八年抗日战争,四年国内战争中,对陕甘宁边区各根据地的建立,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国民党,从未停止过对白印天的暗杀,好几次都眼见得手,却因为意外情况功亏一篑。白印天就好像是有高人在背后保护似的,虽然一生惊险无数,却一直活到了八十多岁,寿终正寝。 也有人计算过,单是这一条把头令,十几年来,白印天的直接经济损失,按银元算,就数以百万计!可以说,船哥会凭一帮之力,托起了大半黄河流域的敌后漕运任务,为整个北方,乃至全中国的解放,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终于明白,白印天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这是一个有血性、有抱负、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真汉子!真英雄! 清泉寺和高唐的恩怨,不是白印天放下了,而是他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之所以当年要选清泉寺为船哥会总舵,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化解两地百多年来的恩恩怨怨。而这一点,白印天真的做到了!此后几十年,清泉寺镇人顾及他的恩惠和大度,再也没有在高唐的祖坟山上葬过一个人。 建国后,在当地政府的游说下,白印天为大局着想,甚至一度解散了船哥会。但这些筏子客们突然失去了约束,非但不安生讨生意,反而各省各自抱团儿,建立起有利于自己地盘的一系列规定,结果漕运被搞得一塌糊涂,各种“过路费”横生,许多船出了本省,到下一个省就被拦着了,不交钱就别想过。这在以前船哥会时期,是根本不会出现的。 如此放任了三年半,眼见越来越乱,白印天不得已又在上面的默许下,再次出面整治混乱不堪的漕运。好的是他虽然隐退了三年,但大多数筏子客都念着老把头的旧情,一呼百应。但这次白印天又给出了新条令,就是各省建立分舵,推举德高望重的老把式,成立“漕运管理委员会”,总舵不再统一征收和管理各地的营收,主要承担调解矛盾和监督的职能。其实就等于是说,白印天放权了,他这个总把头从今往后只是一个名号,并无实权。 转眼到了一九七八年,国家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风,白印天也已年近八十,他深知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变化,早晚会影响到这种流传了千年的古老运输模式,于是在改革开放后的第二年,也是自己八十大寿那年,第二次正式提出,辞去总把头的职务,自己家族这一块的业务,由自己的五儿子接手,这个人正是白舍年。 其实这时,白家的势力已经萎缩到仅限于陕北地区了。而且剩下的这些筏子客,多是以清泉寺镇的人为主。 大约十五年前,白印天寿终正寝。他生前曾留下遗愿,死后只求一副棺材,埋在高唐村的祖坟山上。 由于白印天这么多年来的卓越贡献,整个清泉寺镇都为他送行,但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该怎么往祖坟山上葬? 最后,由几个长者讨论出了一个结果,白印天既然是从高唐村出来的,那高唐理应允许他葬在那儿。但为了表示他们的诚意,以及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在下葬前,他们还提前派人特意去高唐村告知这一情况。 当送葬的队伍到达了祖坟山下时,派去高唐村知会消息的人刚好回来,但他们把情况说明后,所有的人都不知如何是好――高唐村竟然不允许白印天葬在祖坟山,理由只有一个,他当年是自愿出村的,既然出去了,就不能再算作是高唐人,所以自然不准在祖坟山下葬。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二节 付诸东流 送葬的队伍顷刻间震怒了,他们为了一个有世仇的人举行隆重葬礼,化解仇恨,却没想到对方却根本不领情。正可谓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正在这时,白舍年站出来了,既然是父亲的遗愿,那就无论多么难,都要做到!高唐不让葬,那还非葬不可了!于是选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段,就强行下葬,事后还特意留了二三十人守夜,以防高唐故技重施,趁夜掘坟。 但是直到过了七七,也没有见高唐的人来为难这位劳碌了一辈子的老人,于是也就把守夜的人撤了回来。 之后的十几年,虽然高唐和清泉寺依然没有什么来往,但至少也是互不干扰,相安无事。不过漕运的发展正如白印天当年所认为的那样,国家在改革开放后,大力发展经济,羊皮筏因为速度慢、安全系数差,正逐渐被中小型货轮所取代,如今还存在,只因为这是黄河上的一道亮丽风景,仅作为当地的旅游项目罢了。 但是白舍年从小跟着他爹在羊皮筏上长大,他深知如果能够垄断一个行业,甭管漕运还是旅游,其利润都是相当可观的。于是自从白印天去世后不久,白舍年就再次举起船哥会的大旗,希望能够重现当年的辉煌。 只不过此时已经不是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们也不再愿意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就聚在一起,当初的那种精神,早已不复存在了。 不过好在陕北的这些筏子客都是当年跟着白印天出来的,即使老了,也都会把自己的营生传给孩子,所以白舍年的话,对他们多少还有些影响。至于别的省,可就没这么好相与了。 但即使是改为纯粹旅游项目的羊皮筏,慢慢地也都被当地旅游系统收编,统一管理。白舍年眼看连陕北地区的筏子客都不能有效控制,于是心一狠,开始改变策略,那些肯主动归顺的,许以要职;至于不听话的,砸船、打人,打到你听话为止! 至于加入以后有什么好处?对不起,按月缴纳会费,会里面给你提供保护。说白了,就是如果不缴纳,保护者就变成了破坏者。 结果,一个当年响当当的组织,一个扶危济困、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船哥会,竟沦落成了这样一个明显带有黑社会色彩的帮派团伙,不禁令人扼腕。 可以说,白舍年走上了一条和他爹完全相反的道路。当然,这陕北船哥会的把式还是以听他话的人居多,因为这这些人多是出自清泉寺镇,多多少少都受过白家的恩惠,更主要的是他们明显高人一等,所以自然也不会受欺负,那就更乐意去欺负别人了。 到后来,白舍年为了加强自己的“统治”,至少也要把清泉寺这帮人紧紧地团结在自己周围,竟然又找来了老话题――清泉寺和高唐之间的恩怨。而且他故意挑起事端,说老父为了两个地方的和睦,辛劳一生,临终却连个获葬祖坟山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谁家祖上曾经被高唐村的人打过,祖坟被刨过,他都一一做了登记,从每一个细节,来极尽丑化高唐,激起年青一代人对高唐村的仇视,如此就更彰显得他这个“总把式”存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看似白舍年是在为其父和相亲讨个公道,但高唐和清泉寺,究竟谁对谁错,早已说不清了。白印天辛苦一生所打造的和平局面,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村里那些见证了这半个多世纪来变迁的老人,都暗地里骂这个白舍年不是东西,但白家人多势众,眼看着他胡作非为,又能怎样? 直到一年前,开始有人说,在镇子东北口,夜里会看到白老爷子,也就是白印天出现。但老先生早就过世十几年了,那是说跑出来就跑出来的? 起初根本没人信,白舍年还把早先两个宣称看到的人打了一顿,结果怪现象非但没停止,反而让越来越多的人瞧见。白舍年总不能把全镇的人都打个遍,没办法,为了证明这是一个谎言,他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以挪风水位为名,亲自开棺验尸。 其实他也心里没底,因为看见过白老爷子的人太多了,于是当天还特意封锁现场,省得真没有,那一下就传出去了。 结果打开了棺材一看,还真就没有!除了副空棺材,甚至里面的陪葬品都好好的一个没丢,唯独老爷子的尸首不见了。 虽然当天去的都是船哥会骨干,但风声还是走漏了,老人们都说,是这白舍年坏事做得太多,他老爸实在看不惯,打算出来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 可白舍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正是一个巩固自己权利的最佳时机,于是干脆开始大肆宣传,说什么高唐到底还是掘了白印天的坟,高唐的人都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甚至在一次公开场合,白舍年表示,虽然他们家也是高唐村的,但高唐这么做,着实令人心寒,连他这个高唐人都看不下去了,清泉寺的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吗? 年轻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调动的,甚至一些不明就里的中老年人,也都最终选择站在了白舍年这边。毕竟挖坟掘墓在乡下人看来,是天理不容的,更何况那些人黄土都埋到了肩膀,自然也不希望自己死后,还要再被别人挖出来。所以他们需要一个靠山,能尽快把这场风波解决的人,也为了自己死后能有一个相对平静的结局。 那这个人,就非白舍年莫属了。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三节 连夜赶路 这一切的一切,综合起来,才有了今晚我们在白府的遭遇。 路上说了这么多,一行四人也走到了镇子口,鲍大叔站定,指着面前的一条土渣路说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十五里后就是祖坟山,绕过去,再走十五里,就到高唐咧!你们走吧!回来滴时候,千万别再进清泉寺镇子咧!” “啊?!”我们三人都是一惊,这赶了一天路,晚饭都没怎么吃,难道还要再连夜走上三十里,去那高唐村? “啊什么啊?”鲍大叔眼睛一瞪,正色道:“你们不走还想咋?那白舍年挑事情挑咧一年啦,正计划着年前去那高唐村寻事,好巩固他滴威望,你们娃出现在这当口上,再不走,就被他拿去祭旗咧!” “哼!他还能要了我们的命不成?!”秋天不忿地在一旁嘀咕着。 “命倒是要不了。”鲍大叔接道:“吃点皮肉之苦,总是少不了。你们看吧,是愿意走上三十里路躲上一躲,还是挨顿揍放放血?” “……”我们都无语了。祭旗这种事情,在电视上可没少看,类似于战前动员。挨顿打倒是不怕,可那份侮辱指定是受不了的。更何况,说到底我们和高唐村没什么瓜葛,只是为了去寻一个物件,没理由替他们挡灾。 “好咧好咧!快走吧!额还得回去咧!”鲍大叔见我们不动,在后面推着道:“听叔一句劝,坚持坚持,赶紧走吧!到咧地方,你们爱干啥就干啥!” 我转过身道:“叔,您是个好人!您不是清泉寺镇上的人,以后要多加小心啊,别再背后着了那白舍年的道儿。” 殷骞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大不了改行!干什么不是干?!何必在他下面受这份窝囊气!” “嗨~!啥好不好滴!”鲍大叔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旋即又叹气道:“哎~你们娃滴心意,叔心领咧。有些事情,你们非要等成家立业,有咧孩子,才会知道。过日子呗~咋个过都是过,许多时候都是忍一忍就过去咧。人在做,天在看,白舍年蹦跶不了多久的!” 鲍大叔还要回去继续坐席,告别了他,我们仨只得上路,沿着这条土渣道,往那黄土高原的深处走去。 好在今晚后半夜居然出月亮了,至少能把路看清,不至于担心掉到山沟沟里去。 殷骞边走边问我道:“老贺,听起来这个高唐村不好相与啊,咱们去找那……咳!去收那古董,会不会也遭白眼啊?” 听到这儿,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秋天就在旁边,这家伙眼瞅着把话说漏,赶忙圆回来,但却又忘了后半句——我们所谓的“来收古董”,和李伯说的可是联系好的,殷骞现在问什么怕遭白眼,等于就漏馅了。 更何况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清泉寺镇和高唐村的复杂关系,细心之人一听就知道,从不与外界来往的高唐,会有人肯主动找外人进来?还要卖古董?这些问题显然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不过好在只有秋天在这里,不是我们低估她,毕竟小丫头刚十七岁,这些事情也不是说她搞不懂,是不愿意去动脑子想。要是换做李伯,恐怕早就把我俩给问倒了。 秋天果然没有去注意这些话里面的漏洞,而是就谁更不像话的问题,和殷骞掐起了架:“嘿!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清泉寺都好人,高唐里就一村子坏蛋了?” “这不明摆着么?”殷骞朝她摊开手道:“挖人家的坟,把尸首都给刨出来,自己人都不允许葬在祖坟山上,这会是好人干的事儿么?” “放屁!”秋天跳到殷骞面前,怒气冲冲道:“那祖坟山本来就是人家高唐村的,清泉寺不坑人就把人埋在那,就是不对!这就好像你家屋里床上天天睡个陌生人,你会愿意呀?!” “那得看是男的还是美女了……”殷骞不想和秋天吵,这丫头不识逗,平常绊上两句嘴都得立马停下,不然她非跟你急了不可。 “哼!我倒觉得清泉寺的人是有错在先,他们遭殃,也怪不得人家高唐村。”秋天摆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做了结案陈词。 不过这丫头“战斗”惯了,扭脸看到殷骞一脸不屑的表情,不依不饶道:“怎么?不服气儿?有话你就说出来,咱们以理服人!” “服气儿服气儿!”殷骞连忙举手投降道:“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这我这目光短浅的人一般见识了!我认输还不行么?” “哎?你这话里有话啊!”秋天这会儿脑袋瓜突然开始转了,看出来殷骞是在拐着弯的说自己没见识,一抬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地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殷骞为了巴结秋天,不敢还手,只得“哎呦”直叫,以期我能跳出来帮他。 “好了!”我象征性地打了秋天的脑袋一下,待她松开手,教育其道:“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天天跟个野丫头似的?骞哥怎么说也是你老板,有你这样当员工的么?都快骑到老板脖子上了!” “哪有……我们这是在玩嘛~!”秋天也知道自己刚才有点不讲理了,低下头但还为自己辩解着。 殷骞揉着发烫的耳朵,也在一旁道:“嘿嘿~没事儿没事儿,闹着玩的!那么当真干嘛?”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本来我是出来唱红脸的,他巴结秋天,也没什么,但这么一说,就成了他俩人闹着玩,结果我反倒不该认真的事情认真了。 殷骞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向我作揖赔笑,我指着他说道:“你等着吧!看下次谁还帮你!”当然,只动了嘴唇却没出声音。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四节 歹毒机关 今晚虽然皓月当空,但比起昨天那浓浓的大雾也没好到哪儿去,平添了一份凄凉的感觉。远远望去,光秃秃的山头一个连着一个,到处都是沟沟壑壑,偶尔还能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纵然我们有三个人,也觉得格外阴森。 “哎,老贺!”殷骞最受不了这种不出声音的气氛,没几步就又拍着我道:“你说他们清泉寺的人传说在这一带能碰到白印天,是真的假的?” 我想了想,答他道:“这种事情不会是空穴来风。因为就算要撒谎,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看似没有目的的撒谎,背后往往是令人震惊的真相。” “不……不会吧?死人……真的会动?”秋天听我俩讨论这个,一个劲儿地左顾右盼,生怕突然钻出来一个僵尸,把她给捉去吃了。 “那有什么?”殷骞难得逮着个机会,吓她道:“木头人都会动,何况死人呢?我给你讲啊,还是我和老贺上高二那年,我们县……” 秋天可不敢听,连忙捂着耳朵,大声喊道:“不听不听不听不听!别讲啦!” 这丫头要说以前胆子挺大的,当初带我去双重观,都还敢一个人回去。可能的确是没碰上过什么邪乎事儿,自然也就不信。但自从在列车上的那一次遭遇后,她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了。所以人就是这样,不亲身经历,怎么听别人讲都不怕,一旦让你遇上过一次,可能后半辈子都会留下阴影。 “……”殷骞本来兴致挺高的,结果秋天一喊,他也跟着住了嘴。我以为他是懒得讲了,但走了一步就发现,这家伙停在原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大丛野草,磕磕巴巴地道:“老……老贺……刚……刚才那里动了一下,你……你去看……看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我们走到了一个下坡的地方,路边生长着一丛不知名的野草,足有一人高,密密麻麻一大片,估计藏头牛进去,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怎么了?”秋天见我俩都盯着前面不动,把手指头从耳朵眼里稍微拔出了些,探着头问道。 “胖子说那里有东西。”我小声告诉了她,其实我压根都没瞧见动,也不知道殷骞是怎么发现的。 “啊!!!~”秋天毫无底气地一声喊叫,赶忙躲到我背后,死死抓着外面的棉袄。 她这一叫不当紧,草丛里顿时悉悉索索响了起来,我赶忙俯身在脚边捡了块拳头大小的土坷垃,攥在手中,紧张地注视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终于,那团草突然猛地一动,从里面窜出来一个黑影,贴着地径直朝山坡下跑去,我眼疾手快,大概瞄了个准,胳膊一抡,那土坷垃不偏不倚,刚巧砸中黑影,顿时将其打翻在地,一阵翻滚。 殷骞适时地打开手电,只照了一下,就高兴地喊道:“啊哈!野兔!”说着,就要跑过去抓兔子。 但是就在他即将跑过那片草丛时,殷骞貌似踩到了什么,身子一歪,往一旁倒去。而同时,我再次看到草丛内一阵晃动。 ……这草丛绝对有问题!兔子胆小,不可能和人一样,听见风吹草动了,还先出去一个探探路。所以此刻草丛再动,就一定是有别的东西,或者说,是一个不怕人的东西! 更或者……殷骞那一下…… 电光石火间,我哪儿还有功夫瞎想?叫了声一声“当心!”就立刻朝殷骞冲去。 如果真和我想的一样,殷骞是因为踩了什么陷阱才歪倒的,那他此刻的性命也就是在旦夕之间了。 果然!刚跑到他跟前,我眼角余光就看到身旁的草丛中竖着射出来三道黑影,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但既然是机关,就一定会有杀伤力,不然做它干甚? 没办法了,救这家伙命要紧,他还傻站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好在已经把腿拔了出来。我也不说那么多,眼看草丛中的黑影逼近,一个鱼跃,扑在殷骞身上,惯性带着我们两个人顺山坡滚下去好几米,方才止住。 但我速度再快,也还要考虑到撞在殷骞身上时的作用力,所以他这家伙没什么事儿,我的小腿肚上倒是被打中了一下,随即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显然比我前期预想的要轻得多,至少腿还没有断掉。 赶忙爬起来检查了一下,外面的牛仔裤,那么厚实的布料都被划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保暖裤也烂了,好在皮肤有外面两层保护,倒是完好无损,虽然摸起来有些疼,但充其量应该只是被打红了而已。 秋天反应也不慢,已经蹲在那里检查起袭击我们的“暗器”来。片刻,她就拿起一跟细细的东西,边朝我们走来边说道:“也不知道谁放的,真缺德!这花椒树的枝上都是刺,韧性还好,要是放在夏天,保准打你们个屁股开花!” 我接过来一看,果然是截小指粗细的花椒树枝,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刺儿。 “这不是狩猎用的。”直觉告诉我,就算有人想逮兔子,也不至于会用这种方法。 “还算聪明!让本小姐给你上上课!”秋天抢过树枝,敲着我脑袋道:“你见过谁抓兔子在大路上放陷阱的?再说了,这个机关伤害范围广,触发情况单一,能打到兔子才怪!这东西就是专门用来打人的!打到你皮开肉绽,疼得死去活来,却要不了性命,毒的很呢!” ……哦!我明白了,这一定是清泉寺镇上的人干的!他们主要是为了防止高唐来偷袭,才专门设置的这种陷阱。 “啊!!!!”身后的殷骞突然一声惨叫,我俩赶忙回头,只见他趴在地上,眼睛仔细地看着四周,好像又有了什么新情况。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五节 难木人 “啊!!!!”身后的殷骞突然一声惨叫,我俩赶忙回头,只见他趴在地上,眼睛仔细地看着四周,好像又有了什么新情况。 “怎么回事儿?先说!别乱动!”我生怕这家伙一动又触发了什么,鬼知道清泉寺的人埋了多少机关在这里。 “……兔子跑了!”殷骞找了半天,居然说出来这么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虽然刚才我打中了兔子,但那毕竟是块土坷垃,一碰就碎,可能当时兔子吃疼,在地上滚着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但那劲儿一过,还不是说跑就跑了。 “我的晚餐啊!~”殷骞心疼不已,完全不把刚才触动机关当做一回事儿。打着手电到处查看着。 “我的哥,你那小手电省着点用吧!”我拿他没办法,警告了一句,就转身去爬上去和秋天一起查看那处机关。 秋天从小就在山林里长大,对于这些机关再熟悉不过了。没一会儿,她就从那堆草丛里起出了一个半尺见方的木头盒子来。 我不懂这些,看了也就是图个稀罕,只见这木头盒子的木头显然有一定的年代,而且是经过特殊防腐处理的,成一个扁平的立方体,顶面平均分布着六道两寸长、一指宽的缝隙,应该是正侧面的位置还开了一个圆形小孔,从里面扯出来一根细铜丝,应该是触发机关所用的“绊脚索”。 显然,刚才的枣树枝应该就是插在这些个顶面的缝隙中,从而有力量冲我们打去,但是究竟怎么弄的,恐怕还要等秋天的“研究报告”。 不过秋天瞧了半天,又使劲晃了晃,似乎对这个木头盒子也不甚了解,捧着它喃喃道:“……不应该啊……就一个破陷阱,值过用这么复杂的东西么?” 这时殷骞一脸懊恼地走了上来,看到秋天手中捧着的木盒,立刻双眼放光,赶忙一把抢过去,说道:“让我瞧瞧!这什么宝贝?” 秋天还没研究出个眉目,就被他夺过去,不乐意道:“看吧看吧!就你能!我看你能敲出来个什么名堂?!” “……老贺,这木头……”殷骞皱着眉看了一圈,抬头问我道。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等完就接腔道:“是个老物件儿,估计最少也要一百年靠上。” 得到我的证实,殷骞立刻换上一副重视的表情,又翻过来掉过去地看了起来。 见他看了半天也不说话,秋天忍不住挖苦道:“大学问家,瞧出来是什么了吗?” “切~这有什么难的?我第一眼就瞧出来了。”殷骞也不脸红,依然继续看着盒子,嘴里接道:“这是个难木人!” “难木人?”我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儿。 “就是莫奈何!”殷骞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只管继续研究。 “……”这俩名词我都没听过,知道这家伙在拽知识,骂他道:“你他妈给我个能听懂的名字!什么难木人莫奈何的?!” 殷骞没办法,叹了口气道:“唉!~就是孔明锁!” “哦!~”他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非得说点那些个没人知道的名字。 “什么是孔明锁?”秋天还不明白,只得继续问我。 “孔明锁啊,传说是诸葛亮发明的一种全木质的结构固定器。不用钉子和绳子,完全靠木头自身结构连接支撑,而且相当坚固!”我给秋天解释到这儿,想起来一事,又问殷骞道:“可是……孔明锁不是小孩子的玩具么?” 殷骞貌似已经研究完了,将盒子拿在手中,放到我们仨中间道:“谁跟你说的?诸葛亮是谁?发明个东西能只是玩具啊?再说他们那年头也没有玩具公司啊!这个孔明锁啊,其实早在三国前就出现了,相传最早能追溯到战国时期的墨者。传说诸葛亮所发明的,只是他改良的其中一种,叫做‘六子连方’,他那个东西对建筑的贡献更大罢了。所以我不想管这东西叫孔明锁,知道吧?要说这些个小玩意儿,还得是当时墨者通过各种变化而制作的此类储物器,有相当高的工艺水准,现在仿都仿不来,而且一般人,脑子不灵光的,想开都打不开。” “那你能打开啊?”秋天还在抓着一切机会,想要让殷骞难堪。 “嘿嘿!~”殷骞干笑了一下,看着盒子道:“小可不才,这玩意儿从小玩到大,比魔方玩的都顺。虽然这个制式的没有见过,但难木人无外乎切、扣、卯、榫、搭等几种结构,要打开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你打开一个我看看啊!”秋天依然不服气。 “你不用激我!~”殷骞笑着对秋天道:“问题是我不知道盒子里面结构是怎样的,很有可能一打开这玩意儿就坏了。” “切~都是借口!”秋天是打算和她老板抬杠到底了。 “嘿!你这丫头,看样是要跟我死挺了不是?!”殷骞拿起盒子,冲着我道:“老贺,你说吧,开还是不开?” 其实开不开,只不过是他俩在打赌,我在想的却是这个盒子究竟是谁放在这儿的?原本以为是清泉寺镇上的人,但现在看来恐怕是错了。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六节 散落一地 清泉寺靠着大路,虽然小地方不怎么发达,不过各个方面和黄土高原外面的世界差距并不大。倒是这个高唐村,自古以来不与外界来往,这个盒子也许正是他们的人安置在此。 所以,如果是清泉寺镇上的人,白舍年他们安陷阱,一定是简单且威力大的,完全用不着这种古老的装置。 “……喂!问你呢!给个话啊!”殷骞见我半天不吭声,拿胳膊肘顶了我肩膀一下。 “想开开!我不管!”我想了想,打开看看也行,因为并不排除清泉寺用这种老玩意儿装新机关的可能,至少从内部结构可以确定我的判断是否正确。 “行!丫头,你瞧好了啊,别眨眼!”殷骞见我也同意,立刻低头摆弄起这个木头盒子。 不过这个制式和结构的锁显然难住了殷骞,他本来信心满满,结果捣鼓了五六分钟,还没能卸下来第一块,脸色渐渐有些难看了。 秋天自然也没闲着,在一旁用语言攻势,设法扰乱殷骞的心智,让他越慢越好。 又等了两三分钟,我憋不住了,总不能半个晚上啥也不做,就看他俩在这儿摆弄一个木头盒子,正打算说算了回头再弄,却听见殷骞手里“咔嚓”一声,第一块木头终于被他卸掉了。 “嘿嘿嘿嘿~”殷骞擦了擦头上的汗,得意地朝秋天晃了晃道:“怎么样?服气儿不?!” “……哼!狗屎运!”秋天就是个死都不认输的脾气。 “狗屎运?你再看!”殷骞说着,转眼间又卸了一块下来。孔明锁就是这样,第一块往往最难卸,后面的就好说多了。 “……”秋天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但还是一脸不屑的表情。 现在轮到殷骞得意了,一边不停地往下卸着,一边说道:“哼!说我吹牛?我倒让你看看……怎么样?第三块……第四块……第……” “第五块”他还没喊出来,突然盒子“砰”地一声,顿时从里面飞出了好些个细小的零件,有的散落在周围地上,有的则直接弹在我们脸上,打得生疼。 “……看吧!我说的吧!怕的就是这个!”殷骞先是一愣,赶忙把自己刚才的话搬了出来,先把责任撇清再说。 秋天又得意了,抱着肩膀冲他冷笑道:“哼哼~我看是太得瑟,结果把这茬儿忘了吧?” 我没理会他俩,低头看去,方圆几米之内,散落了上百个细小的零件,最大的也只不过一元硬币大小,小的那就不可查了。俯身捡起一个,这个小零件呈“丁”字型,居然也是木头做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木头,黑黑的极为坚硬,尾部就和那个“丁”字一样,带个小勾,可能是为了挂住某样东西,从而实现一定的弹力。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我完全可以判断,这个木头盒子一定是高唐的,清泉寺不可能也没能力制造出这玩意儿。白舍年他们就是一帮黄河上的筏子客,要是都有这么高超的传统工艺技巧,还去靠羊皮筏谋生干嘛?早发家致富了! 只是……这高唐村竟然把机关都安到了清泉寺镇的门口,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这可不像是防御了,倒像是不动声色地扩张领土。鬼知道这一路上还有多少个诸如此类的机关等着我们? 殷骞和秋天还在一旁没完没了地绊着嘴,我假装咳嗽了一声,让他们俩安静:“走吧!要吵路上吵,路还长着呢!就怕你俩口水没那么多!”说完,只管顺着土渣路往山坡下走去。 果然,只走了三百米不到,我们又发现了两处被故意安置的陷阱,而且和第一个一样,都在“武器”上做了弱化处理,只求伤人,要不了命。其实这样的一个盒子,如果是放上去金属物,例如弓箭之类的,一下就射出去个好几百米,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总得来说还算好吧!至少高唐人没有殷骞想的那么冷血。 不过这家伙显然对几处机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刚还在为第一个被卸开了懊恼不已,现在又接连发现两个,那叫一个爱不释手。照他的话说,这些东西虽然不一定能卖大价钱,但其历史价值远远大于文物价值,搞不好就是一场新的学术革命。 但是这个木头盒子格外得沉,一个就有十来斤,我们总不能背着几十斤木头疙瘩再跑上几十里的山路。在我的再三劝说下,殷骞只得找了个地方先埋下来,做好标记,等到我们明后两天回来,再起出带走。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七节 白衣老者 不过由于还要去注意脚下是否有陷阱,严重阻碍了我们仨行进的速度,照这个样子,恐怕天亮也到不了高唐。于是我们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看准大路方向后,爬到山坡上以直线距离前进。这样虽然有些地方会比较危险,但既能节省绕路的时间,又不用担心陷阱,整体而言还是比较划算的。 好在这一带的黄土高坡都不怎么陡,更有助于我们节省体力。 手脚并用翻过了两道坡,我们仨正在一处制高点上喘气儿,秋天眼尖,指着下面的土渣路上道:“你们瞧!那是个人不?!” 借着月色,殷骞我俩仔细看去,只见脚下几十米远的土渣路正中间,此时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有节奏地慢慢移动。 这的确是个人,貌似穿了一件老式的白色长袍,正朝清泉寺的方向去,面部背着月光看不清,但走路的姿势倒挺奇怪……怎么说呢,胳膊和腿的动静之间,有明显的顿挫感,知道的是在走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跳霹雳舞呢。 我和殷骞对视一眼,这个点儿……还有人穿得这么古怪,来清泉寺,该不会是高唐的人偷着来安陷阱,让我们碰上了吧? 秋天才不考虑那么多,我俩还在各自琢磨的时候,她早就沿着山坡滑下去,偷偷绕到那个人影的后方去了。 得,本来我是打算悄悄跟着看看再作打算。可这丫头整一个暴脾气,下手不知道轻重,别再闯出什么货来。于是赶忙向殷骞打了个手势,我俩也悄悄地往那个白衣人靠去。 秋天见我们仨渐渐对那人形成一个半包围的态势,胆子也大了,也觉得是高唐村里人的可能性居多,反倒没有主动“进攻”,而是停下来朝那人喊道:“喂!前面的人,等一下!” 我和殷骞见她出声,立刻加快速度,缩小包围圈。如果这人心里真的有鬼要跑,也能提前截住他。 可没想到,这白衣人就像根本没听到秋天的话一样,依然还是以他那种奇怪的姿势前进着。 不过此时我们都离得比较近了,待看清那人的样貌,我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一位银须白发的老者,看年纪,八十岁,只多不少。个头很高,脸部表情严肃,眼窝深陷,阴影刚刚遮着眼睛。那袭白色的长袍倒是格外干净,一尘不染。 我俩已经来到了他侧面还有十几米的地方,殷骞掐腰喘着气道:“这……这老头怎么跟个机器人似的?” 他这一提醒,我反而越看越像,刚才只是觉得其动作僵硬,跟关节被卡住了一样,并没有往这上面想。 秋天又叫了一声,这位老者依然没有反应,她火上来了,说着上前就要去拽其胳膊。不过这丫头明显失算了,她虽然在那老者右臂向后摆时抓住了,但却没有正确估计老人的力气,当右臂到达后方的摆点,开始向前收时,秋天由于没有松手,直接被老者带着向前一冲,差点没站稳,栽倒地上。 这一下可让我吃惊不已。要知道秋天虽然是个女娃,力气不大,但她毕竟有一定的功夫底子,这么去拽一个人,一般情况下都会被她给拉得直接转个身。可没想到这老者动作之间竟然丝毫没有受其影响,单靠一条胳膊的摆力就将个**十斤的人给扯得人仰马翻,这得是多大的劲道啊?! 难不成……让我们碰上了个民间的武术高手? 秋天眼看自己将要失去重心,不得已立刻松手,饶是如此,她还是踉跄了两步,双手撑地,这才没让自己摔倒。 不过这丫头随即脸色大变,还没站稳就立刻往后退去,最终一个不小心,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他……他不是人!!!”秋天满脸惊恐得指着前方老者,结结巴巴地冲我俩道。 “废话!但凡是个人都不这么走路!”殷骞说是这么说,但压根没把秋天的话当做一回事儿,因为眼前很明显的就是一个人,只不过举动有些奇怪罢了。 不过我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侧头问殷骞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咱们在白舍年家,刚坐在席上时,那个老头儿的话?” “……”殷骞想了半天,突然身子猛地一震,瞪大了眼睛问我道:“你……你是说……这老头儿有可能是……白印天?!” “不好说!~”我拿定主意,深吸一口气道:“白印天长什么样儿,咱们谁都没见过。不过你看这个人,真就像一个没思想的机器人儿似的,我先想办法拦下他再说。”说完,就打算过去。 “你不要命了?!”殷骞赶忙一把拽着我,说道:“真要是白印天,那可就是闹僵尸了!传说僵尸可都是铜皮铁骨,你打得过么?!”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八节 试探 “你不要命了?!”殷骞赶忙一把拽着我,说道:“真要是白印天,那可就是闹僵尸了!传说僵尸可都是铜皮铁骨,你打得过么?!” “嗨!~这东西你了解还是我了解?”我掰开他手道:“放心好了,哪儿有什么僵尸?不是你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样子,我跟着我舅爷六年,还怕这些东西?” 殷骞知道我打小就接触这类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只得让到一旁照顾秋天去了。 不过说话间,老者已经“走”出去了好几十米,我赶忙追上去,看了又看,也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办法,我赞了口气,搓了搓拳头,说道:“老先生,对不起了!”说完,卯足了劲儿一拳朝他背心砸去。 背心这个地方,算是人身上比较厚实的所在,我选这里也是为了不至于会打伤他,但眼瞅着拳头就要沾着衣服了,这老人还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只得临时收回一部分力道。饶是如此,这拳依然会有很大的力会打在他身上。 “梆!”我万万没有想到,拳头击中老者背心后,非但丝毫没有打在皮肉上的质感和弹性,反而是一个空洞的木头声。 还没等我回过神,锥心的疼痛感就从手背传来。得亏刚才收了劲儿,要不然这一下,骨断筋折的肯定是我! 老者的身子被我大力击中后,也只是晃了一晃,完全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依然用那个怪异的步伐向前走去。 可是……这老者身形消瘦,不像是里面穿了什么护具的样子啊。我回想刚才秋天的话,趁他胳膊向后摆的时候,飞快地在脉门上用力捏了一下……入手处冰凉,而且坚硬无比,皮肤内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撑得满满的,但绝对不是肉和骨头,也没有任何脉象……难道真是具僵尸?! 我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老者面前,一看之下竟然发现,他真的是没有完全生气的一个人,一对眼珠子原来也不是阴影挡着,而是根本就没有,取而代之的只有两个黑洞。 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会动起来的?我百思不得其解,他身上没有贴任何符咒,肤色虽然黝黑,但完全正常,一点也不像是用异术给催起来的。 没办法,我闭上一只眼瞧了瞧……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这完全是一个正常的……死人,甚至连思想和怨气都没有。 ……怪事儿!真是怪事儿! 我还在瞅着这老者发愣,不过似乎他感觉到了身前有人,慢慢停下了奇怪的动作,开始向后转身,但这个过程的确让人看着难受,因为他先是从腰际把双腿扭了个一百八十度,然后是上身,等都扭过去了,脸居然还冲着我。 这绝对不是一个活人……不,准确说这绝对不是一个人!他只是空有一副人的外表罢了! 待老者全部扭过去之后,就开始往反方向移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但居然还保持着走路的姿势。如果是奥运会的竞走项目,估计金牌非他莫属。 眼瞅着他朝远处的殷骞和秋天冲去,这俩人先是一愣,然后秋天拽着殷骞迎了上去,估计是想拦住他。 “闪开!快闪开!”我见那人速度已经极快,秋天这么楞头楞脑地挡上去,肯定是要被撞飞的,于是赶忙挥手提醒着他俩。 不过这丫头要是肯听我的就好了,根本就不在乎,摆开个架势,就要迎过去,得亏了殷骞听到我的呼喊,脑子转得快,千钧一发之际将秋天拽往一旁,堪堪躲开了那人。 我们眼瞅着“他”一阵风似的绝尘而去,就像是个大功率摩托,只是土渣路上的灰,就荡了好几百米长。 走回来,秋天一脸不忿地揪着我问道:“你干嘛不让我拦着他?!” 我知道这丫头能克服内心的恐惧,迎难而上,很了不起。但勇气和能力是两码事儿,拂开她的手道:“你应该感谢你骞哥,要不是他,你这个小丫头恐怕就被撞散架了。” “就他?”秋天不屑地瞥了殷骞一眼道:“算了吧!~胆子比乌龟还小,碰到这情况除了藏就是躲。” 殷骞反正一路被她奚落惯了,只得地朝我做了个鬼脸,什么也不说。 “说得什么话?!你瞧瞧!”我说着,朝她伸出拳头,这只手刚才打了那“老者”一下,此时关节红肿,好几个地方还破了皮,隐隐往外渗着血。“看到了吧?我这全力的一拳打在他身上,那人一点事儿也没有,反而差点儿把手给弄折了。你刚才要是挡上去,可能就没命了!” “……”秋天瞅了瞅,依然轻蔑地道:“那是你本事不济,怪不得别人!” “嘿!~你这丫头,怎么还说不听了?!”这下连殷骞都憋不住了,我俩一路让着她,没想到小姑娘得寸进尺,说话越来越不着调。 小说网(bsp; 第一百一十九节 教育方式 我倒是觉得这丫头自从出来后没人管了,渐渐又恢复了那一身驴脾气,看来得给她拧几扣,于是板着脸说道:“我说秋天,这不是你们老家山里,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爷爷让我带你出来,就是为了你能够尽快融入这个社会,学会和人相处的技巧,有独自生活的能力。结果呢?你看看你现在,我也就算了,骞哥至少目前是你老板,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还好是熟人,要是一个陌生的单位,早把你开了!谁愿意要你这个刺头儿啊?!出来到社会上,最重要的就是谦虚加谨慎,知道么?” 我越往后说越严厉,秋天刚开始还只是嘟着嘴,不以为意,到后来也渐渐顶不住了,一等我说话,就抬头看着我喊道:“你说够了没有?!我要你管啦?!你是我什么人?!是!我是个野孩子!没人疼没人要!连爷爷现在都要把我往外面赶!呜呜呜呜……”说着说着,丫头就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 殷骞无奈地朝我苦笑一下,俯身轻拍着秋天道:“好了好了,你哥不是那个意思,他现在纯粹就是饿得慌了,神志不清醒,别当回事儿,啊?以后我们俩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没事儿的!” “闪开!”秋天站起来,一把打开殷骞的胳膊,擦干了眼泪,用那双哭红了的兔子眼瞪着我道:“你们不是嫌我麻烦么?我现在就走!我不要你们可怜我,也用不着帮我,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我爷爷那边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哼!”说完,丫头就转身爬到了身后的山坡上,漫无目的地朝荒野里走去。 殷骞愣了半晌,叹着气对我道:“你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她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用得着现在讲这么多大道理么?” 我本来还以为她多少能听些劝,谁知道这丫头跟智豪似的一根筋,顿时气也不打一处来,冲殷骞道:“十六七怎么了?我和智豪十六七的时候,都能自己出去接活挣钱了!哪儿还跟她似的,天天像个农药筒子,逮谁喷谁!” “得了吧~!”殷骞冲我摆手道:“你蒙别人可以,蒙我啊?我再不知道?钱没挣住,还搭里面两条人命!” 这家伙一说,我才想起来,眼前的是个知道内幕的人,一下子也没了底气,叹了口气道:“我这不也是为她好么,秋天是个孤儿,我也想让她早点能够**,他爷爷放心,我也省心了。” “哎!是孤儿你更不能这么吵了!”殷骞反到教育起我来:“教育是要分方式方法的,还有对象。孤儿渴望的是得到更多的爱、关注、还有赞同和表扬。这样才能让他们逐步建立起自信,即使和同龄人站在一起,也不会觉得低人一等!知道么你?!” 这家伙上起课来那是一套一套的,我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赶忙推着殷骞往山坡上爬,连声说道:“好了好了!你厉害!以后我管生活,你管这个……政治课啊!先撵回来再说,荒郊野岭的,你让她一个人到处跑,让狼吃了怎么办?” “哎?明明是你把人家气走的,怎么又成我让她到处乱跑了?”殷骞被我推着,嘴里依然不停歇:“对了,刚才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白印天?” “我怎么知道?!”我白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个活人!” “你是说……真是具僵尸?!”殷骞回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瞧着我。 “不!”我想了想答道:“是什么,目前还不好说,但很显然,这应该是从高唐村里出来的东西。当然,很有可能就是清泉寺人们说的那白印天。但他是怎么能自己动,跑这么远,用了什么原理或是异术,这恐怕得等咱们到了高唐才能搞明白。” “高唐……”殷骞嘴里念叨着:“我怎么觉得这次有点儿不靠谱儿呢?高唐村多少年都不跟外界来往,你说他们满世界收那齿寒铁有什么用?咱们别是有去无回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皱眉冲这家伙道:“咱们有罗刹鬼市在后面顶着,你怕什么?赶紧地把那个丫头给拽回来!” 好在秋天只是一时怄气,走得也不快,我俩没一会儿就撵上了她。不过这丫头显然气还没消,我们只要一喊话一靠近,她就往前狂奔一段,我俩怕她再不注意,掉到哪个山沟沟里,只得远远地在三四十米后吊着,时不时地喊喊话,让她消消气。 只不过走了半晌,我发现逐渐偏离了我们的方向,而且这里的丘陵地势一陇一陇的,当地人也叫做“峁”,路都是顺着山势,开在沟沟壑壑里,此刻回头望去,早已找不到了那条土渣路。 小说网(bsp; 第一百二十节 乌云遮路 好在有月亮,至少大方向还是能分得清的。不过照秋天这么个走法,我们恐怕会越走越远,到达黄土高坡更深的腹地。 又喊了这丫头几声,她却根本不予理会,只管照自己的想法走。 眼看这样不是个办法,我和殷骞交代了几句,让他一直喊话,别停下,我则趁声音的掩盖,快速接近秋天,打算强行把这丫头给逮住,要不然大半夜都得搭进去。 可这老天就像是故意跟我们作对似的,我刚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十来米,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一片乌云,挡住了月亮,顿时整个丘陵地带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啊!!!”天一黑,前面的丫头立刻传来一声尖叫。 “秋天!别再乱动了啊!我们过去接你!千万别动!”殷骞喊着,摸出兜里的那把小手电打开,先来到我这儿,然后我俩按着印象又找到了秋天,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秋天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刚好一点儿,殷骞打着手电四下里照了一圈,头疼道:“这下可好了,没月亮,咱们就是仨睁眼瞎,怎么走啊?估计这会儿里那条大路得有好几百米远了吧?” “至少一里地。”我没敢再怨那丫头,如实说道。 秋天自知又惹了祸,低下头小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突然没月亮了。”说着,又想抹泪儿。 “好了好了,没事儿!一里地又不算远,不怪你,就怪这个流氓!”殷骞赶忙开解她,省得丫头又哭鼻子。 “老贺,你还能记得大概方位不?”殷骞没办法,只得问我道。 “大概方位没问题……”我拿过他手里的手电照了照,说道:“但是偏差一定会存在,况且你这个手电,能支撑到咱们到高唐么?我看不行就等会吧,等乌云过去,月亮出来了再说。” “那要是出不来呢?”殷骞这家伙每次想事情都不往好的地方想。 “出不来挨到天明再说!”我实在是肚子里有气儿,这叫什么事儿嘛!外在因素也就罢了,千算万算,没想到让自己人给带沟里了!最要命的是你非但没法儿说她,反而还得好言相劝。 秋天知道我还在生她的气,小声抽泣起来。 殷骞给了我一拳,示意少说两句,然后道:“反正等着也是白搭,我看慢慢走吧!走一点儿是一点儿,这大冷天的,你原地呆着也冻人啊!” 我不置可否,商量了一下,三人就再次启程,在小手电的照射下,艰难地朝高唐村方向“翻山越岭”去了。 殷骞为了省电,将那狼眼手电的小灯泡都摘了下来,只留两个,堪堪发出一点微弱的白光,勉强能够照射到周围三五米内的情况。 反正这会儿就跟瞎子似的,我们着急也没用,只得信步走着。殷骞一向口才出众,没过一会儿,就把秋天逗得破涕为笑,又恢复成了原来那个“野丫头”的样子。 我和殷骞都没有戴手表的习惯,秋天更不会带,所以走了多久、多远,全都不知道。中间月亮倒是短暂地出现过一会儿,但还没等我们确定方向,就再次被乌云遮住了。 秋天抬头看了看云,不无担心地道:“兆头不好,看样子是要起风啊!”她从小在山里长大,看天气应该还是有一手的。 “不会下雪吧?”殷骞呆呆地问道。 “就怕刮风,下雪倒好了!”秋天说完,见他一脸疑惑,于是对我道:“喂!流……哥,你跟骞哥解释解释!” 这丫头突然改口,我根本就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直到殷骞提醒,才愣了愣神,连忙道:“哦……这个,一下雪,雪是白的,光线再弱都会有反射,所以真要下雪,即使不出月亮,也要比现在亮堂得多,咱们就不怕迷路了!” 说实话,秋天的突然示好,的确让我有点受宠若惊,貌似这是她第一次叫我没用“流氓”两个字。难道真就像殷骞说的,对这个孩子要改变策略,才能让她有所转变么? 秋天的话果然很快就应验了,没一会儿,高原上就开始起了微风,我们刚习惯,风力就逐步加大,最后狂风大作,黄沙漫天,刮得眼睛都睁不开,敢说话就是半嘴沙子。 秋天自从叫了我“哥”后,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心情大好,狂风中把身子转过来,背着风扬起双臂冲我俩又唱又叫,貌似还颇为享受。 这风越刮越大,从衣领、袖口、下襟,反正有缝儿的地方都能钻进来,把我们的外套都吹得鼓鼓的,每走一步都得花半天力气固定住,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 “不行呀!老贺,我看找个地方先避避吧!”殷骞在寒风中大声地冲我吼着。 是啊!我也想避,问题是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坡上坡下到处走风,能往哪儿躲啊? “哈哈!我饿啊!我渴啊!我是又饿又渴啊!”秋天这丫头还没心没肺地喊着。 眼见脚下不远处又有一条深沟,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推着殷骞拽着秋天,直接跳了下去。躲在半坡上,大风夹着黄沙从头顶呼呼刮过,蔚为壮观。可是我们没心思欣赏这个,算起来从中午离开神木,已经至少有十个小时没怎么吃过东西了。更要命的是我们还没休息过,一直都在赶路、赶路、再赶路,此刻的确就像秋天喊的,又饿又渴又冷,对周围环境的忍耐力已经快要达到极限。我不知道、也不敢想,这风要是整夜地刮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小说网(bsp; 第一百二十二节 荒丘过夜 这马车走的是峁与峁之间的山沟沟,根本就没有路,刚开始时慢着还好,但一快就受不了了,颠簸得极为剧烈,如果我们没有抓紧马车上的扶手,恐怕早就被甩下去了。 尽管如此,马儿疯狂地跑了一会儿后,不知道是轮子轧到了一个坑还是一块石头,顿时半个车身腾空而起,把我们也都给颠了起来。 由于秋天还有力气,神志清醒,所以我只是勉强顾着自己,并同时紧抓已经快要虚脱了的殷骞。可是这一下来得既突然又猛烈。我把自己的腿和殷骞的绊在一起,颠簸过后,我俩摔回了车内,虽然屁股生疼,但至少没有掉出去。 可秋天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本来身子就轻,一路上还呼呼喝喝的,跟自己在赶马车一样,结果一下过后就没了声音,等我觉得奇怪,朝她的位置摸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秋天不见了!!! 一定是刚才那一下,把这丫头给颠下去了!我为了省电,也没有开手电,所以直到几秒钟后才发现。 这会了得?!从如此高速行驶的马车上被甩下去,不死也得昏过去!我赶忙试着站起来,朝后面喊道:“秋天!秋天?” 回答我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不行!我得下去找她!可是看到车里的殷骞我又犹豫了……不过殷骞至少目前没什么,可秋天要是真昏过去,再加上一夜没人管,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当机立断!再犹豫,照这个速度二里地都跑出去了,到时候就算想救秋天,恐怕也已经晚了。 跳!我打定主意,架起殷骞扶着马车车沿正打算往下跳,居然在此时又碰到了个什么东西,脚下的那个轱辘顿时腾空而起,而我则根本还没有做好准备,整个人就被甩了出来,在空中飞行好几米,重重摔在地上。 “娘的!要不要这么倒霉啊?!估计殷骞也被甩下来了,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只想到这么多,就昏了过去。 不过昏过去的感觉倒挺舒服的,可能实在是累了,也不觉得冷,只是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刺得眼睛有些发酸。 一旦醒过来,可就没那么美了,喉咙干得难受,嘴里、鼻孔里、耳朵眼里,除了沙子就是沙子。挣扎着爬起来,头疼欲裂,看来“野外过夜”实在消受不起。我朝疼的地方摸了摸,果然,额头右上方鼓起了一个大包,估计就是磕到了这里,才导致我昏了过去。好在只是蹭破了点儿皮,没怎么流血。 眼下顾不得这些了,赶紧找人要紧!回身一瞧,殷骞正脸朝下趴在十几米外,一动不动。背上都是沙子,不仔细看还不一定能发现那里有个人……可别把这家伙给闷死了!顾不得周身的酸疼,我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只见其脸色青紫,鼻孔和嘴巴里都是黄沙,显然是缺氧的情况。 不过用手摸了摸,还有少量的气息在进出,这家伙应该有救! 用钥匙剜出了他鼻孔里的沙子,我本想用人工呼吸,可那技术仅仅是在电视上见过,安全起见,还是用舅爷教的土法子――刺激他背后的肺腧穴,通过按压那里,加强他肺部的张力,尽快恢复正常呼吸。虽然可能会对身体造成轻微的损伤,但毕竟这方法我熟,比嘴对嘴吹气儿保险多了。 不过殷骞这个情况比当初志豪从泥里挖出来要好,即使微弱,但他还依然保持着呼吸,所以不用把钥匙插进去那么狠,我只是把手从他背后衣服里伸进去,摸准了右肺腧穴的位置,然后握紧拳头,让中指略微靠外,将第二指节凸出来,然后就狠狠地钻着他的右肺腧穴。 人体的肺腧穴左右各一,抢救窒息者的时候,这个顺序一定不能乱,因为左边的靠近心脏,如果先按压左边的,就会造成左肺叶瞬间膨大,很有可能挤压住心脏,对被救人造成严重的伤害。所以像殷骞这种不算很严重的缺氧,只用按压右肺腧,待其工作恢复正常后,自然就会慢慢带动起左肺。 按了没几下,殷骞喉咙里就开始有了“嗬喽嗬喽”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堵着,一时无法吐出来。 于是我开始慢慢减缓对他按压的力度,在其快要没什么感觉的时候,突然又猛力一顶,殷骞立刻跟着“哇!”地吐出一大口黑红黑红的粘稠物质,里面还掺杂着不少的沙粒。 这家伙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剧烈咳嗽起来。 看来他的肺已经受到了一定的伤害,不过这下也好,能带的都带了出来,就跟给肺洗了个澡似的。还是土方法好,如果是人工呼吸,是绝对不会将其逼出来的,一直留在里面,说不定会造成更长久的伤害。 殷骞咳嗽了好一会儿,又坐直喘了半天气,沙着嗓子冲我道:“哥,把你手拿出来吧!哇凉哇凉的,冰死我了!” “……哦!”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插在他衣服里。 “咳~!有水没有?”殷骞表情痛苦地捏着嗓子说道:“快冒烟儿了啊!” “没有。”我也刚醒,上哪儿给他找水去? “哦……没有算了!”殷骞手撑地站起来,眯着眼看了一圈道:“秋天呢?” “……”对了!秋天呢?!刚才光顾着救他,竟然把秋天给忘了! 小说网(bsp; 第一百二十三节 巨大鸿沟 我拍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昨晚应该是那马车先后剧烈颠簸了两下,第一下把秋天甩下去了,第二下就是我俩……想来秋天应该离我们有大概三四百米的距离。 殷骞昨晚一夜都浑浑噩噩的,我把大概情况告诉了他,这家伙听完后见我还不动,突然喊道:“找去啊!还不快找?!” 我俩到现在才算是恢复了正常神智,水什么的都成次要了,最着紧的是先找到秋天再说! 沿着两道山峁间的沟沟往前跑了大概三四百米,四下里根本就没有发现秋天的任何踪迹,我拽着殷骞道:“别再往前了,这大概一看就知道没有,可能是在相反的方向也说不定!” “你这都记不清?”殷骞累得掐着腰问我道:“咱们从那边来的你都不知道?!” “扯淡!大半夜的狂风四起,还没月亮,你让我怎么找方向?!”我一边推着他一边抱怨道:“还说我呢?你昨晚干了啥,自己知道么?你个熊孩子差点就掐死我了!” “……”殷骞听了,张着嘴傻傻地看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别发愣了!”我又推他一把,两人又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可是半个多小时后,我俩找遍了方圆一里多的范围,连秋天的影子都没看见。难道这丫头自己醒来发现没人就跑了? 看不到人虽然担心,但也比突然瞧见她倒在哪里强。女孩子身体弱,殷骞这么壮实,我要是再晚醒一会儿他估计就过去了,何况是秋天? 所以我们宁可相信秋天没有怎么受伤,而是走出去了,无论高唐还是清泉寺,只要能到有人的地方,就死不了。我对秋天还是蛮有信心的,毕竟山里长大的孩子,皮实! 实在找不到她,眼看太阳已经由中天跑到了西边,我只得对殷骞道:“咱们还是先找地方落脚吧!已经下午了,再耽误下去,还得在外面呆到天黑。就咱俩现在这状态,再熬一晚上,必死无疑!” “……可是秋天怎么办?”殷骞显然有些犹豫,怕秋天真是倒在了一个我们没能发现的地方,那就完了。 “先落脚!说不定秋天已经到了。就算没有,咱们再多联系人来找,目前就靠咱们俩,也不现实!”我只得这么安慰他,秋天如果真比我们醒得早,她理应先寻找我们才对。 决定了先赶路,又有一个新问题摆在了面前,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高唐村或是清泉寺镇的影子都看不到,该往哪里走呢?昨天如果不爬上那架马车,等天亮了我们还能勉强判断出个大致方位,可上了马车,又狂奔出去好远,现在身处何方,早就迷糊了。而且黄土高原的丘陵此起彼伏,有时候即使很近,却被挡在坡后,根本就看不见。 商量了半天,最后只得采纳殷骞的建议――既然高唐村在清泉寺镇的东北方,那我们就大胆设想一下,虽然昨晚走了半夜,但并没有到达或是已经过了高唐,所以如果继续朝东北方走,应该能够发现高唐村的影子。 时间不等人,我俩为了能赶在天黑前到达高唐,也为了尽早知道秋天的下落,立刻沿着地上那昨晚留下的车辙印,往东北方走去。 一整天没有喝水吃饭,而且是为了抢时间还要急行军,对我们的折磨可想而知。走了大约五公里不到,也就是将近十里地,一道极为宽广的鸿沟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黄土高原上峁与峁之间的沟壑,往往只有几米或者十几米宽,而且是顺着山势呈波浪状起伏状,即使有大面积的平地,也都坑坑洼洼地长满了杂草。 可眼前这条沟壑,我为什么称之为鸿沟?因为它真是条沟,东西走向,至少一百多米宽,二三十米深,两边山崖跟刀削似的,几乎直上直下,而且沟底部非常平坦,寸草不生,黄色土壤就在外面嚣张地裸露着。 好在我们身处这条小沟以一个不算很陡的坡度延伸到下面,地上的车辙印,也是在这里消失的。 殷骞探头往左右瞧了瞧,看不到边,不知道这条大沟通往何方,撇着嘴问我道:“咱们是下去找地方爬到对面……还是沿着在上面走?” 我也在犯愁,下面显然好走,但下去走就没办法看到更远处的情况了,而且对面几百米内恐怕都不会有上去的通路。这样一个角度的山崖,我们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上下不得。 正发愁间,却看到坡底不远的地方,地面上扔着一块颜色较深的木板,一尺多长,五寸宽,下面还带个底座……这不是昨晚秋天从马车上抠下来的那块牌位么?! 招呼了殷骞一下,我们就顺着斜坡一路滑到了沟底,将木板拾起来,正是昨晚的那块牌位,当时我还想问他上面的蝌蚪文是什么,殷骞神志不清,并没有看。 现在他接过去,瞧了好半天,挠着头道:“这字我也不认识,倒是有点像古波斯的文字,但只是样子像而已。不过……波斯人应该不会学着中国人摆牌位吧?你看这制式、做工,明显的就是madeinchina啊!” 小说网(bsp; 第一百二十四节 空中走廊 现在他接过去,瞧了好半天,挠着头道:“这字我也不认识,倒是有点像古波斯的文字,但只是样子像而已。不过……波斯人应该不会学着中国人摆牌位吧?你看这制式、做工,明显的就是madeinchina啊!” “会不会是哪个少数民族的文字呢?”这半年我在御宝斋没少学本事,但牵扯到语言文字这类更高深的东西,还得说是跟着书法家老爸混了二十年的殷骞更有权威一点儿。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殷骞抱着牌子沉思道:“那鲍大叔不是说这高唐人祖上是白狄族么?那这是白狄人的古老文字也说不定。” “白狄人……不是都早就没了么?全都融入到其他民族了。”我大学学的是中国历史,这个还是多少知道一些。 白狄,也叫做白翟。我国古代少数民族之一。春秋前期主要分布于古雍州北部。前550年,因受秦国的压迫和晋国和戎政策的诱惑,其大部东迁至今河北省石家庄一带。东迁后的白狄主要由鲜虞氏、肥氏、鼓氏、仇由氏四个氏族组成。后肥氏、鼓氏、仇由氏为晋所灭。公元前507年鲜虞建立中山国,公元前406年为魏文侯给所灭。前381年左右,“中山复国”,是为后期鲜虞中山国,都灵寿,公元前296年又被赵国灭了。从此不再有白狄人的势力出现在中国历史舞台上。 据说是白狄人就是现在白姓人的祖先。 “你可别忘了!”殷骞提醒我道:“这里接近塞外,来去自如,而且高唐村据说从不与外界来往,说不定就是当时东迁留下的那极少一部分,他们为了族群的唯一性,所以才故作神秘。这如果真是白狄人的文字,咱俩就发了!” “发现个文字也能发?”我实在想不通,这些东西是怎么在殷骞眼里变成金钱的。 “那当然!~”这家伙抱紧了牌子,说道:“因为时间久远,有关白狄人的文献少之又少,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很不可靠的传闻野史。如果真能证明这块牌子上面就是白狄人的文字,必将在学术界掀起一场风暴!别忘了你是学什么的?这玩意儿足以让你功成名就!到时候名儿有了,你还愁没钱?!”说完,殷骞还亲了它一口,表示心爱不已。 我可不觉得一块死人牌位能给我的一生带来什么好运,只是他这口,跟亲了个死人似的,让人有点儿反胃。 “得~说也是白说!到时候你就等着跟我四处讲学去吧!~”殷骞见我一脸鄙夷的表情,也不在乎,夹起牌子,就顺着沟底朝东边走去。 刚迈两步,这家伙就停下来,眯眼歪着头向前面看了半天,抬起手指着问我道:“你看那儿,山崖角上,什么东西?金光闪闪的?” “……哪儿有啊?!”我顺着殷骞指的方向瞅了半天,嘛玩意儿也没看见,挖苦他道:“你想钱想疯了吧?是不是看见一个巨大的金元宝在那儿?” “扯淡!跟你说正事儿呢!”殷骞一脸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再次说道:“你仔细看,真有东西!搞不好还是建筑呢!” 我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得又往前走了几步,努力朝前面看去。这次还真发现了东西,只见就在快要看不到的地方,这深沟的一角在太阳照射下,有那么一小点的反光,时不时地闪一下人眼。 “……你说的是那个?”我也用手指了指,问殷骞道。 “废话!”殷骞肯定地道:“你也不想想!这黄土遍地的,怎么会有大面积的反光物?绝对有东西!没跑儿!” 当下我俩不在言语,朝着那处几百米外的亮光走去。 大约十分钟后,当我俩来到一个“丫”字型的分叉口后,看清了那山崖上的东西,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宽大的鸿沟在这里被一道山梁割开,分左右各一条路继续向两个方向延伸。但是在中间那道山梁大约十几米高的崖壁上,竟然沿着山势架了一条空中走廊,下面用无数根大腿粗的木桩斜插在山壁内,上面搭了木板供人行走,不但有防止坠落的栏杆扶手,而且居然还搭了琉璃瓦的廊顶。虽然在黄土高坡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已经被吹走了大半,但刚才从远处看到的反光,应该就是来自于这些黄色的琉璃瓦。 我分别往两条路上看了看,目力所及之处,这条“空中走廊”依着山势,无尽延伸,根本不知道头起何处,尾又在哪里?而之所以走到跟前才发现,是因为无论木头还是琉璃瓦,全都是和高原颜色相近的土黄色,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 “……好家伙!~鬼斧神工啊!”殷骞一边抬头看着,一边不停地赞叹道:“你瞧,梁上五颜六色,应该是画得有画……啧!啧!这可比颐和园的长廊长多了!少说得十几公里吧?” “这不是栈道?”我看到这个,首先想到的就是楚汉相争时那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小说网(bsp; 第一百二十五节 上下为难 ps:昨晚我发起了一个关于最近剧情的投票,希望正在看文的筒子们得空回到书的主页,花上十几秒投一票,我好确定第三部的修改方向,谢谢大家! “这不是栈道?”我看到这个,首先想到的就是楚汉相争时那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开什么玩笑?!”殷骞瞥了我一眼,继续看着说道:“栈道是什么?仅仅是供人通过罢了。再说了,放着下面的宽广大道不走,非要费劲走那上面干吗?这可是一条名副其实的‘空中走廊’!在黄土高坡如此土质松软的地方,造这么一条长廊,可不单单是空有人力物力就能办到的!其间凝聚了多少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啊!你知道么你?!” 我白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无论什么时候,说什么话,都得挥发一下自己“书香门第”的气息。 又感叹了几句,殷骞总算开始琢磨起实际问题来,四处瞧了瞧,问我道:“唉?你看见楼梯没?这玩意儿架那么高,总得有地方让人上去吧!” “我怎么知道?!”我没好气道:“用你那朴素的劳动人民智慧结个晶,楼梯就出来了!” “……什么态度?”殷骞知道自己一激动又显摆了,只得岔开话道:“那现在两条路,你说怎么走啊?” 照目前方位看来,这个“丫”字形的岔路口,一条往东北,一条东南,都是直着过去,在老远的地方分别转弯。反正想从这里去高唐村,目前是压根就看不出来从哪儿走。 “……扔硬币吧!”我也是万般无奈,心想还不胜返回去再爬到坡顶,沿着上面走呢!现在我俩就好像是日本人跟老毛子打仗,钻人家战壕里,个低什么都看不见。只不过看到这条“空中走廊”,殷骞要是不想办法上去瞅瞅,是说什么都不会走的。 “好主意!”殷骞歪着嘴“夸”我道:“那你给个硬币吧!~” 一摸兜,还真没有。没办法,我俩只得又改变了一种形式――猜拳!我代表东南方这条路,殷骞代表东北的,一局定输赢,谁赢走谁那边。 过程就不说了,反正我跟这家伙猜拳几乎没怎么赢过。毫无悬念地,我们选择走了东北方这一边。 殷骞要是之前没说,倒也不怎么在意,这“空中走廊”就在我们右手边,高度始终不曾变化,但走了两里多地,竟然真的连一个可以上去的楼梯都没有。那当初它建好时,人们该怎么上去呢?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建造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通过?运输?……不太可能,这里地势又不险要,我们脚下就是百十米宽的平地,赛车都可以,谁要走那窄窄的一条路啊?……观光?……那更是扯蛋!鬼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风景! 不过看这些木头的表层和整体损毁程度,至少也在数百年到一千年之间,所以第二条推论几乎可以否定了。但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到这东西还能做别的什么用? 大约又走了一里多地,我们来到了一处山体滑坡的地方,这里可能比较突出,结果整块山壁在某一次下雨时全都坍塌了,连带建在上面的“栈道(我暂且称之为栈道)”也被冲垮了十几米,乱七八糟地堆了一个小丘,如果站在上面,刚好能够到断开的栈道。 殷骞只是大眼一瞧,就将手里的牌位夹在腋下,手脚并用,朝那土堆顶上爬去。 不用问,这家伙肯定是要上那“栈道”上面一睹其风貌。 我知道想拦他也拦不住,干脆一声不吭,跟着这家伙爬了上去。 来到断开的“栈道”处,殷骞先踹掉了一些不怎么结实的地方,然后用手扒着上面的栏杆用力扯了扯,看来还挺结实,纹丝不动。最后这家伙找了处能落脚的地方,总算是跳了上去。 上去了还不算,他又蹦了几蹦,转身冲我说道:“瞧瞧!真他妈结实!照我看啊,再有个三五百年,都不会朽!这木头肯定深加工过,在陕北这种气候下,比铁还耐腐蚀!” 趁他说话的空,我也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这空中走廊要说可是真没少下功夫,木头虽然是黄的,但显然是涂了某一种涂料,倒是廊顶和外面这个低调的摸样一点也不挨边,刷的是大红色漆,每隔不远的一根横梁上,都画着一幅长四五尺、宽半尺的画,上面有景有人,颜色保存得还算良好,只不过此时我还站在土堆上,看不太清楚上面的内容。 殷骞倒还没来得及注意这些,试了试走廊上的木头的确靠得住,朝我一挥手道:“走啊!~还愣着干嘛?!” “……你要从这上面走?”我吃了一惊,满以为这家伙看够了就会下来。 “嗨!~从哪儿走不是走!别耽误事儿啊!还得找秋天那丫头呢!”殷骞说完也不理我,径直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我本来还想说什么,看这家伙转瞬就走出去了十几米,怕他有个闪失,就赶忙也跟着爬上了去。 撵上来,我还是不无担心地道:“你这家伙,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要爬上来干嘛?真要是一路都没个上下口,到时候怎么下去?” 殷骞一边看看这儿,碰碰那儿,一边满不在乎地道:“得了吧!~你还是先看看从这儿怎么上去吧?咱们现在可是在沟里,早晚要爬上去的!” 我一想也对,这条空中走廊建在离地十几米的崖壁上,再往上十来米就是沟顶,而且上面的地势不一样,有高有低,也许碰到个凹陷比较狠的口子,我们就能从这里顺着爬上去,倒也不错。 放下心来,我才开始观察“栈道”上的东西。 小说网()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二十六节 十八层地狱 ps:谢谢朋友长久以来的支持,袁大头第二部《陕北白狄峁》已接近尾声,之后我会在这里停更第三部《龟兹古国探秘》,想要继续看的朋友,暂可登陆天涯莲蓬鬼话。 放下心来,我才开始观察“栈道”上的东西。 脚下的木板,显然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严格按尺寸切割的,无论颜色、长宽、厚度,都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我俩的硬底鞋走在上面,非但没有发出普通木板的那种“咚咚”声,反而是较为沉闷的“梆梆”声,可见其质地是相当地结实。当然,这可能也和后期的防腐处理有一定关系。 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横梁上的那些画。以前在老家县城,无论是南山的老奶大殿,还是后山上的八卦楼附近,只要是有木质建筑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这些装饰性的画。有的是山水,有的是人物,有的还是故事。记得有一次后山上老寺院整修,重新在围着的一圈门廊上画了套《西游记》上去,可把我和志豪看得是不亦乐乎,到后来寺院执事不得不天天在附近呆着,看见我俩就撵。 不过眼前这道走廊上的图我看了几幅下来,心里有些忐忑。 因为平时这些彩图既然是作为装饰用,往往都会画一些美好的东西,比如艳丽的花朵,或者是优美景色什么的,再要不就是节日中盛装打扮的仕女之类。 可这空中走廊上的梁画倒好,我看了三幅,第一幅又有人又有牛的没看清,第二幅就是正中偏左的位置上,有一个黑色的大池,里面趴着一个赤身**的女人,女人上方吊着一块巨石,而这块石头上还绑着一条绳索,拴在画面右边的一根石柱上,石柱旁站着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儿,正举起手中巨斧,要去砍断那条绳索,砸死女人。 而第三幅,则是两个小鬼共同举着一根大木舂,在舂一个倒在石臼中的人,那人浑身是血,手和脚都呈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都断掉了,只剩下一张惨白呆滞的脸,翻着白眼看向我们。 这……这描绘的可是十八层地狱的场景啊! 舅爷的很多书里都有关于十八层地狱的描绘,连字带画的,而这两幅,分别是第十一层的石压地狱和第十二层的舂臼地狱,再往后看……果然,第十三层血池地狱,第十四层枉死地狱,第十五层磔刑地狱……直到第十八层刀锯地狱,下一幅又转为十殿阎王的第一殿秦广王,接着是第二殿楚江王,后面跟着该殿十六小地狱;再然后,第三殿宋帝王…… 我连着瞧了几十幅,心中不禁暗叹:好家伙!十八层大地狱,连带十殿阎王里面的小地狱,看样子是一个不落地都画上去了! 殷骞倒是看得兴趣盎然,开玩笑道:“还真没见过在廊柱上画这个的!这是要干吗啊?咱们不会顺着走到头就嗝屁了吧?” 命,当然要不了。我在想的则是,画这些明显带有宗教色彩的图案,究竟用意何在?难道这里是和敦煌或是云冈一样的石窟?但摸了摸旁边的崖壁,手指稍微用力,那黄土就唰唰直掉,这土疙瘩山显然并不适合进行雕塑群的创作。 越想越奇怪,我下意识地低头托起下巴,一边走一边想把这些杂乱的信息给归置到一块儿,可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无论如何也拼凑不起来。 走着走着,我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只见脚下的木板并不是都横着架在上面,大约每过十几米,在过道中间的位置,会莫名其妙地竖着镶进去一块木板,尺寸和那些横着的差不多,但颜色却明显偏重一些,有点儿发褐色。 起初我还以为是一种为了稳定木板结构的设计,但自打低下头后瞧了两块,开始发现一些不同――这些竖着镶进去的木板,看似不怎么显眼,但细瞧之下,显然无论从用料还是工艺的考究程度而言,都要比旁边横着的那些要高级一些。 首先,这些在中间竖着的木板,边沿不但齐整,而且都经过了打磨,不再那么锋利;其次,在四个角上,似乎还隐隐约约地有一些雕刻纹样。 殷骞见我越走越慢,也跟着向下看去,问道:“怎么了?肚子疼?” 我没理他,为了搞清楚这木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于是走到其中一块前,干脆蹲下身子,用手将覆盖在上面的尘土都拂开,终于露出了其本来的面目。 这上面果然刻得有东西,不但刀工精美,而且当初还描了金,只不过千百年下来,该掉的早就掉光了,现在只能隐隐看到上面刻着的内容。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内容,四个角上刻着一种不知名的花,花蕊绽放,中间位置只有竖着的一句诗――“是非不渡忘川河”。 我本以为还是那些生涩难懂的蝌蚪文,却没想到这次竟是规规矩矩的繁体隶书。 “这是……”我和殷骞同时说了两个字,又同时住嘴,相互看着对方道:“你想说什么?”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二十七节 黄泉路 ps:谢谢朋友长久以来的支持,袁大头第二部《陕北白狄峁》已接近尾声,之后我会在这里停更第三部《龟兹古国探秘》,想要继续看的朋友,暂可登陆天涯莲蓬鬼话。 “这是……”我和殷骞同时说了两个字,又同时住嘴,相互看着对方道:“你想说什么?” 我朝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先说”。殷骞也不客气,指着四角的花朵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什么?”我本以为他要说那句诗,谁承想这家伙看的却是画。 “这是无义草。”殷骞站直了身子道:“也叫曼陀罗花,或者我再换个称呼,可能你就比较熟悉了――彼岸花!” “彼岸花?!”我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震。果然没错!是彼岸花,传说中生长在幽冥界黄泉路旁的彼岸花! 那这句诗也就好解释了,这是关于黄泉路的一首诗。 “……也就是说……这里……是黄泉路?!”我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一时间各种存在脑子里的信息纷沓至来。 “你说什么?黄泉路?”殷骞没有听清我那句自言自语的话,说着就要回头。 “不能回头!!!”我看他已经转过半边身子,赶忙伸手制止。但人转头的速度自然要比伸胳膊快,我才刚抬到一半儿,这家伙就已经将头扭到肩后,瞧了瞧,又看着我问道:“干嘛啊?为什么不能回头?” 一阵微风刮过,吹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过看这家伙的确没事儿,于是也跟着回头看了看……身后除了长长的走廊,什么都没有,这才对殷骞道:“黄泉路上莫回头。这是句老话。” “切~!什么黄泉路上莫回头……”殷骞不屑地推了我一把,这才意识过来我话里有个词似乎不大对劲,眨巴了两下眼睛,紧接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黄……黄泉路?” 此时夕阳已经落到了山背后,这里有些阴暗,更增了几分诡异恐怖的气氛。 我如实说道:“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当初修这条栈道,绝对不是给咱们走的!” “那是给谁走的?”殷骞越听我说越糊涂。 “给死人走的!”我见他的确需要搞明白,只得解释道:“你刚才也看出来了,那花是彼岸花,这上面的诗句全文是‘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告诉人们,既然已经离开了尘世,就不要留恋,早早往生。还有上面梁上画着的十八层地狱,这一切综合起来,只有一个结论――这里,咱们脚下踩着的,是黄泉路!黄泉路上莫回头,是千古遗训,但是我还不知道咱们回头看会有什么后果?” “……”殷骞听我说了这么一大堆,脖子都有些僵硬了,勉强让自己又转回去,正视着前方,问我道:“那我刚才看也看了,这不没什么事儿么?” “那是!”我不满地哼了他一声,接道:“没事儿最好!真有事儿你现在哭都来不及!” 这家伙傻傻地又瞅了我一会儿,突然说道:“扯蛋吧!骗小孩儿呢?黄泉路就是个神话传说里的东西,他们整这个玩意儿,无非就是装模作样呗!~” 照实说,我倒挺认同他这句话的。毕竟我俩的确回头看了,也没什么。它之所以叫黄泉路,可能只是一种寓意罢了。 “嗯……”殷骞想了想接着道:“据说秦始皇墓里面不单有小山一样的财宝,墓顶还有日月星辰,围着棺椁旁边的地上是水银做的江河湖海。有人造墓,喜欢往里面放财宝,有人造墓,喜欢往里面放一些能够守陵的东西,就像前晚那条大蛇。而还有一种人,这种人多是帝王,他们希望在墓里面搞一些别人不敢,不舍得,也没条件搞的东西――那就是造一个他们心目中所向往的,或是彰显其一生丰功伟绩的浩大工程。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应该也是一处墓葬!或许,咱们已经到了高唐村的祖坟山!”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下一块木板前,我用鞋搓开上面的落尘,果然刻着“三生石前无对错”这一句,更肯定了刚才的猜测。 看完诗句,我回他道:“那就不好说了。你一刻不进去,就永远都不会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不过这不是咱们要研究的,目前当务之急是,怎么想个办法从这里出去。或上或下都行,总之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天黑后恐怕会有麻烦!” “嘿嘿!~”殷骞走过来,搂着我肩膀,一脸怪笑道:“咱们做人呐,得厚道!危言耸听的事情可不能再干了!严重影响工作情绪啊!” 我打开他胳膊,转过身道:“别说那没用的,抓紧时间,怎么走?是马上退回去?还是……嗯?”我没有明言,只是拿下巴一努,指向走廊尽头。 原来趁着边走边说话的功夫,空中走廊随着山势转了个弯儿后,终于在一座非常高大的山脚下到了尽头,但并没有停止,而是直接插进山体内,在崖壁上留下了一个黝黑的洞口。 “嗯……再走回去那个豁口,估计太阳就下山了。”殷骞说着,快步来到山洞口,瞅了一会儿,用手在土墙上一处地方擦了擦,然后指给我看道:“要我说,既然都顺着路走这么久了,那就干脆走到头儿吧!” 我定睛一瞧,只见土墙上大约当胸高的位置,镶了一块木头小牌儿,上面只刻了两个字:“高唐”。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二十八节 神秘山洞 难道我们已经到高唐村了?或者说这山洞里的就是?还是穿过山洞就到?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殷骞得意地道:“照我看啊,这就是高唐村的出入口!估计钻过去就是他们的地界。架起这么一条高空走廊呢,我认为应该是战略需要!古时候战乱频发,这样一来,易守难攻,可谓是天堑啊!” 这家伙说得猛一听还蛮有道理,但既然是一个战略上的防御,有必要装饰得这么精致么?又画画又刻字的。所以,我对这条“黄泉路”的实际用途,还持有一定的怀疑态度。 不过很明显的是,既然到了这里,我们除了钻山洞已经别无选择,只是希望那边等待着我们的,是高唐村村民,而不是满山洞的僵尸妖怪。 好在昨晚在马车上那么颠簸,殷骞的小手电依然在,这家伙此时一打开,还是只亮着两个小灯泡的微弱光线,朝我一挥手道:“伙计,走吧!胜利就在眼前!咱们的苦日子就要过到头啦!”说完,率先进了山洞。 这山洞内的墙壁上就好像是涂了什么吸光的材料,比昨晚乌云密布的荒野还要黑,拐了两个弯,身后洞口的光亮就再也看不到了,只剩下一个小手电忽闪忽闪的。 殷骞走在两个半身位前,没过多久,手电光线越来越弱,他甩了甩手电,担心地朝我说道:“情况不妙啊!估计快没电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忙摸了摸兜,还好,虽然平时不怎么吸烟,但我一般都会带个打火机在身上,于是对殷骞道:“找找周围,有木棍布条什么的,先点个火把对付着。” 殷骞应了,立刻四处搜索着,但是还没走两步,那小手电拼命地闪了最后两下,终于彻底熄灭了。 顿时,山洞内一片漆黑。 “靠!”殷骞低声咒骂道:“什么玩意儿!都是最紧要关头掉链子!” 没办法,我只得暂时先打开火机,维持着光亮。 但是这个打火机不能一直点着,时间长了会把出气口那里烧化,所以只能点上一二十秒,然后熄灭一会儿,等冷却了再打开。 可是这山洞就好像故意和我们作对似的,时不时地刮上一阵小风,那打火机可怜的小火苗往往都是一打开就被吹灭了。 没办法,我俩只能趁没风的时候点上一会儿,然后再摸黑走上一段。我负责盯着前面,而殷骞则抓紧时间在四周搜索着能点着当火把的东西。 大约往山体内纵深了二百来米,风又一次无情地把火苗吹灭后,我不得已停下脚步想对策。这样不是办法,鬼知道里面有多深,打火机也有烧干烧净的时候,实在不行,就得烧衣服了,可问题是我们连个挑棍都没有,衣服点着了总不能用手拎着。 正盘算着怎样才最合适,后面的殷骞快步走过来,一下顶在后背上,把我撞了个趔狙。 “喂!没光你瞎跑什么?!”我站稳后,回身拍了这家伙一下,抗议道。 “嗯?怎么了?”殷骞就像没事儿人似的,还问我怎么回事儿。 可是他这一答应不要紧,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顿时都立了起来! 因为此时我已经转过身向后,还给了他一巴掌,但殷骞的声音却是来自我身后三米处! 也就是说……这家伙刚才灯灭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前面……那现在撞了我一下的人又是谁?!!! 察觉到不对,我立刻向后撤了一大步,赶忙打着火机……可是面前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怪事儿!这绝对有问题! 我又立刻转身去找殷骞,却没想到回头一瞧,仿佛掉进了冰窟窿,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殷骞竟然也不见了!!! 虽然打火机的光也不怎么强,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照清楚周围三五米内的情况。可是当我朝着刚才殷骞说话的地方看去时,什么也没有,就算这家伙走得远了些,但山洞内极其安静,脚步声还是能听到的。 此时我甚至都不敢开口叫他,生怕没有人回应。 但不叫显然是不可能的,我试着喊了两声殷骞,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毫无这家伙的回应。他在说完那几个字后,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没了任何踪迹。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我此时内心的诡异感觉无以复加,但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崩溃,尽量将害怕转化为愤怒,等稍微平静了些,再次关上打火机,开始考虑起自己目前的情况,和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和这家伙刚在“黄泉路”上回头有关?……不应该啊!我刚才也回头了,怎么我不消失?……不过这事儿可不好说,也许殷骞还觉得消失的是我呢! 但是这家伙究竟跑哪儿了?就算是被人强行虏走,至少也会哼一声吧?而刚才我拍的那一下……一想到这个,顿时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很多东西围了上来,赶忙又点着火机,却依然空空如也,只有空荡荡的墙壁。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二十九节 别有洞天 正当感觉到打火机的金属帽开始烫手时,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眼前的墙壁,似乎和刚才的不大一样了! 不,我说的不是形状不一样,而是在我身前两米处的土墙上,颜色明显比刚才重了很多。黄土在什么情况下会变颜色?只有受潮的时候,颜色才会变重。这里常年干燥,还一直有风刮进来,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这么潮湿的一段墙壁呢?更何况,刚才是没有的,因为那截受潮的墙壁到我身前就好像绝缘似的,有一条笔直的分界线,把两边隔开,前面都是潮的,而身后则是干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我又打开火机,走过去,用手抠掉一小块,指头捻了捻……果然,这截墙面的确是因为受潮才导致其改变了颜色。 我再一次迷茫了,这里明显有问题,不走吧~这样呆着不是办法;可走吧~怕前面有什么陷阱,结果没救成殷骞和秋天,又把自己给搭进去。 反复想了半天,我才发现自己有些可笑。不继续往前走,屁事儿都干不成,更别提救人了。 虽然不走也主要是为了想看看这一道潮与干的分界线是怎么回事儿,但时间上显然已经不允许了。我们几乎两天一夜都没怎么吃东西喝水,如果再这么耗下去,就会对生命造成严重的影响。所以,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人家,最好就是高唐村,补充一下能量,恢复体力,再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不迟。 打定主意,我最后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这条干湿分界线,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在洞壁上头尾连贯,可见的确是分得很清楚。只是不知道里面的墙壁怎么就突然间变得潮湿了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冷却了一下打火机,将羽绒服里面的毛衣脱出来,又用钥匙割掉两个袖子,等再穿回去时,就变成了一件毛坎肩。 我先拿着一个袖管,用打火机点着后,尽量朝上举起,让火苗上窜,让其烧得多少能慢一些,这才迈步朝洞内的更深处走去。 可走了还没二十米步,我就愣住了,只见前面光秃秃地一堵墙,竟然已经到了尽头。 这……这绝对不可能!!!要是真的如此,那殷骞去了哪儿?他总不会是被墙给吃了吧? 走上前,仔细地敲打了一番,我可以肯定,这墙的厚度至少也在半米以上,也就是说,它后面应该是实心的,绝对不会有暗门密道之类的东西。 越是看似正常,我就越发得奇怪,如果真是突然出现个密道,哪怕是个鬼,我至少也能给殷骞的消失找到个合适的理由。可这里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到了头的山洞,只是平白无故地在身后突然出现个人,然后又平白无故地突然消失了一个人。 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事情都显现得正常无比。 我也曾一度怀疑是鬼打墙,但刚才手上所触碰到的每一寸地方,都没有任何的阴气,显然这里就是一堵墙。 ……还是不对!至于什么不对,我也说不上,但联想到刚才那条干湿分明的线,我觉得应该再回去仔细地瞧一瞧,说不定问题就出在那里。 一条袖子已经烧掉了大半,我不敢再干耗下去,转身正准备回去,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脚下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儿?难道地震了?! 但等我再抬起头的时候,身后竟然隐隐传来亮光,转身一瞧,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两秒钟前还是土墙的地方,竟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区域!虽然那里面有灯,但依然昏暗无比,只能模糊瞧出来空间的大小而已。 ……难道真的是鬼打墙?让我无意中破开了? 甭管怎么个样,先进去看看再说。好在脚下的地面只是晃了那么几秒钟就停住了。反正有了灯也不怎么怕,我拍拍屁股站起来,朝这巨大的空间内走去。 细看之下,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这空间完全就是在山体里面,上看不到顶,下面种着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模样千奇百怪,就是不知道在没有阳光的条件下,它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木间有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弯弯曲曲地通向更深处。在植物从中,每隔不远,都笔直地竖着一根木竿,大约五六米高,顶上架着一盏油灯,忽明忽暗,也不知道燃了多久。 我走下来,顺着小道一路上过了大概四个这样高高架起的油灯,前方的景象开始有了变化。林木丛尽头,是一条两丈宽的小河,河面上还修着一座白色的石桥,连接着两岸。而在石桥的两端,还分别种着一些果树,上面结的是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果子,让我这饿了两天的人看后是口水直流。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三十节 还好没丢 第一百三十节还好没丢 但在一切没有搞清楚前,我努力让自己不去碰这些东西,即使再渴也得忍着。由于光线太暗,这河水只觉得油黑,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但全无流动的迹象,能不能喝还真就不好说。 我也曾想过,过了那林木丛,会不会就是十八层地狱,又或是哪个帝王将相的坟墓。但偏偏没有猜到,竟然是这样一幅光景。如果放在外面,还真就以为是一座小公园,奇花异草,小桥流水,好不惬意。但它们却偏偏出现在此,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诗情画意,徒增了几分诡异阴森的氛围。 我正要上桥,去往小河对岸,没想到那边竟然率先传来了一个较为沉重的脚步声。 有人!我来不及细想,赶忙躬身躲进了身后的草丛里。这次我拿定主意,甭管是个什么东西,豁出去了,尽全力拿下,然后逼问出高唐村或是殷骞的下落。毕竟走得弯路太多了,如果因为一块什么破齿寒铁,把他们两个人的命都赔在这儿,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油灯实在太过昏暗,只够照清物体的大概轮廓,别看这桥屁小一点,直到那人来到身前五米左右的地方,我正要等再走近两步就搞个突然袭击,却终于看清了他的面部。 “殷骞!!!”当我看清这个人就是刚丢了不久的殷骞后,立刻高兴地跳起来喊了一声,朝他跑过去。 来到近前,我抓着他肩膀问道:“你怎么回事儿?刚才躲到哪儿了?” 但是,他的眼神却让人不由得从心底发寒。这家伙两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似的,之前怀里一直抱着的木头牌位也不见了。任由我晃了半天,他那副表情,总介于半睡半醒之间。 “水……我要喝水……饿……我要吃饭!”这家伙虽然被我扳着肩膀,但嘴里一边念叨,还一边努力往前走。 又问了他两句别的话,无一回答,我猜想这家伙可能是中了邪了。怎么中的虽然不知道,但看其印堂发黑,横着向眉骨两边扩散,看来是一时的丧失心智。 “看着我!”我见他没了思考能力,也不心软,“啪”地先给了一巴掌,待这家伙目光停滞的一刹那,我在双手拇指上蘸了点口水,紧跟着按在了殷骞的印堂发黑处,然后开始从中间,顺着眉骨往两边搓。 搓了十几下,这家伙的眉心明显不再那么黑了,都被赶到了两边太阳穴的附近。我看差不多,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瞄准殷骞的太阳穴,双掌掌心拍了上去。 这一下其实最重要,因为黑气都被赶在了两边,如果用力得当,一下就能将其拍散,使人苏醒。但危险的是,如果用力小了,会重新被拍回去,而大了,则一下就会把人给拍晕过去。 虽然是第一次拍,但这是武术中常用的一招,舅爷也教过我们,用多大的力道会让人昏过去,失去行动能力。所以我只要拿捏着在快要将他打昏过去的力道即可。 果然,两下掌击只发出了一个声音,殷骞晃了几晃,要不是我拉着他,估计就栽倒了。不过好在这家伙翻了半天白眼,眼神内终于又恢复了清明。 “……哎呀!”这家伙由于和我脸对着脸,待看清了眼前站着个人,吓得浑身一颤,也没看清是谁,伸手就要来打我。 “好了好了!别打!是我!”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抓着他胳膊,往后退了一点,盯着殷骞道。 “……老贺?!”殷骞看清是我,立刻卸下了胳膊上的力道,问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这是哪儿?” 见这家伙连珠炮似的发问,我赶忙伸手挡着他嘴道:“别急!别急!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失神的?” “……失……失神?……我?”殷骞一愣,指着自己鼻尖道:“没有啊!……不对,让我想想……哦!~我知道了!你跟我来!”这家伙说着,拉起我转身走进草丛中。 弯着腰在地上找了半天,殷骞似乎发现了他想找的东西,一把将我拽到身旁,指着地面的一个东西说道:“喏!就是这个玩意儿害的!” 我睁大眼看去,只见脚旁的地上,摆着个直径约半米左右的东西,上面还都是拳头大的窟窿,里面黑乎乎的一大片,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不过再一细看,我发现这竟然是一个藤条编的笼子,形状就和小时候那种装蝈蝈的笼子一模一样,顶和底略微扁平,方便放置,只不过两者的体积相差了好几十倍。 “这……是个什么东西?”我纳闷不已,特别殷骞说就是这玩意儿把他给搞懵的,那就更奇怪了,于是我走过去弯下腰,想要悄悄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千万别动!”殷骞见我伸手要上去摸,赶忙一把拽住,说道:“这玩意儿坑人的!你别动,我拿给你看!”说着,他躬下身子,右手托着竹笼的底,左手按着顶,小心翼翼地将其捧了起来。 虽然光线不怎么好,但拿出来还是比在草丛里看要清楚得多。当我看到这竹笼中的东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道:“好……好家伙!这……这么大一只蝴蝶!”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三十一节 猴面毒蛾 虽然光线不怎么好,但拿出来还是比在草丛里看要清楚得多。当我看到这竹笼中的东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道:“好……好家伙!这么大一只蝴蝶!” 原来,竹笼中趴着一个状如蝴蝶的虫子,身体细长,背部长了一对极其宽大的翅膀,灰扑扑的没有任何花纹,此刻并在一起,从侧面看就比我脸还大,要是张开了,岂不是要跟家里用的那种洗脸盆一样尺寸?! 更为让人惊讶的是,当殷骞把笼子转了个向,对着旁边不远的油灯时,我看到这虫子身体几乎和蝴蝶一样,但头部明显很大,而且……它竟然长着一张和猴子极为相似的脸部五官,只不过是嘴有些细长,向外翘着。 “看到了吧?”殷骞小心翼翼地将笼子放回地上,抽开手说道:“刚才就是这玩意儿害得我。你别以为这个笼子看似结实,它分上下两半的,上面一半就这么虚扣着。我刚才一碰就掉了,然后里面这玩意儿就飞了出来,丫的王八蛋还想咬我,老子一巴掌拍下去,它身上那些个粉掉的呀~叫一个呛人,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是说这个蝴蝶翅膀上的粉有毒?”貌似带毒的蝴蝶我也听说过,但都是碰了会中毒,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闻了也会中毒。 “狗屁蝴蝶!”殷骞啐了它一口道:“我看就是个扑棱蛾!娘的在这里面没了天敌,长成精了!” 可是……无论是蝴蝶还是蛾子,它们在破茧后的生命周期往往只有几天至数周的时间,最长一般也不超过三个月,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会活那么久?! “刚才被我打的那个没死,跑了,咱们可得注意点儿,别让它逮着机会偷袭!”殷骞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嘱咐我道。 我一惊,看向他道:“你的意思是……不止这一只啊?” “可不是呗!~”殷骞听后,拉着我又往前走了几步,说道:“这草丛里到处都是,你仔细瞅瞅……那儿有一个吧?还有那儿!……那边!”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我只扫视过面前的小半圈,就发现草丛中至少三四个这样的大竹笼,不用问,每个竹笼里面肯定也关了一个这样的“怪物”。 不过这显然不是当下要研究的东西,我们正要回到大路上,经过那竹笼时,我眼角似乎看到有一根细细的什么东西,在烛光下就那么一闪,随即没了踪影。 停下来,特意退后一步,我又模拟了一下刚才所经过的角度,这才发现,原来在这竹笼的正上方,居然还吊着一根极细的丝线。要不是无意中的反光,根本就发现不了。我轻轻用手指探了一下,果然,丝线就绑在这竹笼的上半截。而且相当有韧度,想要扯断恐怕得先考虑自己的手指头。 殷骞也被我吸引了过来,眯着眼看了半天道:“唉?还有根线?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说会不会是刚才那线把上面扯开的,其实不是我?” 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表示不知道了。但可以推断的是,恐怕这些巨型毒蛾有专门的饲养办法,甚至可能有人通过这根丝线,操控着它们的自由。 总之,此处绝非久留之地,还是先找到出去的路再说。 这会儿殷骞想起来刚才的问题,又问我是怎么进来的。跟他一说,没想到我俩竟是一样的遭遇,突然间就觉得天旋地转,然后等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眼前早已变成了另一副摸样。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从一个时空,突然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一样。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难道……”我拖着下巴想了许久,脑海中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假设,但是觉得实在有些过于大胆了,或者说,是有些不太靠谱,也就忍住了没说。 因为记得在云燕岭的时候,我从双重观回来后,因为去时碰上了一个古阵法,所以特意请教了竹道人一些关于古代阵法的问题,他也大致和我说了几种,其中有一种阵法,乃是借助八卦方位,以一个点为中心,通过旋转,不断改变其每个卦位的朝向,就能千变万化,迷乱人心,可令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但那都只是相对较小的一些空间内才可以摆布,而且还需要大量的人力。虽然现在这个山洞看起来很像,出入口变幻莫测。但如果说真是我想的那样,恐怕也的确不怎么现实,试问谁能转得动整座大山呢? 不过呢,是或不是,也许等我们找到出口的时候,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它再神奇,也会有其特定的规律。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三十二节 僵持 又来到那小桥旁,殷骞还是头一次清醒看到面前的河,大喊一声,跑过去就要捧水来喝,我却连声制止了他。 这明显无流动,鬼知道里面有没有毒,岂能说喝就喝?如果河下有鱼,也许还可以冒险一试,现在只是一汪发黑的死水,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忍着不要碰地好。至于那桥边树上结的果子,更是看也别看。 不过站在河边细心观察,我竟发现这水原来并不是因为光线暗才呈的黑色,而它本来就是黑的。殷骞蹲下,试着用小指蘸了一点点,捻了捻,又放在鼻子前闻了几下,立刻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冲我说道:“这……这里面的都是石油啊!” “……”我没说什么,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匪夷所思。如果河里真是清水,我反倒会觉得更奇怪。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目前急于知道的问题,拽着比我还迷茫的殷骞强行过了河,我俩又穿过一片不大的灌木丛,前方的植物开始逐渐减少,而光线所能照到的最远处,竟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古式凉亭的轮廓。 待走至近前,才发现这小亭倒也颇具风雅之气。一共六个角,上盖三彩琉璃瓦,每个角上挂一枚铜铃,下面的柱子清一色都漆成了暗绿色,穹顶一根根木质条框繁而不乱地交叉而过,显示出工匠的高超技艺。凉亭正中间摆着一张圆形石几,两个石凳,石几上竟然还放着一副棋具。 我走进去用指头在棋盘上抹了一下,厚厚的一层灰,显然已多年无人动过。 殷骞也跟了进来,环视一圈,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娘的,这儿到底是座陵墓啊?还是度假中心?” 我自然无法回答他,这里的确处处透着诡异,不伦不类。说它是陵墓,到现在为止,基本上没有发现任何和坟墓有关的东西;可如果不是,谁会这么悠闲地把整个山体挖空,再加固,然后在里面养上这么多的动植物? 不过我还是相信这是个陵墓,因为按推算,我们此时八成就在高唐村的祖坟山里面。走了这么久,也该走到了,更何况除了他们所谓的“祖坟山”,我不相信附近还会有其他这种耗费巨大的工程。 亭子就这么大,实在没什么可瞧的,我俩走出来正要继续向前,身后却突然传来“啊!!!救命啊!!!”一声男人的惨叫,把我们吓了一跳。 有人!这里除了我们,竟然还有别的人! 声音就来自身后,我进来的那个入口附近。他喊过了第一声后,又“啊啊”地叫了两声,随即再也没了动静,只剩下余音在山洞内回荡。 我和殷骞对视一眼,立刻向那里跑去,甭管是谁,先救了再说! 又回到桥这头儿,往前跑了大约四十多步,只见地上躺着个人,上半身在灌木丛内,外面的小路上只横了双腿,一动也不动。 顾不上观察,我俩抢上前拨开草丛一瞧,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瞪大着双眼仰面躺在地上,脸上的皮肤竟然呈那种紫黑色。 我又蹲下仔细瞅了瞅,瞳孔已经放大,显然是不活了。 “老贺!你看!”殷骞也发现了问题,叫我的同时抓起了那年轻人的右手,只见他手上紧握着一把将近有二尺长的开山刀。 ……这人究竟是谁?来干嘛的?为什么手上拿着武器?……还有,从听见他呼喊,到我俩跑过来,总共也只用了半分钟左右,又是谁害的他呢?从脸色看,这人明显是突然遭受暗算,中毒身亡的。那又是什么毒如此厉害,让人连半分钟也坚持不了,就一命呜呼了呢? 实在有太多的不解,我伸手在他脸颊和脖子上仔细地摸索着,试图发现他受伤致命的部位。因为这人的手还是原本肤色,所以我认为如果是中毒暗算,伤口极有可能就在裸露的头颈处。 当摸到他后脖颈脊椎靠左一寸的地方时,那里粘糊糊的,而且似乎还凹陷进去一小块。我忙让殷骞帮着将其扶坐起来,往他后脖颈处瞧去……果然!那里有一颗黄豆大小的血洞,此时从里面流出的血早已成了黑色。 我还在观察这个伤口,殷骞却拍了拍我,结结巴巴地道:“老……老贺,别看了,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听他这么说,我刚一抬头,还没往殷骞那里扭脸,却看到死人身后一米多远的地方,一个大竹笼被撞翻,里面那只硕大的猴头毒蛾正对着我们,慢慢地展开翅膀。 当我瞧见它那张针管似的嘴时,立刻明白了。原来此人竟是不小心碰翻了竹笼,被这家伙给杀了! 我俩抱着个死人,就和那毒蛾隔着一米对视着,谁都不敢先动。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三十三节 残垣断壁 我俩抱着个死人,就和那毒蛾隔着一米对视着,谁都不敢先动。 “怎么办?干掉它?”殷骞悄悄将开山刀从死人手里掰出来,小声问我道。 “你刚才不是碰上过一只么?”我想到这家伙有过和毒蛾交手的经历,问他道:“刚才怎么打,现在就怎么打呗!” “开……开什么玩笑?!”殷骞听后,斜眼看着我道:“刚才我可不知道这家伙那么毒!现在你就是再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碰它啊!” 的确,碰上个拿刀的人还真没什么,可就是对这种毒物,我们毫无一点办法。 我正准备埋汰殷骞几句,刺激刺激他,那毒蛾好像根本无意与我们作对,突然双翅一振,飞了起来!顿时,翅膀上的粉末被扬得到处都是。 我俩立刻屏住呼吸,直到眼瞅着那“怪物”飞到黑暗深处,这才放下手中的死人,跑到好几米外,大口地喘着气。 “呼……这……这人是谁呀?!”殷骞喘着气还不忘问我。 “不知道。”我如实说道:“看样子不是高唐的人。不然他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很明显,如果是高唐人,不会不知道这大山里面的奥秘。这就好像是你家门口有一个没盖的下水道,就算是十年也没人来管,你都不会主动踩上去,因为你知道这里有危险,不能走。 那……或者是清泉寺的人?一路跟我们来的?回想起刚才在外面山洞中,黑暗里摸到了一个人,搞不好就是他。 不过……白舍年虽然有跟踪我们的理由,但昨天一夜,天昏地暗,狂风四起,我们还稀里糊涂地爬上了架马车,没头没脑地狂奔了好远,就算想跟,恐怕也早就跟丢了。 自从猴头毒蛾飞走了以后,殷骞一直都高度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生怕其偷袭,不住地催促我道:“老贺,快走吧!别管这死人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要是不快点儿走,咱们恐怕要遭殃啊!” 没办法,我只得放弃继续研究那具尸体的想法,跟着他又过了河。 这回我们加快速度,一路小跑经过凉亭,没多远就到了一片建筑群的面前。 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应该就是整个山洞的中心地带了,小土路在这里已经变为石子路,面前的空地上,路两旁整整齐齐地砌了九排石屋,每边每排是三间,一共五十四间。路的尽头是一座三层,高十来米的白色石砖祭坛,面积不算大,祭坛的最顶上一层摆着张椅子,椅子后面居然还砌了堵几平米的青砖墙。 “我说伙计……这个东西咱们在哪儿见过吧?!”殷骞直勾勾地盯着祭坛最上方的东西问我道。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是那把椅子,而是椅子背后的墙。因为这面墙上还开着一道拱门,大小仅够一人直立通过,拱门正中靠上的位置上,还挂着一盏奇形怪状的灯,和我们之前在不禅寺里面看到的那堵墙和那扇门,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这里和武则天还有联系? 殷骞见我不答话,照直朝祭坛走了过去,我看目前似乎没什么危险,也由得他去看,自己则走到路旁,先观察起了两边的石头小屋。 这些个石头屋可谓是袖珍之极,从外表看似像是屋子,但长宽高均只有三米左右,通身用白色的石料砌成,上面不但雕龙画凤,有的一整面墙还刻满了那种密密麻麻的蝌蚪文。 屋子都有门和窗,和屋子是一体的,但极小,我觉得只是雕了个样子出来而已,让人看起来像是间房。 试着推了推门,果然纹丝不动,好在窗子是镂空的,我把脸凑上去,仔细地瞧了半天,竟然发现里面除了一张用白色石头雕成的床,其余什么都没有,但床上似乎躺着个人。模样看不到,周身上下都用黄绸给裹了个严严实实,显然是早就放进来的。 连着看了三间房,里面居然都躺着一个人,而且无一例外,全是黄绸裹身,包得严密不已。 ……哦!~我明白了!敢情这些看似像是房子的东西,其实都是棺材!这里果然是一处陵墓,只是不知道这些被安置在房屋型棺材里的,又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风俗?居然选如此一种奇形怪状的棺材? 我粗略地算了算,如果享受这种规格待遇的都是帝王级人物,五十四口“棺材”就是五十四个人,按一个帝王在位三十年,那可就是一千六百多年啊! 我还在震惊中,殷骞却早已爬到那祭坛顶端观察了半天,此时回头朝我喊道:“唉!老贺,你过来你过来!让你看样东西!” 我当他有了什么新发现,赶忙顺着石子路跑过去,来到祭坛下。这三层祭坛在不禅寺也见过,形状制式几乎一样,下面两层有楼梯,供人上下,最上面一层高高立起,用来放供奉的物品,没有楼梯,禁止上去。可这个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面向我的这边虽然看似没有楼梯,可背后却修了一段窄窄的台阶,通往殷骞所站着的最上层。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三十四节 鸣号放风 爬上来,这堵石墙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观察了一下,毫无奇妙之处,最普通的青石砖,最常见的砌墙办法,就单单垒了这么一小截。连墙上的那扇拱门,也最平常不过。如果把这一段墙放在任何一个老房子或是老城墙上,我都不会多看哪怕一眼。反倒是这些古人,居然将其当做神灵一样供奉,实在无法理解。 不过呢,要说特别的地方也有,就是拱门上面那圆弧的中间,挂着一盏铜灯。不禅寺的那道墙上的门里也有,但当时我俩根本就没有功夫去看,也没靠近,所以若要分辨出来是否一样,还真没印象。 倒是这铜灯的样式非常奇特,成圆筒形,直径能塞进去一个成年人的拳头,长有大概二十公分,里面点蜡烛或是放灯油,外面被一层铜皮包得严严实实,只有正面中间的一个地方,挖了个普通邮票大小的方孔,大眼一瞧还以为是个风铃。 其实最吸引人的,还是墙前面的这把椅子。虽然落了很多灰,已经颇为破旧了,但从目前还能观察到的信息来看,这把椅子绝对价值不菲。如果我没有猜错,它应该是把龙椅。 其周身镀金,许多地方过了一千多年仍然烨烨生辉。线条粗狂但不失沉稳,上面虽然没有中原帝王龙椅上常见的龙,但层次感分明,一些花朵和古老纹饰的线条刚劲有力。在两边扶手的把上,居然奇怪地出现了两个完全不对称的雕刻。左手处刻得是一块颇为扁平的圆盘,竖着成六十度角向外,上面纹路复杂之极;右手处则是一颗人头骨的模型,让人看了心底一寒。 看到这里,说实话我有些迟疑了。在龙椅上看到刻着骷髅头,而且还是在天天手都能摸到的地方,从古至今,估计还是头一次。 当然,殷骞关注的并不是这些,见我瞧得差不多了,问道:“你仔细听听,看能听到什么声音不能?” “……”我听他这么说,暂时屏住呼吸,听了半晌,的确发现了有极细微的响声,抬头向殷骞求证道:“你是不是说……那种类似于发动机的嗡嗡声?” “对头!”殷骞打了个响指,点了我一下道:“小伙儿可以嘛!~连想的都和我一样!这说明什么?说明附近有发电机!有发电机,就一定会有人!咱们应该离有人的地方不远了!” 我听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就敢肯定是发电机啊?没搞清楚前,先别乱下结论!记住,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扯淡!”殷骞见我不看好他,挥着手打断道:“不是发电机是什么?这荒郊野岭的,还能是汽车啊……” 这家伙话刚说到一半儿,只听见山洞的顶部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巨响。虽然同是“嗡嗡”声,这个声音和刚刚我俩听到的并不一样,之前的像是由器械运作所造成的伴生音,而现在这个音色,则更像是**喇嘛们常常吹奏的那种超大号法螺所发出的。 “怎么回事儿?!”殷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警惕地到处看着。 我倒觉得没什么,有声音,就说明有人,有人就不用担心出去的问题,不然光是这个山洞的进出,就能让我们愁上好久。 此时我们站得高,虽然碍于光线的原因,看得不怎么远,但随即出现的一副景象还是吓傻了我俩――只见下面远处的灌木丛中,那些个竹笼的上半截,开始纷纷朝上升起。 不用问,一定是绑在上面的细线将它们给收了上去。但是……这一打开,里面的猴面毒蛾还不是要都飞出来呀?! 果然,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没两秒钟,只见远处空中黑压压地一片,彻底遮住了那些本就微弱的油灯。 “……妈呀!它们果然出来放风了!”殷骞盯着远处的“黑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经历过刚才那人的事情,我俩哪儿还敢小看这些大蛾子?打又不能打,碰也不敢碰,它们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要了我们的命,何况数量还这么庞大!真要让盯上,估计连半分钟都用不了,我俩就到下面去问那小子的来历了。 “……别愣了!跑啊!”我见殷骞还瞪着眼发呆,踹了他一脚,带头朝祭坛下跑去。甭管去哪儿,至少先找个离它们远点儿的地方,能不被发现最好! 虽然不知道这些家伙放出来后会干什么,但看样子应该有收回去的办法。只要我俩能熬到它们回笼子里,也就算是躲过了这一劫。 下来才发现,以这个祭坛为中心的四周,全都种满了各种灌木,几条小路穿插其中,除了我们走过来那条,别的都不知道通往何处。 不管了!我找到那条来时的路,招呼殷骞就跑了进去。至少这一段我们还熟悉,至于能不能出去,那只有到头了再说。 其实按理说越黑的地方就越安全,我们都知道蛾子这类昆虫比较喜光,爱往亮堂的地方凑,有那么两条路比较偏僻,也很黑,但是前提是我俩要能看得见才行,不然黑暗里真要突然钻出来什么,还没等瞧见就成了人家的猎物。 第四次跑过了桥,转眼就来到那具死尸前不远处,我特意放慢脚步,当走近的时候,果然看到前面地上黑压压一片。待瞧清楚了,腿肚子都禁不住打了个转。 一群猴面毒蛾,至少二三十只,此时正趴在那死尸上,用它们长长的嘴插进尸体内,贪婪地吸食着皮肤下的脂肪和血液。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三十五节 中空祭坛 一群猴面毒蛾,至少二三十只,此时正趴在那死尸上,用它们长长的嘴插进尸体内,贪婪地吸食着皮肤下的脂肪和血液。 “唔……真他妈恶心!”殷骞跟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表示反胃。 这么一大群东西横在路中间,我俩也不知道敢不敢过,生怕它们被惊着了,反倒来攻击我们。 不过时间根本由不得考虑,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又飞过来十来只毒蛾来抢食那具尸体。由于它们体型很大,发生了争抢,其中两只一打架,顿时几十只毒蛾都受惊飞了上去,在尸体上方盘旋着。 很快,就有几只发现了我和殷骞,扇动翅膀朝我们飞来。 见此情景,哪儿还敢过去,我连忙转身推着殷骞道:“快!快!回去!往回走!” 这家伙转身瞧了瞧身旁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对我说道:“不行就钻这里吧!反正它们都放出来了,咱们进去,也许能躲一阵!” “不行!先回祭坛那边再说!”这个问题刚才跑下祭坛时我就想过了,或许单人的时候是个好办法,但我们俩人,这灌木丛又那么高,跑一会儿恐怕我俩就要跑散,到时候再去找自己人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否定了殷骞的提议后,推着他再次往回跑。 又来到祭坛和那一大片房屋型棺材旁,殷骞正要上一条比较幽暗的小路,但我看到那白色的祭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随即站定,拽着殷骞问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刚才咱们在祭坛上听到的那“嗡嗡”声打哪儿来?” “……好像是……脚下?”殷骞稍稍思忖了一下,回我道。 这就对了!虽然那声音极小,但我俩所感觉到的大致方向是一样的。别看脚下是汉白玉的石阶,我可不信隔着那么厚的石头还能传出来声音。于是又推着殷骞朝祭坛方向跑去:“回去回去!快!还回那个祭坛上!” “干嘛呀?”殷骞不知所以,被我推着,不情愿地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你有啥想法先跟我说说呗!~这要是回去了,旁边没什么躲的,过会儿再想跑可就不一定来得及了!” “别废话!快回去!到了再跟你解释!”我也知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跟殷骞说那么多,只得一味地催促着他。 这些猴面毒蛾显然极具攻击性,说话间已经有两只逼近我身后,多亏了殷骞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我,用刚才从那尸体上拣来的开山刀,手起刀落,唰唰两下将它们砍落在地,随后补上两脚,直接将这两个家伙的肚子给踢爆了。 这毒蛾但凡一动,就周身是粉,我们赶紧退出来,跑过九排石屋,来到那祭坛下,殷骞看着远处不断开始朝我们飞来的毒蛾,阴着脸问我道:“到底什么想法你快说吧!要是不靠谱儿,我看咱俩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拽着他一边往上爬,我一边把祭坛下可能有密道的推论告诉了他。因为即使下面有声音,隔了这么厚的汉白玉也不会传上来,要知道这个祭坛垒起来可是有十来米高的。如果真能传上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汉白玉的祭坛,中间是空的! 下面有东西,还做成空的,所以,综合这两点,我几乎可以断定,这祭坛上一定有通往下面的暗道! 殷骞听罢,半信半疑道:“你这可够冒险了!要是有,咱俩还能多活会儿;要是没有……你看看周围吧!再想冲出去可就没戏了!”说着,又是一刀,砍落了只朝他冲来的毒蛾,随即一脚踢到祭坛下方。 此时那些猴面毒蛾似乎大部分都聚集到了这一片空旷区域,时不时地会有一两只下来试探一下我们这两个“活人”的反应。看来正如殷骞所说,如果我们不尽快找到出路,等它们摸清了底细,一拥而上的时候,我俩也就算是到头儿了。 当下再不言语,我让殷骞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应付一下时不时冲过来的那些家伙,自己则静下心来,开始寻找那理应存在的“暗道机关”。 那堵墙……显然不像,我还试着拽了拽拱门上挂的铜灯,毫无反应。 既然墙上面没什么戏,那就只剩下龙椅了。 我先双臂用力,试着想将其搬起来……果然!直到用尽力气,就算它有个二三百斤沉,应该也能抬起来了,可这张看似削薄的龙椅竟然纹丝不动! 这说明它是固定的,开关九成就在这玩意儿身上! 抓着扶手左右挪了挪椅子……不行,范围再次缩小,我开始研究起它上面的装饰。 “好了没啊?!我快顶不住啦!”殷骞在前面一边不停地驱赶着那些毒蛾,同时还要用衣服捂着嘴,对那些到处挥散的毒粉进行简单过滤。而且这些家伙也学狡猾了,不再傻着脸往上冲,当靠近后一旦发现殷骞朝其挥刀,立刻散开,过会儿再慢慢围上来。 很快,我的目光就锁定在了左右两个扶手的那个圆盘和骷髅头上。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三十六节 木械列阵 第一百三十六节木械列阵 很快,我的目光就锁定在了左右两个扶手的那个圆盘和骷髅头上。 骷髅头和椅子两边是浑然一体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倒是左手处的那个圆盘,由于其特殊的形状,注定是后来又镶上去的,其表面呈椭圆形,除了画的纹饰,围着一圈,规规矩矩地排列着十二个指甲盖大的圆疙瘩,围着中间最大的那个。 这副样子倒有点像是一块钟表的表面,不过显然多了一个点,却是在中间位置。 殷骞再次催促,我也顾不得仔细观察了,先是两手握着圆盘左右晃了晃……没动,又前后扳了扳……依然还是毫无反应。 难道真的让我猜错了?如果的确错了,这个错误无疑将是致命的,周围的猴面毒蛾越围越多,显然都被吸引了过来,如果我们俩还不马上想办法离开这里,它们总会有一拥而上的时候,那基本就是必死无疑了。 背上的汗越来越多,我甚至已经放弃希望,开始考虑如何逃跑了。殷骞又一次吓退了那些围上来的怪物,转身吼道:“我就说吧!你闪开!娘的这种东西糟了几百年,该锈早锈了!不给它来点狠的会行?!”说完,“哐”得一脚拽在了那左边扶手的圆盘上。 说来也怪,这家伙一脚下去,那圆盘竟然被他踹进去半寸,紧跟着只听脚下“哗啦啦”一阵响,我赶忙趴到祭台边低头瞧了瞧,竟然在正前方位置,一块本来看似严丝合缝的石板降了下去,露出一个足够单人通过的小门,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往哪里。 但是这个门一打开,之前脚下那“嗡嗡”的声音陡然增大,显然,如果顺着走下去,至少能搞清楚那声音是什么东西所发出的。 “别愣了!走吧!”殷骞这会儿显得牛掰无比,也不走楼梯了,拽着我就跳下了三米来高的台子。 我俩这一动,明显惊着了那些在天上飞着的家伙,他们先是猛地往回一缩身子,发现下面两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好像同时下定了决心似的,立刻朝我们逼来。 “走走走!”殷骞先是将我推进去,然后胡乱地挥舞着开山刀,顶在门口断后。 洞里面是一端旋转着向下的台阶,修得还算规整,但黑得什么都看不见,我刚进来就不小心被绊得往下冲去。慌乱中伸手撑墙,却摸到了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我赶忙抓住了,却没想到这东西竟是个活动的,“呛啷”一声被我掰了个九十度。 刚站住,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却发现身后的那仅有的亮光也没了。 难道……这竟是那道暗门的开关?我赶忙又试着拉了一下……果然,俺们再次打开,殷骞紧跟着就跌了进来,冲我喊道:“关门!快关门!” “呛啷!”暗门再次合上,殷骞深呼了一口气,听声音像是坐在了脚下的台阶上,无力地说道:“好嘛!~你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得亏这里面有开关,不然那些家伙真跟着飞进来,够咱哥俩喝一壶的!” 我扶着那开关,听了听下面巨大的噪音,说道:“走吧!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声音。” “你就不能让我歇会儿么?!”殷骞不情愿地边拽着我站起来边抗议道:“下次再有这事儿你来啊!会功夫的不上,非让我这平民老百姓上!奶奶的多少年都没这么运动过了!俩肩膀现在酸的抬都抬不起来……” 我不理他,任由这家伙抱怨,打头顺着台阶转圈向下面走去。 走着走着,竟然发现下面也有光线传来,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因为有光很有可能就会有人。更何况还有如此巨大的声响,如果放在城市里,我还以为这儿会是一间纺织厂呢! 楼梯不算很长,大约往下十几米就走到了头,一扇小门通往透着灰暗灯光的外面。这里没有什么开关暗门,只是在墙上直截了当地开了个洞而已。 殷骞从我身旁蹭过去,正要大步走出,却被我拦住道:“别急!看清楚再出去也不迟!” 于是我俩站在门内,慢慢把头探了出去。 ……我的天呀!!!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眼前看到的一切,我只能用无比震惊来形容! 借着各处点着的油灯,我们看到巨大的山体内,被塞满了各种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器械,而且清一色,竟然全部都是由木头做成的。有的形似跷跷板,有得则极为复杂,一大片里面似乎每块木质结构都跟会动似的。这些木头器械,在无人操纵的情况,还颇为有规律地动着,巨大的轰鸣声正是它们所发出的,但就是一时无法看清在进行什么工作。 至于顶部,则是一些纵横交错的巨大皮管子,每一根都和普通人差不多粗细,有的里面是黑乎乎的物质,有的则空着。这些皮管子显然都是“真皮”制作,近处的我甚至能看到上面的缝合线,有些传输着黑色物质的管子个别地方还不停地往下滴黑水。 我们面前则是一个木头搭的楼梯,刚好能通往下面的地面上。 “好……好家伙!”殷骞自然也被吓着了,扶着我肩膀道:“咱们这是闯到外星人的基地里来了么?” 是什么船我不知道,但外星人肯定不可能,谁见过外星人有用木头做宇宙飞船的? 不过这里的确处处透着诡异。按理说自动器械应该是很先进的科技,可竟然有人用木头和一些皮革就能做出来。也就是说,这种舍近求远的做法只有一种可能――它们是在钢铁和塑料被广泛应用前就设计建造出来的!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三十七节 木头人 第一百三十七节 我也知道这个想法的所带来的影响极大,它很有可能会彻底颠覆人类的科技发展史,可是不这么想,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有别的什么更合理解释。 “哎!老贺!你看那里!”殷骞正到处瞅着,似乎突然间发现了什么,赶忙拽着我指向远处的一堵墙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似乎颇为宽敞,一片空地上竟然站着几个人,但由于被那些巨大的木头器械挡着,我只能看到三双腿,两个半截身子,和最后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唯一能看到全身的这个人,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长马褂,身子挺得笔直,双手负于背后,颇有威严之势。但当我瞧至面部的时候,明显一惊……他竟然是昨晚我们在清泉寺镇外碰上的那个老头儿! 我昨晚已经仔细地检查过了,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而且看似像是皮肤的下面,并无血肉骨骼,而是梆梆硬的东西。现在想来……恐怕里面塞得是――木头! 这老者猛一瞧像是在监工,但我俩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根本一动不动,就真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停在那里……如果说他真的是机器人……我脑子再次混乱了,用木头做机器人……这……这不是办到办不到的问题,这可能么?或者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看到有人,殷骞也不敢太冒失,从地上捡了一小块石子,瞄准后朝那老者扔去。我俩本是要躲一躲的,省得被人发现,可那小石子虽然没有砸中老者,却刚巧掉在了他的面前一米处。 如果说是个正常人,一块石头掉在面前,不可能发现不了,第一反应就是抬头找找,看是从哪里丢来的。就算他没有眼珠,是个瞎子,但理应也会多少有一点感觉。可这位老者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一动不动。 ……我迟疑了片刻,推着殷骞道:“走吧!下去看看,咱们是来收东西的,何况还有罗刹鬼市的介绍,怕他们作甚?小心就行!” 战战兢兢地顺着木头楼梯下来,我们方才瞧清整个山体内的全貌。只见这些木头器械看似杂乱无章,却被规整地划成了好些块,每块之间虽然被供人行走的小路分开,上方却多有联系,显然是统一协作的。 每一块的面积大约一亩地左右,具体有多少我也数不过来,总之山体内大部分都被这些不知名的东西所占据着。 再抬头看洞顶,虽然是平的,上面还有一层,但那些皮管分别从周边绕下来,通往每一块器械区域内,上不知道连接的是哪里,下则是每一块区域内,都有一个木头大桶举得老高,下面接着细细的管线,分往各处,那皮管就塞在桶里面。 正看着,只听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有些皮管竟然在头顶上挪动了些许,就像是大章鱼的爪子,把我俩吓了一跳。 过了会,看没再有什么动静,我俩开始绕过器械,朝那站着几个人的地方走去。 转弯的地方,路面上有一小摊黑色液体,是从上面管子里滴下来的,殷骞走到跟前,蹲下身去,用指头蘸了点闻了闻,脸色依然保持着惊讶,但只说了两个字:“石油!” 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从上面的那条河里而来,不过我依然无法相信,难道一千多年前的人就能有效地利用石油来提供这些木头器械所需的动力? 很快,我俩走过拐角,远远地看到一排七人,站在大片木头机械前的一个半米高台上,动作很一致,都是双后背于身后,挺胸昂头,除了那个白袍老者,其余六人的穿着明显带着些古代人的特点。 但他们还有一个最显著的共同之处――眼窝全部深陷,没有眼珠。也就是说,他们应该都不是活人。 殷骞见他们都站着不动,胆子逐渐大起来,干脆也不躲了,直起身子朝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兴奋地朝我说道:“老贺,你瞧他们的背后!” 我听他这么说,见那几人的确一动也不动,走到殷骞旁,朝那高台里面看去,却发现了几人背后的墙上果然有一个很眼熟的东西。 这个东西我刚才还见过,就是那龙椅左扶手上面的圆盘。不过这个圆盘可大得很,直径足有一人多高,上面的纹路和之前扶手上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倒是那十几个成表盘状围绕着一圈的亮点儿,在这里却每一个上面都镶嵌着尊银色雕塑,而我们苦苦追寻的那枚银兔镇纸,竟也赫然在列! 您最近阅读过: _.book.addbookhistroy; _.book.sho)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百三十八节 十二地支圆盘 第一百三十八节十二地支圆盘 而最让人惊讶的,这圆盘还在不停地转动中,只不过速度很慢罢了。 我还在远处观察,殷骞却已经走到一排七人旁,小心翼翼地看了个遍,最后停在那白袍老者面前,回头问我道:“老贺,昨晚碰到的就是他吧?” 我点着头走过去,确定这老者的确和昨晚没什么不同。又挨个瞧了瞧其他几人,有樵夫装扮的,还有文人衣着的,反正都不是现代人。小心地摸了摸他们的胳膊,无一例外,和那老者一样,里面是非常硬的物质,绝非骨头和肌肉。 我这次有了近距离观察的机会,特意又看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按照舅爷所教的,如果想让死尸活动,一般都会在前后胸,后脑这些地方做一些手脚,但他们却没有。也就是说,这白袍老者之所以能活动,定是有别的方法。 确定了这七个人毫无反应后,我们绕过他们,来到后面墙上的那个大圆盘前。 近距离观察了放大版,我这才看明白,原来上面所画的纹路,表现了十二地支,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一种地支,又对应了一个代表动物。 其实术家早就以十二肖配十二地支,每肖各有不足之形,如鼠无齿、牛无牙、虎无脾、兔无唇、龙无耳、蛇无足、马无胆、羊无瞳、猴无臀、鸡无肾、犬无胃、猪无筋、人则无不足。而中间这个最大的图案,就是一个张开双臂的人。 但是,目前的圆盘上唯独缺少了生肖龙的雕塑,它所在的位置只是一个坑,还等待着相应的东西镶嵌进去。 圆盘分内外两部分,中间人图案所在的那一块圆,此时以逆时针方向慢慢转动,而外侧十二地支所在的圆环正好相反,以顺时针方向转动,速度似乎比内圆还要稍慢一些。 不过最惊讶的还是那上面嵌着的十一个生肖,竟然每一块都是用齿寒铁雕刻而成,细细的金线在转动时格外耀眼。 殷骞看了半天,还伸手摸了摸,一脸亢奋地道:“这他妈什么高级玩意儿?不过老贺,这次咱们发了!不说别的,光这几个东西,除了你用,我还能落下不少,咱们没白来啊!”说着,就要动手先将那块银兔镇纸抠下来。 按理说,看到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的齿寒铁,我应该高兴才对。可现在满脑子却都在想着另一个问题――高唐村不惜花重金将它们收回来,眼前的圆盘也充分证明,这些东西一定有其特殊的用途,可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呢?我们如果真就这么拿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不过就在我愣神的功夫,殷骞已经将那银兔镇纸给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朝我晃着说道:“怎么样,老贺,这下心里踏实了吧?” “咣当!”这家伙话音刚落,只听圆盘里面一声机械声响,紧跟着面前的那两圈圆加快旋转起来,速度几乎是刚才的一倍。 我俩还在发愣,身后那一大片机械区域也起了变化,就跟开足马力似的,各个部件都跟着加速运转起来,“嗡嗡”的噪音也跟着陡然增大。 殷骞看了看手中的银兔,指着自己鼻子问我道:“我……我搞的?” 我还没来得及搭他的话茬儿,眼角余光却突然发现,之前站在我们身后的七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五个,离我们最远的两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不见了!!! 这一惊让我立刻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正要从殷骞手中将那银兔夺过来先放上去,却看到他身后黑暗中有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逼了过来。 “小心!”我也顾不得齿寒铁了,一把推开殷骞,同时借助推他的力道,向后一跃,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壁上,也就在这一刻,黑影快速从我俩刚才站着的地方冲过,然后猛然停在了前方三米外。 偷袭我们的,果然是那两个没了踪影的“人”。此刻站在我们前方的,正是那位一身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脸型消瘦,还留着一撮老长的山羊胡子。 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早就死了的,但是为什么会动,我们至今还不明白。 殷骞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我一把推翻在地,刚要站起来,又一个黑影斜刺里冲出,这次我看得真切,是一个樵夫打扮的汉子,拿着斧头朝他砍去。 这次我连叫他的空都没了,一步冲过去,拽起殷骞的衣领,借着冲劲硬是把他快二百斤的身体往后拉了一个身位。紧跟着“砰”地一声,樵夫的斧头砍在他脚旁的石子路面上,火星四溅。 “你奶奶!”殷骞刚爬起来又被我推倒,忍不住开口骂道:“你丫的去打他们啊?老打我干嘛?!” 其实哪儿还用他说,我之所以不对付这两个人,却总让殷骞避开,是因为昨晚曾经打过那个白袍老者一拳,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怕我这肉拳头,打也没用。 第一百三十九节 力不能敌 第一百三十九节力不能敌 好在这些速度、力量均超乎常人的家伙似乎脑子不怎么灵光,攻击不能连续,总得调整好半天,等对准了我们,这才可以发起下一次进攻。 说话间,那个文人打扮的家伙已经调整完毕,机械性地伸出两个拳头,朝我们再次冲来。 它和我们打人不一样,一般都是冲到身前了,然后才抬起胳膊揍过去,可它们是先举起拳头再冲,说白了就是依靠速度,让你因为躲闪不及,自己撞在拳头上。 “一人一个!”殷骞有开山刀在手,胆子肥了不少,这回推了我一把,将银兔镇纸揣好,自己就朝那文人冲去。 这家伙其实一点也不傻,那樵夫手里的斧头少说也有五六斤沉,看着就吓人。所以他捡了个文士打扮的对手。 我倒觉得没什么区别,这些家伙早就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如果被动过手脚,那厉害与否,根本就不是可以从外观上能判断得出来的。 不过这把斧头的确有些棘手,殷骞早已迎上去,我也顾不得他了,趁着樵夫还没有调整好,争取先把它搞定,然后就轻松地多了。 至少目前我认为这些人皮下塞的是木头,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能动,但不妨一试,如果是木头,那这些家伙的关节就应该很容易卸掉。 趁着那樵夫还在一颤一颤地直起身,我绕至它身后,双掌拖着他腋窝猛地往上一顶……疼!娘的差点没把我自己的肩关节给硌开! 这个方法不行!我本以为面前这个家伙背对着我不会有什么问题,却没想到它的手臂突然从上面划了半圈向我砸来,速度快得惊人! 我把这点儿给忘了,它们既然不是人,那就肯定不会受一些关节的限制,胳膊腿都是可以三百六十度活动的! 眼看着朝脑门砸来,我不敢硬抗,赶忙向后一仰,那胳膊擦着胸膛而过,饶是如此,肚皮上还是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这也太难对付了!如果单是赤手空拳,我敢很肯定地说,自己毫无胜算! 刚退出樵夫的攻击范围,就只听“跨啦”一声,身旁不远处的一大堆木头器械被什么东西砸了个稀烂,而在其前面,则站着那个文士。 不用问,飞进去的一定是殷骞。 我此刻斗志全无,赶忙跑过去,把上面的木板都扒开,殷骞果然正躺在里面咧嘴喘气,显然这一下被打得不轻。 把他拽起来,我却突然发现,那一个被砸碎的大号木头盒子里面,竟然有半截人类的身子!这是一个人的下半身,从腰际开始,下面什么也没有穿,裸露在外的横切面里,那皮下填充的,果然就是一段木头! 这么一瞧,倒真像是具服装店里常见的那种假人模特。但唯一也是最大的区别,那些服装假人不会动,自然也不会致命。 难道……这些木头器械都是在装配这种木头人么? 我还看到,那假人的下半身切面上还开了孔,里面似乎有一些更精密的东西。但现在显然是坏掉了,黑色的石油不断从里面流出来。 殷骞终于倒过气来,还没从那废墟里爬出,上来却张口喊道:“当心!” 我此时正看着那半截身子百思不得其解,一时竟忘了周围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危险,待回过神来,早已晚了,只觉得突然间一股巨力撞在身体右侧,随之自己就轻飘飘地飞起来,大概过了两秒钟不到,也是“咔咔嚓嚓”一阵声响,我又砸碎了另一处木头器械。 此时人都已经懵了,介于即将要昏阙的边缘,倒不怎么感觉得到疼痛,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嗡嗡作响,想要吸口气,张大了嘴,却怎么也吸不进来。 恍惚中,只见殷骞跑了过来,一把将我拽起,硬扯着走了好几步,感觉这才好点儿,可算能吸上来一口气,赶忙说道:“跑……咱……咱俩不是它们的对手!” “废话!”殷骞见我恢复了神志,松开手道:“还用你说啊?刚才老子和它硬碰硬地来了一下,娘的就跟撞在一辆大卡车上似的!” 我们俩在这木头机器中左绕右绕,很有效地避开了那两个怪物的追击,因为它们走直线可以,一旦拐弯,就要花上好几秒来调整方向,给了我们充分的跑路时间。 可是,就算跑,该往哪儿跑呢? 原路返回?我俩早就摸转了向,这里器械林立,那个带着小楼梯的出口本就不显眼,此刻更是难以找到。 不管了,逃到哪儿算哪儿!如果找不到出口,我们就得尽快找到击倒那几个木头人的办法,不然非死在这里不可! 殷骞又带着我拐了几道弯,前方一段比较直,正打算加速,这家伙却突然停下,我赶忙刹车,抬头一看,只见直路尽头,昨晚那白袍老者和另外一个本来不动的女人,就并排站在正前方,杀气腾腾地对着我们。 “……坏了!看样是都会动了!”殷骞擦着额头上的汗对我说道:“你不号称是梅道人的徒孙么?得了你舅爷的真传,赶紧想个办法啊!” 第一百四十节 另有乾坤 第一百四十节另有乾坤 我理解他,我也急,可急也没有办法啊!这些家伙完全是靠不明动力驱使的,和舅爷教的异法根本就不挨边。我就算是搞明白其原理,也不一定有那个能耐,更何况根本就不懂。 “对了!”我突然想到,刚才本是要将那齿寒铁打造的银兔放回去的,因为目前的一切都是从殷骞将其取下而起,也许我们赶快放回去,这几个木头人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想到这里,赶忙推着殷骞跑上一条小路,边走边说道:“快走!还回十二地支圆盘那儿!把银兔放回去!” “放回去?”殷骞愕然回头看向我:“你不要了?” “先放回去!”我又推了他一把,说道:“你一把它拿出来,那些家伙就动了。咱们就不能先放回去,等它们不动了,拆了他丫的,再把东西拿走不就行了!” “哦……”殷骞一时没能理解,但还是在看清路后,朝圆盘那里跑去。 眼瞅着越来越近,在马上就要钻出这一大片机器时,“嗖”一道黑影突然间拦在了面前,定睛看去,还是刚才那个文士。 “你绕过去,赶快将银兔安上。我对付他们!”我把殷骞往旁边的小路上一推,随即扯着那个家伙的注意力,慢慢向后退去。 殷骞知道我坚持不了多久,时间紧迫,将手中的开山刀塞了过来,随即绕向一侧,迂回到了文士的身后,偷偷往那十二地支圆盘摸去。 我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后退去,反正这个家伙不动,我也乐得拖上一秒是一秒。尽量给殷骞多争取点时间。 退着退着,突然背后一硌,显然是撞到了东西,扭脸一瞧,我这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拿斧头的樵夫,此刻正站在我身后! 妈的!现在不跑,就真没得跑了!我连细想一下都不敢,身子一弹向前冲去。 与此同时,正对面的文士也动了,举起胳膊向我冲来。 这下惨了,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我只能求前面这位大爷跑得慢点儿,好让我能够赶到刚才殷骞拐出去的那个路口,不然这前后夹击,被撞一下非成肉饼三明治不可! 距离逐渐拉近……十米……五米……三米……两米,眼瞅着马上就要撞上了,我实在是等不及,直接一个鱼跃,斜着冲进了身旁的小路上。如果真的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呯!”我还没爬起来,身后就一声闷响,紧跟着那文士的人头骨骨碌碌地滚到身前,吓了我一跳。 看那断口处,果然里面是掺杂着各种金属零部件的木头,有的甚至精细到玉米粒大小。不过那黑色的石油就像是血一样,紧跟着也流了出来。 不用问,一定是我千钧一发的时候蹦到了岔路上,导致它们前后两方人马撞了个满怀,看来这下损失不小。 拿着文士的头站来,我回身一瞧……好家伙!胳膊腿散了一地,两个“人”无一幸免,全都被撞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我没再仔细查看,反正都是从没见过的零件,看了也看不懂,赶忙转身朝殷骞那里跑去。 来到近前,只见殷骞满头大汗,拿着银兔,看那不停旋转的圆盘干着急,就是放不进去,因为此时的转速太快了。 “呼!”这家伙见我来了,将齿寒铁塞给我,说道:“你练过,你试试,我实在是没那个本事!” “不行!”我都不用试,一看就知道,如果这玩意不停下来,以目前的旋转速度指定放不进去。不过反之一想,朝殷骞道:“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你想吧!咱们放不进去,那些建造的人指定也放不进去,更何况这银兔才放上去不久,肯定有办法能让这圆盘先停下来,再往上面放!” “……说跟没说一样!”殷骞知道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但他懒得动脑子,朝身旁的墙上砸了一拳道:“我也知道先让它停下来才好放,问题就是怎么让它丫的停下来!你还指望它附赠说明书么?!” “噌!”还没等我回话,殷骞拳头停着的地方突然从墙面里凸了出来,向外延伸了足有一尺多。 其实这块砖不太一样,我俩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周围都是又扁又长的青砖,唯独这块四四方方,成土黄色,圆盘两边靠下的位置一边一个,极为对称。 起初我俩以为只是装饰,根本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殷骞这一拳不偏不倚,刚好敲在上面,竟然触动了机关! 果然,这块土黄色的方砖里面是空心的,朝上的那面凹进去足有一半,里面镶嵌着一块木板,上面跟七巧板一样,卡着大大小小几块木片,看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殷骞见没什么危险,把手伸进去碰了碰,没想到上面的木片居然是可以活动的,这家伙拨弄了几下,恍然大悟道:“嗨!我说是什么呢?又是个难木人!这难不倒本小爷,交给我了!”说完,捋了捋袖子,双手伸进去就拼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节 第七个人 第一百四十一节第七个人 “你说这也是孔明锁?”我看着里面那木板不解道:“你敢肯定,如果拼好它,这圆盘就不转了?” “那我可不敢保证!”殷骞接道:“不过呢,在这儿放个如此隐秘的机关,除了关停它,你说还有别的什么用途?能不能行,拼完就见分晓了!” “……恐怕,你不一定有这个时间!”得亏我警惕地转身看了一眼,却发现除了刚才撞毁那两人,剩下的五人中,又有四个已经来到了我们身后不远处,看样是打算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靠!阴魂不散啊!”殷骞快速回头瞧了一眼,旋又转过来,一边拼一边对我说:“两分钟,你只要能争取到两分钟!我就能把它拼好!” “好吧!”我握紧了开山刀,站直了深吸一口气道:“希望这玩意儿能助咱俩一臂之力,不然今天真就得交待在这儿啦!~”说完,我努力调动起早已疲惫至极点的身体,引着面前四个木头人的注意力,朝一侧挪去,尽量给殷骞争取时间。 好在这四个家伙似乎只对移动的物体感兴趣,看到我斜着往一侧走,立刻就调整方向,始终保持面朝着我。当然,我也不敢分神,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毕竟这些家伙说动就动,速度快的惊人,也许只是一眨眼的疏忽,就能被狠狠地撞上一下。 走出去十几米,眼看就要躲进巨大的木头机器后面,我还在奇怪,这四个家伙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怎么就一动也不动呢?按理说早就应该冲上来了才对。难不成是刚才被我一下报销了两个,吓怕了? 如果木头人真知道害怕,那才叫怪事儿呢! 不过不动更好,我的任务不是消灭他们,只要能拖上两分钟,等殷骞拼好那孔明锁,再把银兔扣进去,也许这些家伙就彻底不会动了。 心里一边想着美事儿一边往后退,我正打算找个开阔的地方站住,只要它们不动,我也不动,背后却突然撞在了一个东西上。……挺硬实,但碰上时有轻微的晃动,我敢肯定这不是堵墙。 那是……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弄毁了两个,面前四个,还有第七个木头人没出现呢! 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刚要向前冲,使自己别靠得那么近,胳膊一紧,就被铁箍似的东西给卡住了身子,顿时动弹不得。 ……坏了!果然是第七个木头人! 我试着挣扎了两下……根本没用,那是纹丝不动,甚至有越箍越紧的趋势,已经开始不能大口地喘气了。 而更糟糕的是,对面那四个人可能见同伴得手,竟同时加速朝我冲来! 目前情况下,我的生死只在几秒之间! 虽然我希望殷骞能立刻就拼好,将齿寒铁放归原位,但时间上毕竟还差得多,满打满算到现在也只堪堪过去了一分钟不到。 显然,对身后这个家伙,踩脚趾、掏裆、挖眼都没用,但坐以待毙又不是我的风格。眼瞅着对面四个人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近,我狠了狠心,还好两脚始终能挨着地,用尽力气往地面一蹬,木头人连带着我顿时失去重心,晃了两下,没等它站稳,我又是一蹬,这次我俩终于再也站不住了,直挺挺地仰面向后倒去。 得亏它不是活人,不知道失去重心的时候该垫一步。 “砰!”我躺在它怀里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虽然这家伙是木头人,但还是硌得生疼。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发现木头人的手臂没那么紧了,赶忙抓着这唯一的机会,双臂一振,从它怀里钻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四个木头人也已追至我们身前,停下脚步,弯腰伸手就要来拿我。 刚才的一番挣扎,几乎耗干了我体内仅存的一点点能量,但必死的形式都被逆转了,此时又怎能不躲?拼命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绕开几个木头人的正面,我嘶哑着喉咙朝殷骞喊道:“好了没呀?我快不行啦!” “再等等!差最后几步了!马上就好!坚持一下!”殷骞头也不回,说了一连串打气的话。但他又怎能知道我拼了多大的劲儿才仅仅拖了这么一点点的时间。但没办法,谁让人家从小就会开孔明锁呢! 为了进一步争取时间,我躲进了机器群里,企图用障碍物延缓它们对我追寻的速度,但又不敢离得太远,怕这几个家伙一旦失去了我的踪影,转身再去找殷骞的麻烦。 不知道绕了几圈,我感觉腿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殷骞终于在远处喊道:“哈哈!大功告成!唉?那银兔呢?!” 我一摸兜,这才想起来,刚才他怎么也扣不上去,就将齿寒铁给了我,结果我也没能放进去,到下来吸引注意力的时候,竟下意识地揣进了自己兜里。 我赶忙掏出来,一边超殷骞跑去一边扬起手喊道:“在这儿!接着!” 就在我把齿寒铁扔出去的瞬间,一股巨力忽的从右侧袭来,这下结结实实地将我顶飞,随又撞在身旁的木质器械上。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因为身体的确超越了极限,短暂性地昏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二节 原是暗道 还好,这时候几年来跟随舅爷勤练的身体起了作用,只不过几秒钟时间,我就再次恢复了神智,但仅限于思维和听觉,视觉及行动能力还需要多倒上一口气才行,这会儿的感觉颇有点像鬼压床,听得见想得到,就是看不见动不了,由于缺氧还憋得极为难受。 紧跟着,有人走近身旁,我甚至感觉到脖子一紧,自己似乎被提了起来。远处竟然还传来殷骞的叨叨声:“老贺……你再坚持半分钟啊……再有最后几步……我就拼好了!” ……娘的!敢情他还没有完全拼好,只不过是快了,结果提前这么一喊,导致我情急之下扔出齿寒铁,却同时将自己也给暴露了。 可是我想喊他,却说不出一句话,记得舅爷教过,这口气非得憋到马上就要忍不住再次昏过去,或者是受到外力打击,才会倒上来,不然我半天都还动不了。 此时,我只得寄希望于这几个木头人别一下就把我给打死,多少动一下,我就能醒过来。 四肢现在已经分别被人拽着……该不会是要把我“五马分尸”吧?……我正胡乱想着,突然四周传来一声低沉的“呜呜”声,就像是吹号一样。 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只感觉手腕和脚踝顿松,我平躺着的身体一下就跌在了地上,“嘶!~”这口气总算是倒了上来,酸痛至极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 睁开眼,忍痛爬起来,我却看到剩下的五个木头人放开我后,竟然整齐地朝一侧黑暗中走去,似乎急着要去干别的事情。 “呜呜”声只响了几下就随即停止,但这号角是哪儿吹的?有什么用?竟然能让它们立刻就放下手中的“入侵者”,去干别的事情? 本来想跟过去瞧瞧,但转头看到殷骞这家伙还蹲在地上,似乎依然没有把锁解开,我只得记住了它们离开的大概方位,一瘸一拐地来到殷骞身后。 “哈哈!~大功告成!”就在我离他还有四五步的时候,殷骞突然吆喝着跳起来,转过身来朝我道:“搞定啦!怎么样?速度快吧?!” 我白了他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本以为是这家伙解开锁后才吹的号,从而让那几个木头人停下了手中的活。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要不是突然响起这个声音,估计我真被五马分尸了,这家伙都还不一定知道。 殷骞看我不说话,愣了一下,左右瞧瞧,问道:“怎么了?那些家伙呢?你不会都搞定了吧?这么厉害?!” “搞定个屁!你知不知道……”我正打算骂他,却发现这家伙身后那十二地支的圆盘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于是住嘴仔细看了两秒钟,这才发现,之前这个分为内外两部分的圆盘,内圆逆时针,外环顺时针,现在竟然两个东西一个方向,都成了逆时针旋转。而且外环似乎还有越转越快的趋势。 殷骞顺着我眼神回头看了眼圆盘,也发现了不对劲儿,斜眼看着我道:“哎?……反着转了啊!这说明我拼对了!” “嗯……拼得真好!”我实在是哭笑不得,还略带讽刺地鼓了两下掌。 敢情我拼了命换来的开锁时间,竟然只是让一个圆圈往反方向转,这对我俩屁用都没有!真不知道拼的是哪门子命? “不应该啊……”殷骞也大为不解,又俯身检查了一下那孔明锁,挠着脑袋道:“又不是小孩玩具,干吗废这么大劲做个没用的机关出来?……” 不过我俩说话的空,只见那镶着十二生肖的圆环越转越快,最后跟发动机似的,快得什么都看不见了,还隐隐夹带着风声。 我俩瞪大了眼睛,实在不清楚现在是哪一出。但只过了片刻,那外围圆环竟然略微松动了些,转着转着,开始朝墙内陷进去,几秒钟的功夫就退到很深的地方,再也瞧不见踪影。 原来这十二地支的圆盘后,竟然是一条秘密的通道!怪不得会有锁呢! “……”殷骞愣了好半天,趴在缝隙上瞧了瞧,转身高兴地打了我一巴掌道:“哈哈!怎么样?我说的吧?那锁不可能没用!这里面说不定就是出去的通路!” “哦……”我倒没他那么兴奋,指着中间还在原位置没动的那个内圆道:“怎么出去?这么窄个缝儿,咱俩谁也钻不进去啊!” 外环缩进去后,内圆并没有动,只是在其周围留出来了一圈三十公分不到的缝隙,这个宽度我俩谁都钻不过去。 殷骞一点也不气馁,伸手掰了掰这个看似悬空的内圆,纹丝不动,他又把头伸进去瞧了一会,方才回头冲我道:“好说!这个内圆后面也是几根杆顶着,有开外面的机关,就一定也有开里面的!”说着,这家伙往右边走了几步,来到两方黄色方砖的右边这块,脚一踢,只见那块砖竟然也自动伸了出来,面上稍有凹陷,里面摆着个和左边差不多一样的孔明锁。 第一百四十三节 莫名被扣 “怎么样?佩服我吧?!”殷骞朝我一扬眉,捋起袖子,打算再去解这个锁。 说实话,我也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因为古代中国人干什么都爱讲究个对称,所以既然左边有,那右边就也一定有。只不过刚才一连串的变故和打斗,早就让自己本已透支的身体雪上加霜,哪儿还会念及这个? 我胡思乱想着,殷骞早就已经开始研究这个新“蹦”出来的孔明锁了:“嗨~都差不多!这个快!你给我掐着点儿啊!一分钟!我保准能弄开它!” “……”我没搭理他,只是靠在墙边休息,太累了,嗓子里感觉已经没有了一丝水分,想咳都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声来。 过了好几秒,殷骞突然抬头看着我道:“你干嘛呢?我这儿等着呢!你喊预备开始啊!” 不过随即看到我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这家伙也不敢坚持己见了,老老实实地立刻“埋头苦干”起来。 约莫着得有一分多钟了,殷骞在狠劲儿推完最后一步后,一边活动筋骨一边站起来道:“得嘞~!等着看吧!咱哥俩马上就能出去了!外面等着的是香喷喷的烤羊腿和啤酒!……对了!还有秋天!她一定也在外面!这丫头福大命大,你等着瞧吧,我打包票她指定没事儿!” 反正这家伙把能招呼到的全都招呼了一个遍,而我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中间的圆盘,瞅着它先是反向,然后越转越快,最后慢慢退进了深处,只留下一个黑黑的圆形洞口,不知通往哪里。 殷骞见没什么反映了,于是扎头要进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拽着他道:“你敢肯定这里就百分百是出口?” “那谁能肯定啊?!”殷骞瞪大了眼睛回我道:“是不是,走走看不就知道了?” 我警惕地瞧着四周道:“安全第一!咱们身边还有五个杀人不眨眼的木头怪物呢!你可别……”我这边话音还没落,就瞧见那四个木头人消失的方向,似乎有重重黑影晃动。 殷骞顺着我的眼神瞅去,刚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过身来骂道:“你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快走啦!还看?”说着,就将我推进了身旁的圆洞中。 我在前面走,殷骞一边断后,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一定是出口啊……可千万别是死胡同……” 我本来也担心是一条死路,真要那样,外面让几个木头人一堵,我俩可就剩死路一条了!不过通过走这十来米的样子看,迎面扑来的都是冷飕飕的寒风,说明这里的确可以通到外面! 圆形的通道并不长,大概走了十几米,脚下突然冒出一个门槛,我一个没瞧见差点摔倒,赶忙往前垫了一步,再抬头看,竟是已经来到了外面,天上繁星点点,但早已黑得通透。 我有点不敢相信,这就出来了?忙回头去看,只见殷骞也跟着走了洞口,通道的这头,竟是一扇半开着,金属铸造的大门,足有一米多厚,圆形的十二地支圆盘此刻就贴在门的内侧。 我摸出兜里的银兔,本想和门上的仔细比对比对,看看这些奇怪的装置究竟有什么作用。可刚把它举起来,头顶的小山坡上突然跳下来几个黑影,完全没有来得及反抗,我俩就被他们扑倒在地,胳膊也被扣了起来,一时动弹不得。 殷骞还以为是那几个木头人,一边咒骂一边挣扎。但我却从这些家伙的动作、力道以及喘息声上判断出来――他们是活人! “老胖!别动了!”我先是吼住殷骞,省得他把人家惹急了,再吃些什么不必要的苦头,然后尽量把被摁在地上的头抬高道:“我们是专程来高唐村的!我要见你们宗祠的负责人!” 说话的空,我的双手已经被反绑到了身后,两个壮汉将我扯起来,一边往前推着走一边说道:“莫吭声!跟我们走!” “我这儿有罗刹鬼市的介绍信!”殷骞也被拽了起来,但他还不甘心,挣扎着抗议道:“你们凭什么绑我们?!” 难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结果,赶忙压低了声音问身后的人道:“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是高唐人还是清泉寺的?” 如果是清泉寺的人,那我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叫你莫做声!没听见么!”那两人根本不回答我,随即还朝腿窝里踹了我一脚,示意快走。 这两个人要是肯说,我至少能早下决定。如果是高唐的,那绑也就绑吧,待到了地方,话一说开就没事儿;可如果是清泉寺的,我现在就必须要尽快想办法挣脱了才行,不然到了他们的大部队里,凭我们俩人,要跑那是彻底不用想了。 别看手被绑着,我想解决身后这两人并不难,唯一的顾虑就是,一旦动上手,我的招数很有可能会让他们断子绝孙,所以不搞清楚他们究竟是哪儿的人,的确不敢急着动手。看来只有先静观其变了,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在洞口埋伏着袭击我们的至少有五六个人,那银兔齿寒铁也被他们收走了,现在有四个人,分别压着我和殷骞,沿一条小路朝山脚后拐去。 第一百四十四节 地神殿 第一百四十四节地神殿 在洞口埋伏着袭击我们的至少有五六个人,那银兔齿寒铁也被他们收走了,现在有四个人,分别压着我和殷骞,沿一条小路朝山脚后拐去。 这时我才有空去观察周遭的情况。 先是下了一夜的雾,又刮了一夜的风,今晚是个难得的好天,没风没雾没星星没月亮,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就连押着我们的那几个人,也是一身黑,还蒙着脸,什么都看不见。 殷骞还在不停地咒骂,好在押着他的那两个人脾气不错,也不还嘴,只是不停地推着让走。不过这点倒提醒了我,如果是白舍年的人,他们常年称霸着方圆几百里的河道,横行霸道,如果被殷骞这么骂,估计早就对这家伙饱以老拳了。 所以,他们是高唐村的人居多。只不过这大半夜的,为什么还要在荒山上埋伏?难道他们提前就知道我们要从这里出来? 走没几步,转过个山角,就看到身前不远处的旷野里,燃着好大一堆篝火,旁边影影绰绰站得都是人。 顺着火光再往前看,高高低低的山坡上似乎盖着不少房子,但大部分都没入了黑暗中,只有在火苗突然窜起的那短暂瞬间,能够勉强看出个大致轮廓。 ……难道这就是高唐村? 后面四人推着我俩快步走到那一大堆篝火旁,旁边人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待他们押我俩走过去,这才合上,但我看到他们的眼神似乎非常地不友善。 一路走到篝火前,那炙热的火焰烤得我眼都快要睁不开了,嗓子本就渴得难受,现在一烘,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在一位拄着拐杖的长发长须老者前停下,还没等我抬头仔细看他,后面的人一声怒喝:“跪下!”同时一角踹在腿窝里,我和殷骞吃痛,不得已跪了下来。 “干什么?让人家站起来!”没想到这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居然替我们说话,而且张嘴竟然是较为标准的普通话。待重又站起来,朝那几个黑衣人道:“在没有搞清楚人家的身份之前,不准再用这种手段!听到了么?你们这样,又和清泉寺的人有什么区别?!” “……”几人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拽着我俩。 “呵呵……”老者看着我俩刚要说话,他身后不远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跑到我俩面前喊道:“唉?哥!你们咋才来啊?急死我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秋天。 殷骞看见是她,也不骂了,乐呵呵地冲我道:“怎么样,又让我说中了吧?我就知道这丫头没事儿!嘿嘿!~” 我也喜出望外,顾不得自己被制得动都不能动,努力往前抻着头问秋天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在这儿的?昨天不是从马车上摔下去了么?” “其实……没有~!”秋天吐了个舌头说道:“当时马车一震,我就被从前面甩出去了,结果好像磕在了车沿上,一下就昏了。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那些马和马车的缰绳给缠着,其实并没有掉下去,但你们就没影了。”说完,秋天看了看我俩,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赶忙对身旁的那位老者道:“古爷爷,您抓错啦!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仨是一起的!~” “哦~呵呵,这样啊?”老者从我俩刚才的谈话中已经听了个**不离十,所以并不怎么意外,笑眯眯地一挥手道:“既然这样,那放人吧!” “……”抓着我们的四个人自然听到了他的吩咐,可只是晃了一晃,却并没有松手的打算。 老者也颇为奇怪,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只得又问道:“怎么?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族……族长,他们俩可是从……从地神殿里出来的呀!~”我身后的一个人犹豫了半天,小声回报道。 老者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儿,一听那人这么说,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什么?”老者显然没有想到这点,把头探过来小声问我道:“你们真的是从地神门中走出来的?” “……地神……门?”我愣了一下,看样是那个满是木头器械的山洞有问题,赶忙含混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们迷路了,反正最后从一个暗道里出来的,结果出来就被他们抓住了。” “族长!”刚报告那人见我说得含糊其辞,干脆掏出了从我手中搜到的银兔齿寒铁,递到老者面前道:“这就是从他身上搜出的!” “嗡……”那几个老头见了齿寒铁,顿时又是一阵细语声。 “……”看到这板上钉钉的事实,打头的老者终于没了笑容,皱着眉接过齿寒铁,看了半天,转身和后面的几个老头低声商量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节 听候发落 “喂!丫头!怎么回事儿,还不放我们?”殷骞见即使秋天在这儿,形势似乎也并无好转,忍不住低声问她道。 秋天一脸苦相地朝我俩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先别急,等会儿看看!” 大约过了半分多钟,几个老爷子商讨完毕,那为首的老者转过身,清了一下嗓子,不只是对我俩,而对在场的所有人朗声道:“根据长老会的决定,这二人擅闯祖坟禁山,本该……”话刚说到一半儿,围着的人“轰”地一下就乱了,紧跟着,声音逐渐整齐划一起来:“奸细!处死!奸细!处死!……” 这些人明显对我俩擅闯祖坟山地宫非常气愤。殷骞扭头瞅了一圈,朝我苦笑道:“咱俩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见得!~”我其实并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我俩手中还捏着一张王牌,于是冲殷骞道:“罗刹鬼市的信呢?你倒是拿出来啊!” “哦……哦!~”殷骞恍然大悟,立刻朝那老者喊道:“我们是罗刹鬼市介绍来的!我有他们的介绍信!不信我拿给你看!” “哦?”老者眉毛一扬,挥手示意押着殷骞的两人松手,这家伙立刻在衣服里摸来摸去,直到连我都开始担心是不是丢了,他才终于在棉袄的内兜中找出了那封“长安旅社”青年写的说明信,递给了面前的老者。 老人接过,撕开信封,借着身旁的篝火,看完后又瞅了瞅我俩,却扭头问一旁的秋天道:“丫头啊~你们这次来高唐是干嘛的?再给我说说?” ……完了!要坏!我和殷骞对视一眼,顿时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秋天并不知道我们来此的真正目的,她始终以为我们是来收古董的。 “我们……不是来……收古董的么?”秋天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似乎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看我俩一个劲儿地打眼色,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结果后半句反而变成了在问我和殷骞。 “……哎呀!~”殷骞见她说出来,懊恼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呵呵~”老者看完把信叠好塞回信封中,没再说什么,冲我们身后的四个人道:“先关起来!” 秋天一听可急了,赶忙拽着老者道:“爷爷!他们真的是我朋友啊!您这是干嘛啊?!” 老者对她倒没戒心,笑了笑,示意稍安勿躁,却一个字也不讲。 “哦!!!”人群顿时欢呼起来,自动让开一条道,簇拥着他们将我俩押进了村口的一间小茅屋内。 路上,我看到似乎今晚在这里的,都是村中的男人,妇女和儿童几乎没有出现。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干什么。 这间小茅屋显然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也就几平米,里面除了一小堆稻草,别的什么也没放,空荡冷清,而且透风撒气的。把我俩推进来后,黑衣人关门前还特意威胁道:“别想着逃跑,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们俩就老老实实等着受死吧!” “别急别急!给点吃的喝的总行吧?!”殷骞见他们要关门,立刻冲上去协商道:“就算要死,也得给顿饱饭吧?!” “哐!”回答我们的,只是那扇木头门的关门声。 “得了!这下完了!”殷骞转过身来,背靠着门道:“我说什么?不让带那丫头来吧!你非说没事儿。看吧,这下可好,害死咱们了!” 我透过墙上的窗户往外瞧了瞧,窗户外一边站了一人,门口还有,看来想跑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道:“你别只拣半截话讲,我可是让你实话实说的,你不说,偏要编瞎话,成了现在的结果怪谁来?” “……”殷骞被我说到短处,一时没了下文,有气无力地从门口走回来,坐在我身旁道:“唉~美酒也没了,烤羊腿也没了,连口水都不给喝,这可是违反日内瓦公约的!” “别扯淡了!”我把头靠在墙上道:“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秋天或者是证明咱俩的身份吧。不然等天亮了,真要弄死咱们,你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殷骞还没接话,屋门突然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了,待我俩看清,竟然是秋天,手里似乎还拎着一个篮子。 只见她歪头和看门的耳语了几句,这才走进来,同时关上了屋门。 “啪!”秋天把篮子往我们面前一扔,板着脸似乎很不高兴地说道:“吃吧!” 殷骞赶忙一把抢过来,掀开上面盖着的手帕,看到里面放着几张厚厚的烙饼,还有一罐子的白水。 这家伙早就饿疯了,先抱着罐子咕嘟嘟喝了几大口,拿了一张饼卷起来就啃,吃了两口见我还没动,一边去抢水罐一边含混不清地问道:“你怎么不吃啊?别等烤羊了,没戏!将就将就吧。对了丫头,他们怎么不关你呀?这也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秋天一进来,看她脸色我就知道是来算账的。果然,这丫头见殷骞一点也没要解释什么的意思,驴脾气又上来了,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竹篮,朝我俩骂道:“吃!吃!就知道吃!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咱们来这里的目的?你俩到底瞒着我们想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节 彷徨无助 秋天一进来,看她脸色我就知道是来算账的。果然,这丫头见殷骞一点也没要解释什么的意思,驴脾气又上来了,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竹篮,朝我俩骂道:“吃!吃!就知道吃!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咱们来这里的目的?你俩到底瞒着我们想干什么?!” 殷骞显然被吓着了,一手捧罐子一手拿着半张饼,愣了半天才将嘴里的咽下,求助似的斜眼向我瞅来。 没办法,既然已经成这种情况了,不说也不行,何况我俩究竟什么结果,秋天可能会起很大作用,只得理了理思绪道:“咳……其实吧,事情是……” “得!得!得!”秋天见我磕磕巴巴,不耐烦地挥手道:“这会儿别说没用的了!他们对你俩的处理意见已经出来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我俩顿时竖起了耳朵,急于想知道自己的“下场”。 秋天见我和殷骞紧张起来,方才接着道:“刚才长老说了,你们擅自进入他们的禁山,本是要活埋的,但是由于是外乡人,不知道这个规定,再加上有罗刹鬼市的信件,所以从轻处罚……” “呼~那就好那就好!”殷骞听到一半,就忍不住拍着胸口道:“只要不死就行!” “不见得。”秋天接了他的话茬儿:“从轻处罚的结果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由于你们见过地神殿里面的景象,为了保证秘密不外泄,需要将你们的双眼挖去,终生不得踏入高唐村百里之内。” “什么?!”殷骞一听就蹦了起来:“挖……挖眼?还俩都挖?我靠!你让他们直接杀了我得了!” “急什么?”我好整以暇地走到墙角里,将那篮子拾起来,也拿了一张饼,多少吹吹上面的灰尘,咬了一口道:“有秋天在呢!~你先听听她有什么主意。” 没想到秋天先是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也没办法。你们刚也看到了,高唐村的实际掌权者是长老会,除了和你们说话的大长老古承天,还有五个分管其他事物的长老。古爷爷虽然有心放你们,但其他几个长老不同意,所以目前还没有一个好的办法。但是你俩别急,对你们的处罚明天上午才会公布并施行,中间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和古爷爷会想办法的。不到最后一刻,你俩最好别轻举妄动,他们在村子周围到处都布置的有暗哨,跑是跑不掉的。” “古承天?”我听了这个名字有点意外,问道:“高唐村的人不是应该都姓白么?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秋天似乎并不关心这个,摆摆手正要说别的,门又被打开了,外面的人探头进来道:“丫头,你该出去了!长老只允许你来送饭,可没让你说这么久的话!” 秋天听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再次低声叮嘱道:“千万别动心思!等我消息!”说完,她就被人请了出去。 殷骞看着门再次关上,咒骂道:“娘的,这叫什么事儿?!咱们还是别听这黄毛丫头的,想办法先脱身再说吧!” 我专心地吃着饼,提醒他道:“怎么走?你没听她说漫山遍野都是人么?就咱俩?我估计你连这屋子都出不去。” “那她怎么就能来去自由?”殷骞不忿道:“要知道咱们可是一伙的啊!我现在怎么越看这丫头越像是投敌叛国的汉奸呢?” 我从他手中抢过水罐,喝了两大口道:“谁让你非要进人家的祖坟山?看来呀,人家高唐并非不讲理,秋天没进,就没难为她,还是咱俩腿贱罢了!” “得了吧!”殷骞推了我一把坐回墙根道:“你现在想叛变也晚了!老老实实地等着被挖眼吧!咱俩大老爷们儿,现在命运寄托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没办法,跑也跑不了,我俩此刻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多少垫巴了些,只得等着秋天的消息。不过真是要跑,夜晚是最佳的时机,等天一亮,如果秋天还没能想出来办法,那就真的要完了。 吃饱喝足,虽然冷得要命,但我俩实在太累,缩在墙角的稻草堆先后就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发亮,是殷骞把我推醒的,见我睁眼,他立刻小声说道:“不行就想办法跑吧!别指望秋天了,再等一会儿天大亮,那可就真来不及了!” 我想了想也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秋天毕竟还只有十六七岁,一个小丫头本事再大,也不是那一帮老头子的对手。更何况她那个破脾气,也许前半夜就说飘天文学网个老头儿,估计这会儿也被关起来了。 探头瞧了瞧窗外,那些个看着我们的人还纹丝不动地站着,完全没有瞌睡的样子。又找了找屋内的东西,除了一个破水罐和几张被冻硬的大饼,连个衬手的武器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七节 一定要绑 思忖半天,我站起来轻声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没承想我俩刚走到门后,屋门竟从外面推开了,四个黑衣人挤在门口,为首的一人说道:“跟我们走,大长老要见你们!” 我俩对视一眼,正愁着出不去呢,没想到有了这么个好机会。 出了小屋,他们似乎对我们的警惕性降低了不少,既不绑也不扣,只是一人在前三人在后,将我们挤在中间,朝村中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高唐村的全貌,在落差几十米的山坡上,到处都盖着灰墙灰瓦的房子,集中在方圆三百米的范围内,十分紧凑。这些房子虽然看着挺旧,但至少还不算破。在突出的一山尖最高处,也是处于全村最醒目的位置上,盖了一大间庙宇式的建筑,红色的墙壁格外显眼。 只不过由于黄土高坡的特殊地形,多少年来的风吹日晒和水土流失,使得山头渐渐缩小,所以这建筑的有些基座部分都已悬空在外,以至于后人不得不用一些粗大的树干顶在下面和山坡间,以防屋子倒塌。 我想这可能就是那所谓的白氏宗祠了。 一路上,殷骞朝我打了好几次眼色,意思是动手吧!机会不错!只要我俩速度快,抓着前面带路的那人,然后要挟后面三人,要脱身还是有希望的。 但我还是想见见那位古长老,因为有太多的谜团,也许在他那里都可以得到答案。当然,如果非要绑一个人来要挟的话,古长老也是最佳的人选。 所以我只当没看见这家伙的眼神,跟着他们一路爬到坡顶,又折回到山尖,来到那黄色墙壁的建筑物前。 上来了才发现,这幢建筑远比我想象的要高级。它的占地倒也不大,有个二百来平米,就一间大殿,这建筑竟然全是由木头打造而成的,虽然屋檐窗棱上也刻着各种图案,却既不是花鸟鱼虫,也不是飞禽走兽,净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造型,颇有后现代艺术的风格。加之建筑本身的外形又是中国的传统风,两者凑在一起颇有些不伦不类。 细看之下,这里面有好些东西,我们之前在那山洞中似乎都见过。 带路的人走到门前,伸手轻轻推开,里面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几个人这时才紧张起来,扣住了我俩的手臂关节,押着走进殿内。 不过这次进得屋来,没再强行让我们跪下。少顷,一位老者被搀扶着从殿内一角的黑暗中走了出来,赫然便是那古长老和秋天。 两人走至近前,古长老朝着我们身后的人挥飘天文学网~你们现在殿外等着。” “长老……”有两个人不放心似的想要抗议。 “没事儿的,你们就放心去吧!”古长老再次让他们离开。 几个人不敢违抗,慢慢地放开了我和殷骞的胳膊,一脸担心地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见我俩恢复自由,古长老轻轻推了一下秋天道:“丫头,你也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和你的两位哥哥讲。” “为什么?我也要听!”秋天显然受到了这位古长老的特殊对待,而且还颇为受欢迎,此时竟然撒起了娇。 我俩也一直搞不明白,这脾气暴臭的丫头为什么总能受上了年纪的人欢迎。到后来才发现,她那臭脾气,只针对我们,至于在那些明显辈分高的人眼里,秋天既乖巧又懂事儿。 “听话!~”古长老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我要说的事情关系到高唐今后的存亡,你本就不知道,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的好,去吧!” 秋天在半推半就下往殿外走去,还不忘了朝我俩挥一挥拳头,以表示内心的不满。 大殿的门再次关上,这回只剩下我们三人。 观察了一下这里面的情况,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里面靠墙的祭台上,分五层摆了数百个牌位,想必都是从古至今为高唐做过突出贡献的人。 “咳!”殷骞捂着嘴清咳了一下,向我发出了信号。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们仨,对方还是一个糟老头子,如果我们制住了他,就能以这老者为人质,趁势逃出高唐。 “呵呵~”古长老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见我俩抬头看他,干脆坐在了身后的蒲团上,一脸慈祥地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两个小子是不是正心里盘算着把我这个老头子绑起来,然后好逃离这里啊?” 殷骞被他说中了心事,顿时紧张起来。而我则按了这家伙一把,示意其稍安勿躁。毕竟这位古长老既然只留我们两人在此,那就说明他有了这方面的充分准备才做的,再者秋天也说了,他有心帮我们,所以在没搞明白前不必急于动手。 “呵呵~”见我俩神情紧张,一言不发,古长老接着道:“我也是正要和你们说这件事情,绑是肯定要绑的,但不是现在。” “……”我俩愕然了,这老人竟然主动要求我们拿他当人质,而且还服务到家,帮着出谋划策…… 第一百四十八节 墨家遗迹 殷骞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道:“为……为什么?” 古长老早知我们有此一问,不紧不慢地答道:“你们的大致情况呢,秋天那丫头都已经跟我说了。虽然有些地方你俩瞒着她,但种种迹象表明,这种隐瞒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你们不愿说,我也不打听。至于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也从信上看明白了,是想要这个东西……”古长老说着,从怀中摸出了那银兔齿寒铁。 见我俩眼神发亮,他旋又接着道:“但是,这东西对我们高唐而言,关系到生死存亡,现在绝对不能给你们。不过如果你们肯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也不是不……” “什么忙?”殷骞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呵呵,这件事和你们的逃跑计划是一体的,只要成功,你们不但帮了我的忙,拯救天下苍生,而且还能顺利脱身,带走这齿寒铁,一举三得啊!”古长老似乎并不急于讲出是什么事儿,先把好处抬了出来。 “拯……拯救苍生?”殷骞神情古怪地念着这个词,看了看我,不知道老头儿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好吧!反正时间尚早,要说就得从头说起……”古长老看了看外面刚亮的天,撑着从蒲团上站起来,向我们指了指他身后的上百个排位,问道:“你们可知高唐的前身?” “白狄人的后代?”我只了解这么一点儿,随口答道。 “对!”古长老朝我一笑,接道:“白狄亦作白翟。古代少数民族。春秋前期主要分布于古雍州北部,也就是现在的陕北这一带。早期因受秦国压迫和晋国和戎政策的诱惑,东迁至今河北省石家庄一带。东迁后的白狄主要由鲜虞氏、肥氏、鼓氏、仇由氏四个氏族组成。后肥氏、鼓氏、仇由氏为晋所灭。公元前鲜虞曾经建立过一个中山国,是为早期鲜虞中山国,直到公元一百年后为魏文侯所灭。又过了几十年左右,“中山复国”,是为后期鲜虞中山国,但不久后又被赵国所灭。此后,剩下的白狄人就分散开来,逐渐融入了汉人社会。”说了这么多,古长老嘴里也不停,话锋一转,用拐杖指了指窗外的祖坟山问我们道:“这里面的东西想必你二人已见过了,什么感觉?” “像个工厂!”殷骞抢着说道:“里面乱七八糟的,反正我们也认不来是什么。” “呵呵,那我要告诉你们,这些东西已经存在了近两千年呢?”古长老眉毛一扬,颇为神秘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殷骞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大了眼道:“两千年前根本就造不出高精密的金属机件,怎么会……”这家伙话到一半,突然闭上嘴不说了,因为那地宫里东西给我俩最大的印象就是――全部由木头做成,几乎没有金属件,但的确是可以灵活运转的。 “您……您是说,它们就这么运转了将近两千年?”我也有些不敢相信,如果古人两千年前就可以造出来这些东西,那我们早就牛逼完了!发展到现在,绝对地世界第一啊! “不!不!”老者笑着朝我摆手解释道:“我是说它们存在了两千年,运转只是近几十年才开始的。” “不可能!这绝对可能!”殷骞依然摆手表示怀疑道:“这些东西看着旧,但放在两千年前,绝对是超时代的东西,那个时候的连四大发明都还没出现呢!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你要说二百来年,我兴许还会信!” “呵呵~”古长老也不反驳他,而是又问道:“你们知道墨者吗?” 墨者……我专业学的是古中国史,于是紧跟着背了出来:“……墨者,原指战国后期追随墨家思想的人,多出身下层农民和小手工业者,同时又有一定的作战能力,以墨家钜子为核心结成的准军事组织……您是说……这山中的所有东西,都是墨者创造的?!”我自己说着说着,就自然明白了古长老想表达的东西。 “嗯!年纪不大,学问倒挺扎实!”古长老夸了我一句后紧跟道:“其实,鲜虞中山国覆灭后,并没有完全地被打散,其主要族人又翻山越岭,再次回到了陕北地区,并且安顿下来,图谋再次复国。在这期间,墨者有一任钜子,叫做鲜虞淳。” “鲜虞……淳……”我念叨着这个名字,确定自己从未听过。 “这个鲜虞淳,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当时中山国的后主。”古长老接着解释道:“他自知靠那点可怜的人马复国无望,于是主动撤回陕北,卧薪尝胆,同时集天下墨者与此,研究完全不用人力的作战工具,以弥补白狄人军事力量不足的弱点,以图有朝一日能够复国雪耻。” “您……您是说……”我紧跟着就想到了那山洞中的几个木头人,如果真是当时研制的,那足可以说明他们成功了!不仅成功,而且绝对有作战实力!在那个都是冷兵器的年代,两军对垒,如果这么一群木头人冲上去,其威力可想而知…… 可是……既然成功了,为什么历史上却没有关于它们的任何记载呢? 第一百四十九节 正确答案 古长老对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等他说完再问,然后继续道:“剩下的你们已经看到了,整个墨者行会花了近三百年的时间,传承了七代人的心血,终于造出了一种形似人体,而且作战能力超群的器械,他们当时管这东西叫做――刑天。寓意能与天帝相争的强大力量。” 见我俩听得瞠目结舌,古长老喘了口气接道:“但是,花三百年来建造这么一个庞大的战争机器,虽然初衷不曾变过,但人心却早已变了。当三百年后终于成功的时候,人们发现,他们想要的并不是战争,而是平平静静的生活。因为当时那个年代,是个稍有点实力的人,有座城池,拥兵几千就敢自立为王,所以国家的意义在那个时代人们的心中已经淡了。于是在完成了第一批刑天的生产后,当时的钜子集合巧匠,修建了这么一个完全可以自动运转生产的装置,以备后人需要时,即使不再有大批的能工巧匠,都随时可开工建造。这个兔儿所在的十二地支阀,就是总闸的开关。而它们就是十二把钥匙,目的是为了后人方便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决定这些东西要不要用,什么时候用。每一把钥匙分为一个等级,十二把全插上,既可以停止刑天的建造,也可以开启停放刑天的库房,让大军开拔。当少一把钥匙的时候,地神殿会按照正常一日十二个时辰来工作,少两把,则速度加快一倍,少三把,再翻倍。” 我看着他手中的银兔齿寒铁道:“您说……这是钥匙?” 古长老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边歇气,一边等待我们的其他问题。 殷骞痴呆了半晌,但已经信了一半儿,此时结结巴巴地问老爷子道:“墨者行会就真的那么厉害?” “呵呵,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古长老伸出根手指左右晃了晃道:“木牛流马,号称是诸葛亮的发明,不比这地神殿晚多少,现代的人能仿制得出来么?还有,你们能从十二地支的暗门出来,想必有人会开那孔明锁,现代人也能一丝不差地仿制么?” 我俩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殷骞显然更关心老爷子手中的齿寒铁,于是指着那银兔问道:“这个兔子要仿制可不难,干脆您把这个卖我们,回头我找工匠刻个一模一样的再给您送来不就得了?” “没用的。”不等古长老解释,我就接过话茬道:“咱们都见过了,十一只生肖全部都是齿寒铁做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道门的自动开阖装置借鉴了一些异法中常见的材料和原理,具有一定的识别功能,换了别的材质,根本起不到它应有的作用。再者,齿寒铁无论是锻造还是熔铸,一块一身份,必须以其本身面世时的大小为基础单位,去掉一些或是加进来一些别的,虽然依旧会有阴气发散,但会将它的内部结构破坏,所以齿寒铁也是异法里最常用来设定界锁的东西。它就和人一样,每一块都有其独数自己的身份特点,现在就算想要再找一块和这个兔子差不多大的齿寒铁,更是难上加难。” 等他古长老完,我赶忙问他道:“那您和我们说这么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只有高唐人才知道的秘密吧?”道理很明显,这么庞大复杂且跨时代的一个大型古迹,如果没有人极力守护着,早就天下闻名了。这里面的东西敢一面世,现在外面的什么“世界八大奇迹”都只能算是小儿科,或者说简直弱爆了! “和你们二人说的目的只有一个。”古长老见我问到正事,表情严肃地道:“我要你们帮我毁了高唐的祖坟山!” “什么?!”我俩一听就忍不住同时惊呼。我也曾设想过几个理由,但自觉最不靠谱的也没这个正确答案更不靠谱儿。 “为什么?”殷骞迫不及待地问道:“这里面的东西要是被开发出来,那可是震惊世界的伟大发现!人类的科技发展史说不定就要重写!毁……毁掉太可惜了吧?” “可惜也比把刑天放出来强。”古长老看着银兔齿寒铁道:“祖训只传下来了一句话,就是如果一旦造办处启动,它将会在整运行十万天后,达到一个饱和量,到时候就会自动放出地下库房中的刑天大军,向人世间发动进攻。你们出来时也看到了,现在的总阀并不完整,缺失了龙钥匙。也就是说,造办处其实已经沉寂了一千多年,直到几十年前的一次意外,这些钥匙都是丢失后又都找回来的,但造办处缺早已在钥匙丢失时开动起来,并且不眠不休地工作了几十年。” 第一百五十节 时间计算法 “十万天……大约是将近三百年……”殷骞歪着头算道:“就算是一百年前开启的,还有二百七八十年呢,现在就急着毁啊?” “你什么脑子?”我斜眼看着他道:“刚没听人家长老说么?少一把钥匙,是正常速度一天,少两把就成了两倍速度,是两天。少三把是两倍的两倍,你算算十二把都少,一天合正常时间多少天?” “……”殷骞还在算,古长老却已经说出了答案:“不用算了,十二把都少,造办处一天的速度,相当于普通时间两千零四十八天!” “两……两千多天!”殷骞显然没有想到一乘二、二乘二的小公式算到最后,竟是这么庞大的一个数字:“十万天……除以两千……不就是五十来天的事儿么?这不也没见刑天大军开出来啊?” “不是你那个算法。”古长老耐心解释道:“十二枚钥匙全丢的时间只有十几天,我们就找回了其中八枚,这样时间就慢了一大半。然后又过没多久,找回了第九枚,就又慢一半儿。大约三十多年前又找回了第十枚,紧跟着是今年这枚兔钥匙,但龙钥匙从未见过踪影。” “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初怎么就能给丢了呢?”我实在是有些不解。 “这事儿说来话长!”古长老看还有时间,简单给我们叙述了一下当年事件的经过: 大约在七十多年前,那时候高唐虽然没有现在这么排外,但至少守着祖坟山还算过得安宁。当时军阀割据,陕北这一代又是穷山恶水的,所以马贼猖狂,经常性地来袭扰各地村庄。但由于高唐人肩上有看护地神殿和刑天的“祖传任务”,所以男子人人习武,马贼从未在他们这里占到过一丝半点的便宜。 不过住在方圆百里的人那时都口口相传,高唐守着一座“金山”,于是这里一直都是各路马贼惦记的对象。 有一年,村里突然跑进来个全身是血的流浪汉,据说是做生意途中,马帮被马贼洗劫,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自己撞死逃了出来。 当时的大长老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给他治病,安顿下来。 这个男的要说也不错,知恩图报,住下来伤好后,靠着自己的一点小手艺,没少帮村里人的忙。渐渐地大家见他人好心好,戒心也就逐渐放下了,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看。 但谁都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是马贼的内应,他在打探好了所需的情报后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两天后村里人发觉不对劲了,大长老见宗祠内的卷宗被翻开了不少,才知道不妙,入地神殿内一查看,虽然里面没有遭到破坏,但许多当年放进去的陪葬物品,连同那地支门上的十二生肖,全都被洗劫一空。 原来是那男人暗自从卷宗里发现了祖坟山的秘密,趁着前几夜带着马贼进去,把值钱的全都给搬走了。 消息一传出来,村里立刻炸了锅。别的还都好说,十二把钥匙一旦被拿走,刑天非但重启了制造程序,而且是以极快的速度在增长。也许过不了多久,里面的杀戮大军就会开出来。 发现了情况的严重后,族长当即组织了村中最精英的二十位年轻人,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调查方圆三百里内的所有马贼寨子,誓要夺回被偷走的齿寒铁。 于是这些年轻人带足了装备和给养,凭着高强武艺,挨着个去挑马贼们的老窝。一时间各处马贼人心惶惶,生怕这些瘟神下一个就找上自己,而同时百姓们则拍手称快。 直到这个二十人小分队杀地只剩八人时,他们终于在晋豫交界的太行山里一处马贼寨子,发现了八枚已经丢失多日的齿寒铁,并且打听出了剩余的下落: 当时那个男人就是和这一帮马贼合作,在盗取了高唐的东西后,他们一分为二,男人带走了其中四枚齿寒铁和一些财宝,说是要去东北关外招兵买马自己单干,至此没了他的消息。 第九枚不久后也有了着落,看来是那男人去东北的路上给花掉了,好在万幸,他并没有将其破开,而是整个拿去了典当。 将九枚齿寒铁归位后,虽然相对稳定了刑天的扩充速度,但继续寻找显然是必要的。于是当时这帮青年的头目,叫做白印天,主动要求独自寻找剩下的三枚齿寒铁,发誓一日不找全,一日不归巢。 长老会通过协商,同意了白印天的请求,毕竟总是派出大量的青年力量去寻找,会严重影响村内的生活,倒不如统一交给一个人,让其有计划、有针对性地慢慢寻找。 于是白印天独自一人出村,最后凭一己之力缔造了响彻黄河流域的船哥会。并且不负众望,在其有生之年,找到了那第十枚齿寒铁钥匙,并且完成了与罗刹鬼市的长期合作,从而最终又找到了这枚银兔齿寒铁。 第一百五十一节 古人的智慧 当然,白印天同时还兼着另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缓和与清泉寺百余年来的关系。毕竟高唐也要为自己考虑,如果真的钥匙凑不齐,一旦哪天刑天大军出山,清泉寺是其退守的第一站。一个关系良好的后盾,远比水火不容要有用得多。 听到这里,我们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最后剩下的一兔一龙齿寒铁,兔子的前些时日一出现在罗刹鬼市,就被高唐立刻给收了来,只是剩下的那枚“龙”钥匙,至今依然没有踪影。 “……不应该啊……”我反复咀嚼着古长老的话,扭头冲殷骞道:“你还记得那王有利是怎么说的不?他可是从一座古墓当中摸出的这银兔齿寒铁,如果按长老说的只丢了七十多年,时间上完全不符啊!” 殷骞显然没有想到此节,一时愣住,倒是古长老来了兴趣,满是意外地问我道:“哦?你们知道兔匙是如何出现的?可否告知一二?” 于是我又把当初有人来御宝斋典当齿寒铁,我们一路追踪,最后找到那王有利的事情又跟他学了一遍。听完后,古长老沉吟片刻,对我们说道:“你们觉得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当初盗走十二把钥匙那人,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所造成的后果,但其深知这些东西对于高唐的重要性,甚至一旦自己被找到,由于擅自进入过地神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会不会为了自保,故意将其中一枚钥匙藏在一个很隐秘,别人绝对想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以备将来救命之用呢?” 我和殷骞面面相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古长老的分析十分精准和到位,至少除了这一点,我暂时还想不到有别的什么可能。包括当初王有利下到墓室中之后,并没有多少陪葬品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那墓穴应该是有人曾经进去过。至于如何在不破坏棺椁的情况下将东西放进去,那只不过是个简单的技术活而已。 如果古长老的推断是真的,那也间接解释了为什么当时王永利并没有在棺椁内摸到尸体,包括后来那三人的离奇死亡,一定是这个盗走齿寒铁的人后来用秘法加持在了尸身上,让死人来帮他看管这极为重要的东西。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古长老见我俩都在思考,适时地打断道:“还是说说眼前的处境吧。我曾经反复推算过,如果始终找不到龙钥匙,刑天大军的十万天准备期马上就要到了,启动地下邢天库的时间很可能就在未来三天的某一天中!” “出来就出来呗!”殷骞不屑道:“那些家伙也没什么可怕的,连我俩都打不过,更何况现在还有飞机大炮!”紧跟着他又把我俩在山洞内遭遇木头人的情况大致给古长老形容了一下,老爷子听后笑着道:“那是你们两个娃命大!白印天它们七人,都是从古至今,对高唐有过再生之恩的人,所以按照高唐的传统,为了表示对他们的尊敬,会在他们死后,将他们的皮拔下再进行特殊处理,然后套在预留的小号刑天身上,表示他的人可以和地神殿永存。” 那白袍老者果然是白印天! 不过我俩听了后面的话心里都不禁一寒……这是什么习俗?把人家皮扒了,套在木头人身上,还是表示尊敬?让现代人看来,实在是无法理解。 “但是……”古长老说着,话锋一转道:“套在他们身上的刑天属于单独制造的,主要作用是侦查和内部守卫。所以它们无论从力量还是作战能力,都比底层库房中的刑天要低了好几个档次。下面的那些,个个高有丈余,重逾千斤,均以铁甲裹身,可谓是刀枪不入!”见我俩脸色又变,老爷子伸过脸来问道:“你们现在还觉得好对付么?” 要真是如他所说,把我俩打得死去活来的白印天七人还只是虾兵蟹将的话,那真要都给放出来,绝对地会乱套啊!不说别的地方,只是高唐和清泉寺,指定血流成河! “那……制作这些家伙总该有材料才行吧?断了他们的材料来源,不就没事儿了!”殷骞其实还是有些不相信古长老的话,毕竟这些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就连我,听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半信半疑。一千多年前的古人真的就有那么高超的技艺和科技?! 老爷子微微一笑,冲殷骞解释道:“我刚才说了,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虽然我们这代人几乎已经把当初墨者的手艺都丢光了,研究不出个什么。但前人早就有先见之明,把这祖坟山挖空,分为上中下三层,以八卦方位安置进出口,底层为放置做好的刑天库,中层就是连着地支门的造办处,顶层为历任后主和钜子的陵寝,同时也是中层的材料来源,它们会自己取材、提炼、加工,比现在的任何一个高科技工厂都要厉害!” 怪不得那一大堆器械上面到处都是错综复杂的管子,原来是为了这个用的。只是它们通过什么办法来自动完成的,如果不去细看,根本就不会明白。 第一百五十二节 神仙扣 ……如果这么说就对了,也解释了我和殷骞当时是如何进来的。如此大的一个地下工事,它的出入口果然是按照八卦方位进行布置,当停在别的方位时,就是此路不通,一旦转移到了生门,通往内部的大门才会相通,说白了我们俩进来只是运气问题罢了。我也曾经设想过有这种浩大工程的可能,但那会儿实在是不敢相信,没成想竟真的是这样。 “那您为什么非要挑我们……高唐村里不有的是人么?”我愣了半晌,觉得还有必要问些正事儿。既然两三个人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做?难道就等我们几个外人?如果没外人呢?就干巴巴等着刑天大军冲出来? “高唐历有祖训。”老爷子耐心解释道:“凡白狄人,除了历任大长老,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地神殿。当然,要进也可以,只是不能活着出来。” “骗人吧你就!”殷骞压根不信,又将我们之前在山洞内看到了一个死人的事情讲了出来。老爷子听罢,神色逐渐凝重,来回在屋内踱着步,喃喃自语道:“难道白舍年真的准备动手了?……” “不行!”走了几个来回,古长老突然站定了道:“本来我还想拖到今晚,趁夜色实施计划,这样成功的把握更大。现在看来咱们必须要立刻动手!你们尽管放心,我定会保你们周全!”说着,又递给了我喝殷骞一人一根小棍,我接过来一瞧,细得跟牙签似的,材料应该是黄铜,也就一寸长,握着两边一掰,还可以九十度折起来,而且折断处似乎还有几个极细小的东西,看样子像是个多边形,但宗祠内光线不太好,实在看不清楚。 我正满脑子问号,殷骞看着那铜棍叹道:“唉~神仙扣的钥匙,就算是现在最好的匠人和仪器都做不出来,这可是穷数年之功一点点磨出来的!单就这个就是至宝啊!~” “好了!”古长老显然开始有些焦急,打断了殷骞的话道:“你们现在会被押回去,然后大约在半个时辰后,我要集合全村人在地支门前祭祖,‘惩戒’你们前,先打开地支门,借口将兔匙放回门上,我开门转身的那一刻,就是给你们行动的信号,一定要记着带上秋天!这半个时辰内,你们就好好地练习打开神仙扣的办法,以求万无一失!” 我本来还有好些个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不允许清泉寺把人葬在祖坟山?还有干嘛非要背着族人来做这些事情?以他大长老的身份,如果说明缘由,理应不至于做得这么隐蔽,难道自己族人还能不听他的么?最关键的就是刚才古长老提到了白舍年,似乎这家伙要干什么,他一清二楚,绝非只是激化两地的矛盾那么简单。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古长老说完,又和我俩确定了一下大体的行动,就拍手让外面守着的人进来,将我和殷骞押回呆了一夜的那间空屋。 这次他们果然给我和殷骞带上了一种束缚手腕的器具。毕竟我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他们要防止我们狗急跳墙。 这个殷骞所谓的“神仙扣”和手铐差不多,都是将两个手腕紧锁在一起,不同的是神仙扣似乎是由数根粗细长短都一样的金属棒串在一起,他们给我从背后套上后,硌得手腕生疼。 我俩在屋里坐了半天,只见殷骞满头是汗地突然说道:“妈的!这次搞不好要抓瞎啊!狗日的从后面给老子扣上了,我根本就找不到锁眼在哪里!” 我从进来就没动过,只等他捣鼓清楚了再教给我,听殷骞这么说,顿时紧张起来。试着想把双腿从拷在一起的手腕中套出来,毕竟跟着舅爷习了几年武,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但是我却发现,这神仙扣不抻它还好,越用力,它就收得越紧,到最后疼得我呲牙咧嘴,感觉腕骨都快要被绞断了。 殷骞看我在那儿费了半天劲儿也没能弄好,也是急得不得了。 直到我不敢再使劲儿了,正要放弃,却突然想到我们俩就是两个傻瓜,于是站起来走到殷骞面前,背对着他道:“你不是要找锁眼么?看我的不就行了?先把我弄开,我不就能帮你弄开了?!” “……对啊!我靠!”殷骞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笨得要死,赶忙在我背后忙活起来。 过了一会儿,这家伙似乎摸准了锁眼,从鞋里掏出事先藏好的钥匙,也站起来,背对着我,鼓捣了半晌,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我的手腕瞬间轻松了,神仙扣已被他打开,掉在了地上。 第一百五十三节 意见分歧 我拾起来这个东西,看了又看,才大概明白它的原理。 神仙扣,只看外形,倒有点像一种武器――九节鞭。它由十二截长一寸,组一指的铜棍组成,每节铜棍中间都竖着钻有小眼儿,里面以一种极细的金属绳索穿在一起。把头的两截,一边是稍细点的铜棍,另一边则是一根粗些的铜管,将这两者合在一起,一扣,就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圆形锁链。至于那个锁眼,在两头的地方都有,铜管上是非常微小的镂空,铜棍则是几个弹簧件,只要两个的方向对上,轻轻一拧,就能扣死。看起来的确做工精细,论复杂程度,可要比现在的手铐高级多了! 殷骞说这还不算什么,中间那根金属线才是最厉害的地方,它用的什么材料不知道,反正按照标准方法锁上之后,越挣扎,那金属绳就会有相应的作用力,扣得也就越紧。特别是对于会武功的人来说,扣上后根本就别想挣脱。如果一意孤行,到最后反倒会自己把自己的手腕给勒断。 我要给他也解开,殷骞却说不用了,只让我找到了他那神仙扣的锁眼位置,在哪一节,摸清楚了后,他又教我开了几次,确定我学会了,才帮着我又重新把神仙扣给扎上。并且摸清了锁眼的位置。 其实这玩意儿挺好开,和用普通钥匙开门差不多,只要插进去,再一推,不拧就开了。 然后就是等待,我们此时没理由不相信古长老,毕竟他给的钥匙的确可以开解神仙扣。 好在时间不长,没一会儿,外面守着的人就得到通知,进来将我们俩提了出来,押往昨晚那个山脚下。 两下相距也就是三四百米远,转过山脚,只见在一处山坳中,密密麻麻地站了好几百人,这次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孩子,显然是全村都出动了。 顺着山一路走到人群前,看到古长老一人当先,身后站着的是另外几位长老,秋天这次没再被允许搀着他,而是被安排站到了二十米外的人群中,一脸担心地瞧着我们。 地支门的外面形状昨晚并未细看,这时只见其由一整块生铁铸成,上面锈迹斑斑,显然年岁颇久。花纹形状和其背面镶嵌的十二生肖图形一样,但这里只是刻出来了个样子而已。 来到几位长老面前,后面的人往我们腿窝中一踹,同时厉声喝道:“跪下!” 我俩吃痛,背靠山壁,面向外边围观的人群跪了下来。 “咳!”古长老清了一下嗓子,从前面走到我和殷骞背后,朗声朝村民说道:“根据长老会的决议,这两个擅自闯山的外人……” 这次,他又是话说到一半儿,漫山遍野的人都喊道:“挖眼!挖眼!流放!流放!……” 殷骞苦着脸瞧着一圈人,自嘲道:“看样子咱俩真是罪大恶极啊!” 我笑了笑,心里还在反复演练着开锁、抓人,逃跑的流程,没空儿搭理他。 古长老抬起双臂,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方才继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高唐从不做赶尽杀绝之事!所以,只将他们刺瞎双眼,并许以重金,好令他们安度余生!”说着,两个人端着两个盘子走过来,每张盘子上至少摞了有十根金条,看大小,每根金条重量至少也在五斤左右。 “好家伙……”殷骞盯着金条直流口水,抬头问道:“我只要一半,刺瞎一只眼行不行?” 当然,这家伙知道我们瞎不了,纯粹在开玩笑而已。 古长老当然不会接他这个话茬儿,说完前一段,又接着道:“由于这二人偷盗了地神殿中的圣物,所以我要先将圣物归位,同时也让他们最后见识一下,不是咱们高唐滥用私刑,而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古长老这一招本是为了拖延时间,目的是先开门,再行动,这样我们就不会在开门上浪费时间。因为地支门如要从外部打开,必需要有三把钥匙同时插入,同时转动才行。除了古长老,还有另外两位长老持有钥匙。可他这个并不怎么合理的理由一出口,一旁呆着的几个长老顿时又“嗡嗡”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位身材较为高大的长老走上前,对古长老道:“大长老,我们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给他们多看一眼,只会多增加一分泄露的风险。还是先行刑吧!” “是啊是啊!眼都挖了,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他们早晚是要恨上咱们的……”其他几个长老果然都不同意古长老的观点,一致认为先剜了我俩再说。 这个情况的确不怎么好,如果不能骗得另外两个长老先把门打开,那么我们即使挟持了古长老,仍然有可能打不开地支门。很显然的,这些长老的心并不齐。 第一百五十四节 挟持人质 古长老正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人群里有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喊道:“你们这么做也有些太不像话啦!” 我们回头看去,秋天一脸愤然地掐着腰走了出来,环视众人一通后,朗声道:“多亏高唐还自夸人心所善!我看啊~哼哼,不过如此!滥用私刑就不说了,就算真有秘密,我也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来抓我?偏跟他俩过不去?再说了,从古至今,再恶的人,杀人前也要让人家死得明白,你们这算什么?说挖眼就挖眼?还不解释,我就不信国家管不了你们!” 刚才率先发言的那个高个长老听完秋天的话,怒不可遏,指着她厉声喝道:“黄毛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觉得……”另一位做派中庸的长老开口了:“不一定非要杀了他们或是剜眼。只要他们二人发誓永不再离开高唐,饶他们一命也未尝不可。” “这绝对不行!”高个长老立刻反对道:“地神殿乃禁地,高唐人入内都不可活着出来,怎么能允许进去的人还留在世上?要我说,还是处死!别的都不保险!更何况你要一辈子派人看着他们么?就不怕这二人跑了么?!” “嗡嗡!”几个长老顿时又乱作一团,说什么的都有。 “开锁!”古长老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几人吸引了去,各踢了我们一下,低声吩咐完,随即走过去大声喝道:“肃静!成何体统?!我决定了!行刑和开门同时进行!来人呐!给他俩用刑!”说完,他往怀中一掏,从脖颈上揪出了一个东西,看样子应该是开门的钥匙,转身插进了地支门的一个小黑眼内。 那高个长老和另一位长老见行刑人已经朝我们走来,何况也算迁就了他们,于是也慢吞吞地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钥匙,往那地址门上插去。 殷骞我俩此时早没了观察其他人的兴趣,自从古长老发出信号后,就从鞋里偷偷拿出钥匙,将手腕藏在棉袄中,想要尽快打开神仙扣。 可我俩的最快速度也要将近半分钟才能打开,而且刚才走了半天路,神仙扣每一节的位置多少有了些移动,找起来更费时间。 但六个行刑的大汉此刻已经走到了我们身旁,四个人伸手按着我俩的肩膀,余下两人掏出一个带把的弯型铁片,按着脑袋就要来剜我的左眼。 “妈的!妈的!妈的!”殷骞越急,就越是打不开。 他慢,我比他更慢,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到锁眼在哪儿。心想这回真玩大了!搞不好两个新瞎子就诞生了!更要命的是如果刚才奋起反抗,兴许还有一搏,但是现在肩膀都被人按着了,背部也被腿给顶住,想动都动不成。 就在那冰冷的铁片靠在我鼻梁上,正准备下刀时,只听秋天突然一声娇喝,踹开了我俩身前的行刑人。饶是如此,那边缘锋利的铁片还是在我鼻梁上划了一道,血唰地一下就出来了。 “你俩动作快点!”秋天显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踢开那两人,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地支门前,这时三把钥匙都刚刚插了进去,她一腿将围在门前的几位长老逼开,一个转身,就绕到古长老身后,掐住了他的咽喉。 “退后!都退后!”秋天“控制”住了古长老,背靠在地支门上,冲其他几位长老喝道:“不想他死,就马上滚开!” “轰!”围观的人群立刻就炸了窝。一股脑地冲了上来,将我们困在一个很小的包围圈中。 而和我殷骞,此时也终于将神仙扣解开,我趁着身后的几人分神,推着殷骞就地一滚,逃出了他们的控制,赶忙去和秋天汇合。 “钥匙都在上面,现在还打不开。等里边那面的地支盘收回来,把门拽开就行了!”古长老嘴唇不动,低声吩咐我俩道。 可是刚才那位出言反对的高个长老显然并不在乎古长老的安危,只是一愣,立刻朝一旁的人们喊道:“来人呐!抓住他们!抢回钥匙!” 立刻,冲上来几个黑衣人。 “我看谁敢?!”秋天象征性地捏紧了古长老的喉咙。 那几个黑衣人投鼠忌器,顿时停下了脚步。 “保护地神殿要紧!”高个长老再次催促道:“绝不能让他们逃进去!古长老会理解的!”说完,他见年轻一辈的不敢动,干脆自己撩起长袍往裤腰里一塞,双手一错,朝我拿来。 与此同时,只听身后的地支门“咔嚓”一声,应该是里面的圆盘圆环归了位,古长老一个眼色,殷骞赶忙扒着门边,狠命向外拉。 堪堪躲过了高个长老的两招,我就清楚地知道,别看他七老八十了,我根本不是对手。于是一边努力挡着不让他过去,一边朝秋天他们喊道:“快开门!你们先进,我断后!” 说话间,殷骞已经把厚重的铁门拉开了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当先抢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五节 两头夹击 说话间,殷骞已经把厚重的铁门拉开了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当先抢了进去。 “哥!你先进!”秋天虽然“制”着古长老,却并不放心我,想让我先进去。 但我现在是骑虎难下,这高个老者显然是自小习武,几十年的浸淫,远非我这个只学过三招两式的小子所能抗衡的。但好在我年轻,反应和速度都快,这几招下来,才没有被他得手,但要想抽身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快!你们先进!要不谁都走不了!”我没办法,只得再次催促秋天。 丫头又看了一眼,知道就算我先进,这高个老者并不在乎古长老的死活,他们再想进只会更为困难,咬咬牙,只得拖着老爷子往门内走去。 可是他们还没进门,却又被里面的人给顶了出来。我此时正好面对地支门,只见殷骞面朝内,竟然慢吞吞地又退了出来! “你搞什么飞机?!”我这一分神,吼了一声,却被那高个老者得了个空儿,一拳砸在胸膛上,顿觉胃里翻江倒海,连退好几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殷骞果然倒退着又走了出来,但他显然不是自愿的,因为这家伙的眉心上,还顶着一根黑黝黝的枪管! 难道地神殿里还有别人?! 所有人,连同那高个老者都愣住了,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直到门完全被推开,看清了用枪指着殷骞那人,我震惊不已,忍不住喊道:“白……白舍年!” 从里面出来的人,正是那现任船哥会的总把头――白舍年! 此时,他手中正拿着一把土制的双管猎枪,顶在殷骞的额头上,一脸坏笑,慢慢地走了出来。而在他身后,瞬间就从密道中冲出来七八个壮汉,而且人人手中都有一把土质猎枪,一字排开,守在白舍年身后,警惕地盯着对面的好几百号人。 见到这阵势,围在外面的高唐村人立刻就乱了,那里毕竟是他们的圣地,死都不能进的地方,却突然间就冒出来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愤怒可想而知,叫嚷着就要冲过来。 “砰!”白舍年果断扣动了扳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人群总算安静下来。白舍年轻蔑地扫视了一圈儿高唐人,将高举朝天的枪放下来,和身后的人又换了一把装好弹的,冷冷地说道:“识相的就都老实呆着,我也不想和本家作对,事情办完我就走。” 此时殷骞已经退了回来,将我拽起,两人赶忙躲到了秋天和古长老的身后。 白舍年的眼光也跟了过来,看着依然被秋天“制住”的古长老,先是朝我们笑了笑,随即道:“几个娃地雷趟得不错,路也带得好!就是……我说二叔,你也是当年和我爹齐名的人,怎么就让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孩子这么给掐住脖子?以后这老脸还往哪儿搁啊!” 果然!山洞里那个人是白舍年派出来跟踪我们的! “……二叔?他们是一伙的?”秋天不怎么明白,回头小声问我道。 “一个村出来的,难免沾亲带故。”我虽然能理解他这个叫法,但古长老是不是真的利用我们,和白舍年串通一气,另有图谋,此时也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 古长老轻叹了一口气,拍拍秋天,示意不用再演了,待她松手,皱着眉问白舍年道:“我就知道你这两年一个劲儿地煽风点火,一定有别的目的!你爹临走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宝藏!”白舍年吐出这两个字,慢吞吞地走到老爷子面前,将枪管顶着地面,敲了两下道:“本来么~我是想偷偷地进去,偷偷地拿了东西就走。但是,好像最下面一层没您这位大长老在,似乎想进去并不容易。所以,特来请您老跟我走一趟~开了门就放你走!” “我相信你爹当初绝对不是这么和你说的。高唐没有宝藏!”我们的计划在这节骨眼上被破坏,硬生生地冒出这么个程咬金,古长老似乎很生气,一字一顿道。 “哦?”白舍年故意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旋又撇着嘴道:“那么说您是不肯帮我这个忙了?” “哼!”老爷子只是简单哼了一声,就闭上眼不再理他。 “好吧!如果是这样。”白舍年说着,用手点了点他身旁不远的那位高个长老道:“就别怪小侄无礼了。”话音刚落,我们近处的几人只听“嗖”地一声,一道黑影从头顶闪过,再看那高个长老,此时正瞪大了眼睛,瞅着自己右胸上的一只弩箭,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高个长老指着白舍年,勉强又挤出四个字:“过……河……拆……桥!”随即,老人轰然倒下,他身后的其余几位长老立刻围上,观察起伤势来。 “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白舍年说着,朝身后摆了摆手,他的一个小弟随即撮指成哨,嘹亮的哨音过后,我们身后的祖坟山上突然冒出来几十个人,每人手中两把强力弓弩,对准了高唐村的人。等见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白舍年这才再次转过头,对古长老道:“二叔,您应该看出来小侄的诚意了吧?如果您肯帮小侄这个忙呢~大家好聚好散;如果您还是一根筋撑到底,那可别怪小侄不念叔侄情分啊~!” 第一百五十六节 道不同 “哼,这种人死有余辜!”古长老已经读出了高个长老最后几个字的意思,瞪着白舍年道:“我说最近一年来,宗祠中总是时不时地丢失古籍,不久后又突然找到。原来你是有这么个内应!” “惭愧~惭愧~!”白舍年说着惭愧,脸上却满是骄傲的表情:“二叔,您还是听我一句劝,帮了小侄这个忙吧!不然我这一会儿手一抖,说不准可就又射中谁了!” 古长老瞪了白舍年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地上正吐血的高个长老,虽然他把秘密出卖给了白舍年,但毕竟是族人,也不忍心见他就这么死掉,于是长叹一口气道:“好!我就跟你走一遭!” “哎!这就对了!”白舍年见他答应,顿时眉开眼笑。 “别急!我有一个条件!”古长老见他高兴劲儿都挂在脸上,赶忙指着我们仨道:“我要求把这三个娃儿也一同带走!不然你们纵然是灭了高唐,我也不会跟你去!而且我第一个就撞死在这地支门上!” 话到这里,我已经隐约猜到,古长老可能是要借助白舍年来完成我们的计划。 “为什么?”白舍年见他竟然还要带帮手,顿时警惕起来。 “为什么你别管!”古长老知道他有求于自己,只是大提条件道:“你怎么处置他们都行,捆起来绑起来都随意,反正完事儿后你们要带他仨离开高唐,并且不得伤害他们!” 捆绑飘天文学网出来,白舍年立刻放心了不少:“好说好说!这三位小友怎么说也曾经是我的座上宾,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那咱们?……” “走!”古长老说完,当先走进了地支门内的通道。 见我们仨还在发愣,白舍年用手中的枪管敲了敲我道:“走吧~让你们自由一会儿,进去了再捆!” 我们仨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跟着走了进去。毕竟呆在高唐,如果没有古长老护着,可能比跟着白舍年还要惨。 待我们都走进去,白舍年朗声朝对面的高唐村民喊道:“那就委屈大家伙一会儿了!只要等你们的古长老出来,大家就自由啦!这之前请不要乱走动,不然……”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枪手和山上的弓弩手,接道:“它们可不长眼睛!” 古长老一人走在最前面,因为外面的村民都被困了起来,所以并不怕他会搞什么飞机,倒是我们仨被两个枪手看得严严实实。 走过狭窄的通道,来到先前我和殷骞跟木头人殊死搏斗的地方,那些巨型的木质器械依然在不停运转,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再次进入山洞内,这里面的人着实不少,有到处搜索东西的,有傻着脸研究那些器械的,还有不少受伤的人,被安排在一角,伤到哪儿的都有,一个个疼得呲牙咧嘴,估计都是那几个木头人刑天干的。 不过看这人数,二百只多不少,应该是船哥会在陕北的主要力量了。 这次,白舍年先是借着我们要去高唐的机会,派探子跟着一路来此,虽然中间跟丢,但他们知道这祖坟山的位置,只用守在附近,等我们主动上钩就行了。等我们一到,替他们趟平了祖坟山里的各种障碍,白舍年就立刻倾巢而出,打算一步就要达成他的目的。但现在看来,他的目标肯定不是高唐,显然有其他的奔头。 两个枪手将我们押往这个高台的一角,靠墙站好后,白舍年也跟了过来,一把抢过古长老手中的兔钥匙,一边把玩一边道:“二叔,你就实话实说了吧!咱们在这儿打哑谜也没什么意思。您知道,我现在振兴船哥会,需要大笔的资金,这些宝物在这放着也是放着,您就权当借我,回头我再连本带利还给您还不成?” “哼!别说没有……”古长老不屑地道:“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你爹当年创立船哥会,是为了给黄河上的穷苦把式们一个靠山,一个不至于饿死的保障。可现在呢?硬是让你给变成了一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流氓帮派!如果你爹在天有灵,是不会饶了你……” 话没说完,飘天文学网断了:“行行行!我不和你说这个!”随即他指着不远处那一群被打伤的人道:“我们进来时,遭到了不明人物的攻击,那些家伙刀枪不入,速度极快,你总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吧?” “哼!~”古长老估计想到了被套上皮的白印天,看着白舍年冷笑道:“记住我的话,你利用船哥会欺行霸市,鱼肉乡里,身为高唐人,还带着这么多人擅入祖坟山,每一条都是死罪!你爹定会亲手宰了你这个家伙的!” “……”白舍年装作大笑,张嘴仰头转了一圈,却没有发出声音,看来是失去了和我们磨洋工的兴趣,“笑”完了随即就换上一副恶狠狠的神色道:“快说!怎么打开地下三层的宝库大门!” 第一百五十七节 只是传说? 高个长老这一年来应该是没少透漏给白舍年信息,但是关于刑天的资料却只有古长老一人知道,此时我们要借助白舍年来毁掉祖坟山,所以古长老并不打算骗他,而是照实说道:“下面这一层是有东西,非但不值钱,还能要了你的命!要不要看,你慎重考虑清楚!” “哦?那我倒真想……”白舍年话刚到一半儿,他的一个小弟就从地支门暗道中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总……总把头!不……不好了!高唐……高唐人都疯了!把……把外面的兄弟都围上了!开……枪都没用!” “……”白舍年听后脸色稍变,从身旁的人接过一把枪道:“走!看看去!”随即又冲一直拿枪对着我们的两人道:“看好他们!等我回来再说!”说完,跟着小弟匆匆走进暗道。 “唉!这个孽障!”古长老看着白舍年的背影,气就不打一处来。 “爷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秋天比我俩知道的要少得多,也更加迷糊,忍不住问道。 我倒是想到了一些,问老爷子道:“是不是白印天老爷子临终前给他说了什么?这家伙就是冲着刑天大军来的?” “不,他不知道!”古长老缓了口气,说道:“关于刑天,原来是每个高唐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自从几十年前丢了齿寒铁钥匙后,长老会发现这秘密越多人知道,就越不保险,于是从此以后,真正的实情仅限于大长老一人知晓,其余几位长老也只是知道一些片面的信息,而且这是口口相传的,不留下任何书面信息,就连当时涉及到的一些古书,也都被忍痛烧掉了。印天虽然是当时的知情者,但他也知道后来长老会的决议,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告诉给白舍年的!” “也就是说……”殷骞接话茬道:“现在的高唐人都不知道真正刑天大军的存在?” “对!”古长老回他道:“即使知道,也仅仅以为只是一个传说。为此还曾专门伪造了一份古时候传下来的东西,说祖坟上里面只是列祖列宗的陪葬物品。” “刑天大军是什么……”秋天话问到一半,旁边站着的两个看守用枪指着我们道:“不准说话!” 由于我们都是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这山洞中还有木头器械的轰鸣声,所以他们虽然知道我们在说话,但根本听不见。 秋天被他们用枪指了半晌,这会儿脾气上来了,听到喊声,转身走过去,把胸脯顶在枪口上,不依不饶道:“我就说!我偏说!怎么着?你开枪打我啊!……”这一下倒是吓得那个端枪的人不住后退。 趁着她和看守绞缠的空儿,古长老快速给我俩分配着任务:“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本就是要打开刑天库的,一会我就按白舍年的要求打开,里面存了我这些年提前放进去的一些**。到时候我来掩护,你们把**放在我做了黄色标记的地方,那里是地神殿的支点,只要一炸,整个祖坟山都会塌下来,到时候任这些刑天再多,也只能在土中再埋上千万年了!” “那您怎么办?”我听老爷子的意思,竟是要和这里同归于尽。 古长老倒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平静地道:“按理说,我只能来到这一层,擅入邢天库,已是犯了大戒。而如今为了高唐,不得已毁掉祖先的遗迹,我已经没有继续活着的理由了。” “那怎么行?要走一起走!”殷骞也不愿意见老爷子就这么主动寻死。 古长老正要劝我们,地支门那里突然传来两声闷响,应该是开枪的声音,随即白舍年从里面退了出来,朝通道内喊道:“关门!快关门!” “关不得!!!”古长老刚出言劝他,只听那通道内顿时传来数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即“哐哐”两下,地支圆环和中间的人形圆盘先后合了上来,上面鲜血淋漓。 “……怎……怎么回事儿?”白舍年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发毛,转身问我们道。 “这两样东西是由器械在背后推动金属管来完成前后位移的。”古长老无奈地冲他解释道:“只要一关门,它们就会立刻受力回到这里。凡是在通道中的人或物,一律都会被绞碎。你那几个手下,恐怕此刻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 “……”白舍年难得地露出一丝惊恐,随即举起手中的猎枪,指着我们吼道:“快!打开地下宝库的大门!!!” “我说了,打开你就要死,真的不后悔?”古长老在最后一次劝他。老爷子的意图很明显,这姓白的只要敢下去,看到了不该看的,就必须得跟着陪葬! 回答我们的是一声枪响。身前的地面上,被白舍年这一枪打得到处都是小坑。 第一百五十八节 刑天库 回答我们的是一声枪响。身前的地面上,被白舍年这一枪打得到处都是小坑。 古长老摇摇头,让秋天搀扶着来到地支门前,看了看上面不停转动的两个圆,对我俩道:“你们上次谁开的孔明锁?咱俩一人一个。” “哦……”殷骞得了令,走到右边的那块黄色方砖处,脚一踢,机关从里面弹了出来,他扭头看到古长老已经开始在拼了,于是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这次时间不紧迫,也没怪物在旁边威胁,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古长老吩咐殷骞剩下最后一步的时候停着,然后说道:“这个门可以说是关注了当年所有墨者全部的心血,每一种拼法,都会起到不同的效果,单拼左边或者右边,都会人为地让地神殿主动调整八卦的布局和方位,先后拼好,则可以打开地支门,如果同时差不多拼好,就能开启刑天库。好了,咱爷俩同时走完最后一步吧。” “……一!二!三!”古长老和殷骞同时拨动了最后一步。我还在想会有什么反应,脚下的高台却突然一晃,差点让人没能站稳,然后慢慢地向下陷去。 “轧轧”地响了大约半分钟,原本凸起足有一米的高台,此刻成了下陷近两米,而且身后的地支门下竟也跟一同下降,我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这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停下来,借着上面的灯光,我们这才发现,脚下的高台原来竟是通往下面一层的台阶,平时顶在上面,跟本就想不到,降下来了才看见一阶阶地向下延伸到黑暗之中。 这里似乎远比上面要大了许多,机关开动的回音能够传出去好远。我们正发愁这么暗该怎么找**,正对面的远处墙壁上突然燃起了一团火焰,紧跟着,火焰就好像是铺设好的引信一样,窄窄的一条,沿着墙壁向两边延伸,最后分别燃烧到两侧墙壁的尽头,方才停下。 原来这竟是条事先在石壁内挖好的凹槽,里面应该是放的有石油之类的易燃物,等到这里的高台一下来,就自动燃烧,用以照明,等关上后,由于缺氧,就会自动熄灭。 ……好先进的设计! 可是当我研究完照明装置,再看身旁殷骞和白舍年他们的表情,竟然一个个都极其惊讶,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 顺着他们的眼神往下方中央位置瞧去,我也立刻被这里的东西给震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此刻,我看到了长这么大,最宏伟庞大的场面!只见这第三层的邢天库,长宽均有数百米,几乎可以用一眼望不到边来形容,里面虽只放了一样东西,却是密密麻麻地成方阵整齐铺开,数量足以万计。 这唯一的东西,应该就是古长老所谓的刑天。它们果然和我跟殷骞之前所见到的木头人有很大的区别。每一个身高都在三米左右,足有普通成年人的四五倍身形。现在从远处看,它们不但硕大,而且上身明显更加雄伟,倒不怎么像人,更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机器人,唯一的不同是,这些家伙都是用木头做的。 “……我的天哪!”殷骞瞪了好半晌才喘上来一口气,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这整个就是一高科技版的兵马俑啊!!!” “这……这……”听到殷骞说话,白舍年也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就是你想要的宝藏!怎么样?满意了吧?理想和现实差别很大吧?”古长老在一旁挖苦他道。 “……这不可能!”白舍年本来满心想着下面都是宝贝。却没想到都是些不值钱,还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木头人,一时无法接受,拍了拍手,从上面那层又跳下来三四个人,他一挥手,当先顺着台阶走下去道:“跟我去瞧瞧!” 这群人显然一下来也都被震住了,跟着白舍年走下去,竟然没人想到来看着我们。古长老见此情景,一努嘴,我们四人赶忙从一侧翻了下去,在他的带领下,朝预先存放**的地方摸去。 这最底层饶是空间巨大,却也已被刑天塞满,看来老爷子所言非虚,一但地神殿发现再也无处安置新造出来的刑天,就会主动打开库门,将这超级部队开向人间。 跳下来走近了,我发现这些刑天虽然都是木质结构,但各个主要部位和可活动关节,外面都包以厚厚的铁甲,不但坚硬厚实,而且铁甲上还都置以尖刺。就连我觉得没什么用的头部,也都带了一个看似狰狞的铁甲面具。 这些家伙的个头的确是大,从它们中间走过,只是站在前面,那种气势就足以压倒我们,可想而知,如果是放在战场上,还没交手,敌人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第一百五十九节 三捆炸药 倒是这些家伙的下半身很奇特,不像我们之前所见的两条腿,多少有个人样,作战用的刑天自腰以下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根裹了带刺铁甲的巨木,横在刑天身下,从其中间穿出一根中轴,简单的几个交叉和杠杆交错,固定在上半身下。 也就是说,这些刑天的移动,是以滚动下面的巨木来实现前进或是后退的。这倒有点和坦克车的履带原理相似。 我正好奇地研究它们腰部的转向装置,一大捆硬硬的东西塞到了怀中,低头一瞧,竟是捆扎在一起的十数根雷管!引信都已被置好,捻成了一整根。 抬头看殷骞和秋天,他们也都一人抱了一捆。 “走吧!”古长老催促我们道:“趁没人发现,先将这些东西放置好,然后咱们还要想个办法将他们全都给引出去才行。” “……引出去?……为什么?”我只顾着研究这些刑天,脑子有点儿开小差。 “你傻啊!”殷骞不失时机地挖苦我道:“一炸整个山头就全塌了,咱们这么多人不都得埋在里面啊?难道你想陪葬不成?” 当下不再废话,古长老领着我们沿一侧墙壁向大殿深处走去,寻找他所标记的“爆破点”。 这些刑天一排排整齐地摆放着,倒真有点兵马俑的气势,但它们的作用可不只是殉葬品那么简单。 一边看,我一边还感叹着古人那无与伦比的智慧,却没发现前方的缝隙中突然伸出一根黑黝的枪管,指住了自己。 “不许动!”我刚看见这根金属物,一个陌生的声音就在黑暗中响起,随即一个青年男子端着把猎枪走了出来。 上下打量我们一番,这家伙看到了我们仨抱着的雷管,顿时全神戒备起来,举起枪瞄向我们,低吼道:“放下!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 殷骞和秋天听话地慢慢将雷管放下,而我观察了一圈,却发现这家伙是个落单的,白舍年和那几个手下此时应该还在台阶下正中间的位置研究着这些刑天,所以如果能干掉他,也许惊动不了其他人。 我这边动着脑子,他却早已催促道:“说你呢!快放下!不然开枪了!” 计划好后,我怕他声音过大再引来其他人,立刻做投降状道:“别!别!我马上放下……马上放下……”由于被扎成一捆的雷管成圆柱状,我放下的时候故意用手掌往前退了一点,这东西随即就骨碌骨碌地朝那人滚去。 他自然也看到了滚过来的东西,于是下意识地抬脚将其踩住,也就是这一瞬间低头的功夫,我立刻窜上去,一把将他的枪管推开,还没等这家伙反应过来,随即抬起膝盖,高高跃起,狠狠地顶在其下巴上。 可怜这家伙都没有叫出声,就口吐鲜血仰面倒了下去。死倒是不会,估计半截舌头从此别想要了。 我怕他一时还晕不过去,立刻又抢上前,把猎枪从其手中给夺了出来。 拿着枪刚要起身,一个硬硬的东西便顶在了脑袋上,随即白舍年的声音在一侧响起:“小娃子身手不错嘛!把枪放下!慢慢站起来!” “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丢下眼看到手的猎枪,慢慢直起身来。 抬头看去,白舍年正一脚踏在我刚丢过去的雷管上,身后还站着两个端枪的人,一脸得意地朝我说道:“怎么?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啊!打算把我们都炸死在这里面?” 话已经说到了这儿,古长老此时语重心长地道:“舍年,你也看了,这里真的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让你的人都出去吧,我们得把这里炸掉。” “开什么玩笑?!”白舍年听后一扬眉,拿枪往周围一扫道:“这么多高级玩意儿,你说毁就毁了?!我就算没找到宝藏,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这些东西你绝对不能动!因为……”古长老说着有些激动,就想把实话告诉他。 “长老!不能说!”我不知道自己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但感觉告诉我,如果让白舍年知道了实情,只有坏处,而没有任何好处! “闭嘴~”白舍年直接又用枪顶在了我的脑门上,冲古长老道:“说!” “放心!他少了一样东西,我说了也无妨。”古长老先是和我解释了一句,随即将刑天大军的秘密和盘托出,告诉了白舍年。 这家伙听后,看了看周围排列整齐的刑天,先是皮笑肉不笑地“哈~哈哈~哈哈哈~”了几下,随即说道:“战争机器……有意思!还是一千多年前的……能有多厉害?厉害得过这个?!”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枪。 “你尽可以试试。”古长老怕他不信,怂恿着白舍年自己验证一下。 白舍年听了,神情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随即指着身旁的一具刑天,冲身后的枪手道:“试试!” 这人得了他的令,走到离刑天大约三米左右的位置,举起枪就是“砰”地一声。硝烟过后,走上前一瞧,随即扭头冲白舍年道:“总把头!这枪连它皮儿都没打掉!” 白舍年听了汇报,往后退了几步,一瞧,散弹枪的钢珠看似都嵌在上面,用手一抹,随即哗啦啦地都掉了下来,刑天本身只不过是有了几处轻微的凹陷。 第一百六十节 杀人灭口 要知道这一枪可是打在并没有包铁甲的木头上啊! 就连殷骞看了也不禁咋舌道:“好家伙!~这什么木头?真他妈结实!” “钢有百炼钢,木有千生材。”古长老解释了一句,随即朝白舍年道:“信了吧?二叔没有骗你!这些东西一旦放出来,后患无穷啊!它们攻防有序,均以古代失传阵法为行军准则,就算是飞机大炮来了,也不见得就能制得住。” 白舍年皱着眉想了半天,突然抬头问道:“你刚才说……只有十二把钥匙都凑齐了,才可以号令这刑天军团?” “是的!”古长老既然说开了,就没再打算瞒他:“但是龙钥匙已经丢了几十年,恐是找不回来了。而且也不会再让人有时间去找了。现在放它们出去,只会是一群不分你我的杀戮机器。” “嘿嘿~……”白舍年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转而变成了“哈哈大笑”。笑完了,举起双手仰天叫道:“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如果没有猜错,这家伙现在已经起了要将刑天大军据为己有的念头。 “听我一句劝。”古长老还在继续徒劳地劝着白舍年:“让你的人都撤出去吧,我们一会儿要将这里炸掉,阻止刑天大军出山。” “那多可惜!”正抬头美着的白舍年一低头,看着我们说道:“这些东西我都要了!”说着抬起枪指向古长老,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砰”地一声,老爷子胸前就爆起一蓬血雾。 “你……”古长老看着白舍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抬枪就打。 “长老!” “爷爷!” 秋天我们仨立刻拖住了向后倒来的古长老,只见他此刻胸前黑乎乎的一片,虽然土制的猎枪威力不怎么大,但如此近距离的一枪,足以把一个人的前胸给轰个稀烂。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要命只是一会儿的事儿。 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我站起来喝问正在一旁装弹的白舍年道:“你什么意思?长老好心劝你,你却下此毒手!你还是个人么?!” 白舍年此时已经换上了新的子弹,“啪”地合上了枪膛,拿眼斜瞅着我道:“该问的问完了,他也就没有价值了。更何况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都得死!”说着,他突然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枪,头也没回,向后“砰砰”两枪,居然打死了身后一直举枪看着我们的两个小弟!而且都是一枪爆头,眼看是活不了了。 我们仨都被他这一举动给惊得呆住了,连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杀人,都忘了喊上一声。 “你……你……”我瞧着白舍年已经通红的眼睛,知道这家伙恐怕是有些散心病狂了。但他为什么要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杀掉?难道…… 想到此处,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着白舍年问道:“那枚龙钥匙……在你这里?!” 白舍年颇有深意地一笑,伸手点了点我,然后不紧不慢地撩开上衣,只见他裤子的皮带扣,竟然是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龙,银白色中夹杂着一丝金光。形状大小和那十二地支圆盘上的轮廓一模一样! 果真是龙钥匙!!!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白印天当年找到了龙钥匙,但并没有交出来?这……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这龙钥匙怎么会在你这里?!”这是我目前最想知道的。 “呵呵,这事儿解释起来也简单,想知道我就说上一说,念你们年纪还小,至少别做个冤死鬼。”白舍年虽然此时身边没人,但两把枪在手,也不惧我们,在前方踱着步说了起来。 原来,白印天的一生都在寻找丢失的生肖钥匙,当然他不是一个人找,而是动用整个船哥会的力量和脉络,来尽量扩大找寻的范围。即使其间两度解散船哥会,找寻钥匙的工作也从未停止过。 倒数第二枚兔钥匙是高唐通过罗刹鬼市直接购买的,但龙钥匙却在大约两年前,白印天去世不久后,由船哥会山西分舵找到并送来的。 白印天走前到底有没有跟白舍年交代过有关十二地支钥匙的事情,我们不得而知,但白舍年得了龙钥匙后,显然并没有将其交给高唐的打算,而是留了下来。 话说完,白舍年的几个小弟也闻枪声赶了过来,见到当场躺着三个血肉模糊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可能他们也没想到真搞出了人命。 白舍年让他们清理干净后,盯着地上的雷管瞧了半天,笑道:“所以,你觉得我会让你们炸掉么?这么强大的一支力量,我拿来干什么不行?!来人!带走!”说着,招呼手下将我们又给押往了台阶处,而那三捆雷管则被留在了原地。 第一百六十一节 杀! 我和殷骞抬着古长老爬上高台,老爷子也慢慢醒了过来,但这一枪受伤极重,他又年事颇高,恐怕是凶多吉少。 秋天抱着古长老,早已哭得稀里哗啦。听完我的叙述,老爷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撑着坐起来,气喘吁吁道:“一……一定要……阻止他!绝……绝对不能让……刑……刑天大军开……出去!它……它们所……所隐藏的力量,远……远不止咱们……看到的这些!” 我让他躺好少说话,告诉老爷子一定会帮他完成任务的。毕竟白舍年已经杀了他的两名知情小弟,我们四个也应该是必死的,就算不为别的,为了自己我也要想办法脱身才行。 这时白舍年走了过来,一边取下自己腰间的龙匙皮带扣,一边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们留到现在么?” “……”我们都只是撇了他一眼,并不接腔。 白舍年也知道我们不会说什么,继续道:“因为我需要见证人,亲眼看一看这千年难逢的伟大时刻!哈哈!从你们眼神中读出的是恐惧,是无助,这是最让我兴奋的表情!” “你个疯子!”秋天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对!说对了!”白舍年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引以为傲,俯身将脸凑近秋天道:“我就是疯子!自古也只有疯子才能成就霸业!秦始皇是个疯子,所以才统一六国,修筑长城!希特勒是不是疯子?所以他缔造了第三帝国!而现在,很快我就可以跟他们齐名了!成就千秋霸业!这难道还不令你们兴奋么?” “哼~凭几个木头人就想成就千秋霸业?”殷骞不失时机地讥讽他道:“这些东西再厉害,一颗原子弹也就全报销了,您老脑子进水了吧?” “不不不!”白舍年冲着殷骞摇头道:“我完全没有必要硬碰硬啊!这里往北二百里就是塞外,再走上几百里就是外蒙,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大草原、无人区!我完全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想要抓我?谁都得先掂量掂量。更何况,关于这里的有些情况,你们的确没有我知道得多……”说着,他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卷帛书,朝着我们扬了扬。 帛书上面写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跟鬼画符似的,我和殷骞都不认得。 “刑……天录?!!!”秋天怀中的古长老看到这竹简后,瞬间身子巨震,呼吸也更加急促了:“怎……怎么会……在你那里?!”不等白舍年回答,他又飘天文学网道:“我……我明白了,是……印天……当……当年带出去的。” 我们几个还在迷惑,我却感觉到老爷子借着我的身子挡住白舍年的实现,在我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杀! ……他要我杀掉白舍年?!那帛书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居然能令这位一向仁慈的大长老瞬间便起杀意?! 杀不杀得了先不说,白舍年此时明显已经没了和我们胡扯的兴趣。嘱咐身边的人看好我们,将帛书收入怀中,拿着那枚龙钥匙上到十二地支的圆盘前,将其慢慢塞入了唯一空缺的那个凹槽内。 “咔嚓!”本就旋转缓慢的铁门顿时停下了。随即,上方山洞中那轰鸣的机械声也逐渐偃旗息鼓。所有声音都没了,山洞内一时静得有些吓人。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白舍年却似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将龙匙放进去后,后退几步转过身来,慢慢举起双臂,看着台阶下方的刑天大军,脸上颇有一股俾睨天下的气势。 这个姿势……好熟悉!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突然发现地支门中间位置射出一道金光,刚巧投射在白舍年的背后,他此时看起来就跟镶了一层金边似的。 哦!这就是地支门中间那块圆盘上人形的姿势!怪不得分毫不差! 白舍年充分享受着被金光包裹的气氛,但下面的刑天大军开始有了动静。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所有的刑天头部双眼位置,此时都散射出微微的红光,似乎开始拥有了自主意识。 “阻……阻止他……马上!”古长老本就有伤在身,看这阵势,又有点急火攻心,已是气若游丝。 我观察了一下身旁,两个端枪看着我们的人此时也有些走神,扭头正盯着白舍年发愣。朝殷骞打了个眼色,我不再犹豫,瞅准机会,一窜就朝白舍年扑去。 他正在享受着金光的“沐浴”,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在看守眼皮子底下突然冲过来,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被我抱着冲出好几米,朝台阶下滚去。 这段台阶极为陡峭,我的计划是一旦见往下滚的势头无法稳住,就立刻想办法脱身,这样一来,白舍年毕竟四五十岁的人了,一路滚下去不死也得重伤。虽然我也同样很危险,但至少跟舅爷练过几年,只要他不是死死地抱着我,基本上还能逃开。 至于那两个看守,就只有看殷骞和秋天的了。其他人倒是不怕,他们大多数刚才都被白舍年派出去了,现在门又给堵在了外面,此时上边一层只剩了些“伤兵”。 第一百六十二节 独自任务 但我还是小瞧了白舍年,别看他年逾半百,显然从小习武,我们只往下摔了几阶,他就已经摸清了自己的重心,单手单脚一撑弹了起来,往下落的势头立刻就止住了。 完蛋!我看他站起来后几乎都没有喘息就立刻伸手入怀,这才想起他怀里还有把手枪!但就在愣神的功夫,我又滚出去了两三米,现在想要再扑上去已然晚了,没办法,我只得放弃,慌忙爬了起来,往更下方斜着跑去。 “啪啪啪!”我也不敢回头,三声枪响都打在了自己刚在的地面上。要不是跑得快,这下就完了! 飞奔到最近的一具刑天前,我一绕,躲在了其身后,紧跟着又是“啪”得一声,子弹打在了这家伙的身上,随又不知道弹到了哪里。 ……这怎么办?!本想着能一击把白舍年解决了!却没想到非但搞不定他,甚至连一点小伤都没能落下。此刻,我只能寄希望于殷骞和秋天在我发起攻击后,迅速解决了那两个看守,这样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可是随即白舍年的声音彻底打破了我的希望:“废物!怎么看的人?!你下去找他!不要活的!看见就开枪!你,看好剩下的,再跑我就把你给崩了!” 彻底完蛋了!殷骞肯定是想着我打算挟持白舍年,然后他们再伺机夺了那两人的枪,所以一直没有动手。估计要是换做秋天,紧跟着我就扑出去了,可她怀里一直抱着古长老,想动也不可能。 这下可怎么办?我想了半天,也没能计划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只得暂时向更深处跑去。 如果实在不行,只能选择先找回雷管,放在古长老标注好的地方引爆了再说。估计就算这山再脆弱,总不至于会瞬间就塌下来,只要有个几分钟,就足够我们逃跑了。 好在雷管所在的地方离台阶并不远,走着走着,我渐渐发现这些刑天已经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许多关节处都时不时地发出“咯咯”声响,显然是久未活动所致。我更希望它们干脆全都锈掉,这样就算白舍年再怎么折腾,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随着这些家伙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我也知道自己仅仅是一厢情愿罢了,只能边躲着它们边往前摸索。 又拐过一个弯,眼看着三捆雷管就扔在不远处的地上,我也开始加快脚步,却没想到刚走过去的那具刑天突然手臂暴起,夹着风就向我抡来!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到了脑后。我哪儿还敢犹豫,赶忙向前一窜,趁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堪堪躲过了它的攻击。 饶是如此,吓得我顿时一背的汗。这一下要是让它砸实了,后果只有脑浆迸裂。 好在它们下半身目前还没有开动,逃出了攻击范围,见雷管就在跟前,我刚要伸手去够,身后突然有惨叫声传来,紧跟着又是“砰”得一声枪响,但却不知道打在了哪里。 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比我稍大的青年,此刻正被两具刑天伸手抓在半空,他手中的枪管还冒着烟,应该是刚才慌乱中放了一枪。 他应该就是刚才白舍年派下来杀我的人。 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救他,却见两具刑天抓着其双腿同时用力,一下就将其给撕成了两半儿,顿时鲜血四溅,五脏六腑落了一地,场面极为恐怖血腥。 ……妈的!这些完全没有人性的东西太残忍了!看来是真不能放它们出去,否则哪还了得?!要是它们再听上白舍年的话,真就彻底完了!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成不成的,先把眼前能做的事儿给做了再说。 三捆雷管挺沉,加起来有三四十斤,我把它们挨个拾起来,一边贴着墙角走,一边仔细寻找古长老说的“标记处”。记得他之前说过,这最下面一层靠三根巨大的石柱支撑,成品字形排列,这些石柱都是空心的,支撑的同时,还可以把完工的刑天送下来归置好,就跟电梯一样。 其中有一根,处于整座祖坟山的中轴线上,如果把**安在那里,只要炸断石柱,整个山体就有坍塌的可能。 而那根石柱,貌似已经被人提前做了黄色的标记。 我放眼看去,就在台阶下方旁边就有一根石柱,但显然应该不是,如果是,古长老就不会带着我们跑到现在的位置来,因为早就走过了。 而我面前不远处还有一根,第三根则在整个山洞的最深处,从我这里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走到面前的这根石柱下,见其由一块块极为规则圆滑的石头垒砌而成,整体造型还是很规矩的,直径非常粗,估计十个人围抱都不一定够,中间要是空的,放下一具刑天可谓是绰绰有余。 我本想找找这部“电梯”的门在哪儿,说不定一会儿可以靠这个逃上去。突然间整个山洞内大亮,只见一道黄色的光束从那边的高台上射出,径直照在正对面的山壁上。 顿时,山壁上一个巨大的圆形雕刻物映入眼帘。 第一百六十三节 心结 顿时,山壁上一个巨大的圆形雕刻物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放大版的十二地支圆盘,估计大小是其正对面那个的数百倍,上顶天下顶地,几乎占了这面石壁的绝大部分面积。而那道黄色光束通过扩散后,刚刚好把它完全映了出来。 “小伙子!别再徒劳了!”这时白舍年的声音从远处高台上传来:“你就算用上**,这里这么多,又能炸毁几个?它们已经认我做了主人,马上刑天库的大门就会打开,我就先一步到外面去等着检阅我的‘部队’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为我的大军祭旗吧!哈哈哈哈!” 我一边听他在上面瞎白话,一边围着石柱找。果然,在另一面,大概一人高的地方,被黄色的涂料刷了一个大大的圆,古长老说的应该就是这根柱子! 可是……我该把**放哪儿呢?靠着柱子放?我怕威力不够,不足以将其炸断。放在里面是最合适不过的,但其整个表面都平平整整的,开关又该在哪儿呢? 身旁的刑天活动频率开始加剧,有的甚至已经开始了前后左右的简单移动,看样子是还在磨合中。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两个黑影,迅速朝我靠近。 “谁?!”我警惕地退到石柱后朝那黑影喊道。 “老贺?”对面传来殷骞的声音。 看到他背着古长老,还有秋天跑过来,我问道:“什么情况?白舍年会好心放了你们?” “别……别提啦!”殷骞背着老爷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他把台阶升上去了,把咱们都……都给关在这儿啦!” 古长老撑着从殷骞背上下来,胸前的血早已流的满身都是,在秋天搀扶下,围着石柱走了两步,然后朝一块石砖上轻轻拍了三下,只听一声石头相互摩擦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这应该就是通往上面的“电梯”! “走!……快上去!”老爷子此时脸色煞白,显然是在极力支撑着。 我赶忙让殷骞和秋天先把他扶进去,又把雷管给搬上来,这才在老爷子的指示下,板动了这里面地板上的一根杠杆,随即“咔咔”几声,我们脚下的圆形木板开始徐徐上升。 很快,我们就在中间一层冒出了头,这里是在一大片木制器械中间,不仔细看还真就发现不了。 木板升上来就停住了,我把三捆雷管摆放好,正要和殷骞把古长老架起来,却没想到他猛地把我俩推开,用尽力气说道:“跑!不要管我!!!” “爷爷!”秋天也知道老爷子是打算死在这里了,悲痛地喊了一声,就要扑过去拽他。 古长老狠心扯开她,快速朝我吩咐道:“让你们走没听见么?不用管我!赶紧的!下面的刑天库大门已经在开启了!等完全打开后,咱们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老爷子此时眼放精光,和刚才气若游丝的情况判若两人,我知道他已经开始在干耗自己的精气神了,这也是回光返照的一种表现。 “那怎么行?!”殷骞也抢上去想要将他从“电梯”上面拽出来:“咱们还有的是时间!没有必要非得死在这儿!” “听我说~听我说!”古长老见来硬的撵不走我们,随即说道:“我已经是老头子一个了,本就打算死在这里。毁了白狄人一千多年的祖坟山,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更何况这**引信很短,如果点着再走,谁也别想出去!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进行爆破!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听我的,赶快走吧!~趁老头子还有一口气,能多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你们逃出去的希望也就越大!” 我和殷骞面面相觑,知道老爷子所言非虚。只有秋天哭的稀里哗啦,抱着古长老道:“爷爷~!我不要你死!我要留下来陪你!” “傻孩子!~”古长老爱怜地摸着她的头道:“你看看你,多年轻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这傻话干嘛?!咱们俩认识虽然还不到三天,但是我真觉得你就是我的亲孙女儿。唉!小伙子,你以后可得照顾好她!不然老汉我可是要从地底下钻出来揍你的!”他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我说的。 见我点头,古长老满是不舍的神色,轻轻推开秋天,抬头问我们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姓古而不姓白么?” “……”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逮着机会。 “呵呵……”古长老见我们木讷的神色,笑了笑说道:“因为我跟的是娘家姓,我娘是从外地嫁进来的,但第二年她丈夫就去世了。而我的父亲,就是当年那个偷走所有钥匙的人!” 第一百六十四节 前后夹击 “……”我和殷骞随即想到,当年那个人看来除了来高唐摸底探查之余,居然还勾搭了人家当地的女子。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保护真实身份的一种手段。但给一个女人带来的影响,却是一生的。 古长老也不管我们爱不爱听,说着他人生的最后几句话:“记得我娘说过,有一次我爹喝醉,曾经对她说,他在外地藏的有宝贝,说等这乱世过了,就带着我娘把宝贝挖出来,然后带她离开高唐,去过好日子。但是自从那晚他偷偷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说着,老爷子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张羊皮之类的东西,递给我道:“谁知道我娘这一等,就是一辈子。当时他喝醉,寥寥草草地画了幅藏宝图。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送给你们当纪念吧!” 我接过来,并不急于看那上面的内容,而是好奇地问古长老道:“您……见过您的父亲么?” “没有……”老爷子说完后又想了想,方才说道:“如果那天醉酒后他说的是实话,那他应该姓马,叫做马三炮!” 轰!我的脑袋瞬间就乱了。马三炮!爷爷故事里的那个马三炮?!那个最后奸尸被索命致死的马三炮?!这……我算了算,现在古长老七十多岁,六十多年前马三炮死的时候,也已经快四十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马三炮?”殷骞听过我讲故事,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转头正要说话,却被我从身后摆手给拦下了。 老爷子既然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就别在这个时候给他添堵了。 “哎~”古长老的注意力本就不在我们身上,只是自顾自地道:“能让我这样一个仇人的儿子当上大长老,还委以重任,为了高唐,赔上一条老命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种事情,我这个外人来做也最合适。好了,你们快走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越快离开越好!” “爷爷!”秋天听他这么说,再一次哀求着,但我和殷骞在老爷子凌厉的眼神下,不得已将她拉开了。老爷子说得对,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观察刑天库的情况以及引爆。 “好好活!孩子们!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古长老最后微笑着冲我们说完后,扳动了地板中间的杠杆,徐徐降了下去。 “走吧!咱们得抓紧时间!”我安慰地拍了拍秋天,随即带着他俩朝外面跑去。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马三炮在我的印象里,从来就不是好人,当然,他始终也不曾是。但是如果古长老是他的孩子,那这一对父子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就好像那白印天和白舍年父子一样。但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首要目标还是想办法在古长老引爆那些**前抓紧时间逃出去。 中间这层到处都是器械,光线也暗,我们连出来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儿,只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总之先找到墙边,再顺着走就有眉目了,不至于会在中间兜圈子。 当然,最方便快捷的一条路,就是回到地支门那里,打开门就能出去。但……地支门又该在哪儿呢? 跑着跑着,前方一大片木质器械后突然冲出来两个人影,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仔细一瞧,竟然还是我和殷骞最早遇到的那些个木头人,其中一个,正是白印天! “怎么办?”殷骞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凑上来问我道。 “换路!别和他们纠缠!”我们现在手无寸铁,想干掉它们难如登天,更何况下面随时有爆炸的可能,绝对不能一直逗留在这儿。 正要往后退,身后却又响起了脚步声,扭头一瞧,竟然是白舍年带着十几个小弟从后面跑了过来。 ……靠!真是屋漏偏又逢阴雨,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把我们仨夹在中间,彻底没路走了。 看到是我们,船哥会的人立刻都把枪举了起来。 “停!”白舍年突然喊了一句,走上来问道:“臭小子,算你们命大!知道出去的路么?!” “……地支门出不去了?”我奇道。 殷骞在身后小声告诉我:“开门需要先解孔明锁,估计他们没人会!” ……哦~我顿时心中了然。转过身正打算和白舍年讨价还价,他身后的几个小弟突然指着前方,颤抖着道:“老……老把头!鬼啊!!!” 白舍年闻声也赶忙眯着眼朝我们身后瞧去,待看清,顿时也一脸的惊恐:“……爹?!” 此刻他们都愣着神,我朝殷骞和秋天一打眼色,三个人立刻就朝白舍年冲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然就算被他逼着带出去,我们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我们仨一动,船哥会的人也立刻骚动起来,但不是来打我们,而是不住地后退,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扭头往回跑了。 没空去理会那些虾兵蟹将,他们跑了更好。待冲到白舍年面前,我挥拳就朝他面门砸去,与此同时,秋天从另一则也飞来一脚。 但白舍年毕竟从小习武,虽然刚有些呆滞,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一矮身,再往前一冲,瞬间避开了我俩人的拳脚,挡在了冲在最后的殷骞面前。 第一百六十五节 清理门户 “当心!!!”我这时想跑过去帮忙已然晚了,只得大叫提醒殷骞注意。 可这家伙会错了意,以为我是要他小心白舍年的攻击。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伸出二指,朝白舍年的双眼插去。 白舍年可能根本就没将我们这几个年轻人放在心上,一直瞪着殷骞,直到他的手指离自己眼珠只剩三寸的时候,这才右臂暴起,将五指撮在一起,朝殷骞脑袋一侧太阳穴敲去。 要说殷骞反应还真不慢,眼见这下要是打实了,不死也得变傻瓜,立刻放弃了攻击白舍年眼睛的打算,缩回手臂护住了脑袋。 白舍年仗着自己出手力道大,也不变招,这一胳膊抡在殷骞身上,就算打不中太阳穴也够他喝一壶的。那家伙一百**十斤的体重立刻就斜着飞了出去。 但是一打开殷骞,白舍年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因为殷骞无论身高体重都略大于他,把后面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一腾开,就只见白印天的木头人已窜至身前,伸出一只木头手臂,只听“噗”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再定睛瞧去,白印天的那条木头胳膊伸得笔直,已经从“他”儿子白舍年腹部穿过,捅了一个窟窿出来。 白舍年低头呆呆地看着伸进自己肚子的手臂,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再抬头看了看没有眼珠的白印天,生命的迹象开始逐渐在他身上消失。 一直守着的两三个船哥会小弟,一看这阵势,也扛不住了,发了声喊,扭头就往回跑。 两个木头人并排站在白舍年面前,好像在等着他断气儿。我们可没那个兴趣,赶忙将殷骞扶起来,这家伙虽然挨了一下,但不算重,就是头有点儿晕。 见他没事儿,我们仨悄悄地绕往一旁,跟着那些船哥会的人跑去。他们一定是刚从地支门那里过来,跟着这些家伙跑,准不会迷路。 白舍年的下场还真就应了古长老的话,他爹是饶不了他的!没想到,他最后还真就死在了“白印天”的手上。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白舍年为了一己私利,将其父亲手创办、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船哥会,搞成现在这么一副乌烟瘴气的样子:欺行霸市、横行乡里、任人唯亲。更让人气愤的是,清泉寺和高唐百多年的世仇刚刚在白印天的努力下有所好转,却让白舍年借着机会,仅仅花了两年时间,就将其毁于一旦。 在我看来,虽然只是个木头人,但披上了白印天的皮,就更有了点“清理门户”的意思。 果然,没一会儿我们就跟着稀里糊涂绕到了地支门这里,只见一群十几个人,围在圆盘上又敲又打,就是打不开,急得团团转。 见我们仨跑到近前,边上的几个人顿时一阵紧张,我不等他们都反映过来,立刻喊道:“白舍年已经死了!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不想死的就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儿!” 听到我说白舍年已死,一群人顿时乱哄哄地聒噪起来。 我们也不理他们,爱闹闹去吧。上得来高台,只见几个人正用随身带的铁棍什么在撬那地支门,我赶忙喝止住他们,让殷骞尽快去把两边的锁解开,这样才能出去。 但这群家伙显然还是把我们当成了敌人,殷骞开着锁,居然还有人在我身后恶狠狠地道:“赶快开!要是敢耽误,饶不了你们!” 我扭头看了看他,冷笑道:“貌似你的态度不对吧?应该是感谢我们才对!~我们仨要是一早就让你们给崩了,今天,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给白舍年陪葬!”说到最后一句,我故意加重了语气。 他们这才意识到,吓唬我们是没用的。我们也想活命,能不能都逃出去,得看殷骞的速度了。 不过这家伙此时心理负担的确大,一边拼,额角一边出汗,还时不时地抱怨,因为现在的解法,竟然和我俩昨晚出来时的步骤完全不一样!它竟然是不断变化的。 花了将近三分钟,殷骞总算拼好了左边的那块,他一边擦着汗往右边走,一边念叨着:“别炸!别炸!别炸!这会儿千万别炸!” 可谁知道他刚蹲下,只听脚下传来一阵闷响,紧跟着整个山洞内都开始摇晃,头顶的土直往下掉,人们一个个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爷爷……一路走好~”秋天呆呆地说了这么一句。 古长老终于引爆了雷管,而老爷子今后也长眠于此。 时间紧迫,我顾不得伤心,赶忙推了殷骞一把道:“快!快把剩下那个锁解开!” “……哦!”殷骞愣了一下,转身准备去接着开锁,可当我俩看到地支门的情况,心里彻底凉了。 祖坟山原本就是一个土坷垃山,只有最下面一层有石壁和立柱支撑,中间这层和上层是不是早就有的洞穴,我们不知道,但白狄人在这里置办东西,显然是做过加固处理的。 可此时由于剧烈的晃动,地支门上方的土墙出现了明显的下沉,我们从断面上看更加明显直观。也就是说,这门后的通道已然被从上方掉落的山体给堵上了,我们最近的出路被彻底封死。 这时候,再去开锁,已经没什么用了。 第一百六十六节 原路返回 这时候,再去开锁,已经没什么用了。 “快开啊!……开啊!”后面船哥会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见整座山都发生了震动,更加害怕,也相信了我们关于有**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着。 殷骞苦着脸跟他们大概解释了一下,人群顿时开了锅,有哭的,有骂的,就跟真活不成了似的。 “好了!!!”我懒得听他们吆喝,爆喝了一声道:“还没到必死无疑的时候!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啊?!我问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对啊!还有路!还有……走!” “快走!” 这群人显然早已被吓昏了头脑,想到这里,又不顾一切地开始往回跑。不用问,他们进来的路线应该和殷骞我俩一个样。 刚跑了几步,山洞内顿时又传来一阵晃动,“哗啦哗啦”的声音由远及近,但空间内烟尘弥漫,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啊!~”跑在最前面的几人突然发出绝望的叫喊,而且似乎以很快的速度远去。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只听那些人又开始往回跑,边跑边喊道:“塌……塌啦!都塌啦!” 我拨开前面的几个人,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发现,整个中间这层已经几乎完全塌了下去,那些木头的器械一个不剩地也都跟着掉到了下面。 而地下刑天库的那道照明沟火也早已熄灭,我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下面到处有红色的光点在晃动,想必是那刑天头上的“眼睛”。 不行了!必须马上离开!整座山的根基已经被完全破坏,随时都有彻底坍塌的可能!我回头看了看,虽然正中间都已经没了,但沿着墙壁的边上还有几尺的空地,这些地方相对坚固些,也许就能沿着一路过去,找到我们昨晚从上层下来的那木头楼梯。 “跟我走!”看准了侧面的一截断墙,我拽着殷骞和秋天就朝那里跑去。这时候也顾不得管其他人了,要不然谁都别想活! 经过地支门时,殷骞伸手将上面的那枚兔钥匙抠了下来,揣进怀中。他要不拿,我还真就忘了,这会儿只顾逃命,谁还记得我们来这儿的目的? 本来我还在为没有叫那些船哥会的人感到有些良心不安,但好在他们看见了我仨沿着墙壁旁还没有坍塌的那一截朝深处走去,也都赶忙跟了过来。那些碍事的猎枪什么该扔都扔了,反正留着也没用,这时候凡是阻碍逃命的东西,一概都得说“再见”! 这一路倒还算顺利,最宽的地方有一两米,窄的也能容下一个人侧身通过,只要一直都有路走,我们就还是有希望的。 不过这面墙走到头,转过弯来不多远,难关还是出现了,只见这截墙上非但没有剩余的路面,而且跟着塌下去了好大一块,我们一直沿着走的路面,硬生生断开了一个三米多长的口子。 看来这里必须要跳过去了。秋天因为相对较轻,一直走在前面,这里我本想和她换一下,我先跳过去试试,毕竟对面是否能够经得住一个人的分量还很难说。但这丫头缺轻轻推了我一下,示意后退,只垫了一步,就腾空而起,落在了对面的断面上。 又踩了两脚,确定足够结实,秋天这才示意可以过去了。 我也紧跟着跳了过去,轮到殷骞,这伙计犯愁了,但他不敢耽误,后退一点,嘴里念念有词,助跑了大约两三米,一发狠,跳了过来。 其实这截断开的地方真不算宽,只不过下面的情况,给人的心理造成了严重的障碍。如果是在平地上画一条线让蹦,再多出去一米,殷骞也不在话下。 但他显然考虑得太多了,我眼见这家伙的腾跃幅度不够,赶忙伸手拉住了他,趁着身子还在半空中,硬生生地顺势又将他往前扯了半米,方才安全跳到了这边。 为了还刚才的债,我又在这边接住了跳过来的两名船哥会成员,让他们帮忙照看着后面的人,这才转身朝前方的秋天他俩追去。 终于,在又行进了二百米不到,跳过两个不大不小的断面后,墙壁上约两米多高的一个洞出现在我们前方,我清楚地记得,这就是我和殷骞昨天下来的地方! 只不过木头楼梯显然也掉了下去。殷骞无奈地瞧了瞧,叹了口气道:“我在下面撑着,你俩先爬上去,然后再拉我。”这当然是最合理的办法,不然我俩总不能先费劲八叉地把他举上去。 三个人上得洞内,我又拽上来两个后面的人,这才继续向上。由于古长老死在了这儿,秋天把责任都归在了白舍年和这些船哥会的人身上,见我伸手帮他们很不待见,于是几乎不怎么等我,到了就走,根本就不在乎后面的人死活。 我倒是觉得这些人本身并没什么特别大的过错,只不过是跟错了老大。单从他们并不是都急于逃命,前面的人过来后还知道拉后面的人一把这点,就不应该丢下他们不管. 在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山体内,逃命的同时还不忘关心一下同伴,这可不是谁都做得到的,已经极为难能可贵了。 顺着旋转的台阶上来,暗门早已打开。秋天和殷骞正在外面焦急地等着我,见我出来,殷骞赶忙问道:“下面怎么走?不会顺原路出去还是死路吧?” 第一百六十七节 哪里黄土不埋人 此时我已经明白了这里的运转结构和原理,想要算出来哪里是出口也不难,但需要一个精确的时间。 最上层这里的形式也不怎么好,到处烟尘飞舞,高高立起的油灯只剩下几盏还在忽闪忽闪地亮着,时不时还有小面积塌方,那些巨大的猴面毒蛾都在上空盘旋飞舞着。我也总算知道为什么高唐不让清泉寺再往这里埋人了――下面本来就是空的,再埋几年,不用炸也会塌! 没办法,我只得拉着一个个爬出来的船哥会成员问,总算找到了个戴手表的,一瞧,中午一点刚过,未时初刻。按方位推算,现在生门应该是停在了巽位上,如果当初建造时古人没有刻意反着来,那巽位就一定可以出去! 可是……我们此时身处山体内部,根本无从辨别方向,让我到哪里去找巽位? 没办法,时间不等人,鬼知道这最上面一层什么时候会塌,我们只能争分夺秒地想办法跑出去,想不到办法,那就挨个找!总之不能呆在这里干想! 也许……到入口那里,可能会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也说不定!想到此处,我见上来的人也差不多了,一挥手道:“走!先找个出口!”说完,朝昨天我俩来时的路跑去。 头顶的土方显然有越落越厉害的趋势,跑着跑着,身后又传来惨叫,扭头一瞧,是有一块土方掉落时,刚好砸在了上空盘旋的一只猴面毒蛾身上,然后这家伙跟着土方一起掉下来,又看好落在一个船哥会成员身上。这猴面毒蛾可能是受了惊吓,不由分说就是一口,眼看着那人的脸色一瞬间就变成了青紫,叫了一声后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 猴面毒蛾古长老也提到过,是专门养来为木材授粉、提纯、改善品种的一群家伙,每日里都会定时定点放它们出来授粉。 船哥会的人第一次经过这里时,显然要比我和殷骞幸运,没赶上它们出来“放风”,因为从这些人惊恐的神色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不知是发现了下面有人,还是被那声惨叫所吸引,上面乱飞着的毒蛾开始逐渐下降,意图攻击我们。 我和殷骞见识过了,这些家伙沾着就是个死。赶忙把衣服往上一扯,遮着脑袋,拉起秋天就往前跑。 船哥会的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相对集中,目标大,猴面毒蛾很快就聚集在了他们上空,开始了攻击。 顿时惨叫声和零星的枪声四起。我回头喊了一句“快跑”,但听见的没几个,想上去帮他们,却有几个人刚才没把枪丢掉,这会儿毫无目的地乱放。要知道他们拿的可都是装了钢珠和铁砂的散弹枪,误伤是绝对少不了的,我也只好放弃了靠近的打算。 “快走吧!别管他们了!”殷骞跑出去十几米,见我还想去救他们,连忙回身嚷着:“这会儿谁都别管谁!自己活下来才是正事儿!” 没办法,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几个已经被包围的可怜人,只得咬咬牙,转身追其他人去了。 这边虽然毒蛾相对较少,但也不是没有。就在我马上要撵上殷骞和秋天的时候,头顶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抬头就见一只毒蛾箭一般地朝殷骞冲去。 “老胖当心!”我手里没有任何家伙,也不敢拦它,只得高声提醒殷骞注意。 这家伙惊闻喊叫声,一扭脸,正看到一副猴子的狰狞面容,吓得不轻,脚下也没了步伐,一绊就失去了重心,向前摔去。 不过得亏他摔倒了,恰巧躲过了这只毒蛾的攻击。可是摔倒的地方不太好,我们此刻就在那条石油小河前,多跑几步殷骞就能上桥,这家伙却一下扑倒在了河边。 一个东西也随着他的摔倒,从怀中飞了出来,“噗通”一声掉进了河中央。 我赶上前要拽殷骞起来,可这家伙像是丢了什么宝贝,也不管那粘粘的石油,伸手在里面不停地捞着。 “掉了……掉进去了……”边捞他还边懊恼着说着。 “哎呀!别找了!什么时候了!丢了就丢了吧!”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总之不能让这家伙再耽搁下去,一些地方已经有了明显的塌陷。整座山体的倒塌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兔……兔子掉进去了!”殷骞哭丧着脸,就是不肯起来。 原来是那枚齿寒铁做的兔钥匙。但是现在逃命要紧,别命都没保住,要个那玩意儿还有个什么用?于是我不由分说,拽起殷骞就推着他赶快向前冲。刚过了河,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上面掉下一大片土方,将小桥给拦腰砸了个稀烂。 终于跑到我们进来时的门口,果然这里是一堵土墙,通往外面的路此刻并未打开,说明这里不是巽位。 ……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个方位,抬头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口,这时山洞内开始了最为强烈的一次晃动。顿时空间内到处都是尘土,什么都看不到了,耳边也都是轰隆隆的声音。 看来大山终于坚持不住,要塌了。 此刻没人敢再乱跑,全都老老实实地贴着墙边站得笔直,寄希望于身后这堵墙能够提供一个可以活下来的空间。 由于都是烟尘,没人敢睁眼,过了大概有一分多钟,轰鸣声逐渐变小,我轻轻地把眼睁开一条缝,虽然到处飘的都是灰,但竟然发现周围变得大亮。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想必应该是山体已经坍塌了一部分,露出了外面的天,所以才会突然有这么强烈的光线。 而我们,只能说命大,山体并没有塌到这里,暂时捡回了一条命。 有了太阳,方向就好判定地多了,待到烟尘稍微落下了些,我立刻就判断出巽位应该就在右手方不远的地方,于是拍了拍身边的人,让大家排成一队,后面人拽着前面人的衣角,沿着墙根慢慢往右手边走去。 秋天刚好又在最前面,走了大约四五百步,她突然喊道:“我摸到了!前面是空的!应该有路!” 人们顿时疯狂了,连推带踹地争先恐后顺着那条道往外跑。 两分钟后,我们总算逃出了高唐的祖坟山,顺着船哥会事先架好的梯子,从“黄泉路”下到了实地上。 从地支门开始的夺命逃亡之路,由最初的二十多人,到现在真正跑出来的,加上我们仨,还不足十人。 多少人因为白舍年的一己私利,把命丢在了这里,永远永远地埋进了祖坟山。 船哥会的人有的瘫坐在地上,享受着“劫后余生”的阳光,有的除了后怕,更多的则是失去朋友亲人的悲痛。 而我们仨的损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都逃出来了,秋天看着我俩一头一脸的黄土,还没意识到她自己也是那样,捂着嘴“咯咯”直笑。 而我和殷骞却知道,白狄峁走的这一遭,可说是先喜后悲、无功而返。齿寒铁近在眼前,更是不止一块,且数次被我们拿在手中,却又一次次失之交臂。 这也许真的是命。那些东西就该属于白狄峁,属于那些一千多年前的“超级工匠”们,属于这惊世骇俗的浩大工程,属于护卫着先祖的高唐人,也属于古长老。 刑天,这个无法估计战力的庞大军队,其实早已超出了那个时代所能接受的范畴,也可以说,它们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更不属于将来。 既然从未出现过,那就干脆让其从未存在过吧! 休息了一会儿,又听见轰隆声传来,这次是整个祖坟山全都塌了,千万甚至上亿吨的黄土夹着石块埋下去,纵然那些刑天拥有再多我们想象不到的本事,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下面继续睡他们的大头觉了。 刑天,一个多么霸气,充满着神话色彩的名字。还是继续当它的神话好了。 《一枚袁大头》第二部陕北白狄峁完 共计二十九万五千余字。 第一节 逃回西安 第一节 逃回西安 先和大家规范一个发音,龟兹念(qiuci) 高唐我们是不打算再回去了,两地的纷争在白舍年死后应该会有所缓和。.tw 正巧这些船哥会的人来时还带着几匹马,驮的都是水和干粮,看来是准备打持久战的。我和殷骞趁他们瞧着坍塌后的山头发呆,偷偷顺了一些东西出来,然后就拉上秋天,借着漫天飞舞的烟尘,往清泉寺的方向摸去。 傍晚的时候,我们特意绕过清泉寺镇,在公路旁拦了个到神木的长途车,总算逃离了这噩梦一般的地方。 车上,我突然想起来一事,赶忙摇醒了刚睡着的殷骞。 由于这次我们出来的借口是收古董,结果到现在所有东西几乎丢了个干干静静不说,还什么也没搞到。要是真的空手回去,这家伙铁定要被他老爹给召回去不可! 殷骞显然并不在乎此事,朝我神秘一笑,从裤兜里摸出一串叮当乱响的东西,我接过一瞧,顿时也把心放了下来。 这玩意儿不是别的,正是我俩在高唐被关押时,捆手用的“神仙扣”,没想到这家伙自己解开后竟然随手塞进了兜里! 据殷骞讲,这种东西虽然史书上有记载,但制作工艺早就失传了,可谓是国宝级文物!只不过它的历史研究价值要明显高于收藏价值。 但有这玩意儿已经足够了。不然殷老爷子真把他给押回去,不单我心里会空落落的,可能就连秋天也会跟着“失业”。.tw[] 说到这丫头,上车后可算逮着了个“审问”我们的机会。也不管一车厢的人都在看,拳打脚踢,严刑逼供,什么拧耳朵捏鼻子撕嘴巴掐胳膊,反正能用的都用上了。我俩实在是意志丧失跆尽,没一会儿就先后举手投降,把这次来白狄峁的真实意图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听完后,秋天皱眉瞧了我俩半天,突然双手攥住了殷骞的胳膊,装作要“拧麻花”,进一步逼问道:“不是骗我吧?说!还有什么?!” “没了!真没了!都是实话!~姑奶奶您就饶了我们吧!”殷骞哭丧着脸道:“让我们歇会儿成么?您在高唐可是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们俩是死玩命还饿肚子加没睡觉。” 秋天知道这是实情,撇着嘴放开殷骞道:“谁让你们瞎跑的!走哪不好非往人家祖坟山里钻?!再说了,就这点儿破事儿啊?有什么不敢说的?说了我还能到处吆喝不成?你们啊~就是该!活该!”说着,还使劲用指头戳了殷骞两下。 “好了别闹了!”我又有点看不下去,适时地坐直了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请,你也都知道了。不说别的,希望你不要乱讲,别人谁知道都没事儿,唯独不能让李伯和大掌柜的知道!不然你骞哥一旦被押回去,我看你以后欺负谁去?” “哼!~”秋天不忿道:“我就是那么没谱儿的人啊?” 不过这丫头前两天和我生过气后,脾气明显改善了不少,不但和我更亲,而且开始逐渐肯听劝了,即使不是每次都听,但这总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也不能要求太多。 解决了眼前的问题,我又开始担心另一件事。高唐这次不但塌了座山,而且还死了人,不是一个,还是好多。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有相关部门进行追查?如果真的牵扯到了我们,到时候该怎么应对是个问题。 虽然把那塌掉的山头挖开就能找到证据,但白狄人肯定不会让他们那么做,更何况那么大一座山要挖,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所以防患于未然,回去后应该找个时间,我们仨先对个统一的口供出来。真是到时候接受调查了,也好对付。 不过我们这三个外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恐怕想找到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从清泉寺到神木,又从神木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回西安。主要原因是明儿周五,下午我必须回学校报到。 路上经殷骞提醒,这才想起古长老临死前还塞给我了张据说是“藏宝图”的东西。赶忙掏出来展开一瞧,我们仨都傻眼了。 ……这要是藏宝图,我一天能画他娘的上万张! 只见一张皱皱巴巴的草纸上,歪歪扭扭地只写了一个字――几。然后在几子左边那一撇的中间位置上,还有一个近乎圆形的墨点儿,不知道是故意画的还是不小心滴上去的?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 “……这不是扯淡么!”殷骞抢过去上上下下瞧了半天,抖着那张草纸冲我说道:“马三炮要不是骗人才出鬼呢!” 秋天也同意他的看法。但我却觉得一个人撒谎容易,但一辈子见谁都撒同一个谎,不但撒得有模有样,临死还撒,那就有点不一般了。 所以,我更愿意相信马三炮的话都是真话。只不过想凭借这么一张草纸就找到他所谓的宝藏,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想寻宝,恐怕还要落在那枚被我弄丢的袁大头身上。 算了!寻宝不是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就算想寻,也没得寻。 &nnsp; 第一章 老家的故事(一) 爷爷怪,并不只是每年一次的忌宴,更多的是他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处理办法,拿我母亲的话说,跟乡村赤脚医生似的。 我八个月早产,小时候身体很不好,平均一年一场大病,学业总是耽误,动不动就休学,到小学毕业那年,都已经十四岁了,而且身体非但没有见好,反而越来越重。那时候比如便秘啊,爷爷就让我大口喝香油,或者出水痘,他就把蒜捣成沫,让我妈给涂在身上,说是可以拔湿毒……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当然,还好父母没有这么干过,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而且每当我妈问这些偏方都是哪听来的,爷爷一定会说是舅爷教他的,所以那时候我就觉得,舅爷是一个很不靠谱的人。 这个故事讲的不是爷爷,也不是舅爷,是我们的所有这一大家子的故事,所以爷爷的故事仅仅是开个头,下面讲讲我和舅爷的故事,也就算进入正题了。 只不过时间过了这么多年,许多事情都渐渐淡忘了,我又特意去问了奶奶,再捡一些自己还有印象的来回忆。 由于我们已经在省城安了家,老家的亲戚来回走动就少了,不是没了亲情,而是老一辈年事渐高,从省城到县城那五百里路着实不太好走。 所以,我一直到初中毕业前,也只在六岁那年回过一次老家,但当时对舅爷的印象全无,关于他的许多“英雄事迹”,都是从奶奶那里听来的。 照奶奶的话说,抗日战争爆发前,他们家也算是县城里的大户,三进三出的大院落,闺女们平时没事儿都要坐胶皮轱辘的驴车出去看戏,偶尔还给那些个唱小生的送个花篮。 而舅爷呢,整比奶奶小十岁,他出生没几年,日本鬼子就来了,家道败落,那时候都忙着“逃老日”,谁有空管他啊?所以舅爷从小也不读书,没事儿的时候就跟着一群同龄孩子到处玩耍。看到那些个在乡间到处做法事的和尚、道士和跳大神的,他们就跟在后面,念那些不知所云的咒语。 舅爷十二岁那年,刚刚打跑日本鬼子,县城来了一个老道,拜了佛爷,参了娘娘,走在街上时,他们那些小孩照旧跟在那道人后面唱着儿歌。说起来也有意思,这个道人穿戴很邋遢,但却不赶这些孩子,反而饶有兴趣地观察起他们。 当老道看到舅爷的时候,目光就再也挪不开,问明了我奶奶家,就径自来到家里,见了家长,张口就要收舅爷为徒。 家里人自然不愿意,一般跟着道士和尚打下手的,属于三教九流,不是正当营生,只有那些家里实在养不起孩子的,才送去学这个,只求有口饭吃,能活下来。 眼看收徒不成,老道也没怎么失望,反而不走了,就在老家东山上佛爷旁搭了间茅棚,住了下来,平时有白事就下山来做做法事,没事就在山顶守着佛爷,至于收徒的事情,竟从此再没提过。 起初家里人见这情景,不让舅爷乱跑,生怕老道哪天拐跑了他。时间久了,见老道确实为人不错,慢慢放松了警惕,从此舅爷的活动范围再次囊括了东山。 老道一个人住在山上,县城孩子也多,平日里没事爬山玩,到了山顶都会帮他做一些日常的事情,因为只要帮忙,老道就会拿出来山上结的核桃、柿子什么的给他们吃,孩子们也乐得如此。 但老道最爱护有加的,只有舅爷一个。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舅爷十八岁了,一天书也没念过,刚好那年老道要去附近的一个县城做法事,舅爷长这么大了,都还没出过县城,死磨硬泡让老道带他一同去,最后也没跟家里人打招呼,就这么跟着跑了。 好在只有一天时间就打了个来回,不过这次出门后,舅爷竟然心性大变,竟主动要拜老道为师。 我后来问舅爷,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他才突然决定拜师的,舅爷却神秘一笑,只说了一句:“还能因为什么?显了神通呗!把我震住了。” 拜师,按理说是好事儿,总算随了老道六年来的心愿。可谁曾想还没等家里人反对,老道就先表了态——不收! 理由很简单,老道说舅爷年龄已大,过了学本事的最佳时候,现在开始学,就算到老,也是半瓶子咣当,难成大器,恐要误了他的前程。 不知道那次跟老道出去,舅爷究竟看到了什么?反正非要拜师不可,老道不收,他就天天往山上跑,栓都栓不住,再说家里就这一根独苗,也没人敢管。 乱了两年,老道眼看他再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教了些小把戏,让他在集市上好挣些小钱儿。从此,舅爷就干上了在集市上摆摊耍把戏的营生。这一干,就是一辈子。 听奶奶说,他那些也不算什么把戏,无非是弄三个小碗猜黄豆;或者摆个象棋的残局,要不就弄些面粉陈皮搓点大力丸出来卖。说的是“包治百病”,反正吃不死人,越吃越饿而已。 当然,没集市的时候,舅爷依然会上山陪着老道,有时候还一起出去做法事,但谁也不知道他俩都在捣鼓些什么。 这就是我分别从爷爷奶奶那里听来的“舅爷”,总之,当时在我看来,他是一个“不靠谱”的混混儿,仅此而已。 记忆里第一次正式见到舅爷,是我十四岁那年的寒假,舅爷来省城看病,我才开始亲密接触奶奶这个“不靠谱儿的弟弟”。 舅爷是蜡月二十三小年来的省城,那时候我发烧正厉害,一家人又要准备过年,又要看着我,忙得团团转。一看舅爷来了,奶奶赶忙把照顾我的任务交给了他,于是直到大年二十九舅爷回去,他平时不去医院的时候,都在家里看着我。 第一次看到舅爷,给我的唯一印象是,又黑又瘦一老头儿,个头不算低,满脸的褶子,倒是一双小眼睛还算有神。 舅爷摸摸我的额头,又装模作样地把了把脉,一声没吭,径直走出屋外和爷爷交谈起来。我当时烧得厉害,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阳阳是不是身体一直不好?”舅爷问。 “恩,还不是早产闹的,肺炎一年一次!唉~”爷爷叹气道。 “都不是早产的事儿!”舅爷直截了当道:“我刚把了孩子的脉,刚劲有力,身子不虚,我告诉你为什么。” “……”爷爷其实一直不怎么待见这个不务正业的小舅子,也不吭气,等他下文。 舅爷见爷爷不搭腔,只得接着道:“别看这孩子早产,但生下来五行属火,偏旺,你又给他起了个朝阳的名字,火气能不大么?人讲究的是阴阳平衡,阳气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内火旺,就会烧身,所以一年得一次肺炎有什么好稀奇的!等再大一些,可是会有坎儿的,到时候过不了坎儿,说不定会落下一辈子的毛病。” “哦?”爷爷平时虽然信舅爷,但仅限于那些有来历的偏方,却见不得他这套迷信理论,于是坐直了呛道:“那照你说,给他改个名,这病就好了?以后就再也不发烧了?” “那倒不用。”不知道舅爷是没听出来,还是根本就不在乎爷爷的挖苦,接着道:“改名字,无非是多一个名字。那不是写铅笔字,写错了能擦掉重新,起名就像写钢笔字,错了压根就不能改,只有划掉重写。所以,划掉的那个字,你是抹不掉的,始终存在。现在的名字,孩子从小就听,你改了,他就记不得了?这不治本。” “呵呵,那你给出个主意我听听!~”爷爷不怒反笑,想看看舅爷到底怎么个解决法? “我回去寻摸寻摸,找个阴性强的物件,让阳阳以后带身上就成。带到他长大娶了媳妇儿,就可以扔了,那时候自会有人来给他调剂阴阳。”舅爷顿了顿,又接着道:“或者今年放暑假的时候,你让他来跟我住上俩月,我给他调调,别的不敢说,像这样一年一次的大病,我跟你保证,两三年内是绝对不会再有了!” “行……我和你姐商量商量。”爷爷不好意思当面驳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们随后再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之后的两天,舅爷总是会在看病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些拣来的小石块,洗干净后放在我手心、腋下、大腿根一些地方。说来也奇怪,在舅爷的“悉心照料”下,我的烧竟然奇迹般只花了一天半就全消了,而且并没有那种往常发烧后浑身虚弱的情况。就连父母都连连称奇,因为以前我发烧,都是按周算的。 而这次,从烧起来到结束,只有短短的四天。 烧好了,我自然就天天跟在舅爷屁股后面,在院子里看他表演那些“蒙人”的把戏,就连自己也学了几样简单的。 第一章 老家的故事(二)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舅爷要回老家了,我很是不舍,因为他那些“神奇的本事”,我都还没学会呢,怎会舍得他走? “想跟我学啊?暑假来找我!舅爷带你爬山!老家的山上可好玩了!”舅爷适时地向我提出邀请。 “好!”我满口应承下来,却看到一旁的爷爷眉头直皱。 开了学,由于我整个假期都“勤于练习”舅爷教的那些小戏法儿,回到学校跟同学们一展示,立刻震倒一片,同学对我的崇拜,更加坚定了我对舅爷的崇拜。“不靠谱的混混”称号,在我心中也逐渐被“了不起的大仙”所替代。每当想到这里,总盼望着暑假赶紧到来,好回老家再跟舅爷学上个一招半式。 一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刚好这年我小学毕业,连暑假作业都不用做,爷爷虽然并不反对我回老家玩,却怕舅爷又带着我去搞那些不靠谱的东西。眼瞧拗不过我,只得让奶奶叮嘱老家的两位姨奶,看紧我们爷俩,别整天没个正形。 于是,在放假后的第一个礼拜天,我就跟着奶奶,第二次回到老家县城。 第一次回来是六岁,就呆了一天,所以老家县城在我脑海里等于是一片空白。 这座位于豫北北部平原的小县城历史悠久,地理位置奇特。 历史悠久,是因为老家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不但有古城墙、塔楼,还有始建于1600多年前“全国最早、北方最大”的一躯大型摩崖造像,就是那个老道后半生都守着的“佛爷”。 此外,老家还有更加久远的古庙会,每逢阴历初一,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准时赶来,在集市上交易买卖,也是舅爷一辈子过活的地方。 地理奇特,是因为以老家为中心,方圆二百余里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唯独我们县城这十几里地界冒出了两座小山,山名在此不表,老家人分别管它们叫东山和南山。 说是山,有些抬举它们了,南山其实就一小土坡,如果县城的平地算海平面,那南山海拔也就三十来米,山上有座碧霞宫,里面供奉着一位睡奶奶;东山是个石头山,相对高大一些,有百十米,十几里长,大佛就端坐在山顶的石壁上,后山上还有八卦楼和睡爷爷。 在这说句题外话,直到这两年,我又回了一次老家,才知道老家的怪远远不止如此,比如说人人都信佛,每到庙会,南山上那些个摆摊算命的,能从山门一直摆到睡奶奶大殿前。更不可思议的是,老家依然秉承着千百年来的旧俗——土葬。我们县城也是全省唯一一个没有火葬场的县级单位。 老家历史再悠久,也还是个县城,到了舅爷家,我就有些后悔了。虽然院子挺大,但都九十年代了,居然还能看到有些人家窗户上装的并不是玻璃,而是糊的纸。倒是院子中间的那口水井吸引了我,一直研究个没完。 花了好大功夫,打上来小半桶,我一尝,啊呸!又苦又涩,颜色还略微发黄。奶奶见我五官都撮在一块,笑着说道:“老家地不好,打出来的水都这样,必须得先烧开了,晾一晾才能喝!” 说话间,三姨奶笑着给我倒了一茶缸烧过的水,又格外加了些糖,这才勉强能喝。 舅爷一早到村头接了我们,送到家里,人就没了踪影,说是去什么城北头帮人忙,奶奶问起来,俩姨奶不屑道:“还不是跟那个老道学的一些蒙人把戏,现在老道不在了,人们家里有个白事什么的,就都来请他,倒是能混些吃饭钱。唉,快七十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还管他干吗?” 我刚来,还有些陌生,一上午哪也不敢去,就在舅爷家大院里玩,好在犄角旮旯挺多,院里有一条黄色的看门狗,还散养着鸡鸭,城里孩子到了农村也新鲜,玩累了就搬个小马扎坐在井边听奶奶和她的两个妹妹叙旧,歇够了起身接着去探索与发现。 奶奶他们姐弟四个,只有舅爷一个独子,所以老家的大院自然给了他。过了半个世纪,重新坐在这打小长大的老院子里,奶奶他们聊了没一会,就说起那些老故事来。 我听了好半天,才发现他们说的事儿还挺有意思,而且全都是发生在这大院里的,奶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于是在前些日子整理这些事情时,我反复向奶奶求证,并记录了下来。 其实许多怪事并不像演电影那样,有前因后果,都是突然就来了,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一眨眼就完事儿,所以我尽量描述的详细一些,努力还原当时的事件真相。 故事一:飞来麦(奶奶亲身经历,音频收录) 这三个故事都发生在奶奶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具体时间不详,她老人家今年九十高龄,也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大概时间是民国,抗日战争爆发前那十几年。 之所以把飞来麦放在第一个,不止是因为它比较短,但却是最真实的一件事,因为一大家人都亲身经历,而且没头没尾,不好描述。但不说吧,我觉得太可惜,记下来,又不愿意添油加醋。 好吧!言归正传,嗯……那年奶奶十几岁,有一天天气很好,午饭后一大家子人都坐在院里聊天晒太阳,正当各家都准备回屋睡午觉的时候,小东屋里却逐渐传来呼呼的风声。 按我们老家的规矩,东屋是不住自己家人的,而是专门打扫出来,留给客人住。平时干净得很。而且主人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东屋除了日常家具,什么杂物都不放。 东屋起风,家里人都睁大了眼看着,惊奇不已。这天风和日丽,外边一丝风都没有,更何况是在屋里起风,压根没人见过。 屋里的风越来越大,直吹得窗户来回摇晃,咯咯作响。好在青天白日,家里两个胆大的男人慢慢靠近窗户,想要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风中似乎逐渐开始掺杂着一些沙粒类的东西,呼呼改为沙沙声,而且那股歪风变成了黄色,在屋内打着旋。 两个男人站在窗外,却如何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因为风太大了,一片模糊。 好在很快这股歪风就停了下来。我奶奶的二叔此时离门最近,听了半天,的确没什么动静,于是慢慢推开东屋屋门,朝里探头看去。 片刻后,只听二叔喊道:“我类天爷啊!菩萨显灵了!” 一家人眼瞅着二叔走进屋,更何况他喊的是“菩萨显灵”,就说明不是什么坏事儿,于是纷纷冲了过去。 涌进东屋,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只见窗户下的火炕上,堆满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麦子,跟小山似的,足有上千斤。 全家人都啧啧称奇。 看到这里有人会说,农村都喜欢把粮食吊在房梁上,能防老鼠,肯定是不小心袋子破了掉下来的呗~! 各位,我开头就说了,东屋是给客人住的,除了基本家具,什么都不放。房梁上自然也不会有成包的麦子。 而且最奇怪的是,除了炕上,刚才那么大风,屋里地面上竟没有找到一粒麦。也就是说,即使从上面漏下来,真能那么不偏不倚,全落在炕上?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点也是奶奶每次讲到必定会说的细节。 事情虽然怪,但却是好事儿,所以全家人高高兴兴地把麦子装了几大包,吃了一整个冬天。 之后几十年,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大半夜屋里下雨,另一次什么时候刮的风都不知道,只是早上打开门,屋里面一地树叶。平白无故刮来一床麦子那样的好事儿,倒是再也没发生过。 舅爷也曾请教过那个道人,道人亲自来看后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叫‘串梁’,你们屋的大梁和某一户的对冲了,是谁家不知道,也许就在城里,也许相隔千里。想要这种事不再发生,换一根大梁就行了。看来你们比人家盖的晚,所以他们家的东西,都被串到你们屋里来了。” 换大梁显然不现实,那就等于要把整个房顶拆了重搭。反正怪是怪,倒也不怎么吓人,大不了以后不住人就行了。 舅爷后来还跟道人学过建房置梁的学问,一接触才知道,房屋的大梁是非常讲究的,方位、角度、纵贯线都要配合整个院子的布局,经过严格的计算,才不至于会出现“串梁”的情况。 也就是说,那飞来的麦子,是“串梁”另一家的。 所以古时候大户人家,放财宝的屋子,房梁数据不是严格保密,就是找高人专门用咒封上,为的就是防止有不安好心的人故意“串梁”,盗窃财宝。 所谓“黄粱”,自古相传是图吉利,镇宅的意思,和这也不无关系。 现如今,院子还是这个院子,但老房早已不在,新房子都是平顶砖房,已经没人再研究房梁了。 第一章 老家的故事(三) 故事二:五姨太之死 这件事牵扯到上个故事里,推门的那位二叔。他是奶奶的二叔,不是我的,老人家一辈子活了九十八岁,直我回老家的这个夏天,才寿终正寝。 我这里也暂且称他为二叔吧,隔了三辈人,实在算不清楚。 那时候陆家是县城的大户,二叔为人不错,人送外号陆大善人,但就一点不好——爱娶媳妇儿。前前后后一共娶了五个媳妇儿,最多的时候,三个姨太来伺候他,可算是享尽了齐人之福。 但照算命的话来说,二叔这个人八字太硬,所以别看他娶了五个媳妇儿,没一个能陪到老的。算起来,从他十九岁那年娶第一个媳妇儿开始,到四十七岁时四太太去世,二十八年里,五个媳妇儿走的是干干净净,而且膝下没有一子一女,就剩一个老头,孤孤单单地又活了半个世纪。 据奶奶说,就是老道来县城的那年,二叔娶了第三房媳妇儿,那时前两个太太都已经病死了,老道曾经劝他别再娶了,那是害人家,可二叔哪肯听啊!之后又娶了俩,直到五姨太娶回来后第二个月就自杀了,二叔遭受的打击不小,这才终于想开,放弃了再娶媳妇儿的打算。 这个故事既然讲的是五姨太之死,那就说明她死得蹊跷。 五姨太进门那年,只有十九岁,但二叔已经年近四十。五姨太也姓陆,是县城上的本家,但他们家境却和奶奶家有天壤之别。五姨太从小娘就死了,是她爸一个人将几个孩子拉扯大。 我刚才说了,二叔平时为人不错,对本家都多有照顾,特别是五姨太家,帮扶了好多年,也不求回报。 五姨太十九岁那年,她父亲年事渐高,加上常年劳累,有一次在田里累倒后,回家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当时家里的钱都给老爷子看病花了,两个孩子守着父亲的尸体,愣是没钱下葬。多亏到后来二叔得知,托人把钱送了去,这才算葬了他们的父亲。 其实那点钱对于他们大户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父亲的头七过了后,五姨太就来到我奶奶家,说是为了报答二叔,硬要嫁给他当媳妇儿。 当时一方面二叔帮衬他们家并不求回报,再者他刚娶了第四个媳妇儿不久,暂时还没有接着娶的打算。 可谁知道这丫头犟得很,不同意,就跪在奶奶家门口不走。家里人没办法,就跟她商量,说又不是非当媳妇儿不可,如果需要钱,家里可以给他个使唤丫头的差事先干着。可她不,就是非嫁不可,说是爹托梦说的,必须听从。 到后来,奶奶家里当家的也没办法了,就跟二叔说你看着办吧,赶紧把这事儿处理了。一个大宅院,家门口天天跪着个人算怎么回事儿? 二叔后来想了想,这闺女也不丑,而且屁股大,好生养,自己现在还没有一儿一女,说不定娶她进门,没两年就能生一个大胖小子。再者这丫头闹得满城风雨,都知道非他不嫁,现在推出去,也没人肯娶她了,那等于是害了人家,不行干脆就迎进来吧!~ 没办法,和家里商量来商量去,看样子也只能如此,于是选了个不错的日子,彩礼一送,没怎么张罗,就把这小姑娘迎进了门。 要说这事儿完全是五姨太自愿的,她进门后就算随了心愿。二叔脾气也好,轻易不对几个媳妇儿发火,应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才对。 怪就怪在,这闺女进门后,就整天唉声叹气,也不说话也不笑,除了吃饭,平日里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有见了家里的小孩子们,才有那么一点点喜庆气儿。 二叔见这情况,得其所好,给了五姨太一个差事——平时就没事带着我奶奶他们几个孩子玩就行了。 照奶奶话说,那个五姨太在她看来,说得好听点,像林黛玉,看见朵花儿谢了都能难受上半天;难听点,就跟个神经病似的,天天没事儿就在那自言自语,说一些很消极的话。 就在她进门两个月后的一天,那天是初一,五姨太带奶奶他们几个小姑娘去赶大集,回来的时候,五姨太扯着奶奶在河边漫步,走着走着就慢慢停了下来,愣愣地瞧了河面半天,突然说道:“你们看这河水多漂亮啊,我真想死在里面!”说完,撒开手就要往河中间走。 几个女孩子当场就吓哭了,好在赶大集的时候人多,附近有人循着哭声瞧见这一幕,赶忙过来,这才把已经下了河的五姨太给拽回来。 当晚,二叔第一次对五姨太发了脾气,要说她是有点气人,怎么地都要嫁进来,可进了门,非但不高兴,天天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寻死觅活,问她为什么,也不说话。这哪是娶媳妇儿啊,整娶进来个祖奶奶。 吵到最后,二叔见她就低着个头在那儿玩衣角,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也懒得说了,就让其晚上去西屋陪四姨太住,顺便让姐姐给“开导开导”。 谁都不成想,刚入二更,一大家子睡得正香的时候,全院就只听见西屋里四姨太的一声惨叫:“哎呀!快来人哪!老五上吊啦!” 等二叔他们赶到,只见五姨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麻绳,已经不知道在门后挂多久了。 最奇怪的是,那麻绳居然打的不是死结,就那么交叉一搭,顶在脖子下面。而且五姨太什么也没踩,屈着腿就把自己吊死了。 二叔他们哪还有心思观察,冲上去正准备将她放下来,三姑却突然喊道:“别动!我听老人说,上吊死的人都会憋着一口气出不去。二哥,你现在别放她下来,膝盖顶在gang门上,脖子那里只用虚搭在绳上,等到早上鸡一叫,马上放下,让老五双脚在地上顿一下,说不定就能活过来。” “有……有用么?”二叔抱着五姨太,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唉……死马当活马医吧!你就只管试试!”大伯把了把五姨太的脉,叹着气说道。 这说明脉象已经没有了,就算放下来,也是没得活。 “……嗨!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二叔没办法,悲叹一声,找人拿来了一个小板凳,踩在上面,然后就隔着衣服,把右腿膝盖抵在五姨太的gang门处,抱好了,只等天亮。 长夜漫漫,更何况抱了个死尸,还以那么奇怪的姿势站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连二叔都快丢了半条命。 终于,天际微微发亮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鸡鸣。 “就这时候!放下来!”三姑也陪着守了半夜,此时赶忙发一声喊。二叔不敢迟疑,踢开小凳,同时将五姨太的脖子从绳头上挪开,双腿并拢,扶着腰往地面上一顿。 奇迹发生了!只见五姨太被顿了一下后,“嘶哈”,猛chou一口气,活过来了!!! 众人喜出望外,慌忙将她抬到床上。可是观察了一会却发现,气倒是有了,但人就跟睡着似的,怎么叫也不醒。 如此持续了两天,吃饭喝水都靠人喂,拉屎撒尿也不知道。家里没办法了,去请来那个老道,给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问明情况,老道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了,你们用土办法强行救活,只能剩一口气,就算她活到老,也是这个样子,除了喘气吃饭,永远不会动。” “那……那可怎么办好?”二叔一时没了主意,好歹也是有气的人,总不能刚救活再弄死。可如果养着,在这乱世,活人都快顾不住了,谁又能保她周全? “放心!”老道主动道:“她是上吊自杀的,你们家也待她不薄,并不影响陆家的积业,下地狱的事情,还是贫道来做吧!” 几个当家的在门外商量一番后,决定这次听老道的,赶快把五姨太安安稳稳送走,也就罢了。转而将决定告诉了他。 道人微微一笑,来到五姨太躺着的炕前,右手捏着五姨太左臂臂弯,左手盖在她额头,轻声说道:“本已归去,莫再留气。昨日种种,今朝归一。涅槃化蝶,去留随意。红尘俗世,往生再忆!去吧!”说完,道人就松开了捏着臂弯的拇指,同时,五姨太开始向体外呼气。这一口气出得好长,足有十几秒,停下来的时候,胸部终于不再隆起。 五姨太这次是真的走了。 谢过道人,又捐了些香火钱,家里就开始操办五姨太的丧事。三天后,风光大办,将五姨太葬在了城外东边的祖坟里,算是对得起她了。 可就在十几天后,五姨太再一次敲响了家里的门。 故事三:死人敲门 陆家是大户,五姨太虽然死得蹊跷,但家里也是风光大葬。这就难免会让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惦记。 果不其然,头七后没几日,这天到傍晚,开始乌云密布,一入夜,就哗啦啦地下起了雨,到该睡觉的时候,雨不但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第一章 老家的故事(四)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间一个炸雷,把所有人都给吓醒了,小孩们更是蒙着被子哇哇乱叫,奶奶正打算下床到门口摆着的夜壶那里方便一下,却隐约听见在雨中,夹杂着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这么大的雨,如此深的夜,谁会来叫门啊?更何况院子的大门是锁着的,此时拍的却是院内南屋的门。 奶奶正想扒在窗户上看看是谁这么倒霉?床上的小姑突然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将她一把拦腰抱起,又跳回床上,扯着被子躲在墙角,浑身瑟瑟发抖。 奶奶正疑惑不解,却听到除了雨声、雷声、拍门声,还有一个女人喊叫的声音:“快来人啊~帮帮忙啊,他们把我屋门撬开了!……” “五婶……”奶奶天天跟着五姨太玩,自然认得这个声音,五婶两字刚叫出口,却被小姑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奶奶这时才明白过来,五姨太已经死了十来天,这时候听到她的声音,那就只可能是……鬼! 毕竟刚走的人,家里没人不记得这个声音,都是躲在被窝里,谁敢去开门啊! 外面的五姨太拍完了南屋,又去拍西屋,整个大院都让她拍了个遍,嘴里也不停着:“快去人看看啊!求求你们了!那些家伙把我的首饰都抢走了!……你们去看看啊!他们扒我衣服了!……快啊!再不去,他们都跑了!” 但是,谁敢去?她在屋外堵着,谁敢开门? 直到雨渐渐停了,五姨太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不见,但是依然没人敢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熬过了后半夜,天亮后,才有老爷子们壮着胆子打开门,院子中除了积水,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我找奶奶求证的时候,奶奶的说法是,当时也问过全家人,五姨太的声音,除了一些小孩子,全家每个人都听到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趴到窗沿看上哪怕一眼。 所以,那声音是怎么来的,没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二叔就带了几个人,扛着扁担,赶往城东祖坟。一看不打紧,刚埋下的五姨太坟旁一个大土堆,棺材果然被挖开,躺在坑底,连盖也被掀到一旁,里面的五姨太,除了贴身的内衣,所有衣服,首饰,头上插的手上戴的,全被抹了个精光!那些个放在棺材里的陪葬品,就更不用说了,一件都没落下。 五姨太的墓果然被盗了! 这事儿可大了去了,留下几个人收拾残局,将五姨太重新下葬,二叔当即就上东山去请老道来帮忙处理这件事。 “哎呀……”老道听完二叔的叙述,拍着脑袋道:“你那五姨太本性不错,昨晚也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是来求你们帮忙而已。如果当时答应她一声,说天亮就去,我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你们偏偏没人敢应,恐她要从此怀恨在心啊!” “半……半夜鬼叫门,谁……谁敢应啊!”二叔听完,冷汗直冒,说话也不利索了。 老道连忙摆手道:“此鬼叫门非彼鬼叫门。生鬼叫门,确不可应;至亲之人叫门,必是有求于你,理当答应!” “那……那可怎么办?”二叔想到搞不好今晚还会有什么吓人的事情。忙求老道出手相救。 “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老道沉吟片刻,道:“看天色今晚还会有雨,她定再来拍门,今夜不比昨夜,恐是凶险了些。你回去嘱咐家人,切勿点灯,一不可开门应她,二不可扒窗偷看。我到时去会一会她!” 得了老道的应承,二叔心神不宁地回到家中,将事情一讲,家人没办法,只好在晚饭后把人相对集中在南屋和西屋。然后关紧屋门,又顶上几件家具,方才安心了些。 入夜,又是大雨磅礴,子时初刻刚过,雨中果然开始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声。 “快来人哪~他们把我的首饰都抢走了!……” “呜呜呜,你们这些狠心的陆家人!……” 所有人都挤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出。 声音若隐若现,约莫持续了有十几分钟,突然听见城东墓地方向一声哨炮,呼啸着直往上冲了几百米,忽地炸开,爆出绿色火焰,瞬间照亮了整座城。 炮声过后,门外哭喊声戛然而止,两分钟后,大雨也停了。 二叔猜想,那炮应是老道放的,大概意思是告诉他事已办妥。但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还是没人敢开门回自己。好在那时候炕大,于是让家人将就和衣睡下,明早再说。 第二天,刚蒙蒙亮,老道竟主动前来叫门。见了二叔,从袖袍中掏出一金丝长方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两片黄绸,上面应该是用朱砂,画满了莫名其妙的符号,但看似内容相同。 在二叔面前摊开后,老道说:“我已和五姨太达成协议,用你十年阳寿,保陆家平安。此契一式两份,五姨太的由我来送,另一张你自己保存,死时随你下葬即可。但你切记,定要和她共葬一穴,不可与其他妻妾同葬。” 和谁埋在一块儿倒好说,一听要减十年阳寿,家里人可不愿意了,正要和道人理论,老道一挥手,不怒自威道:“知足吧,我这是帮你!你八字太硬,注定孤独终老,与其多活几年,倒不如趁着还算硬朗,身子能动,寿终正寝。何必要受那没来由的病榻之苦!” 二叔听话中意思,老道似乎晓得他能活多少,连忙追问。道人却以“批讲寿数,法者大忌”为由拒绝了。不过却留下一句话安心:“你的命,一定会等到身边两代之内所有至亲之人都死光了,才轮得到。” 二叔转念想了想,既然都死完了,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不再考虑,当下刺破手指,分别在两张契约上按了手印,老道收起一张,将另一张放在锦盒内交予了他,转身离去。 舅爷后来跟我讲,他跟老道学了一些本事后,偶然听家里人谈起此事(五姨太死的时候,舅爷还不怎么记事儿。)试着自己批算了一下二叔的命格,得了个二九下一之数,但同时有大约十个格的浮动。 他不明白,拿去问那老道,道人看后却笑而不语,只是夸奖他算得不错。 直到后来又学了更多命理的知识,舅爷方才明白,二九下一得十七,与九和八相加一样(八十九是二八上一)。而那搞不清楚的十格,正是被老道取走的十年阳寿。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件事,二叔能活一百零八岁,横跨三个世纪。若真如此,着实叫人咋舌。 同时舅爷也明白了,为何当年这么大的事情,老道连商量都不商量,就替他做了主。因为老爷子太能活了!少十年根本不算什么。 第二章 舅爷收徒(一) 等奶奶他们的故事讲完,也该吃午饭了,舅爷依然没有回来。 我正听得起劲儿,哪儿肯就这么算了?扯着嚷着还要听,三姨奶拉着我说道:“想听啊?回头问你舅奶(听起来有点怪,但我们老家就是这么称呼舅爷的媳妇儿)去!她跟你舅爷这么多年,知道的故事可多了去了。” 没办法,我只得暂时记下,跟她们一起吃午饭去。 饭后挺热的,也没个空调,我对老家的兴趣开始逐渐减淡,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回去,还能不挨爷爷的打,舅爷却领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回来了。 小男孩浓眉大眼,身子粗壮黝黑,穿得比较朴素,一看就是农村孩子。他有些怯生,躲在舅爷身后,两个大眼珠子直打量我们。 “这就是你收的那个徒弟?”二姨奶首先开腔道。 “什么徒弟?”奶奶一头雾水,紧跟着问。 三姨奶爱说话,不等舅爷解释,就把事情的大概呼呼啦啦都讲了出来。 原来,那老道临死也没有收舅爷为徒,但两人几十年的关系不是师徒,也胜似师徒。更何况老道帮过家里大忙,和陆家关系一直不错,逢年过节都互有来往。 老道曾经说过,舅爷跟了他快三十年,本事学的没有八成,也有一半。虽然不能大成,但这十里八乡有个什么事情,还是需要人处理的,希望舅爷能把这个本事传下去,也算造福乡里。 其实这只是个表面的原因,更深一层的意思,舅爷临终前曾告诉过我,老家这个县城,之所以有大佛,供奉各路神仙,是为了镇煞气,需要有一个兼备这方面本事的人坐镇,处理一些非同寻常的事件。 这也是老道当年来到这里就不肯再走的原因。 老道驾鹤西去后,舅爷深感力不从心,许多事情,办法,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虽然这几十年没出过什么大事,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就萌生了收一个徒弟的想法,至少把自己的本事都交给他,以后有什么难题,也能商量着来。 甚至白事多的时候,师徒俩能分开行动。 可是收徒说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从建国到改革开放的几十年,是国家大力整治封建迷信的阶段。那些年,舅爷要不是靠在集市上摆摊变戏法,卖大力丸骗俩钱儿,恐怕早就饿死了。 每当想起来,舅爷总说:“就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那十年没人整我,已经算烧高香了。” 说起这事儿,我再加几句,那十年,不是没人想整舅爷,而是没人敢整。刚开始串联的时候,就有年轻孩子盯上他和老道人了,到后来就组织了一批人,拎着铁皮大话筒,举着大字报,上山要找他俩“清算”。 老道此时已经不问世事,一切交由舅爷处理。 舅爷从小可是县城里的老牌混混儿,会怕他们?当然,来硬的不行,你一个人本事再大,也搁不住他们天天组团儿来骚扰。 于是第一天舅爷很顺从地让他们过了过瘾。 到第二天,原定的是要对舅爷大斗特斗一百天,年轻孩儿们在山下集合后才发现,昨天斗得最凶的几个,今天都托病没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他们几个照斗!然后重新挑选了些领头的,又上山找舅爷的茬儿去了。 第三天集合,昨天才选的几个领头人,又都托病在家不来。 要说这群孩子真是被洗脑了,也不想想前因后果,傻着脸又冲上了东山。 第四天,果然又少了几个。人们这才发现不对,前后一合计,觉得斗这么一个老头儿,搭里面的人力物力太多了,量他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主动解散了。 当然,这只是场面上的话,其实那些人都怕了,不敢再斗了。 事后,问起那些托病不来的,他们却都统一保持沉默。只是过了好久,人们越传越邪乎,说那些带头批斗舅爷的,不是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乱葬岗上,就是夜里有镇上才死的人砸门,都被吓了个不轻,谁还敢来啊? 我听后先是捂着肚子笑,笑完问舅爷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假的,舅爷的回答让人寻味:“嗯……这些事儿吧,都是假的,又都是真的!” 也多亏了舅爷,那几十年里,县城的老城墙让拆了,古建筑让拆了,就连南山上的老奶大殿,也是拆了重建的。只有舅爷守着的大佛,继续延续着它一千多年的历史。 题外话完,咱们继续说收徒的事儿。 直到改革开放以后,舅爷才敢把收徒公开,他先后在城里贴了三次告示,注明收徒弟,要求不得大于十二岁,管吃管住,等过了十八岁还管发工钱,但却没写学什么。因为他不敢写,写了就没人来了。但是舅爷也不想想,他贴的告示,就算不说学什么,整个县城谁不知道啊? 现在家庭条件都慢慢好起来,种田的种田,做生意的做生意,谁会去学那种“不靠谱的蒙人”手艺。 当然,看了告示来的还是有。比如家里实在穷,没有劳力的,实在养不起孩子,就想送到舅爷这里,甭管学什么吧,好赖孩子能活下来,长大了还能帮衬家里一把。 但往往这时候,又换舅爷挑三拣四了。不是看这个孩子太木,没有慧根。就是瞧那个娃底子不好,怕没有长性。 所以,就这么拖拖拉拉,一直到今年,西城的一家死了男人,就剩下个寡妇和三个孩子。其中的老二,今年刚十二岁,舅爷相了好久,觉得他是棵好苗子。于是男人出殡时他前后照顾周全,在七七后专程登门拜访,说明来意,要收老二为徒,帮他们解决家庭负担。 那寡妇起初还有些犹豫,直到舅爷保证一等老二年满十六,就发工钱,而且平时不用伺候他,晚上可以回家睡觉,农忙还可以在家干活,女人这才点头同意。 找个徒弟找了快三十年,舅爷比老来得子还高兴,专门在上月选了个好日子,举行拜师仪式。算起来,这孩子到现在,入他门下也不过月余。 三姑说完,舅爷乐呵呵地把他拉到身前,温柔地道:“快,志豪,给奶奶和哥哥问好!” “奶奶!”小男孩对着奶奶他们喊过。又扭脸打量了我一眼,小声叫道:“师兄!” “啪!”舅爷赶忙象征性地打了他脑袋一下,厉声道:“胡说!要叫哥哥!师兄可不是随便叫的!” “您进门的时候不是才说……”叫志豪的小男孩指着我道:“以后要管他叫师……” “咳!去去去!你俩玩去吧!别在这胡说八道了!”舅爷没等他话说完,假装咳嗽打断,将我俩推了出去,搬个小凳坐在三位姐姐面前。 “我说红星!”奶奶哪会看不出来舅爷那点猫腻,直接说道:“我送阳阳是来让你调理身子骨的。别整天教他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东西啊!你混了大半辈子,我们都没管过,现在收个外人当什么徒弟也就算了,可别再打家里人主意了!” “那是……那是”,舅爷低着头,连声答应。 “大姐你就别操那闲心了!”三姑赶忙接腔圆场道:“有我们俩看着他,你还怕阳阳有什么问题啊?老幺现在收了徒弟,他也不会有那么多心思搞小动作。我知道阳阳是你们家的宝,放我们这,你一百个放心!少一根头发你只管找我……” 我和志豪站在一旁,虽然相对陌生,但毕竟都是小孩儿,没一会儿就混熟了。我问他舅爷这一个月里都教了他些什么?他却是磕磕绊绊的说不出个囫囵话。当下我俩不再聊这个,蹲到墙根翻砖找蝎子蜈蚣去了。 奶奶已经不太习惯老家的生活,住满三天,就回了省城,只剩下我自己,整天跟着舅爷东跑西逛。好在老家里能玩的东西还是很多的,除了爬山,就是到处抓各种小动物。 不过舅爷也不是每天都陪着我,因为他要还教那个志豪学本事,就在街口的一个小破院里。 这个院子所在的地皮,是我爷爷奶奶的,他们由于常年不回来,一直空着,结果旁边几家就把围墙今年推半米,明年再推半米,借此来扩大自己家的面积。 到后来,舅爷眼看这样不是个事儿,再过十来年,恐怕连房子都盖不起来了,赶忙找来两位姨奶,三人凑了些钱,在这片地上盖起了房子,算是把地方占着了。 可是三家都有自己的房子,盖好了没人住,于是就交给舅爷没事照看着。 本来那老道去世后,舅爷就常驻山上,后来大佛那里成了旅游景点,自然没法再住,所以他在结婚后就搬回了县城。平日里生活过日子就在老家大宅,有个什么白事怪事要处理,就约人家在这个街角的小破院里见面。 师徒俩学本事的时候,我就在墙根挖小虫儿。不过舅爷似乎有意不避开我,虽然两人在院子一角的小石桌上整天小声嘀咕着,有时候还连说带比划,但在我看来,和在学校里上学没什么两样,自然兴趣索然。 第二章 舅爷收徒(二)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我期间两次想发烧,都让舅爷用哪个石子敷身的土办法给降了下来。眼看暑假近半,该玩的全都玩了个遍,我开始想家了。本以为至少志豪在这,我俩还能一起玩,谁知道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舅爷拉去“上课”,有时候还跟着外出做什么法事,总共在一起也没几天。 不过正打算走,却出了一桩怪事儿。 这天一大早,舅爷先拉着志豪温习了一遍昨天学的东西,然后意外地说道:“好了,今天放你的假,你俩玩去吧!记得中午回来吃饭就行。” “哦!~~~~~”我俩高喊着,正准备出门去爬大佛后面的那座山,上面有座八卦楼。我早就想去,可不知道为什么,舅爷反复嘱咐我一个人不准去。 刚跑到门口,院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了。走进三四个男的,看到舅爷,赶忙上前道:“陆师傅,出怪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 “哦?先说来听听。”舅爷这种事情见多了,一点也不急,慢悠悠地道。 几个人相互瞅了瞅,然后其中那个看上去最年轻机灵的,走上前咽了口吐沫,小声说道:“城北十字街口中间那口老井,您知道吧?”见舅爷点头,他接着道:“这口井虽然有年头了,但水一直没停过。从它里面打出来的水,也算是咱们县城水质最好的。可就是今天早上,我们几个刚打了第一桶上来,就发现问题了。那水不但演色变黄,还有一股臭味!所以来请您去看一看,您知道,我们附近百十户人家都靠这口井吃水的……” “……”舅爷沉吟片刻,抬头说道:“好,看看去,你们准备根粗点长点的麻绳,一会兴许用得上。” 一听有热闹瞧,我俩立刻就把爬山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屁颠屁颠地跟在舅爷后面,往城北走去。 舅爷也乐得我们跟着,至少对志豪来说,是个难得的学习和长见识的机会。而我,只不过纯粹看热闹罢了。 别看县城小的很,城北我还是第一次来,毕竟大街上没什么可玩的,也不像省城,有那么多小店商场可以逛。 跟着几个农民七拐八拐,我们来到一个很小的十字路口,路口正中间,歪歪地立着一颗老槐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反正看长的那架势,是棵古树。 古树下面,摆着一副辘轳,然后就是好大的一个窟窿。直径足有一米五,旁边什么栏的也没有,就这么在地面上张着嘴。 在我的印象里,包括陆家老宅,井都是有沿的,用青砖或者石块砌半米高,然后口小得连个大人都掉不下去。这么大的井,还真是头一次见。 我和志豪趴在窟窿旁朝下看去,深不见底,四五米的地方,光线就照不到了,也不晓得水面究竟在哪里。 不过,倒是没闻见有什么臭味儿。 旁边的几个大人将一个木桶挂在绳头上,然后摇动辘轳,将桶放下去汲水。约莫过了十几秒,隐隐听见里面传来水声,看来是碰到水面了,他们又开始往回摇。 等看到桶升上来的时候,我和志豪就不看了,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是害怕,而是真的很臭。 这种臭味很奇怪,我从来也没闻过,有点像是各种臭味夹杂在一起的混合体。 舅爷凑上来,显示闻了闻,然后用一根手指在里面搅合搅合,又举起来冲着太阳看了又看,眉头渐渐锁在了一起。 “陆……陆师傅,您看这是……”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农见舅爷面色不太好,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是尸臭!”舅爷一张嘴,就把一圈人给吓得愣住了。 他并不在意我们的神色,而是举起手指接着道:“你们看,如果我没猜错,这黄黄的油质物,应该是尸油。那桶水先别动,尸油比水重,如果一会你们看黄色沉下去了,那就是尸油无疑。” “这……这里面有尸体?”一个中年男人问了一句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扶着老槐树,“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他吐开了不打紧,附近的几个人就像会传染似的,接二连三地“哇哇”乱吐。弄得古井周围是脏乱不已。 “师傅,他们都中毒了么?”志豪奇怪地瞧着弯腰大吐的人,问舅爷道。 “呵呵,心病而已,吐一会儿就好了!”舅爷把我俩拉到了个干净的地方,接着道:“你想啊,他们喝了一辈子这井里的水,甚至前两天还在喝,这会知道下面泡着死人,能不恶心么?” “呕……我说陆师傅”一个人弯腰回头道:“知道您老教徒弟,这会儿就别再说了,呕……” “呵呵,好好!不说不说!你们快吐,吐干净了办正事儿!”舅爷笑着答应。 几个人等把早饭吐得差不多了,总算缓过劲来,围在舅爷旁,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让立刻去报警的,有建议先送家里人先去医院看病的,还有要去上山拜佛的,乱哄哄一片,看得我和志豪直笑。 “好了!”舅爷看他么讨论不出个所以然,高声喝道:“你们要是有自己的主意,我就走了!”说完,作势要转身离开。 “哎!陆师傅!你可不能走!”几个人知道冒犯了他,慌忙拉住,又是连声道歉。 总算拉住,舅爷挨个瞪了他们每个人一眼,正色道:“报警是肯定的。但是有我在,咱们可以先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再报警不迟。你们也看到了,有尸油尸臭,说明里面的人死了有日子的。再者,水质是今天才变,这中间就有一段时间差。这死者究竟是才扔下去的,还是在里面有一段时间了,我想先弄明白这个。所以——”舅爷说到这里,故意拖了个长音,看了一圈围着的人们,才道:“我刚才让你们准备麻绳,现在呢,就需要有一个人下到井里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啊……”一群大老爷们听说要下到那个又黑又深的井里去摸死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咱们还是先报警吧!”一个年轻小伙子低声说道。 “啪!”还没等舅爷搭腔,小青年身旁的一位大叔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怒斥道:“你个兔孙,知道什么?!县城警察哪次办疑难杂案不得请你陆大爷?指望他们?他们来了,尸体捞走,就算破案,这井你还用不用了?这是警察能办的事儿么?临了还不得请你陆大爷来解决!快,给你陆大爷赔不是!” “呵呵,不用不用。”舅爷微笑着摆手道:“年轻人,不知道咱们早些年的事情,不怪他们。” “可是,陆师傅……”那个大叔见舅爷没生气,赶忙陪笑道:“咱们自己下去看不是不行,就是我们没您那身本事,就算下去了,也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舅爷并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百块?”大叔见了这姿势,心领神会,转身和另外几家商量了一下,又回头道:“行!听您的,我们负责动员吃这井水的人家,一家出个几块钱,就够数了,只要您能让我们再吃……再用上这口井里的水就成!” “准备绳子吧!”舅爷见他们答应,不再废话,开始脱外套。在他们绑绳子的当口,舅爷脱了褂子后盘膝坐在地上,不停地做一深一浅的呼吸。 忙活了三五分钟,麻绳绑好了,他们还在头上帮了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大筐,方便人或站或坐在上面。带头的那个大叔才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小声对志豪道:“小豪,都准备齐了,你叫一下你师父。” “嘶~~”不等志豪答话,舅爷睁开了眼,同时猛吸一口气,从怀中又摸出一个小火柴盒,打开并取了几团绿色的棉花出来,塞进鼻孔和双耳,这才站起来,一声不吭,往井边走去。 “这是干什么?”我跟在后面,小声地问志豪道。 “那棉花好像叫气门。”志豪歪头想了想,说道:“是师傅用特殊材料泡制的,堵上后可以短时间内不受各种毒气的影响。” 我还想问那干嘛要堵耳朵,又不用耳朵喘气,舅爷却已来到井边,抓着麻绳站到筐里,示意可以放下去了。 两个壮汉得到指示,小心地摇动辘轳,将舅爷慢慢放进了黝黑的深井中。 直到从井里传出“叮”的一声脆响,大人们停下了手中的辘轳,用旁边的木桩一绊,就都围到井边来,等待里面的信号。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我已经开始替舅爷担心了,麻绳却突然晃动了几下,紧跟着里面又是一声“叮”。 “快!摇上来!”带头的大叔赶忙指挥人去摇那辘轳。 没一会儿,我就看到浅黄色的大筐从深处升了上来。但是,舅爷却没有站在上面,筐里放着一些脏兮兮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伴随着的,还有阵阵恶臭。 第二章 舅爷收徒(三) 终于摇了上来,两个年轻人奋力把大筐从井里拽到地面,还没放稳,却突然“哇呀”一声,丢下大筐,一屁股坐在地上。筐里的东西也随之散了一地。 “妈呀!死人!”还没等我看清是什么,大人们就又不镇定了,一阵哭爹喊娘。 “好了!!!”要说还是那个大叔镇定,爆喝了一声,说道:“不就是几根骨头么?看你们那熊样!臊不臊啊?!陆师傅还在下面呢,赶紧把筐子腾出来接人啊!” 几个年轻人这才缓过来神,赶忙把那些骨头倒在一旁,腾出筐子,重新放了下去。 志豪倒是不怕那些东西,走过去研究起骨头来。我见他都不怕,壮着胆子也凑了上去。 这一地有骨头,有破碎的布片,想必是衣服,还有没完全腐烂的皮肉。虽然恶心,但我胃还算深的,看了好一会才明白,感情不是一个人,因为我亲眼看见志豪从当中挑出了三条手臂,其中两条还有皮肉,只不过早就干巴了。 果不其然,第二筐还是尸骨,里面的东西更加腐烂不堪。 如此反复运了五次,直到第六次,舅爷才终于抱着一个钢盔升了上来。 他一上来,顿时所有人都闻到了一阵恶臭,比那些尸骨来得还要刺激。 “钢盔钢盔!给我看看!”我在电视里见过这东西,当兵的都带,早就想要一个了,却始终没见有卖的。此时看见,也不管是香是臭,直接就冲了上去。 “啊呀!~别动别动!”舅爷见我上来就抢,赶忙将钢盔举得老高,道:“阳阳别急,这里面装的有东西,等舅爷回去换个容器,洗干净了再给你戴啊!”我这才住手,敢情是里面盛得有东西。 “陆师傅,捞着什么宝贝了?”大叔也奇怪得很,见舅爷这么着紧,凑上来边问边往钢盔里瞧。 “喏!看吧!财迷玩意儿!”舅爷干脆将钢盔搙到他脸前。这大叔瞬间五官都扭曲了,赶忙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道:“什么东西啊?这么臭!” “呵呵,纯度很高的尸油。”舅爷说着,将钢盔小心翼翼地挂在一条树枝上。 “你要那玩意儿干吗?”大叔迷惑不已。 “呵呵,山人自有妙计!你们能不能再吃上这井里的水,恐怕就要靠它咯!”舅爷故意说了一半,和他们逗闷子。 反正舅爷学的东西,这么多年除了教他的老道人,谁也不懂,大家也都不再多想,转而追问起下面的情况来,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舅爷先是派人去报警,这才找了个荫凉地方,给众人讲了起来。 原来,这老槐树下并不是一口井。在很早之前这里是县城的中心地带,树上挂着一口钟,用以平时召集民众,开会所用。 那钟也是一口老钟,上面纹饰精美,听说是更早之前,那时候这里还是个村落,有一年下大雨,在东山的石头缝里冲出来的。村民们见它如此硕大,至少有几千斤,就将其抬了下来,挂在老槐树上。 直到抗日战争爆发,有一年鬼子大扫荡,来到县城。那时候能跑的人都跑进山里去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和一些部队转移时还没痊愈的伤兵。 鬼子在县城转了一圈,没捞着什么值钱货,却相中了挂在老槐树上的大钟。于是他们就想把钟卸下来,运回日本,安置到他们的护国寺里。 可这钟实在太沉,挂得又高,着实不好卸。鬼子后来想了个省时省力的办法,在挂钟的铁锁链上拴个炸药包,到时候一点,把锁链炸开,大钟就自然掉下来了。 看到这里有人会说,为什么不把树放倒,或者将那一枝锯断,你这不是胡扯么?日本鬼子就那么傻? 其实我当时就提出了这个疑惑,舅爷告诉我,他也是听那老道说的,日本人很敬重上了年级的树木,认为过了百年的树都是有灵性的,能保佑一方平安,如果随意砍伐,会遭天谴。所以在日本的文字中,能经常看到“神木”之类的字眼。指的就是上了年级的老树。 也正因为如此,老槐树躲过了一劫。 一切准备就绪,日本人高高兴兴地绑好炸药包,撤开,引爆。巨响过后,锁链果然被炸断,大钟掉了下来,但却没有如鬼子的意,竟然在地上砸了个大坑出来,深不见底,而钟也随之掉了进去。 鬼子不甘心,又派人下到坑底去查看,却不成想这下面竟然是空的,大钟砸下来,弄松了土层,下去负责绑绳子的几名士兵刚好赶上塌方,连同大钟一起,全被埋在了里面。 这下鬼子恼羞成怒,不但宝贝没捞着,连丢人带丢脸。于是将城里剩下的一百多民众伙同伤兵,都赶到这里,推进了大坑。然后就朝里面开枪扫射,扔毒气弹。 最后,为了掩人耳目,鬼子又扔了好几个炸药包下去,将洞顶土层再次震松,毁尸灭迹。 鬼子撤走后,逃难回来的人没见到到亲人,就到处寻找。最后发现了这个大坑。虽然明知亲人都遇害了,但他们总想找到尸体重新下葬,于是组织了许多人来挖。、 更令人意外的是,刚挖到第三天,下面的人突然喊冒水了,将他们全部拉上来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水已经涨到了离洞口几米深的位置。 这下,想再挖尸体,已经不可能了。 但当时虽然缺水,县城的人们并不想用这里面的水,毕竟下面埋着自己的亲人。于是答了几扇门版在上面,算是草草把口封住。 直到自然灾害那几年,城里又缺水又缺吃的,几乎所有的井都干了。眼看快要大批渴死人的时候,老道命舅爷打开了这个洞口,撒了些药进去,通知全城的人来这里取水喝。 从此,才有了这口井。可以说,它的寿命并不长。 当然,这里面的水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三十多年下来,水面已经降到了很低。 所以,早上他们上门来的时候,舅爷就猜到了某些可能。他之所以要先下去看看再叫警察,也是有原因的。 看着那一大堆骨头,人们都群情激奋,这可都是自己的同胞,被日本人杀害后埋在里面,过了半个多世纪,才终于重见天日。 而听说这只是冰山一角,下面还有很多,年轻人纷纷自告奋勇,要去把尸体都挖出来。却被舅爷拦住了。 因为这下面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土质并不怎么牢固,按现在的情况,只要不地震,就能一直坚持着。如果下去把尸体都挖出来,很有可能最后动到某些支撑的地方,那到时候,说不定半个县城都要被他们挖塌。 最后,照舅爷的话说,他们在下面呆了那么久,怨气很重,就这么呆着吧,别再打扰就行,挖出来不一定是好事儿。他拾上来的这些,都是怨气轻的。到时候看看,能超度的超度一下,也算是告慰逝者。 故事讲完了,警察也来了。见到这么多骸骨,他们也直犯愁。没地方放不说,前期的身份辨认工作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此时的我早已不怕,帮着志豪一起给骨头分类,除了臭一点,倒没什么。而一个领导摸样的警察,将舅爷扯到我俩身后,小声说道:“陆师傅,您看这也算是咱们县的一件大事儿,后期有什么需要,您可不能掖着藏着,该帮忙得帮忙啊!” “呵呵,你个小猴子,这一接手,就先把我给预定了?”舅爷貌似一点也不怵那个警察叔叔,笑着道:“我又不是你们的人,给点意见可以,出手帮忙,我看就算了吧!回头说出去你不嫌丢人啊?警察和神棍合作破案?” “哎呦我的叔!我的亲叔!”警察叔叔一听舅爷不肯帮忙,立刻换上了一副哭丧脸说道:“我要是不找您,那才挨人骂呢!谁不知道您得了当年梅道人的真传啊!您鼻子一闻,比我们那些个鉴定的仪器测得都准!” “混小子!你骂我是狗啊?”舅爷骂着他,却是满脸笑意,说明马屁还算受用。 “没!没!我可不敢!”警察叔叔连忙摆手道:“处理这种善后事儿,我们就算再练上一百年,也赶不上您啊!咱们国家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那是说扔就扔的?我看有用的还是多!” “哎~你这句话我爱听!”舅爷彻底被这个马屁拍舒服了,昂头道:“迷信,哼,那是不懂的人才这么说,当年发明算术和印刷术的人,不也是被人称作奇淫巧计么!不怕不信,就怕有些人哪,不信还要倒打一耙!” “是,是。您说的在理儿!”警察叔叔连声附和着,还不停用手擦拭额头的汗。 “好了,我问你。”舅爷发完牢骚,言归正传:“如果让你们的人来鉴定身份,需要多久?” “嗯……最少也要一个月左右吧!”警察叔叔想了想答道。 “太久了!”舅爷接道:“咱们这讲究入土为安,我怕时间拖得长了,这些怨气轻的人,也会加重啊!” 第二章 舅爷收徒(四) “您用老办法……要多久?”警察叔叔小心翼翼地问着舅爷,生怕说错话他再不帮忙。 我偷偷转过脸去,只见舅爷皱眉道:“把他们一个人一个人分开,挺费时间,得一晚上。问出来谁是谁,一会儿就够了!” “问?问谁?”警察叔叔瞪大了眼睛看着舅爷。 “问他们啊!”舅爷指着那堆骨头,满不在乎地道。 “……”警察叔叔舌头伸出老长,两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你信不信我不但能把每个人的身份辨出来,连他们家三代,死前一天晚上吃的什么都能查清楚!”舅爷一扬眉,又想发飙。 “信!信!”警察叔叔赶忙收回那副表情,握着舅爷的手,做亲热状道:“我可全靠您了!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行!”舅爷面色瞬间恢复正常,吩咐道:“叫你的人把这些东西都运到我在西街角的那个小院去。记得一定要轻拿轻放,毕恭毕敬!完事儿后全都得用白酒洗手!不然谁夜里被敲门了可别来找我。” 说完,舅爷去取下挂在树上的那一钢盔尸油,交给志豪抱着,又吩咐人们暂时把井口封上,等他通知,这才拉着我俩回家去了。 “师父,您真厉害!连公安局长都那么怕您!”路上,志豪一脸崇拜地看着舅爷,眼里都是炙热的光芒。我估计他拜舅爷为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师父的确了不起。 “呵呵,小屁孩儿,懂什么?”舅爷笑骂道。 “我长大了也要做像您一样的人!”志豪发誓道:“要让所有的人都怕我!” “不对!不是怕,是敬重!”舅爷停了脚步,蹲下身子,把我俩拢在一起说道:“要想别人对你好,你就先得对别人好!那样得来的,才是实打实的敬重!” “怕了……不是自然就敬重了嘛?”志豪毕竟是个还不到十三岁的孩子,一时不能领悟,挠着头道。 “呵呵,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舅爷摸着我俩的头接道:“阳阳,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想不想跟舅爷学本领呢?” “……”我想如果放在半年前,舅爷这么问,我一定立刻就答应了。但是这一个月来我见他天天拽着志豪学东西,读古书,实在是没有意思。毕竟小孩玩性大,我好不容易放假了,可不愿意天天还要“上课”。 “呵呵,我知道,你还要回省城上学。”舅爷见我不吭声,曲解了我的意思,说道:“没关系,以后只要你想舅爷了,就来找我,我带你和志豪一起学本领,好不好?” “……好。”我勉强应了一声,毕竟下个假期对我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见我答应,舅爷立时眉开眼笑,站起来,扯着我俩一边一个,说道:“想不想听舅爷讲故事啊?想听现在就给你们讲一个!” “想!!!”对故事,我是没有抵抗力的。 …… 回到家,吃过午饭,上午那些人已经派代表把二百块钱送了来。里面有十块的,有五块的,还有一块的,反正皱皱巴巴一大捧。 舅爷从中抽出三张十块的,想了想,又抽了两张五块的。然后将剩下那一大把装进一个塑料袋,递给志豪道:“去,送给上午那个猴子叔叔,记得,一定交到他手里啊!就说是师父捐给下面村里小学的,多给孩子们买几本书,知道不?一定交到他手里!给别人我不放心,怕他们贪了去。” 志豪拿着袋子,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而我还在想着那个“请神上身”的高明法门。 “想什么呢?”舅爷目送志豪远去,扭过脸来,看见我在发愣,问道。 “舅爷。”我想了想,决定问一问他:“那个逃犯的本事,您会不会?” “请神上身啊?”舅爷一听就明白,摸着我的头道:“想跟舅爷学啊?可以!不过呢,咱们要学,就学那些个光明正大,能帮助人的本事。这些低三下四的害人手段,不学也罢。” “为什么会害人呢?”我不解道:“如果我学会了,不会受别人欺负,还能帮助弱小的同学,这不好么?” “呵呵,这个想法是好的。”舅爷先是夸了我一句,转而正色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能帮助弱小的同学一时,你能帮他们一辈子么?人哪,甭管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有时候,为了救命,或是拉那些走歪的人一把,可以。但是对于懦弱的人,一定要自己学会坚强才可以!告诉舅爷,你愿意做一个胆小懦弱的人么?” “我肯定不会的!”我这次的确是认真在听。 “好!”舅爷冲我竖起大拇指道:“所以,被欺负了,就要顶回去,人家打你一拳,你还他三拳,下次这个人就不敢再欺负你了。请神上身也是一样,你用自己不应该有的力量去赢了别人,就算不得男子汉!再者说,这是种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本事,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要承担更多的痛苦。” 舅爷停了停,又看着天喃喃自语道:“连续使用过强身咒,又马上用疾行帖跑上几十里地,居然还能动。他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人,只是可惜啊~走错了路!” “舅爷,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这最后两句话,问道。 “呵呵,没什么。”舅爷把思绪拽了回来,从兜里掏出那刚抽的两张五圆,递给我道:“下午呢,舅爷要去拼那些骨头。你和志豪一人五块钱,玩去吧!想买什么买什么,记得晚饭前回来就行,知道吗?” “我也想跟着您去拼!”我主动请缨道。 “呵呵,阳阳真懂事!多臭啊~你们年纪还小,那种味道闻多了不好。”舅爷宽慰道:“我已经答应志豪今天放他的假,作为师父,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你们就只管好好玩去吧!” 说完,舅爷让我等着志豪,一个人去了街角的小院。 志豪很快就回来了,我把十块钱都给了他,本来想两人一起去爬山,但志豪却非要回家,说什么要帮他妈干活,没办法,我只得一个人在家中无聊。 不过看到舅奶在那儿做棉袄,我记起了三姨奶之前的话——想听故事找舅奶!刚好中午听故事的瘾还没过,于是缠着老太太要她讲鬼故事。舅奶坳不过我,反正她做活也闲来无事,就给我讲了两个曾经亲历过的故事。 第三章 舅奶的故事(一) 故事一:乱葬岗/小破庙/火葬场 前文提到过,老家县城是全省唯一一个没有火葬场的县级单位。其实并不是说从来就没有,也建过,大概在二十年前,接上级单位通知,需要在县城选址建立火葬场,向民众推广火葬,改掉土葬的老风俗。 这本是件好事儿,要是放在城市里,压根没什么问题。但老家县城当时还比较贫穷,再说土葬都多少代人了,家家有地,死人了就埋在自家地里,找个地方刨个坑就行,也不用花钱。去火化,掏钱不说,关键是“入土为安”的思想还在做怪。 所以当时火葬场选址就比较麻烦了,离得县城近点儿吧,一方面是周围都是农田,一片连一片的,在谁家地上盖,人家都不会愿意,另一个原因是,如果建得太近,又会污染到环境。 可如果建远点儿,人们肯定更加不愿意去了。 不过这没难得住民政局,找来找去,还真让他们给找着一块地方,就是在县城西北一里地外的乱葬岗。 这乱葬岗早些年是所谓的公墓,就是甭管谁家死人了,都埋在那儿。当然,有钱的找个朝阳靠山坡的好位置,一早就圈了起来,没钱人家就在下面胡乱埋着。 但是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死人无数,特别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被鬼子打死的人都埋在这儿,那年头让他们挨个去登记立碑是不可能的,挖一个大坑,一下子就埋进去十几个、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所以到后来,那些老的墓碑一倒,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的,慢慢地,再过两代人,到现如今,基本上就没人去那里祭祀了。 而且由于乱葬岗在山脚下,沟沟壑壑的,也没法种田,所以方圆好几百米内,杂草丛生,成了各种大小动物的乐园。 那个地方在南山山脚的背阳处,平时只要过了中午一点,太阳走过去,就彻底照不到了,所以就算大白天,也阴森得不行,而且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凡是走到这里,即使再风和日丽,耳边也总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舅奶说,早些年还没建火葬场的时候,有那么几个闲来无事的小青年,偶然路过这里,发现野地里野兔、鹌鹑、蛇,什么都有,于是就合计着做了些套索陷阱,然后就散乱地放在荒地中,指望着能打上一些野味儿。 两天后,当这些小青年来看的时候,发现那些绊锁陷阱倒是真抓到两只野兔,但无一例外,猎物全都已经死了。不过看样子刚死不久,他们以为是这些野兔死命挣扎着想跑才会死的,再一个天冷看着也不坏,于是就给拿了回来,当晚就在东山上找了个地方,把这些东西都烤着吃了。 一吃可不打紧,当晚凡是吃了那兔子肉的人,回家一过午夜子时,全部都吐了起来。胃里吐干净了还不算晚,接着吐,最后胆汁什么的,能吐的都吐了,直到肚子里一点东西也没了,还趴在床上干呕。 有的人家看了着急,连夜就送县医院,但打针吃药,怎么着都没效,该吐照吐。就这么闹腾了一晚上,本来打算天亮仔细检查检查,可打鸣的鸡一叫,就全都好了,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吃饭照吃,该玩照玩。 家人心想应该是没事儿了,也就没再管他们。毕竟那年头对乡下人来说,有病了挺挺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几个青年第二天见了面一合计,觉得是有人在里面下毒了,何况头一天只是把猎物拿走,陷阱还留在那儿,于是打算再去看看。 正当几个人再次来到那乱葬岗边上的时候,就看到不远的草丛里,隐隐约约有两个脏兮兮的小孩,看个头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正背对他们,趴在地上鼓捣着什么。 而且看位置,那两个孩子趴的地方,正是他们其中一个陷阱放置处。几个人不镇定了,认为就是这两个孩子在猎物上做了手脚,才导致他们吐了一个晚上,于是立刻吆喝着就追了进去。 说来也怪,那两个脏孩子听见他们呼喊,也不回头,往前一窜,爬着就跑进了乱葬岗深处。 这几个人此时哪儿还管猎物,就是死追两个孩子不放,打算抓到他们后,带着去见家长,然后再敲诈些小钱儿花花。于是追着追着,一群人就来到了最深处的山坳里。 其实他们当时就没有发现,一帮十七八岁的壮小伙子去撵两个六七岁的娃儿,跑了几百米都没能追上,这明显是有问题的。 当来到一间破房子前,两个小孩失去了踪迹。他们几人虽然知道这里已经是乱葬岗的最深处,但仗着白天人多,而且一腔子怒气,也不在乎那么多,踹开破房子的屋门就冲了进去。 这破房里早些年供的是山神爷和土地公,细长细长的,依山而建。后来由于整个乱葬岗都没再有人来,所以也就断了香火,成了一间破屋子。 几个人踹开门进来后,发现屋子里面一股子霉味,泥做的神仙东倒西歪,供台上一层厚灰,蜘蛛网到处都是。 众人进屋后还在到处观察,眼最尖那个就指着靠山的墙角喊道:“在那儿!正往洞里爬呢!快抓住他!” 其他几人往他手指的方向一瞧,可不是!墙角有个黑漆漆的洞,一尺多高,外面果然还留着一双小孩的腿,正一点一点往里面蹭,膝盖都已经进去了。 追了半天一身汗,这几个人可算是逮着了,一拥而上,冲过去拽起那双小脚就往外扯。 毕竟那孩子小,一扯就出来了,但几个人一边扯一边往后退,却发现个问题:这孩子的头发也太长了!虽然目前在他们手里的姿势是趴着的,还不知道男女,但已经拉出来了近三米,六七岁的孩子个头才多大?也就一米多点儿,剩下的两米,竟然全是头发!似乎还连着洞内的什么东西。 这些年轻人知道不对劲儿了,又退一步,见头发虽然绷得笔直,但就跟拉不完似的,没办法,就打算先把孩子翻过来,让其脸朝上,好瞧个清楚。 待翻过来后一瞧,几个人顿时吓傻了眼。这哪里是一个活的小孩?竟是一具早已风干了的孩子尸体!!! 也不知道为何,这孩子尸体并未腐烂,虽然水分都没有了,但皮肤还具一定的弹性,呈灰褐色,远远看去,就跟个脏兮兮的活小孩似的。而且衣服也很破旧了,一看就是几十年前孩子们穿的那种手工小棉袄,至于五官什么的虽然都在,但说实话,和个木乃伊没什么差别。 况且那两个小孩始终背对着他们,一直在前方草丛里若隐若现,根本就没能看清。直到此时,几人也想起来那孩子为什么在地上爬了,其实事后有人回忆,那根本不是爬,就是直挺挺地趴在地上,之所以能移动,似乎是前面有什么东西在拽着走。 ……能拽着他们走的,只有头发…… 包括那个墙角的洞,钻过去也并不是屋后,墙后面就是山体,鬼知道会通往哪里?!特别是那疯狂生长的头发,让人见了就心生寒意。 愣了足有好几秒,也不知道是谁发了声喊,几人立刻将那死孩子扔在一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乱葬岗。 这次他们不敢再有隐瞒了,回家后纷纷告诉了家长。起初大人们也不信,但几个孩子都这么说,也就不得不信了。但要说去看个明白,没人敢,于是就交代自家娃儿,以后别再去那个乱葬岗附近了。 他们以为不去就不会惹上那些脏东西,可是这天夜里,当过了午夜子时,孩子们再次纷纷开始呕吐起来,而且这一吐,又是一整夜,直到第三天鸡鸣后,方才慢慢转好。 家长们此时才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有一家刚好在县医院有熟人,连夜就给孩子做了个全身体检,谁知道b超出来后,连带医生,所有人都有些迷茫了,只见孩子的胃里,充满了棉絮状的纤维物。可按理说,他们应该在已经吐干净了才对。 医生也说不准是什么,只得又下胃镜,谁知道那胃镜下去后,还是看到一团团的黑色物体,最后竟被缠住,费了半天劲儿才拔出,而且将那黑色纤维物带了一些出来。细看之下,众人大惊,那竟是人的头发!!! 孩子的胃中,竟然塞满了人的头发!!! 而且天亮后再检查,这些头发就像有生命似的,居然还会自动缩成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发球,躲在胃部一角,所以白天那几个孩子除了有些感觉胀气,并无其他不适。但到了夜里,里面则群魔乱舞,所以才会导致不停呕吐。 这还了得?于是又拉来其他几个孩子一看,病症一模一样。 医生建议,因为头发是无法用简单的理疗办法将其消化或是排出的,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开刀,将胃中的头发取出来。 第三章 舅奶的故事(二) 但有的家长奇怪,一个孩子有这种百年不遇的特殊情况,倒可以理解,但一下好几个,个个都是这样,就有点邪乎了。毕竟动手术是大事儿,孩子还在发育期,能不开刀就不开刀。于是他们开始多方打探偏方高人,最后寻到了舅爷家。 当时家长找上门来时,舅奶也在一旁。虽然她一辈子对自己老伴儿的这营生颇为不屑,但毕竟还是能混口饭吃的,而且照老家的风俗看来,舅爷这是给自己积德,舅奶也就抱着不夸奖不批评的政策,任由日子这么过。 舅爷当时问明孩子情况,又从外面摸了摸几个孩子胃部,并没有怎么思考,就得出了结论——绝对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如果说什么是不该吃的,只有那些几天前在乱葬岗里面打来的死野兔。 可是死野兔又怎么会吃出头发呢? 舅爷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说什么,就到里屋取了些东西,然后让孩子们带路,到乱葬岗的山神土地庙走上一遭。 那些年轻人吓怕了,本不想去,但现在有家人又有大仙在,浩浩荡荡一二十人,再说了,不去弄明白,自己就好不了,总不能这么拖着,也只好硬着头皮将他们带到了那小破庙。 进了破屋,几个孩子一看之下,又是大呼小叫,因为不但他们之前扔在那的死小孩没了踪影,就连墙角的小洞也消失不见了,红砖后只是一些干巴的黄土而已。 舅爷倒是没怎么在意,也许都在他意料之中。老爷子在屋内转了一圈,心中已有计较,来到屋外,从破罐子里放出一只小老鼠,后腿用鱼丝线捆着,然后又点了些什么东西让那老鼠问问,就将其放在地上,任它随便走。 过了半晌,线也放得差不多了,舅爷开始一边顺着线往前走,一边往回收,并让众人跟着。直到走到百十米外的另一侧山脚下,只见那小老鼠在个尺多高的洞穴前滴溜溜打转,既不往别的地方跑,也不说进去。 几个孩子一看就说,这洞无论从大小直径,都和几天前破庙中的那个差不多模样。 舅爷收回丝线,放了老鼠,然后又从包中掏出一大团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点着后就将其扔进了那个深洞。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刺鼻的烟气开始从洞中冒出来,舅爷紧跟着就让那几个家长将事先准备好的带钩长竹竿捅进去,每一根都有五六米长,头上用粗铁丝绑了八个钩型爪,伸进去后,开始往外掏。 说来也怪,这里既没有水源,县城附近也早已两个多月没下雨,可掏了没几下,就有一些粘糊糊的黄泥被带了出来。 舅爷见到黄泥,赶忙蹲下身去蘸起一点闻了闻,然后又让家长们加快速度。 不一会儿,黄泥就掏出来了一小堆。舅爷说够了,让几个家长分别带走大约双手一捧的量,并叮嘱他们回家后将这黄泥用火烧开,不要添水,并预备好二两白醋,如果太稠,烧的时候就添一点点,总之不许干。而孩子们则一直不准吃饭,待今晚子时一到,刚开始呕吐的时候,立刻将剩下的白醋倒那熬好的黄泥中,搅拌均匀,让他们一口气吃进去,明天一早,怪病自解。 家长们其实很难相信手中那一捧黄泥就能救了自己娃儿的命,但毕竟梅道人和舅爷这些年没少帮着乡亲们解决事情,而且从来都是手到病除,所以他们更愿意先试一试舅爷的法子,如果不灵,再考虑上医院开刀。 当晚子时一过,孩子们刚开始有反应,家长们就立刻用白醋将那黄泥拌好,弄的不稀不稠一碗,让他们一口气吃下去。虽然吃泥很困难,但好在醋是酸的,放在嘴里一顺,也将就下去了。 说来也怪,孩子们吃过那碗“醋拌黄泥”后,果然不再吐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就先后嚷着肚子疼,要上茅房,而且这边刚回来歇了没一会还得去,一拉就是一宿,直到天明后才算消停。 家长见没什么事儿了,到茅房一看,那些个头发果然被黄泥裹着都拉了出来。而且当晚开始,孩子们就都不吐了,从此以后这病就算好了。 那时候舅奶也好奇,事后拉着舅爷想问明白,但老爷子呵呵一笑,说道“就算说了你也不懂!”,就不再提这回事儿了。 乱葬岗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舅奶想到哪说到哪,一下午给我讲了好几个,但无非都是一些常听到的鬼故事,唯独这个比较奇特,我自然而然地就记下了。 说完乱葬岗,继续说建火葬场的事儿。 当时民政局瞅准了这块地,就在县城里贴出告示,公示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有先人埋在乱葬岗的,要么移走,要么来登记,到时候火葬场建好后再另行安葬。九十天一到,立刻开始动工建设,那些还没移的,就别怪人家了。 听说当时还私下里把舅爷请去过,牵扯到一些这方面的事情,需要他老人家出马。没想到舅爷倒是挺同意,说什么盖了好,上面有活人能镇得住,那地方越长时间不动就越阴。 于是乎,很快就进入了破土动工的阶段。据说当时起出来的尸骸数量多得吓人,而且那片地坑坑洼洼的,经常推土机一铲,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坑,深不见底,填都填不上。到最后没办法,只得修改原先的规划图,专门在火葬场后面划出来一块区域,用来将这些人重新下葬。又从外面运进来很多大钢板,把附近大大小小的坑能盖的都给盖住,反正就一层楼,也不怕地基不好。 火葬场,说白了也没什么好盖的,一个大烟囱火化炉在最里面,外面围着一圈儿是悼念厅,然后有富余,就再建个专门放骨灰的小楼,基本上就够了。至于办公,随便腾出来点儿地方就能将就,毕竟这一块儿是不用加班的。 所以只花了大半年,县城的火葬场就建成了。为了保证有充足的“顾客”可以烧,民政局甚至还想方设法,让县医院把太平间也给挪了过去。这样一来,如果有人想停放尸体,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摆在自己家,要么就拉到火葬场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是什么?人!招不来肯在火葬场工作的人!早些年可不比现在,那时候谁在火葬场工作,出去都不好意思说,男的娶不着媳妇儿,女的嫁不到郎。 从民政系统内部调吧?~想都别想!没人肯去;从外面招?我们老家县城可不是别地儿,对这种事情忌讳得那是不得了。结果造成了个局面,火葬场建好了摆在那儿都一两个月了,居然还没法儿开工。 最后没办法,只得把邻县火葬场的骨干力量抽调过来一半,先撑起来,然后再慢慢招。 其实没人肯干,并不等于一个人都没有,那些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还是愿意来的,毕竟算是公务员,工资相对也不低。 所以当时就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前来报名。这小伙子人不错,就是长得有些丑,而且小时候打闹崴过一只脚,伤了骨头,但当时没怎么在意,到后来发现却已经晚了,至今走快了还一瘸一拐的。 他家里还有老爹老娘,本来日子还行,老娘前几年得了什么病,光看病就把家里的积蓄耗光了。眼看三口之家只剩下一口半的劳动力,小伙子心想光种地不是个办法,于是就偷偷得背着父母,来火葬场报了名,从最基础的搬尸工做起。 不过这不是个可以瞒得住的事情,庄稼人天天不种地往外跑,两三天后他爸妈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但念在儿子一片孝心,即使心中不怎么情愿,也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于是,小伙子开始了他火葬场搬尸工的工作。 要说这个工作着实不错,虽然不怎么招人待见,但小伙子一个人半年的工资,就能顶上原先一家三口种一年地的收入,更何况并不怎么累。 老两口这会儿一闲下来,就开始张罗着给儿子找媳妇儿,毕竟二十出头的人,放在我们老家县城,那就算大龄青年了。 可是媒说了一个又一个,人家姑娘不是嫌他长得有些不入眼,就嫌是个六等残废,当然,最多的还是因为这个工作。 爹娘虽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小伙子却一点也不在乎,甚至有些抵触相亲。时间长了,老两口逐渐发现,原来儿子不是不想结婚,而是看他天天回家那个高兴样子,倒像是已经谈上了朋友。 于是他们找了个晚上,做了一桌子的饭,等儿子下班后,打算问个明白。小伙子没姑娘们那么矜持,老两口还没怎么问,儿子就全招了。 不过在这之前,要先介绍一下县城火葬场建成后的情况。 原来的乱坟岗占地大约有半平方公里还要多一些,但实际上火葬场用不了那么大,但它并不是靠着边建的,而是修在了整个乱坟岗的正中间,因为那里地势相比之下最平整。 第三章 舅奶的故事(三) 火葬场只用了一半的面积,所以建成后,形成了一个乱坟岗包围着火葬场的怪异格局。当然,路是要修的,但只有一条柏油马路,经过大约二百米的乱坟岗,通往外面大路。而其余三边,都被民政局种上了高大的树木,一方面是降低对环境的污染,更主要则是为了不让这里看上去那么荒凉吓人。 小伙子去火葬场上了半年多的班,大约半个月前,有一天晚上从单位出来,刚走出那个老乱坟岗的范围,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在路灯下站着。 火葬场大门外这条二百多米长的路,当初铺设时安了路灯,但不多,只有三盏,那人就站在最外面一盏路灯下。见他骑车出来,赶忙招手,示意小伙子停下。 来到近前,小伙子看到是一位白白净净的姑娘,一头乌黑长发,五官精致,还穿了件碎花的连衣长裙,身材显得格外高挑。 小伙停下车,问她有什么事?姑娘指了指火葬场,说要回家,但自己一个人不敢回去。 小伙一听笑了,说谁家会住在火葬场里啊? 待姑娘说明了情况,小伙子才知道,她是邻县的,跟着父母从邻县火葬场来到这里支援建设,之后为了省钱,就一直住在火葬场的后院。 姑娘之前没工作,平时也不这么晚回来。今天刚好在县城找了个新工作,第一天上班,所以回来晚了,看着天色渐黑,就站在这路口,犹豫着不敢回去。 小伙说你家人一直都在火葬场上班,还能怕这个?随即又问她父母是谁,兴许认识,但姑娘说父母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卫生和外围的树木养护,他不一定见过。 小伙没什么怀疑的,骑车带着姑娘就回到场里,绕到最后面,围墙上开有一扇小门,外面不远处有一间破旧的砖瓦房,姑娘说家到了,谢过小伙后就开门走了进去。 之后的很多天,小伙总能在下班时碰到姑娘,并再把她捎回去,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地变熟络了,开始无话不说。 听到这儿,小伙父母对望一眼,虽然听起来很靠谱儿,但多多少少有几个疑点: 这姑娘在县城哪里上班,甚至连名字,他们儿子都不知道; 乱葬岗多少年来都没住过人,就算是邻县,估计也会知道这码子事儿。试问谁会住在火葬场后面,坟堆顶上? 这姑娘的父母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儿子都算第一批员工了,连他都不知道,是有些说不过去。 儿子的确是有些木讷,许多该问的,需要知道的,他都一概不懂得问。 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为了打探清楚,不妄下结论,老两口就变着法的嘱咐儿子,让他明天到单位,一定要先去姑娘家看看,并且还象征性地帮着准备了一些礼物。 小伙自然不知道父母心里的真实想法,不虞有诈,第二天一早就高高兴兴地拎着礼物,来到火葬场后面的那个小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锁着,后面的树林中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 小伙心想可能是一家人都出去工作了,于是就没放在心上,回去继续工作。 直到中午吃饭,小伙无意间和同事说起来,竟然被告知:后面的那扇门建成后就没怎么开过!而且后面是乱葬岗最深处,根本就没人!至于那些树木的养护,也压根就没有专人负责。 小伙大惊,但还有些不信,也不声张,等吃完饭干脆从围墙里面翻出,向树林深处摸索着找去。 走了没多远,果然看到一间小破屋,就是那个山神土地庙。建场的时候显然没有把这里扒掉,里面依然破破烂烂,还是之前的老样子。 小伙子无奈回去,一下午都是神情恍惚的,直到下班,又在路口等到那位姑娘,小伙犹豫再三,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姑娘听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讲到,以后不用他来送了。于是就走进路边的林子里。待小伙追进去,却早已没了踪影。 从此之后,那姑娘再也没出现过,除了小伙,也从未有人见过她。 讲到这里,舅奶说这件事之所以当年传得沸沸扬扬,是因为那小伙遭此打击之后,每天浑浑噩噩,只是想着那姑娘,任父母怎么劝都没用。到后来,干脆自己收拾了包袱,跑到那山神土地庙里去住了。白天照常上班,晚上就一个人独自回到乱葬岗的最深处,人也变得逐渐深沉起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多月,正当那小伙父母把舅爷找来,去劝他们儿子时,来到山神土地庙,却发现屋内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但中间地上一个笔直的大坑,足够掉进去一个成年人,深不见底。而且就是从这天开始,小伙再也没了踪影。 他的父母一致认为孩子是掉进去了,非要将那坑挖开,但却被舅爷阻止了,说这个坑一旦挖开,后患无穷,于是只得作罢。 到底却是苦了这老两口,唯一的孩子至此沓无音讯,邻里邻居见他们可怜,平日里也多有帮衬,但晚年丧子乃人生三大不幸之一,老两口由于在胸口憋着一股闷气,在三年内也相继辞世。 从此,火葬场后面的那一片区域被县里面划为禁区,说是土质疏松,危险勿靠近。 刚才讲了县城火葬场的建设,现在说说为什么后来又消失了。 这事儿发生在那小伙失踪后的第二年,前文提到,当初建场的时候,挖出来很多尸骸不说,还有着许多像山神庙里面那个深坑一样的洞,有笔直的还有斜着的。据不完全统计,只是火葬场的下面,就有大大小小几十个之多。 这些坑边缘整齐,就好像是专门打出来的一样,下面通往哪里,没人知道,而且无论往里面填多少土,都填不满。也曾有人试着下去探查,但被吊下去才十几米,身体就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无法继续。 当时甚至还请了地质专家来,都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专家却表示,这里地质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不打地基,盖个一层的火葬场那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到后来没办法,特意买来了很多的大钢板铺在上面,先是将其盖住,然后再铺砖建房,这才将火葬场建了起来。 也就是说,火葬场的下面,有很多坑坑洞洞。而奇怪的事,就发生在这些坑洞上面。 也不知道是当初建设方偷工减料还是怎么地,火葬场内的水泥地面和地砖坏得特别快,还不到三年,外面地砖烂的烂,碎的碎,屋内的水泥地就跟就跟土墙似的,从上面一走,就乱掉渣滓。 但当时火葬场的“生意”并不好,老家人还是习惯土葬,虽然肯烧的人家也有,却寥寥无几。 这种情况下,再花大价钱去维修地面就是个问题了。火葬场是要创收的,现在非但不挣钱,每年还要供着各种花销,上面自然不肯拨款维护。 渐渐地,人们在上面走来走去,那些个当初盖在洞上的大钢板逐一都漏了出来,走在上面“咚咚”直响。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人听到,就算没人走,那钢板也经常会自己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就像是有人躲在下面敲打一样。 起初大家并不在意,都以为是人走在上面,钢板受力不匀所造成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因为那些钢板发出声音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候会很有节奏地响上一段。真的就像下面有人在闲来无事敲着玩似的。 于是流言蜚语就传开了,越传越邪乎,到最后,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认为,那些坑洞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声音是小鬼们要出来的信号。更有甚者,认为火葬场其实根本就没有烧过人,他们的锅炉里面就是个大坑,直接把人推进去,到时候拿些替代品出来,就说是骨灰,这样可以节约成本。 重压之下,火葬场领导为了保证以后的经营,决定掀开一块当众看看里面是什么。选定了最早开始发出声响的那块钢板,把周围的地面全都清理干净后,就让几个工人将其抬开了。 这一打开不要紧,只见在洞口下一米多处,竟然填满了粘稠的黄泥桨子,还不停地咕嘟咕嘟冒泡,就像被烧开了似的,偶尔还会从下面翻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众人正打算捞出来一些看看,那黄泥浆子却逐渐开始往回退去,等找来工具,早就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一个冒着腥气的黝黑洞口 不看还没大事儿,这一看算完了,事情一下传开,说什么火葬场里面开了海眼,暗示灾祸不断,从此再也没人肯来火葬场火化了。又坚持了半年后,火葬场不得不宣布——关门大吉。 不过随后有关单位对其进行了拆除,毕竟刚建起来,许多东西还都是新的,多多少少能卖点儿钱。 从此,喧闹了几年的乱葬岗又恢复了从前的幽静,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种上了许多树,地上还有很多被遗弃的钢板,却又显得更加阴森森的了。 第三章 舅奶的故事(四) 故事二:关不上的窗 这件事发生在舅奶还年少的时候。嫁给舅爷前,她住在自己家院子的南屋。 这个南屋挨着院墙,后面就是另一户人家。但是两家各有各的院墙,所以他们之间就有了一个半米左右的空隙,被夹在院墙中间。 南墙和东墙上各有一扇窗户,后来可能是由于长年见不着太阳,也怕跑小虫子什么的,南墙的窗就不再打开,再后来就干脆用一个衣柜给挡着,彻底不用了。 舅奶说记得有一年夏天很热,她早上起来就盘算着把南墙上的那扇窗打开,这样能吹吹过堂风,也许到晚上了就不会那么闷。 那时候的窗户还是一根中轴,然后通过推上面或是下面,可以跟个风车似的打转。舅奶推开衣柜,搬来个凳子站上去,撕掉了封在窗棂上的一圈黄纸。那时候她年纪小,以为黄纸只是用来封严实,不让冬天跑风用的。 撕掉黄纸,舅奶用力推了几下,窗户纹丝不动。仔细看后才发现,缝隙中竟然都被灌了蜡,而且还打了几颗钉子进去。 要是就此打住,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儿了,但舅奶偏是个要干就一定得干成的性子。她先是拿来锤子,用起钉那头把几颗钉子都拔了出来,然后又找来一柄很薄的锉刀,把缝隙间的封蜡都给铲出,最后一推,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 顿时,一股夹杂着霉味的凉风冲进屋内。窗户外面,是长满了青苔的砖墙,最深处黝黑黝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舅奶很得意,如果这么开着窗户,看来晚上就不用担心热得睡不着了。 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的,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直到晚上熄灯上床后,居然还都没家里人发现这回事儿。 舅奶回到房里关上屋门,觉得虽然南窗打开了,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凉快,于是她决定再去将缝隙开大一点。 刚来到窗前,舅奶就听到窗外传来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过压得很低,听不清是什么? “谁?!”舅奶跑到窗前,大声问了一句,声音戛然而止。等她透过灯光看清,外面只有半米处的砖墙和一条长长的狭小空间。 这个空间里,是不可能有人的。舅奶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听岔了,声音或许是来自隔壁屋的家人。 于是她吹灭了油灯,躺下开始睡觉。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夜里舅奶总能听到有人在那南窗外小声说话,可能她集中精神去听,却有没了声音,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天亮。 第二天起来后,舅奶就跑去质问隔壁屋睡着的姐姐,为什么不睡觉,有什么话可说的,说了一整夜? 姐姐却很奇怪地说没有啊,一夜睡得好好地,哪里说话了? 舅奶只当她不承认,于是决定晚上事先埋伏起来,到时候好抓个正着。 又是一晚,舅奶等家里基本上都熄了灯后,躲在屋门口,打算只要那私语声响起,就冲到隔壁去质问她姐姐。但等了好一会儿,这晚却怪了,一点声音也没有。舅奶想可能是姐姐被她警告,有所收敛了,没办法只得回床上睡觉。 但就在她一转身的时候,却看到那扇窗外有个影子一闪,随即不见了。 这下可把她吓得不轻,那只能一个人侧身站着的死胡同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但这会儿家里人都已经睡了,舅奶只得重新点上灯,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也不敢看,快速把窗户关上,又将衣柜挡在前面,这才和衣睡下,连灯也不敢熄。 当晚,舅奶梦到从那扇窗户外伸进来好多双手,胳膊又细又长,一直伸到炕上,要把她扯进那死胡同里去,舅奶死命地抱着炕角,才没被拽走。 当她一头大汗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但舅奶第一眼却看到那衣柜居然又回到了昨晚她挪回来前的位置,就连窗户,也是之前半开着的,窗外依然一片黑暗。 舅奶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闯祸了,可是她又不敢说,一方面怕被兄弟姐妹们笑话,更重要的是着窗户封得如此死,说明当初没少费劲,现在她擅自打开,也怕挨父亲的骂。 于是她决定——还是按照原样封上的好。吃过早饭后,趁家里没人注意,她找来钉子、锤子、蜡烛和一些废纸,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算是勉强将窗户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又将衣柜搬回来,本以为应该没什么事儿了,但当晚舅奶依然做了噩梦,梦里看到那扇窗户外面人头攒动,好像赶大集一样,而且时不时的有人停下,探头往屋内张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次不到天亮舅奶就醒了,她坐起来首先看到,衣柜又回到了搬开后的位置,而窗户,还是那么大的一条缝,虚开着。 看来不说不行了,舅奶只得战战兢兢地去告诉父亲。老爷子听后,并没有责怪她,只是叹了口气,随即找来两个工匠,又买了两大车的砖,当天就将那两家院墙之间的缝隙给填满,从此才没有了怪异的事情。 舅奶不明白,问她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老爷子这才说道,当初房子建成没多久,就有了这个情况,就算是用砖把窗户砌上,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该复原照样复原。早些年他也问过高人,高人说那里应该是走阴风,只要把缝隙填上,或者是把他们家这面墙给拆除,自然就不会再有怪事儿了。 但当时家里穷,缝隙虽然不大,也需要不少砖,拆了更是心疼,搞不好还会连带着南屋出现裂痕。老爷子本计划和后面那家一块出钱把这里堵上,好一劳永逸,但人另一家并没有在这边开窗户,碍不着他们的事儿,自然不肯掏钱。 没办法,他又问高人有什么别的办法,人家才给了几道长符,说是专门用来封门封窗的,只要将其沿缝隙贴上,就没问题,但如果有钱,还是尽早都填死的好。 也就是说,舅奶撕掉的那一圈黄纸是符咒,目的就是为了将窗封死。 事到如今,老爷子没有办法,只得花钱将那缝隙填了个结结实实,以防再有这种怪事发生。据说如果放任不管,时间长了,经过这里的脏东西就有可能通过窗户钻进来,做出一些骇人的事情。 舅奶讲到这里,看天色已然不早,打算起身去做晚饭,我虽然听得正起劲儿,但也只得去跟着帮忙,做一些家务。 本来想找舅爷问个明白,可他一下午都没见人影,想必是去“关照”那些刚挖出来的骨头了。 第四章 志豪闯祸(一) 晚饭后,我洗完脚正准备吃药(舅爷近来才配制的药丸,说是能调节阴阳平衡,这样我就不会总发烧了。但是他又不敢让姨奶她们知道,只是嘱咐我每天晚饭后偷偷吃上一颗。),志豪却跑了进来。 “走走走!跟我看稀罕去!”志豪进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外跑。 “哎哎……鞋,我的鞋!”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到了院里,发现还光着脚,又回去洗涮干净穿上鞋,这才跟着志豪出了门。背后听见舅奶在喊:“这么晚了别跑远啊!” 这时候我不禁羡慕起小地方的孩子来,想什么时候出去玩都可以。在省城,要是敢晚上八点以后还往大街上跑,回家是要打屁股的。 跑出去百十来米,我甩开志豪的手,喘着气问道:“停……停一停!什么事儿啊?看你兴……兴奋的!” “想看我师父的真本事不想?”志豪一脸自豪地问我道。 “想!”这几天光听舅爷讲传奇故事了,但一招也没见他露过。好不容易早上遇着个怪事,却是下到井里去挖死人骨头。这时候志豪问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跟我来就行了!”志豪又拉起我的手,说道:“你忘了,师父白天答应猴子警察叔叔(这什么称呼?),今晚要问出那些骨头都是谁。你不想看看他怎么和死人说话么?” 一听到这个,我心顿时砰砰乱跳。对于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孩子来说,半夜到都是死人骨头的院子里,说到底并不怎么踏实。 “这……这不好吧?”我想了又想,找个理由道:“舅爷没说让咱们去看,别惹他生气啊!” “师父是没说让咱们去,但他也没说不能去啊!”志豪继续劝我道:“你想吧,这个机会可不容易啊~下次是什么时候就没谱了!再说了,你月底回了省城,跟朋友说见过活人和死人说话,谁还敢欺负你?” 说实话,我开始有些心动了,但还是犹豫不决。 “唉,我说,你该不会是害怕吧?”志豪看了我一会,突然一脸轻蔑的神色,拿眼角撇着我道。 “谁……谁怕了!”他这一句话,正好击中了我的痛处。但小男孩谁肯承认自己胆小?更何况是被一个比自己还小近两岁的人数落。我脑子都不带转的就马上给顶了回去。 “那不得了!快走吧!”志豪见我表态,就又往街角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宽我的心:“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师父在,咱俩肯定不会有事儿。再说我是他徒弟,爱学习是好事儿。你要真是怕他生气,咱们看一眼就走,总行了吧?” 至此,我再无话可说,跟他来到街角小院前。 志豪试着推了推门,从里面反锁着。但我俩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有黄色的光,说明舅爷的确在。 我正想放弃,志豪却又拉着我来到一截围墙下,一边踩着墙上的砖眼往上爬,一边低声说道:“你等着,我上去了拉你!进来后别发出声音啊!” 一分钟后,我俩总算站在了院内。 这个小院长十几米,进深还不到五米(空地面积,不包括房子),只有一间大瓦房,我们身后是一个很小的仓库。除此之外,就只剩些一人多高的杂草。 此时房子里有黄光照出来,一闪一闪的,应该是点的蜡。 我跟着志豪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却发现屋门是那种比较新颖的防风设计,严丝合缝,什么也看不到。 无奈,我俩又来到门左边的窗前,志豪轻轻一拉,窗户被悄声无息地打开了。 我们赶忙踮脚往屋里看去,却又发现整扇窗户被黄裱纸从里面给糊了个结结实实,上面密密麻麻地还画满了奇怪的符号。 但是隔着黄裱纸,能隐约看到屋内一个人在走来走去忙活着,想必就是舅爷了。 “回去吧~不让看!”我拽了拽志豪的衣服,以极低的声音道。 他赶忙回头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内的舅爷却开腔了:“嗯……这根是你的!这根是……他的!……都别急啊!一会就都拼好了!” 这语气就跟和小孩说话似的,但却是对着一堆死人骨头。想想那个情景,我暗自觉得好笑。 只能听不能看,志豪自然不甘心。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一根树枝,在黄裱纸上轻轻捅了下,捣了个黄豆大小的洞出来。 但在捅破的瞬间,突然起了一股轻风,屋里的烛光晃了几晃,还好没有灭掉。 “嗯?”就这轻微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舅爷的警觉,只听他立刻高声问道:“有人来么?” 看得起劲的志豪赶忙猫下身子,拽着我一动都不敢动。 我俩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墙外突然传来“喵~”地一声猫叫。 正往我们这里窗边走的舅爷闻声停下脚步,又过了好半晌,才自言自语道:“野猫……可别进来,不然麻烦大了。”说完,又转身继续忙活起来。 躲了一会儿,志豪发现没什么事儿,就又直起身,趴在那个小洞上继续看起来。 本来我兴趣不大,但听着里面舅爷一个人不停地念叨,偏又看不见,心里逐渐痒痒起来。于是去推志豪,要他让开,好给我看看。 推了几下,他才不情愿地挪了一点,把小洞留给我。 刚凑上去,我就看到屋里有几张并排摆着的桌子,上面摆了许多骨头,每个桌角都点着一根蜡烛,把屋子照得通亮。 舅爷此时左手捏着两个小碟,里面不知道盛的是什么?只见他拿起一根骨头比了比,放下,又拿起另一根差不多样子的,在桌子上比了半天,这才摆好,然后用右手食指在一个小碟里蘸了点胶水状的透明糊糊,在骨头一端抹了几下,将其拼上。 “好了!”我正看得一头雾水,舅爷却突然放下刚才蘸的那个小碟,又自言自语道:“不容易啊!比我想的慢多了。来吧,咱们先看看你是谁?”说着,舅爷又用右手拇指在左手另一个的小碟里蘸了点东西,横着抹在骨头上。(其实那副骨架已经拼好了,但在我们的角度,却看不到全貌。)一边抹还一边说:“回答我,你死的时候多大年纪?” 我知道这是到了和骨头对话的关键时刻,气都不敢喘,瞪大了眼睛,想知道骨头究竟是怎么回答的。 一旁的志豪自然也听见了,他来就是为看这个,此时狠命地推着我,要我让位置。但看的就是这一刻,我怎肯让给他? 令人失望的是,过了半天,骨头也没什么动静,舅爷只是在他抹了东西的地方看了又看,方才说道:“哦~三十三岁!正当壮年啊!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本地人?是写一,不是写二……” “砰!砰!”里面人问得正关键,外面看得正起劲,可贴在窗户上的黄裱纸突然间都像气球似的爆开了,发出几声破空巨响。 我被这突变吓了一跳,好在自己没什么感觉,赶忙扭头看去,却发现志豪已经跌坐在了两米外的空地上。 原来他刚开推不开我,情急之下,伸出手指想要在黄裱纸上再捅一个洞,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在他手指接触那黄裱纸的一瞬间发生的。 原来这黄裱纸碰不得!刚才他用的树枝,可能是中间多了一层阻隔物,只是刮了一阵轻风,却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但用身体来碰就不行了。 “谁?”舅爷一步跳到窗前,看到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刚拼好的骨架自动地散开了。 我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舅爷先是一愣,然后赶忙隔着窗户一把揪住我,翻开我左眼上眼睑,看了又看,才长吁一口气,问道:“你晚上是不是没吃我给你的药?” “还……还没来得及吃。”我一头雾水,磕磕巴巴得回答着。 “那就好……那就好!”舅爷一脸后怕的样子。 “哎哟~……师父!”身后响起了志豪的声音,舅爷循声望去,这才看到他,又赶忙放开我,打开屋门走出来,将他从地上扶起,也扒开眼皮瞧了半天,却喃喃道:“眼睑充血,印堂发黑……这是被阴气冲了啊……” “啪!”回过神来,舅爷马上就给了志豪一个耳光,厉声喝问道:“你们谁出主意来的?!说!” 志豪捂着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抬起手指着我道:“是师兄……” “我?”我根本不相信他会诬陷我,也伸手反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意思是你可说准了,究竟是谁出的主意! 舅爷听他这么一说,放开志豪,转身面对我,以从来没有见过的严厉语气问道:“是你么?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要实话实说!” “我……我……”我依然指着自己,但却是被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毕竟此时的我,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啪!”不等我磕磕巴巴说完,舅爷抬手也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顿时火辣辣地疼痛感传来。但我却明显感觉到比他刚才打志豪那下要重得多。 第四章 志豪闯祸(二) 我想要哭,却又被舅爷的呵责给镇住了:“混小子们不要命了!我里外都锁着门,就是不让人来。你们倒好,翻墙偷看不说,还捅界纸!破了界不说,现在生气都被冲没了,你让我怎么和你妈交代?!” 最后两句,是冲着志豪喊的。 “对……对不起,师父……”志豪此时的脸色灰白,站着说完这句话,晃了两晃,就一头栽倒在了舅爷的怀里,再也没了动静。 “快!跟我回家!”舅爷探了探他的脉,迅速一把抱起来,又转身拽住想哭的我。顾不得这一屋子的骨头,带着我俩往老宅跑去。 踹开院门,舅爷就到处不停吩咐着:“快,屋里头的,把我藏的那棵千年老参拿来!老大,赶紧去烧一锅热水,倒在咱家洗澡的那个大木桶里!老二,过来帮志豪把衣服脱了!……” 看着满屋子人忙忙碌碌,我一时也没了哭的欲望,只是反复在想:志豪为什么诬陷我?明明是他非要去看舅爷拼骨头的。还有他究竟怎么了?难道说谎话就会晕过去么?…… 舅爷这会儿也没空顾及我,不停地翻出来一些中药,切碎了放在灶台上的铁锅里搅拌。等水调的差不多了,他又让两个儿子将志豪放了进去,只留脑袋在外面。而且不停地加着刚烧开的热水。 总算忙完一轮,舅爷无力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对二叔吩咐道:“去,告诉志豪他娘,说我今晚带他去邻县做法事,三五天后回来,日子不会很长,顺便上山采些药,让她不用担心。” 二叔得令去了,舅爷终于来到我身旁,蹲下来扳着我的肩膀道:“阳阳,舅爷错了,舅爷不该打你,你是个好孩子!” 委屈了大半天,听舅爷这么一说,本来早已咽下去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委屈地抽泣着,不过好歹也知道自己已经十四五岁了,倒没有哭出声。毕竟,在家里的时候,爸妈总共也没打过我几回。 舅爷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柔声道:“舅爷知道是志豪出的主意。但舅爷打你是有原因的。舅爷现在跟你赔不是,你能原谅舅爷么?” 我努力止住眼泪,点了点头。 舅爷疲倦地笑了笑,又正色道:“现在呢,志豪虽然诬陷你,但你看,他受到了惩罚,随时有生命危险,你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你愿意看到他死么?” 我又摇了摇头。 “那你愿意原谅他么?” 我再点头。 后来长大了,我渐渐明白,小孩子有时候办错事,然后赖给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只能说明他没有勇于承认错误的勇气。所以,我的一生,都秉承着一句话:是我的错,就是我的,我认! 舅爷和我说话的当,大伯和舅奶还在忙活着,不停地将里面已经变凉的水舀出来,再把烧好的开水倒进去。 而那些舀出来的水,统统都是黑色的。我偷偷地摸了摸,居然冰手!比从井里打出来的水都要凉!要知道此时可是盛夏啊! 直到如此循环了五次,黑色渐渐变淡,舅爷从舅奶手中接过一颗人参,可能就是他说的那颗千年老参。先是在水桶旁的桌子上切下一小段须子,塞进志豪口中,压在舌下,又切了好几片,分别贴在他两个太阳穴、眉心、胸口和后颈上。 正要收起人参,舅爷想了想,干脆将剩下的四分之三全都切碎,扔进了木桶里。然后对大伯说:“在下面架火,烧起来,一个时辰后灭掉就行。然后继续换水,记得人参不要捞出来!” 后来去了长白山我才知道,舅爷那棵人参如果这时候没用,留着,到现在都能按克算钱,比金子还贵!要知道那可是当年梅道人送他的。 舅爷不是不知道这颗参的价值,但他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就都给志豪用上了。 “爹……”大伯一听要架火烤俩钟头,那志豪安能有命在?于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舅奶。 “当家的,一个时辰,那水都烧开了,还不把人家孩子给煮死啊?!”舅奶也觉得不靠谱,在一旁劝道。 “放心~~~~~”舅爷拖了个长音,不耐烦道:“过了大半辈子,性命攸关的事,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就这,到明早能勾回一口气来,就算他家祖辈上积了大德了!” “……烧吧烧吧!”舅奶眼看拗不过他,无奈地冲大伯摆手道。可能她也看得出舅爷的确不是在胡来。 不一会儿二叔也回来了,于是兄弟俩找了几块砖,把大木桶架起,离地一尺,然后就在下面堆上柴火烧了起来。 有人会问,在火上烧木桶,那不一会儿就把桶点着了? 不信的你可以自己去做个实验,找张厚点的白纸,在里面兜点水,然后用打火机烤,就算水开了,纸也不会着,这可是小学里就学的。 火堆加起来后,舅爷在院中不停地来回踱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这样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桶内的水在烧了半个多小时后,居然连开都没有。二伯好奇地伸手往里面探了探,又缩回来,小声对身边的大伯道:“奇了怪了嘿!烧了这么长时候,温度还没刚倒进去的时候高!” 大伯正想说什么,却被舅爷投来的一束严厉目光给吓了一跳,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两人只好规规矩矩地在木桶旁站着,时刻注意动向。 家里人都在忙,也没人管我。我毕竟小孩心性,看了一会,睡意渐渐袭来,于是就靠在院角的石磨旁睡着了。 由于姿势不舒服,所以睡得不怎么沉,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大伯对舅爷说:“爹,柴火快没了,你看是不是可以把火熄了?” “没了上山砍……”舅爷语速很快地正说着,却突然停下来,接着就听到他兴奋地大喊:“哎呀!瞧我这记性!对!上山!这就上山去!” 我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感觉有人在晃我,还有舅爷的声音:“阳阳!快醒醒!志豪有救了!你赶快起来,跟舅爷上山去!” “……上山?”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心想这大半夜的上什么山啊!? 舅爷又趁我还迷糊的时候,冲进里屋,很快拿了把剪刀和一根竹管出来。他先是在木桶下面的柴堆里取了一小块通红的炭火,从一端塞进竹管里交给我,然后又用剪刀绞掉了志豪的一小撮头发,也塞进竹管。 最后,舅爷把竹管推到我面前,说道:“吹,就用这头,吹一下!气多一些” 我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将竹管举高,发现底部只有一个小眼儿。虽然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还是老实照办了,将竹管平放,把嘴对准刚塞东西的那头,吹了一大口气。 随着那个小眼往外排气,跟着从竹管中冒出一缕极浓的白烟。更奇怪的是,这股白烟似乎很有凝聚力,也不消散,而是在我们头顶不停变换着姿态。 “老大,快!把你的摩托车推来!”舅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缕白烟,吩咐道。 “……哦!哦!……”估计大伯也是头次见舅爷使用这种异术,一时看傻了眼,叫他几遍,才反应过来,慌忙去将墙根的那辆红色嘉陵摩托推到院门口。 舅爷跨上摩托,又让二叔把我也抱了上去,正色道:“我们爷俩现在上山一趟,快的话一早就能回来。你们都不要睡,看好志豪,记得火灭后按时换水!否则这娃子坚持不到天亮!” “这大半夜的,你带阳阳上山,出事儿了让我咋跟大姐交待?”舅奶见他一个人去不算,还非要拽上我,担心得要命。 “是啊,爹,我跟你去不行么?”大伯也在一旁劝道。 “哎呦别废话了!”舅爷推开他们,急道:“我带他上山找样东西,又不是去送死!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再耽误就真出人命了!” “舅爷,烟飘走了!”我听他们说话的同时,还注意着那缕白烟,此时它已经上升了几十米,并缓慢朝东面飘去,于是慌忙提醒道。 舅爷抬头一看,再不和他们废话,发动摩托,带着我就冲上了深夜中的大街。 一路上,我只是负责看那白烟的行进方向,并时刻提醒舅爷,他再按照我说的,找路跟着,始终和白烟保持着二百米以内的距离。 说来也怪,夜里的农村漆黑一片,那缕薄薄的白烟,就像是飘在风中的丝巾,但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我想,这应该是舅爷非让我跟出来的原因吧? 农村的夜路非但黑得要命,还极为不好走,我俩骑着辆摩托,一路上坑坑洼洼,好几次都险些把我颠下去。好在这个摩托屁股上有个后备箱,刚巧卡着我,这才不至于在疾驰中掉下车去。 跟着白烟追了有半个多小时,隐约看到前方不再是深蓝色的天,换成了巨大的黑影和微风吹过的沙沙声,应该是到了山脚下。 第四章 志豪闯祸(三) 只见那白烟顺着山坡再次升高,在离我们大约四五百米的地方停住后,开始原地打转,越转越快,最后嗖地一下钻进树林里,再也没了踪影。 我给舅爷指了大概方位后,他锁上摩托,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手电,开始拉着我向山上爬去。 这个山坡上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树,个头儿倒挺高,几乎每棵都要有一个人环抱粗细。 我们深夜进山,根本找不到路,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摸索着前进。好在山势并不陡,也不怕会摔下去。 只不过一进林子就更黑了,时不时还有猫头鹰的叫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这个十四五岁的年纪,即使害怕也会因为好强而不表露出来,虽然紧贴着舅爷,但也时时张望,总以为会有个野兽怪物突然冲出来,把自己叼走。 可能舅爷也感觉到我越来越紧张,于是边走边和我聊天道:“阳阳,你知道舅爷带你来干吗么?” “救……救志豪!”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怎么救你知道么?”舅爷又问。 “……不知道。”我的注意力开始分散。 “舅爷呀,带你来找一个东西!咱们找到了这个东西,就能救志豪了!” “是……什么东西?”注意力终于被成功转移了。 “这个东西啊,叫伴生材!” “拌……拌生菜?” “呵呵。”舅爷笑着说道:“你知道么?每个大山脚下的孩子啊,在附近的山上,都有一棵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树木,这棵树就叫伴生材。山里的孩子不像你们城里的,天刚一冷,父母就给加了厚衣服,一旦生病,马上就给送到医院去看。我们这里的孩子,有病都是挺着,挺一挺就过去了,实在挺不住了,才会去上医院。所以呢,大山看到这种情况,就很可怜山里的孩子,于是她在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会种下一颗祈福树,让这颗树和孩子一起成长,保佑着他们。直到十八岁成人,这棵祈福树就完成了它的使命,以后的日子就能自由生长了。”舅爷顿了顿,接着道:“就这样,每个大山的孩子,只要不到十八岁,如果突然出了意外,我们就能找到那棵祈福树,救他一命。只要不是非死不可的重伤绝症,都没有问题!” “哦……我们现在是去找志豪的那棵祈福树么?”我倒有点羡慕起志豪来,他现在等于有两条命,丢了一条了,还能用另一条。 “对!真是个聪明孩子!”舅爷夸奖我道。 “可是……找到了以后,就要把树扛回去么?咱们俩扛不动吧?”我想到这里,不无担心道。 “哈哈,当然不用那么费劲!”舅爷笑了笑,接道:“如果是志豪的祈福树,咱们找到之后,扒掉树干底部冲着志豪所在方向的那一片树皮,会有张模糊的人脸轮廓,你仔细看,会发现长得很像志豪,咱们只用把那一小片挖出来带回去,调配后喂给志豪吃下去就好了。这样树木还能继续生长,大自然绝不会允许有那种杀鸡取卵的事情出现。” “哦……”我似懂非懂地应道。 “所以啊,准确来说,只有那截像人脸的木头才叫‘伴生材’。”舅爷总结道。 “可是……我扒过树皮,从来也没见过人脸啊!”我有点不服气。 “呵呵,好!”舅爷突然夸我道:“你这个孩子心思缜密,脑子转得也快,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以后能干大事啊!” 摸了摸我的脑袋,他又耐心解释道:“所以刚才在家里烧掉志豪的头发,吹出白烟,就等于是通知‘伴生材’,它保佑的孩子有危险了。等祈福树收到了白烟,人面‘伴生材’自然就会显现出来。所以咱们平时是看不到的。” “哦……舅爷我懂了。”我虽然嘴上答应,却还想问为什么山里的孩子有,城里的孩子却没有,是否有点不公平。但终究忍住了,毕竟先救志豪的命要紧。 长大以后,我渐渐明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包含了伴生材的哲理,何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们爱护大自然,大自然也会保护人类,就是这个道理! 走了一会,我估计差不多快到那缕白烟消失的位置了,舅爷又突然和我说道:“今晚的事情,舅爷知道不是你干的,却连你也一起打了,你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毕竟被冤枉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舅爷直视前方,似乎满腹心事,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是志豪出的主意带的头,但你也参与了。所以舅爷当着你们俩的面,必须一碗水端平。甭管是兄弟也好,朋友也罢,除了原则问题,没有单独处罚和夸奖的做法。要罚一起罚,要夸一起夸,这样你们以后才能拧成一股绳,亲如兄弟,知道么?”舅爷说完低头看了我一眼,又接着道:“特别是志豪,他是外人,你是我孙子,所以,我更不能只打他一个而不打你。不然志豪会有自卑感的,他是个要强的孩子……” “舅爷,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和志豪对您都是一样亲的。”我懂事地道。 “好孩子!……好孩子~”舅爷不住地夸奖我。转而叹了口气,又喃喃地说着:“志豪要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这孩子,聪明归聪明,性子拗,脾气怪,真怕他长大了会钻死胡同,到时候没有人管他……” “舅爷放心好了,长大了我会看着他的!”我被夸得早就忘了那一巴掌,此时自告奋勇道。 舅爷还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将我往身后一拽,放轻脚步,举着手电慢慢向前挪去。 我探出脑袋,看见光亮所在之处,有一棵直径约半米的大树倒在地上,孤零零的树桩上面,还放着一个绿色的老式单肩包。 “别吭声啊!跟着舅爷走。”舅爷一边小声嘱咐我,一边举着手电继续前行。 我们此刻走在山脊上,基本上长得最好最粗壮的树都在这里,短短二十多米的距离,就有四棵被砍倒的大树,而且还都是最粗的。有的上面都已经绑好了绳子,各种工具被扔得满地都是。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夜里砍树,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回头看去,有两个黑影正靠过来。 “有人!”我慌忙转身通知舅爷,却发现前面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上了人。 数了数,一共有五个人围着我和舅爷,手里还都拿了家伙。 对面的人也打开一个手电照着我们,随即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传来:“我不管你……你们来干嘛的,哥几个……手头最近有……有点紧,来倒腾点钱花。趁都还没有认……认出来,所以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爷子,领着你孙子下山去吧,这……这里的事,你们就当没碰见过。” “四哥,绑了吧!”那个中年声音刚落,背后又传来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声音:“放他们走,万一下山就告发咱们,别钱还没到手呢,就被抓了。”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舅爷却镇定得很,还轻轻“嗯”了一声。 “老八,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前方的中年男人用手电照了照我,又说道:“这爷俩看……看打扮就不是护林员,不会管……管那么多闲事的。” “呵呵,那我要非管不可呢?”舅爷可不怵他们,乐呵呵地道。 “你……”前方的中年声音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熟悉这个声音,犹豫了一下,举起手电朝舅爷照来。 舅爷的脸顿时泛起白光,我看见他板着脸道:“唐老四,你见过几个天天赌博,兜里还有钱的?输了就来盗伐山林,亏你想得出来!” 前方的灯光晃了晃,明显是手抖所致。 “陆……陆家四爷?!”那个中年男人果然认识舅爷,语气惊讶中掺杂着害怕。 “呼!”舅爷还没接他的话茬,我只听身后风声传来,刮到头顶的时候,戛然而止。抬头看去,舅爷依然面向前方,但右手却捏着一柄斧头的刃口向上一寸处。 斧把则被身后的一名彪形大汉握在手中。 此时他喘着粗气,显是在用尽全力往回抽斧头,却纹丝不动。 “呵呵”舅爷回头看着他,打趣道:“你想要啊?那我松手好了,站稳啊!”说完,指尖轻收力道。 那个大汉压根没想到一个快七十的老头,竟然有这么强劲的力道,更没想到的是,舅爷说松就松,他全身的力量一下没了着落,连着退了几步,脚下一绊,就向山下滚去。 “啊~啊~啊~啊~啊~”声音越传越远,大约在几十米外停了下来。 “陆……路四……爷。”那个中年人见舅爷露了这么一手,本来就不利索的口舌,此时更结巴了:“小……小的不……不懂事,您……您老……别动气啊!” “呵呵,好说好说!谁让咱俩都排行老四呢?”舅爷笑着和他客套过后,突然厉声喝道:“还不把手里的家伙给我扔了!!!” 第四章 志豪闯祸(四) “叮叮梆梆”斧头木棍顿时掉了一地。 舅爷护着我肩膀,往前走了几步,手电照在那人脸上,果然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 “明天上午,你负责召集这几个人,还有刚滚下去那个,到警察局自首去。该赔钱赔钱,该蹲号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蹲几天,听见没有?!”舅爷严肃吩咐道。 “是……是!”这个邋遢大叔一边弯腰答应着,一边擦头上的汗。 “好了,没你们事儿了,赶紧滚回家睡觉去!”舅爷说完,也不理他们,只管拉着我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只听后面那个唐老四谄媚道:“四……四爷,找什么?给小的说一声,我们也……也好帮帮您,只求您老高……高抬贵手啊!” “哼,你们啊?”舅爷回头用手电挨个照了一圈,说道:“别想好事儿,模样我都记下了,明天上午我就去县警局里坐着等,谁敢不来,唐老四,你是知道后果的。” 舅爷这句话听起来并不怎么唬人,但站在最前面的唐老四却从头到脚狂抖一下,显然是想起了往事。 “陆……陆叔!”唐老四愣了好一会,脸色数遍,最终又凑上来一边给舅爷让烟,一边笑着道:“您看咱……咱们两家都这……这么多年交情了,看……看在我那死去老爹的……份上,您就饶……饶我们这一次吧。这……这些树木,我……我们都不要了!您就别……别让我们再……再去自首了!” 舅爷挨个查看被砍倒的树,有一搭没一搭地“哦?啊!”应着他。 过了一会儿,舅爷似乎没找到志豪的伴生材,直起身道:“和我讨价还价啊?你应该知道县城人都怎么叫我吧?” “说……说一不二陆……陆四爷。”唐老四的脸沉了下来:“真……真的没商量?” “你说呢?”舅爷笑着瞟了他一眼,又去看那些还没被砍到的树。 “那……那只有得罪了!”这个唐老四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举起来就朝舅爷头上砸去。 “咔嚓!”树枝应声而断,这下结结实实地敲在了舅爷的后脖颈上。 我被这一瞬间的变故给吓得不轻,连叫喊都忘了。 可是没想到舅爷在挨打后却轻轻抬手扫了扫头发,直起身子,就像没事人似的,微笑着对唐老四道:“得罪什么?我问你,除了这几棵,你们还砍了多……” 话没说完,舅爷眼神突然有些呆滞,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就直挺挺地脸朝下摔在地上。 而他身后,则站着刚才滚下山的那个大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此时满脸是血,一脸狰狞,手里还拿着根手腕粗的铁管。 “舅……舅爷!!!”我眼看向前栽去,敢忙想要扶他,却忘了自己年小力薄,也跟着翻滚在地上。 “老……老八,你这是不……不想活了吧?”唐老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扯蛋!我根本就没打。他自己就趴那了!”那大汉先是一愣,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完将铁管高高举起,正打算砸下来,却被身旁的唐老四拦住:“老……老八!可不敢!这样要……要出人命的!” 满脸是血的老八甩开他的手,喊道:“四哥,一个糟老头子你怕他作甚?还在这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他,然后就地一埋,咱们也落个心静!” “老八!!!”唐老四强行夺过了他手中的铁管,喘了两口,好声好气道:“听……听四哥一句话!这……这老爷子杀不得!你知道他……他是干什么的?他可是梅道人的徒弟!” “梅……梅道人?!”老八一听就愣住了,过了半晌,才问道:“梅道人不是传说么?还真有这个人?!” 唐老四见提出梅道人,镇住了他,才接着道:“你……你这个年纪知道个球!我是见……见过梅道人的!而且我告诉你,这方……方圆百里关于梅道人的传说,没有一个是假的!不……不但没有夸大,有的还说少了呢!这陆……陆四爷跟了梅道人二十多年,本事学……学到八成。你不杀他,以后躲着走,不……不一定会受多大罪,可你敢现在打死他,别……别怪四哥没给你打招呼,后患无穷啊,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求死不得!” “他……他真有那么大本事?”老八听得脸色数变,开始有些动摇了。 “快走吧,听……听四哥这一次!咱们赶紧把木……木头拉走卖了,然后在外面躲上一阵子再……再回来,四爷人心好,不会太……太为难咱们的!”唐老四说着,就把老八往一旁拽。 我见他们要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上去抱住那个老八的腿,哭着喊道:“你杀了舅爷!不准走!跟我去警察局!” 壮汉只是一抬腿,我就倒着飞了出去,又摔回到舅爷身旁。 “熊玩意!”那个老八对着我还啐了一口吐沫,说道:“今天算你们爷俩走运。要不然我先宰了老的,再把你这个小的拉到山里卖了,足够老子花上好几个月了!” “走吧!快走吧!上……上面还有两棵,都拉走!”我估计要不是那个唐老四狠劲拽着他,这家伙真有可能把我给卖掉。 没一会,这群人就将砍断的树木推下山坡,又将工具收拾起来,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快步下了山。 不多久,山下隐约响起三轮摩托的“嘟嘟”声,越来越远。 这期间,我一直抱着舅爷在哭。渐渐地,哭累了,就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第五章 一路追查 再醒来,我已经躺在了陆家老宅里,舅爷鼻孔里塞着棉球,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舅爷!”我一屁股坐了起来,扑到他怀里,心有余悸地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呵呵!”舅爷一边笑着抚慰我,一边慢慢说:“舅爷哪能那么容易死啊!只不过不小心着了道而已,咱们一会就去找他们报仇,好不好?” “不行!”一旁的舅奶赶忙阻止道:“你昨天夜里出去的时候,跟我说安全得很,结果呢?差点把命丢了,好在阳阳没什么事儿。还要带他出去?你是想被大姐大卸八块才甘心是不是?!” “那是我自己摔的好不?!”舅爷忙解释道:“昨晚那纯属意外,我也没想到会碰上盗伐的人。现在志豪只有一口气,如果不在明天日落前找到他的伴生材,这孩子就真的没命了!” “那也不准带阳阳去!”舅奶死活就是不同意。 “好!好!不带不带!”舅爷只得举手投降道:“那你去给我准备些吃的总行吧?我这马上就得走!” 舅奶见他妥协,放下心来,到厨房准备干粮去了。 一见她走出屋门,舅爷赶忙小声对我说:“阳阳,想不想跟舅爷一起去救志豪?” “想!”我已经习惯跟在舅爷身边了,更何况志豪现在情况危急,我觉得作为朋友,救他是义不容辞的。 “那咱们现在就走!好不好?不让你舅奶知道!”舅爷见我答应,拉着我悄悄走到院子里,来到志豪的木桶前。 他已经在里面泡了整晚,虽然一直不停加热水,但水温依然冰凉。 志豪此时脸色青灰,嘴唇呈深紫色,看起来非常吓人。好在双眼微睁,似乎恢复了些许知觉。 我想了想,主动凑到他耳旁,小声说道:“你放心,我和舅爷马上就出去找救你的东西,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志豪听完,吃力地扭过脸,张了几下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但我却看到,他的嘴型分明是“对不起”三个字。他在为昨晚的事情和我道歉。 理解地朝他一笑,舅爷又小声叮嘱了他几句,就拉着我走出院门。 再回头看,志豪那张青灰的脸冲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放心吧,我一定要救活你!”我暗暗下了决心。 快步走在县城的大街上,舅爷一直不停回头看,生怕舅奶追出来。 “舅爷,我们去哪儿啊?”我对于怎么回的老宅,没有丝毫印象,所以不知道舅爷到底找到伴生材没有。 听舅爷说了才知道,那些人走没一会儿,他就醒了,多年来的修行让他的心智极为强大,即使是在昏迷的状态下,听力和思维都能保持一定程度的运转。所以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醒来后找了又找,舅爷断定,志豪的伴生材一定是在更上面点,被唐老四他们砍倒那几棵树的其中一棵。 伴生材一旦被取下来,或是连同树木一同砍掉,到第二天晚上,就会失去它原有的功能。但由于惦记着我和志豪的情况,舅爷只得放弃立刻追上去,而是带着我先回了陆家老宅。 昨晚盗伐树木的五个人中,舅爷只认识唐老四,于是出门后先带着我来到城郊的一个小破屋前,这儿就是唐老四的家。 问了他媳妇儿,果然不知道这个家伙去了哪里。这也在舅爷的意料之中,只见他出了屋,不慌不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空的八宝粥罐子。 舅爷打开罐子,从里面揪出一只灰色的大老鼠,将它的嘴掰开,喂了些东西进去。然后把老鼠按在唐老四家的大门上。 只见老鼠无法动弹,鼻子却嗅来嗅去。 过了约半分钟,舅爷又把老鼠塞回了罐子。 “好了,咱们找他们报仇去!”舅爷做完这一切,将八宝粥罐子递给我,大踏步往城外走去。 说来也怪,那老鼠关在满是小眼的罐子里面,每当我们来到岔路口,走错路的时候,它就会吱吱乱叫,在里面胡乱冲撞,当选择对的路口,它反而安静下来。 舅爷说,喂了它药后,这家伙会对闻到的第一个气味产生依赖性,如果闻不到,就焦躁狂乱,像吸了毒一样。所以,我们只要注意老鼠的反应,一定可以找到唐老四。 我问他为什么不再开摩托来,这样会快点。舅爷却指着小老鼠,告诉我说如果速度太快,风会影响到扑捉那股气的准度,所以必须要慢下来才行。 一上午就这么走走停停,错了再折回来,我们只是离开县城二十里地不到。 直到来了一个三岔路口,只见路中间横着一辆被撞翻的手扶拖拉机,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伤者显然已被送往医院。 舅爷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而罐中的老鼠,则开始不停地嘶叫和抖动。 到后来学了我才明白,这种专用于白天寻人的法门,最怕碰到大量血气,只要一让寻路兽闻到,之前的法术立破。 不得已,舅爷只有接过罐子,将那老鼠放了出来。却见它根本不惧白天人多车多,径直冲到那滩血迹前,贪婪地吸食起来。不一会,肚子就涨得鼓鼓的。 等舔得差不多了,这家伙才歪歪斜斜地穿过马路,就跟喝醉了似的。刚巧一辆大货车疾驰而来,不偏不倚,从它身上压过。 一声闷响,又是一滩新的血水。 正看得恶心,舅爷拉着我来到路口的一个小茶摊旁。 路上黄沙滚滚,茶摊旁没有一个人,舅爷也不在乎,坐下来要了两杯茶,就和卖茶水的大娘聊了起来:“大妹子,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早上见没见有五个汉子拉着一车木材从这儿过?” 那大娘听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想了半晌才道:“哎呦~这一上午车来车往的,少说几百辆,哪能记得那么清哟!~” “不过啊!~”大娘是个热心肠,见舅爷脸色渐沉,给我们出主意道:“如果是拉的木头,那你就去凤舞渡看看吧,兴许会在那儿!” “凤舞渡?”舅爷明显知道这个地方,并不怎么惊讶。 “是啊!”老板娘给我们又添了点热的,接道:“凤舞渡这两年突然冒起来好几个小工厂,不是造纸,就是做一次性筷子的,对木头的需求量可大了!方圆百里的林场,大都把木头卖到他们那。” 休息了一会儿,谢过茶摊大娘,我又跟着舅爷朝凤舞渡开进。 凤舞渡,听名字就知道,以前是黄河支流上的一个渡口,离老家县城不远。近些年来,由于公路逐渐发达,这里形成了一个水路并行的小型贸易港口,整日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过了午饭的点,我和舅爷总算来到凤舞渡的街市口。 好在回老家这一个多月里,我天天不是到处跑着玩,就是爬山,要不然这二三十里的路还真走不下来。 在外围,还没进镇子,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化学原料味。越往人烟密集处走,越加重。河沟里也都流淌着红色的污水,乍一看和血一样。 这里的造纸厂和筷子厂都是无证生产,没有一家敢光明正大地挂块牌子出来。走了半个县城,我和舅爷正无从下手,身后的一家小饭馆里却不合时宜地飘出阵阵饭菜香味。 肉味勾着我忍不住回头望去,可这一看却不打紧,就见这个小饭馆的一个包间里,赫然坐着唐老四和另外几个人,其中一个大汉满脸都是创可贴,应该就是那个打昏舅爷的人。 “舅爷,你瞧!”我忙拉着舅爷转身来看。 里面众人点的有酒有菜,盘子都摞得老高,显然是那车木头卖了不少钱,几人来这里庆祝一下。 而正对窗户的唐老四刚把杯子里酒一饮而尽,咧着嘴正要说话,低头就看见了我们爷俩。 舅爷紧盯着他,笑而不语。里面这家伙可坐不住了,脸色数遍,突然站起来,低声说了几句,就往包间外走。 不过直到他说完话,也没人往我们这里看,显然唐老四是想把兄弟扔这儿自己跑了。 舅爷哪儿会如他所愿?拉着我两步就进了饭店,刚好迎头碰上推门出来的唐老四。 “唉呦!”唐老四抬头见了我们,转瞬就变成一幅惊讶的表情,冲舅爷道:“陆……陆叔,您看这巧的!东……东西找到没?要不我帮您一起找,下……下午再搭我们的车回……回去!” 舅爷不理他,步步紧逼,又把这家伙顶在了刚出来的包间门口。 眼见逃不出去,唐老四背过手把门一推,只得赔笑接着道:“嘿嘿~跑这么远累……累了吧?吃饭了没?没……没吃一起吃!来吧!”他知道舅爷不吃这套,冲我直摆手。 门一开,里面正吆五喝六的几个人顿时静了下来。 舅爷顺势推了唐老四一把,拉着我走进来,又随手把门从里面关上。 几个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昨晚见识过了舅爷的本事,如果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发动攻击,可以说几乎没有胜算。 “呵呵,不错,挺丰盛!”舅爷围着桌子绕了半圈,最后拍了拍昨晚想要打他那个大汉的肩膀道:“是谁说要把老的埋了,小的卖了?咱们县城的小伙子这几年都没父母教你们怎么做人么?!” 那个满脸创可贴的大汉晃了晃肩膀,想要把舅爷的手震开,却不想上面突然一股巨力传来,“啪”地一下就将脸砸进了自己面前的一盆汤中。 舅爷按他一下就闪在一旁,这家伙被烫的哇哇直叫,站起来一边抹脸一边挥拳,却谁也没能打到。 一等能睁开眼,这家伙立刻就从身后的墙角里捞起一个长长的工具包,指着舅爷道:“老东西,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就算再厉害,能厉害得过这个?!”说完,手一抖,露出了工具包里的东西,竟是一把土制的双管猎枪!那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舅爷。 舅爷一看到枪,立刻将眉头皱了起来,扭头问唐老四:“谁的枪?” “他……他自己的!”唐老四结结巴巴道。 “好吧,小娃子。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马上把枪扔了,我保你还能认得回家的路。”敢情舅爷皱眉不是因为怕枪,而要问清楚是谁的? “老八……快!快放下!你……你想在这搞……出人……人命啊?!”唐老四也在一旁小声劝着他。 “哼!”那大汉从鼻子里喷出口气,把枪抵在舅爷胸口,回道:“老头儿,你别不识好歹,以为说几句狠话,我就乖乖放下枪?实话告诉你,爷在外面背得有人命,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杀了你,大不了我上山躲个一两年,到时候风口过了换个名,想去哪儿不行?” “……孙学庆,今年二十二岁,小学没念完就辍学在家。一直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后被爹赶出家门,但你不思悔改,什么事都敢干,没钱了就回家里要,不给竟然出手打自己的父母。三天前,才从家里抢了一百块钱出来。你爸在外人面前就说从来没生过这个儿子?我说的对不对?”舅爷非但没接他的话茬,而是突然背了这么一大段,说完就笑眯眯地看着壮汉。 “哼,查我?”那汉子听后,没胆没有表现出意外,反而直接把枪顶在了舅爷的眉心,怒吼道:“查我又怎样?警察都没办法我,你还想管我?我现在就崩了你,我看你怎么管!” 眼看他说话间就要开枪,舅爷却一点也不着紧,而是抬起右手,慢悠悠地道:“我今天还就管了。刚才的话你记不记都行,反正过会儿还得忘。”说完,右手打了个响指。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还都没搞明白舅爷的用意,就见有只和蝎子很像的动物,身子细长,后面的尾巴高高翘着,突然间就从大汉的衣领里钻出来,举起那巨大的前鳌一滑,大汉的右脖颈处就开了条半寸宽的口子,再一眨眼,它“嗖”得一下,钻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顿时屋子里乱成一团,几个还坐在桌边的人被吓得从椅子上挤到了墙角;而那个大汉,此时早已丢下枪,捂着脖子乱蹦,不过他的叫喊看样子以痛苦居多。 由于躲在舅爷身后,我并不怎么害怕,而是仔细看着那大汉脖颈皮肤下鼓起的一个包,随后慢慢向上移动。 顷刻,那个包绕到脑后,大汉这下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双眼翻白,抽搐了一阵,就萎顿下去,刚好坐在身后的一把椅子上,脑袋一仰,再没了动静。 好在这会饭店大厅里人声鼎沸,包间的隔音效果也还行,并没有外人听到这的声音。 过了半晌,唐老四从桌子底下露出一双眼睛,瞅了瞅我们这边,结结巴巴地道:“陆……陆叔……你……你把他杀……杀了?” “呵呵!”舅爷又恢复了笑容,用和蔼的声音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能做那种事?我非但没有害他,反而还帮了他家一把。” “帮……帮了一把?”唐老四看着倒在椅子上的人,哪儿会相信。 “是啊!我帮他回了回炉,以后啊!这孩子就会听爸妈的话咯!保准比谁都乖!”舅爷说着,将大汉扶起来,清了清附近桌子上的碗盘,让他趴在上面,一边揉捏其后脖颈,一边接着道:“这么说吧,我把他脑子给洗了洗,等醒了,什么都不会记得,白纸一张。不过呢,这孩子才二十二,学得快的话,花个七八年,三十之前,就能恢复应有的智力,重新做人!你说这不是帮他是什么?呵呵” 角落里几个人个个听得是胆战心惊,最前面的唐老四,那满脸汗,跟刚从桑拿房里走出来一样,哗哗往下流,看得我直想笑。 说话间,舅爷按摩完毕,照着那大汉后脑勺上使劲拍了一下,随即这家伙就有了反应,但却是捂着脑袋,一直不听地咳,好像是鼻孔里有什么东西卡着,想要用气冲出来。 果然,咳了没几下,就有一些黑色的碎渣渣从他鼻孔往外喷,弄得满桌子都是。 “好了!”舅爷搓了搓双手,放下表情痛苦的大汉,抬头问对面的人道:“下一个是谁?” “啊啊啊啊!!!!”这几个人一听,顿时炸了锅,使劲往墙角挤,好像只要用力,就能钻进墙里一样。 舅爷可不管那么多,走上去一把揪起最外面的唐老四。 “啊!!!我不要,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唐老四被抓着衣领,双手直接放弃抵抗,使劲护着头脸,跟个小孩子似的。到这时候,他连说话都利索了。 “站好了!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对了就放你!”舅爷被吵得都不敢把耳朵冲着他。 “……啊?好!好!好!”这家伙一听,顿时也不哭了,连忙点头答应。 “嗯……”舅爷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后,又将我抱到大腿上,才抬头问他道:“昨晚的木头拉到哪儿了?” “永……永光造纸厂……”唐老四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舅爷面前低着头,老老实实得回答。 “卖了多少钱?” “一……千六……” “多少?!” “两……两千八……” “敢再不老实,你就准备好备忘录吧。”舅爷恐吓道。 “不……不……再也不敢了!”唐老四连连擦汗。 “卖的钱在哪儿?” “都……都在我这,还没来……来得及分。” “好!跟我走吧!”舅爷看样子事问完了,站起来推着唐老四就要出门。 “陆……陆叔!饶……饶了我吧!”唐老四见舅爷问完了还不放他,以为自己会和那孙学庆一个下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直接跪在了我们面前。 “干吗啊?”舅爷见他这样,忍不住笑着说:“让你带路,去那个永光造纸厂!”说完,又指着已经平静下来,一脸痴呆相的孙学庆,冲角落里那几个人道:“你们负责把这小子送回家去啊!他父母要问,让他们过两天来找我,我教教他们以后该怎么重新养孩子。” 转过身来,看到地上的土枪,舅爷又用那个工具包装起来,挎在背上,推着唐老四走到门口,再次回头道:“以后,谁敢再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儿,不等你们跑,我就会找到你,然后教你们怎么重新做人,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几个人的头像小鸡叨米似点个不停。 我们俩跟着唐老四七拐八拐,走了约有三五分钟,来到一个什么牌子也没挂的大院前。 站住了,唐老四回身道:“陆……陆叔,就……就是这了!要不要我……我去把厂长给……给您叫出来?” “不用了!”舅爷说着从包里取出土枪,朝身旁的墙根一砸,顿时就散了架,然后连包都扔到了不远处的臭水沟里。 “那……那小的可……可就走了!”唐老四巴不得赶紧离开,在他眼里,舅爷此时和死神没什么两样。 “站住!钱!交出来!”舅爷可没忘了他们卖木材的钱。 “……”这家伙本已经转身,听到后顿时矮了半截。磨叽了半天,唐老四才将一沓钱递到舅爷手里。 舅爷拿着数了数,又伸手道:“才两千六百五,还有一百五呢?” “中……中午那顿饭,一……一百五。”唐老四以极小的声音说道。 舅爷可不管因为什么,也不说话,就是冲他伸着手。 这家伙愣了半晌,终于明白,今天如果不把这两千八一个子儿不少得交出来,恐怕明天就要不认得自己爹娘了。 翻来翻去,唐老四从兜里凑了一把票子,从五毛到十块的都有,塞到舅爷手里,带着哭腔道:“陆……陆叔,我……我只剩这七十四块钱了,您老就……就发发慈悲,饶……饶了我吧!” 舅爷一把全抓了过来,递给了我,对唐老四道:“滚吧!记得我今天的话,以后好好过日子,找个正经营生。敢再让我抓着你赌博,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安到腚上!” “是……是……” 我想今天的情景,会是这家伙一辈子的梦魇,时刻提醒着他,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 第六章 永光造纸厂(一) 目送连滚带爬的唐老四离开,舅爷拉着我,叩响了这个大院的铁门。 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大铁门上的小门开了条缝,里面露出半张脏兮兮的人脸。 “干嘛的?”里面那人从上到下瞄了瞄舅爷,警惕地问道。 “买纸!”舅爷笑眯眯地回他。 “……你是哪儿的?谁介绍来的?”那人果然疑心很重,接着打听。 “东山,大佛脚下,唐老四,用量很大的!”舅爷跟打哑谜似的。 “……等着!”里面的人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把小门关上了。紧接着铁门上咣咣当当一阵乱响过后,终于开了条缝儿。 还是那个人,先探头出来左看右看,确定附近没有别人,这才把我俩给让了进去。 “就你一个人?没车?买了纸怎么拉?”待我们进了院门,那人见舅爷两手空空,警惕心再起。 “呵呵,叫你们老板来。”舅爷胸有成竹道:“我谈的是大生意,要先看你们有没有能力做,再说派车的事儿。” 那个瘦猴儿似的脏人儿又瞧了半天,重又把院门锁上,将信将疑转身走开,撂下俩字:“等着!” 等人的空,我观察起这个院子来。 院子不大,分为两块,左手边是一幢三层小楼,那个男人刚走了进去,旁边空地上摆着成堆的木材。 而右手边,则是两间厂房,里面有几个工人走来走去,还有不知道什么机器,轰轰隆隆响个不停,并时不时传出来一股刺鼻气味。 整个院子中间地上有一条半米宽的小水渠,里面都是冒着泡沫的红色液体,厂房门口还有一根大腿粗的塑料管,正不断往里面排着污水。 看这水渠的走向,正是通往不远处的那条小河。 虽然老板还没来,舅爷可没闲着,早就拉着我到那成堆的木料前找了起来。 “……找到了!”不一会舅爷就发现在最下面的一根木头上,赫然有一张清晰可见的人脸。但我却没看出来哪里像志豪,不过想必这种事情,舅爷是断然不会弄错的。 我俩正想着怎么把那块给弄下来,身后传来咳嗽声。 扭头一看,好家伙!小山似的一个胖男人,背着手,叼着烟卷,正站在我们先前呆的地方,脖子里的大金链子,比我拇指还要粗。 这男人最少有二百五十斤,留着一个板寸头,最奇怪的是,他左眼框上面,还鼓着一个尖尖的包,有半寸还多,就那么向上翘着,跟长了角一样。 “银角大王!”我刚看完过西游记,见到他这样子,自然而然想到了里面的金角银角。只不过他这是肉角。 舅爷笑了笑,拉着我走上前。 长角的胖子眼神里也满是疑惑,一个快七十的老头子,拉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谈大生意的样子。 “是你要买纸啊?”没等我们走到跟前,胖子就张嘴问道。我看见他甚至连嘴里的几颗牙牙,都是金灿灿的。 “你好,呵呵,我不买纸。”舅爷走到他面前,乐呵呵地道。 “那你来干什么了?”胖子疑心顿起,谨慎地看着我们。 “我来买木头!”不知道舅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买木头?”胖子歪了歪嘴,半张脸都跟着耷拉下来。“买木头你到外面收去,我自己都还不够用呢!” “呵呵,先别急,你说个价钱我听听。”舅爷不慌不忙道。 “……你这个老头儿有意思啊!”那胖子本来扭头要走,听舅爷这么说,又转回来道:“有便宜的你不要,非上我这儿来收?” “开价吧!” “……两千块钱一吨!”胖子漫天要价,心想赶紧把我们打发走算了。 “行!要了!”舅爷连想都没想,就去掏兜。 胖子言罢本已经走开,听到舅爷答应,惊讶得不行,愣了半晌才到:“……你要多少?” 舅爷慢慢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钱,递到胖子面前道:“来五斤,我给你双倍价钱,不用找了!” “……老头,消遣我不是?!”胖子这次愣了更长时间,终于发现被耍,顿时火冒三丈,连头上的角都因为充血变得更红。 “我是说真的!”舅爷还是笑容满面道:“你不是两千一吨么?那合一斤一块钱,我要五斤,给你十块,还不行啊?” 不过,他这个样子,就连我都觉得是在开玩笑。 “来人啊!!!”胖子不再和我们废话,一声大吼,不一会儿就从工厂里冲出来七八个工人,都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把这爷俩赶出去!赶紧给我有多远走多远,听见没有!你那把老骨头别在这儿瞎折腾了!”胖子最后警告完我俩,再次转身走开。 “要不谈谈别的条件怎么样?”舅爷冲他喊道:“比如说我救你一命,你送我点木头。” 胖子头也没回,举起右手摆了摆,意思是不用您老费心了。 “如果我帮你把头上的东西弄掉呢?”舅爷终于说出了条件。 胖子都已经进了小楼,听完这句话却突然冲出来,从墙根抓起一根铁管,快步走上前,照着舅爷的头上就抡,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老东西,活腻歪了你!我最烦有人拿这个开玩笑!” 我这次一点也不担心,别看他这么胖,想正面打中舅爷,恐怕再来几个也没戏。 果然,铁管抡到头一侧,就被舅爷轻轻地攥住了。 “呵呵,我最烦的是老有人想拿东西打我的头。”舅爷看着胖子因用力扭曲的脸,还和他打趣道。 几个工人见老板有难,冲上来出手相救,却被舅爷一脚一个,都给踹了回去。 胖子眼看夺不过铁管,突然放弃,揉身就朝我们这边冲来。舅爷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拉着我往左侧一闪,同时伸出条腿,挡在胖子的必经之路上。 “哎呦!!!”胖子非但没有撞到我们,反而被舅爷绊了个大跟头,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拉着我来到胖子脸前,舅爷蹲下身,用手中的铁管在他背上轻轻敲着,温柔地道:“让你的工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和你说句话就走。” 工人们见老板那么大块头都被撩趴下了,一时哪儿还敢上前。 胖子虽然受制,但并不服输,趴在地上还放狠话:“老不死的东西!你要能站着走出工厂大门,我就跟你姓!” “呵呵?那我倒真想试试!”舅爷说着,用手捏了捏他头上的那个角。 “啊!啊!别动!疼!”胖子一边喊一边往后面倒着爬,舅爷也不拦他,这家伙在地上蹭了几下,退到两米外,就撑着地站了起来。 舅爷跟着也站起来,指着他头上的角道:“疼就对了!说明还有救!等不疼了,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摘不掉!” “……”胖子轻摸着自己头上那玩意儿,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们。 我也适时地冲他嚷道:“我舅爷说能给你治,就一定能治!” “怎么样?你不想顶着这个东西过一辈子吧?”舅爷见他心思有些动摇,继续说道:“不过呢,就算不治也死不了人。但是这东西一长熟,是会遗传的,而且一传传三代!到你重孙子出生,才算不再长了。话我说到这,你自己考虑。”说完,拉着我转身就要出院门。 “……高……高人!留留步啊!”胖子眼瞅着我们就要推门出去,发了声喊,赶忙冲过来拽着铁门笑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咱屋里借一步说话,您看行不?” “哼哼~”舅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才拉着我又转身回来,跟着胖子进了那三层楼的一楼客厅。 胖子喝退了工人,把我们让在沙发上,又泡上两杯茶,才搓着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说今早起来就听见喜鹊在门口叫,原来是高人要来啊!小的真是瞎了眼,您老别见怪,别见怪啊!” “咱先说清楚。”舅爷喝了口茶道:“我可不是冲你来的,你也没那么大面子。我就是来找木头的,找到了就走,你呢,态度好点,我兴许就帮着看看。要是态度不好,我要走,你们这些人恐怕也拦不住。” “那是……那是!”胖子连声附和后,赶忙道:“您看中了我这里的木头啊?没关系,全给您都不打紧!一分钱都不要!只要您能让我这……嘿嘿!”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角。 “我要那么多干吗?”舅爷笑道:“还是刚才说的,不多不少,几斤就行。” “那太容易了!”胖子见舅爷不再绷着个脸,知道有戏,冲着外面那个脏兮兮的“瘦猴儿”喊道:“黑狗,去上午才收的木头那,给老师傅锯上五斤好的送过来!” 舅爷见那小子得了令就跑去,怕伤着了志豪的伴生材,赶忙站起来喝着那个工人,对胖子道:“卖肉呢?你知道我要哪儿么?你就让锯!” “……”胖子马屁拍到了腿上,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跟我俩走出来。 第六章 永光造纸厂(二) 很快,在舅爷的指挥下,我们总算凿下了志豪的伴生材,胖子又找来一块不透光的布,将其包好,交给我抱着。 舅爷看要找的东西终于到手,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到胖子面前:“喏!你小子人还算不错,这点木头,二十块钱,不少了吧?” 胖子一见,连连摆手道:“我哪敢要您的钱啊?!不要不要!白送!” “好吧!”舅爷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推让,收回了钱道:“你过两天到东山大佛,找城东陆家老四,就是我,到时候自会给你瞧病。”说完,拉着我就要走。 “别介啊!爷!爷爷!亲爷爷!”胖子见舅爷不愿意现在看,怕一走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说什么也不肯放人。 但是现在给他看,肯定不现实,因为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将伴生材送回去,不然就会失效。 缠搅了半天,这家伙突然灵机一动道:“您二位不是急着要回东山么?我开车送你们去啊!小轿车,一个小时要不了就到了!还不耽误。您看这怎么样?” 舅爷寻思一下,只得答应了他的建议。 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终于找回了伴生材,志豪也总算有救了。 虽然路上颠簸得厉害,但毕竟是小轿车,我们一个小时后就回到了陆家老宅,舅爷下车就赶忙安排家里人架起大蒸锅,将伴生材放在里面,又在上面盖了一张塑料布,引一根管子出来,然后烧火蒸起来。 不一会水开了,开始逐渐从管子里流出淡淡的青绿色液体。 直到凑够大半碗,天也快黑了,舅爷这才让大伯二伯把志豪从木桶中捞出来,把这碗汤水给他灌下。 效果立竿见影,没一会儿,志豪原来青灰色的脸,逐渐恢复了血色,也有力气说话了,但身子依然虚得很。 舅爷说这是阳气冲没了的后遗症,非要静养他十天半个月后,才能缓过来劲儿。 等一切都忙完,舅奶又喂志豪喝了一碗米汤,安排在里屋睡下后,天早已经黑了。 我一天一夜没吃饭,也没怎么睡觉,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狼吞虎咽,却有人在背后拍我。 转过头来,是一张又大又肥,油腻腻的脸。原来是那个造纸厂的厂长,在外面等了我们半个下午,眼看着舅爷把个就剩一口气的孩子愣是给拽了回来,更加坚信自己这病非舅爷不能治了。 “嘿嘿,小朋友。”此时这大胖子五官都撮在一起,细声细语地冲我道:“能不能跟你爷爷说一声,我这都等好几个钟头了。该轮到我了吧?” “哦?你还在啊?”我还没回他,刚好舅爷拿着些中药走进来,冲他道:“你看我白要你块木头容易不?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咱们就上路!” “不吃了不吃了!”大胖子客气完一愣,问道:“上路?去哪儿啊?” 舅爷把中药放下,在锅里也盛了碗饭,边吃边对胖子道:“你头上这个包啊,叫聚毒疣,一般老干坏事儿,加之身子不好的人,就会长这个。” 说着,舅爷端碗走过来,点着胖子的角,也不管他呲牙咧嘴的,说道:“当然,这和周围环境的因素也很大,你们那个厂子风水不好,我要没猜错,里面那条渠是你为了图省事自己挖的吧?” “……您真是活神仙啊!”胖子张大嘴愣了好久,毫不吝啬地夸道。 “这个聚毒疣呢,顾名思义,里面都是毒。”舅爷在我对面的小凳坐下来,接着道:“初期疼得很,碰不得,到中后期就渐渐发硬,变质,其根甚至会挤开头盖骨,长进脑子里去,最终影响人的思维和行动。但这玩意却割不得,你要是敢去医院,我保你会死在手术台上。你想啊,平时他自有一层东西包裹着,可一割开,毒水四溅,你脑袋上鸡蛋大一个疤,想不被喷到都难。” “那……那您说,还治不得了?”胖子被舅爷说得汗流浃背,特别是想到最后能长进脑子里,连我听了都不寒而栗。 “呵呵,治不得我还带你来干吗?”舅爷又吃了几口,将饭碗放下,站起来对胖子道:“破聚毒疣,必须要以毒攻毒。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得回你厂子里找到毒物才行!” 说完,舅爷又笑着问我道:“朝阳,晚上跟舅爷捉大毒虫去,怎么样?” “行!”一听抓虫子,那可是我的拿手菜,赶忙答应道。 “呵呵,有胆子有魄力,真是棵好苗子!”舅爷乐呵呵地拍着我肩膀道:“记住,想要成长,必须不断在实践中磨练心智和本领,不光是我这行,做什么事都如此!这也是舅爷两天来一直带着你的原因。就是可惜啊~大姐看不上我这个行当,不然只用几年,就能把你……”说到这里舅爷停住了,脸上难掩失望之情。 “舅爷,我跟您学本事吧!”我似懂非懂地看着舅爷,算是第一次正式想要拜师。 “呵呵,以后再说吧!舅爷要先把你身子调好了才行!”舅爷哈哈一笑,扫光满脸落寞,拉着我上了大胖子的车。 出门前,我又去看了看志豪,他已经睡着,看来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小轿车在乡间小路上疾驰,我却不怎么感觉困和累。可能是舅爷这两天来,带给我那幼小的心灵一层层震撼所致,也许他惩戒孙学庆有些狠,也许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但舅爷是实实在在的帮助别人。 特别是志豪,这家伙恐怕不知道师父为了他,这一天一夜里都干了些什么?就连救了他的命以后,还要连夜去还那本就不该还的情。 按理说舅爷完全可以不理这个大胖子,他非法办厂,污染一方,又收购非法砍伐来的木材,可以说长个什么聚毒疣是活该。 但舅爷还是本着一颗治病救人的心,帮他解决问题。 救的虽然是人,但我看来,舅爷治的更是心,一颗颗快要坏透了的心。 可能舅爷自己并不觉得,跟了梅道人这么多年,他早就从当初的小混混,变成了现在的大师、高人。 如果不论本事,也许他和号称一代宗师的梅道人差得并不远,只不过缺少的是这个时代所赋予的一种肯定罢了。 但舅爷注定永远得不到人们的认可,因为这个时代,不需要“神棍”。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过了好几年,我长大后才渐渐想明白的。 夜路并不好走,过了晚饭的点,我们才回到那大胖子在凤舞渡的厂房前。院子里灯火通明,显然工人们还在加班加点地干活。 舅爷下车后,婉拒了大胖子让我们休息一下的建议,直接在大院里开始了“侦查”。 我并不知道舅爷在找什么,也不敢问东问西。直到他顺着院内的小水沟来到三层小楼前,方才停住,转身问胖子道:“你怎么盖的房子?先挖的排水渠后建的楼?” “嘿嘿,先有的厂子。后来我嫌天天跑着挺累,就在这儿盖了个小楼,把家也搬了过来。”胖子不好意思道。 “嗯……这样的话恐怕事情就严重了。”舅爷皱眉看着穿楼而过的排水沟。又拐到楼后看了看,吩咐胖子道:“去多拿两个手电筒来,我要下小河沟瞧上一瞧。” 胖子不解道:“去那儿干吗?又脏又臭的。” 舅爷抬起头,对他正色道:“我这是在帮你!你当我愿意下去啊?现在看来,我怀疑你们家里藏有邪镇!” “……邪镇?”胖子对这个词毫无概念。 我倒是听舅爷和志豪讲过,所谓邪镇,就是镇宅的东西。只不过这种东西也分好坏,好的物品,能保一家平安,财源广进;但坏的东西,不但招不来财运,有时候甚至还会掠取房子主人的精气神,好让自己更加强大。 说白了,好的镇宅物,是以物养人,而坏的,则是以人养物。 所以人们就把这类坏的东西统称做邪镇。 “不……不会吧?我当初盖房的时候,可是探过地基的,什么也没有啊!”胖子怎么也想不通这邪镇是打哪来的。 “邪镇多是活物。”舅爷耐心解释着:“你看这条水渠,穿屋而过,下面常年阴暗潮湿,加之有活水流过,完全满足了邪镇的生活条件。更重要的是,你盖了房子后,上可接人气,对它们来说,那是千里挑一的‘风水宝地’,不抢着来才怪!” 此时我们已经来到后面的小河边,舅爷又指着从工厂里探出的排水管道:“看到没?前后通风,把围墙里面的阳气都冲了出来,顺着小河,上下数里的毒物都可以寻气而来。而你在房下的这截水道,就是他们的聚集地!” “毒……毒物……还……还都是活的?”胖子听了,恶心不已。别说他,就连我都起了一身的皮疙瘩。 “我原以为只不过是普通的风水问题,现在看来……哼哼,咱们还是先瞧瞧再说吧!”舅爷欲言又止,转身从河沟旁拔了一些干草,揉了好大一个团,又从兜中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黄色粉末都到进干草团里,最后将其塞入管道的排水孔中。 第六章 永光造纸厂(三) 做完这些后,舅爷又掏出一个大瓶子,里面还是那种黄色粉末,递给胖子道:“这里面的是硫磺,你现在回去,以房前的那个水渠口为中心撒一个圆。记得,不可太大,也不可太小,以五到七尺为宜。撒好给我个信号。” 胖子得令,赶忙拿着一大瓶硫磺去了。舅爷趁机又揉了一个干草团,让我拿在手里,而他则取了一个老式的火折子在手中。 这种火折子是用很粗糙的土制纸卷成紧密的纸卷,用火点燃后再把它吹灭,这时候虽然没有火苗但能看到红色的亮点在隐隐的燃烧,就象灰烬中的余火,能保持很长时间不灭。平时不用就装在垫了石棉的通风竹管中。需要点火时只要一吹就能使它复燃,不过吹是很有技巧的,需要突然、短促、有力送气量要大。 当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工厂墙头上也适时露出了胖子的大头。 “都撒好了!”胖子朝我们挥手喊道。 舅爷拔掉竹管的小帽,将里面的纸卷挑了挑,并没有吹着,而是将其直接塞进了我手中的干草团里。 这一年的夏天很少下雨,干草很快就冒出了浓烟,但却没有燃烧起来。 舅爷让我将这个草团也塞进出水孔中,又在口上套了一个塑料袋,不让烟从这里冒出来。 此时管道内一定是浓烟滚滚,因为塑料袋裹得并不严实,时不时还能从缝隙中露出来一些。 我正看得起劲儿,却突然发现塑料袋从里面被顶了一个尖,随即又缩了回去,就好像管道里面有东西想要钻出来一样。 “呦?挺能憋的嘛!”舅爷说着又掏出一张黄纸写的符,贴在塑料袋上,乐呵呵道:“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乖乖地从那边出去吧!”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上面围墙内的一群人,突然乱糟糟地喊了起来,说什么“打怪物”。 “好了,走吧!”舅爷拍拍手,拉起我一边走一边说道:“带你抓大虫子去!” 进了造纸厂小院,就见那些工人也不干活了,围在冒烟儿的渠道口又蹦又跳,手里还都拿着家伙。 我心想干嘛呢?抓个毒虫,至于这么劳师动众? 只有那个胖老板躲得最远,此刻看到我们回来,赶忙喊道:“都走都走!大师来了!别在这儿添乱!” 工人们渐渐扩大包围圈,让出道来,我这才看见,渠道口周围的黄色圆圈里,有个比我鞋子还大的黑色物体在快速移动。只不过无论它怎么冲撞,却碰也不敢碰地上的硫磺。 走近了,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瞧去,原来是一只巨大的甲虫,两头尖,中段略鼓,身长足有十几厘米,浑身散发着暗红色的光。 我瞅了好一会儿,越看越眼熟,突然意识到什么,身子忍不住一哆嗦,抬头问舅爷道:“这……这是一只……蟑螂?!” “恩……看样子是。”舅爷肯定道:“不过看情形,还只是个轻量级的小喽啰,老大在后面呢!” ……好家伙!足有我一整只鞋子大的蟑螂,还只是小辈儿,他家房底下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我正想这家伙会不会咬人,却看见浓烟不断外冒的渠道口里面,绿光闪了一下,瞬间又窜出了一个东西。 “啊!!!死人头!”“出人命啦!”外围的工人们只是看了个大概,就再次炸窝。 其实,也不怪他们嚷嚷,那东西刚出来的时候,我也下了一跳,因为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张酷似人脸的图案。还画在个圆鼓鼓的黑色物体上。离远了看,可不是像个人头嘛! 不过再仔细一瞧,这原来是只背上长了个酷似人面图案的巨型蜘蛛。 见了这家伙,我终于明白,舅爷为什么说那个大蟑螂是小家伙了。这个人面蜘蛛,只是肚子,就比一个成年人的拳头还大,再加上八条腿全部展开放在地上,直径竟有一尺之多!连腿上的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妖怪!绝对的妖怪! 饶是我很喜欢蜘蛛这种小动物,见了它,心里也是毛得要命。 工人们本已经跑开,但回头一看,如此大的蜘蛛,比见了人头还害怕,退得更远了。生怕这两个“巨大的家伙”冲上来咬他们一口。 人面蜘蛛出来后,也是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却同样冲不破那道硫磺撒下的结界。 不一会,它就在圈子里碰到了蟑螂。按理说这两个家伙既然共同生长在一条下水道之内,应该和平相处才对。也可能突然间被浓烟熏了出来,一时有些“丧心病狂”。这个人面蜘蛛轻轻用前爪碰了碰蟑螂,就突然扑了上去,清晰可见的两根毒牙找准位置,一口就咬在了大蟑螂的肚子上。 蟑螂想逃,却无奈被蜘蛛咬在了身子中段,进退不得。 然而让人更加惊恐的一幕发生了,人面蜘蛛贪婪地吸食着,而大蟑螂则逐渐萎缩,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干瘪的空壳。 当人面蜘蛛松开已经不会动弹的“猎物”后,此时的它也比原先大了足足两圈,肚子更加鼓胀圆滑,最下面的皮肤似乎也变得透明。其背上的人面图案,竟由白色逐渐变为鲜艳的橘红色,甚至还散发着微微的荧光。 大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了我们身后,从舅爷肩膀上探出头,结结巴巴道:“老……老师傅,这就……就是邪镇?” 舅爷抱着膀子点头道:“嗯,看见了吧?它们比普通的蜘蛛和蟑螂大了数十倍,如果不是靠着人生活,是决计长不了这么大的!当然……” 舅爷说着,弯腰在水渠里蘸了点污水闻了闻,又接着道:“这和你的污水不无关系,它们不但体型大,颜色也有别于普通的同类,可见是长期喝了水渠里的水,身体本身产生变异。这么说吧,他们已经处于一种半死半活的状态,本身毒素太强,按理说不应该会长这么大,可是又能吸收到人的气息,也就等于是你们一家在喂养着它们。一旦离开,找不到合适的寄居地,顶多能坚持到天明而已。 说话间,管道里的白烟突然猛地喷出一大片,紧跟着,一个更大的物体从里面钻了出来。 “老鼠!!!”工人们再次惊呼。一只直径足和管道有一拼的巨型水老鼠,终于也受不了硫磺的熏烤,窜了出来。 “好了,都到齐了,准备收网吧!”舅爷拍了拍一旁目瞪口呆的大胖子,将身上背包去掉,在里面掏着东西。 “哦……哦!我去找网兜去!”胖子老板说着转身要走。却被就舅爷拽着。 “呵呵,我说的不是那个网。”舅爷左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右手抬起,拿着一瓶白酒。 只见他扭开瓶盖,将酒均匀倒在那一圈硫磺粉上,最后还剩下少许,舅爷一饮而尽,含在嘴中,扔掉了瓶子。 而此时,里面两个怪物也陷入了最后的生死关头。 水老鼠的智商明显要比那个大蟑螂高得多,它一出来,发现无处可逃,就开始绕着一角的人面蜘蛛走,尽量避免和其接触。 但这个人面蜘蛛似乎是刚打了胜仗,此刻显得极具攻击性,几次主动发起攻击,都被水老鼠给躲过了。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人面蜘蛛见抓它不着,反而静了下来,瞄了好半晌,突然身子一挺,一束极粗的白丝从其口中吐出,黏在了水老鼠的一条后腿上。 这下水老鼠跑不掉了,它试着抻了抻,没有抻开,眼瞅着无法善终,干脆直接转过身来,张嘴朝人面蜘蛛咬去。 可人面蜘蛛也不是吃素的,看到水老鼠冲过来,却并没有迎上去,而是直接往侧面一躲,就将水老鼠的后腿扯到面前,紧跟着上去就是一口。 “噗!!!”也就是在这最后关头,舅爷嘴里的一大口酒喷出。撒了两个怪物一身,随即他就蹲下身用火折点着了地上和了酒的硫磺。 “轰!”一个火圈顿时熊熊燃起,照得整个小院通亮,并散发出大量的浓烟。 火很快就灭了,只见圈中的两个家伙此时还保持着扭打在一起的姿态,却一动不动,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舅爷见烟已散去,手中拿了把普通钳子,走上前去,将水老鼠和人面蜘蛛扯开,然后徒手抓起蜘蛛,用钳子夹掉了它的两棵毒牙,这才扔倒水老鼠旁,走了回来。 最帅的时刻来了,只见舅爷那支空着的手腕一翻,就突然多了张黄色的符纸,再一翻,符纸竟燃烧起来。而他朝我走来的同时,看也没看,手腕一抖,符纸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挤在一起的蜘蛛和老鼠身上。 “轰!”两个怪物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 说来也怪,舅爷做这些事情的全程,他们都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可一着,两个家伙却又同时恢复神智,满院乱窜起来。只不过这次,还是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并且带着身上的一团火焰。 第六章 永光造纸厂(四) 看热闹的工人纷纷避让,舅爷却不去管他们,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平底酒盅,将人面蜘蛛的两颗毒牙放进去,用钳子把毒液都挤出来,扔掉牙齿,最后把酒盅递给了我暂时拿着。 同时,他让胖子老板找了个椅子坐下,取出把两寸长的小刀,一边擦一边说道:“接下来给你治病,会非常疼,但只有一会儿,你要坚持住!” “好……好!”胖子老板最后瞅了一眼院子里两个不再动弹的火球,深呼几口气,从脚下捡了一小段拇指粗的树枝,咬在口中。 舅爷让我站到他身旁,举着酒盅,然后自己左手揪起胖子老板头上那支角,尽量拉长,右手握刀,瞄了几下,最后右臂一晃,手起刀落,还没瞧清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东西就被割了下来。 “嗯!!!”胖子老板显然感觉到了难以承受的剧痛,想要喊,嘴里却咬着木棍,只能发出“嗯嗯”声,身子也不听使唤地抖动着。 角一被割掉,脑门只剩下个血窟窿,舅爷将小刀插在椅子背上,迅速接过我手中的酒盅,撕掉那断角上的一块皮,将其马马虎虎贴在血窟窿上后,紧跟着就将盛有毒液的酒盅也扣了上去,大小刚刚罩着伤口。 “纱布!”舅爷面色凝重,深出满是血的左手,接过我递过来的纱布,三下五除二就把胖子老板的头包了起来。当然,是连着酒盅一起的。 “好了!”舅爷拿着被割掉的断角,走到角落的水池里,一边清洗一边嘱咐着浑身抽搐的胖子老板道:“酒盅三天后可以扔掉,到时候抹些消炎愈合的药就行了。只是你要记得,这三天里,严禁招风,切不可泄阳……哦,就是不要行房事。” “……”大胖子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满脸都是,只剩下点头。 舅爷清洗完毕,手中捏了一个东西走回来,亮给胖老板道:“看到没?以人养卵,毒物就是毒物!如果不割掉,它破卵之日,就是你毙命之时啊!” 我也好奇地凑上去,只见这个东西有鹌鹑蛋大小,但却是圆锥形,一头粗一头细。通体透明,有着淡淡的黄色,倒像是那种小窝窝头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面除了液体,还有些白色的东西,似乎有形状。 “舅爷,这是什么东西的卵啊?”我头一次见到动物卵长在人身上,好奇不已,忍不住问道。 “应该是蜘蛛卵……”舅爷年事已高,眼睛渐花,所以不得不举起来,迎着灯光看了又看,突然脸色骤变。 “不好!这是一颗……”舅爷待看清楚后,刚要迈腿往水渠口那里去,只见前方有个黑影一闪,从烟洞中冲了出来。 一条硕大的红头蜈蚣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天黑,但它一头一尾那两抹鲜红色,艳得快要能滴出水来,直晃人眼。 这家伙身长足有半米,最前面的头比鸭蛋还大,一对毒颚正来回咬合,时刻准备着择机而动。 硫磺铺设的结界刚才已经烧了个干干净净,这家伙一直坚持到此刻才出来,可谓是相当能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家伙!”连舅爷也愣了下神,感叹道:“连火雷公都能引来,你家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背啊!” 说话间,这红头蜈蚣似乎已经发现周围不是那么安全,左右探了探,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径直朝墙根窜去。 舅爷眼见墙根蹲着几个工人,正围观那条刚被烧死的人面蜘蛛,赶忙朝他们喊道:“快闪开!” 红头蜈蚣的出现,只有我和舅爷看到了,其他人多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此时听到喊声,不知道是说他们,正背对蜈蚣的一个工人转过脸来,这长虫已经顺腿上了他的身,爬过胳膊和肩膀,最终趴在整张脸上。 “啊!!!”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足够那工人看清是什么,此刻杀猪似地叫着,站起来双手乱抓,却不敢往脸上去揪它下来。 多亏这红头蜈蚣一心想跑,志不在伤人,趁着那工人退到墙根的时候,往前一探,就上了墙头,转瞬没了踪影。 “跑了一个!快去抓住!”几个工人反应过来,抄家伙就要追出去。却被舅爷喝止住:“千万不要追!惹急它,包你们有去无回!随它去吧,天亮前只要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它就只有死路一条。” 几个人听了,颓丧地转身回来,而刚被蜈蚣趴在脸上那个工人,此时身子晃了几下,一声没吭,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舅爷见状,喊了一声“糟糕”,赶忙从包中掏出一把银针,冲了过去。等我凑上去看时,他已在那人脸上下了两根针。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比昨晚志豪的脸还要可怕!他至少还能认出来是谁,而眼前这个人,整个脑袋,凡是被那长虫爬过的地方,全部乌青肿胀,皮下都是黑紫色的脓血。就连双眼都只剩下一条缝,看不出是睁着还是闭着。 饶是如此,他整个脸部却没有一个伤口。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如此猛烈的毒性,闻所未闻,只是皮肤的接触,就成了这个样子。那要是被咬上一口,岂不是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舅爷此刻正不断下针,给伤者放血。不消一会儿,他手上几十根银针都插在了那工人脸上。 把了把脉,舅爷不断吩咐着身边其他人:“快去!打盆温水来,一定要温的,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去把我的小刀取来……再搬来两把椅子,把他腿垫起,头朝下,血液要往这里流!” 所有都准备齐了,舅爷将银针一根根拔出,然后不断按摩那人的面部,尽量把里面的毒血都给挤出来。 同时,为了加快排毒速度,他又在那人额头发际处轻轻割了一条两寸长的口子,同时进行放血。 如此反复做了十余分钟,那工人肿胀渐消,但脸色却依然死灰一片,双眼无神地半睁着,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了!”舅爷收起小刀和银针,锤着背对其他工人说道:“这里没有合适的解毒物品,快送他去医院,两个时辰内都还有得救。” 待他们抬着那工人出门去了镇上医院,舅爷让我收起东西,自己却扶着腰板来回扭动,显然是累得不行。 我看了不禁心疼,让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如此疲于奔波,着实有些残忍。但现在看来,农村缺了这个行当还真的不行。就像这造纸厂的情况,换了谁来都没用,他们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所以,古时候所谓七十二行,必有其存在的道理。虽然舅爷这一类只能划分到“下九流”的时妖里面,但却是实打实的真本事。 我此刻只希望志豪快些好起来,用心学艺,将来继承舅爷的衣钵,不说发扬光大吧,至少也能造福乡里,凭真本事混口饭吃。 舅爷稍作了几下舒展动作,拉着我正要走,却又被那胖老板扯着问道:“大……大师,您看我这以后还会不会再有事了?” 伤了一个工人,虽然是意外,但也并非舅爷所愿,此刻他脸上也没了笑容,疲倦地道:“你如果还继续这么干,过个一年半载,下面必然还会是蛇蝎一窝!” “那您一定要帮帮忙啊!帮我改改风水!”胖老板一听就急了。 “两条路!”舅爷竖起两根手指,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一,要么改别的生意,或者净化你这里的污染源;二,搬家,这个三层小楼决计不能再住人。除此两条,再无他法。” “……堵,堵上不行么?”胖老板踌躇半天,谈条件似的问道。因为舅爷说的两种,不管选哪一条,对他来说都是笔巨大的开支。 “唉!~我跟你说的都是标本兼治的做法。”舅爷看着他,摇了摇头,扯着我出了小院,叹着气接道:“人生在世,无外乎追求钱、权、色、势,但前提是得有命在才行!其中利害关系,你自己取舍吧!” 走出去好几十米,胖老板再次追出来,撵上我们道:“大师,收下这两千块钱吧!算我的一点……点心意!” “给你那名工人看病吧!”舅爷一推,再不回头,领着我朝黑暗中走去。 第七章 爷爷的袁大头(一) 当夜,我们在凤舞渡的一个小旅店中住了下来。当第二天中午回到老家县城时,志豪已经可以撑着坐起来了,也能进行适当的交谈,看来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又过了一日,舅爷又将那破钢盔里灌满了东西,让我提着去倒进北十字街口的老井中。并在老槐树下贴了张告示,说明三天后即可使用。 我一看还是那些尸油,却发现这次一点也不臭了。倒进去后没一会儿,再打上来就是干净无味儿的水,但还多少有些浑浊。附近的居民们见了都啧啧称奇,直夸舅爷神通广大,让我自豪不已。 剩下的日子,志豪主要目的是养伤,而我和舅爷闲来无事,他就时不时地教我一些基础的东西和这一门的切口,但涉及到更高深一层的东西,他却严守当初和奶奶的保证,对我绝口不提。 剩下的半个月,时间过得飞快。当我要回家的时候,志豪已经基本上痊愈了。 送我上车走的那天,舅爷郑重地掏出一件东西,塞到我手中,表情严肃地道:“朝阳,这个东西好好保存,要天天贴身带着,它可以中和你身上过盛的阳气,等过了二十三岁的阴历生日,你基本上就好了,以后也可以不必再戴它了。” 我摊开手掌一看,这是个毛线编制的小袋子,扁平,和掌心差不多大,从边上还穿出来一根线,长度刚好够贴胸口挂在脖子上。 拿起袋子抖了抖,从里面掉出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还颇有分量。 “爷爷的袁大头!”当我看到这个银币正中那一抹金色,忍不住叫了起来。 虽然省城的物质比老家丰富得多,但生活枯燥,每天除了上学,回家做作业,再没别的事情可做。 好在一开学我就上初中了,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同学,多少也还算新鲜。 一年多下来,我的体质果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这期间不单再也没有住过院,就连发烧上火都几乎不出现了。 我也曾拿着袁大头去问爷爷,宝藏的秘密藏在哪儿?爷爷笑着说,如果他知道,早就去找了,哪儿还轮得到我?过了这么多年,他想来想去,总是认为马三炮只不过是在忽悠他们而已,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于是我就试着自己去寻找,却发现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 时间一长,小孩心性,我也慢慢对这事儿失去了兴趣。倒是父母对我整日里带着这么个银元颇为不屑,觉得一个夏天回来,我跟着舅爷变神叨了。 不过刚上初二后的一次意外,让我从此后悔不已。 记得那是刚开学后不久的一天,几个小贩开始在学校门口兜售一种“拴着绳子的陀螺”,可以通过甩那条绳子,让陀螺上下翻飞,并作出各种动作。 当然,不久之后,我们就知道这种玩具的名称——悠悠球。但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一种新玩意儿。 只是一个礼拜不到,班里的男同学几乎人手一个,平时只要下课或者上下学的时候,大家都一边玩一边走。 其实那时候我本可以第一时间去买个回来。但因为一本盼了好久的漫画即将面市,我只有狠了狠心,决定先买漫画再买悠悠球。 可是我当买过漫画,再去找老妈要钱买悠悠球的时候,却不怎么顺利。 家人对我的管教很严格,为了形成一个良好的理财观,每周固定十块的零花钱,然后等到月底,如果还有剩余,作为奖励,会额外再发十块。所以,一个月四十元的零花钱是固定的,有时候还能拿到五十,但这种情况很少。 所以,当我去要钱时,老妈就以本周的零花钱已经花完为由,拒绝了新的“贷款”申请。 因为当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如果本周已经花完了十元,那么不好意思,你就不要花了,而且的下周不允许提前透支。 这种看似很残忍且坑人的规定虽然把小时候的我常常气哭,但现在看来,我不得不为父母当年的良苦用心喝彩。 直到我工作后许多年,无工资多与少,每月总能有一些盈余,而且我多年秉承着绝不借钱消费的习惯,时至今日也都没有一张信用卡。 但初二的我,并不理解这一条例背后的真正用意。 拿不到零花钱?好吧,那我就想别的办法! 想来想去,我想到了脖子上挂的那枚袁大头。 当然,我并不会真的将它当钱花掉,只不过是想要暂时周转一下,即本周先用它买了,然后到下周,我就用新到手的零花钱将其换回来。毕竟里面可能还藏着一个秘密的宝藏,就算没用,我也不会轻易给人。 可能又有同志要说了,你就那么急?晚等几天,到下周再买不行么? 那么你仔细想想,自己小的时候如果想要某样东西,你肯等么?一定是恨不得立即买了拿在手里。 这就是成年人和小孩子的一个明显区别。成年人买东西会等它降价,或者凑够钱了再买。但小孩子不会,因为他们不挣钱,所以不知道每一毛钱的来之不易。 一个是理性消费,一个是冲动消费而已。 当时我兜里还有两三块,而悠悠球需要七元钱一个。虽然袁大头背面很明显地刻着“壹圆”,但我可不傻,自然不会当成一元钱来花。 在我心里,它怎么也要值五块! 所以,这下钱就够了,我自己还剩下两块,用袁大头抵五块,然后等下周一发了零用钱,就立刻去找人家换回来。 制定好了作战策略,我第二天就一早来到学校门口,还选了一个面色看起来最老实的小贩,和他商量起这一计划。(选老实的是因为我怕他到了下周不认账,不肯给换回来。) 虽然我早想好了一套说辞,如果小贩不愿意,我就告诉他这是纯银的,绝对值五块钱,而且告诉他我的班级和姓名。我想这样他应该会答应。 事实说明,我还是低估自己了,袁大头一亮出来,那个中年男人立刻就答应了,甚至连另外两块都没要,就做成了这笔生意。 当然,我没有忘了和他约定周一要换回来。 悠悠球拿在手里,我那叫一个美啊!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叫好。 但我千算万算,唯独少算一条,那小贩下周不认都没什么,可他来了个更狠的!当我拿着七块钱站在周一的学校门口时,找了好几圈,压根连他的人影都没见。 那枚袁大头,被我看做护身符的东西,就这么陪着一个买玩具的小贩,消失不见了。 直到过了好久以后,我都不认为自己是个笨蛋,只是觉得那个小贩不应该说话不算数。 袁大头丢了,我自然不敢跟家里人说。虽然父母并不喜欢那玩意儿,爷爷也说是个假的,但这么做,毕竟不符合家里的“规章制度”,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挨吵必然是少不了的。 至于舅爷一年半前的那番话,早就被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原以为等上一段日子,这事儿自然就瞒过去了。可却不成想,丢了袁大头后,我那过多的阳气,很快就又对身体造成了伤害。 初二寒假,我再次因为肺炎发烧住院了。 本以为袁大头的事情一直被自己隐瞒的很好,但出院后,父母和爷爷在客厅里的一次对话,却被回屋睡觉的我听到,这才晓得,不是自己聪明,只不过是大人们懒得计较罢了。 时间:刚出院没两天 地点:家里的客厅 人物:爸爸、妈妈、爷爷 事件: 爸爸:“爹,阳阳老戴在身上的那枚袁大头您见了没?” 爷爷:“没啊,怎么了?丢了?” 爸爸:“住院的时候,他说放在家里了。可我回来找过两次,都没找到,问他,就是一口咬定在家里。” 妈妈:“丢了吧?怕说出来咱们吵他。” 爷爷:“丢就丢了呗~反正是个假的,也不值钱。搁不住吵孩子。” 妈妈:“……爸,您还记得我舅(舅爷)说的么?让阳阳时刻带着。这次得病会不会是因为袁大头丢了的缘故啊?” 爸爸:“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原因!” 爷爷:“老家的人啊~还是这么愚昧迷信!” 妈妈:“那……要不要和舅舅说一声?毕竟是个老东西,他保存了那么多年,结果弄丢了也不告诉他,总不好吧?” 爷爷:“不用,那玩意儿本来就是我给他的。可别给他说,他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 于是,就这样,袁大头丢失的事情,在家人对舅爷的极度不信任下,被当做小事一桩,随意地抛诸脑后了。 而我,本来还怕他们会说呢,现在,更不会告诉舅爷这事儿了,总之能瞒多久就多久。 至于生病,反正从小也病习惯了。虽然生病难受,但至少不用上课,一得一失,只有自己方才知道咯!~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次生病,竟紧跟着给我带来一个很吓人的能力。 第七章 爷爷的袁大头(二) 冬去春来,这个城市的春天很短,刚脱掉毛衣毛裤没几天,就换上了短袖的衣服。 这天,课间活动,有个男同学拿着一瓶清凉油在到处往别人鼻子上抹,搞恶作剧。 用过清凉油的都知道,这东西不但可以预防蚊虫叮咬,而且可以提神。如果抹在鼻子上,连吸气都是凉嗖嗖的。只不过凉劲儿过后,却还有一阵灼热感。 那个孩子可能也是无聊,没什么好玩的,于是就用这个东西,先涂在自己手指头上,…… 《一枚袁大头》第七章 爷爷的袁大头(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爷爷的袁大头(三) “好了!”爷爷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你们那行能干吗我就不过问了。反正丢也丢了,就别再怪孩子。你这次来看病要紧,别的回头再说,咱们吃饭去吧!” 舅爷知道他姐夫对这种事情很不感冒,于是适时地闭上了嘴。 吃完午饭,我找了个机会,把舅爷拉到一旁,将前些日子“看死人”那件怪事告诉了他。 舅爷听后,沉思了好一会儿,奇道:“还有这种事?这应该和你丢了袁大头后,阳气过盛有…… 《一枚袁大头》第七章 爷爷的袁大头(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爷爷的袁大头(四) 但他们志在追我们,又怎能放弃?几个男子很快就来到面前,挡住去路,为首那个看似年龄最大的大叔喘着粗气道:“大……大师留步!” “大师,借一步说话。”年龄较轻的一个恭敬地让出条道,示意我们到楼后的小花园去。 “唉~”舅爷无奈地叹叹气,只得拉着我跟他们进了那个小花园。 果然,正如我所料,一进花园,三男一女齐刷刷地跪倒在我和舅爷面前,齐声恳求道:“大师,您就发发慈…… 《一枚袁大头》第七章 爷爷的袁大头(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续阳接命 之后的几天里,舅爷手腕上都系了一根红绳,和他吩咐给那个老爷爷系的位置一样。即使不明白原理,我猜也猜得到,只要那老爷爷一断气,舅爷马上就能知晓。 同时,舅爷在医院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虽然大人们没告诉我,但我也从谈话中多少了解到,舅爷貌似是在脑后的什么地方,长了一个瘤子,有时会压迫神经,造成突然的昏阙。但又好像是什么良性的可能居多,只要开刀切掉就好。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晚…… 《一枚袁大头》第八章 续阳接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 第二天,舅爷要回老家了,他正式向爷爷提出,想送我去老家的学校念高中。那里学习环境好,杂念也少,对考学很有帮助。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上的借口,实则因为我没了袁大头,无法抑制过剩的阳气,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会有一个坎儿,本来没事儿,现在却需要经常地调理。当然能找到和袁大头一样效果的物件更好,这就需要我时常跟着舅爷,因为只有他才找得到。 还有一点,就是我在学校里已然成了一个怪人,……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 “可是这续阳术……”我不无担心道。 “嗨!”志豪打断我,做了个尽管放心的手势:“方法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照着做,准没错!何况你还看师父做过,虽然有的地方有区别,但大体流程都一样,你怕什么?!至于禁术,你不也说了,不能轻易使用,并不等于不准用,大不了师父问起,就别说得那么严重。到时候钱挣回来,他是不会怪咱们的。” “我看不行还是去叫舅爷吧!他老人家要是愿意,咱们就申请自……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三) “这不行!绝对不行!”贵妇倒是挺合我心意,我正不想干呢!只听她道:“这么大的事儿,你让两个孩子来做,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您看着办,我的大小姐。”沈万楼双手一摊,罢工了“那是你的爸爸,不是我的。所以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里。不过你要记得医生的忠告,董事长能不能活过这周都是一关!” 说完,他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我再多说一句废话,自古英……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四) “是有点吓人。”我早已经懒得管他们的事情,此刻只是蹲在生门上,等待这无法阻止的仪式开始。 贵妇的丈夫一听可怕,也赶忙劝她道:“婉怡,我看咱们还是出去吧!有沈叔在这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终于,等两人磨磨唧唧地走出去,带上房门,续阳仪式也就正式开始了。 虽然都被称之为续阳术,步骤也差不多。但上次舅爷用活人给死人续命,只不过是取了个巧,不能完全称之为续阳……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五) “怎么样?大小姐?我准备的还算充分吧?”申万楼笑盈盈地看着贵妇道:“你应该了解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个视频只要稍加编辑,就是你一手策划谋害主席的铁证!” “……他们也是你安排的托儿?”贵妇看到视频没了主意,扭头注意到我们,问沈万楼道。 “当然不是!他们可是实打实的梅道人徒孙!”沈万楼给了一个“别冤枉我”的表情,道:“你既然信这些,我又怎敢找那些三流演员啊?这可关系到……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六) “嘿嘿,要不怎么说您老厉害!”我为了帮志豪减轻责罚,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道:“几百里路,您都能用异法一路追来,什么时候教教我啊?” “我厉害?我没你俩厉害!”舅爷突然嘴角一歪,看着我冷笑道:“毛都没长全,就敢到处跑。续阳术,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就敢用!两条人命!你们惹得这是滔天大祸!!!” 我原以为舅爷会消点气,没想到他话锋一转,越说越严厉,最后竟然站起来,一掌打在身旁……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七) “喂!你蹲大号呢?”我不耐烦地催促道。 没人回应。 我和志豪对望一眼,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志豪赶忙跳下佛脚,绕到后面去瞧瞧怎么回事儿。谁知道他刚过去,就大声叫道:“坏啦!人没啦!” 我顿时大惊,跟过去一看,却发现除了地上的一泡尿,别的什么也没有。殷骞就在这一两平米的狭窄缝隙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大佛脚所在的这个坑,只有一个出口,就是我身后的……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八) 但是不是我干的,我自己很清楚。别说不是,就算我想干,这么沉个实心木头人,半夜不睡觉从一里地外的山顶扛下来放在这,我有病啊?吃饱了撑的? 既然不是我,那就也不会是志豪。因为这孩子平时晚上老实得很,只要下了舅爷的课,就回家去帮忙干活。更何况,他和殷骞的关系,并没有我俩那么热乎。 那不是我干的,也不是志豪干的,难不成是这女倌自己跑来的? 我瞅了瞅身旁的木头人,发……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九) 至于她的头,我们都扔完后,干脆用那身不知道哪来的衣服点了堆火,将脑袋也扔了进去。 看着火越烧越旺,天也渐渐发白,我们仨不敢多呆,各自回家去了。 按理说这下总没事儿了。但殷骞显然被吓得不轻,照他看来,前天晚上还只是在门口呆着,昨晚都进屋了,那今晚说不定就该上床了。无论我怎么劝,这家伙再也不回宿舍睡了,下午放了学就一直粘着我,非要去我那睡上一晚。 没办法,我只……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 我和志豪帮着殷骞躺倒箱子中,将顶盖密封好,又试了试塑料管是否通畅,直到殷骞发出一切正常的信息,这才将箱子推进床下,把塑料管引到那穿好衣服躺在床上的假人脖颈后,插进去,卡在嘴边,这才关灯退了出去。 而同时,舅爷撕掉了女倌背后的符咒。 今晚,我们索性连门都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单等那女倌将假的殷骞带走。 但是这么干等着也挺难受的,因为根本不晓得它什么时候会来?<……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一) 虽然没殷骞说得那么好,但里面的确是别有洞天。屋子一角是木刻吕洞宾醉酒的场景,其他地方都雕梁画栋,显得富丽堂皇,倒真是和外形有着天壤之别。 回头瞧了瞧外面,没事儿,我想也许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何况舅爷也说的是我可能会弄乱八卦方位,仅仅是可能而已嘛! 再说了,最近一年多,舅爷始终给我调着身子,应该问题不大! 念及此处,我终于将后腿也跨了进来。 ……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二) 其实不由得他不信,毕竟在殷骞看来,一瞬间从二楼跑到三楼本就难理解。只不过对我来说,却至少是几个小时的光阴。 当下两人不敢停留,连忙下山去了。 春天来了 正如殷骞所说,他家老头儿可谓是反对现行教育体制的典范,高二一结束,就把他给抓回省城,学也不让上了。 于是这家伙没事儿就在家写写字,画画画,跟着门店上的师傅学学手艺。虽然整天被老子看着,好在想吃啥……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三) 何况在老家这个地方,女生二十还没找到人家就已经算老大难了。十七,差不了那两三年! 想到这里,我问志豪道:“你知道她叫什么嘛?” 这家伙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紧跟着道:“不过我知道她家大概在哪个胡同!” “笨哪!~”我象征性地给了他脑袋一巴掌,道:“你现在又不提亲,知道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又不能天天蹲人家门口堵着,当心人老爸揍你!” 看着这家伙用他那浓……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四) “哎!你个臭小子!!!”我想上前追他,跑了两步却发现这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撵不上,于是只得放弃。 转身朝窗户里看了一眼,只见萧雨佳正扭着脸看往这边,发现我看她,先是一愣,然后腼腆地低头笑了起来。 ……笑,就说明有戏啊!这小子,总算没让我白整!我想着志豪这下该高兴了,于是冲窗户里的她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我去追上他,告诉他去。 姑娘双颊绯红,冲我轻轻点了点头……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五) 萧雨佳颇为不好意思地将我俩领进屋里。她母亲上班去了,只剩下父亲一人,抱着个十八寸的黑白电视机,看得不亦乐乎。 我暗忖这都什么年代?舅爷家里都换上二十五寸的大彩电了,居然还有人家里看黑白电视,看来老家也不是家家都能富起来。 不过倒是挺欣慰的。因为志豪家也很穷,他家的那个二十一寸彩电,还是我省城的家换新电视时,我让爸爸托运回来送给他的。如果这姑娘家里多少有点钱,指定看不上……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六) 再说我手中的黄皮子,见到志豪抓出了一只幼崽,顿时开始挣扎。我怕它放屁,赶忙松手将其丢在地上。反正是打算放生的,早放晚放而已。 这家伙见能自由活动了,转身就要来咬我的脚脖,但我们鞋帮里都插着艾草,它闻不得那个气味,隔着半尺,就不敢再靠近了。 眼见无法报仇,这母黄皮子转身就上了墙头,打算逃跑。 “嘿!孩子都不要了?!”志豪朝它扬了扬手中的幼崽,然后轻轻地放在脚……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七) 更何况,这也是我走之前的一块心病。 得!就再帮他这最后一次吧!以后想帮,他都不一定找得来人!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轻轻给他一巴掌,把这家伙打得元神归位,才问他道:“人家现在在哪儿?不敢说我去替你说吧。不过对雨佳,你必须得自己亲口说!这种事情谁都帮不了你!” “她……她俩都在门口。”志豪小声说道。 “门口?这个院门口?”我再次确认道。 <……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八) 于是我就主动退出,把这活儿留给了志豪,因为这是一个绝佳的献殷勤机会。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一定没有做。为什么没做?不是没想到,就是以为我会去做! 事后证实了我的猜测,我以为他会做,他认为我会做,我们两个傻子就这么把人家一个大姑娘给活活拖成了现在的样子。 趁着还有几天假,我撒了个谎,和老爸老妈说老家学校里有一次摸底考试,想趁着省城学校没开学前再去测一测。……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九) 无论怎样,认识你,很高兴!也许真的有来生,如果再遇到你,记得对我笑一次,因为这样我就能记起你。 萧雨佳 农历大年初五 这……我脑子一片混乱。……对!的确是乱了! 我努力回忆着刚开始接触的一点一滴……那封没有署名的信……志豪临阵脱逃,我想追他,却刚巧站在了窗前……志豪起初对她有心理压力,只敢和小颖说话……而我为了缓解尴尬,不得不没话找话和她说…………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一十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定是也想到我会“耍滑头”,所以让我先下。总之,这个时候和他闹僵没有任何好处,何况我的目的也是保他安全。 最终,稍作犹豫,我打开手电,叼在嘴中,顺着麻绳滑了下去。 上面的几米,都是厚厚的黄土,大概在五米的地方,开始感觉到潮气,并且两边逐渐扩大,估计这是个谷仓形状的洞穴,上面一个尖,越往下越宽敞。 又下降了十来米,已经能清晰看到手电直射下去的……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一) “啊!!!……”在我惊恐的注视下,志豪突然身子一颤,捂着脑袋蹲了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我见他似乎是好了,小心翼翼走过去,拍着志豪的后背问道:“你没事儿吧?” 这家伙闻声抬起头来,却完全是另一幅面容。横眉怒目,五官都挤在一起,眼中除了瞳孔就是一片血红。 我还没来得及有反应,一双大手就已经如铁钳般卡在了脖子上。 “狗日的小日本!老子跟你拼了!”……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二) “哪儿?百脉血在哪儿?”我随着灯光看去,只瞧见了洞顶还留有少许的那种“红色蛛网”。 难道这个就是百脉血? 我还在发愣,身旁突然黑影一闪,志豪早已冲了进去,完全不理会那些正往外流淌的淤泥。 顿时一片漆黑,因为他带着手电筒跳了进去。好在我刚才已经记住了大概方位,也赶忙跑了过去。 可是这么黑,什么都看不到,我想帮他都不成。 狠了狠心,我脱……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三) 志豪念完就看着我,指望我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我又怎能猜透这其中的奥秘?两人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你看是不是这样解释的?”志豪想了半天,开口问我道:“前两句,只是一个比喻,就是每一种东西,百步之内必然有其克星。而这个百脉血也一样,既然不让拿了就走,就说明想要将它化为液体,也应该在百步之内寻找呢?” 我不置可否。其实这些解释我之前已经猜到了,但却在挣扎,要不要告诉……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四) 舅爷说过,每一座古城下面,都会有所谓的城之根,乃城池的天然基石。据说在北宋末年,金兵大举入侵,攻破汴梁城开封,掠走徽、钦二帝,史称“靖康之变”,北宋随之灭亡。 而此时,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却侥幸逃过一劫,随即在一些大臣推举下登基并举朝迁都至当时的临安,也就是现在的杭州。 金兵霸占了汴梁不久即迁都至此,到处搜刮北宋皇城所留下的金银财宝。野史记载,当时有人向金朝皇帝进献谗……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五) 还在琢磨着,突然感觉到裤腿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那些虫子撵上来了。 “真的有河!”智豪回头冲我嚷道。 “快走快走!”我压根没听他说什么,死命地把这家伙往前推,我可不想让那些虫子爬满全身。 终于,又挺进了十好几米,智豪突然向下掉了出去,我爬到他刚才的位置,才看到这里有一个几平米的小洞,我们所在的隧道在一人左右高地地方,洞中间地面上有水,声音很……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六) 已经记不清轮换了多少次,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我又累又冷又饿,但志豪却像打了鸡血,始终不停地向前挖掘,因为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就是用这袋百脉血,去“救”雨佳的命。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我休息了好一会儿,正打算去替已经掘进了好几米的志豪,却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阵垮塌声。 不好!难道上面的石头都掉下来了?可千万别把志豪埋住啊!我赶忙扶着墙站起来,又紧接着听到了志豪的欢呼声:“啊……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七) 我也被他一番话气住了,要不是这家伙当初那么熊,哪会有今天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局面,于是忍不住讽刺道:“要说缩头乌龟,貌似有人已经当好久了吧?自己把握不住机会,反倒怨别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讲良心的?!” 说实话,我是真的对志豪失望透了,要不也不会说出如此刺激他的话来。执着是好事儿,但他却用错了地方。对命运的不屈服也是好事儿,他也同样用错了地方。如果一件事出发点和角度都是错的,那任凭你……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滔天大祸(二十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临终嘱托(一) ? 回到省城后,我立刻投身到了紧张的复习之中。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做各种试题,为了不分心,许多事情能淡忘的都尽量忘掉。 唯独志豪和雨佳,总是像两根‘摸’不清位置的刺,时不时扎上那么一下,痛彻心扉,时刻提醒着自己,忘记谁都行,千万不能忘掉他们。 因为欠他们的还很多。 但是每当想到之前的事情,有时候恍惚间我又觉得志豪是对的,我是错的。至少志豪尊重雨佳,而我,则擅自把别人的生杀大权掌控在了自己手中,从来也没问过雨佳是否愿意。 又是新的一年,‘春’夏‘交’替,我们在最炎热的日子里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这边从考场中出来,我立刻就打点行装,第二天直奔老家县城。 在一个多月前,老家曾打来电话,说舅爷脑子里的那个瘤已经转为恶‘性’,所剩时间不多了。家人为了不让我分心,并没有告诉我,但我还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这件事情。 在车上捂了一身臭汗,终于在县城下了车,舅爷照旧在车站上等着我,身旁却已经多了些人和事物。 舅爷是大伯骑着摩托车带来的,而他自己手中,则拄着一根探路用的拐杖。 舅爷因为脑瘤压迫视神经,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摸’到是我,老爷子满心欢喜地道:“好!是朝阳!得亏舅爷把你样貌记下来了。瞧这大鼻头深眼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国人呢!呵呵呵呵!” 而我,早已泪流满面。 “欢迎晚宴”过后,我独自掺着舅爷来到街角小院,扶着老爷子在当初那张破椅子上坐下,他感慨地道:“唉~自从你和……走后,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 “舅爷,做手术吧!”我适时地劝老爷子道。 即使做了切除手术,复发的几率依然很大,但至少可以多‘挺’几年。 “呵呵。”舅爷依然习惯‘性’‘摸’着我的头道:“不是舅爷怕做手术,怪只怪舅爷这一辈子啊,得罪的那些东西太多!我不怕他们报复我,但就是担心,那些东西用舅爷的这个身子啊,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会的舅爷!”我意气用事道:“有我在,您不会有事儿的!” “不用劝了!”舅爷叹了口气,仰天说道:“做人哪!要知天命,天命不可违。舅爷这一辈子,够了!只是可惜啊,我跟了梅道人近三十年,只学会他五成的本事。而你们又只跟了我六年不到,连我两成的本事都没学到。这以后说出去,我倒没什么,就怕给他老人家丢脸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继续蹲在老爷子身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捶着‘腿’。 舅爷沉默了半天,从兜里‘摸’出一张东西,递给我道:“你家里条件好,舅爷不怕,但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这个东西,你拿着吧,以后若是他家中有什么变故,或是急等着用钱,你就用这个。但别说是我给的!一定记着!” 我看向手中的东西,这是张存折,打开一瞧,里面一共有三万八千元。我想这应该是舅爷一生的积蓄了。但他一分没留,全都给了志豪。 “舅爷!我以后会挣钱帮志豪的。”我劝老爷子道:“这钱,您留着瞧病吧!” “嗨!”舅爷按着我的手道:“再瞧也还是这样!倒不如把钱留下来,使在有用的地方!”老爷子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过年走后没几天,大概过了正月十五吧,这孩子就一个人南下打工去了。我倒希望他以后老老实实做人,不求大富大贵,把这一辈子平安过完就算不错了。” “舅爷,您放心吧!”我读懂了老爷子话中的意思,抓着他手承诺道:“以前我可能有些纵容志豪,从今往后,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我定保他一生平安!如果这家伙不老实,我就算废了他,也不会再让他随着‘性’子来!省得害人害己!” “好!好!好!”舅爷连说三声好,同时连拍我手背三下,算是将此事托付给了我。 接着,舅爷又在兜中‘摸’了半天,掏出一个顶针似的东西,塞到我手中道:“这是梅道人他们一派的掌教指环。咱们爷俩都没有正式拜过师,所以这东西不能留。我希望你尽快找到梅道人的师弟或者师侄们,‘交’予他们,也算了了我另一桩心事。至于那本《浣采集》,被志豪‘弄’丢了也好,上面记载的都是歪‘门’邪道,让它就此失传了吧!” “那我该怎么找啊?”我摊开手掌,只见这是枚被磨得发亮的铜指环,比拇指要粗,高有个两厘米,更像是一个扳指。 不过这个扳指实在其貌不扬,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在中部镂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点,迎着光线能勉强看过去,但却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可能是扳指过大,透气用的吧? “早些年我也打听过。”舅爷皱眉沉思道:“听说梅道人有个师弟,道号朱寻一,也被人们称作竹道人,常年呆在西边王屋山上的云燕岭双重观。你以后如果有空,可以先去那里走上一遭。” “哦……”我将扳指装入口袋,觉得要办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最后就是你!”舅爷再次‘摸’着我脑袋道:“把这么多事‘交’给你,一定很头疼吧?舅爷对不起你,我曾经说过要给你再找个抑阳的物件,现在看来是没戏了。但你要谨记,再忙,也要坚持每日练功,尽量抑制体内阳气。平日里多留心些古物,实在不行就再去找那枚袁大头。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还是那块千年齿寒铁,就依然管用。记得,一定要在二十三岁前找到!” 我终于感觉到舅爷临终托付的意思,呜咽着答应了他。 “……二十三,一大关……”舅爷嘴里反复就念叨这么一句,直到我扶着他回了陆家老宅,安抚着睡下,方才作罢。 第一章 临终嘱托(二) “打个比方吧!”殷骞一边说着,一边又给我俩倒上了酒:“一个人有东西想卖,然后就委托我们帮其拍卖,东西拿到手,我们就开始在圈子里进行造势、包装,有门道的,还会找几个公认的大师出来,帮着说几句好话。这样一来,东西的价值就上去了,等到下次拍卖会上,人们就该挣得头破血流了。原来可能就值个三五万的东西,让我们一包装,直接百八十万卖出去。最后呢,我们就要抽成啦!” “……好家伙,这要抽个半成…… 《一枚袁大头》第一章 临终嘱托(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临终嘱托(三) 这车一路颠簸,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儿,就听见那女人说:“学校到了,大家下车吧!” 坐起来揉揉眼,已是快到傍晚,我下车一瞧,顿时愣住了。 这……这都开到山里来了!此刻我们的车就停在山脚下,后面不知是什么山,看样子还不低。面前是一个看着还算过得去的大门,上面镶着几个铜铸的大字“西安成才学院。”大门里面,孤零零地立着几幢小楼。 我一瞧就知道,还真是上当了!这破地方连…… 《一枚袁大头》第一章 临终嘱托(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临终嘱托(四) 那女人顿时脸色铁青,但也只是一瞬间,立刻恢复如常道:“没有的事儿!这湖啊,浅得很,就是里面泥多,下去了不好出来,淹是淹不死的。” 我俩来到那二层小楼的另一间办公室,上面挂着“校长室”的牌子,推门进去,正中间办公桌后面坐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女人给我介绍道:“这是咱们庞校长。” “校长好!”我觉得陪他们演戏挺有意思,于是下足本钱,一躬到底。 “呵…… 《一枚袁大头》第一章 临终嘱托(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临终嘱托(五) 我很忐忑,不知道如果没用,该怎么才能帮忙把那两家的钱给要回来。说不得就得打了,看这情况,如果突然发动攻击,我有信心几秒钟内把这屋里的人都给放倒起不来。 不过随着门一开,那个中年女人由蹙眉变为震惊,再变为恐惧的表情一一展现在脸上时,我所有的担心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啊啊啊啊啊!!!!”屋里的几人看清了门外的情况,顿时狂叫不已,连滚带爬地缩在庞校长那办公桌后,不敢抬头…… 《一枚袁大头》第一章 临终嘱托(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银兔镇纸 当第二天一早那两家人起床时,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满校园都是警察,有些地方还扯上了警戒线。 女孩的尸体天亮前就被捞了出来。我看那团黑气已然散去,她应该是可以瞑目了。 倒是庞校长这几人对初步的审讯非常配合,我在旁边只要把眼睛一瞪,顿时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招了。 我当然不拒绝跟警察回警局,至少回城省事儿了。直到在一份调查报告上画了押,承诺配合后期的调查,看…… 《一枚袁大头》第二章 银兔镇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王屋寻踪(一) 不过这事儿我没几天就忘了,压根不认为殷骞会找得到。 国庆后刚开学不久,我就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带来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舅爷去世了。 其实老爷子多年来饱受脑袋上那颗瘤的折磨,但他硬是凭绝强的意志力,始终掩盖着痛苦,不让大家为自己担心。 家里人说如果学业忙,就不用回去了,但我怎能不最后送舅爷一程? 决定一下,立刻就和老师请了假,坐最近的一…… 《一枚袁大头》第三章 王屋寻踪(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王屋寻踪(二) 不过好在他背上那个包最终没有逃过此劫,被我揪了下来。 这小子跑出去好几步,这才发现包没了,转身想回来取,却早已被我拾起,拿在手中。 见此情景,他也没了刚才那副好脸,一伸手,冲我说道:“给我!” “呵呵,凭什么?”我将包搭在肩上,好整以暇道。 “那是我的东西!”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有点义正言辞的模样,就好像我是小偷。 “别急,让我看看啊…… 《一枚袁大头》第三章 王屋寻踪(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王屋寻踪(三) “你是不是要去云燕岭?”老爷子并不接我的话茬,口风一转问道。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哎呀~那儿可不太好去啊!”老爷子身子一仰,皱眉说道:“中间要经过古战场,你不怕么?” 我又摇了摇头,心想古战场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以前打仗的地方么! “你找那个竹道人,究竟有什么事儿?”老爷子瞧了我半晌,问道。 “……对不起,我能不说么?”我记…… 《一枚袁大头》第三章 王屋寻踪(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王屋寻踪(四) 想到这里,我就站起来,试图寻找这个乱石阵的阵眼。 说实话,怎么找,我也不知道,但在分别摸了几块石头后,我心中逐渐有了计较。 这些石头虽然里面的阴阳气息很弱,但也分大小。我身后的一排,就明显比面前这排要弱一些,那我就顺着前面一排往前找。 直到发现有一块的阴阳最强,旁边哪块都没它高,我就知道,这块石头八成是阵眼。 可是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来了,找到阵眼…… 《一枚袁大头》第三章 王屋寻踪(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双重观(一) “这丫头!~”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看去,就在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并排种着两棵青松,树中间夹着一排简易的石阶,慢慢延伸至山体的高处树林中。 休息了一会儿,我自觉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顺着那石阶慢慢朝山顶走去。 这石阶也真简易,基本上都是一块块尺多长的方形石块组成,有些地方早已脱落,露出了下面的土基。 这一通爬,算是要了我的命了!力气刚耗尽不说,石阶两旁树木丛生…… 《一枚袁大头》第四章 双重观(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双重观(二) 如此小的一个山头,如此险峻的一条路,硬是盖了这么座道观出来。我不得不佩服,的确是充分发扬了愚公精神! 不过,这双重观究竟在哪儿呢?真是急人! 又度过了无聊的一下午,我本想下山去看看,但又怕那个什么张真人回来了没法第一时间见到他,只好老老实实地窝在道观里面等天黑。 三四点的时候,那些在山腰上干活的道人们也都相继回来了。不过他们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来人似乎都…… 《一枚袁大头》第四章 双重观(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双重观(三) 月光早已越过窗口,屋里又再次暗下来,我蹲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发现除了扳指还戴在手上外,之前放在那里的钱包瑞士军刀居然都不见了! 我赶忙回头,只见一直锁得死死的门,此时开了一条缝,竟是在那里虚掩着! ……妈的!还真是黑道观!我第一反应过后,想了想又不对,自己昏了一天两夜,他们要下手,早就下手了,为何还要好生照料,等我醒来再抢?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甭管怎样,先出…… 《一枚袁大头》第四章 双重观(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双重观(四) “这么说……我现在是在您的思想里?”我忍不住打断竹道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人竟然能跑到另一个人用思想创造的空间中,居然真实感还如此强烈。 “呵呵,你觉得呢?”竹道人被我打断后,非但不恼,反而退了一步,朝我摊手道:“你自己感觉感觉。” 我试着蹦了蹦,又朝身旁的墙上打了一拳。……疼!如此真实的感觉,让我怎都不能相信,竟是在梦境中。当然,我如果要进入竹道人的思想,肯定是…… 《一枚袁大头》第四章 双重观(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梅竹道人(一) “道长!您就别练我了,赶紧让我出去吧!我还急着回去上课呢啊!!!”我怕那门会突然消失,赶忙追过去,推开就要往外冲,但低头一瞧,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这也太坑人了!脚下果然还是万丈深渊,门就开在这外墙上,鬼知道那竹道长开了这扇门后跑哪去了?!反正肯定不会是掉下去! ……这地方也太邪门了,我心中暗骂他们俩怎么会搞出来个双重观!怪不得那个张真人告诉我说双重观不存在,我本以为是…… 《一枚袁大头》第五章 梅竹道人(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梅竹道人(二) 见我恢复了行动力,竹道人对其孙女道:“秋天,我和大哥哥有些事情要说,你先来看着饮料摊吧!” “……哦~”夏秋天显然很不乐意,但又不敢违背爷爷的意思,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到饮料摊前。 “小友,这边请!~”竹道人说着,将我拉到远处悬崖边,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但凡我晓得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算是对你这两日的补偿吧!~” “……”他…… 《一枚袁大头》第五章 梅竹道人(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梅竹道人(三) 没办法,看来只有把她带到西安,到时候让殷骞给安排个活计得了。在我眼皮子底下,多多少少还省点心。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苦笑起来,看着手中的这个什么**印,兜了一大圈,不但没送出去,竟然最后还又让人家塞了一个大包袱回来。这叫什么事儿嘛!? 到了省城,已经是晚上,我自然不敢带着秋天回家,不然光解释就解释到明天一早了。再者还要急着回学校销假,我本来请了五天假,再加上周末的两天,…… 《一枚袁大头》第五章 梅竹道人(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梅竹道人(四) ……好熟悉的名字!我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就是爷爷故事里的那个车站!但是,这辆车就算再破再慢,按理说也不应该停在这种小站上啊? 唯一的可能,就是它要为其他快车停车让道。 正琢磨着,眼角瞥见有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朝我们车厢走来,赫然便是刚才没被我打的那个和另一个染红头发的小子。 我赶忙把眼闭上,只留了很小的一条缝,想看看他们究竟打算干吗。 没想到这…… 《一枚袁大头》第五章 梅竹道人(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梅竹道人(五) “还没打开么?”搓着酸痛的双手,这次轮到我问她了。 “没……没锁眼……”秋天过了半天才颤抖着说道。 “没锁眼你这会儿才吭气!?”我恨这丫头耽误时间,要不然我们跳窗户也出去了。 “我以为有啊!这不是一直在找嘛!”秋天都快哭出来了。 没办法,我又退后一步,拧开了一旁厕所的门说道:“别找了!先来这里躲一下!”话音刚落,只觉得身后一股力量顶来,还伴随着…… 《一枚袁大头》第五章 梅竹道人(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镇魂基(一) 这一夜睡得好不难受!在那节死人车厢里费了不少力气,睡觉时又不能躺着,早上醒来害得我腰酸背疼。 下了车,勉强舒展几下筋骨,我就赶忙带着秋天到了殷骞他们店里。得先把她安排了,我才能回学校。 古玩店通常上午都不怎么开门,不过好在二楼有个套间的会客室,是谈大生意时候用的,殷骞平时就睡那。叫醒他,开了门,我把秋天往屋里一推,吩咐道:“你今天先在这个哥哥这玩玩,除非他带着你,否则…… 《一枚袁大头》第六章 镇魂基(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镇魂基(二) “这……这怎么个意思?”殷骞一头雾水,盯着我问道。 我倒是看出来了名堂,拍着他小声道:“你呀,以为丫头嫌低不肯干。其实呢?是她压根没想到能挣那么多钱!~” 他们那个小镇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除了个别几家开饭店的能多挣点,其余人家一个月下来能有个四五百块就很不错了。别看是旅游区,但那小地方也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开发的也不好,平日里几乎没有人。 进山门票两块,旅…… 《一枚袁大头》第六章 镇魂基(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镇魂基(三) “我们……”殷骞眼珠子一转,胡说道:“我们是他的同事,他说打算搬家,让我们来帮忙的。” “哦~”老太太也不知怎么的,一听这个,顿时戒心全无,提着篮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你们来晚了,他刚搬走。” “什么?!!!”我俩同时大叫起来,吓了老人家一跳,殷骞赶忙拦在她前面问道:“搬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搬走的?!” “搬去哪了不知道。”老太太回想着说道:“走了没一会…… 《一枚袁大头》第六章 镇魂基(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镇魂基(四) 当然,这用做奠基的基石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块石头就行,非名山不取。就拿泰山来说,“泰山石敢当”用的是泰山之巅的石头,所以需要露在外面,如果将建筑比做一棵树,那它护的就是茎和叶。而基石则正好相反,一定要用泰山之根的石头,也就是山脚下那些,且越接近中心的越好。它护的,则是一幢建筑物的根。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幢建筑有了基石,是不会再放“泰山石敢当”的,因为护住根已经足够了。如果放,那就说明这幢建筑当初盖的时候肯定没有放置基石,或者基石的选材并不怎么好,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 所以,许多人并不知道的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块刻着“奠基”二字的石碑,几乎都是不远千里,从各地名山山脚下取来的。有的甚至是不惜耗费大量财力、人力、物力、在山脚下打洞,钻进山体内,只为取一块奠基用的上好石料。 而这些基石的价格也往往不菲。那些打洞取石的,动辄就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一块。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修习异术的人们慢慢发现,在基石不好的情况下,完全可以通过许多其他物品,来达到强化基石的目的,而且比起开山取石的代价要小得多。所以我们也经常能看到或者听到,特别是在农村,谁谁谁家盖了新房子,杀了两只鸡,一只羊来庆祝。 当你应邀去吃饭的时候就会发现,鸡血和羊血都不翼而飞了,因为都将其泼在了基石上,以增强其作为建筑根部的力量,来保一家平安。 所以,后来就慢慢出现了鋑血基(用动物血辅助奠基)、鋑金基(用宝物或者金子来辅助奠基)、僶神基(将基石雕刻为佛爷或是神仙的造型来辅助奠基)等各种奠基方法。我还听舅爷说过,老家县城有户人家,几年来家中总是出事儿,到后来没办法,甚至将先人的棺材挖出来埋在堂屋中间充当基石。而这其中最管用,且最为人所不齿的,就是镇魂基。 所谓镇魂基,是奠基里面最强悍,也是最邪恶的一种做法。 据说万里长城之所以能屹立千年而不倒,就是因为当年秦始皇将下令将筑造长城时累死的工匠一同砌在了城墙里。过了这么多年,虽然上面的早已腐朽不堪,但只要基还在,就不会倒。 普通的奠基,多是以阳克阴,只要让建筑内阳气时刻都大于阴气,就能保证不会出什么事情。而镇魂基则刚好相反,是以阴治阴,故意埋下一股极强的阴气,用它来克制其他阴气,虽然建筑盖好后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但居然也能不出事儿。 这时候,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冤死之人的魂魄,因为冤死的人,怨气和阴气也最重。 也就是说,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六边形水泥槽的时候,基本上就明白了,这是奠镇魂基镇的标准做法。六个角上的铁管里,也一定埋了相应的东西,以保证冤死之人的魂魄在这里面绝对出不去。 想到这里,我正打算先简单给殷骞解释两句,却没想到对面突然传来一句话:“请问您二位是医生么?” 抬头一看,开口的是始终抢救着工人的那位女性。 她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不得不说,长得非常好看,瓜子脸尖下巴,五官都精致地几乎挑不出毛病,脑袋上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前面还在额头上斜搭着一撮刘海。 这个造型倒让我想起了萧雨佳。只不过一个天真有活力,一个更加具有成熟韵味。 更难得的是,眼前这位那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非常舒服,再配着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充满着动感的野性诱惑。 只不过她一张嘴,竟是一口听起来较为别扭的普通话。我不是说她声音不好听,只是这发音有点像……对!就像那种港台剧里面女演员的语调。 愣了一下神,发现人家还瞧往这里,我使劲儿咬了下舌头,暗自骂道:人命关天的时候,还有闲心去评论人家大姑娘的长相!真是没心没肺! “请问!你们是医生吗?!”姑娘见我呆看着她不吭气,加重了语气又问一次。 “……不是。”我如实答道。 “那您二位学过急救知识?”姑娘又问。 “……学过一点。”我那些本事,在正规医生看来,是很要不得的。 “那您看……”这姑娘的确客气,一口一个您。但我并没有听她在说什么,此时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身后一些附近的居民也在纷纷议论: “这个工地还真不太平啊,前两个月刚着了次火,还说万幸没烧着人呢!今天可就摔下来一个!” “可不是咋的?!这些个盖楼的都黑了心了!能省则省,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 “……”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幢楼的基石一定有问题! 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楼还没盖好,基石就已经镇不住了,才会有人想到用这种损办法。 第六章 镇魂基(五) “……为什么?”姑娘环视了一圈,也没瞧出这奠基石槽有什么特别,问我道。 “这么和你说吧,因为……”眼瞅着不解释通,她指定不同意,我正打算用最简单的方法告诉其理由,外面的人群却突然乱了起来。 片刻,看热闹的都被从后面推开,当先走进来一个大汉,后面跟着二三十个工人,清一水地都带着安全帽。 只见那大汉先瞅了瞅石槽内,又抬头看了看上面,突然朝我们仨喊道:“干嘛呢你…… 《一枚袁大头》第六章 镇魂基(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可算逮着(一) 那些民工见我俩窜得快,也懒得追,转身回来,按照大汉的吩咐,将在工地里看热闹的人都往外轰。 “要不要把那个女的也救出来?”我站在工地外面,瞅着她被包围,问殷骞道。 “鬼才去救她!”殷骞喘着气道:“事儿是她拦的,人是她打的,我没怪她把咱俩拉下水就够不错了!……哎!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先给我说清楚了!” 听着远处的警笛越来越近,我也不担心那丫头被人欺负了,于是靠在…… 《一枚袁大头》第七章 可算逮着(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可算逮着(二) ……难怪如此,那六角里面埋的铁管无外乎一些施法常用的东西,目的就是困住里面的魂魄。打开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和盖楼没有什么关系。 “哎呀!咱别说这个了行不行?!”殷骞终于憋不住了,跺着脚朝我嚷道:“撵走她!实在撵不走先带上!咱先把人盯紧了好不好啊?!”说完,不再理我,朝远处的王永利快步追去。 我转头回来,诚恳地对那美女道:“我真的有急事儿,救命的事儿!希望你能行个方…… 《一枚袁大头》第七章 可算逮着(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可算逮着(三) “有点乱,你们别介意!”王永利把墙角的单人沙发往外挪了一些,示意我们请坐,然后站在对面问道:“说吧,什么事儿?” “嗯……是这样的。”殷骞想了想,指着我说道:“我这位朋友呢,上次在店里看到了你的债主拿着那个银兔镇纸去卖,他很喜欢,想收藏,于是我们就打听到了你是主人,所以就找上门来了,想问问你有没有出手的意思?” “哦……”王永利听明白后,问道:“那你们怎么不从我债主手…… 《一枚袁大头》第七章 可算逮着(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开棺摸金(一)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熟人突然瞥到一旁的王永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因为这家伙个头又干又瘦,比那三个人最瘦的还要再小上一圈。于是熟人就想让他下去试试,说不定可以过得去。 但想到下面的棺材和里面躺着的尸体,王永利害怕得紧,说什么也不干。直到熟人向他保证说,如果肯下去,把里面的宝贝掏出来,这次的活,四人平分!而且这个墓他们已经查看了好久,里面的东西至少能值数百万! …… 《一枚袁大头》第八章 开棺摸金(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开棺摸金(二) 东西倒是不少,但都是些小饰品,零零碎碎的有一小捧。那位熟人是老行当,一看这些东西就值不了几个钱儿,将包一摔,指着王永利问道:“就这些?你个驴日的东西!下去半天就摸了这么点儿?!” “里……里面诈尸了!”王永利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说道。 “诈你爹的个腰子!”熟人早已没有了下去前的好言相劝,伸腿就将他踹翻在地,指着王永利道:“你个怂货,现在再给我下去!摸不着大件的你就别他…… 《一枚袁大头》第八章 开棺摸金(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开棺摸金(三) 我把报纸递还给王永利,皱着眉问道:“你确定这就是你那次下去的墓室?” 王永利肯定地点了点头,指着照片中一个趴在地上的人道:“这人就是我那个熟人加债主。而且这口棺材被打开的方法,和我那天用的是一模一样。都是先把两边撬开,再整个掀掉。也就是说,我当时打开后就没再合上。” “……”我也彻底无话可说了。这种现象根本无法解释,他摸的时候没有摸到,结果那几人下去,却离奇死在里面,…… 《一枚袁大头》第八章 开棺摸金(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长安旅社 “我说姓贺的,你不厚道!”殷骞边走边瞧着我道:“你不肯干就算了,也不至于骗人家吧?又是符又是什么磷的!” “我没骗他啊!”我知道殷骞不了解所用的方法,于是笑着和他解释一番,这家伙听后叫绝道:“真有你的!这办法都行?可是你就不担心她会有风险么?” “放心好了!”我安慰他道:“那姑娘的身手你中午也见了,寻常两三个男人都近不得她身。她要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会上来就打人么?…… 《一枚袁大头》第九章 长安旅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不禅寺(一) “好家伙!这么大!”殷骞从我身后站出来,看得是目瞪口呆。 那驼子走出石门后,就站在门外看着我俩,意思大概是等我们出去。 我想了想,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疑问未解,岂能安心离去?于是拽着殷骞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地道。 当站在外面时,即使我俩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门后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这是一个足有上万平米的空间,…… 《一枚袁大头》第十章 不禅寺(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不禅寺(二) ? “怎么回事儿?别神叨了!”我见殷骞还坐着发愣,照着他脸轻轻拍了两下,道:“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有事儿说事儿!什么真的假的?” 殷骞被我打醒,浑身一哆嗦,双手撑地站起来嚷道:“这……这里,这里就是不禅寺!传说中的不禅寺!野史都鲜有记载的不禅寺!武则天果然修建了不禅寺!呜#@¥@……” 这家伙一声高过一声,被我连忙捂住了嘴巴。 “你不会小声一点儿!?”我瞅了瞅周围,低声冲他喝道。虽然至今看来都没什么异常,上面的人也懒得理我们,但毕竟初来乍到,老在这儿发神经总是不行的。 “唔……唔……”殷骞缓过劲儿来,一把打开我的胳膊,瞪大了牛眼拽着我,我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竟然都是颤抖的。 “不禅寺!这里是不禅寺!!!”殷骞虽然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但至少知道压低声音了。 “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这是不禅寺!”我双手按在他肩膀上,努力让殷骞平静一点,然后问道:“不禅寺怎么了?” 殷骞的神智看来已经有些清醒了,一边大喘气稳定自己的情绪,一边对我说道:“你……你别打岔!听我说。” 我知道,他不把想说的说出来,可能会憋出‘毛’病,于是主动后退一步,抱起膀子等着这家伙长篇大论。 “好吧!”殷骞抬起双手,在‘胸’前虚着比划一下,又‘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把思绪整理齐,说道:“不禅寺,仅仅存在于一本叫做《隋唐闲闻》的野史杂谈中。武则天登基时已经六十九岁,她在位十五年,最常听的一句话就是劝其退位禅让。 对于这件事,武则天则分三招对待:第一种,惹得起的,敢这么说,该杀杀该关关;第二种,对于那种根深叶茂的,惹不起的,能拖就拖;最后一招,就是她相信人真的可以长生不老,于是广招天下能人异士,为其炼丹祈福,大修神坛圣殿,妄图益寿延年,将皇位牢牢地抓在手中。 所以,武则天虽仅在位十五年,却先后改了十数次年号,主要原因就是武则天听信那些占卜观星之人的进言,哪个年号能助其皇位永固,就立刻改换。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首先,那么多异教人士,整天在皇宫中呆着自然不行,而且会落人口实,得有地方安排他们;其次,武则天认为她之所以能当上‘女’皇,是上天的安排,所以她需要一个地方,能够让自己直接和天地沟通。而沟通的目的,则是寻求长生不老的办法。 当时被建造用来通天的建筑很多,代表作就是传说中的通天浮屠塔。和天搭上边了,但如何与大地沟通,倒一时没了主意。 其实在武则天正式掌权前,就有一道人进言,说他用特殊工具探得长安城下有一天然‘洞’窟,如要与地神沟通,则此‘洞’窟乃最佳渠道,只要在其内修建神坛,尊以万佛,供奉大地之神,自可获得庇佑。 武则天不管那么多,什么天神地神,她都要联系到才行。于是命人挖掘地‘洞’,建寺其中。左右开凿万佛窟,中立地神坛,供奉地神像。所以,虽然这里叫不禅寺,但咱们也看到了,说寺庙不寺庙,说道观不道观的。 此后不久,武则天借迁都洛阳为借口,在长安城内大兴土木,看似是在搬家,实则‘招天下金石匠人入得宫中,再无一人可出。’此后很多年,几乎天天都有人在长安城外哭泣,前来寻求自己的亲人。 其实,招这些匠人来此的目的,就是在皇城下建造不禅寺。而武则天迁都的主要原因还是那道人进言,说天子脚下大兴土方,怕是根基不稳,所以需要其暂时离开,待不禅寺完工后,方才搬回。 至于不禅寺的名称来由,《隋唐闲闻》中认为是武则天亲自取的,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此寺庙由于建在地下,所以平日不参禅,仅供‘女’皇与天地沟通、或是方士炼丹所用;另一层意思则是说,武则天既然想永固皇位,自然不肯禅让,是为不禅。我倒是觉得这个说法比较靠谱,因为按照正史所记载的武则天的脾‘性’,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敢说、敢做,所以起个如此霸气的名字,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那地神像呢?”我见殷骞说完,看着祭坛上面那截残壁问他道。 殷骞提醒我道:“你别忘了!武则天只当了十五年的皇帝,就算她登基前就开始着手建造,十几年能搞成这个样子,已经相当了不得了!看情形,应该是这里还没完工,她就已经被‘逼’退位了。而后来的皇帝认为大唐江山被一个‘女’流之辈把持朝政十几载,有些嫌丢人,所以这个用来替武则天祈福保位的不禅寺,就禁止出现在历史中。” “好吧!”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道:“可是,这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是来干嘛的?” “我知道!我知道!”殷骞连忙把我手拽下来道:“知道不禅寺传闻的人并不多,只有那些醉心研究唐代历史的人,才有可能会读过《隋唐闲闻》。我也只不过是对这些野史类的记载比较感兴趣罢了。”说到一半,他话锋一转道:“但是,武则天有一个爱好,你知道是什么嘛?” 第十章 不禅寺(三) 我不敢再碰那些石头,想了想,冲那黑袍人低声问道:“刚才多有冒犯,您老见谅!” 黑袍人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但却始终一言不发,我只得接着道:“请问您老这里有齿寒铁么?” 黑袍人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说没有,还是压根不晓得齿寒铁是何物。 “那您知道这里有谁卖齿寒铁?或者是有谁收么?”我并不灰心,既然要问,就问个彻底。 黑袍人终于抬起了拿树枝的手,…… 《一枚袁大头》第十章 不禅寺(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栈道剧斗(一) “哎!”突然背后被一只手搭上,把我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竟是殷骞,原来这家伙摔完罐子,围着神坛跑了一圈,又绕到我的背后来。 拽着他上了二层台阶,我瞧着下面弯腰找东西的那人,忍不住赞道:“真有你小子的!你怎么就知道他这么在乎那些毒虫?” “嘿嘿!”殷骞整了整衣服,笑道:“要善于观察生活~同志!你忘了咱们进来的时候那小伙说了,这里的东西十万起价。再者,他肯拿来这里卖,就说明…… 《一枚袁大头》第十一章 栈道剧斗(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栈道剧斗(二) 不过随即更出乎我意料的一幕上演了,只见蒙面人似乎并没有将那毒虫扔向我的打算,而是放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光线昏暗,我看不清那是个什么虫,也看不到面具后的脸,不过从他随即浑身发抖的动作来看,这家伙竟是让那毒虫啃噬自己的手背!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蒙面人的那只手就变为了隐隐散发着红光的古铜色,而且还伴随着他阵阵痛苦的低吼。 我心中挂念殷骞,无心恋战,也不知道这家伙…… 《一枚袁大头》第十一章 栈道剧斗(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栈道剧斗(三) 也就是说,这种东西从隋朝开始,就销声匿迹了。 “你说……什……什么鬼?”殷骞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得问道。但我哪还有功夫去回答他,这罗刹鬼竟然远远不止两只,仅仅几秒钟的功夫,从上到下的木板走廊和扶手上,钻出来十几只一模一样的“猴子”。 一定是刚才爆炸的巨响,惊动了它们。这次麻烦大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把我俩夹在中间,可如何是好?! “噔噔噔……”我正和这些罗…… 《一枚袁大头》第十一章 栈道剧斗(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栈道剧斗(四) ? “从旁边溜过去!”我推了推殷骞,示意别理他们,趁我俩现在自由,赶紧跑路才是正事儿! 殷骞心领神会,迅速下了楼梯,正要沿着栏杆往前跑,突然一个黑影朝其飞去,我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那黑影就撞在了他身上,看样子是一只罗刹鬼,但是力道不小,冲劲儿连带着殷骞撞破栏杆,直接摔了下去。 我心叫完蛋!这可是第四层,离地面足有二十米,相当于六层楼房的高度,殷骞这一下摔出去,岂不是小命不保?! 赶忙趴到栏杆旁一看,只见下面一层比我站的这层要宽出来稍许,这家伙刚好摔在了第三层的边上,同时砸碎了那里的栏杆,正用双手使劲扒着边缘处,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即使是第三层,也有十几米高,我见情形如此危急,赶忙要跳下去救他,可刚一动,身后再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夹着劲风袭来。有了殷骞的前车之鉴,我立刻趴在地上,随即一大团东西贴着背部飞过,砸开了栏杆,又冲出去好远,才掉了下去。 一只罗刹鬼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只见那‘蒙’面人正看着我,手中还抓着一只手舞足蹈的罗刹鬼。 原来是这家伙!他见我们要跑,就抓起一只罗刹鬼,照准了殷骞的逃跑路线砸去,结果把他们都砸到了下一层。 我不敢等他再把那一个也扔过来,刚好护栏被砸开,就势向外一滚,掉到了下一层。 还好,殷骞始终坚持着,我手忙脚‘乱’地刚把他拽上来,头顶木板响起一阵脚步声,那‘蒙’面人追过来想要看看我们的情况。说来也巧,一直在上面跟着我们的那一大群罗刹鬼,竟也在此时冲了下来,两班人马在我们头顶一接触,立刻又干了起来。 这反而给了我俩片刻喘息的时间。 还没来得及多喘几口气,头顶开始往下落灰,还伴随着一阵“咯咯吱吱”的声音……这是快要塌的征兆啊!一定是上面打得太‘激’烈了, “往里面去!马上就要塌了!”殷骞也发现了这一点,站起来就朝那石窟旁跑去,来到一个石‘洞’口,将身子往那里面的佛爷旁努力地挤着,尽量让自己钻进去。 我也如法炮制,刚钻进旁边的另一个石‘洞’,只听外面“轰隆”一声,尘土飞扬,整个四层一大片地方都塌了下来,连他们带木梁木板,统统掉在我们身旁。 这些家伙从上一层落下来还不算,直接又砸穿了我们这层,一口气跌到了第二层上。 得亏刚才殷骞的选择是对的,没有向下走,而是靠墙躲着,不然我们肯定也要被砸进去。 待尘埃落定,下面一片寂静,我试着伸出‘腿’,探了探面前仅剩下的半米多木板,看是否还结实,可一用力,连这块也跟着掉了下去。 旁边‘洞’里的殷骞探出脑袋道:“这下去求了!咱们怎么下去啊?!” 我左右看了看,其实下去倒是不难,三米外就是二层的木质结构,虽然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要跳下去却是有点麻烦。因为那些砸断的木头此时都一根根带刺朝上翘着,如果跳下去一旦没落稳,就是被捅个窟窿的结局。 不过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就是这万佛窟的‘洞’‘穴’是一个挨着一个的,上下左右相隔普遍都在一米左右,我们如果沿着这些‘洞’口攀登,整面墙想去哪儿都行。看来看去,我还是决定往下爬,因为这层也塌掉了很多,无论往左还是往右,都要爬上十来米,而往下,只用沿着爬两个石‘洞’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我背部朝外探出身子,先慢慢地把‘腿’放下去,然后双手扒着下沿,直到脚碰着下一个石‘洞’的下沿了,松手,然后抱着里面的佛爷。好在这些佛爷都是在石‘洞’内直接雕出来的,而不是雕刻好后再放进去,底座与石壁相连,结实得很。 殷骞也跟着如法炮制,我踩在二层的那些“废墟”上时,他也快下到了头。不过这家伙直到距地面一米不到的地方还不敢跳下来,而是又要钻进脚下的那个石‘洞’。 我也没空帮他,只管避开那些带着尖刺的断木,往楼梯口走去。 刚过了他身旁,这家伙突然“哎?哎?哎?”地叫起来。扭头一瞧,他正抱着的那尊佛像不知怎地,底座似乎并没有被固定住,殷骞正和它一起向后倒去。 我赶忙一脚踢开了他下面那些带刺的木头,这家伙随即摔在地上,加上那个百十斤重的佛像,别看不到一米高,也疼得直哼哼。 “你就玩吧!”我看着地上左右翻腾的殷骞道:“老老实实下来多好!非得在这儿胡闹!” “哎呦……我这不就是老老实实下来的嘛!”殷骞推开压在身上的佛像,一边站起来,一边嘟囔着:“谁知道这个佛像它就是摆在里面的,我当……不好!机关!!!”这家伙刚爬起来,盯着面前那个石‘洞’愣了一下神,立刻推着我就要跑。 虽然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儿,但我却见那佛像掉出来后,石‘洞’里隐隐地往外冒出一缕白烟。联想到刚才那次爆炸,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转身要跑,脚下却突然又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低头瞧去,废墟中竟然伸出一只古铜‘色’的大手,刚巧捏住了我的脚踝。 第十二章 罗刹之约(一) 这地道坡陡,拐弯还多,殷骞如果腿脚灵便,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被我驾着往上爬,两人都累得够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回到入口处,敲了敲堵着的柜子,那长安旅社的男青年不一会儿就把柜子挪开,露出了外面的蓝天。 他看到我们先是一愣,然后上下打量了一圈,歪着嘴角说道:“我说哥俩可以啊!还真就活着出来了?!” “别……别他妈废话!”殷骞喘着粗气道:“先……先找点药…… 《一枚袁大头》第十二章 罗刹之约(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罗刹之约(二)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毕竟罗刹鬼市和不禅寺牵扯甚广,由不得他们如此宽容。于是只得点了点头。再怎么说,白痴个两三年也比直接死了强。 男青年见我答应,大喜过望,立刻将我和殷骞请到二楼,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内,查找起过往几年的交易记录。 齿寒铁虽然少见,但在许多修习异术的人看来,都算不得是什么稀罕东西。所以罗刹鬼市的记录显示,之前十五年中,齿寒铁只出现…… 《一枚袁大头》第十二章 罗刹之约(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罗刹之约(三) 说话间饭菜端了上来,我拿了筷子打算吃饭,这才发现拇指上始终套着个东西,就是梅道人的掌教铜指环。之前想混进罗刹鬼市那会儿,给男青年看了后,我就下意识地直接戴在了自己手上,没想到竟未曾摘下。 不过看到这一幕,我顿时愣住了。因为在洞里,那个叫蛊王什么坎的黑衣人,曾经对我做过举大拇指的动作。 哦!我说他为什么会想尽办法要之我俩于死地呢!难道为了这个?他对戴这个的人有仇?更或者…… 《一枚袁大头》第十二章 罗刹之约(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罗刹之约(四) “呼……呼……”苏晨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怎么着。 “你最好的下场,也要在监狱里呆上十年八年的。”我见他不说话,接着道:“如果捅死了我,你就等着……” “不就是偿命吗?”苏晨抬起手,指着我道:“你等着!我就算是死,也会拉你一起的!”说完,转身开门走出了寝室。 寝室里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刘夷才走过来,拍着我肩膀道:“朝阳,要不要报告老师啊?”<…… 《一枚袁大头》第十二章 罗刹之约(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寝室排名 街心公园惨案(真实事件,地名需隐去) 这是国内的一座三线城市,几年前领导班子换届,新到任的市长向大家承诺:三年内计划改善全市老街道、老社区的绿化和休闲场所,兴建十余处广场,开放上百处体育场馆,建立上千个附带健身设施的街心公园和绿地,保证“条条街道有花园,出门锻炼不花钱”。 于是,当时全市大兴土木,据我们这个同学讲,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他家楼下那个小十字路口的一角,到了…… 《一枚袁大头》第十三章 寝室排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一) 讲到这里,刚巧楼上寝室传来“兹啦”一声挪凳子的声音,把屋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我眼角甚至还看到床上的苏晨猛得抖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睡着,也在听我们讲故事。 “我讲完了!”刘夷说完,呼了一口气,对剩下的我们仨道:“下面挨个来吧!” 接下来,另两个室友也一人讲了一段,有短有长。不过这种故事已经对我不构成任何心里影响了,反正就是听一乐,要说总体相比较,还是刘夷的有那么点意…… 《一枚袁大头》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二) “娘的!这他妈谁家王八蛋干的?!我瞧瞧是什么?回头再看见了,绝对饶不了他们!”苏晨的朋友刚停下车,惊吓顿时转为愤怒,打开车门就往后走去,想要瞧瞧地上扔的究竟是什么物件? 苏晨也想知道是谁如此缺德,把这么大一堆垃圾扔在路中间,这不是明摆着要造成交通事故嘛!于是跟着跳下车,向身后三十多米远的那一团黑东西走去。 但随着越走越近,两人渐渐放慢了脚步,因为他们发现,地上的东西根…… 《一枚袁大头》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三) 而西环城路,就是那天他们轧到人时所在的路段! 赶到医院,隔窗看了还在重症监护室的伙计,苏晨越发觉得,这是那被轧女人要来报复了。凡是那天开车撞人的,见死不救的,毁尸灭迹的,一个都别想跑! 直到中午人最多的时候,苏晨才敢跑出来,思前想后,觉得学校里人多,气旺,呆在那儿最安全,于是才回了寝室。然后,他这样的一个心情,自然就和我发生了下午的一系列冲突。 说完事情始…… 《一枚袁大头》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四) 眼瞅着玻璃窗外的血手印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越来越多,我灵机一动,干脆把整扇窗都打开,顿时冷风从外面直灌进来。这样的话,怨气很可能会将这里作为进攻的主方向,而不用担心它们会再从别的什么地方突然钻出来。 “砰!”重症监护室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苏晨攥着件皮衣外套一边跑出来,一边喊道:“拿来了!拿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位怒气冲冲的护士。 我接过他扔来的外套,…… 《一枚袁大头》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五) 但是,自己做的事情总是要负责的。 摆了摆手,我对他说道:“与其躲躲逃逃一辈子,倒不如坦然面对,你说呢?这一周来过得怎么样?你恐怕比谁都清楚吧?是永远活在阴影里,还是暂时黑暗一段,还给自己的未来一条光明之路,自己选吧!” 苏晨低下头,显然在仔细思考着我话中的意思,过了好半晌,终于神色坚定地抬起头道:“你说得对!是我的,想跑也跑不了!说吧,咱们该怎么做?!” …… 《一枚袁大头》第十四章 初试身手(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直抵神木(一) 真是太累了,从昨天下到那罗刹鬼市后,就没休息过,各种超负荷的体力和脑力劳动接踵而至。这次可算逮着个机会,我回到寝室把被子一蒙,倒头就睡,连吃饭也不去,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再说。 这一觉睡得也真够瓷实,整个一对时,从周六上午一口气睡到了周日早上,得亏还是被饿醒的,如果吃饱了睡,我都不知道等自己再睁开眼是什么年月了? 刘夷他们见我头一天回来脸色黑青,也不敢问,此时立马围了…… 《一枚袁大头》第十五章 直抵神木(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直抵神木(二) 第二天中饭后,我准时来到火车站,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脸兴奋的秋天拽着一脸黑青的殷骞,从大老远走过来。 我想坐火车去,稳当还不误点,神木县虽然也在陕西,但这一路都是黄土高坡,除了钻山洞就是走盘山路,算起来竟有五六百公里,没十来个小时根本到不了,而且火车坐累了至少还能活动活动。 可是他俩居然难得地口径一致——非要坐长途汽车!秋天可能是上次来的时候坐火车坐怕了,说什么也不…… 《一枚袁大头》第十五章 直抵神木(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直抵神木(三) 我哼了一下,斜斜地看着他道:“要走你自己走去!我可不走,七十里地,这大半夜的走山路,脑子有病啊?!” “唉!这小伙子说得对!”司机师傅打开车门,下到外面点了根烟,哆嗦着道:“这种天,在这种地方走夜路,到不了半夜,你们都得冻死。” 反正车门也打开了,我俩跟着走下去,又顺着旁边的土坡爬到顶上,想看看究竟堵在哪儿。但实在太黑,而且站在坡顶那风刮的叫一个畅快,呆了没一分钟,就…… 《一枚袁大头》第十五章 直抵神木(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 荒岭巨兽 “这样吧,师傅。”我见她的确是不行了,指着殷骞和司机商量道:“您说那方法,要是我们大小伙子吧,也还能将就。让她一个姑娘那样,的确不合适。要不然我俩陪她下去,不走远,就在咱们车旁边,方便完就上来,你开着门别关,这总可以吧?” 司机考虑了好一会儿,只得按下中控台上的按钮,打开了车门道:“……唉!一定要快!千万别走到我看不见你们的地方!” 秋天“噌”地一下就跳到外面,然后沿…… 《一枚袁大头》第十六章 荒岭巨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 问道清泉 ? 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堵车的长龙才终于开始缓缓移动。好在赶来负责疏通的人员力度够大,刚过中午一点,我们就在神木车站下了车。 期间我也向司机师傅打听这个清泉寺镇高唐村的大概位置,但他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无奈地告诉我没听说过。 虽然夜里折腾了好一会儿,但觉还是在后半夜和上午补上了,我们仨此时下了车,最想干的就是赶紧找个饭馆饱饱地吃上一顿再说。 神木是个县级区域,但建设的着实不错。宽旷整洁的街道两旁,竖着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建筑。几乎没有高楼大厦,不过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走出车站范围,找了个干净的小饭馆,我们仨进去点了两个菜三碗面。饭点已经过了,屋里面冷冷清清的,趁着老板炒菜的时间,我又和在外面负责打扫的老板娘攀谈起来。 不聊不知道,他们两口子竟然也是从河南过来的,这下子关系拉近了不少。 其实当年兵荒马‘乱’逃难时,还有建国后,大批的河南人涌入陕西谋生路,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发展,据说陕西的总人口中,10%左右都是河南人,而西安则更为厉害,700万人口,将近300万都是河南人。 所以走在西安的街头,如果你能说一口地道的河南话,绝对不会有人拿你当外人看。毕竟两省互为邻居,山水相连,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以豫陕两地为中心而发展的历史就有四千年。不过西安毕竟是省城,可在这角落里的神木县能碰到老乡,倒还真是多少有些意外。 小饭店夫‘妇’俩有四五十岁,和老板娘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我尽快奔入正题,问她道:“大婶儿,您知道神木有个叫清泉寺的镇子没有?” 老板娘一愣,说道:“听着倒‘挺’耳熟……”但她想了好一会儿,却给了我们个令人失望的答案:“想不起来了!”不过他转身又冲着厨房里正炒菜的老板喊道:“喂!老头儿~你知道清泉寺镇这个地方么?” “什么?!”老板为了让我们早些吃上饭,把火开得很旺,灶台上风吹着火呼呼直响,第一遍没听清,探出来头问道:“什么寺?” “清泉寺!”老板年又重复了一遍。 “清……泉……寺……”老板嘴里小声嘟囔着,又赶忙回头炒菜,得了个空儿说道:“等会儿啊!等我给你们做好了再说!” 不消片刻,一盘土豆丝,一盘炒回锅‘肉’和三碗牛‘肉’面就放在了面前,我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也顾不上一旁看着的夫‘妇’俩了,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们常年开饭店的,倒也不在乎这个,客人吃得香说明合胃口,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板一边擦手一边对老板娘道:“清泉寺你都不知道?咱们当年是怎么来的这里?忘啦?!” “……哦!~我想起来了!”老板娘愣愣地盯着老伴儿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缓过神来,赶忙转身对我们说道:“嗨!瞧我这记‘性’!这个清泉寺啊……” 原来,陕西和陕西两省‘交’界,都是以黄河为分界的。当年这夫‘妇’本在河南的一个小山村,由于村子太穷,于是俩人刚结婚后,到山西投奔亲戚,结果亲戚那里也不富裕,也不知道怎么的辗转,过了黄河,来到神木,就在此定居下来。 而他们当年从山西通过老河口来到陕西,河边的那个镇子,就叫清泉寺。 要说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连忙追问这个老河口的具体位置,老板娘指着‘门’外的大路说道:“你们只要顺着这条路往南走,出了县城,东南九十里,就是老河口。要说这个清泉寺镇倒也是‘挺’怪,明明是在河东岸,山西的地界儿,也不知道上面怎么划的,愣是划给了河西这边。结果呢,那里成了三不管地带,山西说不是属于他们的,他们不管;陕西这边想管,但又隔着条河。那个地方的人不但‘迷’信,还有点不待见外来的人。你们如果不是有亲戚在那儿,我建议别去,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 我们仨一边应承着她,赶忙把饭吃完,就打算尽早上路,毕竟离天黑只剩下五个小时不到了,争取在入夜前赶到清泉寺镇。至于高唐村,也只有明儿再说了。 临出来时,老夫‘妇’说什么也不收钱,说三个孩子出来不容易,能省就省一些,不过在我们的坚持下,不得已,还是象征‘性’地收了二十块的本钱,总不能让人家做亏本买卖。 在县城里,我们连着拦了好几辆出租车,但一听去老河口,说什么也不拉,还没等问为什么,一脚油‘门’就跑了,这着实让我们郁闷不已。 按理说九十里路,也就四十多公里,跑得快,一个小时就打来回了,这可是个大活,怎么就不拉呢? 第十八章 夜渡黄河(一) ? “行!先吃饭,吃完饭来隔壁屋找额!”大叔说完,再不废话,推‘门’走了出去。 我们怕他不吭声自己先跑了,哪还有心思吃面条?费了半天功夫婉拒大婶,又偷偷在桌子上留了二百块钱,全当船费和饭钱,赶忙推‘门’走了出来。 还好,那大叔并没有偷着跑,此刻他正跪在隔壁的一个小杂物间样式的屋子‘门’口,双掌摊开向天,额头顶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绕到他身后一瞧,才明白这个小间里面供着尊二尺多高的神象,不过这神像说菩萨不像菩萨,说神仙又有点不像神仙,身穿铠甲站立,一副英武气势,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倒有几分像‘门’神,脚下……似乎还踩着一只龟。 “这是河神!”殷骞在耳旁小声说道:“靠着江河营生的人,都得供这个!不过……这个造像我还真没见过,估计要是个古物,能值不少钱。” 这家伙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我白了他一眼,示意别当着人家面说这些个大不敬的话。 正在这时,大叔祈祷完毕,撑着地站起来,让到一侧对我们说道:“给河神爷磕个头吧!保佑咱们顺风顺水!” 这事儿就是图个吉利,我们也不避讳,仨人挨着个都给河神爷磕了头,期间大叔在一旁叮嘱道:“你们初来乍到,别的也不用讲究,只用记着一点,就是一旦上了河,绝对不能说‘破’、‘沉’、‘碰’、‘没’、‘断’等不吉利的字眼,同音不同意的都不行!” “得嘞~那就别说话了!”殷骞又在一旁小声道。 “不说话最好!”大叔也白了他一眼,然后又从一旁的供桌上拿下张黄纸,递给我道:“如果你们非要现在过滴话,就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吧!” 我瞧了瞧,上面大概意思是说我们非要夜渡黄河的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领渡的筏子客一概不承担责任等等。 殷骞也凑过来,等看明白了,苦笑着说道:“大叔,要不要搞得这么隆重啊?” “你这娃怎地废话恁多?!又不是额非要你们过!不想过就算咧!”大叔说着,就要来抢我手中的黄纸。 殷骞赶忙一把将黄纸夺过,连声说道:“别!别!我签!我签……” 三人签了字,又按上手印,那大叔这才把黄纸收回去,工工整整地叠好,押在供桌的香炉下,又磕了三个头,爬起来后扛起一旁的羊皮筏,又把一盏应急灯递到我手里,终于迈开大步朝河边走去。 “对面价沟里流河水,横山里下来些游击队。 一面面的个红旗殓畔上‘插’,你把咱们的游击队引回咱家。 滚滚的个汤热腾腾的个馍,招待咱们的游击队好吃喝。 二号号的个盒子红绳绳,跟上我的哥哥闹革命。 你当兵来我宣传,咱们一搭的闹革命多喜欢。 红豆豆角角熬南瓜,革命得成功了再回家。 ……” 我们仨刚跟上,猛地一嗓子信天游从大叔的嘴中彪出来,那原生态的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回‘荡’。虽然信天游在电视里看多很多次,但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这声音只有在黄土高坡,黄河边唱,让它随风游走,才能真正地听出其中味道。就像陕北人的‘性’格:直气、豪爽、豁达、干练。 走至河边,一首描写抗战时候的信天游也刚好唱罢,给我们几人平添了一种无畏的气势。 夜里的黄河变成了黝黑黝黑的颜‘色’,走近了,才发现河水远比我们先前在桥上往下看时要汹涌得多,“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似乎在告知着我们——这是黄河,不是什么涓涓细流,要想过去,除了技术和本事,更要有超人的胆量。 大叔把羊皮筏放在河水中,拽着一根绳子,然后朝我们一甩头,高声说道:“上去!” 我见他俩都不太敢,于是抱着那应急灯,第一个跳上了筏子。 这羊皮筏下面是吹得鼓鼓的羊皮,上面用木条规整地连在一起,纵向的五根比较粗,横搭的大概就有二十根左右了,排列还算密实,只是注意别把脚卡在缝隙里就行。 等真站上来,还是比想象中要稳当地多,我站定后,就身手把秋天也拉了上来。轮到殷骞,这家伙不知道脑子里净想点什么,问那大叔道:“我见人家都穿救生衣的,你这儿没有么?” “额说~”大叔也不催他,慢吞吞地问道:“你娃会游泳不?” “……不会,就能扑腾几下。”殷骞以为说不会游泳,就给他发救生衣。 “那就得咧!”大叔突然攥着绳子一跳,顺带着把他也推到了筏子上,安排我们靠中间按四方形坐稳了后,说道:“大冬天滴,你娃又不会游泳,穿不穿都一样!不穿是淹死,穿咧是冻死!靠那个东西,还不如靠额介个!”说完,拍了拍屁股下的筏子。 第十八章 夜渡黄河(二) 完了!这次没了灯,又没看清楚方向,我们要飘到哪里是个头儿啊?! 不过听说过了壶口瀑布,水流就会变缓,但是……就这小筏子,能过了壶口还不散架,我们就真成了神了!记得以前有人做过实验,在壶口瀑布扔下去一只活羊,等在下游三十里的地方发现时,那羊连皮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付连着肉的骨架,而且全身的骨骼寸断。 我正胡思乱想着,身旁却突然又亮了起来。 回头一瞧,原来是殷骞…… 《一枚袁大头》第十八章 夜渡黄河(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夜渡黄河(三) 说到这个河鳌,我又想到了昨晚遇见的那条巨蟒,于是问大叔道:“河对岸的王蟒岭……您听说过么?” “王蟒岭?”老汉听到这个词一愣,看着我问道:“你们……”不过还没等我答话,他旋即又道:“小娃子又听人讲故事了吧?是不是说王莽岭上有条巨蟒,据说那里下面是秦始皇滴墓咧?谁滴墓额不知道,不过几十年来,多少盗墓贼,都把命丢在王蟒岭咯!” “秦始皇陵不可能!”殷骞插嘴道:“王者之陵是…… 《一枚袁大头》第十八章 夜渡黄河(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夜渡黄河(四) 没想到老者听到“高唐村”三个字后,只一愣,脸色立变,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友善,坐直了身子问殷骞道:“你娃去高唐村作甚?!” “嘿嘿,额也有亲戚在那儿!这次是特意来滴!”殷骞丝毫没有看出来老者神色间的变化,继续套瓷儿道。 “哼!”谁都没想到,老爷子听到这里,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扭脸就走了,把我们仨撩在当场。 “这……干嘛呀这是?我说错什么了么?”殷骞傻着脸地问…… 《一枚袁大头》第十八章 夜渡黄河(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九章 白氏印天(一) 原来,清泉寺和高唐村的积怨由来已久,已知的恐怕就要追溯到一百年前。 按理说清泉寺是个镇,高唐只是其下辖的一个村,并没有对抗的资本。但由于它们都在河这头儿,天高皇帝远的,所以就算掐起架来,上面想管都管不到。更何况这里接近塞外,民风彪悍,上面也多是以安抚为主,只要不出乱子,其他的事情能内部自行解决最好。 也正是基于这一原则,多少年下来,清泉寺和高唐看似互不来往,还算和睦,…… 《一枚袁大头》第十九章 白氏印天(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九章 白氏印天(二) 如此放任了三年半,眼见越来越乱,白印天不得已又在上面的默许下,再次出面整治混乱不堪的漕运。好的是他虽然隐退了三年,但大多数筏子客都念着老把头的旧情,一呼百应。但这次白印天又给出了新条令,就是各省建立分舵,推举德高望重的老把式,成立“漕运管理委员会”,总舵不再统一征收和管理各地的营收,主要承担调解矛盾和监督的职能。其实就等于是说,白印天放权了,他这个总把头从今往后只是一个名号,并无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