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小丑后》 楔子 已经是五月天,然而这间华美的屋子却紧紧关着门窗,甚至还生了火炉,屋里充斥着燥热烦闷的空气。 “啊……” 一声凄厉惨叫,羸弱的美妇人重重地倒回床上,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像是随时会昏过去。腹中胎儿折磨了她一天一夜,终于出来了。 “啊……” 随之而来却是产婆的低呼,有经验的老妇人此时手却抖的厉害,看着浑身带血的小东西,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怎么了?为什么我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女子虚弱地问道,心里有些不安,孩子出生时一定要响亮的哭出来,这才健康。 “把孩子给我看看……” 看那产婆还是呆着一动不动,她使出最后的力气坐起来,目光触及婴儿小小的五官,不由也是一怔,脑子里直接出现两个字……好丑! 蜈蚣一样的灰色纹路从眉骨一直蔓延到女婴的脸颊,覆盖了小半边脸。 美妇人颤颤地接过孩子,心底一片凄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下,滴在婴儿的脸上。她苦命的孩儿…… 女婴缓缓地睁开双眼,乌黑清亮的瞳仁中映出正在哭泣的女子,她只是好奇地看着,还不了解以后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在这样的注视下,美妇人停止了哭泣,吃惊地想:“她的女儿或许有着世间最丑陋的容颜,但也有着世间最美丽的眼睛。” “不好了……是血崩……” 产婆刚清醒过来,就发现床上越来越多的鲜血,产后大出血,可是会要了产妇的命的。 “我可怜的女儿,才刚出生,娘就要离开你了……” 美妇人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儿,片刻不眨地注视着那丑陋的小脸,这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也不管女婴是否听得懂,她一句一句喃喃地低语道,温柔而忧伤的表情,让人无法不动容。 “不但要活下去,还要过得幸福快乐……”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剩下的话永远湮没在半启的红唇中,眼神却始终胶着在女婴身上。 “哇……” 像是感受到母亲的离去,小小的婴儿忽然大哭起来,却使得那张脸更加丑陋不堪。 勉强忍着恶心和恐惧,产婆简单地洗净婴儿身上血迹,把她包裹在襁褓中,去见她另一个至亲之人。(未完待续) 丑人多作怪 相府书房,云傲天微蹙着眉,正在翻看一份文书,身为大业国丞相,深受皇帝器重的结果就是……公务越来越繁忙。 景河春汛,洪水又开始泛滥,需得禀报皇上赈济灾民,还要着手治水事宜…… “老爷,产婆在外求见。” 随身小厮张得在外面传话,书房乃是禁地,没有云傲天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让她进来……” 云傲天这才想起,他的第三位夫人慧娘难产,现在定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他已经有一子一女,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也就少了之前的期待。连他也没有想到,只行房一次,就有了这样的结果。 “参见相爷。” 产婆战战兢兢地抱着婴儿,在书桌三尺远的地方立定,偷眼打量这位大业国第一才子。 虽然已届不惑之年,云傲天身形依旧挺拔,五官俊雅中透着浓浓的书卷气,长年浸淫官场更让他有种难言的威严之感。 “起来说话……” 淡淡的嗓音,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冷漠,看到产婆怀中的红色襁褓,脸色稍微缓和些许。尽管不喜欢大夫人为自己安排的傀儡,这孩子毕竟是他的亲骨肉。 “回禀相爷,三夫人难产,已经去了,留下小千金……” 产婆吞咽一下口水,有些艰难地道,死的可是相府夫人,不知道她这条小命是否保得住。 “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没有对慧娘的死有任何反应,云傲天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大夫人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端庄从容。二夫人出身青楼,自是心思通透,八面玲珑。只有这三夫人出身小户人家,性子怯懦,见了他连头也不敢抬,只是一径的抖颤,让他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是……” 产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让云傲天能够清楚看到襁褓里的女婴。 在云傲天看到女婴的同时,书房温度瞬间降低,只看了一眼,他立刻把视线从那丑陋的面孔移开。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和慧娘相貌出众,竟然会生出这般丑陋的怪物。 “哇哇……哇……” 像是抗议爹爹的忽视,女婴不满地大声嚎哭起来,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连带着那条蜈蚣纹路也恐怖三分。这样的她,非但不能引起云傲天的怜惜,反而让他更觉厌恶。 “把她抱下去,以后就交由大夫人抚养。” 太阳穴抽痛,云傲天挥手示意产婆下去,既然这一切因大夫人而起,这烂摊子就由她来收拾好了。对于这个女儿,他不想再多看一眼。 女婴哭啼之声更加洪亮,隔着一个回廊,还是清楚地传入云傲天耳中。猛然把公文全部推倒在地,脑海里自然浮现女婴哭的通红的丑陋脸孔,不期然想到一个词……丑人多作怪。 生成这个样子,就该同她娘那般,安安静静地呆着,安安分分过日子。越是想要惹人注意,只会更加令人讨厌而已。 拿起狼毫笔,蘸饱了墨汁,云傲天埋头在宣纸上挥毫……云无言,豆大的三个字跃然纸上。字体苍劲有力,说不出的飘逸风流,再想想那个丑婴,立时觉得污了这三个字。 无言,谐音无盐,天下第一才子,大业国丞相云傲天给小女儿起这个名字,的确完美地表达了他的心声。他只希望,这个丑陋的女婴,能够悄无声息地活着,不要给云家带来任何麻烦。 大夫人看了那女婴一眼,立刻露出和她夫君相差无几的憎恶表情,不假思索地把小怪物丢给奶娘,顺便把新出炉的相府千金连同奶娘一起安排在相府最偏僻的院落。 当初选中慧娘,一是看中她的美貌,二是因为她听话,却不曾想到太过柔顺的她如何与心机深沉的二夫人相抗衡?本来她还期望着慧娘能生出个儿子,也杀一杀那女人的威风。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就像是一颗不受欢迎的球,云傲天踢给了大夫人,大夫人又踢给奶娘,而奶娘刘氏自然是没有法子把云无言推给任何人。自从被“发配”到偏院,连带着她也被人看不起,那些个下人眼睛都长在头顶,态度愈发的放肆。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还在前院伺候大小姐,吃香喝辣……” 大夫人膝下只有一女,名无双,当初云傲天给女儿娶这么个名字,意为她的美丽天下无双之意。和云无言不同,她完全继承了爹娘的优点,才五岁就漂亮的如同小仙女,很得云傲天宠爱。 正因为如此,刘氏也跟着走路有风,就连府里管家也让她三分。现在倒好,同样是跟着相府千金,待遇却是天上地下。忍不住,狠狠在女婴大腿上掐下去。 “哇……” 小小的云无言吸允动作停了下来,小嘴儿一瘪,眼中已经蓄满泪水,然后就是嚎啕大哭。不会说话,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抗议。 “你还有脸哭,就算哭死也没人听到……” 刘氏更加恼怒,又是一记狠掐,看着那瞬间肿起的胳膊,心里总算痛快了一点儿。相府的千金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给她这个下人欺负?凭什么她的孩子就要受苦,这个小怪物却能好吃好睡? “呜呜……呜……” 半个时辰,从大声嚎哭一直到小声哽咽,最后终于停歇下来,或许是意识到再哭也不会有人在意。 起初,刘氏还有些顾忌,只是在三个月没有人踏进偏院一步的情形下,彻底变得肆无忌惮。 云无言毕竟是相府三小姐,属于她的份例还是少不了的,换季衣服,各种生活用品,每月都由奶娘刘氏领取。只是,这些却全部被贪心的她所占。 给女婴套上最粗糙的麻布衣服,丝毫不在乎她细嫩的肌肤被擦伤。而属于云无言的绸缎,全都到了刘氏的儿子身上。一天喂一次奶,心情好的时候喂两次,总之不要把人饿死就好。更多的时候,云无言就是一个出气筒,身上长时间布满各种青紫掐痕爪印。 长时间被虐待,云无言不再哭泣,因为这样只能招来更多的打骂。她只是尽可能在刘氏喂奶的时候,让自己吃的饱饱,因为不知道下一顿会是什么时候。 饶是如此,云无言还是活了下来,只是比一般婴儿瘦弱的多,也安静的多,不哭也不闹,倒像是应了云傲天最初的期望。 贪婪的刘氏自然不会发现,长期的虐待下,小小的婴儿眼瞳却越发的清亮,只不过有时候会闪过一丝令人发怵的阴狠。 只是被虐待还算不得最糟糕的……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 时隔不久,相府三千金是个丑八怪的事情,还是被传了出去,且演绎成不同的版本。有人说云三小姐长的比鬼怪还可怕,嘴里还有长长的獠牙,眼珠子也是凸出来的,手上还有犄角……而证据就是……死去的三夫人,据说就是因为生产后看到女儿,生生被吓死的。 云傲天偶然生出的那一丝细微歉疚,因为传言彻底烟消云散。自十八岁考上状元,仕途得意,又有娇妻美眷,可谓是顺遂无比。云无言的存在,成了他完美人生中的唯一污点,对于这个女儿也由开始的漠视,到了憎恶的地步。(未完待续) 孩子的报复 或许是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关系,云无言一直到快三岁的时候才长牙。相比她的悲惨,刘氏却比两年前足足胖了一圈儿,那张脸更撑的像盆儿一样。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地过下去,只要这个“三小姐”一直在她的掌握之中。而刘氏确定,这个小丑怪不可能会反抗她。 “这么个小丑怪,居然投胎到相府,还真是好命!”奶娘憎恶地瞧着怀里正在使劲儿吸允的小东西,犹不解气,两指在粉嫩嫩小胳膊上狠狠一掐,熟悉青痕立现。 云无言小身体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竟然不似平常那样继续吸允,清亮的瞳眸此时是纯然的黑,不自觉闪烁着小兽一般凶狠的光芒。磨着两排不算尖利的牙,啊呜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啊,好痛……快放开……” 刘氏只感觉胸前嫩肉刺痛无比,拼命想要把小怪物拽开,谁曾想竟像是被螃蟹钳子夹着,死活无法挣脱。 像是要把之前忍受的所有痛苦全部偿还,云无言死死地咬着那紫黑葡萄,生生咬出血来。嗅到浓浓的血腥味道,她似乎反而更加兴奋起来,因为用力,小脸憋的紫红。 “呜呜……小祖宗,我再不敢欺负你了……” “求求你,放开……” 刘氏只是个贪婪蠢笨的妇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早已经吓破了胆,只是一个劲儿地嚎哭着哀求。这时她才注意到云无言的狠劲儿,如果硬扯,她相信一定会被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恐惧一波波袭上心头,六神无主的刘氏,抱着云无言从偏院冲出来,嘴里还大喊着:“救命啊……” 那些仆役见刘氏披头散发,喊声凄厉,待看到她怀里半边脸狰狞的女婴,想起那些传闻个个露出畏惧之色,不由纷纷躲避,倒是任由着她在这府中横冲直撞。 刘氏偶然低头和三小姐眼神相对,浑身又是一阵发寒发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此时的女婴眼中竟带着几分冷残的笑意,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钻出的魔鬼。 腿脚一阵发软,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一层油一层汗,颜色一阵青一阵白,到最后已经忘了胸肉的痛,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一定会好好服侍三小姐,把人供起来,可惜已经太迟。 平日里总是静寂安然的相府,第一次发生这种鸡飞狗跳的状况,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云傲天刚回府,就发现气氛不对,该是在打扫的下人不在,修剪花木的匠人也没有踪影,越往前走越是诡异,几个平素颇有规矩的丫鬟脸色惊惶,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这个主子的存在。 “相爷,您看前面……” 随身小厮张得指着西厢房拐角处惊异地道,那些下人无形中围成一个圈儿,从里面不时传出妇人的哭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着怒意的冷喝传入众人耳中,所有人立刻四散开来,哗啦啦跪倒一片。 “相爷,救救我,我不想死……三小姐她……实在是太可怕了……” 此时的刘氏见到云傲天,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半爬半跪地挪过去,声音紧绷的像是随时会断掉的弓弦,人也处在随时会崩溃的状态。 云傲天看着奶娘怀里的女婴,乱蓬蓬干枯如稻草的头发,一身简陋的粗麻衣服,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几乎可以用孱弱来形容,更何况上面还有着密密麻麻的乌青伤痕。 说来奇怪,已经时隔两年多了,他第一眼就认出妇人怀里的孩子是自己丑陋的小女儿。越是想遗忘她的存在,越是更加的在意,她就像是一根鱼刺,长年地哽在自己喉头。 “刘氏,你好大的胆子……” 只一眼,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色更加暗沉,就算他再怎么讨厌这个孩子,也容不得一个下人欺凌。 “奴才知罪,奴才该死……” 刘氏一愣,见相爷目光落在女婴身上,总算没有愚蠢的太彻底,忙不迭地告饶。心中则叫苦不已,这下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张得,去把三小姐拉开。” 目及刘氏胸前下垂的胸乳,还有那紫黑的肉珠,胃里立刻泛起一阵恶心。不过,他也看到了云无言死咬着的地方,已经渗出血珠儿。心中震惊……小东西脸上神情,竟似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相爷……三小姐不肯松口……” 张得也是一脸的为难,只要他一拉,刘氏就是一阵干嚎,一时僵持不下。 这么多年来,聪明睿智的云傲天头一回觉得无计可施,更加认定这丑女儿一定是生下来克他的。 就在此时,云无言的目光渐渐定在那张俊雅的脸孔上,清亮的瞳仁散发出难言的璀璨光彩,嘴巴力道逐渐放松。 “咯咯咯……” 欢畅的笑声让呆愣的众人更加呆愣,等看到三小姐朝着相爷伸出的小手,一个一个都成了化石。 莫名地,云无言想要亲近面前这个俊雅的男人,且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愉悦的情绪。 云傲天皱眉,下意识后退一步。那丑陋的蜈蚣纹路看一次就让他厌恶一次,根本无法对这个丑陋的女儿做出任何回应。 “把她打三十大板赶出相府,重新找一个奶娘,送三小姐回去。”顿了顿,他又厉声地道:“今天的事,谁若是传出去,就只有一个死字。”这话,当然也是警告即将离府的刘氏。 话落,立刻大步向书房走去,再没有看云无言一眼。当然,也就没有发现,那璀璨如虹的光亮,在一瞬间熄灭,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孩子的心再敏感不过,已经稍懂事的云无言,懵懂地感受到那个人的憎恶,隐约意识到她被无情地抛弃了。果然,她还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光明和温暖只是奢望。(未完待续) 奇怪的奶娘 云无言漆黑眼珠直直盯着新来的乳娘,比之前那个要年轻漂亮很多,而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而且,她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或许一开始有些惊讶。 “三小姐,我是以后照顾你的奶娘香梅。” 坐在离小孩子不远的地方,香梅尽量放低声音,温和地道。她可以看得出,这位小主子对陌生人很是戒备,从进门就用饱含敌意的视线来回打量着她。 云无言只是静默着,全身每一根筋都绷的紧紧的,她在等待着,这个新来的奶娘突然发怒,然后对她又打又骂,折磨她。眼中又开始跳动着火光,她会反击,让这个奶娘得到同样的下场。 “三小姐,你饿不饿?奴婢这就去给你准备吃的。” 丝毫不在意云无言不善的态度,香梅笑着向小厨房走去。虽说是偏院,也设有小厨房,不过看样子之前照顾小姐的人从来没用过。她自己就是个苦命人,死了丈夫不久,儿子也跟着没了,族长收了房子还说她克服克子是不祥之人,借故把她驱赶出来。那样有些戒备的目光,她其实是熟悉的…… 对于这个丑陋的孩子,莫名就起了同命相连之感,想要疼惜她。那蜈蚣一样的疤痕,看久了也就不觉得怎么可怕。 云无言看着这个新来的奶娘手里拿着奇奇怪怪的东西,里面还有白色的香香的液体在缓慢流动,味道并不似她喝惯了的乳汁。从昨天就没有吃饱,现在肚子真的很饿,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奶娘想做什么。 “这是米糊,小姐尝尝看,很好喝哟!” 香梅用调羹舀了半勺,小心吹凉,然后递到云无言唇边去,不忘耐心地解释。三小姐已经快要三岁,再喝乳汁已经不适宜,她应该开始适应着吃饭才是。 任由这陌生的“米糊”被送进口中,香香软软的粘稠口感让云无言觉得新奇,不自觉咽下肚去,得出结论……这个比之前喝的更容易填饱肚子。至于味道如何,那是其次。 不声不响喝完一碗米糊,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她第一次觉得这么饱。不过,她可不会因为这样就放松警惕,说不定接下来这个女人就会把她的胳膊拧成青紫。 “很好吃吧,以后奴婢给你熬肉粥,比这个味道更好!” 拿着帕子帮小人儿擦拭嘴角,香梅很有成就感地道,没想到小姐人虽小,却这么能吃。 她却不知道,云无言早已经养成了习惯,能吃到东西的时候,就死命的吃,宁愿撑着也不要挨饿。 云无言眼中露出疑惑的表情,肉粥?那是什么?只要不挨饿,不挨打,什么都好。 香梅有些心疼,小主子一点儿也不像传言中所说那般凶恶恐怖,反而乖顺的很,只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云无言看着奶娘把木盆端进来,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不知道她又有什么花样。她一直在等待着,等这个奶娘突然露出凶恶的嘴脸,这些人总是这样的。 “小姐,我们来洗澡好不好?” 香梅慢慢走到小人儿身边去,尽可能安抚着,不引起小姐的恐慌。从刚才她就嗅到小姐身上有股酸臭的味道,而且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那干枯如稻草的头发里,不会有虱子吧? 云无言有些小小的恐惧,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水不是烫的让她脱皮,就是凉的刺骨。身子不自觉僵硬,眼睁睁看着奶娘抱起自己,放进木盆里。 漂亮的眼睛睁大,卷翘睫毛忽闪着,云无言不知道洗澡竟是这么舒服的事情,温温热热的水流熨帖着肌肤,让她舒服的直想哼哼出声。直到一双手放在身上,她嘴角不自觉露出讥讽笑意……痛楚,还是要来了么? “是谁?这么狠的心……” 香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细细的胳膊腿上到处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有些显然是新伤,衣服遮蔽着的地方,密密麻麻更是数不胜数。 小心翼翼帮她揉搓身子,眼中隐隐有水光闪动。 意料之中的伤害没有出现,云无言神情古怪地瞧着她的新奶娘,不理解这么大的人为什么会哭。柔软中带着粗糙的手指滑过脸颊,有些痒痒的,然后穿过发丝,也没有扯痛她的头皮。 “痛么?如果痛的话,就告诉奶娘……” 盆里的水几乎是黑色,洗了几次才转清,香梅灵巧的手指在头皮上按摩着,不忘交代三小姐。 云无言越来越弄不清楚,新来的奶娘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觉着,她的态度实在奇怪的很。 “呵呵,听不懂么?这也不奇怪,你还小!”只是和那双漆黑的眼睛相对,总觉得像是会说话似的,有种错觉,觉得三小姐什么都懂…… 一径的沉默,事实上云无言听得懂,头脑完全继承与云傲天,她比一般的孩子聪明很多,和那丑陋的外貌完全相反。她的丑陋有多么惊人,她的聪慧就有多令人震撼,只是没有人发现罢了!也可以说,他们自己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奶娘那些恶毒的咒骂,那些仆人的窃窃私语,云傲天的憎恶,她全都明白,也因此,她更加清楚一个人坏起来,会有多么可怕。 “嗯,还要给我们三小姐做几件衣服才好……” 身子被一块干布抹干,听着奇怪的奶娘自言自语,云无言舒舒服服地躺在干燥舒适的褥子上,觉得这一天有些不真实。根据以往的经验,前面越是舒服,之后所遭受的罪就越大。可是,直到现在,那个奶娘还是没有任何伤害她的举止出现。 沉入梦乡之前,她仍旧磨着牙,打算一旦有任何“状况”产生,她就狠狠地咬下去。如果反抗和忍受的结果都是受苦,她绝不会让那些人好过……(未完待续) 口出惊人语 细碎雪花飘落在五颜六色的花灯上,反射出一种近乎瑰丽的色彩,不知不觉又是上元节。这一天在大业国算是很重要的日子,就连规矩严谨的相府,也请了戏班子乐呵乐呵,府里到处一片欢声笑语。 “三小姐,这雪越发下的紧了,还是进屋吧!” 奶娘香梅系着布裙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件小袄,二话不说给云无言披上。她发现三小姐很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着,不哭闹也不说话,如同一尊小小的泥娃娃。 云无言站在院子里,看不到外面热闹的景象,却也可以听到那喧天的锣鼓声,越发映的这偏院一派凄清。隔着几道墙,却像是身处另外一个世界。她缓缓地转身,无声地看着奶娘,漆黑的瞳眸深的像是看不到底。 身上是簇新的绸质小袄,里面套着最软最干净的棉花,舒适而温暖,驱散了冬日严寒。细瘦的骨架终于长了些肉,这也是香梅两年多来尽心尽力的结果。 “今天可是上元节呢,奶娘做了元宵,趁热才好吃……” 弯身把三小姐抱起来,香梅微笑着道,比起两年前见面的时候,这孩子身上的敌意已经消退了一些,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她是个多么固执的小东西。 门帘掀开,屋里火烛被寒风吹得明明灭灭,桌上青花碗中躺着几颗圆滚滚汤圆,此时正腾腾冒着热气,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窜入鼻尖。简陋的屋子,此刻却透着温暖。 “吃个汤圆,日子甜甜,这可是芝麻馅儿的,三小姐尝尝看……” 云无言小手握着汤匙,舀了一个元宵,迟疑片刻,静静地送到香梅面前。 “三小姐?” 香梅一愣,眼眶突然红了,这还是三小姐第一次主动与她亲近。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过世的丈夫和儿子。上元节,本就是该和家人一起过的日子。被族长赶出来仍旧不肯示弱的女子,猛然把小人儿抱在怀里,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呜呜……呜……” 丧夫丧子之后第一次哭的这样惨烈,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苦难全都发泄出来。她只是个普通的妇人,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认命,可总有不甘。 云无言僵硬地窝在奶娘怀里,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放声痛哭,从前的教训让她明白,哭是最没有用的。可是,还是不自觉伸出手,紧紧揪着奶娘衣襟。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稚嫩的童音,起初发音还不太标准,后来慢慢熟练,竟然一字一句流利地顺了下去,只不过语气太过于淡漠。 正在哭泣的香梅一愣,震惊地看着自家小姐,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怎么也不敢相信…… 原来,除了侍候云无言,香梅每日必做的,就是诵读《金刚经》,希望死去的丈夫和儿子可以得到超度。她本是教书先生的女儿,认识不少字,说起来也算难得。 半新的经书因为翻得太勤,书页边角已经卷起,每次诵读的时候,三小姐就在一旁乖巧地坐着,视线偶尔会停留在书页上。有时候,还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三小姐居然听得懂佛经,而且还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这怎么可能?然而,那还在一开一合的红唇,却在在说明她不是幻听。 见奶娘不若之前发狂,云无言这才停止背诵,每次奶娘诵读经文的时候,表情都会变得平和,她就知道这样会有用。 “三小姐,你好聪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香梅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问道。没有想到,小姐竟然这么了不得!她诵读两年,也没有这般熟练…… “听着听着,自然就会了……” 云无言有些无聊地道,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是听过一遍,她就可以一字不漏地重述出来,且那些字一个个全都鲜活地刻在脑子里。 “想不到,我们家小姐居然是个小神童!” 忘记了之前的悲伤,香梅抱着她家小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更像是,看到儿子考上了状元的娘亲…… 看到奶娘一脸兴奋的表情,云无言始终没有什么变化的小脸,终于泛起一丝轻微的笑容,只是被那狰狞的蜈蚣纹所掩盖,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出来。 “如果相爷知道三小姐这么聪明,态度一定会改变的……” 香梅几乎是立刻就想往外冲,她一定要赶快告诉相爷,三小姐除了长得丑了些,比大小姐和二少爷要好的多。 “奶娘,不必了。” 云无言冷淡地拒绝道,那个男人舍弃了她,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他脸上那憎恶的表情。 “小姐,不要任性了,难道你不想相爷认你么?” 常常在院子里一站就是半天的三小姐,其实也渴望着亲人的亲近不是么?每次看到那孤单的小身影,她就说不出的心疼。 “奶娘,你若是还想呆在我身边,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 瞬间,云无言再度恢复了淡漠表情,她可不以为那个身为丞相的爹爹会这么轻易就接受自己。人心的丑恶,她再明白不过。 说来好笑,就算她能够把《金刚经》倒背如流,却丝毫无法消除她内心的阴暗。她的心,早就在凌虐和憎恶中扭曲…… 香梅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住口,三小姐心防太深,她不也花费了两年多,才获得一丁点儿信任?(未完待续) 再见云傲天 云无言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平静的面孔之下,却充斥着不安和焦躁。奶娘从昨天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直觉奶娘出事了。窄小的门扉半开着,她从来没有踏出过偏院一步,可如今却顾不得了。 不再迟疑,她吃力地跨过高高的门槛,打算找人问出奶娘的下落。积雪尚未融化,走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云无言皱眉,她不知道去前院的路。 明明只是隔着几道墙,甚至能够听到人声,她走了一刻钟,前面依旧是打扫干净的青石小径。九曲回廊,弯弯小桥,前面的风景越来越好,越始终不见一个人影。 “群芳园……” 月洞门顶悬着乌木匾额,龙飞凤舞的字体,带着几分狂傲恣意,不用猜,云无言也知道是出自谁人之手。尽管是冬日,院中奇花异草仍旧争奇斗艳,想也知道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可惜,此时她却无心欣赏。 “少爷,不要跑那么快,小心摔跤! 隔着假山,娇甜的女子嗓音带着焦急,听脚步声像是朝着这边跑过来。 下一刻,一个身穿白衣的男童出现在云无言面前,粉嫩的面孔因为跑动而微微泛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流露出几分得意和淘气,难得的是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更让他看起来添了几分可爱,简直就像是菩萨身边的金童。 瞬间的呆愣,之前有人喊“少爷”,那么这个好看的男孩子应当是府里的二少爷云无忧,也可以说是她的哥哥……四目相对,云无言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只因为她再次看到了那熟悉的“憎恶”。那样的神情,就好像她是路上的狗屎,好死不死粘在了他高贵的鞋上。 “丑八怪,不许到花园来……” 云无忧,云相唯一的儿子,偏又生的好,自幼被众人宠上天。 “呸。” 被推倒在地的云无言死死盯着她这个骄纵蛮横的“二哥”,冷不防站起来,死命撞过去。虽然个头比云无忧小了许多,因着拼了死力,还是重重把这位少爷撞翻在地上。 “少爷,你有没有受伤?手疼不疼?” 两个长得颇为水灵的小丫头匆匆跑过来,一脸着急地瞧着云无忧,生怕他有个好歹。 “丑八怪,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推本少爷……” 坐在地上不起来,云无忧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府里哪个下人不是对他毕恭毕敬? “二少爷……她是三小姐……” 其中一身黄衫的小丫头胆子大些,在她家少爷耳边轻声地道。在府里几年,关于这个神泣鬼厌的三小姐,她早有耳闻。 “哼,我才不要一个丑八怪当妹妹……” 云无忧眼中厌恶之色更浓,怪不得爹要把她关起来,生的这么丑,出来岂不是要吓死人? 云无言冷冷地盯着面前得天独厚的男童,暗自思量着若是在那完美的小脸上划几道,他一定会痛的哭出来吧?扼住那纤细的脖子,粉嫩嫩的颜色就会变成美丽的紫红…… “哇……好可怕,我要找爹爹!” 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云无忧,突然被那阴冷的眼神看的一阵发毛,连后背都开始感到森寒,像是被毒蛇盯着不能动弹的青蛙,不由自主地大哭起来。 哭闹声惊动了更多下人,二夫人闻讯赶来,看到爱子一身脏污坐在地上,施了脂粉的脸孔几近扭曲。没有大吼出声,她只是冷声道: “混账东西,还不把二少爷扶起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底下这些奴才,再怎么说云无言都是府里的小姐,二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是没有权利置喙的。杏眼中寒光一闪,惩治这个丑八怪,还是要相爷动手才是名正言顺。更何况,云傲天素来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云无言几乎是被推搡着带到了书房外,她从来没有想过再见到云傲天会是在这样不堪的情形下。头发凌乱,身上衣服不知道是被谁暗中扯坏,露出棉絮来,鞋子上沾满了泥污…… “呜呜……爹爹……” 云无忧可怜兮兮的小脸更加委屈,抬起擦破皮的胳膊,抽抽噎噎地向云傲天告状。 “怎么回事?” 再次见到这个丑陋的女儿,云傲天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却被他很好地掩饰起来。 爱怜地把云无忧抱在怀里,待看见爱子白嫩肌肤上明显的红痕,脸上泛起不悦之色,连带着声音也冷了下来。 “回禀老爷,刚才在花园,奴婢看到三小姐把二少爷推倒在地上……” 云无忧的贴身丫鬟小翠上前,眼神和二夫人短暂相交,接下来便很是顺溜地说道。 “对,我们都有看到。” 几个下人立刻随声附和,被相爷讨厌的三小姐,得宠的二少爷,站在哪一边傻子也知道。更何况,二夫人的手腕那么厉害…… “来人,把三小姐带下去,罚二十鞭子,以后不准离开偏院。” 一字一句犹如寒冰刺骨,没有向云无言求证事实是否如此,便直接下了定论。云傲天在为爱子出气,不管实情如何,他只要有一个惩治云无言的理由就已经足够。 云无言漆黑眼珠注视着这个俊雅威严如天神的男人,他并非冷酷无情,对于云无忧的怜惜,她都看在眼里。他只看到云无忧擦伤的红痕,却不知道她身上伤痛比这更甚百倍千倍。他只是,惟独讨厌自己罢了!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把人带下去!” 被这个丑陋的女儿盯着,只会让他更加不耐烦,双儿和忧儿全都继承了他的优点,为什么这一个却…… 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冀望,也被生生地剥离,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早已经鲜血淋漓。走出房门之前,她无所畏惧地瞪着那人,冷冷地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她便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只要她还活着,终有一天要把这些痛苦加倍回报在这些人身上。(未完待续) 最后的善良 冰冷的邢堂,各种器具整齐地罗列在墙边,云傲天和那些迂腐的状元书生是不同的,他深喑武力的可怕,云府邢堂通常用来惩治不规矩的下人,还有他的敌人。讽刺的是,今天却要用在他的亲生女儿身上。 粗重的皮鞭在空中划过,带着尖利的呼啸之声,重重地打在云无言身上。只是一下,肌肉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背上火辣辣如灼烧一半。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像是下一刻便会晕过去。 丑陋的蜈蚣纹因疼痛而更加扭曲狰狞,行刑人被三小姐盯着,拿鞭子的手突然有些发软。这一鞭子下去,就是大男人也免不了叫出来,可她却一声不吭,漆黑眼珠微微转动,里面深黑什么也没有,却像是要把人的心神都给吸进去。 “啪……” 又是一鞭落下,力道比之前轻了许多,云无言唇瓣上还是多出两排牙印,血珠一滴一滴绷落,滑进嘴里尝到血腥的味道,她却古怪地呵呵笑了起来,伸出艳红的舌尖把剩下的血干干净净全舔入口中。 从未见过这样骇人的情景,更何况还是发生在一个五岁的女童身上?行刑的男人只觉得连骨头缝里都浸淫了寒意,手上动作加快,连着三鞭甩出。第一次,他想要赶快结束刑罚,似乎每一次鞭打的疼痛都落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才五鞭,弱小的云无言已经衣衫破碎,背上皮开肉绽,再打下去的话,她可能会死。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样的惩罚未免太重太残忍。 “还有十五鞭……” 吐出一口血水,云无言微仰着头,声音异常虚弱地道,她神智还很清醒,眼珠也越发的灿亮,小小的身子像是蕴藏着无穷的毅力和斗志。她一定要撑下去,只要今天不死…… “三小姐,但愿你能熬过去……” 掌刑人这一声称呼里带着敬意,他由衷地希望道,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到过像三小姐这样坚强的人。 云无言抬眸,神情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在这种惨状下,竟然能得到别人的认同。之前他明明和那些人一样,憎恶着她的丑陋…… 鞭子再度扬起,还没有落下,一个女子突然闯了进来,牢牢地把云无言护在怀里,哀哀地道:“求你放过三小姐……放过她……” 熟悉的味道,凄切的声音,云无言稍微放下心来,好在奶娘没事。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出来的目的。这世界上,只有奶娘是全心全意的爱护着她,这份温暖她想要永远抓在手里。 “奶娘,你让开……”鞭刑太痛,她一个人承受就好。 “你要打,就打我吧,我愿意替小姐……” 香梅如同老母鸡护着翅膀下的小鸡,头一回对三小姐的话充耳不闻,只用坚定的眼神望着拿鞭子的男人。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晚归一日,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不住了,相爷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鞭子咻咻落下,掌刑人咬咬牙,尽量打在不会致命的地方。 “呜呜……好痛……痛……” 香梅凄厉的哭喊像是要把邢堂震塌,脸上泪水鼻涕模糊,却始终把云无言紧紧地护在怀里。她只是个普通的妇人,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可是为了三小姐,只要是为了三小姐…… 云无言牙齿咯咯磕的厉害,不是她在颤抖,而是抱着她的香梅。背上火烧火燎的痛,却像是一瞬间转移到了心口,让她连呼吸也变得困难。鞭子抽打在奶娘身上,却像是打在她心上。 “云傲天……云傲天……”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这个名字,一次比一次狠戾,恨意一点一点加深,最终占据了她整个心房。只要今日她能够活着离开邢堂,便要他后悔生下这个女儿! 耳边呼喊声渐低,到最后像是从远远的天际传来,黑暗无声地蚕食了她所有的神志。 云无言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躺在床上,四周全部是熟悉的景物,她明白自己已经被送回了偏院。头昏沉的厉害,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奶娘呢?她不在房里!那么严重的鞭伤,千万不要有事! “奶娘……” “奶娘……” 她挣扎着下床,吃力地爬向奶娘的房间,心砰砰跳的厉害,从来没有的恐惧袭上心头,丝毫没有注意到掌心已经被尖利的小石子划伤。 木床上的女子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的可怕,神情却意外的平静,嘴角甚至带着隐约的笑容。这样的香梅,反而让云无言更加的不安。 “奶娘,很痛是不是?” 云无言神色慌乱地道,甚至不知道自己声音已经带着哽咽,从懂事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哭过。 “小姐,不用难过,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们,一家团聚……” 香梅话语中带着解脱,只是望着云无言的眼神很是担忧和不舍,没有了自己,这个孩子以后恐怕会更加孤独寂寞。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陪在她的身边。 “是么?也罢,活着有时未必有死了的好……” 泪水悄然滑落,云无言的表情却归于平静,嘴角的笑意和奶娘如出一辙。生不如死,生不如死,果真很有道理! “三小姐……” 香梅望着这小小的孩子,为她脸上的表情所震惊。哀伤褪去,只剩下无止境的冷然,如同被寒冰所覆盖,散发着令人惊心的寒意。 “不用挂念我……” 小手轻柔地抚过奶娘冰冷的面颊,云无言微笑着道,从前,生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可是现在,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小姐,答应我……你要幸福……” 心思千回百转,仍旧无法可想,香梅拼着最后一口气,近乎哀求地道。小姐眼中的残冷和怨毒,让她无法放心。 “好。” 云无言毫不犹豫地答应道,什么是幸福?只要让伤害她的人得到惩罚,或许自己就能够幸福了吧?(未完待续) 庙中小乞丐 相府里死一个下人,本也稀松平常,一张草席裹了香梅的尸首,就这么在云无言面前抬了出去。她没有问下场如何,是拖到乱葬岗丢弃?还是草草掩埋? 至始至终,她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冰冷的丑颜没有一丝情绪,好像死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于己并没有多少关系。在那两个人不屑且鄙夷的目光下,她仍旧非常坦然,坦然的如同桌上本就供人观赏的花瓶。而花瓶,不过是没有感情的死物罢了。 “真是冷血,香梅为了这样的怪物死掉,还真是不值……” 不大不小的耳语声,刚好可以让云无言听到,对于没有任何地位的三小姐,他们自然而然带了轻视之心。 “是啊,她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另一个下人附和道,对于视他们如无物的三小姐很是不满。讽刺一个人的乐趣,就是要看她难堪的反应…… “你们想和刘氏一样的下场?” 在奶娘床前坐的太久,双腿发麻,云无言适应了一会儿之后站起来,丑陋的脸孔露出一缕狰狞的微笑来,语气很是平静地道,一点儿也听不出是在威胁。对于人性的劣性和弱点,她拿捏的分毫不差。 那两人立刻变了脸色,匆匆地向屋外走去,相爷爱面子的个性他们再清楚不过,他怎么处罚女儿都可以,却绝不会容许一个下人坏了规矩。那刘氏,的确是再好不过的明证。 屋里再度恢复了平静,云无言不紧不慢地走到床前,蹲下来在角落细细地摸索着,然后吃力地拖出一个小小的陶罐。里面,装着奶娘这两年多来的工钱,都是些铜板和碎银。除此之外,还有她身为三小姐每月的份子钱,奶娘特意兑换成了二百两的银票,说是以后应急用……也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财产。奶娘偶尔提到过,一文钱两个馒头,省吃俭用的话,这些银子可以让她过很久…… 屈膝坐在地上,看着月亮渐渐地爬上来,她很冷静地思考着,如果想要达到目的,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手中还没有任何力量,想要对付云傲天不过是痴人说梦。 “咕噜噜……” 肚子适时提出饥饿的警告,也提醒着她必须面对现实。看来,她今晚要饿肚子了,还好这件事总算是她擅长的。 夜色渐浓,当所有人都沉入梦乡,一个小小的人影悄然走到围墙边,那里有一个狭窄的狗洞,她毫不犹豫地爬了出去。原来,离开相府,竟是这般容易。 因为宵禁,黑乎乎的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云无言走的很慢,时不时会惊动路边的野狗,冲着她衅衅地呲牙,却在她阴森的笑意下耷拉下尾巴。 畜生比人更会察言观色,它们可以精准地判断哪些是可以欺负的对象。而眼前的小女孩儿,打量它们的眼神,却像是在思考要从哪里剥皮比较过瘾。嗷……好可怕!野狗后退三步,拔腿就跑。 在逐渐偏离京城的某个小镇上,到处有着脏兮兮的小乞丐,只是这天却突然多出来一个。露出棉絮的破旧棉袄,他蓬乱的头发遮盖了大半张面孔,左手中端着缺了口的半边破碗,右手拿着一根不算细的木棍。 “叮……” 铜板清脆地跌入破碗中,引起一旁几个小乞丐的注意,八九岁的年纪,眼中却有着老油条的世故和无赖。 在那个好心人离开之后,几个小乞丐立刻欺过去,霸道地威胁道:“乖乖把钱交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云无言低垂着头,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又来了,一路上这样的状况不知道已经发生过多少次。缓缓地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了畏惧瑟缩的表情,怯懦地道:“我会把讨来的钱都给你们,以后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们?这样就不会被欺负……” 话音越来越低,漆黑的眼瞳中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强者的崇拜,大大地满足了几个小乞丐的虚荣心。 “呕,虽然你长得很丑……以后就跟着我们混好了。” 几个小乞丐看到那张丑陋的脸都吃了一惊,领头年纪较大的男孩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收下这个听话的“小弟”。每天有人自愿“上供”,何乐而不为? “谢谢大哥!” 云无言一脸感动,毫无形象地用袖子揩着鼻涕,看起来倒也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一直到傍晚,云无言跟着几个小乞丐到了城外破庙,把自己乞讨所得全部交了出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一个男孩儿手中吃剩下的半个馒头。 “拿去……” 抵不过那强烈的目光,小男孩儿把那半个馒头塞给云无言,毕竟她今天上交的“贡品”委实不少。 “哥哥,你们都是好人!” 云无言状似感激地道,像是根本没有考虑到这几个人抢了本该属于她的食物。狼吞虎咽地吃完半个馒头,她乖觉地自动缩在墙角,胡乱在身上盖了些旧稻草,合上眼睛开始睡觉。 小乞丐们吃饱喝足,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倦意袭来,一个个倒在稻草堆中,酣然大睡。 破庙外,几只乌鸦煽动着翅膀,呱呱地叫了几声,消失在夜色中。连带着,惊动了郊外野狗一阵乱吠。 本该是睡着的云无言,此时却意外地清醒着,黑暗中一对漆黑的眼珠亮的吓人,脸上丑陋的疤痕随着她牵动的嘴角一跳一跳,若是这时候有人看到,怕是会吓的去了三魂七魄。 “嘿嘿……” 怪笑声在空荡荡的破庙中回响着,云无言阴沉地看着睡熟的几个小乞丐,恐怕就是打雷也惊不醒。不知何时,她手中已经握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映着月光可以看到那薄薄的刀刃。 一道寒芒划过,匕首狠狠地切割人体最脆弱的部位,睡梦中的男孩儿甚至连惨叫也来不及,喉头立刻喷涌出大量的鲜血。第一个死去的,正是开口向云无言勒索的小乞丐。刀口切过的地方,很是平滑整齐,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手起刀落,一盏茶功夫,六个小乞丐已经有五个丧命,最后一个是他们中的头头儿,像是感受到危险,睡梦中的他警醒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艳丽的红;嗅到的,是刺鼻的血腥味儿。 今天乖乖地跟着他们回来的小乞丐,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手中匕首还在滴血,而她眼中有着近乎狂热的残忍和愉悦。那丑陋的面孔,在此刻看来有如从地狱冒出的恶鬼……(未完待续) 绝谷公孙仲 被森寒的目光注视着,小乞丐只觉得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冷汗湿透了破衣,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根流出来。 “为什么……不要杀我……” 四周全是死尸,尿骚味混合着血腥气,让人阵阵欲呕,小乞丐害怕的连话也说不全。 “怪只怪你们瞎了眼,竟然敢勒索我……” 云无言难得好心情地解释道,轻快地在那脆弱喉头划过一道血痕。胆敢欺负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为了几个铜板,你居然狠下杀手!” 小乞丐睁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同伴的惨死竟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原因。被怒气冲昏了头,再加上强烈的求生欲望,他突然伸手抓住锋利的匕身,试图从云无言手中夺下。 再怎么说,云无言都只是个五岁的女童,力气自然比不得小乞丐,匕首险些脱手。锋利的刀刃深入小乞丐掌心,鲜血顺着指缝嘀嗒,他死活不肯松手。而且意识到,对方比他弱小的多…… “放心吧,我很快会送你下去见他们。” 两手死死握着匕首柄,云无言极力想从小乞丐的手中抽出,可仍旧纹丝不动。明明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的语气仍旧轻松,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你做梦,谁死还不一定……” 小乞丐咬牙,不顾掌心疼痛,力道顿时比先前增强一倍,匕首果然向着他那方移去。只要抢过匕首,就能获救,这样的想法让他更加不顾一切。 “是么?” 云无言撇撇嘴,突然觉得这个游戏有些无趣,实在是对手太笨。话落,手中匕首瞬间向外送出,如她预料中的,深深刺入了对方心口。 “你……” 小乞丐眼中闪过痛楚、讶异、不甘,他一心想要把匕首夺去,却没有想到,云无言之前的抢夺根本就是幌子。匕首因着二人之力再加上惯性直没入胸,只露出柄端,倒像是他自己急着自杀。 “笨蛋。” 右脚踩在小乞丐肩膀处,云无言有些费力地把匕首拔了出来,温热的鲜血立时溅了她一头一脸。亲眼看着小乞丐不断抽搐,痛苦万分地死去,她只丢下这轻飘飘的两个字。 杀人,不只是靠蛮力,更多的时候要靠脑子,这一点,聪明的云无言很早就知道。 夜还很长,她不疾不徐地擦干匕首,用乞丐们的旧衣拭净身上的鲜血,然后穿上自己事前脱下的破棉袄。杀人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会弄脏衣服。 大肆把破庙搜刮一通,在坍塌的佛像下找到一百多个铜钱,这些显然是小乞丐们辛辛苦苦所存,她毫不客气地全部笑纳。把干枯的稻草收集在一处,从怀里摸出火石,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要一把火,什么都干干净净! 她愉悦地想着,就算天亮街上少了几个小乞丐,又有谁会注意到呢? “好狠的小丫头!” 带着些许沙哑的苍老男声,突兀地在庙里响起,听不出是喜是怒。 云无言眉头紧皱,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她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看到自己“行凶”。心里迅速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杀人灭口。 “不错,不错。” 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鹰,说话人稳健地从屋梁上落下,这场杀人的戏码,他从头看到了尾。看她有预谋地,一个一个杀掉那些比她大的孩子,动手的时候没有一丝犹疑。而解决最后那个乞丐的情形,更说明这小女童不但心狠,而且极其聪明。 云无言手中握着匕首,戒备地看着这个面带微笑的灰衣老人,不明白他话中到底有何用意。想要解决这个比她强大很多的人,是一件棘手的事! “要不要跟着我走?” 老人见面前女童仍旧不做声,对她更添了几分兴趣。事实上,他很少对什么人感兴趣,今夜见到这女童却破例开了口。 “你很厉害?” 云无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从这男子身上感受不出敌意,既然他看着自己杀人而不出手阻止,也不是什么自诩正义之辈。更重要的是,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人身上有种隐隐的威压感,那是属于强者的自信。 “嗯,简单地说吧,这天下能够打败我的人不出五个……” 老人挑眉,右手托着下巴状似思考地道,眼中难得带了些许笑意。不过,他所说的,也确是实话。 “那么,求你收我为徒。” 云无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漆黑的眼珠直视着老人,语气无比坚定地道。她离开相府,以小乞丐的身份四处流浪,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厉害的师傅。 “我绝谷规矩,一旦入谷,便终生不得背叛,否则天涯海角都会遭到绝谷门人追杀,你可要想好。” 老人语气比之前严厉许多,眼中却浮现笑意,心底对这孩子可满意的很。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云无言一拜。” 云无言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几个月来,她也听江湖人说了不少关于绝谷的事,猜想这老人便是绝谷谷主公孙仲,心中暗自诧异却也不会傻到放弃这大好机会。 绝谷不属黑白两道,在江湖中影响却极大,只因为从绝谷出来的弟子,皆是人中龙凤,不论是武功还是容貌学识都胜人一筹。可惜,绝谷收取弟子太过严苛,很少有人被选中。云无言诧异的就是……绝谷收人,外貌是很重要的一个条件,她相貌丑陋无比,如何能得绝谷谷主垂青? “很好,以后你便是我公孙仲的徒弟。” 袍袖一摆,一道柔和暗劲托着云无言从地上起来,公孙仲大笑道,难得开心至此。 云无言见状,也只是安静地站着,她并不在乎这所谓的师徒关系,只要能变得强大,谁做她的师傅并不重要。而她没有刻意讨好公孙仲的另外一个原因,却是直觉这老人不会喜欢那些阿谀奉承的话。 公孙仲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他选中云无言正是看中她阴狠无情的个性。明知这个徒弟绝不会把他这个师傅放在心上,还是冒险把喂不熟的小狼养在身边。 这个孩子,势必会将天下搅的天翻地覆,他,等着看戏。 一把大火,破庙借着风势噼里啪啦燃烧,一老一小两道人影,无声消失在暗夜之中。(未完待续) 虚伪的美男 连着十天日夜赶路,每天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啃干粮喝凉水更是家常便饭,云无言却始终没有半句抱怨的话。越走越偏,越走越险到最后路上几乎没了人影。 “绝谷……” 一块巨大的界碑树立在路旁,两个大字赫然在目,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非谷中弟子,擅入者死”。字迹颇深,却并非用斧凿刀刻,云无言盯着上面明显的指纹微诧,这些字竟然是生生用指头划出来的。 “啊……” 身子腾空而起,云无言忍不住低呼半声,却又倏然住口。被公孙仲抱在怀里,这让她非常不习惯,整个身子都处于僵硬状态。除了奶娘,她不喜欢与任何人亲近。 “谷中机关重重,以后你就知道了。” 公孙仲眼中再度流露笑意,轻松地抱着小徒弟直奔谷中。 一路上花木飞速后退,云无言根本就来不及看清谷中环境,她死死抓着师父手臂,生怕被甩出去。她忽然想到,若是依着这样的速度,三天就可以赶回来,师父之前是在考验她的耐力么?好在,自己通过了。 “师父,您回来了……这是?” 很清澈的声音,虽然知道这样形容不对,云无言还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只眼前一花,身旁便多了一个白衣男子,面如冠玉,剑眉入鬓,眼神清亮,嘴角含笑,只是站着什么也不做,自有一种玉树临风的雅姿。 男子看到云无言丑陋面孔,眼中微微露出讶异之色,下一刻自然露出温柔笑容,立时让人觉得他浑身都散发出明亮的光,似乎可以驱逐所有的黑暗。 “临风,她便是为师所收入室弟子……云无言。” 公孙仲见了大徒弟,脸色立时严肃起来,丝毫不似在云无言面前放松。 “云师妹。” 柳临风有礼地向这个小师妹打招呼道,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想要知道师父特意出谷寻找的入室弟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大师兄。” 云无言漆黑眼珠与之相对,淡淡地唤了一声,然后就沉静地站在公孙仲身边。 “师父,看来您这次不虚此行。” 眼光相接,柳临风多少明白了师父为什么会选择这孩子,她的眼神太过淡漠,没有任何感情,但却最为适合修习绝谷武功。非但如此,这孩子还异乎寻常的聪明,那一声“大师兄”出口,他没有忽略师父眼中一闪即逝的惊异,显然师父路上并没有提到过自己,她又是如何断定他就是大师兄? “嗯,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公孙仲点点头,语气虽平淡,眼中得意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接到您飞鸽传书,大家已经在无念堂候着,一切都准备妥当。” 柳临风忍不住又瞧了小师妹一眼,压下心中隐忧,但愿等一下不要如他所想那般…… 云无言刚踏进无念堂,便察觉无数道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抬头便看到一张张或英俊或美丽的面孔,绝谷中人果然个个容貌出众,只是他们在看到那丑陋的蜈蚣纹之后,眼中皆出现鄙夷厌恶之色。而看向公孙仲时,则全部化为不解。 绝谷素来不收貌丑之人,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而眼前这小女童,可谓是丑陋至极。她何德何能?让谷主打破了从前的规矩。 “无言,我虽已经收你为徒,这拜师仪式还是要补上。” 公孙仲也不管众弟子是何反应,牵着云无言走到大堂中央,眉宇间尽是喜色。 大堂中央木桌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莲花水炉,那层层叠叠的花瓣竟然有几百片之多,此时正袅袅冒着白烟。每片花瓣上都坐落着小小的白玉盏,清雅的花香不断从盏中散出。 “小师妹,奉茶。” 柳临风见云无言仍旧站着不动,温柔地出声提醒道。绝谷拜师仪式与其它门派不同,讲究风雅独特,单从这莲花水炉便可看出一二。拜师之时,师父和众弟子都要饮一杯绝谷特制的花茶,自此周身便会散发淡淡花香,这也是绝谷弟子的标志。 云无言蹙眉,这莲花水炉虽然只有三尺多高,凭她现在的身高还是够不着,难道要她搬把椅子爬上去?想法还没有实施,她发现自己今天第二次被抱了起来。 这样温柔的举止,除了柳临风不做第二人想,云无言身子再度僵硬,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随便拿了一盏花茶递给公孙仲,然后又给自己拿了一杯。 “谢谢大师兄。”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见柳临风依旧神色自若地抱着她,云无言只得出声提醒。 “小师妹,以后不要这么客气。” 柳临风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心里却有些小小的失落,貌似,他被这个新来的小师妹给讨厌了。第一次,有人对他的善意不予回应,还摆出一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临风,接下来我要闭关三个月,就由你教授无言基本的心法和武功。” 待拜师结束,公孙仲的话却再度让众弟子一惊,实在不知道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 绝谷之中,向来是最强者接替谷主之位,而公孙仲所有弟子中,柳临风无疑是最出色的一个。云无言是公孙仲所选入室弟子,显然也是最满意的一个,也就是说她以后会成为公孙仲接替谷主之位的最大威胁。让柳临风教授云无言,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是,弟子谨遵师父之命。” 听到柳临风如是回答,云无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什么也没说。她讨厌柳临风,讨厌他总是摆出大好人的嘴脸,明明和那些人一样觉得她是丑八怪,还虚伪地装作不在意。(未完待续) 第一次示威 “小师妹,我带你到你的房间去。” 拜师仪式结束,柳临风温柔地道,他踏出一小步走到云无言面前,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 忍耐,忍耐,云无言低垂着眼睫,拼命在心中默念着,没有甩开那虚握的大手,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有诱惑力。以后的三个月,都将由这家伙来教她,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小师妹,谷中机关重重,不熟悉路千万不要乱走,否则随时会丧命。” 掌心传来微微冰凉的触感,柳临风皱眉,对自己的行为也有些不解。他很忙,谷里有很多事情还在等着他去做,带云无言回房这种事,交给任何一个师兄妹都可以,为什么要亲自带她去?或许,是因为不甘心吧,就这么莫名其妙被讨厌…… 本来,对小师妹也只是习惯性的温柔,并没有特别把她放在心上,可一旦这份温柔被拒绝,他自己反而在意起来。 “哟,这就是师父的入室弟子么?长得可真丑。” 云无言只看到一片绿叶轻盈地从树顶飘下来,快着地时才发现那是一个绿衣少女,从十几米的高处跳下,她居然毫发无伤。明明就说了很过分的话,那略略带着恶作剧意味的语气却不会令人讨厌。 “绿尧,你又淘气了……” 柳临风看到少女,左手温柔地在她发顶揉了几下,话语中尽是对少女的纵容。 云无言只是冷眼看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对这少女之前的评价有任何的反应。绿尧么?长着一张可爱讨喜的娃娃脸,笑起来一副天真爱娇的样子,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她浑身所散发的阴寒。这样的把戏显然骗过了柳临风,但却瞒不过她。或许,是同类的缘故。 “嘻嘻,我终于也当师姐了。小师妹,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一颗漂亮的绿色糖果,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浓郁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谢谢师姐。” 云无言嘴角浮起浅笑,眼中尽是欣喜之色,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把糖果包起来,珍而重之地放在口袋中。 “呵呵,傻瓜师妹,糖果就是用来吃的,我住处还有很多,以后拿给你。” 切,只是个小孩子嘛!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绿尧看到这个小师妹的举动,脸上笑容更大,这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小师妹刚来,什么都不熟悉,绿尧你有空就带着她到处看看……” 虽然对于云无言的反应有些意外,他也没有多想,绿尧向来讨人喜欢,这谷中上上下下都拿这淘气鬼没辙。呵呵,小师妹这样明显的差别对待,还真让他有些不是滋味。过几天,自己也买些糖送给小师妹好了…… “大师兄的话,我怎么敢不听?” 冲着柳临风和云无言做了个鬼脸,绿尧纵身跳到一棵树上,转眼不见了踪影。 木窗半开,黄昏金黄的阳光均匀地铺撒在室内,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子。书桌上深蓝色的花瓶中插着从未见过的花朵,淡淡的清香让整个人心神都放松下来。素淡锦被叠的整整齐齐,放置在雕刻精美的红木床上。 云无言身处在这间陈设高雅的屋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对她来说只是睡觉的地方而已。 “小师妹,这就是你的房间,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没有看到小师妹惊喜的反应,柳临风心中稍稍有那么一点儿失望,这里的一切可是他亲手布置的。 “谢谢师兄。” 干巴巴地道谢,云无言有些奇怪,这人看着她的眼神中,似乎有着某种渴望? “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小师妹摆明了一副不欢迎他的样子,再留下来岂不是自讨没趣? “师兄……” 听到身后呼唤,柳临风惊喜地转身,难道是要请他留下来? “你知道哪里有小动物么?” 云无言难得地在这个大师兄面前露出笑容,态度比之前缓和了许多,虽然那张脸还是一样的丑。 “谷里是有很多小动物,不过你现在对环境还不熟悉,想要什么动物师兄等下让人给你送来。” 柳临风不解,小师妹要动物做什么?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动物的小孩子,她的性子太冷,很难想象她和小动物一起玩闹的样子。 “嗯,随便什么都好,那就猫吧!” 云无言无所谓地道,反正也不是用来养,什么动物都没差。 “喵呜……” 白色的小猫,浑身毛绒绒蜷成一团,连声音都娇嫩嫩的,怎么看都很可爱,只是此时它的眼中却流露着惊惧。 “不吃么?” 云无言手中捏着帕子,里面包裹着一颗漂亮的绿色糖球儿,她冷笑着把糖凑到小猫面前,小东西却嫌恶地撇开头去,身体越发抖的厉害。 强迫小猫张口,她硬是把糖丢了进去,然后盘腿坐在旁边等待着。她想看看,那个叫绿尧的少女,到底会做到哪一步? 或许只是放了泻药,想要恶作剧?这样的想法,有些天真呢! “喵呜……呜呜……” 小猫陡然哀鸣一声,身子抽搐了几下,眼睛鼻子嘴巴同时溢出鲜血,再也无法动弹。 “死了。” 伸手探测小猫鼻息,她似自言自语地道,那个绿尧,想要毒死她?这么烈的毒性,如果不是她之前用帕子包着,恐怕已经中毒了。 把小猫尸体埋在院子里大树下,云无言半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脑子里冷静地思考着她当下的处境。比起在相府,她的处境并没有好多少。那些所谓的师兄师姐中,和绿尧相同想法的恐怕不在少数。公孙仲要闭关三个月,他们一定会在这段时间置自己与死地。至于那个柳临风,她还无法猜透他到底是何居心…… 双眸再度睁开,云无言已经恢复了冷静,她早就没有了退路,想要活下去,只能不断踩着这些人的尸骨向前。(未完待续) 善意的谎言 翌日,当云无言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练武场,众人无不吃了一惊,而最无法相信的,自然要数绿尧。 “小师妹,你……没事么?” 绿尧迟疑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问道……看她的脸色确实如常。可是,不应该啊,昨天那颗糖球儿可是她最新炼制的毒药,吃下去立刻就会一命呜呼。 “绿尧师姐,我该有事么?”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平板冷淡的语气和昨日不同,哪里还有半点儿属于孩子的稚嫩? “没,当然不是。我是说,小师妹在这儿还习惯么?” 被那漆黑眼珠盯着,锐利的眼神像是可以看透一切,绿尧不由一怔,这真是她昨天看到的那个小鬼么?难不成,昨天她是被愚弄了?那种看到糖就满心欢喜的蠢模样,是装出来的?想到此,脸色不由变得难看起来。 “多谢绿尧师姐关心,我睡的很好。” 眼角余光撇到绿尧垂在裙摆的右手,看似轻松地半握着,手背上却已经隆起青筋。看样子,她似乎气得不轻啊! “看到你们相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柳临风脸上露出欢喜笑容,左手牵着绿尧,右手牵着云无言,场面看起来温馨又融洽。当然这只是表面看起来,绿尧对大师兄的独占欲,他们可清楚的很。这新来的丑小鬼,绝对活不过三天。 “对了,师兄送给我的小猫,昨晚莫名其妙死掉了……” 像是突然想起来,云无言淡淡地道,平静的语气,就如同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一样普通。 “啊?那可是《猫谱》中有名的雪花白……”只这一只,便价值百金。 虽然知道小师妹未必喜欢猫,昨天他还是派人寻找了最名贵的猫送过去。哪知,竟然只活了一日。 “原来不是普通的猫啊,怪不得喜欢吃糖,绿尧师姐送给我的,不小心就被它抢了去。” 云无言随口接道,目光却瞄向柳临风,见他脸上露出吃惊神色……莫非他是真的不知道? “绿尧,练武结束回房抄写经书一百遍,不许找人帮忙。” 柳临风眉头紧皱,想到绿尧制毒的能力,温柔语气变得严厉,若是平时淘气也就罢了,万一小师妹有什么事…… “我知道了。” 绿尧恶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却意外的没有顶嘴,乖乖地答应下来。只是,心中却更加怨恨,大师兄从来没有这般训斥过她,这个丑八怪不过才刚来…… “大师兄,绿尧也是小孩子心性,开玩笑不知轻重,你就不要怪她了……” 一个长相有些阴柔的白衣男子走上前,丹凤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劝道。 “二师兄……” 绿尧见有人为她说话,眼圈儿立刻红了,一脸委屈地窝进男子怀里,眼神却不断偷偷看向板着脸的柳临风。 “连休,我心意已定,你不用再帮她说话,还有你们也是……” 柳临风严肃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云无言身上时,又恢复之前的温柔。绿尧被大家宠着,实在是越来越任性了。当初他就担心,相貌“特别”的小师妹,会遭到众人的排挤,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大师兄,你不是要教我心法武功么?” 云无言丝毫不在意众人敌视的目光,对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不感兴趣。只是,她心里还是不肯定,这位“大师兄”真的如自己眼中所见这般么?还是……这一切不过又是另外一个假象。 “小师妹,这是入门心法,然后只要好好练习招式……” 柳临风一句一句把口诀教给云无言,看她背熟这才放心,其耐心让一旁众人看了分外眼红。在他们心中,大师兄就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他不仅品貌出众,而且才智过人,更是武学上的天才,是谷中所有弟子的榜样。这样的大师兄,却偏偏在意一个丑八怪! “大师兄,这一式我使起来怎么都不顺,你帮我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师兄,这句心法我不懂……” “大师兄……” 小半个时辰,如此这般情形一再出现,柳临风在众人之间穿梭,根本无法顾及云无言。虽然知道大家打着什么算盘,却不能出言斥责,否则小师妹以后在谷中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大师兄,简单入门招式我来教小师妹就好,你去帮其他人吧!” 一把碧玉扇不离手,连休一派潇洒地笑道,就让他亲自会会这个丑八怪……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资格成为师父的入室弟子。 “那就有劳二师兄了。” 不待柳临风回答,云无言便抢先道,倒是让连休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这臭丫头会紧抓着大师兄不放。 “好……” 柳临风也只得点头,心里有一丝不是滋味,小师妹果然还是很讨厌他,宁可让二师弟来教…… “手臂平伸,双脚不要打的太开,保持这个姿势!” 玉扇敲在云无言手臂上,看上去只是随意指点,实则暗中施了力道,淤青是肯定的。 云无言始终面无表情,咬牙不吭半声,连休想要看她出丑,自己偏不如他的意。 一个时辰,连休说的口干,心中疑团也越来越大,这个丑八怪资质平平,几个招式要他一再讲解,师傅到底为何会选中她? 这丑八怪唯一的优点,就是这顽强的毅力,这一个时辰里,不管被怎么折腾,她始终一声不吭地忍受下来,却也让他更加火大。 “你是我见过最笨的绝谷弟子!”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连休已经快要抓狂,甚至忘了摇他那柄玉扇,忘了他最讲究的风度。 “师父说我虽然笨,可总有一天会想起来。” 这是柳临风离开后,云无言同连休所讲的第一句话,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有不甘,也有不服输的倔强。 “什么意思?” 连休心头猛然一跳,心里有种预感,或许接下来他会知道师父选中丑八怪的原因。 “藏宝图,爹爹曾经说过,可是我忘了在什么地方。” 云无言低垂着眼睫,任汗珠顺着那条丑陋的蜈蚣纹滑落,老老实实地说出了答案,像是在为自己的笨拙辩解。 “藏宝图?前一阵子在江湖上掀起滔天巨浪的藏宝图?怪不得……” 玉扇猛然展开,连休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师父是为了那张藏宝图,这才会收留一个资质平平的丑八怪。 传言,那张藏宝图中有无数珍宝,还有失传千年的武功秘籍,不管是武林中人还是朝廷都想将其据为己有。不过,他好像没有听说过,宝图的主人有这么个女儿……再看看云无言那笨拙的练武架势,对她所说立刻深信不疑。 师父想要得到藏宝图,把云无言掳到绝谷,为了得到信任还收其为入室弟子,这么说来在她想起之前绝对不能死。不但不能死,还要保证她的安全…… “二师兄?接下来要怎么做?” 云无言似毫无所知地问道,只关心接下来的招式,对连休吃惊的表情根本没有看在眼里。(未完待续) 君子或小人 白日里云无言在练武场一直习武几个时辰,就算后来连休不再“热心”地指点她,还是让人吃不消。手臂僵硬,大腿酸痛,稍一活动全身肌肉就像是针刺一样疼痛,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瘫在椅子上歇了大半个时辰,云无言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不过今天她也见识到了绝谷武功,就算她这个不懂武功的,也可看出其招式之精妙,那些相貌出众的绝谷弟子练起来,姿势优雅,挥洒自如,施展开来如同蝴蝶翩翩,又似蜻蜓款款,更加是赏心悦目……只有她是一个异类。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云无言懒懒地爬起来开门,却见一个梳着垂天髻的小厮提着食盒站在门口。 “给我就行了,你去忙吧!” 云无言直接接过食盒,并没有让小厮进房的打算,她一向不喜欢陌生人闯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好,明日我会来收。” 那小厮见云无言小小年纪却面色阴沉,一张脸狰狞可怖,心中本就憎恶,不用和她单独相处更是求之不得。 两道菜,一荤一素,两个馒头,一份汤,这对云无言来说已经算得上丰盛,而且饭菜味道也很正常。看来藏宝图之计很有效,她很愉悦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不用担心这会是最后一顿。今天晚上,她也可以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云无言并没有马上休息,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照着心法行功。白日里为了配合“藏宝图”计划,她只得装作资质平平,武功招式自然不会有什么进展。事实上,在柳临风讲解的时候,她已经领会了八九成,剩下的就是多加练习。 将《初阳心法》从头至尾练习一遍,云无言只觉得通体舒畅,连身体的疲乏也缓解不少,肌肉也没那么酸痛了。她心中一喜,成为公孙仲的弟子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小师妹,你休息了么?” 门外,柳临风的声音温温地传了进来,许是看到她房里灯光还亮着,就算再不情愿,云无言还是不得不去开门。 “大师兄,有什么事么?” 她本想说这么晚了,看看月正当空,只得作罢。 “呃,我带了谷中地图过来,很多机关都要仔细讲解……” 柳临风站在门口,脸上仍旧带着温柔微笑,眼神却有些无奈,小师妹不打算让他进房么?本来担心她第一天练武会吃不消,现在看她精神还不错。 看到他手中卷轴,云无言默默地闪身让人进来,了解谷中环境不管是对她以后的日常生活还是对敌都很重要,不能够拒绝。 地图在桌上摊开,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通道,还画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机关阵法,很多地方还标注成了红色,如果单靠云无言一个人领悟,确实无法办到。 “小师妹,藏宝图的事,不是真的吧?” 柳临风有些怀疑,江湖上才传出藏宝图的消息,怎会凑巧就在小师妹身上? “没错,我身上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保命。上次是一颗糖,以后等着我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 云无言见他挑明,很是干脆地承认,这家伙若是想在众人面前戳破她的谎言,也就不会私底下跑来问。最重要的是,柳临风太聪明,她根本就没有把握骗过他。 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这个柳临风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之前是故作姿态还是真心以对? “小师妹,你果然很聪明,连二师弟也给你骗过去了。等日子长了,大家对你的态度会慢慢改观。绿尧她,从小在谷中长大,被大家宠坏了,本质还是不坏的……” 柳临风诧于小师妹话语中的冷意,提到绿尧时,更是冰寒至极。之前他以为她只是性子冷漠,此刻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这般隐忍,如此心计,待她羽翼丰满,师弟妹们多半要吃苦头。想要对她多加开导,到最后却因她身上愈发深重的阴寒而噤声。 “大师兄,你不是要帮我讲解地图么?” 云无言淡淡一笑,本质不坏会想毒死她?厌恶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她索性提起柳临风今晚前来的目的。 “你看这地图上标示红色的地方,除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师伯,其他弟子禁制入内。这些机关皆由太极衍生,阵法变化莫测……” 柳临风只好依言讲解地图,只是越讲越惊叹,小师妹的领悟能力绝佳,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强过他十倍。 待地图粗略讲解完,已经是深夜,柳临风依依不舍地起身,很有些意犹未尽。这样的奇才,怪不得师父这么宝贝。 “小师妹,入门心法已经难不倒你了吧?明晚我把剩下的心法教授给你。” 站在门外,柳临风像是想起来什么,对正欲关门的云无言说道。 “好。” 云无言平静地应道,既然没有在柳临风面前隐瞒实力,他当然会想到,那些入门心法对自己根本就不够看。 柳临风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仰头望着渐渐西沉的弯月,像是刚刚发现这有多么好看似的。 云无言也没有出声,她知道柳临风还有话要说,而且是让他很为难很挣扎的话。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也会保护师弟妹们。” 半晌,他才说出这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来,不过他料定聪明的小师妹一定能懂。 “大师兄,有时候人不能够太贪心,什么都想要,或许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云无言漆黑眼瞳中流露出几许嘲讽,她现在可以确定柳临风真的是一个君子。不过,这样如同圣人的柳临风,想要保护一切的柳临风,只会让她更加的讨厌。 柳临风现在的想法未免太天真总有一天,他必须在两边做出选择,到时势必会犹疑不决,摇摆不定……既然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站在她这边,就将永远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未完待续) 谷中遇奇猿 连着一个多月,云无言每日在练武场习武,来的最早,走的最晚,可进展却很不理想。一套简单的入门拳法,给她练的是七零八落,学会前面就忘了后面。 “小师妹,你若想学绝谷武功,不如重新投胎一次还可能有希望……” 自从被柳临风罚抄经书一百遍,绿尧对这个丑八怪就更看不顺眼,只要她的大师兄不在场,少不了要出口冷嘲热讽一翻。虽然二师兄说暂时要留着她一条贱命,这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不管对方怎么挑衅,云无言只是不理不睬,径自笨拙地施展每一式。 “小师妹,你可曾想起藏宝图放在何处?” 连休一派潇洒地摇着玉扇,状似不在意地询问道,只是那眼中的热切却曝露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还没……” 云无言简单地回道,然后立刻垂下头去,像是对于自己的蠢笨十分羞愧。自然,也就没有人看到她嘴角那一抹冷笑。明明就讨厌她讨厌的要死,却隔三差五跑来询问藏宝图的下落,还要虚伪地做出毫不在乎的样子。这些人都一样,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内心全都肮脏不堪,充满了污秽。 “小师妹,你当真想不起来么?二师兄有个好法子铁定能帮你……” 连休薄唇勾出完美的弧度,看起来比平日更加俊美几分,眼中却毫无笑意,这也是他耐心用罄的标志。 还没有反应过来,云无言发现自己身体已经悬空,连休正轻松地捏着她后衣领,乍看倒像是拎着一条垂死的鱼。 “二师兄,你这是……” 一旁几个绝谷弟子也吃了一惊,虽然他们也巴不得这个丑八怪消失,可藏宝图的下落…… “放心吧,我只是要刺激一下她不开窍的蠢脑子。” 完全视云无言为无物,连休大喇喇地道,施展轻功向绝谷西南角奔去。 “难不成,二师兄想要……” 当看到一丈之外的石洞,这才恍然大悟。看向云无言的目光,全部充满了幸灾乐祸。 “希望小师妹明天能够给我不一样的答案。” 连休手一扬,轻松地把云无言丢进了石洞中,可恶的丫头,一定要给她吃点儿苦头自己才甘心。 “二师兄果然聪明,大师兄少说也要三天才能回谷,这几日就让丑八怪好好清醒清醒!” 绿尧一脸欢喜地道,大师兄老是护着丑八怪,以前明明最疼自己的,如果能够杀了她该有多好…… 被丢进石洞之前,云无言看到了石壁上所写的两个大字……“静思”,虽然不知道这石洞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她显然遇到了大麻烦。 黑漆漆的石洞,冷风从洞口灌进来,随着夜越来越深,洞中温度也不断下降。这么下去虽不至于冻死,不过这种渗透到骨子里的严寒对人却是难忍的折磨。 不过这却只是对一般人而言,连休以为云无言一定忍受不了洞中冰寒,哪知她天纵奇才,仅一个多月就把绝谷心法融会贯通,只要运功游走全身,便是在冰天雪地中也丝毫不惧。 “咳咳咳……咳咳咳……” 喉头一阵发痒,云无言忍不住咳嗽,预料之外的巨大声响,不断在石洞中回旋。 她猛然从地上爬起来,莫非这石洞并非她所想象的狭小?之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石洞意外的幽深。还是多亏了绝谷心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能够在黑暗中视物。其实,练功达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是小有所成…… 走了一盏茶功夫,石洞比之前更加开阔,只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云无言有些失望,洞外一定有人守着,别无他法,只有靠着石壁坐下,继续打坐练功。 “呜……呜……”“呼……呼……” 黑暗中突然响起有些凄哀的叫声,低低的像是饱含着无限痛苦。若是换个人,定会被这诡异的状况吓死。只不过,云无言不是普通人。她侧耳细听,发现声音是从一块大石头后面传出,于是屏气凝神走了过去。 黑暗中一双晶亮亮的眼睛正好和云无言对上,石洞中瞬间死一般寂静。片刻之后,眼睛的主人感受不到危险,放松警惕之后,再度哀哀地叫了起来。 这是一只老黑猿,体格不算健壮,右腿像是被某种可怕的动物撕咬过,此时伤口处已经敷了某种绿绿的奇怪药草。或许正是因为这伤,才造成他行动不便。 云无言与它对视一会儿,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她现在自顾不暇,更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呜……呜……” 那黑猿却突然伸出毛茸茸的双手,死死地拉住了她,晶亮有神的眼中满是乞求之色,吱吱呜呜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放手,我帮不了你,也不想帮忙。” 云无言使劲挣动了两下,发现那黑猿力道大的出奇,她冷冷地回头,声音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般骇人。 “呜……” 那黑猿极有灵性,听懂了她的话眼中哀求之色更浓,却无论如何不肯放开手。 一人一猿僵持不下,到最后云无言不得不妥协,虽然她袖中藏有匕首,但解决这么个大家伙并非易事。坐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她揣摩这家伙的用意……“你想让我怎么做?” 黑猿发出类似喜悦的叫声,频频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青色的果子塞给她。用手指指果子,又比比云无言嘴巴,示意她吃下去。 “好吧!” 云无言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这畜生还真聪明,知晓送东西讨好她。只是,这青色的果子看起来还没有熟,也不知道吃下去会不会有事。不过在黑猿企盼的目光中,还是缓缓咬了一小口。 “好甜!” 没有想到,这青果却意外的甘甜,汁液滑入喉咙,一股暖流熨帖着胃,很是舒服。不一会儿,桃子大小的青果已经被云无言解决掉。 “呼……呼……” 黑猿叫声陡然紧张,带着些许颤音,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比云无言不知道大多少倍的身体,此时却蜷缩在她的身后。 空气中,渐渐蔓延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道,云无言望着从石缝中钻出的东西,右手握紧了匕首。(未完待续) 聪明的黑毛 足足有丈余的金花蛇昂着头,吐着红红的芯子发出刺耳的嘶嘶声,浑身鳞片在暗夜中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和蟒蛇不同,它从头到尾都只有婴孩手臂粗细,行动起来更加灵活。 “呜……” 老黑猿又是短促的一声哀鸣,像是在提醒云无言要小心。 “嘶嘶……” 发现猎物除了之前的对头之外还多了个碍事的小东西,金花蛇不耐地晃晃脑袋,闪电般咬了过去。和老黑猿缠斗了许多年,这次它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当然要乘胜追击,哪里容许人破坏? 云无言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肩膀倏然刺痛,然后就是一阵阵发麻,左边身子立刻没了知觉。她心中猛然一惊,单看这金花蛇色泽就知道有剧毒,她不甘心地想,自己该不会就这么一命呜呼吧?就算如此,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此时金花蛇毒牙还没有拔出,一人一蛇距离很近,近到云无言可以看清蛇的七寸,她咬咬牙,死命把匕首刺了过去。犹不解恨,狠狠翻搅了两下才罢休。 “噗……” 鲜血喷涌,金花蛇吃痛,细长的蛇身迅速把云无言缠紧,且力道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七寸乃是金花蛇心脏所在,受到如此重创,蛇尾在地上拍打了几下,不甘地断了气。饶是如此,逐渐僵硬的身体仍旧死死缠着云无言。老实说,这条金花蛇死的有些冤枉,须知其毒液可谓是天下至毒,只要沾染一滴变会身体溃烂而死,云无言肩膀被咬,身体中早已被注入毒液,照理本该立刻气绝,哪里还能刺那一下? 而这一切,多亏了老黑猿给她的那个青果,此果生长在断崖之上,几百年才结那么一两个,且采摘极为不易。也算是机缘巧合,老黑猿自己食了一个,剩下这个就给了云无言,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呜呜……” 老黑猿爬到蛇身前,双手死命地拉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云无言弄了出来。却见她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毛茸茸大手大力拍打着云无言脸颊,它的眼中逐渐现出哀戚之色,叫声更加凄厉,断人心肠。 “哭什么?我还没死。” 云无言张了张嘴,发现声音虚弱的如同新生小猫,想到这一切都因这畜生而起,语气自然不怎么好。孰料,才话落整个身体就突然落入老黑猿怀里,脖颈处被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显是喜悦至极。 “你够了啊,快点儿把我放下来……” 脖子被老黑猿毛发蹭的发痒,也不知道它身上有没有跳蚤,云无言脸黑了一半,吼声更大。 老黑猿丝毫不惧某人的恶声恶气,大手亲昵地在云无言背上拍抚着,像是在安抚她暴怒的情绪。 “我总要包扎伤口不是?” 虽说侥幸不死,却也是元气大伤,云无言吼两句就没了力气,只得好言好语同一只畜生讲道理。 老黑猿眨巴着晶晶亮的眼睛,状似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云无言放下来,目光停留在她的伤口处。 云无言拉开衣襟,意外被毒蛇咬的地方血液并没有变黑,且渐渐有凝固的趋势。伤口并不大,她用匕首从衣袍上割下长长一条,歪歪扭扭地裹上。 “你现在能动么?” 看了看老黑猿伤腿,好像比她还要严重,云无言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 “……” 老黑猿闻言,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云无言面前晃悠几下,又眼巴巴地看着她。 “唔,你是说最少还要一天?”云无言猜测着它手势的意思,试探地询问。 老黑猿欢喜地点点头,没想到它的新“朋友”这么聪明,简直比它原来的主人还要聪明,这么轻易就能明白它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这么连比带画的,云无言终于弄清楚了这老黑猿的来历。原来,它一直生活在绝谷之中,而且有一个很厉害的主人,不过好像死掉了。它采摘青果,因此惹怒了那条金花蛇,被追了几十年。至于它的主人是谁,目前还不得而知…… 一人一猿也不知说到什么时候,云无言渐感身子困乏,体力不支,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她只感觉身处暖融融毛毯之中,丝毫不觉寒冷。 翌日醒来,云无言发现自己靠着石壁,洞中幽静只听得到风声,那只老黑猿却不见了踪影。若不是肩上有伤,她几乎以为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走了么?” 低低的声音在石洞中回荡,云无言自言自语地道,脸上却有一丝难言的落寞。即使是一只畜生,最后还是会离开,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声略带些兴奋的猿啼响起,云无言看向洞口,蓦然发现那只老黑猿抱了一大堆水果向她走过来,手中还抓着一个粗陶瓶子。她没有想到,只一夜,它已经能够行动自如,那伤口看起来明明很严重…… “你是给我找吃的去了?这瓶里是什么?” 云无言面无表情,看着老黑猿手中的粗陶黑瓶问道,话语中却透出几不可闻的喜悦。 把水果一股脑推到云无言身边,老黑猿得意地打开黑瓶,清芬的酒香直扑鼻端,夹杂着好闻的花香和水果香气。这酒,却是它亲手所酿,也就是世人所谓的“猿酒”。由此也可看出它对云无言好感很深,否则绝不肯拿出好酒招待。 “很好喝……” 云无言尝试着喝了一小口,却发现味道清甜,香美异常,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黑毛,你出洞的时候,没有遇到人么?” 吃饱喝足,云无言这才想起,若黒猿从洞口进来,守在洞外的人怎么可能不拦阻? 愣了一下,黒猿才明白那“黑毛”是称呼它,非但没有反对,还显出很是高兴的样子。经过昨夜的“同患难”,很自然的,它接受了云无言成为它的新主人。(未完待续) 意外的惊喜 “你是说,就这么光明正大从洞口进来的?没人拦着你?” 云无言不可置信地问道,难道它没有遇到守在洞口的那家伙?不然这家伙如此大的块头,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老黑猿摇摇头,咧出满口白牙,拿着香瓜啃的不亦乐乎,还不忘捡了最大个儿的水梨递给它的“新主人”。 “你吃吧,我饱了。” 云无言摆摆手拒绝,虽然这水果很甘美,不过她的肚子已经塞满了。 “喂,丑八怪,快点儿出来……” 正想着怎么盘问黑猿,洞外突然传来绿尧的喊声,不用猜,后面肯定还跟着一群看好戏的家伙。 示意老黑猿不要出来,云无言缓缓地向洞口走去,今天少不得又要受那女人的羞辱。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那晚柳临风在月下所说的话……我会保护你不受伤害……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笑容,果然,他还是太天真了! “小师妹,在洞里一个晚上滋味不错吧?” 绿尧见那小小的人影从石头后面闪现,仍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也没有她想象中的狼狈,心头无名火起,大声地讥讽道。 “这一切还要托绿尧师姐的福。” 面对一大群不怀好意的“师兄师姐”,云无言镇定地站着,头发丝儿都没有颤一下……现在他们还不敢把她怎么样。明明就是很平常的话,很正常的语气,可从她的口中说出,听起来就是让人有种不屑加鄙视的感觉。 总是被一个小她八九岁的丫头堵得哑口无言,偏偏还不学乖,绿尧气得脸色铁青,理智退散到千里之外……手一扬,一把毒粉撒了出去。 “绿尧,你太冲动了……” 一直在绿尧身后含笑而立的连休,嗅到药粉中浓郁的香味,此时再笑不出来。这药粉乃是绿尧最新配制的“香魂”,顾名思义,就是中了香粉,必定会成为一缕孤魂。具他所知,现在还没有做出解药。如果丑八怪小师妹真的一命呜呼,他要如何同师父交代? “谁要她惹我……” 绿尧嘟唇辩解,声音却比之前小了很多,她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花香包围了全身,像是要勾走云无言三魂六魄,心中苦笑,她还是低估了绿尧,低估了她的愚蠢程度,没想到她真的会动手。唉,这样真的让她很无语! 云无言一语不发地看着这些人,一张一张“好看”的脸,牢牢地记在她的脑子里,若老天有眼她今天不死,以后这些人一个也逃不了。 “呼……呼……” 身后传来老黑猿的叫声,她微微皱眉,不是要它乖乖呆在洞里么?如果她死了,这些混蛋恐怕不会放过它。心里犹自不解,才相处了一个晚上,自己已经开始为它担心了么? “神猿?怎么会和小师妹在一起?” 众人看到云无言身后的黑猿皆吃了一惊,更何况它还摆出一副护卫的姿态,明显这一人一猿相处的不错,应该说感情很好。 至于这只黑猿的来历,它本是绝谷上一任谷主所养,算起来如今已经快两百岁,颇具灵性且懂人言,甚至在机关迷阵之中也来去自如,就连公孙仲也要让它几分。不过,这畜生性子傲慢,素来不喜与人亲近,自从老谷主死后就处于半放养状态。 “黑毛,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对着老黑猿,云无言语气和缓了不少,在这谷中,或许只有它才是对自己真心真意。 “你居然叫神猿……黑……毛?” 连休手中玉扇掉了下来,嘴角微微抽搐,而他身后的一干人已经呆滞,他们心目中的神猿啊! “不对,你明明中了‘香魂’,为什么没有毒发?” 绿尧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女童,脸色如常,行动自如,没有任何中毒的征兆。她对自己配制的毒药很有信心,为什么这个丑八怪还活着? 经她这么一说,云无言也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她被剧毒金花蛇咬了之后,也没有中毒的迹象。金花蛇毒,比绿尧所制毒药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之前老黑猿也被金花蛇咬过,同样也没事……莫非,是因为那个青果?心中涌上狂喜……如果她所料不错,自己现在已经是百毒不侵。 “不可能……” 人影一闪,绿尧飞快向石洞移去,右手已经触到云无言衣角,她的毒药没有问题,一定是丑八怪身上有什么古怪。 云无言站着没有动,若是躲开,就会曝露她辛苦隐藏的实力,而这样势必打草惊蛇。她相信,上回是措手不及,这次连休绝对不会放任不管。若是自己死了,他到哪里去弄一份藏宝图给师父? “黑毛?”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挡下绿尧那一抓然后出掌还击的居然是老黑猿,但见它招式老练辛辣,变化层出不穷,俨然就是一代高手。只十招,就逼的绿尧花容失色,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 “二师兄……” 绿尧泪汪汪地看向连休,希望他能够帮自己出口气,就算是神猿,也不能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丑。 “绿尧,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师父才能制得住它。” 连休可不敢逞强,神猿由性格怪异的老谷主亲自调教,竟然练就了厉害武功,就算谷中所有弟子联合起来,也未必打得过它。好在,老谷主曾经命神猿不得伤人,大家都不会有性命之危。 不过,丑八怪还真好运,被丢在石洞里,都能让她找到这么一座靠山。 “哼,我们走着瞧……” 纵使绿尧再不甘心,也只能吞下这哑巴亏,恶狠狠地瞪着那一人一猿放狠话,最后不得不悻悻地随连休和一干弟子离开了。(未完待续) 一臂的距离 云无言发现,有老黑猿陪伴在身边,那些心高气傲的绝谷弟子便不敢近前一步,就是恨她入骨的绿尧,也只能在远处恶狠狠地丢个白眼过来,她终于得以摆脱之前的惨状。 “黑毛,你拉着我要去哪儿?” 柳临风不在,想要其他人教授武功根本不可能,云无言只得窝在房里修习内功。起初黑猿还乖乖呆在一旁,过了一个时辰,它便坐不住了,扯着云无言袖子示意她出门。 “你这家伙,快放我下来……” 嫌云无言走的太慢,黑猿索性双臂使力,把她举了起来骑在脖子上,然后发力一阵狂奔。途中无数绝谷弟子侧目,见他们经过纷纷让路,谁也不敢阻拦。 黑猿天生奔走迅捷,云无言只见眼前花草树木快速掠过,耳边呼呼风声不断,她只得死死抓着它头上毛发,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了下来。只是,这一路颠簸,折腾的人苦不堪言。 约莫一个时辰,黑猿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云无言忽然听到轰隆隆如雷声响,而空气中也夹杂着大量的水汽。转了几个弯,水声更大,视野也变得更为开阔。 但见三条白练从高处倾下,激起无数水花,或许是由于地形的缘故,水势从左至右依次增大,水流也愈见湍急。奇怪的是,每条瀑布半腰处都有一块平滑大石,非天然冲刷形成,却是人工雕凿,却不知是何人有此能耐。 “难不成,这就是瀑布?” 云无言离开相府之后,四处流荡去过不少地方,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等奇观。只是依着旁人的描述,做此简单的猜测。 黑猿自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却拉着云无言向瀑布走去,任冰凉水花溅在身上,它仍旧没有停下。 “黑毛,你不会是要我到大石上去吧?” 身上衣服已经被打湿,再被冷风一吹,云无言不由打了个寒颤。待猜出老黑猿此举用意,怎么也不肯再向前走。虽然此刻只是站在第一条瀑布下,可那水流速度仍然惊人,铁定会把人冲到下面的深潭去。 见云无言死活不肯向前走,老黑猿放开她,猛一跃跳上第一块大石。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任凭水瀑如何冲刷,它仍稳稳地站在大石上。然后,它盘腿坐下,竟然摆出修习内功的姿势? “黑毛,你以前的主人就是这么练功的么?” 云无言望着黑猿一举一动,知道它是在给自己做示范,只是不知道,在这瀑布之下练功到底有什么好处?不过,能把一只畜生教的这么厉害,那人所想的练功法子定然是好的。想到此,她也有样学样,小心翼翼朝着大石走去。 待她要爬上大石的时候,黑猿立刻站了起来,手臂稍一使力,把人拉了上去,不过却没有立即放开。 “啊……” 冰凉水流冲刷在身上的一霎,云无言忍不住叫出声来,随即咬紧牙关,不肯在黑猿面前示弱。耳边轰隆声响更大,眼睛几乎睁不开,身周被一重重寒气所包覆,她勉强盘腿坐下,吃力地开始行功。 最初真的很难集中精神,几次她都想站起来离开大石,无奈被黑猿牢牢按着两边肩膀,根本动弹不得。时间渐长,她慢慢进入状况,闭目运行初阳心法,身上寒意消解大半。 “呼……呼……” 老黑猿的叫声有些远,云无言从无我之境脱离出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它已经松了手,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再看它怀中一大堆水果,像是在叫她吃饭。 “奇怪,我并未在绝谷见到果树,你这些果子是从哪儿弄来的?” 云无言挑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果子咬了一大口,不是很认真地问道。 老黑猿得意一笑,比了比远处断崖,然而入目虽郁郁葱葱一片绿色,却并未见丝毫果树,想是在更为险峻之处采摘而来。 “不是吧,你还要背我?” 吃完“饭”,老黑猿又是大手一拎,把云无言放在了脖上,示意她抓好,再度迅速地奔跑起来。 晚上休息的时候,身子竟没有预料中的酸痛,云无言猜测多半是因为这一日都在瀑布下练功的缘故。她不知道的是,这瀑布下练功,一边要对抗水流的冲击,另一边又要分神练功,等于是付出双倍心力,这对人的意志力和悟性都有着很高的要求。那黒猿虽然依样画葫芦把老谷主的法子照搬出来,但若是换个人,却未必能够做到。 而她所食果子,也不普通,是老黑猿攀援悬崖峭壁所采摘的奇果,因生在人力所不及之处,很难得到。老黑猿本就灵敏,再加上身怀武功,这难于之事在它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自此之后,云无言便跟着老黑猿到瀑布练功,武功进步神速。 “黑毛,多亏了你,我的初阳心法已经练到最后了……” 披着月光,一人一猿缓缓行在谷中,今天练功太过忘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云无言伏在黒猿背上轻声谢道,这一个月形影不离的相处,黑毛对她而言不再是一只单纯的畜生。 行到住处,云无言猛然怔住,她的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离开了一个月的柳临风。一身白衣,玉树临风,他似乎和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此时那温柔的眸中,却多了不安和歉意。 原来…… 柳临风风尘仆仆赶回绝谷,已经是一月之后,比他先前所预期晚了足足二十七天。谷中一切依旧……只是,他四处找寻,独不见云无言。心中一沉,自己不在的这些天,她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绿尧,小师妹呢?” 本来还欢天喜地的少女立刻沉默下来,揪着衣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大师兄临走时再三交代不可以欺负丑八怪,她当初一口答应,可转首就去找云无言麻烦…… “连休,你说……” 柳临风脸上笑容尽失,收敛温柔神色,语气极为严厉地朝一旁状似摆弄玉扇的男子问道。 “咳咳,她终日和神猿在一起,好的很……” 连休吞吞吐吐地道,把事情避重就轻地讲了一遍,全然不提绿尧欲毒死云无言那一节,只言她得了什么好处。 “小师妹现在何处?” 柳临风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若是小师妹和神猿在一起,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也明白,谷中弟子提及云无言个个遮遮掩掩,其中必有缘由。只是,几乎所有师兄弟都有份,他又如何责罚? “她和神猿去了三瀑涯,至于做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一个师弟老老实实地道,三瀑涯地势险峻,机关重重,凭他们现在的本事根本就无法进入。就连柳临风,也不例外…… “大师兄……”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男子,淡淡地唤了一声,眼中没有欣喜也没有怨怼,似看着一个陌生人。一个月,她几乎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小师妹……”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却没有做到。只是,这些急于出口的话,这些道歉的话,却在云无言冷然的目光中全部咽了下去。 云无言不再看他一眼,推开门进屋,后面紧跟着黒猿……猿臂一伸,把欲跟进的男子隔离在一尺之外。 “我在京城看到这个面具,就想着买来送给你……” 柳临风站在门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黄金面具,是一只蝴蝶的形状,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刚好可以遮盖云无言半张脸。事实上,这是他特意请京城有名的工匠打造的。 “你想要挽回?” 云无言没有接那金灿灿的面具,目光复又投注在柳临风脸上,面上突然露出大大的笑容,语气却极其诡异。 “是。”柳临风坚定地道,无论如何,他都想重新得到小师妹的信任。 “那么,杀了绿尧,杀了她,我就相信你。” 隔着一扇门,云无言细细观察着柳临风每一个表情,看他先是震惊后是为难…… “不,我……能不能换一个条件?”柳临风艰难地道,杀了绿尧?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所以,回去吧。” 谈不上失望,云无言了然地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根本做不到。 柳临风默默望着那小小的人儿,只是一臂之遥,他却有一种错觉,自己永远无法再向前一步,永远无法靠近她。(未完待续) 冒险的赌约 转眼三个月过去,正是公孙仲闭关期满之时,一大早诸绝谷弟子便在石室外等候。云无言难得和众人一起出现,平日这个时候她早就在三瀑崖练功了。 石门吱呀打开,公孙仲神采奕奕地走了出来,双目精光四射,一一在谷中弟子身上扫过。 “师父,你终于出来了!” 绿尧率先扑了过去,略带着几分“天真”的面孔露出喜悦之色,拉着公孙仲衣袍撒娇道。 “恭喜师父……” 柳临风站在一旁微笑着道,看师父状态绝佳,就知道这次闭关铁定受益匪浅。 “呵呵,为师此次闭关三个月,不但功力大增,还创了一套修罗刀法……” 提起这套可称冠绝天下的刀法,公孙仲不无自豪地道,这可算是他生平得意之作。只不过,其名修罗,可想而知,招式很是狠辣霸道,和绝谷素来讲究风雅的武学大相径庭。说起来,这修罗刀法倒像是为云无言量身打造一般,当初创立修罗刀法时,他总是时不时想起小徒弟杀人时那股狠劲儿。 “咦?怎么没有看到无言?” 公孙仲这才发现,从刚才他就没有看到心爱的小徒弟,也是自己太急于分享这套刀法,这才忽略了她。 “师父。” 冷淡嗓音从最外围响起,云无言被挤在一群人之后,小小的身子被挡的严严实实。 “哼,她一定是因为到现在还没有想到藏宝图的下落,惭愧的不敢见师父。” 绿尧急急地告状道,就算那丑八怪有神猿护着又怎么样?自己就等着看她怎么被师父赶出去。这些日子大师兄都不理她,也不理其他师兄师姐,而这一切都要怪云无言。 “藏宝图?什么藏宝图?” 见绿尧一脸愤愤难平,公孙仲眼中现出疑惑之色,很是不解地问道,难道在他闭关这三个月发生了什么事? 静默,令人压抑的静默,气流瞬间凝滞,每个绝谷弟子头上开始有不祥的阴云笼罩。一个荒唐的想法同时出现在所有人脑中,却没有几个人愿意承认。 “师父,你不是因为江湖上所流传的那张藏宝图才收留小师妹的?” 几个性子急的弟子忍不住问道,甚至忘了当事人还在场,直截了当地把这桩“阴谋”泄露出来。只是,看师父的表情,怎么他像是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无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孙仲看向始作俑者,只见她仍旧平静地站着,并不因为谎言被揭穿而慌张。 “我骗他们说……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她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耍了。 “师父,连她自己都承认骗人,你一定要好好的罚她……” 仿佛听到鸟儿在耳边欢唱,绿尧强自忍着心中雀跃,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蠢丫头,居然这么爽快就承认了,真是自找罪受。 “师父,小师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柳临风生怕云无言因此受罚,焦急地替她辩解,只是难免要隐瞒师兄妹们的“恶行”,整个过程也就语焉不详,到最后已经说不下去。 谷中弟子大都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只有柳临风一个人努力维护云无言,这样的举动,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动不已,可惜却不包括她。这种两边都想讨好的做法,只会让她更加反感。 “师父,不管用的什么法子,总之我完成了最后的考验。” 云无言盯着面前老者,目光毫不犹疑地和他相对,而话语中有着奇异的笃定。 “不愧是我公孙仲的徒弟,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显见他对云无言的表现满意之极,只是苦了两人身边那一群家伙,一个个都露出雾煞煞的表情,根本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众人求救的目光投向柳临风,却见他也是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表情。 “这三个月,如果她不能在你们身边活下来,就算当初行了拜师礼也是白搭。” 很显然,公孙仲对于弟子们的恶劣程度,还是非常清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宣布拜师礼之后闭关三月,这也是他对云无言最后的考验。他不得不承认,能够骗过这些平日比鬼精的弟子们,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小丫头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众人无言以对,师父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如何?怪只怪他们看走了眼,错把狐狸当成无害的白兔。 “临风,无言这三个月武功学的怎么样?” 公孙仲微皱眉,从刚才他就发现无言身上似有一股不小的内力,可这怎么可能?就算她再怎么天资过人,至少也需要一年才能达到这种程度。短短的三个月,绝不可能脱胎换骨。可是,他的双眼绝不会看错…… “回师父,小师妹聪明过人,已经掌握了入门心法和武功。” 柳临风表情复杂地看了云无言一眼,虽然师父让自己教小师妹武功,可除了心法口诀,他根本就没有教授她什么。 “师父,正好两天以后是谷中弟子三月一次的切磋时间,不如让小师妹也参加……” 从刚才就一言不发的连休,突然语出惊人道,眼角眉梢具是笑意,亲切的态度却更令大家毛骨悚然。绝谷弟子都知道,他们的二师兄总是一副风流潇洒的样子,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笑的越亲切,危险程度越高。现在这种表情,说明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师父,我愿意第一个陪小师妹切磋。” 绿尧眨眨眼,会意地接着道。就算丑八怪之前的蠢笨都是装出来的,短短三个月时间,她的武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教训她。比武切磋,就算有什么“误伤”,相信师父也不会怪责。 “绿尧,二师弟,你们不要再胡闹了。” 柳临风出言阻止,三月一次的武功切磋,是针对武功已有所成的谷中弟子,小师妹才初学武功,怎么能参加? “正好,无言也想向二师兄和绿尧师姐讨教几招。” 不顾柳临风投过来的阻止目光,云无言不温不火地道,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干脆地应了下来。 “只不过,单纯的切磋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打个赌增添一些乐趣?” 顿了一下,云无言漆黑眼珠转动几下,看看绿尧,又看向连休,神情变得诡异。 “愿闻其详……” 当着师父和同门的面儿,连休就算想反悔也不成,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把云无言放在眼里。在这绝谷之中,他的武功,也只在大师兄之下而已。既然有人要找死,他乐意之至。 “输的人,要成为对方的奴隶,一辈子。” 云无言话落,发现谷中弟子皆用看白痴的眼光瞧她,他们肯定以为她输定了。 “好。” 连休玉扇啪地合上,他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光是想象可以光明正大支使这丑八怪,心中就痛快不已。(未完待续) 残酷的胜利 练武场每一块青砖都扫的干干净净,比起平时多出了一个巨大而奇特的铁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兵器,除了普通的刀剑鞭叉,还有些难得一见的连环锤,九节棍之类,总之但凡是江湖人会使用到的,就可以在这儿找到。 所有绝谷弟子全部到齐,连平时不出面的几个师伯也坐在特别准备的红木椅上,坐在首位的正是公孙仲。大弟子柳临风站在他的身边,不过脸上却是一副神色难安的样子。 “师父,小师妹还没有到,要不要我去看看?” 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云无言的身影,柳临风有些担忧地道。 “哈哈,她该不是后悔自己说大话,吓得不敢来了吧?” 绿尧站在演武台上,很是夸张地笑道。她今日特地换了最喜欢的绿色纱衣,手中多了一条天蚕所制的飞绫,清风吹拂之下,颇有几分飘逸出尘之感。只是,她这一开口,便什么气质都没了。 “绿尧,就算这是事实,你怎么能当着师父和诸位师伯的面儿说出来呢?” 连休仍是一身白衣,玉扇随着他说话不断轻摇,不像是要打架,反倒像是来参加什么文人诗会。只是,这嘴巴却比绿尧毒辣的多,脑袋也比她好使的多。 “我来了。” 云无言冷冷地瞧了二人一眼,施施然走上台,面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根本没有把两人嘲讽的话听在耳里。 “不要说我们欺负你,选一件兵器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绿尧故作大方地道,反正这场比试她和二师兄是赢定了。更何况……也许丑八怪连剑都不会使,入门武功只是为了打好根基,根本就用不到武器。 “不用。” 云无言看了看兵器架,就连最轻巧的长剑也快要和她一般高,拖着徒让人看笑话。紧紧握着手中匕首,有这个就足够了。 “既然如此,比试现在开始,就由绿尧先来。” 公孙仲悠悠喝了一口茶,环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驻在云无言身上。从她谋划杀死那些乞丐,就知道这孩子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是不可能贸然行事的。为什么,她会提出这么冒险的赌约? 云无言静静地站着,漆黑眼珠盯着那一抹绿影,没有半点动作的意思。让人吃惊的是,那小小的身体中,逐渐散发出一种凌厉气势。像是一把出鞘的剑,杀气弥漫。 许多绝谷弟子都想要揉眼睛看的更真切一些,为什么他们觉得这个丑八怪小师妹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那种压迫感,连他们都感受的到。而台上的绿尧,离云无言最近,也是受影响最深的一个。强自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她决定先发制人…… 飞绫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夹带着凌厉的风声,迅速地缠向云无言脖颈,阳光下可以看到飞绫上缀着细碎如雪花的蓝芒,可见上面淬了剧毒。只要这飞绫缠上脖颈,然后再这么一拉一扯,云无言立刻就会身首异处。这才一开始,绿尧便用上了杀着,不留半点余地。 “小心……” 柳临风的惊呼才喊出一半,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那小小的身影,用他想象不到的诡异身法,瞬间闪了开去。而且只是一眨眼间,便欺到了绿尧面前。 “这怎么可能?” 绿尧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施展轻功向左飘出三尺,这才避开那如鬼魅的身影。云无言没有使用兵器,左手却是直探向她双眼,迟一步眼珠子就会生生被她挖出去。 这一下,绿尧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不光是为云无言意想不到的武功,还因为她出手时那股狠劲儿。绝谷武功即便是杀人也讲究唯美,而绿尧平时最擅长的又是使毒,哪里见过这种凶残的手段?其实她武功和云无言不相上下,只是心中一旦胆怯,就失了获胜的先机。 遭遇近身攻击,飞绫派不上用场,绿尧只得改用双掌对敌,转眼间便和云无言拆了三十余招。当初被云无言使的七零八落的掌法……同样是同一个人,如今却有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 “大师兄,这是你教她的么?” 看她后来所使招式,已非入门武功,而是高深的《初阳三十六式》,连休转头看向柳临风,除了大师兄,他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人会这么做。 “不是我。” 柳临风摇头,也是一脸莫名,他只教了小师妹初阳心法,这武功招式她究竟是从何处学来? “啊……” 一声惨呼响起,两人同时看向台上,却见绿尧一脸狼狈坐在地上,左臂纱衣已经被撕破,三道可见骨的血痕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再看向云无言左手,指间还留着残存的血肉,滴滴答答向下淌血。 “我,我认输……” 面前逐渐逼近的丑陋面孔带着森寒杀意,眼中闪耀着嗜血的光,绿尧害怕地蜷起身子,失控地大叫。 “够了……” 连休挡在绿尧面前,把还在发抖的她交给柳临风。就算之前他对云无言尚存一丝怜悯之心,却在看到绿尧手臂上的伤势后消失无踪。 “二师兄,她已经是我的奴隶,就算我要她死也没人有置喙的余地。除非,你赢了我。” 云无言看着一身白衣的男子,嘴角勾起浅浅笑痕,连休终于卸去了潇洒风流的伪装,不过她不介意更加激怒他。 “你……” 一柄玉扇展开,带起一波柔和绿光,直切云无言喉头,已然是下了杀招。他一定要胜,否则就要自己和绿尧就要做小魔女的奴隶,其悲惨情形可想而知。 “当……” 玉扇和匕首相撞,云无言只觉得虎口一震发麻,精铁所制的匕首断成了两截,只留一半在手中。看来,连休的内力大大在她之上,想要赢他可不容易。 接下来的过招,云无言应对更加吃力,好几次险些被玉扇刺到,锋利的扇缘屡屡划过肌肤,带出一道道极细的血痕。血珠滑过脸上狰狞的蜈蚣纹,一滴接着一滴砸在地上。 “噗……” 肩头黑衣裂开一道口子,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云无言站不稳,鲜血瞬间染红了里衣。身子悬空,耳边听到柳临风的喊声“小师妹,认输吧!” 目光扫向台下,果然见柳临风一脸焦急的神情,云无言嘴角嘲讽笑容更甚,如果他放下怀里的绿尧,还比较有说服力。还是说,他要她做那两个家伙的奴隶? “为什么?” 连休心中生出疑惑,这一下云无言本可以避开的,然而她只是微笑着,任由玉扇刺入肩头。两人离的如此近,他甚至可以看到,那漆黑眼瞳中流露着发自内心的愉悦。 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太迟…… 玉扇刺入她肩头的那一刻,他倏然睁大了眼睛,心口的地方,没入了半截匕首,这一下又狠又准,连柄端也陷在血肉里。(未完待续) 只会是对手 痛,无止境的痛楚,他不是已经死了么?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像是有人把心一点点剁成碎屑,然后放在盐罐子里腌渍。 连休困难地睁开眼睛……好漂亮!他看到了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如同最上品的黑宝石,折射出高贵而清冷的光,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再向下看,是丑陋而熟悉的疤痕,他从来没有注意到,丑八怪小师妹有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应该说他从来就没有好好正视过她。 一定是幻觉,云无言不可能追他到地府来……刚想把眼睛闭上,却被一道冷冷的声音所阻止……“醒了,就不要再装睡。” 醒,睡?连休有些困惑,莫非他还活着?这怎么可能?那一下可是正刺在心口。 “二师兄,你已经昏迷十天了,师父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 绿尧凑过头去,很是欣喜地道。丑八怪实在是太可怕,二师兄现在醒过来,自己就不用一个人面对她了……两人也算是同命相怜,总好过她一个人受苦。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死,二是做我的奴隶。” 肩膀上的伤已经被完美地处理过,云无言现在的气色是三人之中最好的,也是恢复最快的一个。当然,这其中也有公孙仲的私心,给她用了最好的药。 “我,愿意做你的奴隶。” 连休吃力地喘息着道,被那双漆黑眼珠盯着,身不由己地陷入那黑色的漩涡,让他有种不得不服从的感觉。见识了云无言的手段,他相信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重新弄死,哪怕之前救治他浪费了多少心血。 “二师兄,你当真……” 绿尧只觉得手臂上被抓伤的地方更痛了,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想?真的要做这丑八怪的奴隶? “当初我们在师父面前立下赌约,就等于是永生不能违背的誓言,如果不履行,就等于是背叛绝谷。至于下场,想必你是知道的……” 云无言欣赏着“猎物”的垂死挣扎,不紧不慢地在他们伤口处再补上一刀。 “我,我答应就是了!” 绿尧立刻变了脸色,忙不迭地应道。背叛绝谷所遭受的惩罚?绝对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她一点儿也不想尝试。 “很好,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连休和绿尧这两个人,你们是我的奴隶云一和云二,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还有,我不要没用的东西,在我离开绝谷之前,云一必须胜过柳临风,云二则必须成为谷中第一的用毒高手。最后,除了武器,不要让我看到你们身上有除了黑以外第二种颜色。” 连休在听到被说成“东西”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还不想旧地重游,好死不如赖活着。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她,也或许是因为这双眼睛的缘故。 “前面两项我勉强同意,可是最后那个是什么意思?太没道理了……” 绿尧冲口说道,被云无言面无表情地盯着,声量立刻小了许多,脸上却仍旧带着不满。她最讨厌的就是黑色,难道以后自己就只能包的乌漆墨黑的? “我高兴。” 云无言优雅地起身,嘴角微微勾起,心情不错地道。看到绿尧像是吞了生鸡蛋的表情,悠悠然离开了这间充满药味儿的屋子。 “二师兄,你怎么就?”就这么顺从了?她本以为最注重修饰打扮的连休会反抗丑八怪。 “居然称我们云一云二,还真把我们当最卑贱的奴隶,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么?她实在是太可恶……唔!” 正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绿尧,应该说是云二,看到鬼魅一样突然折回来的云无言,吃惊之下咬到了舌头。 “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就割了你的舌头。” 云无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反射性想要捂住嘴巴的“云二”,语气很是轻快,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实现她刚才所说的话。 云二含着泪乖乖点头,实在是刚才那一下咬的太重,痛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拼命在吼叫:“呜呜,实在是太阴险了!” 缓步走向通往公孙仲所居的院落,后面跟着老黑猿,云无言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不明不白死掉。那些绝谷弟子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厌恶和鄙视,如今还增加了敬畏,见她走过去立刻躲的远远的。 公孙仲房间的门半开着,公孙仲盘腿坐在垫子上,面前摆着一张小桌,上面置着棋盘,黑白子各占一片。而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柳临风。她默默地在两人旁边坐下,等待着棋局结束。 两人全神贯注盯着棋盘,直下了一个时辰,云无言也渐渐看出了一些门道,就像是在打仗,公孙仲执黑为攻方,披荆斩棘,雷厉风行。而柳临风执白为守方,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时之间很难分出高下。 “无言,你会下棋?” 又是黑子落下,吃掉大片白子,公孙仲见小徒弟看着白子若有所思,很有兴致地问道。 “不会。” 云无言语气有些阴暗,在相府的时候,她知道云无忧和云无双都有专门的教习先生。 “为师见你一直盯着棋盘,可看出什么?”公孙仲更加好奇,那她之前盯着白子所为何来? “妇人之仁。” 云无言抬头看向柳临风,淡然地吐出三个字。 “不错,从下棋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个性,临风的性子是温和了些……” 不懂棋艺,只从两人“对战”就可以得出这样精准的结论……公孙仲捋着胡须,满意地连连点头,只觉得小徒弟就像是一座宝藏,随时都能挖掘出让他惊喜的东西。 “小师妹,当真是神童。” 柳临风丝毫不在意云无言的“批评”,望着她柔和地笑道。自从那日他拒绝杀绿尧,小师妹对自己就完全无视。如今,总算愿意和他说话了。 “大师兄,我听说绝谷规矩,谷主之位一向是传给最有能力的人。”数天来,云无言第一次开口同他说话。 “是。”柳临风脸色一白,执白的手变得僵硬。他本就聪明的很,自然明白小师妹言下之意。 “那么,我将会是下一任谷主。” 就在公孙仲和柳临风的面前,她如同宣誓地道。同时也是在告诉柳临风,从此之后他们之间只会是对手的关系。(未完待续) 饮血修罗刀 忽视柳临风离开时黯然伤神的表情,云无言开口问道:“师父,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公孙仲看着小小年纪就一副冷心肠的徒儿,捋着胡须笑道:“这里有一把钥匙,院里向右第三间房,你进去挑件喜欢的来。” 云无言也不多问,依言朝着那有些古怪的房间走去,心里却疑惑不已,不知道师父又在搞什么鬼。把样式繁杂的钥匙插到锁孔中,只听啪的一声响,门立即向两边分开。 望着屋中数不清的兵器,云无言几乎说不出话来,原来这竟是一间武器库。而且可以看出,这里每一件武器都属上品,一时之间宝光流动,看花了人眼。 她一个个看上去,琴箫文雅刀剑风流,可惜皆不合心意,那些棍棒拿在手中也是说不出的别扭,耗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一件真正喜欢的武器。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随便选一件的时候,一个奇特的黑色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盒子在一堆武器中毫无特色,且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几乎不会有人多看一眼。云无言盯着盒上繁复厚重的花纹,心中竟微微涌上一种兴奋之感。 这是一把朴实厚重的玄黑短刀,只有普通刀剑的一半长,刀鞘上没有任何装饰,和其它光华闪烁且柄上缀着宝石的刀比起来,实在是寒酸的紧。然而,云无言的目光却无法从这把刀上移开,像是有什么促使她伸手,慢慢抽出那把刀。 触手冰凉,有种奇特的力量不断涌入身体,似乎和她的身体产生了共鸣。云无言心神一荡,意识有些恍惚,差点儿被这把刀操控意识。指尖刺痛,一滴鲜红血珠滚落在刀面上,奇异的是其不但没有滑落,反而被刀身所吸收。她急忙默念初阳心法,灵台逐渐恢复清明,用意志力将这把刀引起的失控感觉压了下来。 “师父,我选好了。” 云无言手中拿着那柄怪刀走到公孙仲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把刀注定是属于自己的。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公孙仲盯着她手中的刀良久,似在自问,听那语气也不知道是疑惑还是感慨。 “师父,这把刀,似乎有些古怪。” 云无言思索再三,还是将之前的感觉说了出来,想必师父应该知道其中的原因。 “这把刀,已经尘封了五十年,当初不知道饮了多少血……也许你已经猜出来了,这是一把魔刀,用刀之人很容易被刀的魔性所操控,从而丧失理智大开杀戒。刀出必饮血,否则不肯收鞘。” 公孙仲抚着刀鞘上小小的云字,记忆回到遥远的过去,这把刀本是他的师兄云剑飞所有,当初他偶然得到一块千年寒铁,请了最有名的铸匠打造三年而成。师兄性格乖张,搅得整个武林血雨腥风……如今,这把刀又选了无言做主人。 魔刀是有灵性的,它一定是感受到了无言身上强烈的恨意和煞气,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魔刀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听师父这么说,这把刀不是正适合我么?” 云无言开心地笑道,饮血魔刀么?这正是她要的。她心中的仇恨,也只能用鲜血来消除。 望着面前乖戾阴冷的小徒弟,从她身上所散发的强烈恨意在在让人心惊,公孙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了这把魔刀,再加上《修罗刀法》,更是如虎添翼,恐怕她真的会化身杀人不眨眼的嗜血修罗。这样做,对她真的好么?他不知道。 “魔刀这名字总是不好听,以后就改为修罗刀吧!” 把刀交给云无言,公孙仲沉吟着道,想起师兄死时的惨状,对于“魔刀”多少还是有些忌讳。 “师父,除了武功,我还想学习医术和毒术。” 温柔地抚着魔刀,云无言再度语出惊人……虽然绝谷弟子除了武功可以另外学习一种技艺,医术、毒术、机关术……不过,往往都是选择一种。 “无言,这医术和毒术一救人一害人,可谓是完全相反,贪多嚼不烂,你还是选其中一种吧!” 绝谷医术和毒术都冠绝天下,想要学好其一就已经非常困难,就算是聪慧如云无言,他也不赞同一心二用。 “师父,世上又岂有医毒之说?一切都在于心。”如果是存着坏心,医术同样可以害人。 云无言坚持己见地道,虽然她不能很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心里却认为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 “惭愧,惭愧,想不到为师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靠一个小娃娃来点醒。” 公孙仲先是一愣,仔细想想却犹如醍醐灌顶,他一直被千百年来的传统所禁锢,从来没有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无言这孩子就像是一块璞玉,经过打磨雕琢,逐渐显露其光华。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培育这孩子。再过几年,这世上恐怕再没人能制得住她…… “你若答应为师,任何时候,都不得肆意诛杀谷中弟子。我便准你学医毒之术。” 公孙仲表情严肃地道,为了避免绝谷变成死谷,他必须得到小徒儿的保证,绝谷百年基业,不能够毁在自己手里。 “我答应你。” 云无言没有丝毫犹豫地道,就算不杀人,她照样有千百种法子可以折磨他们。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让自己变得更有能力。(未完待续) 懦弱的逃避 每月初一都是绝谷弟子聚在一起用餐的日子,然而这看似和往日一样平常的一天,却因为柳临风的一席话有了改变。 “师父,我想要出谷,到江湖上四处走走看看,历练一下自己,也好增加些见识。” 柳临风从席上站起来,今日他穿着宽松鹤氅羽袍,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错觉,看着比几月前瘦了许多,不过却更显出一种清军飘逸的气质,如同不沾尘的仙人一般。 “临风,如果你执意如此,为师当然不会拦阻……” 公孙仲看着这个大徒弟,面前这张温柔含笑的脸,却深藏着无限愁思,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岂能瞒得过他这个师傅?自从那日无言说了要做谷主的话,他就一直神情恍惚,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他已经有了选择…… “多谢师傅成全。” 柳临风一揖到底,抬起头时眼中已起了淡淡薄雾,他自十岁来到绝谷,转眼数十年,从前他从未想过有离开的一天。总以为,这一辈子都会呆在谷里,一直到老死。 可是,要他和小师妹争夺谷主之位,甚至刀兵相向,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更何况,明明每天都见面,却被当成透明人,更让他心中堵得厉害。 “大师兄,我们舍不得你……” 几个女弟子眼圈儿立刻红了,望着他依依不舍地道。她们自小爱慕柳临风,只是不似绿尧那般露骨表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家终归是要分开的,以后你们要好好保重。” 柳临风温柔一笑道,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平日看似性子平和,不过若是做了什么决定,那便再没有更改的可能。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谷?” 公孙仲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复又看向柳临风,知他心意已决,遂询问离开的日期。 “我打算明日就走。” 说这话时,他终究是忍不住,悄悄看向坐在师父身侧的小师妹,想要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云无言安静地坐着,此刻正低着头,像是周遭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无关,身周自然而然架起一道墙,任何人都无法闯入她的世界。不是没有感受到那炙热的视线,只是这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是走是留都是柳临风自己的选择,难不成还要自己留他? “既然如此,那今晚就为你设酒宴践行。江湖险恶,你要多加小心。” 公孙仲摇摇头叹道,他这个大徒弟武功才学都很出色,只可惜遇到了无言。 当晚,堂中点燃一百根蜡烛,照的室内通明,烛光摇曳中,是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 “大师兄,我们敬你一杯。” 连休站起来,虽然换了黑衣,却仍掩盖不了他出众的相貌,只是比从前增加了一分稳重,少了一分风流倜傥。大师兄的心思,他自是明白的,只不过现在他也是身不由己,一切言语,也只能注入杯盏吞入腹中。 “嗝……大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她……”避开那个丑八怪,邪恶的魔女。 绿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俏脸被酒熏染成胭脂红,很显然已经醉了,只是即便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敢痛骂心中憎恶万分的人。自从成了云无言的奴隶,她就收敛了所有的骄纵和任性,生怕哪里惹的主人不高兴。 老实说,云无言并没有打骂她,也没有用什么残酷的手段折磨她,只是当着她的面儿,活生生的解剖了一只白兔。不过是个小鬼,可剥皮的时候眉毛都不动一下,动作又快又狠……肠子还有肝脏被徒手掏出来,一颗心仍在跳动。即便是现在想起来,她仍是脸色发白,口中欲呕。 从那以后,她就彻彻底底明白了云无言有多么的冷血残忍,如果冒犯了那个魔女,自己一定会沦为和那只兔子同样的下场。活了十几年,她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不该招惹云无言。 “云二,你喝醉了,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连休截断绿尧接下来的话,即便云无言没有来,可谁知道她会不会在下一刻出现。 本来就有些感伤的鉴别宴,被连休这一喝,气氛降到了最低谷,谁都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之前还存着一线希望,希望大师兄能够打败云无言成为谷主, 如今连大师兄也要走了,他们以后在谷中的日子岂不是会更加难过?对着一个女魔头,几乎是人人自危。 “大师兄,你明日就要出谷,还是早些休息吧!” 一场饯别筵席,就这么草草收场,众人又说了些分别的话,便垂头丧气地回房睡觉。 云无言正在房中打坐,很远就听到男子足音,且脚步不是很稳。她微蹙眉,从床上下来,坐在桌边给自己倒杯茶。 足音在门口停下,许久没有人说话,茶已经变得苦涩,外面才传来低低的呼唤……“小师妹……小师妹……” 声音不似往日温柔清和,带着无限伤感和留恋,让人听了忍不住心口纠结。 “我明日就要离开了,就让我再见你一面吧!” 门只是虚掩着,柳临风却不敢擅自推开,只是苦苦地哀求道。 “大师兄,你以为离开绝谷,不和我争谷主之位,我就会感激你么?这么做,我反而更加讨厌你。” 云无言放下手中茶盅,望着门口一字一句冷冷地道,完全没有半点儿让人进房的意思。 映在门扇上的黑影一僵,似没有想到云无言会这么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师妹,虽然没有指望过她的感激,却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若是你坚持站在那些家伙身边,还可以做一个值得我正视的对手。可是之前你摇摆不定,现在竟然连他们也抛弃,这样的你,只是一个自私无用的懦夫罢了。” 云无言声音越发的平静,只是上好的红木桌,却被她捏碎了一角。对于柳临风,她前所未有的失望,更加不可能会出去见他。 “小师妹……” 柳临风想要辩解,却觉得脑子里乱哄哄一片,本以为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怎么从小师妹口中说出,就全然变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坦荡的人,所做之事也无愧于心,可如今…… “你走吧。” 房中蜡烛瞬间熄灭,黑暗中云无言不留情地赶人,早就认识到人性的自私,心中还是有些许的失望。原来,她竟然还没有完全的死心,下意识地希冀这世上还存有最后一丝美好。 月儿西斜,投射在室内的最后一道光线也跟着消失。最终,她还是陷入了纯粹的黑暗。(未完待续) 孽缘的开始 不管经过多少年,三瀑崖的水势始终滔滔,然而经过五年,云无言早已移到了水流最为湍急的那条瀑布下。闭着眼睛静静感受周遭万物,一花一草皆在掌握之中。 老远就听到黑猿的脚步声,她利落地从青石板上跳下来,随手扯过一根蒲草将及腰长发绑起,运功烘干衣服。这五年,她的身体抽长不少,甚至比同龄的孩子还要高,早就不复当初弱不禁风的样子。脸上的疤痕跟着变大,只是颜色比从前淡了一些。 “呼……呼……” 老黑猿几下窜到她的面前,胡乱地比划一通,丝毫不担心云无言听不懂。 “你是说,谷外有人求见我?” 云无言有些意外,自从去年师父远游,她接受了谷主之位,就鲜少有江湖人敢来。凡是前来挑战绝谷想藉此成名的江湖中人,不是死在绝谷机关阵中,就是死在绝谷弟子手中,没一个能活着走到她面前,想来还真有些遗憾。 “他手中有师父的信物?” 她微蹙眉,身形迅疾地奔向出口,一年来师父就像是从人间消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让人带回来。他素来脾气古怪,怎么肯引荐外人入谷? “呼……呼……” 黑猿吃力地跟在她的身后,原来都是它背着主人,可现在情势已经彻底逆转。 “云一,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侯在入口处的男子,她面无表情地问道。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当初的连休,如今只剩下依稀的影子,脸上也不再有笑容。 “这次来的是二皇子,他身中奇毒,手中有师父的双飞燕玉佩。随行有二百大内侍卫护,并送来黄金一万两,夜明珠一斛,珍珠十斗。” 连休低着头仍可以感受到谷主身上所散发的寒气,他小心地道。只是五年,他所有的意气风发年少轻狂都已经不复存在,他的世界中只剩下云无言。 “其他人等在外面,只准那个二皇子入谷,把他带到我的药房。” 云无言话落,身子已经在十丈开外,转眼间不见了踪影。对方肯送这等厚礼,想也知道是要她这个谷主出手。这几年,她的医毒之术皆至化境,凡是她想要救的人,就算是阎罗王也别想带走。师父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让那个二皇子来找她。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奇毒,连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见过谷主……” 沿途中,遇到几个绝谷弟子,全部都战战兢兢地同她行礼,连说话语气都有些不稳。他们怕她,很好,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一顶装饰华贵的软轿被抬了进来,一个俊美贵气的少年瘫软在轿中,四肢无力,面色发青,那双不笑也似笑的桃花眼,此时却什么也看不到。可即便是什么也看不见,一张俊颜却没有一丝彷徨和不安,看上去相当的镇定。 “忍受一个月的痛楚还能有此定力,不错。” 仔细地查看他面色,云无言淡淡地道,这人中了蚀骨冰毒,每日午时发作起来可谓是生不如死,意志力差些早就自杀了。 “谷主既然知道我所中何毒,一定可以解了?” 皇甫肆松了一口气,那些太医和所谓的解毒圣手全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绝谷谷主实在是厉害。只是听她说话,淡漠冷沉,偏又夹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童音,真真是矛盾不已。可惜他眼睛看不到,不然还真想看看公孙仲所说的小徒弟长什么样子。 “医治费时,你需在谷中停留两个月,让那些大内侍卫先行离开。” 云无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以命令的语气道,才不管对方是什么皇子,这绝谷之中只她说了算。 “好。” 皇甫肆强压下心中不悦,谁让他在人家的地头上,而且还有事相求。京中形势多变,几个皇兄皇弟全都盯着皇位,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一定要及早赶回去。 “云二,以后就由你服侍他的饮食起居。” 沁冷的花香从身边飘过,皇甫肆忍不住深吸口气,紧绷的情绪缓解不少。沿途中他也嗅到类似的香气,只是这次的花香却有些特别,可能是融合了体香的缘故。 “二皇子,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如黄莺出谷的少女嗓音,带着些许娇媚,让男人听了骨头都会酥掉。皇甫肆露出一贯浅笑,有礼地道:“有劳云二姑娘。” “二皇子不必客气。” 看到那俊美容颜展露动人心魄的笑容,云二神魂一荡,只觉得今生再没有见过这般魅力十足的男子,就连大师兄也比不过他。说话语气不自觉又软了许多,透着三分羞涩。 皇甫肆心中得意,即便是眼睛看不到,对于身边女子的反应仍旧一清二楚。想他猎美多年,只凭声音,就能够将女子心思揣摩个三四成。不过也有例外,就是那个神秘的谷主,他一点儿也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从公孙仲口中,他也只知道这位谷主是老者最疼爱的小徒弟,医术了得,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心中更加好奇,这绝谷谷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女子束手无策,还要“乖乖”听话。 “云二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们谷主的姓名?” 心思一转,他决定从身边这只声音可爱的小黄鹂着手,就不相信有女人可以逃脱他皇甫肆的魅力。 “二皇子,谷主不喜我们提及她的事。” 云二身体一僵,语气中添了一丝敬畏,她可没有胆子乱嚼舌根。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答,皇甫肆有些意外,但更不解的是,这位云二姑娘提起绝谷谷主时的语气,那是一种渗入骨髓的恐惧。(未完待续) 输赢尚未知 房中到处是浓烈的药味儿,甚至连呼吸都是苦涩的,皇甫肆微皱眉道:“云姑娘,不知能不能帮我换一间房?” 虽然知道以后大多时间都要用到药房,可不必连休息睡觉的时候也要呆在这里吧? “二皇子,这是谷主的吩咐。”云二牵着他走到床边,低声地回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公子若是想平安离开绝谷,这段期间最好不要违背谷主的意思。” “多谢云姑娘提点,我会小心。” 朝着发声处微微一笑,皇甫肆极为客气地道,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那谷主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区区一个女子,而他相信这天下女子还没有一个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云二见那完美侧脸露出惑人笑容,脸上又是一红,连忙收摄心神退了下去。 “弗兰香,雪绸巾,香织床单?” 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股清雅的香气,丝毫不会被药的味道所掩盖,这是弗兰国最有名的香料,具有安抚心神的奇效。还有这雪绸香织均是千金难求,就连达官贵人也很难如此奢侈。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绝谷竟然有如此财力,如此说来当初所送来的那些东西,对他们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二皇子,谷主吩咐我来送药膳。” 门口提着食盒的小童轻声地道,没有经过允许,不敢擅自闯入。 “进来。” 被病魔折磨了两个月,他并没有什么食欲,不过这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府邸,还是不要拂了主人的美意为好。 “谷主吩咐,要您把这些药膳吃光。” 食盒打开,里面的香气意外让他有了饥饿的感觉,皇甫肆心情好了不少,边吃饭边同那小童闲聊道:“你们谷主很厉害么?” “二皇子,没什么事的话,恕我先行告退。” 那小童神色紧张地看向门外,也不管皇甫肆接下来说了什么,匆匆忙忙逃难一样离开了。 “奇怪,那个谷主有这么可怕么?”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之前的云姑娘提到谷主语气充满了敬畏,而这个小童的反应更是夸张,简直就像是耗子见了猫。 由于看不到,他只能试探着伸出筷子,也不管盘子里是什么,夹了缓缓送入口中。若是两个月前有人告诉他自己会变成“瞎子”,他绝对不会相信,真是世事难料。 “好难吃……” 勉强将口中类似香菜的东西咽下去,筷子立刻转向另一边,他最讨厌香菜,明天一定要将自己对饭菜的要求告诉小童,最好能列一个清单。至于小童临走时的嘱咐,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即便是舟车劳顿,皇甫肆还是在午时之前醒了过来,准备再一次忍受即将来临的痛楚。 阳光越来越温暖,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冷,到最后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结了冰,似乎能够听到骨头咔咔作响。习惯性地拿帕子塞在嘴里,以免剧痛中不小心咬到舌头。 “唔……” 俊美的五官开始扭曲,他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双手死死抓着床沿,手背上青筋像是要暴突出来。身上衣服已经湿透,脸上汗水不断滴落,只觉得无数把小锯子在骨头上拉磨,理智渐渐远去。 模糊间一只手掌贴在颈侧,暖流缓缓注入,冰凌渐渐被溶解,皇甫肆觉得再次活了过来。他下意识抓住那只手,死活不肯再放开。只要这只手一直在,就不会痛了吧? “药膳,你没有吃完……” 冷漠淡然却让他感到些许熟悉的声音,是谁呢?抓在手中的“救命稻草”挣动着想要抽离,他立刻加大力度,死活不肯松手。 云无言盯着面前这张还流着冷汗的脸孔,即便是这种狼狈的时候他还是很好看。如果他昨晚吃完那些调理药膳,今天发作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痛苦。手被紧紧抓着的地方已经淤青,她微蹙眉,心中涌起一丝不悦。 “我不喜欢吃香菜,也不喜欢吃蒜茸……” 终于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努力对准云无言所在的方向,皇甫肆眼里尽是无辜,有些委屈地辩解道。 “随你,到地府就用不着吃了。” 没想到这个比她大五六岁的少年,居然用这种略带着撒娇的语气同她抱怨,而且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愣了一下才恢复平常的淡然,大力地抽回被握着的右手。 皇甫肆被噎的一滞,平时他只要这么同女人说话,就是冰山也会消融……一不留神,握着的小手也被挣脱开去。只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 “如果你不能完全按照我说的做,现在就可以出谷。” 云无言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对方是死是活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只是他今日若是离开,以后休想再进绝谷一步。 “是我的错,还请谷主见谅。” 闻言,皇甫肆一拱手,从善如流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治病要紧。绝谷医术冠天下,而这谷主又是其中之最,恐怕也只有她才能治好自己的病。 “明日开始药浴,针灸,你若受不了,最好及早放弃。” 云无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人嘴角含笑看似一脸真诚,可她就是知道,这不过是一副虚伪的面具而已。有趣,还真是有趣,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一切听从谷主的安排。” 皇甫肆语气更加诚恳,笑容却悄然添了几分魅惑,来日方长,早晚他要这嚣张又可恶的女人对自己言听计从。 只是,他万万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成了对方的试验对象。究竟谁是老鼠谁是猫,还尚不可知。(未完待续) 奇异的感觉 翌日,云无言先是在三瀑崖将初阳心法运行一周天,又将修罗刀法练了几遍,直到日上三竿才去了药房。 推开门,药炉冒着袅袅白烟,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的室内亮堂堂。转而撩开隔间珠帘,却见皇甫肆仍在沉睡。云无言这才发现,他的睫毛比女子还要长,遮了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平和的睡容透着几分孩子似的天真,让人忍不住想要爱怜他。 这样的皇甫肆,和醒着的时候大相径庭……清醒时的他,时而优雅高贵,时而潇洒从容,又或是魅惑挑逗,还可以温文有礼,总之就是千变万化,让人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只是这些“皇甫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让人无法抗拒。 望着这一副美男沉睡图良久,云无言缓缓地走到床边,俯身凑到他耳边,轻声地道:“不要再装了,起来。” 皇甫肆倏然睁开眼睛,下一刻才意识到眼前仍旧是漆黑一片,温热的气息吹拂着脸颊,偏偏那花香却透着凉意,让人禁不住沉醉其中。他心里懊恼不已,装睡本来是为了诱惑对方,只是目前的状况反倒是自己被诱惑了。 “若是普通人中了蚀骨冰毒,两个月前就该死了。除非,身怀深厚的内力……” 不管皇甫肆为何装出不懂武功的样子,这一切在她面前都没有必要,她只是想看到眼前这张完美的面具出现裂痕。 “你……” 被发现了自身的秘密,皇甫肆反射性地伸手想要扣住对方脉门,他隐藏这么久,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发现了。只是他忘记自己中了蚀骨冰毒,早没有了从前的敏捷,这一下理所当然的落空。 “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落,云无言出手如电,迅速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 皇甫肆想要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偏偏眼睛又看不到,完全成了砧板上的肉,待宰的羔羊。 “黑毛,把他放到药桶里去。” 云无言起身试了试药水的温度,又丢了一味药进去,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对门口的老黒猿吩咐道。 皇甫肆心头一跳,谷主同那“黑毛”说话时,语气虽然淡漠依旧,却夹杂着一丝温柔,恰似寒冬里的暖阳,显得格外珍贵。一种酸溜溜的感觉涌上心头,谷主可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难道那黑毛比他还要有魅力不成? 身子突然悬空,脖颈处传来毛茸茸的感觉,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皇甫肆有些庆幸他现在口不能言,否则可能会在谷主面前惊呼出声,他可丢不起这脸。 “噗通……” 毫无预警地被扔进了药桶,水花溅了一头一脸,皇甫肆嘴里尝到药味,只觉得这简直比黄连还苦。一颗心却放松了下来,既然谷主肯继续为他治病,自然不会计较他之前的“冒犯”。 “先出去玩儿吧,两个时辰之后再回来。” 拍了拍老黒猿肚腹,云无言嘴角溢出一抹笑,神色柔和了不少。别看黑毛满脸无辜,刚才他大力把皇甫肆丢到药桶中,绝对是故意的。这几年它是越发的聪明了,有时还能摸透她的心思。 “呼……呼……” 老黒猿冲着云无言挤眉弄眼一番,这才欢欢喜喜地离开,最近三瀑崖峭壁上不少果子成熟,它忙着采摘下来酿酒。 见皇甫肆嘴巴张了又合,眉宇间尽是讶异之色,云无言袖子一挥,便轻而易举解了他的穴道。 “黑毛,不是人,是一只猿?” 皇甫肆不太确定地问道,他见多识广,自然识得猿的叫声,之所以有此一问,却是因为绝谷谷主对着一只畜生居然比对他还温柔?这可是大大伤了他的自尊心。 “有时候,畜生比人更懂得什么是情义。” 或许是因为皇甫肆现在是个“瞎子”,也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云无言难得同人解释。莫名其妙,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可以理解自己的想法。 药效逐渐起了作用,本来温热的水,重新冒起白眼,烫的皇甫肆皮肤发红。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放在锅里驾着大火煮,哪有心思去听云无言讲了什么。温度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沸腾起来,皇甫肆挣扎着就要从药桶中出来。 “忍着,只有这样才能将蚀骨冰毒逐步拔除。” 强自按着皇甫肆肩膀,她冷声警告道,一旦从药桶中出来,将会前功尽弃。 “唔……” 皇甫肆紧咬着牙关,双手顺势抓住放在他肩上的小手,苍白的脸如今通红一片。直到最后昏迷,他仍死死抓着云无言的手不肯放开。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 这是第二次被皇甫肆抓着右手,不似奶娘那般温软舒服,也不似柳临风那般温柔且小心翼翼,他的力道很大,不用看云无言也知道她的腕上又添了新的淤青。只是,他抓着她,就像是要抓紧这世上唯一的依靠。这让她心头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谁也不肯信任,把他自己藏起来的家伙,想要信任她。 虽然,只是不自觉的,在他防范意识最为脆弱的时候…… 第二次费力地将右手抽离,挥散那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清楚的很,只要皇甫肆清醒过来,就会再度变回那个带着完美面具的二皇子。(未完待续) 各自用心机 皇甫肆再度醒来,发现身上湿衣已经换下,而此刻他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谷主呢?昏迷之前自己明明抓着她的手。然而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的荒谬。那个女人若是一直陪着他,倒是奇怪了。 房间里不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微笑着谢道:“云二姑娘,之前有劳你了。” “这都是我该做的,谷主吩咐,等你醒了就把这雪梨茶喝下去。” 不管多少次,面对着皇甫肆的笑颜总是让她脸红心跳,云二小心捧着茶盏走到床边,娇柔地道。 “好。” 表面笑容不改,皇甫肆心里暗道:“这里的人是怎么回事?说每句话前,非要加上一句‘谷主吩咐’,难道他们就没有自己的意见么?” 茶水入喉,顿感一阵清凉,他这才发现之前嗓子有些不舒服,许是刚才药浴蒸的太厉害,现在愈发觉得干渴,喉咙处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这可不是一般的雪梨茶,而是神猿从三瀑崖绝壁采摘而来,喝了不止是润喉去火,还能滋阴养肺,安定心神……” 见皇甫肆喝着雪梨茶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云二一边侍候着他用茶,一边笑着解释道。 “神猿?是跟在你们谷主身边的黑毛么?” 想到那只大力把他丢到药桶里的畜生,皇甫肆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虽然讨厌那“黑毛”,他还是作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想要对绝谷亦或是说谷主了解更多。 “嗯,神猿一直跟在谷主身边,素来是形影不离。” 云二点点头,想到皇甫肆看不到,复又补充道。 “既然是神猿,又怎么会跟着你们谷主?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么?” 饶了一圈,不知不觉话题还是回到了绝谷谷主身上,当然这也是皇甫肆故意为之,谁让这些人每次提到那个神秘的谷主就避而不谈。这些天他也问过其它几个绝谷弟子,他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借故“逃走”。 “二皇子,好奇心太重可能会丢掉性命,你还是不要问太多的好。” 云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再一次劝道,她实在不想看着这位高贵优雅的二皇子白白送命。若是得罪了谷主,就算他是皇家的人,下场也只是惨死。 “多谢云二姑娘提点,皇甫记下了。” 嘴上这么说,他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将绝谷谷主调查清楚。不是单纯的好奇,他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绝谷虽小却深不可测,如果能为他所用,这也算是此行额外的收获。 极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正在房内看书的云无言淡扫一下窗口,随意地道:“进来吧!” 黑色身影一闪,云一已经到了室内,眉宇间难得露出些许倦色,衣服上沾着细碎的尘土,从绝谷到京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他已经一天两夜没有睡觉。 “回谷主,关于皇甫肆的底细我已经查清楚了。大业皇帝有四子,皇甫肆排第二,其母为不甚受宠的兰贵妃,且娘家也没有什么势力。太子皇甫智其母为当朝皇后,且背后有安乐侯支持,目前看来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一个。三皇子皇甫冉其母正是如今最受宠爱的明贵妃,明贵妃其父为当朝太师,其兄长乃镇远大将军,她一心想要帮着儿子登上皇帝的宝座。至于四皇子皇甫游,其母为花扦国公主,当初作为第一美人前来和亲。花扦国国力强盛,再加上公主姿色过人深得皇上喜爱,因此皇甫游也不容小觑。” 听完这长长一席话,云无言颇为玩味地道:“这么说,皇甫肆是这场争夺战中最没有希望的一个?” “目前是如此,以后还未可知。” 云一仍低着头,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 “皇甫智虽有能力,但为人性子急躁,刚愎自用。皇甫冉虽心机深沉,奈何资质平庸,非帝王之才。皇甫游才智品质皆为上上之选,只可惜他醉心书籍,没有争夺皇位的野心。” “那个皇甫肆又如何?” 云无言一手托腮,半倚在桌边,不甚介意地问道。其实她已心中有数,能够被云一这么说,想来这二皇子定有些不同。 “皇甫肆表面上风流成性,处处留情,整日里纵情享乐,是四个皇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但暗地里却和云相有联系,笼络了不少有能力的大臣,手下也有一批能人异士,其它的还在调查中……” 云一正欲说下去,却听到细微的茶盅碎裂声,眼角余光瞄到主人手中茶盅已经成了碎粉。 “云相么?” 云无言红唇微动,声音含而未出,眼中闪现狠厉的光,这几年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可乍听到有关云傲天的事,还是失态了。 她要云傲天承受更甚自己十倍百倍的痛苦,先对付他的两个夫人,宝贝女儿和儿子……她要把云傲天所有的枝干末叶全部去除,最后才会轮到他自己。 “继续查探有关皇甫肆的一切,随时来报。” 云无言眼睛闭上再睁开,已经恢复了平静,报仇的事,她已经筹划很久,她发誓要给云傲天一个永世难忘的“惊喜”。 二皇子皇甫肆,或许她可以利用一下。(未完待续) 反被聪明误 人的习惯果然是可怕的,才不过短短数日,皇甫肆已经习惯了曾经对他而言难以忍受的药浴。只是,在他逐渐习惯了药浴连带着云无言的时候,她却接连三天都没有出现。 “云姑娘,你们谷主现在很忙么?” 他才刚决定要将云无言纳为己用,这位神秘的谷主就开始闹失踪。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谷主不在自己要如何了解她?更何论收服? “二皇子放心,谷主在药浴中加了新的药草,最近五天都不用针灸。” 云二以为皇甫肆是担心他的病情,遂笑着解释道。这也难怪,就算对方贵为皇子,也会怕死。 “你能带我去见她么?” 皇甫肆准确地看向发声处,恰到好处地露出蛊惑人心的笑容,声音又故意放低些许,乍听倒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好……” 云二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她看的出来,皇甫肆对谷主而言是特别的,虽然更可能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因为谷主从来不会无条件的对一个人付出。这几日新添的药草可是绝谷中少有的珍藏,谷主绝对不会因为救人就这么慷慨…… 那么,带他去,应该没有什么干系吧! 皇甫肆还没有来得及得意自己的魅力,整个身体已经悬空,耳边是呼呼风声,还嗅到了绝谷弟子特有的花香,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脸色立刻发青,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女子抱了起来。 “云二……” 为了不让更多人看到,为了不使自己更丢脸,皇甫肆不得不开口呼唤……希望她至少能够给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噤声,不要吵醒谷主。” 云二俯身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说道,音量也只有皇甫肆一个人能够听到。 双足并没有踩到土地的踏实感,反而有种厚软的感觉,暖阳温煦地照耀着全身,让人变得懒洋洋什么也不想思考……有些倾斜的坡度,比平常更加接近的鸟鸣,他身体忍不住一僵……难不成,自己在茅草屋顶上? 知道云二已经离去,他只得尽力使自己站得更稳些,心里却在哀嚎……不要啊,我现在可什么都看不到!万一摔下去,岂不是旧病未愈又添新伤? 耳边是平稳绵长的呼吸,有别于普通绝谷弟子的独特花香……意识到某人就在一旁,他的心突然安定下来。缓缓地摸索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到她的身边去,小心地蹲下来。 伸出手在前方探测,指尖碰触到温热柔软的肌肤,实在是这触感太棒,诱惑着他继续摸下去。掌心微微颤动的睫毛也纤长细柔,半闭的双眼想必很美丽,挺拔的鼻梁,暖软的唇瓣,侧脸有着完美的弧度……他仔仔细细地描绘着,试图在心中刻画出身边女子的形象。 当他的手试图滑向她右边脸颊时,被毫不留情地拍打开来,伴着绝谷谷主的叱问:“摸够了没有?” 早在云二抱着皇甫肆接近茅草屋的时候,云无言就已经察觉,只不过她没有做声,有些好奇目不见物的皇甫肆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是惊慌失措还是大声求救? 结果都不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可谓是胆大包天,如果是换了一个人早被云无言砍下手指,挖掉眼睛,最后摘掉脑袋。或许是因为太过吃惊,她竟然任由他放肆地摸下去,直到……他将要碰触到右脸颊的蜈蚣纹。 对云无言来说,这道蜈蚣纹已经不单纯是让她变得丑陋的疤痕,而是改变她一生的重要印记,更是她全副武装自己的唯一罩门。皇甫肆不能碰,他没有那个资格,他们的关系不到那个地步…… “我只是好奇,身为绝谷谷主的你长什么样子……”皇甫肆丝毫没有被抓到该有的羞愧,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相传绝谷之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想必她这个谷主一定长得比天仙还美,只可惜他现在眼睛看不到。 “你找我有什么事?” 云无言漆黑眼珠灵透地盯着某个“瞎子”,过了半晌她才古井不波地问道。 “我想你了。”我想让你成为我夺取皇位的助力……真实的理由总是残酷,所以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皇甫肆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微甜的语气让人忍不住陶醉其中,很少女人能够逃过他这招。 “哈哈,哈……” 云无言难得笑出声来,这等奇观只比天下红雨错一点点。皇甫肆想她?想她这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又性子古怪的女人? “等一下……”皇甫肆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至极,嘴巴张了又合,来回几次之后才问道:“你今年到底几岁?” 平日绝谷谷主情绪没什么波动,嗓音也偏低沉,如今这么笑起来,他才清清楚楚分辨出那一份稚嫩。还有刚刚他用手描绘出的五官,现在想起来极为小巧,种种迹象证明谷主根本就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儿。他早该想到的,之前那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绝谷的谷主竟然会是个小孩子,这才会忽略了长久以来对女人的直觉。 而他,竟然在一个小女孩儿面前“卖弄风情”,还试图让她拜倒在自己的男性魅力之下,这是多么的荒唐和可笑?饶是他这么厚脸皮的人,也禁不住面红耳赤。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云无言理智统统回笼,收起那如昙花一现的笑意,蹙眉看着一脸紧张的皇甫肆,她居然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可以说,此时她完全跟不上这个家伙的思绪,无法理解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就跳到她的年纪问题上? 而对于无法掌握的状况,她素来以不变应万变,所以巧妙地把球又抛了回去。(未完待续) 初识真面目 皇甫肆枕着双手躺在草屋顶上,没有回答云无言的问题,只因为心中多少有了答案。他心里涌起难言的失望,本来还想将绝谷谷主收到麾下,可哪知对方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或许她的确比其她孩子老成些成熟些,可终归都是一个小女孩儿。 “你看起来,很失望。” 云无言的视线始终投注在他的脸上,也没有错过那倏然闪过的失望表情,只是她仍旧不懂为什么。人都说女人善变,而面前这个男子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极力展现他的惑人魅力,现在却像是一下子云散雨收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错,你还太小……” 皇甫肆叹了一口气,以一个“大人”该有的语气说道,凭他的估计,这丫头顶多也就十岁。 “二皇子觉得我小,那是不是要另外找人为你医病?” 明白了皇甫肆的意思,云无言冷冷地道,他在小看她么?不相信她的能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或许你在医术上很有天分,但这勾心斗角是大人之间的事,谷主只怕是应付不来……” 皇甫肆急忙辩解道,生怕云无言一个不高兴,小孩子脾气发作停止为他医治,岂不是得不偿失? “走吧,快要下雨了。” 云无言也不多加辩解,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她却了解皇甫肆多疑且不易被说服的个性,又何必多费唇舌?他要在绝谷呆两个月,总有机会让他的想法改观,不必急于一时。 “呃,好。” 皇甫肆倒是有些意外云无言的理智,对她的好感反而增加了不少。正想跟着她走,突然想起他还在屋顶上,云二又不在,这要怎么下去才好? “走。” 一个字出口,云无言右手抓着他后背,轻轻松松地从屋顶跳了下来,脚不沾地向居住的地方行去。 “轰隆隆……” 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皇甫肆咋舌,刚才还风和日丽的,怎么转眼就电闪雷鸣了?再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像只鸡一样被一个小丫头拎着,脸色一下子黑的和锅底没两样。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才有什么样的下人…… 天空黑沉沉一片,乌云压在头顶上让人喘不过起来,雷声似追着人一声声炸开,眼看就要下大雨。云无言微蹙眉,这里离药房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要是赶回去肯定要淋雨,偏偏皇甫肆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允许。 为今之计,只有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说。她放缓脚步环顾四周,记得不远处好像有一处洞穴,地方虽然不大,窝两个人却是足够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明显感受到云无言赶路速度慢了下来,皇甫肆不解地问道。 “轰隆隆……” 云无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豆大的雨珠儿已经落下,砸在背上生痛。没有丝毫的迟疑,她立刻抓着皇甫肆闪进洞里。 “你现在不能淋雨。” 两人面对面坐在狭小的空间里,云无言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势,淡然地开口道。 “嗯。” 皇甫肆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她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话。忽然间,他有种错觉,身边的人并不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 谁知这场雨连着下了两个时辰,而且一点儿没有停的意思,入夜洞里寒气逼人,皇甫肆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抖,唇色却渐渐发白。他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又冷又饿再加上有“病”在身,也难怪他撑不住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弄些东西来吃。” 云无言见他抖得越发厉害,起身向洞外走去,也不等皇甫肆回话,人已经冲入了瓢泼大雨中。 洞里安静的厉害,更显得外面雷雨惊人,皇甫肆靠着洞内冰凉的石头,眼前又漆黑一片,觉得好像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虽然他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可自小也是在宫婢奴仆们环伺下长大,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孤单无助的感觉。此时此刻,他竟然是迫切地盼望着云无言的出现。 所以在他听到这些日子渐渐熟悉的脚步声时,立刻充满喜悦地道:“你回来了!” “我打了一只山猪回来。” 有些讶异面前男子的反应,云无言过了一会儿才接话道,顺手把肩上的猎物丢在地上。 “山猪?” 皇甫肆喃喃地重复道,她说的是那种凶悍又庞大的动物么?就算是优秀的猎人,也不容易制服一只野蛮的山猪。 浓重的血腥味儿在洞里飘散开来,传出刀子割开猪皮的声音,还有撕裂的肉帛声……皇甫肆发生困难地道:“你,在宰杀那只野猪?” 云无言的回答,是把一块儿还沾着血丝的肉块塞到他的手里。 “这是……” 感受到手中湿乎乎还带着肉腥味儿的猪肉,他也可以想象那只野猪被肢解的鲜血淋漓的样子。 “我身上没有火石,只能吃生肉了。” 云无言毫不在乎地道,对她而言只要有吃的就成,总好过饿肚子。 皇甫肆一阵沉默,面前的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有人把吃生肉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吧? “饿的狠了,什么都能吃。” 猜到他心中在想什么,云无言满不在乎地道,皇甫肆身为皇子,又怎么可能体会到连着几天没有东西吃的惨痛?饿到头晕,饿到心发慌,饿到失去理智……不然怎么会发生人吃人的事情? 皇甫肆心口重重一跳,明明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为什么她的话语里却充满了无奈和苍凉?还有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冷漠和残忍。 咬牙撕下一块儿肉,没有咀嚼直接吞咽下去,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翻涌,他强压下欲呕的感觉,硬是把手中的肉吃完。她能够做到的,自己也一定能够做到。 只是,心中却开始怀疑,他原来的想法是不是错了?能够从容地杀猪取肉的她,真的如自己之前所想么?(未完待续) 生死一念间 背靠着洞壁,起初还感到冰凉无比,渐渐的皇甫肆却没有了知觉,眼皮也越来越重,他好困,好想睡觉。 “喂,不能睡,不可以睡过去……” 云无言手背贴着他额头,只觉得滚烫无比,果然还是受寒发热了,他现在的情形很危险,如果就这么睡着,恐怕再也醒不过来。自己在他身上用了那么多珍贵的药材,绝对不能浪费。 “唔……好困……” 皇甫肆抓住那只贴在脸颊上的小手,冰冰凉凉真的好舒服。脑袋烧的一团糟,他不满地想,为什么不可以睡? “皇甫肆,你活着最想要的是什么?” 云无言任凭手被抓着,反正她也快习惯了,如今要想办法让这家伙保持清醒,只能不断和他说话。 “小时候,我只想当个无忧无虑的皇子就好。可是,大皇兄把我推进池塘里,冉弟的母妃派人在我的膳食里下毒,好几次我都差点儿死掉……” 皇甫肆紧闭着眼睛,脸上却现出难过神色,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同任何人说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对着一个并不算熟识的人悉数吐出。 “现在呢?” 云无言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话问道,之前只以为他是个不受宠的王子,没想到他的处境也这么艰险。怪不得,这人要假装风流浪荡,那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一种手段。 耳边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惜,似乎能够与他感同身受,紧绷了多年的情绪有了些微的放松。皇甫肆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放任自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除却心中的戒备,他吃力地道:“我想要活命,就必须站在最顶端的位置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所有阻挡我的人,都必须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所以你不能睡过去。” 云无言将左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不断地向他体内输送真气,撑不撑得过去就要看他的意志力了。 “我知道了……” 一波波暖流涤荡着身体,带走了难言的燥热,皇甫肆觉得舒服了些,且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伸手把小人儿揽到怀里,嗅着那淡淡的花香,突然有了想要了解身边人的欲望。 怀里的人儿很纤细,比她想象中的柔弱。她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很温暖,两人的身体意外的契合,好像她天生就该在他的怀里。 “你呢?你最想要什么?” 云无言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恍惚地道:“奶娘说,希望我能够得到幸福。我想,很快就可以达成了吧?” 奶娘临死前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所说的话也犹如在耳边,已经过了五年,她心中对云府的仇恨不减反增。她努力让自己相信,只有报仇,自己才能得到幸福。 “那就希望我们都能够得偿所愿……”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窝在冰冷的石洞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直到皇甫肆身上的热度逐渐退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烧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皇甫肆清醒的一霎,同时也想起了他与云无言许多的对话,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下来。昨晚他一定是病糊涂了,不然怎么可能把深藏在内心的秘密全部说出来? 怀里的人儿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变化,稍稍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继续睡,脸颊还在他胸口磨蹭了几下。 皇甫肆缓缓地伸出手,顺着她的背抚到优美的颈子,手指在那光洁的肌肤上描划了两下,探到脆弱的喉咙。只要他手稍一用力,怀里的人就会在睡梦中死去,甚至不会感受到一点儿痛苦。可是,为什么自己迟迟无法动手? 身上的血液加速流动,有个念头在脑中叫嚣着……杀了她,杀了她吧,这样所有的私密都不会有人知道,从此他就可以安心。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想到她的时候脑袋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却看不清面容。 所有的理智在下一刻回笼,杀了她谁给自己医病?不知为何皇甫肆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找到一个好的理由……他不是不愿杀她,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身体也跟着放松,手指从她的咽喉处移开,滑过柔软的发丝,抱着她沉沉睡去。 而他怀中本该是睡得香甜的人儿,却悄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瞳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手指间夹着的银针毫无声息地收了起来。无论任何时候,她的身体都保持着警惕,哪怕是如现在这般睡在男人的怀里。 皇甫肆在不知不觉间,躲过了一场危机。刚才只要他动手,银针绝对更快一步刺进他的死穴。 云无言总是淡漠的表情出现难得的疑惑,如果是别人,做出威胁她生命的举动,下场都会很惨。真的不懂,她为什么会对皇甫肆手下留情? 或许是因为昨晚…… “如果到最后我还是不幸福怎么办?” 云无言蹙眉,万一复仇之后,她还是找不到奶娘所说的幸福该怎么办?到时候她生存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没关系,到时候我就帮你找,两个人一起总能找得到……” 皇甫肆接着她的话迷迷糊糊地道,连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而这些话,却是他清醒的时候不可能会说的。 这种带着些许孩子气的话当不得真,可平生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说,且语气那么温柔坚定,到底还是不能无动于衷啊! 云无言闭上眼睛,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暖,心头升起诡异的安全感,睡意紧跟着袭来。 坠入梦乡之前,她稍微妥协地想:“也罢,反正以后这人还大有用处,就暂时留着他一条命吧!”(未完待续) 逼供新玩具 自那日山洞避雨已经月余,两个人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云无言每日按时到药房为皇甫肆针灸,如今他体内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相信再过半个月就可以痊愈。 药房里很安静,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格外响,云无言不时需翻找一些医书还要配药,有时一呆就是一上午,却很少与皇甫肆讲话。但这并不代表她放弃了之前的打算,现在这种状况可以说是一种无声的较量,哪一方先示弱就是输了,以后必定会受制于人。 “云姑娘,烦帮我倒杯茶。” 皇甫肆半闭着眼睛坐在药桶中,喉咙并不十分干渴,只是找个籍口说几句话,否则一个人被淹没在黑暗的世界中实在不好受。 一杯茶很快送到了唇边,只是有人根本无心品尝,皇甫肆发现……只要那个谷主在,云二就会异常的恭谨,连半句话也不愿多说,和两人独处时的可爱娇笑截然不同。 云无言翻书的动作略略停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人又变成了那个养尊处优的风流二皇子,时不时要对云二调笑一翻,吃喝用度丝毫不肯委屈,倒像是在他自己家一样悠游自在。她心里冷哼一声……或许这也是他本性的一部分。 “进来说话。” 房外响起极细微的足音,且来人手中还提着重物,云无言合上手中医书,对着刚行到门口的黑衣男子命令道。 “回谷主,这人已经在绝谷外转悠了十天,她的手中还含着少有的死药,很是可疑。” 云一手中拎着一个被困得结结实实的女子,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丢在地上,一点不在乎对方的怒目以对,反正她现在就算想死也难了。 皇甫肆泡在药桶中听的清清楚楚,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能够培养死士的人多为两种。一为混匿在江湖中的秘密组织,另一种则是朝廷中人,他实在不希望是后者。 “是什么人让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云无言缓步走到女死士面前,俯视着她面无表情地问道,在看到这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她素来讨厌重复第二遍。 “你们要杀就杀,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女死士瞪着面前这张堪比修罗的丑陋脸孔,身子微微发抖,却仍硬气地不肯屈服。反正就算她侥幸逃脱,任务失败的下场依然是一个死字。就算面前的女童长着一张丑脸,但她相信绝对没有主子的手段来的可怕。 “你当然是要死的,区别只在于怎么个死法。至于是痛痛快快一命呜呼,还是饱受折磨痛苦的死去,全在你自己。” 小手轻轻抚摸着女死士光洁平滑的脸,云无言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连隔着屏风的皇甫肆也能清楚感受得到。 女死士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是额头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几乎因云无言所释放的威压而说不出话来。 “云一,解开绳子,把她的衣服脱了。” 眼中诡谲光芒更盛,云无言的语气像是恶作剧即将得逞的孩子,语气中有种近乎享受的愉悦。 诱人的女体毫无掩饰地曝露在人前,如羊脂玉般温润而毫无半点瑕疵,长年习武的身子并不壮实,反而有种健康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真没有想到,你是这般美丽的女子。” 云无言盯着她高深莫测地道,满意地看到女死士脸上出现些许羞耻和不安的表情。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肌肤接触到冷凉的空气不由冒出鸡皮疙瘩,再加上旁边那两个黑衣男女视若无睹的表情,女死士只觉得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摆在砧板上白生生的肉。 “云二,把我最新配制的糖浆拿来。” 泛着金黄色泽的粘稠液体散发着比平常糖浆更香甜的味道,云无言慢悠悠地搅拌着,搅拌着…… “唔……” 软毛刷子在那润白的身体上游移,将糖浆均匀地涂抹全身,像是在白玉外包覆了一层淡色琉璃,说不出的美丽。云无言动作优雅而流畅,像是在琢磨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只是一刻钟,却像是过了几个时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良久,在女死士歇斯底里之前,云无言终于站了起来。从药房最右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奇怪的盒子,她笑眯眯地道:“你猜,这盒子里会是什么?” 云一和云二看到云无言手中的盒子,脸色皆是一变,没想到谷主真的打算用那种残酷的方法来逼供,看向女死士的神情,都多了一丝怜悯。 “不要着急,接下来好戏才正要开场。” 云无言不疾不徐地打开盒子,然而里面还有一个更精致的小盒子,只是上面有着许多细细的小孔,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第二个盒子被打开,当女死士看到里面的东西,美丽的脸立刻死白一片,眼中尽是恐惧和绝望。 “你根本就不是人,你会不得好死……” 她徒劳地咒骂着,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女童根本就是个魔鬼,只是已经太迟。 “我只知道,你马上就会变成鬼……” 云无言截下她的话,想着即将发生的趣事,脸上笑容更大,真是个不错的玩具啊! “希望,等下你会坚持的久一点儿……”否则,就不好玩了。 话落,在女死士睁大的双眼下,她将手中盒子翻转,任由里面的东西掉落在女体上。(未完待续) 双方盟誓约 一只一只红色蚂蚁从盒子里倾泻而出,足足有上万只,它们嗅到糖浆的味道,立刻兴奋起来。 “忘了告诉你,这种蚂蚁可以蚕食一头成年野猪,只是过程有点儿缓慢,也许要一个月也不一定。它们很聪明,总是先把血吸得差不多,然后才开始食肉,最后会啃的干干净净,只剩一具白骨。” “唔……” 麻痒之后是钻心的刺痛,女死士几乎可以感受到血液在渐渐流失,这些红蚂蚁像是要钻进皮肉之下,然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大腿、肚腹还有肠子被慢慢吃掉,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胆量……” 云无言收起糖浆,半蹲在女死士面前,很有兴致地用玉棒拨弄着蚂蚁群,偶尔分神欣赏一下她越来越痛苦的表情。 女死士像是一条离开了水面的鱼,张大了嘴拼命呼吸,连通着无边的恐惧一起灌入身体深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无数细密的针刺入肌肤,不停地搅动着,甚至还能听到肌肤撕扯的微小声音。当血被吸干,皮被全部吃掉,是不是会露出里面白惨惨的肉来? 身为死士自然经过严格的训练,若是鞭打或者火烧这些刑罚,他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不过,被蚂蚁蚕食至死非但身体上要饱受非人的折磨,更厉害的是精神上还要承受难言的压力,任谁看着自己的脏腑被吃掉都会发疯吧? 半个时辰之后…… “求你……让我死,我什么都会说出来……” 女死士虚弱地躺在地上,仰望着居高临下的索命修罗,哀哀恳求道。时间每流逝一分,她心中的惊骇便随之增加一分,几乎被心中可怕的联想逼的发疯。 “可惜,你现在想死,我却想多玩一阵子呢!” 云无言笑着摆摆手,接过云二递来的茶盅啜了一口清茶润润喉咙,说了这么多话,她还真有些渴了。 “是太子……他发现二皇子私下里和云相碰面,还联系了许多幕僚……二皇子所中冰毒也是死士所为,我来绝谷也是奉太子之命……” “大皇兄是不是让你来查探我死了没有?” 屏风后突然传来一道讥讽的男声,皇甫肆冷笑着道。蚀骨冰毒乃是天下至毒,可谓是千金难求,大皇兄还真舍得在他这个弟弟身上下本钱啊。 女死士一惊,还没有人能在中了蚀骨冰毒之后活下来,如今听二皇子说话就知道他精力充沛,这绝谷之中竟然有人能医好他?见识到绝谷的神秘莫测,还有这女童的歹毒,她连求死的话也不敢说了,如今只能听天由命。断断续续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只盼着云无言能给她一个痛快。 “没意思,把她带下去吧!三天后丢到往生池。” 云无言一甩袖子坐回桌前,一脸无趣地道,继续翻看先前那本医书。 所谓往生池,实际上是化骨池,里面全部是云无言炼制失败的毒药,久而久之里面的水剧毒无比,人投进去瞬间死亡,而且最后连骨头也找不着,只成为一摊血水。 相比被万蚁蚕食而死,丢进往生池算是慈悲的了。 听到命令,云一弯腰把女死士抱起来,软玉温香在怀仍旧无动于衷。奇的是,那些红蚂蚁却没有一只爬到他的身上。 挥手示意云二出去,一阵静默之后,云无言淡淡地开口道:“你身上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我会配制药丸让你在路上服用。” “你知道我打算近日离开?” 皇甫肆没想到她居然能猜到自己心里所想,既然太子已经发现了他暗自培植力量,一定已经着手铲除,他必须尽快赶回京城重做安排。 “二皇子怕是归心似箭了。” 云无言轻笑道,为“吓”到聪明绝顶的二皇子而开心了一下下。 皇甫肆从药桶中跨出,任湿淋淋的单衣贴在身上,散着发摸索到云无言面前,一脸郑重地道: “我收回从前的话,谷主不但做事果决而且聪明机巧,你可愿意和我一起成大事?到时候不管是富贵还是权势任你挑选……” “二皇子说话还真是委婉,做事果决?其实你心里想的是阴毒狠辣吧?” 云无言不客气地道,不过这当着皇甫肆的面残忍地惩处那个女死士,也是她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呵呵,谷主果然够坦白,在下也就直说了,‘阴毒狠辣”也是我邀你共襄伟业的一个原因。“ 皇甫肆势在必得地道,虽然看不到绝谷谷主的表情,但他已经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心动。 “如果我说,事成之后要和你共享天下呢?” 云无言漆黑眼珠微转,观察着面前男子每一丝表情,语出惊人地道。 “那我就把皇后的位置留给你。” 俊美的脸上讶异之色一闪即逝,皇甫肆很快镇定下来,下意识勾起唇角微笑道。他当然不可能将半壁江山分与他人,这个提议也许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二皇子机敏过人,或许真能得了这天下。那么,你可愿意留下王妃印信并定下契约?” 云无言微微点头,话语中多有赞许之意,对他竟有几分佩服……这二皇子为了皇位果然是不折手段,居然肯娶一个从未见面的女子。她等着看,待这位总是从容自若的二皇子看到未来妻子的容貌会是何反应? “一言为定。” 皇甫肆毫不犹豫地道,反正女人之于他不过是暖床的工具,闲暇时逗弄的宠物,娶谁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立后也可再废。 一块雕琢着孔雀的玉牌,四周缭绕着代表皇族的祥云花纹,对着阳光还会折射出五彩光线,这就是属于王妃的印信。这印信和证明皇子身份的金牌刚好契合,被皇子随时随地带在身边。 如今,这印信便到了云无言的手里。还有一张按了朱砂指印盖着印章的契书,同时交给了她。 “以后你拿着这两份东西来找我……” 离开绝谷之时,皇甫肆拉着身边小人儿的手温声道,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之情。只是,这奇怪的感觉很快被他忽略。 “你从未见过我,到时候不怕认错?”云无言望着面前看似认真的男人,半真半假地问道。 “不会,我一定能认得出来。” 皇甫肆很有信心地道,但是凭着她身上独特的花香,他就不可能认错。(未完待续) 归途惹风波 黑暗,无边的黑暗,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然而在这黑暗中偏偏还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他,阴森而冷酷的视线,让人禁不住打心里发寒。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云傲天站在那无形的圈子里,怎么冲怎么撞都无法走出一步,死亡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他冲着那双眼睛的主人拼命大吼道。 没有任何的声息,但他却诡异地知道,那双眼睛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而且一定会伺机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喝光他的血,生食他的肉。只因,从那人身上传达出一种强烈到可怕的恨意,而且明明白白是冲着他来的。 “不要躲在暗处装神弄鬼,有本事就滚出来……” 一手揪着胸口,云傲天觉得呼吸越发困难,长年混迹官场练就的保命之道在这里根本就不管用,所有的冷静、从容、理智,全部流失殆尽…… “呵呵,你居然忘了我,忘了我……” 黑暗中的人冷笑起来,声音幽冷若从地狱钻出,而今便要索了他的命。 “你是谁?我究竟和你有什么仇怨?” 难道,那人竟是旧相识么?云傲天拼命在记忆中搜索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究竟是何人?拥有这样强悍的气势,但是藏在暗处那种威压就让人心生忌惮。 黑暗中的人笑了一下,缓缓地向他靠近,再靠近……在与云傲天一尺之处停了下来。一双冰凉的手,准确地探向他的脖颈,像是湿滑冷凉的蛇爬过,引起他身体一阵战栗。 云傲天张了张嘴,书生仅存的傲气让他无法开口求饶,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相爷,相爷……” 遥远的声音似从天际飘来,身体被摇晃着,且力道越来越大,云傲天猛然坐了起来,张开眼睛失神地望着帐子上垂下的流速……刚才那般骇人的情形,难道是一场梦? “相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大夫人用帕子替夫君擦拭着豆大的冷汗,一脸担忧地问道。想必那梦境一定可怕之极,不然相爷不会吓成如此模样。好在她渴醒想喝杯茶,恰巧看到夫君睡的很不安稳…… “没事……”万幸,是做梦,做梦啊!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如此真实,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仍令他余悸犹存。黑暗中那个人,到底是谁? “想来,相爷这阵子太辛苦了,明儿我让厨房炖人参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大夫人又安慰了他几句,扶着人躺下,复又睡了过去。 云傲天却再无法入睡,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梦,更像是一个预兆,预示着会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有什么,是他应该想起来,却被遗忘了的? 通往京城的一个小镇上,许多人在看到路中央缓缓而行的少女时,纷纷绕道而行,也有些大胆的从她身边走过,偷眼去瞄那张可怕的脸。他们怎么也无法理解,顶着这么一张丑脸,她如何能够如此坦然自若地走在大街上? 如果她稍微有些自知之明,就该躲在家里,一辈子不出来,也省的到处吓人。 “让一让,借过……” 迎面走来的中年男子冷不丁地撞在少女身上,却豪无道歉的意思,只是在和那双冷冽的眼睛对上时猛然打了一个哆嗦。悄然向旁边挪了两步,撒腿欲跑。 “站住。” 说话的少女正是云无言,她连头也不回,只淡淡地冲着身后男子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她十二岁的生辰,一切计划都周密完善,是回京城的时候了。 那中年男子也不答话,埋头一个劲儿狂跑,才跑出去三四步,忽然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从肚子开始蔓延,而他的唇已经成了青黑色,明显是中了毒。 “小姑奶奶,女侠,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但见他四肢并用爬到云无言身边,砰砰磕着响头,嘴里一个劲儿讨饶。 “用童子尿连着泡上三天,可解你身上的毒。” 云无言接过那汉子恭恭敬敬递过来的钱袋,随手放在原处,见他一脸痛楚哀求之色,又淡淡地丢出一句。 肚中痛楚奇异地减轻了,那中年男子一溜烟跑出老远,确定对方再也抓不到,三角眼睛半眯,扯着嗓子放狠话……“小蹄子,你给大爷等着,敢惹虎头帮,你死定了……” 周围摆摊的做生意的一听到虎头帮,立刻变了脸色,开店的关铺子,摆摊的收拾东西,一副避之唯恐的样子。说起虎头帮,并不是那偷儿随口捏造的,他们的帮主在江湖上排名第十,使得一口百十来斤的虎头刀,人称虎十爷。 虎头帮人数众多且不乏高手,在这方圆百里是出了名的横行无忌,帮中多仗势欺人之辈,虎十爷又极其护短,不知多少名门高手吃了他们的暗亏。 事实果然难料,云无言刚出绝谷没多久,就让她遇到了虎头帮的人,还把对方得罪了。 “姑娘,你赶快走吧,等胡三儿带着人来你就麻烦了……” 一旁卖草鞋的老头儿一边收摊,边压低了嗓门同云无言说道,却在看到云无言侧脸上狰狞的蜈蚣纹立时噤声,手下拾掇的动作更快。 很快,大街上变得冷冷清清,再不见一个人影,只除了慢悠悠前行的云无言。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没有能力的小女童。当年,离京求师学艺途中她不知受了多少侮辱,直至遇到了公孙仲才从这种境遇中解脱出来。 从绝谷到京城,还是同样一条路,而今她要抬头挺胸,畅行无阻地走回去。(未完待续) 声名震武林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很快来到云无言的身边,数百个虎头帮帮众手拎长刀,将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胡三儿,这就是你说的小丫头片子?” 说话的人一脸络腮胡子,手中一把大板斧,面黑如炭,声如洪钟,活脱脱就是李逵在世,他正是虎头帮副帮主刘猛。但见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瘦弱的少女,嗤之以鼻地道。 “副帮主,您有所不知,她会使毒,随手这么一挥……” 接下去的话,胡三儿没敢说出口,副帮主的脸似乎比之前更黑了,他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么? “小丫头,只要你乖乖的赔礼道歉,我们不多加为难,否则你今天休想走出这天平镇。” 刘猛见她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身子还微微地颤抖,估计是有些怕了,再说他们百来个大老爷们儿堵着一个姑娘家也实在不怎么好看……如果她肯认错,这件事也就算了。 “副帮主,怎么能轻易饶过她,至少也要赔条胳膊腿什么的……” 胡三儿一听急了,刚才这丑八怪搞的他肚子疼的差点儿送命,当然要狠狠給她一个教训。 “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云无言突兀地抬起头,阴冷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五步开外的胡三儿,冲着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艳红舌尖灵巧地舔过唇瓣,迫不及待想要开始品尝一场飨宴。右手探在包裹里,握紧了修罗刀,她之前身体会颤抖并非是害怕,而是太过兴奋。 鲜血的味道,总是会刺激她每一根神经,甜美的气息让她欲罢不能,而她手中的修罗刀也同样激动地清吟,迫不接待想要痛饮一番。 “哈哈哈,就凭这么一把破刀,小丫头居然还敢说大话……” 刘猛先是被那张丑脸惊的一愣,待看到云无言手中乌漆抹黑的家伙,当即肆意大笑起来。这种又小又钝的刀,恐怕连只鸡也杀不死,更何况是用来杀人? “就是说啊,丑八怪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这种破铜烂铁,和她还真是相配。” 立刻有几个帮众接口嘲笑道,还故意晃动着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敢和虎头帮作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云无言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些许变化,双眉微微上挑,轻启红唇优雅地念道:“一……” 在所有人尚未理解她这“一”有什么含义时,云无言手中的修罗刀已经扬起,厚重的刀身像是没有什么重量,轻盈地划过一个男人的脖子,一颗头就这么咕咚咚地滚到还在喷血的尸身下。男人满是血的脸上,眼睛睁到最大,像是不敢相信这瞬间所发生的事。 血珠凝聚在刀面上,没有像寻常那般滚落下来,而是在眨眼间被刀身所吸收。饮了血的修罗刀,发出更为愉悦的嗡鸣,似在催促主人加快行动。 风吹过,一片树叶荡悠悠飘下,正好落在刀刃处,立时被截成两半。那半片树叶切口平滑,没有一丝一毫裂纹,连那细致的脉络也整整齐齐,就像天生就是如此。 刘猛心中骇然,不曾想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那把刀不同寻常,面前这个少女更是古怪。这般快如鬼魅的身法,他平生未见,还有那出刀的招式,实在是狠辣非常。被杀的张香主武功不弱,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可竟然连躲开她都做不到,只能束手待毙。 “二……” 云无言再次挥刀,又有一颗脑袋被割下,这回直接飞到了胡三儿面前,温热的血浆崩了他一头一脸,当即就把他吓得两眼翻白,连尖叫都没有,直接昏了过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她念出三之前,刘猛咬咬牙举起大板斧迎了上去,带来的这些帮众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只有待宰的份儿。他心里暗自叫苦,明知一定会死,偏偏身为副帮主必须以身作则…… “你还不配知道。” 云无言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这些人都是要死的,死人自然没必要知道她的名字。 被人如此看轻,刘猛不由气结,正想反唇相讥,对方的刀却已经到了身前,他急忙挥了板斧去挡。他这板斧乃精铁锻炼其次所成,重达两百斤,就算是削铁如泥的宝匕也无法一下子劈开。 “三……” 云无言眼不眨一下,直接念出,修罗刀劈开板斧紧跟着剖开刘猛胸膛,且尚有余势。 “快跑啊……” 看到刘猛惨死,剩下帮众立刻慌了神,他们本是因利纠集在一起,如今自是纷纷逃命,踩到地上的尸身也顾不得了。 只是,一切已经太迟,一把修罗刀把他们送去了死亡的路上,不管他们怎么跑,怎么哀求,结局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一百零四……” 最后一个虎头帮帮众脑袋被砍下,云无言意犹未尽地收起修罗刀,仔细地收在包裹中。看了看身上散发着强烈血腥味道的外袍,她叹息一声,果然还是这一点儿不好。 随手将血袍脱下仍在地上,从包裹中翻出另外一件套在身上,她考虑着要不要再买两件备用。 看也不看满地的尸首,云无言径自走向下一个小镇,今日所发生的事对她而言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插曲。 然而只是几天不到……有人血洗虎头帮,杀死其大半好手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江湖。 行走在江湖上的侠客们见面打招呼第一句都是……“你最近听说了么?”如果有人说不知道,那绝对会被大大嘲笑一番。 “嗨,这谁不知道?虎头帮差点儿被一个女人给挑了……” “我还听说,传言她武功出神入化,长得却比恶鬼更吓人,连小孩儿见了都会被吓哭……” “你小心点儿,这话万一被女罗刹听到,小命可就不保了。” “哪有那么巧,不过我还真想瞧瞧女罗刹长得到底有多吓人!” 此时云无言正身处一座酒楼,桌上摆了几个时令小菜,吃到一半就听到这样的对话,她只是向发声处瞥了一眼,便继续吃饭。 “掌柜的,结账。” 她慢悠悠经过之前谈话的那两个人,走到柜台前,在掌柜讶异又暗藏厌恶的眼神下从容地道。 关于“女罗刹”的话题还在热烈进行中,只是当事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口中的主角就在身边。 想也是,女罗刹既然能独自一人杀死一百零四个虎头帮帮众,必定又高又壮且一副凶神恶煞淡的样子,走在路上让人一眼就能够认得出来。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小丫头虽然顶着一张丑脸,且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身形却很是纤弱,怎么可能提得起传说中一百多斤的黑色“神刀”? 云无言离开一刻钟之后,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同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狼狈地冲向茅房。一趟又一趟,一直拉到头昏腿软,肚腹里空空如也,这才相互搀扶着凄凄惨惨地离去。 “三日闻香散”,这是云无言临走时随手下在那两人身上的,谁让他们比女人还多嘴多舌?这药名起的风雅,只是这香,指的却是夜香,是她闲暇时随便倒弄出来的。既然说是三日,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只要吃东西,全都会贡献给茅房。(未完待续) 一朝归去来 京城,数年如一日的繁华,坐落于东南的云府,比之从前更加恢弘,气魄渐渐及得上皇家规模了。门前两座石狮子光滑锃亮,威武地俯视着来往行人,仿佛在告诫访客进门之前一定要思量再三。 平日里大门是不开的,云相上朝下朝都是从中门出入,丫鬟仆役则全走侧门。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几个太子都想拉拢云傲天,对他更是礼让三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相府看门的青衣小厮,与别家气度也是不同的,六品官员在他们眼里也不值什么。 这一日傍晚,守门的小厮正半眯着眼打盹儿,却见一个少女绕过石狮,直直地向中门走去。登时,他什么困意都没了,这除了老爷夫人小姐少爷,旁人一律不许走中门。这是哪儿来的小丫头,连半点儿规矩都不懂? “喂,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快步上前,一把扯住少女衣袍,就想把人拖到台阶下。孰料,那看上去纤纤瘦瘦的少女,竟纹丝不动,任他使劲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没有拽动分毫。 少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向府内走去,力道之大,硬是拖着那人向前走了几步。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护卫,护卫……” 从没人敢这么大胆硬闯相府,那看门小厮反应慢了半拍,回神立刻扯着嗓子大呼起来。这要是让她进去了,他这看门的肥差也就不保了。 “安子,你鬼吼鬼叫什么?老爷和夫人正在园里赏花,要是惊着了……” 刘管家急急忙忙赶来,不悦的训斥道,安子来相府也有两三年了,还是头一回这么莽撞。他走的匆忙,差点儿和迎面的女子撞上,脑子里同时升起疑惑……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冒失鬼? “你是谁介绍来的……” 他正想问下去,却在看到少女的脸时噤声,那骇人的疤痕,他曾经见过的,而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刘管家,就是她,都说了不让进,她还硬要闯进来……” 安子指着少女辩解道,此时他站在左侧,并为看到那张丑陋到可怕的脸,不过管家脸上又是惊又是骇的表情他却瞧了个清楚。 “三小姐,你是三小姐?” 刘管家颤抖地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失踪了七年的三小姐居然自己回来了,不可思议啊! “奇怪,府里不是只有无双大小姐么?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三小姐?” 安子一脸疑惑,这也难怪,他来相府还不到四年,之前又住在乡下,自然不晓得七年前传出的那些风言风语。 刘管家哪里顾得上回答安子的话,见三小姐脚步未停一直向府院内走去,忙不迭地赶去向云傲天通风报信。回想起先前那张冷然的脸孔,还有那种令人生畏的气势,他心中充满了不安。老爷啊老爷,三小姐回来了…… 云无言径直走到从前所居住的偏院,推开门,屋里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蛛丝遍布,一只大老鼠久未见人,受惊地从桌子底下钻过,哧溜躲进了洞里。 “奶娘,我回来了。” 对着空空如也的屋宇,她轻轻地道,目光停驻在床头那干涸了的暗红血迹上,眼神转为冷沉森然……就是在这张床上,奶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者已矣,不过活着的人却还没有付出代价! 杂乱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云无言微蹙眉,从房间走出,不想让那些人污了奶娘生前所住的地方。 “逆女,你还敢回来?” 云傲天知道他这个小女儿回来,多年前的阴影如乌云重新罩顶。再者,她回来不先见自己,反而跑回偏院去,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怎么,你还想像当年那样让人拿着鞭子抽我么?” 云无言淡淡地瞧着这一大帮子人,云傲天的身后跟着徐娘半老的大夫人,风韵犹存的二夫人,那个清丽绝伦的少女想必就是云无双,再来就是云相的心头肉……云无忧,果然是人如其名,那张俊秀的脸上尽是不解世事的单纯,以及身为富贵子弟的骄纵,他被云傲天保护的太好,以至于不知道世道险恶…… “丑八怪,长大了还是一样的丑……当初就该被打死才好。” 云无忧厌恶地瞧着这个妹妹,他们一家人皆相貌出众,就连云无言死去的娘也有几分姿色,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怪物来?偏偏还牙尖嘴利,一点儿讨喜的地方也无。 “切肤蚀骨之痛,无言一刻也不敢忘。” 视线梭巡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云傲天身上,她面上露出半分微笑,意有所指地道。 “你……” 那种可怕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上,小女儿的目光透着仇恨,像是无形的藤蔓将他紧紧缠绕,有片刻时间云傲天竟然觉得呼吸困难,就和当初在梦里一样。 那一霎,云傲天明白了,她回来是向云府复仇,是向他索命。那种阴冷的,嘲讽的笑意,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都只是被她捏在手心的蚂蚁,生死早就不由己。 “刘管家,让下人把偏院打扫一番,再找两个人侍候三小姐。”云傲天朝着还在发呆的老管家吩咐完毕,又冷着脸对云无言道……“你给我呆在偏院好好反省,不许出房门一步。” “我敬爱的爹爹,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您何时变得这么天真了?” 云无言半靠着门笑得肆意,手轻轻一挥,那些随时候命的家丁无声地倒在地上,脸色却依旧红润如常,就像突然沉入了好梦一般。 “你到底对他们使了什么妖法?” 一群人中唯有云二少爷不晓得害怕,睁着大眼睛,无知地指着那些家丁问道。 “二弟……” 站在大夫人身后的云无双突然开口,唤住正欲走上前一看究竟的弟弟,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家丁全都中了迷香之类的东西,而动手的人正是面前这个古怪的三妹。 “呵呵,亲亲二哥,我知道至少一百种让你变成丑八怪的方法,要不要试一试?” 云无言轻松地笑道,话虽是对云无忧说的,视线却和云无双相对。看来,她这个姐姐不但美丽,还有几分脑子。 “丑八怪,你说什么……” 云二少暴跳如雷,冲过去就想给他这个妹妹一巴掌,只是巴掌尚未挥出,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栽倒在地。(未完待续) 须知来日长 云无忧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斜地里突然钻出一个人来,猛然扑倒在他身上,接着便是一阵凄凄切切的哭声:“我可怜的儿啊,无忧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要丢下娘一个人啊!”二夫人紧张地半抱着似昏迷过去的云无忧,见他脸上并无痛苦之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自幼在青楼长大,最懂得察言观色,眼见云无言一挥手家丁就倒下大片,再加上眼角眉梢都含着冷意,自是招惹不得。所以,她转而哀切看向云傲天,梨花带雨地道:“相爷,你要救救无忧啊,没有他我也活不下去了……” 云无言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讽笑……饶是这种时候,二夫人仍旧不忘美人风范,美目含泪妆容却始终未花。看在云傲天眼里,怕是更加的怜爱心疼。 “珍儿,你放心,我自然会救咱们的儿子。”云傲天眼中浮现怜惜之情,扶着她肩膀柔声安慰道。语毕,转而看向冷笑着的小女儿,从容地道……“你回来究竟想要做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只管冲着我来,无忧还小……” 在官场打滚多年,云傲天的直觉比一般人更为敏锐,如果这时候他还认不清局势,也就白做了这么多年宰相。而今,他不得不放缓语气,同云无言稍作妥协。 “瞧爹爹说的,我不过是回家而已,你们一个个用得着如临大敌的么?”云无忧还小?她才是最小的那个吧? 云无言静静地望着面前清隽不减当年的男人,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上天对他实在是太过厚爱。这七年来他官运亨通,美妻娇儿,春风得意……而拜他所赐,自己已经彻底改变了。 “刘伯,把西厢房好好打理一下,让三小姐搬进去。” 弄不清小女儿到底想做什么,云傲天只得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就当她真的只是“回家”这么简单。 “是,老爷。” 刘管家恭谨地应道,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偷瞧了云傲天一眼,西厢房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也只有皇上和两位皇子住过。主子这样突然的转变,还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刘管家,我习惯了山南的白玉枕头,胶东的沉香木床,以及巧儿坊的床罩被褥……对了,最后还有京城最有名的芙蓉豆腐羹,买回来的时候需是温热的。” 云无言洋洋洒洒列了一大串,中间连气也不带多喘一下,这些全都是大业国最名贵的物品,所费不赀。看着云傲天眉头越皱越紧,她这心里才痛快了些许。这时候反而没有了从前的迫不及待,一切都要慢慢来,复仇就如同枝头的果实,时间越久就越甜美。 “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三妹没有想到的?” 云无双清丽的面容绽放一抹文雅笑容,只是这笑意却没有达到眼中,悦耳动听的话语里也透着丝丝嘲讽之意。不管这个丑八怪变得多么厉害,她心中也无丝毫畏惧。 “暂时就这么多了,等我想到再告诉姐姐。” 状似思考了一下,云无言笑得愉快,手一挥,那些家丁全部都醒了过来。 “呃,为什么无忧还不醒?” 眼见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唯独自己儿子还没有任何动静,二夫人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生怕云无言多加刁难。 “呵呵,他可是我的亲哥哥,这见面礼自然也要送的重些。”云无言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笑睇着紧张害怕的二夫人,真是爱及了她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难道这整个大业国就没有人能看得好无忧么?” 始终保持沉默的大夫人雍容而端庄地立在院门不远处,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云无忧,黛眉微扬地道。 “是啊,大不了请宫中太医过来……” 说话的是随着大夫人陪嫁过来的春桃,之后又一直侍候云无双,在云府中颇有几分地位。 “大姐,万一到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岂不是要耽误了无忧?” 二夫人柔弱地依偎在云傲天怀里,温婉客气地道,盯着大夫人的眼神却充满了愤怒和不满,这个贱人打什么主意自己会不知道么?她巴不得无忧就这么死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巴不得无忧死么?” 心思被说破,大夫人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就算相爷宠着她又怎么样?在这个家里正室只有一个,哪里容得青楼里出来的骚蹄子欺压在自己头上? 云无言只是淡然地笑看着,眼中有洞悉一切的了然,这样的勾心斗角在她眼中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罢了。 “无言……” 云傲天只看着陌生又可怕的小女儿,她才是事情的始作俑者,再者他心中担忧宝贝儿子生死,哪里有闲暇管两个女人的战争? “呵呵,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瞧你们紧张的。”伸出食指闲闲晃了两下,云无言忽然变了语气,三两步走到云无忧面前,在他脸上啪啪就是几下,力道又狠又重,直把他好好一张俊脸打成了猪头。 “你这是做什么……” 云傲天正想阻止,却见宝贝儿子眼皮颤动几下,瞬间睁开了双眼。虽知必定是小女儿在拍打的时候动了手脚,却也只能暂时忍下。 “二哥,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云无言凑过去,故意用带着疤痕的半边脸与他相对,硬是把所有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好像他真的只是中暑晕倒这么简单。 “爹爹,她一定是会妖法,我们请个和尚来,还要再请个道士……” 云无忧刚和那张丑脸相对便厌恶地把头埋到他爹怀里,想起之前莫名其妙晕倒,害怕加恐惧连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 这样的情形何等熟悉?七年了,云无忧居然一点儿长进也无,还是只晓得缩在云傲天怀里告状。当初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挨鞭子,最后还害得奶娘惨死。云无言很想放声大笑……这些人,为什么总能轻而易举地提醒她,自己过去的生活有多么的不堪? “三妹,我带你去西厢房看看吧,还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也好让刘管家找人改改……” 云无双盈盈走上前柔笑道,眼见云无言神色大变,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却也猜到是弟弟触怒了她,未免节外生枝还是拉着人关紧离开的好。自己虽不怕死,却也要顾着这一大家子人…… “也好,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环视着面前所谓的“亲人”,云无言话说了一半,至于这下面是什么意思,就要看他们怎么想了。(未完待续) 不存在的爱 太医院库房中,四处都是从全国各地进贡来的珍药,因为忌火烛墙上四处镶嵌着夜明珠,一般人不许进入。而此时,太医院首座王夫之正仔细地检查着库存,这里面的东西如果少了一件,都是要掉脑袋的。 “云相,大人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吧!” 门外传来侍卫恭敬有礼的声音,他翻阅物品单的动作顿了一下,傲天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和云傲天本是同窗,且感情很是不错,只不过志向不同,他在官场汲汲营营,而自己只想专心研究医术。朝中大臣很少知道他们其实是认识的,平日里上朝也不过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发生什么事了?” 王夫之缓步走到门口,正好和云傲天四目相对,一眼便看出他眉间郁色不散,能够让大业国堂堂的宰相大人犯难,恐怕还不是小事…… “夫之,你是我们大业国最优秀的御医,这件事也只能麻烦你了……” 云傲天长叹一声,小心翼翼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那瓷瓶颇为精致,上面还印着一朵小小的莲花。 “须知人外人人,天外有天,我有怎么担得起一个‘最’字?” 王夫之摇头笑道,或许从前他会有这等狂傲想法,不过两年前那件事,让他意识到这世上还有许多隐逸的高人。二皇子所中的毒,整个太医院也束手无策,已经被确定必死无疑的人,却在两个月之后平安地回来了,甚至更健康。倘若有机会能够见到治好二皇子的高人,他今生也无憾了…… “你帮我看看,这瓶子里的药有何用途?” 这药是云无言交给他的,说是可以解无忧身上的余毒,事关重大,他怎么赶随意让儿子服用?万一她在药中掺入什么奇怪的东西,自己岂不是害了无忧? 这等家丑他既不想让人知道,又要找个医术高明又可靠的人来辨别,想来想去也只有王夫之是最好的人选。他特意挑在库房见面,就是怕节外生枝,隔墙有耳。 “这药……奇了,怪了……” 王夫之打开瓶盖,倒出些许药粉,仔细观看色泽然后嗅其颜色,起初还不觉有异,却是越看越惊奇,最后竟啧啧有声。 “夫之,是不是这药有什么问题?”云傲天心中一凉,莫非真如他所猜想,这药服不得? “我研究药理二十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用法,七绝草和红璧粉以巧妙的成分混合,竟然生出一种新的药性,比七绝草稍柔和又比红璧粉效果更佳。不知是何人有这样的奇思,我还真想见一见……” 王夫之醉心医学,此时又犯了痴病,对着云傲天滔滔不绝地道。 “和你比起来如何?” 云傲天闻言,神色更加凝重,本来他还存着一丝侥幸,可如今证实那个丑八怪确实本事了得,如果连夫之都对付不了她,就真的麻烦了。 “老实说吧,这制药之人比我高明的多……”王夫之还处于兴奋状态,并没有发现好友的变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殊不知,这一句话,彻底将云傲天打落谷底。夫之的医术已经登峰造极,他要到哪儿找一个更厉害的?且时间也来不及。 药没有问题,云无忧看上去脸色比从前还要红润。只是云傲天心中不安却不减反增,他素来善察人心,唯独对于云无言的想法却捉摸不透。 “回相爷,三小姐这几天一直在西厢房闭门不出,也没有和什么人说过话。” 负责暗中监视云无言的护卫战战兢兢地道,这几天整个相府如同笼罩在阴云之中,相爷的脸色从未这么难看过。 “下去吧,继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云傲天挥挥手吩咐道,铁护卫跟着他十几年了,能力自己当然信得过。这么说,从云无言回来已经七日了,而她每天都只是在房里吃吃睡睡……脑子里偶尔会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她真的只是“回家”而已。然而他也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夜深沉正是好眠的时候,暗中守着西厢房的铁莫却毫无倦意,虽确定屋内的人已经休息,仍旧不敢有半刻放松。 微微风声掠过耳畔,似有黑影从面前晃过,他睁大了眼睛四处探看,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铁莫摇摇头,也许刚才看错了,那不过是树枝摇动间投下的暗影。 西厢房中,云无言半躺在铺着松软垫子的卧榻上,瞧着屋中站立的黑衣人淡笑道:“你的轻功又进步了,等哪天我也追不上的时候,就准许你自由如何?” “和主人比起来,云一望尘莫及。” 云一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语气平静地道,奇怪的很……听到可以“自由”这样的话,他的心却没有任何波动。如今的他,并非渴望自由飞翔的鸟儿,而是一只风筝,没有了牵引的那条线,就会从高处摔下来。 只是他也察觉,自从主人回到云府之后,情绪明显上下起伏。今天,她似乎很愉悦?那双如黑晶石般耀目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几乎让他移不开视线。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吧?明日起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云无言没有发现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有何变化,自顾自地道。她从来不认为有人会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亲情?除了死去的娘所有的“亲人”都背弃了她。友情?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掌控和被掌控一种关系,这样让她觉得安全。爱情?这种幼稚的东西她不理解也不需要,为了一个男人而死?想起来就觉得可笑! 云一眼神黯淡下来,当初他所嘲弄的,如今分毫不差地加诸在自己身上。跟着主人这么多年,她心里不相信爱,自己是知道的。 可是,他永远都不会是改变她的那个人……(未完待续) 且看六月雪 且说云无忧,经先前那么一吓,好生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他年少气盛,又岂能容忍如此“玩笑”?只是因为云相和他娘再三叮嘱,不可招惹云无言,也得作罢。他平日里就喜欢和一些朋友聚在一起吟诗作对,以风流才子自居,现在肚子里憋着一股闷气,跑诗社也就更勤了。 这一日他特意换了一水儿的新月白流云衫子,尚衣坊最流行的雪缎鞋,约好了和几个朋友去赏花。在菱花镜里打量再三,兴冲冲地向门外走去。 “丑八怪?” 俗话说冤家路窄,途经花园他远远就看到“三妹”站在一棵花树下,手中拿着一个竹筒,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二哥,天气不错,你这是要出门么?” 云无言今日仍是一身黑衣,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花饰,一个女儿家反倒没有云无忧来得讲究。说话间,她手中竹筒凑近一片花瓣,轻轻地一碰,晶莹的露珠便滚落筒内。 “哼,叫得这么亲热,谁是你二哥?” 丑人多作怪,居然还故作风雅学人家收集花瓣上的露珠,一大早就遇到这么个碍眼的家伙,真是晦气。云无忧好心情去了一半,冷瞪了她一眼准备离去。 “无忧,一生无忧么?爹爹还真是疼你!但愿,你真的能够如他所想这般……” 云无言也不着恼,只淡笑着斜睇渐渐远去的少年自语道。 家世显赫,丰姿秀逸,云无忧言行举止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高人一等的自傲。她很好奇,如果把他所有的高傲摧折,还能剩下什么呢? 在府里耽误了一些时候,云无忧匆匆忙忙赶到诗社时,还是晚了半刻钟。四五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立刻起哄道:“罚酒,一定要罚他喝上三大杯。” 看来是早有预谋,不多不少三个白瓷雕花酒盅摆在了桌上,里面是色泽明艳的梅子酒,空气中流散着馥郁的果香。 “好……” 云无忧有些犹疑,这三杯少说也有八九两,他素来不胜酒力,这要是喝下去,待会儿赏花一朵恐怕会看成两朵。只不过,他在诗社中也算是核心人物,当然不能让人看轻,这酒是一定要喝的。 “喝,喝,喝……” 在一干人起哄声中,他伸手取了第一杯,凑到唇畔仰头一口气喝下。趁着勇气还在,不假思索地把剩下两杯也喝了个涓滴不剩。 “不是要赏花么?走,走吧!” 酒气上涌,云无忧白玉般脸上立刻染了一层天然胭脂,说话间已经有了三分酒意。 “走,今天我们带你去好玩儿的地方。” 几个少年相互对视,眼中皆出现一丝不安,却同时想起了什么,神情恢复如常。 几人左转右转在深巷一处院落前停下,一个人上前扣动门环,发生清脆悦耳的声响。 “几位公子可是要看六月雪?” 门半开,一个黑衣少女探出头来,漠然地看向几人道。 “对,花,我们要看六月雪……” 云无忧醉眼朦胧地看向少女,在两人的搀扶下站立不稳地接话道。 “请随我来……” 黑衣少女也不多话,领着他们到了内院,躬身行了一礼,无声告退。 “花呢?不是要看六月雪……怎么会是……” 屋子比云无忧想象中要大,整整齐齐摆放着五张桌子,上面是形形色色打造精致的……赌具?就连骨牌也是用名贵象牙制成,三十二张每张都刻着一位古代仕女。赌桌上的男人们皆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和一般人想象中的赌徒截然不同。 屋中陈设简单雅致,丝毫没有普通赌坊的粗陋庸俗。屋中瓷器茶盏,多是古董之物,且年代相当久远……只怕任何一件都是价值千金。 他从未想过,赌也可以是如此风雅之事,和爹爹口中所说酒色财气之所大相径庭。在旁人的描述中,赌坊从来都是是热闹嘈杂,乌烟瘴气的地方。会在那里出没的,全是一些低贱粗鄙的人。而这里,彻底将他的印象颠覆。 “这赌坊的名字,就叫做六月雪,在京城中可是大大的有名,没有一点儿门路可是进不来的。” 传言此间主人神通广大的很,就算是皇室贵胄,也未必能通行。久而久之,六月雪反而成了彰显财富和地位的一种方式,也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 “六月雪”经营如此成功,可见他们的主人有着多么出色的经营头脑。只是,这“六月雪”就已经相当神秘了,而这家主人更是神秘又神秘的存在,就连江湖上无所不知的百晓门也查不出任何线索。 说话的少年乃是兵部尚书之子崔含文,此刻他眼中也略略浮现兴奋之色,这都是托了云无忧的福,才能够见识到传闻中的神秘赌坊。 “那刻着梅兰竹菊的玉牌,有何用处?” 说起来他们不过是一群养尊处优惯了的富家子弟,早就将之前那点儿不安抛诸在脑后。云无忧好奇心起,指着桌上玉牌问道。 “来这里的都是雅客,自不会带黄白之物,这些图案不同的玉牌代表的是数字。菊花为一,竹为十,兰为百梅则是千。” 桌边负责讲解规则的少女笑颜如花地道,原来这梅兰竹菊所代表的就是银钱。 “机会难得,我们不如试一试……” 又有两个少年在一旁撺掇,脸上皆是跃跃欲试的神情,他们之中也只有云无忧对赌博之事一无所知。 “好,赌就赌。” 此刻梅酒的后劲儿全部上来,只勉强剩下三分理智,云无忧只觉得一腔热血,满怀激动,头脑发热地应了下来。(未完待续) 闯下弥天祸 因云无忧对赌之一事了解不多,几人便选了最普遍的一种,也就是连三岁小孩子都会的摇骰子。但见之前为大家介绍的女子从桌下暗格中拿出骰子盅来,形状和普通骰子盅一样,只是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整个盅看起来温润光滑,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彩。 三颗白玉骰子缀着几点殷红,入眼煞是好看,那女子盈盈一笑道:“妾身染雪,今天就由我来坐庄。” 六月雪里的庄家,和外面自是不同……红酥手执着流青骰子盅,连摇动的姿势都优雅无比,最奇特的是,骰子与盅撞击时声音并不嘈杂,反而叮叮咚咚流泻出一段曲子来。 “这等奇思妙想,不知姑娘是如何想出来的?” 云无忧兴致勃勃听完一段时下流行的名曲,直至盅盖在桌上,才忍不住出口称赞道。 “公子说笑了,奴家怎么可能有这等才智?这都是坊主设想出来的。” 染雪微笑着道,只是心中却暗自思量,不知这少年究竟怎么得罪了坊主,要如此设计整他。这么阴损的毒计,用在这般俊美的少年身上还真让人有些不舍。 须知她乃是赌神之女,听声辩位对她而言根本是小菜一碟,还不是想开大就大,想开小开小,反正就是想什么来什么。 “大,大,大……” 云无忧在心中狂喊,紧张的连鼻端也沁出了汗珠,死死地盯着染雪手中骰子盅,只盼着这一把能开出一个大。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心跳这么快,好刺激! 玉牌在他手中来来去去,之前运气不错,还赢了不少,可不知怎么就开始输了起来。这手中最后一张梅花牌,可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骰子盅揭开,他却觉得那殷红点数有些刺眼,颓丧地递出被他手心里汗浸湿的梅花牌。输了,全输光了…… 几个人被领到另外一间房,比之前那间更大,房中装饰倒是差不多,只少了那些赌局。一个中年男子正坐着拨拉算盘,口中还念念有词。“旻账房,总共是四张梅花牌,两张兰花牌,还有一张菊花牌,总共是四千三百零一两。” 染雪将所有玉牌收起,笑得很是愉悦,因为她每次都可以从客人身上抽一成的利润。 “四千三百零一两?还好,虽然有些多,自己还拿得出……” 云无忧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银票数了十几张递给染雪,他从来不知道赌是这么有意思的事……今天长了见识,也算是物有所值。 “云公子是在和染雪开玩笑么?” 只看了云无忧手中银票一眼,她并未伸手接过只是皱紧了眉头不悦地道。 “染雪姑娘为何这么说?”他手上可是四千三百五十两,只多不少…… “六月雪素来只以金计,公子所欠的是四千三百零一两黄金。” 染雪冷笑着道,有整有零,她们六月雪绝不会多收一两,当然少了更不行。 云无忧吓得酒立刻醒了一半,转身看向他身旁的几个好友,却见崔含文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无忧,我忘了告诉你……” “四千六百零一两黄金,你要我到哪里去弄?” 看崔含文表情,云无忧就知染雪所说属实,他不禁没好气地道。他来赌坊的事,万万不能被爹爹知道…… “那个,赌坊不是可以借贷么?不如你先借一点儿,说不定等下不但可以翻本还能大赚一笔。” 另一个少年小小声的提议道,心中却拼命祈盼云无忧不要答应,一个劲儿地默念……我也是被逼这么做的,千万不要怪我…… “也只能这么办了!” 稍加思索,云无忧便在准备好的契约上签字并按上手印,他就不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差,会一直输一直输。他哪里知道,这正是所有赌徒的共同的想法,也正因为此多少人输掉了万贯家财仍不知悔改。 染雪复又将梅兰竹菊玉牌个十张交给云无忧,对于坊主的敬服又多了一分,竟然把人性的丑恶掌握的如此透彻,料定云无忧一定会就范…… “大,小,大,小……” 身边女子是美是丑不再重要,骰子撞击盅壁声音有多么美妙云无忧也再无心欣赏。此时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眼,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骰子上。 “公子,还要再赌么?” 染雪笑得如同一条美女蛇,声音中充满蛊惑,她仿佛看到金子一个接着一个跳进口袋里,世界上再没有比金子更可爱的小东西了。 崔含文等人只傻呆呆站在他身边,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豪赌。 “赌……” 心一横,云无忧闭眼又睁开,磨着牙豁出去地道,若是现在罢手,之前那些如何还得清? 掌灯时分,云无忧一脸灰败地走出六月坊,和他同来的几人早已经离去。路上差点儿和人相撞也浑然不知,幸好对方见他失魂落魄又一身锦衣华服,将出口的谩骂这才咽了回去。 “云公子,你所欠一共十万三千两黄金……” 染雪的话还在耳边,他又悔又恨,如果不是想着翻本就好了,如今欠下这么多赌债就算是爹爹也没有办法。十天,十天让他到哪里去筹这么多银两? 在离家一条街的地方徘徊不定,云无忧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凄惨无助的感觉。思及今天的事,简直就像是一场梦,早上他还兴高采烈地准备和朋友赏花,晚上却背了一身赌债有家不敢回。 “咕噜噜……” 肚子不是时候地叫起来,想他从早上起就只喝了几杯酒,如今已经是饥肠辘辘。摸摸身上,却是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了。 身为云相独自,被人捧在手心儿里,他自小到大几时挨过饿?如今看到路上小摊冒着热气的云吞面,却只能吞口水。(未完待续) 街上险受辱 夜越来越深,街上几乎已经没了行人,云无忧蜷缩在一棵大柳树下,两眼泪汪汪地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屋檐,那正是相府,是他的家。一股孤单无助的感觉渐渐弥漫心头,他鼻子一酸,将头埋入两膝之间。 “咦?这里有只小白兔呢,样子好可怜……” 几个居无定所的乞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的云无忧,眼中闪着邪恶的光不怀好意地道。 “你,你们不要过来……” 面前几个乞丐又脏又丑,平时云无忧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只是他现在孤身一人,什么骄纵气焰都没了,连说话都气弱起来。 “哟,好漂亮的哥儿,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云无忧本就生的俊美,如今美眸含泪一脸怯弱,还真有些雌雄莫辩,那些乞丐看他的眼光立时就多了几分色欲,有两个甚至走上前去触摸那柔滑的脸蛋儿,口水也跟着流下来。 “臭乞丐,我爹可是当朝宰相,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快给我滚……。” 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云无忧少爷脾气上来,怒白了脸指着几人斥骂道。 “你爹是宰相?老子还是皇帝咧,你这身儿衣服还值几个钱,可不能扯破了,是大爷帮你脱还是小娘们儿自己来?” 一个瞎了只眼的中年乞丐在地上呸了一口,恶狠狠地道,她当自己是傻子么?相府就在前面不远处,难道相府的公子会不认得回家的路?说他是臭乞丐,那自己就把这臭味儿染到她身上。别说,他还没见过这么细皮嫩肉的大姑娘…… “云相真的是我爹,你们放开我!” 五六只脏兮兮散发着臭味的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外衫裤子还有鞋都被扒了下来,云无忧羞愤欲死,恶心感一阵阵冲向喉咙口。 “他娘的,还真是个男娃儿……” 摸到不似女子柔软的平胸,两人骂骂咧咧地收手,只把衣服团在一起,打算明日找家当铺换钱。 好险!云无忧刚送了一口气,却听那个年长的乞丐道:“嘿嘿,瞧这小摸样儿,就算是男的老子也凑合了……” 另外两个正想骂同伴是不是疯了,却在看清此刻的云无忧时噤声……乌黑如云的长发散乱着,嫩白脸蛋儿透着淡淡的红晕,含着水光的美眸充满了惊恐。再向下是精致的锁骨,两点樱红因寒冷微微挺立着…… “咕嘟……” 三个人同时咽了下口水,这小子长得比女人还美,且刚才触摸到他肌肤那光滑的手感还让人流连忘返。 “小子,今天就让你尝点儿新鲜的,看这样子肯定还是个雏儿,大爷今天真是艳福不浅呐!” 三个乞丐嘿嘿淫笑着对看两眼,其中一人左右抓住云无忧手臂,另一个用手按住他不断踢动的双腿,而那个年长的老乞丐则俯身向他脸上凑去。 “唔……” 湿软腥臭的舌头在脸上滑来滑去,云无忧满脸泪痕,想要开口求饶或者破口大骂,嘴巴却被一块破布堵上。 他在心里狂喊:“有没有人?救救我,快来救我……”不管事谁,只要能把他从这种悲惨的境况中解脱出来,他什么都肯答应。 黑夜里,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看着云无忧在那三个恶心的乞丐身下挣扎,看着他被剥光了衣服,连同他所有的高傲也跟着被剥离。 直至那个老乞丐解开了裤带,露出那根丑陋的东西,她才悠然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如果真让老东西做到底,生性高傲的云无忧真的会疯掉,而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云无忧绝望地躺在地上,几乎打算放弃,任由三个男人在他身上又啃又舔,只恨不得就这么死去。突然之间,他感到一道冷冷的视线投注在身上,抬眼看过去,竟然是此刻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毫不保留地入了这丑八怪的眼,她就那么淡漠地站着,俯瞰躺在地上卑微悲惨的自己,深沉的眸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幸灾乐祸还是嘲讽?他已经没有勇气去分辨了。 “放开他……” 淡淡的嗓音在夜风中传的很远,自然清清楚楚地落入三个乞丐耳中。待他们看清楚出现之人只是一个丑陋的少女,立刻凶恶地道:“丑八怪,赶快滚,不要坏了老子的好事。” “知道么?乞丐是我这辈子第二讨厌的东西。”脏污,无能,偏又喜欢欺负比自己更弱的人……而她第一讨厌的,当然是云家人。 “臭丫头,好大的胆子,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独眼乞丐松开压制云无忧的手,爬起来就打算好好教训她一下。巴掌扬起,直接朝着那张他最看不过眼的丑脸打了过去。 “不知死活……” 云无言袍袖一扬,一道劲风扫过,立刻封住了那人的穴道。这些人在她眼中,比蝼蚁还不如。 “他妈的,真邪门儿!” 看着突然一动不动变成石像的同伴,另外两个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同样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可以转动。更可笑的是,老乞丐还裸着下半身…… “把衣服穿上。” 看着身体僵硬一脸呆怔的云无忧,她面无表情地道,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云无忧脸涨得通红,抖抖索索地从老乞丐身下爬出来,费了好大功夫才将被扒的衣服重新穿好。 “走吧。” 云无言见他双腿已经不再发抖,转身率先向巷口走去。 万幸从危险中脱离出来,云无忧惨白的脸渐渐有了颜色,只是想到自己所有的悲惨都被最讨厌的人看到,脸色又白的像一张纸。 “为什么是你?” 云无忧一脸痛恶地盯着前面的身影,不知道是在同云无言说话,还是在问老天。他是曾经祈求过不论是谁来救自己都好,可为什么偏偏是她?以后只要看到这个丑八怪,就会提醒他曾经历过什么。最可笑的是,她居然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而,云无言只是安静地走着,影子在地上拉的长长的,明明是纤弱的身体,却充满了无人能及的力量。她不是没有听出云无忧话中的恨意,只是这对于她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 刚走出巷口,云无忧就看到远处明明灭灭的火光,分明是无数人点了火把走在街上,看衣服正是云府的家丁护卫。(未完待续) 一石击三鸟 “二少爷在那里,在那儿……” 几个眼尖的家仆看到从巷子出来的云无忧欢喜地大叫起来,自动忽略了他前面的云无言。 “无忧,你这孩子,这么晚为何不回家?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这话,却是无论如何问不出口的。 二夫人一脸担忧地上前拉住儿子的双手,待看到他手腕被抓出来的淤青,立刻将他袖子撩高,玉白胳膊上果然有许多青紫。再见他头发披散,眼角仍有泪痕,立刻明白了几分。 她从前身在青楼,什么样龌龊下流的事情没听说过,有些男子不喜欢女人,而将心思放在那些小倌身上,只是大业国民风未开,那些小倌馆都是隐于暗处。 “娘,我没事……”云无忧哪里知道他娘的想法?只道是担心他挨打,回握着她的手强自安慰了几句。 “来人,把那几个臭乞丐……算了……” 正想让家丁把那三个乞丐抓起来,忽然想到那个老乞丐还裸着下身,不想让人知道今晚发生的丑事,云无忧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无奈地放过他们。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云傲天面色阴沉地道,他派人几乎把半个京城翻过来,却没有想到无忧会躲在脏乱的后巷里,那可是流浪乞丐和醉鬼出没的地方。他是何等人物,见儿子言辞闪烁再加上身上淤青,便将整桩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相爷……” 二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云傲天难看的脸色时住口。一大帮子家丁仆役举着火把四处走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让人知道在无忧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老爷以后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朝堂? 街上重新恢复了宁静,却有一个黑影无声地向暗巷走去,正是云傲天的心腹铁幕。刚才相爷离开前悄悄使眼色,他自然心领神会……那三个乞丐,留不得。 回了相府,所有仆役家丁纷纷散去,二夫人正想领着儿子回房好好抚慰一翻,却被云傲天阻止……“无忧,跟我到书房来。” 街上发生的事且不提,他对于儿子为何不敢回家更为担忧,平时这孩子做事也还算有分寸,如今吓得不敢回家,肯定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是。” 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云无忧低头应道,他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爹爹的眼睛。 “无言……” 看到远处转角即将离去的纤弱身影,云傲天出声唤住了她。自云无言出生起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唤她的名字。 云无言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难得云傲天还能想到,她是和云无忧一起出现在巷口的。 “我知道今晚是你救了无忧……” 云傲天注视着冷漠的小女儿,突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说不下去。 “所以,希望我不要把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云无忧猛然回头,漆黑眼珠淡然盯着云傲天,替他说出心中的话。 “既然你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回房好好休息吧!” 云傲天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明明是那样平淡的语气,他却从中听出浓浓的嘲讽,强自压下心中的不悦,他微笑着道。 “什么?十万两黄金?” 云傲天望着头快要垂到地上的独子,手中茶盅差点儿滑落,就算把他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也不够。无忧怎会这么糊涂?竟然学人赌钱。 “孩儿也不想的,只因今日多喝了几杯,又被含文他们拉到‘六月雪’去,所以才会……” 云无忧将事情来龙细脉说了个仔细,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他怎么知道出去赏个花,会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呀,连被人设计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要与我作对?” 思来想去,云傲天总觉得这件事是冲着他来的,他贵为一国之相,人人巴结,可得罪的人也数不胜数。 “爹的意思是,崔含文他们故意骗我?我这就找他们算账!” 云无忧心头火起,他把崔含文他们当朋友,可这些人竟然这么对他?把他往火坑里推!说着,就要不顾一切冲出门去找崔含文他们理论。 “站住,你就算去了又如何?无凭无据,他们怎会承认?” 重重地将茶盅砸在桌上,云傲天第一次对这个儿子有些失望,为何自己的才智他一点儿没有遗传到?总是这么鲁莽行事,以后若是自己不在了…… “爹爹,会不会是那个丑八怪?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救我?而且还那么凑巧……” 云无忧只得悻悻站住,想起那张丑脸,偏生总是一副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样子,云无忧就觉得心里有气,更何况她还看到自己险遭凌辱…… “她虽然精通毒术,可若说是那六月雪的主人……”云傲天摇摇头,深以为不可能,那六月雪坊主是何等厉害的人物?那逆女虽有几分聪明,若论这经营之道却不是一两天就能造就的。 “不如,我们找人封了六月雪?” 云无忧眼睛一亮,身为自己这个主意而沾沾自喜,依着他爹的权势,想要查封一家赌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又错了……” 云傲天长叹一声,连儿子都能想到的,他又如何没有想到这一招? 只是,说起这六月雪赌坊,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设立,当人们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是根深蒂固了。传闻有皇族中人参与,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在他看来确实有几分可能。否则,想要扳倒六月雪或从中取利的朝臣不知凡几……可如今它仍旧静悄悄地开着。 “难不成,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云无忧双手捂脸沮丧不已,不敢想象十日以后被人追债的情形。若是连爹爹也没有办法,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为今之计,只有找二皇子求助了。” 良久,云傲天才打破一室死寂,横下心道。能够一下子拿出十万两黄金,又和自己有些交情的,也只有二皇子了。 “还是爹爹厉害,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个大靠山……” 云无忧惊喜地站起来,拍着手笑道,爹爹和二皇子素来交好,想必这等事定然会答应的。 愚儿啊愚儿,云傲天望着喜形于色的儿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和珍儿对无忧太过溺爱了,这孩子平日里虽有些小聪明,可在大事上却欠缺的很。 先前他虽有意支持二皇子,却仍旧留着一分底线,可以随时抽身……十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如今若是欠下这等人情,以后便再没有退路。(未完待续) 相逢不相识 这一日的上午,在云家的花园里,皇甫肆见到了传闻中能把孩子吓哭的云家三小姐。她脸上果真有一条令人生畏的狰狞蜈蚣纹,好好一个女孩子也因此变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只是,她却算不得天下最丑的。在宫中,那些被主子毁容的宫婢还更骇人些…… 丑陋并非他对云无言的第一印象,反而觉得她有些奇特,若是旁人肯定会千方百计遮掩自身的缺陷,可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向自己走来,任脸上的疤痕曝露于人前。 “无双,这个丑怪真是你妹妹么?” 素来风雅的二皇子皇甫肆用玉扇挡住那张丑颜,毫不客气地道。天下人都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一切丑陋的东西。 然而,只有他知道,丑陋并非自己讨厌云无言的真正理由,虽然不否认这也占一部分原因。皇甫肆最讨厌的,是那双漆黑瞳眸注视着他时那种事事了然的眼神,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有的盘算。在这个少女面前,他有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无言,还不快见过二皇子……” 云无双芙颜绽开美丽笑容,温柔中带着三分亲昵,连薄责的语气中也透着娇嗔。无论她有多么讨厌云无言,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扮演好姐姐的形象。 “二皇子,我姐姐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喜欢她的男子不知凡几,你想追求她可要努力了。” 云无言直视着云无双似笑非笑地道,很有闲情逸致地在这儿和她演出一幕姐妹情深。话出口,果然见她一脸含羞带怯,却偏要故作矜持,只是用眼角余光偷瞄皇甫肆。若是套用一句俗套的才子佳人话本里的词来形容……她对他一见倾心。 “不劳三小姐费心。” 皇甫肆不冷不热地道,眉却微微皱起,也许是他多心,总觉得这句话似影射着什么。 小小的凉亭之中,三个人各怀心思,刚才甜蜜温馨的气氛不复存在,反而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皇甫肆对待女子素来有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云无言却总是忍不住恶言相向。看到她一副淡然超脱的样子,就想不顾一切地激怒她。 至于云无双,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郎有情妾有意,娘的心愿可以达成,自己的后半生也有了归依。忧的是只要这个丑八怪呆在云府一天,大家就不可能有好日子过。二皇子看起来很讨厌云无言,若是她蓄意挑衅从中破坏…… 云无言忆起两年前初见皇甫肆的情形,那个虚弱而俊美的贵公子,躺在软轿里,犹如一只被困的兽。如今的他,却是虎啸于林,意气风发。 “不会,我一定能认得出来。” 这句话,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在这种时候想起来……言犹在耳,他信誓旦旦的表情,此刻想来只觉得可笑。 “二皇子你和三妹先聊,我去沏壶今春最好的碧螺春给你们尝尝。” 眼见气氛越发的剑拔弩张,然则这两个人都不是她能够左右的,劝架无望。云无双唯恐殃及池鱼,找了个借口暂时避开。  “……” 云无双无语,那两人仍旧互相瞪视,谁也没有搭理她,如同两只斗在一起的乌眼鸡,都不肯让步半分。从云无言出现开始,二皇子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这丑八怪的身上,若不是她相貌丑陋无比,自己还真要怀疑他喜欢的到底是谁。 “丑八怪,所有人都憎恶你,就连你的家人也讨厌你,像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云无双一离开,皇甫肆便抛开了所有的伪装恶意地道,总是十句话中难有半句真话的皇甫肆,在人前处处防备的二皇子,在云无言面前却可以做到无所顾忌。 虽然那一对父女提起她的时候极力掩饰,可眼睛里流露出的真实情绪却是瞒不过他的。更甚者,他们比那些不相干的外人更加讨厌这个“亲人”。 “二皇子,如果要你天天对着我这张丑面孔,一定很有趣。” 云无言忽然一脸兴味地道,只是看起来比往日更丑了三分。她刻意向前走了两步,将脸凑到皇甫肆面前,见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眼中流露出目的得逞之后的得意。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和难堪,云无言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被那双漆黑眼珠直视着,皇甫肆遍体生寒,对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他心头却隐隐生出不安。 她说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天天对着她? “你想娶云无双,从而拉拢云傲天,你就不怕那个大美人知道之后不肯嫁么?” 云无言也不再同皇甫肆打哑谜,毫不客气地戳穿他此行目的,话中带着三分试探。 “就算云无双知道了又如何?不管她愿不愿意,终究都会成为我的人。”只是,若她心甘情愿,自己便少了许多麻烦。如果麻烦真的避无可避,他也有的是解决方法。 皇甫肆冷笑着道,他一点也不意外云无言会知道,能够顶着这么张丑脸活到现在,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云无双只不过是这场皇位之争的牺牲品,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云傲天那只老狐狸,为了他自己,为了云家香火,到最后一定会舍弃这个女儿。 这世上,只要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弄到手。只要他想做的,就一定会办到……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不管是云傲天,还是云无双,最后都会乖乖就范。 “是么?只怕未必凡事皆能如你所愿。” 云无言长笑一声,玩弄着手中竹筒径自离去,相信云无双回来很乐意看到她消失。茶么?她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只怕凡是未必皆能如你所愿……” 直到云无双回转,皇甫肆还在为这句话震惊,那个丑八怪似乎能随时了解他心中的想法,且几乎分毫不差。 摇摇头,还是觉得不可能,他们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这一定是巧合,只不过是她无意说中罢了。(未完待续) 巧设鸿门宴 “云相,云相且慢走一步……皇上命你在御花园等候。” 下朝之后,云傲天正要离开金銮殿,却在踏出门槛时被走到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德全出声叫住。 “有劳全公公传话,我知道了。” 云傲天客气地道,这李德全可是皇上的心腹,要想在皇上面前获得赏识,自然要多多仰仗他。 “皇上对云相的重视十年如一日,真是让人羡慕啊!” 众大臣对皇上召见云傲天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有些人却总忍不住跳出来说两句。 “原来是镇远大将军,明贵妃深得皇上宠爱,明太师乃三朝元老,皇上对明兄你也是器重有加,也只有明家才有这等殊荣!” 云傲天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着回了一句,他与明启素来不对盘,自己看不惯他一介武夫只知舞刀弄棒,他也嘲笑文人只知风花雪月伤春悲秋…… “哼!” 每次与云傲天斗嘴斗讨不到便宜,这回也不例外,奇怪的是明启这回却没有继续辩下去,只冷冷拂袖离开。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云傲天也顾不得多想,此刻只思量着皇上为何要在御花园召见他,从前议事都是在御书房…… “全公公,你可知皇上召见我所为何事?” 跟在李德全后面,两人随意说着一些闲话,待快到御花园时,云傲天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老奴还真是不知。” 李德全甩着帕子擦擦汗,尖着嗓子道。皇上昨天晚上宿在明妃那里,一早由明宫的人伺候着上朝,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不清楚了。 “云相,你在这里稍侯片刻,皇上一会儿就到。” 两人一直走到御花园中翡翠湖边,交代一声便将他一个人留在画舫上。 时值夏末,天气还很闷热,只不过这翡翠湖之水乃是从冰泉引过来的,身处此地立刻暑气全消。约莫等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见皇甫敬携同明贵妃一同走来。 “臣参见皇上,明妃。” 云傲天迎上前去,躬身行礼,抬头即与一双剪水秋瞳对上……他虽常出入宫廷,但男人不许涉足后宫,他这还是第一次近看明妃,果然是明艳不可方物。 “皇上,云相好像知道臣妾会一起来呢!” 明妃手中团扇半遮玉面,语气娇嗔笑言道,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也难怪可以三千宠爱在一身。 “天下皆知这翡翠湖乃皇上特意为明妃所见,今日特地选在此召见微臣,所以……” 一席话,看似解释,却说的明妃喜上心头,这翡翠湖,的确是她平生最骄傲得意的一件事。 “哈哈,云卿家不必多礼,你既然猜到朕会带着爱妃前来,那么知不知道朕为何找你前来?” 皇甫敬看看他最宠爱的妃子,又看看他最器重的臣子,笑得畅快。 “皇上圣明,臣不知。” 云傲天松了一口气,皇上心情不错,想来不会是什么坏事。 “爱妃,还是你来说吧!” 三人依序落座,皇甫敬握着明妃玉手,语带宠溺地道。 “云相,听说你女儿是京城第一美人,不知道与本宫相比如何?” 明妃明眸中水波流转,睇着云傲天出口问道。女人之间最在意的,果然还是容貌。 “娘娘乃天下第一美女,小女岂能与您相比?” 一个是京城第一,一个却是天下第一,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呵呵,本宫只是与云相开个玩笑罢了。听闻令千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我意与她做个媒。” 巧笑嫣然间,明妃神色一转变得认真起来。这些天二皇子与云相往来甚密,传言云傲天欲把女儿许配给他,到时候皇甫肆岂不是等于身下生了翅膀,飞得更高? 云傲天心中一惊,已经知道此人是谁,面色却故作好奇道“不知娘娘想为谁做这个媒?” “云相觉得冉儿如何?可配得上你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儿?” 看似玩笑,实则绵里藏针,明妃在宫中多年,能得圣眷数十年不变,除了美貌还要靠心机手段。 “不瞒皇上和娘娘,前几日二皇子已经派人下了聘礼。他和小女情投意合……” 云傲天心中暗自叹息,果然不出他所料,真是左右为难。不答应,便正式得罪了明妃;答应,二皇子那里又不好交代。咬咬牙,将实情全盘托出,这场争夺皇位的战争中,他既然选择了皇甫肆,便再不能反悔。 “既是如此……皇上,不如过几天我们宴请云相一家吃饭,将这桩亲事正式订下来。” 为自己的儿子提亲遭拒,明妃并未流露任何不快,依偎在皇甫敬身边含笑建议道。 “如此甚好,那就三日之后吧,爱卿意下如何?” 皇甫敬有些意外,自己的二儿子居然喜欢云相的女儿?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还兴致勃勃地附和明妃的话道。宫里好久没有热闹过了,最近日子又无聊的紧,办场喜事也好。 “臣领旨。” 云傲天稍迟疑了一下应道,君命难为,他又岂敢说不?目光偶然触及明妃,却见她非但没有不悦,眼中反而流露得意之色,心念电转已经明白她的用意。 明妃这一步棋下的绝妙……他今日若是答应将女儿许给三皇子,以后自然成了皇甫冉的助力。他决绝,这女人便顺势提出宴请自己一家。原本,这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家里如今还有一个浑身是毒的危险怪物…… 言明了是一家人,若不带云无言入宫面圣便是欺君,若带着她来,且不说那张丑陋的脸会不会惊吓圣颜,单是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古怪性子,触怒皇上是一定的。万一到时候她手一挥下了毒,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怕是要诛灭他云家九族。 怪不得,明启那个粗莽的家伙今日这么轻易就放过与他斗嘴的机会,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此事。不能为己所用就要毁掉,果然是明家人的行事作风。(未完待续) 无事献殷勤 云府西厢房,几竿翠竹婆娑,鸟儿自在鸣叫,只是鲜有人迹。从云无言搬到这儿之后,府中下人若要途径此处宁愿绕远路,谁也不愿意碰到这位“三小姐”。 “翠儿,你胆子大,先进去好不好?” “死鸳鸯,胆子大不代表我不怕死啊,你年纪最大,理当走在最前面……” “呜呜,我好害怕……” 三个丫头立在门外,你推我搡就是没有一个愿意进去,其中胆子最小的娟儿两眼蓄泪,呜呜咽咽好不凄惨。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院子里连半个人影也无,凭空响起如鬼魅的声音,三人立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连寒毛都要竖起来。 “鬼啊……” 三声尖叫响起,震得院里树叶扑簌簌作响,树上一只打瞌睡的鸟儿爪子一抖,差点儿从树上跌下来。三人一转身,才发现刚才讨论的主角就站在身后,且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 “三……小姐……是大夫……夫人让我们来的,说是该入秋了,给您送些锦缎裁秋装。” 翠儿牙齿打颤地道,无论看过三小姐多少次,那狰狞的疤痕再加上她一脸阴鸷表情还是会让她打从心底生寒。 云无言目光落在三人捧着的锦缎上,这种雪绢和云锻可是贡品,就算是皇上赏赐给云傲天的,也肯定没有几匹,大夫人居然舍得将这些料子送给她?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全部拿走,我不需要。” 冷淡地回绝,云无言看也不看那些锦缎一眼,对于她来说比这更稀奇的东西也是唾手可得。 “三小姐,求求您收下吧,不然我们没有办法向大夫人交代。” 见云无言没有发怒,那个叫鸳鸯的女子鼓足勇气道,大夫人发话,如果东西退回来的话就要把她们三个卖到妓院去,这对女人来说比死更可怕。 “求求您,求求您……” 刚刚及筚的娟儿脸色煞白,扑通跪在地上,咚咚咚拼命磕头,一迭声地哀哭道。 眼角余光瞄到不远处树后藏着两道身影,云无言眼神闪了神,语气更加冷酷……“滚。” 眼见此等情形,躲在树后的大夫人气得发抖,嘴唇哆嗦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云无言折辱这几个丫头,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想要冲出来理论,却硬是被女儿拉住。 “娘,你忘记爹是如何交代我们的?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大夫人迈出的半步又收了回来,深吸口气自我安慰……如今是他们求着她,就让这丑八怪先得意一阵子。等云家做了皇上的亲家,就请二皇子派大内高手杀了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三妹,你又何必为难她们?这是娘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云无双从树后姗姗走出,手中丝帕捏的死紧,丑八怪居然对娘精心保存的贡品锦缎弃若敝履,她可知也只皇后娘娘得了一匹?老实说,给云无言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云无言只是盯着面前的女人,不言也不语,她这个“姐姐”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一流,到底是谁在难为那些丫鬟?这女人自以为将情绪隐匿的很好,却不知那双美眸中暗藏的轻蔑和憎恶早就出卖了她。 “将锦缎放下,你们几个下去吧!”摆摆手中丝帕,云无双对三个丫头温柔地吩咐道。 “是,是,奴婢们这就告退。” 如遭大赦,三人匆匆忙忙地将锦缎放在院中石桌上,还不忘向云无双投去感激的眼神。整个云府中,也就大小姐待下人最好,又生的漂亮,真真是活菩萨一般。大夫人那么凶恶,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高贵大方的女儿? “三日后皇上在宫中召见,三妹正好可以穿着裁好的新装去赴宴,这雪锻与你清冷的气质可谓是绝配,到时候我再帮妹妹梳一个流云发髻……” 视线扫过云无言一身黑衣,云无双秀眉微蹙,总不能让她包的像只黑乌鸦一样去见皇上。这事关自己一生的幸福,决不能让她搞砸了。 流云发髻?为的是遮住她这半边脸吧?云无言总算明白了她们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原来是怕自己这副样子吓到皇帝。只是她不懂,皇上宴请,为什么一定要自己也参加? “皇上得知我与二皇子情投意合……或许是要趁着宴请我们一家人的时候提起这件事……” 见云无言始终不答话,对她也视若不见,云无双尴尬之余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忍不住将这桩“喜事”向人炫耀一番。女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觅得佳婿,这对于某人来说永远也不可能。 云无言脸上终于出现些许表情,眼中流露出不知名的情绪,似惊讶又似嘲讽,她挑眉轻笑道:“恭喜姐姐,就要成为王妃了。” 皇甫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真要娶这个女人?难道他忘记了当初的约定?不过也有可能,这个人的自私自利,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这么说,你是答应和我们一起去皇宫了?我这就去让绣娘帮你裁制新衣……” 云无双一脸惊喜地道,她还担心丑八怪桀骜难驯,不肯一道去皇宫,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哼,就算最好的衣服又怎么样?反正不管她怎么穿,也不过是丑人多作怪。她云无双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就算是穿着破麻布也比这丑八怪漂亮一百倍。 向藏匿在树后的大夫人投去得意的眼神,云无双喜上眉梢,脑中径自描绘着成亲之后的幸福生活,越想越是开心不已。 “把这些东西拿走,我自会去。” 云无言说完,也不管身后的女人有什么反应,直接向房里走去。那张傻笑的脸,还真是碍眼的很,让她有毁掉的欲望。 她倒是要看看,皇甫肆究竟打算怎么做?亏得他还说什么从未有一刻忘记……莫非是一直在虚应自己? 眼神诡谲莫测,云无言冷笑,如果他真的敢违背约定……(未完待续) 要死就去死 “无言,你怎么还是这身装扮?” 三日后,云傲天见小女儿仍旧是一身乌漆墨黑,皱着眉头道。亏他还特地交代无双帮她好好打扮打扮,起码也要看得过去才好。 “还算她有自知之明,再怎么打扮还是丑八怪,根本比不上姐姐一根头发。” 云无忧鼻子重重哼一声,斜眼看着身边的“黑乌鸦”,幸灾乐祸地道。上次的事情一家人怜他受苦,比之从前更加纵容几分,非但没有让他从此收敛性情,反而变得更加骄纵跋扈。 “你确定,她能当上王妃么……” 云无言双手环胸,淡漠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跳脚的家伙,表情不喜不怒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这样无端端藐视,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云无忧只觉得自己在她眼中连杂耍的也不如,心中咒骂上天怎么生出这么一个怪物! “无忧,不要闹了,难道要皇上等我们不成?” 听闻云无言的话,心中虽极端反感,云无双面上仍不动声色,暗自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盈盈上前拉住莽撞的弟弟,轻巧地替他整理散乱下来的几根头发,笑着薄斥道。 “我讨厌她,讨厌她……” 云无忧任她拉着,嘴里不满地咕哝道,他素来和这个姐姐感情亲厚,二夫人的话他未必肯听,云无双的话他却乖乖顺从。 “走吧!” 眼见云无言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对他的话也是置之罔闻,云傲天无奈地摇头道。 “看来,无双真是喜欢二皇子的紧,迫不及待要嫁去做王妃了。“ 二夫人冷冷一笑,酸溜溜地插话道,若云无双真的当了王妃,大夫人岂不是比现在更加得意? “是啊,我们无双就是天生的富贵命,拦都拦不住,哪像有些人命里只能做妾?” 见女儿被人说,大夫人也不肯示弱,夹枪带棒的一席话正好戳中二夫人痛处,见她气得脸色都变了,心中得意无比。 “行了,你们一个人少说一句。” 眼见来接引的李公公从侧门走出,云傲天看看正吵嘴的两个女人,不懂世故的儿子,乖戾狠毒的“女儿”,头痛的更加厉害。 踏入宫门之前,云傲天心中隐隐浮现不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不知不觉又看向那张丑陋的脸,不知为何很是在意云无言之前那句……“你确定,她能当上王妃么……” “公主,你不要吓奴婢啊,千万不要跳!” 一向平静的御花园,意外的乱哄哄一片,一群宫女黑压压跪了一大片,冲着湖边哭喊道。 “你们都不要过来,谁再向前一步我就跳下去。呜呜,我不要活了……” 一个紫衣少女站在湖边,头发披散衣着凌乱,狠狠地瞪着欲上前的众人道。此刻她心智混乱,身体在湖边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掉下去的可能。 “他不要我,他宁肯娶一个下贱的妓女也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女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地吼道。 “不好了,是五公主……” 领着云傲天一家经过的李德全看清湖边的人,脸色立刻大变,匆匆地向着少女跑去。这个冤家可是皇上最心爱的女儿清和公主,被太后和皇上宠着,被她娘明妃护着,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个谁也惹不得的主儿。 如今,如今她居然嚷着要跳湖,万一有个好歹,这多少人要跟着陪葬?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这天下男人多的是,您可是金枝玉叶,要什么样儿的找不着?” 李德全急的一脑门子汗,擦都擦不及。又转向几个小太监骂道:“没眼力见儿的,还不赶快去请皇上和娘娘过来?” “这世上男人虽多,可李默却只有一个,我只要他,只要他!” 清和公主怒气更甚,这狗奴才知道什么?为了这个男人她甚至放下公主的身份委曲求全,可换来的是什么?她不甘心…… “你不是要死么?怎么还不跳?”一道冷寒的声音穿透过重重哀求的言语,直落入清和公主耳中,也将她从自怨自艾中逼了出来。 是谁?是谁这么大胆?清和公主下意识看向发声处,却见一个黑衣少女冷冷站在众人后面,静静地瞧着她。一张脸生的狰狞可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不屑和嘲讽,只是一片清冷无波。 “你,你以为我不敢死么?我这就跳……” 吞了吞口水看向碧波荡漾的湖水,复又将目光投注在黑衣少女身上,清和公主不服气地道。她本来就是要寻死的,只是被这些狗奴才拦着…… “逆女,你怎么能这样同公主说话?” 听到云无言的话,云傲天差点没气昏过去,这还没见到皇上,她就惹出这滔天大祸。刚才的话可不光他一个人听到了,这上上下下百来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到时候皇上追究起来,第一个就要治他们云家的罪。 “投水而死的人,尸体会全身浮肿,面目全非,就是变成了鬼连你自己也认不出来……” 云无言看也不看云傲天一眼,盯着清和公主一字一句地道,她说的如此笃定,让人深信不疑。 “那我不跳湖了,我悬梁自尽总可以了吧?” 已经抬起一只脚的清和,犹豫了一下又把脚收回来。死相那么难看要,要她变得和这丑八怪一样……她才不要! “这个更丑,悬梁自尽舌头会一直伸到下巴下面去,眼珠子会凸出来。死了之后魂魄不能离开,一直会被困在吊死的地方。” 云无言眼也不眨地道,且描述的及其详尽,连那些宫女太监都听得睁大了眼睛。 “讨厌,连死也这么麻烦。” 清和公主不耐地挥手,更觉得自己悲惨无比,被男人拒绝不算,连想死都这么难。 云傲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无言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救公主。这法子确实不错,若是直接劝说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 “你想死,这里有毒药。” 一只小小的玉瓶出现在云无言掌心,她随手一丢,玉瓶斜斜地向清和公主所在的方向飞去。 众人惊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头顶全部笼上了死亡的阴云。 而听闻小太监报告急忙赶来的皇甫敬和明妃,刚好听到云无言这最后一句话。(未完待续) 峰回又路转 小小的玉瓶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灿烂的光,炫花了人眼,向着清和公主的方向飞去。她想也没想就伸手接住,这才意识到手里握着的是一瓶毒药。 “你……” 大业国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清和公主,就这么怔住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人不但口出恶言让自己去死,还亲手奉上解药。毒杀皇亲的罪名,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再者,刚才她一时热血充脑失去理智,或许真的会投湖自尽,可如今被这么些冷言冷语一浇,脑子清醒了不少。死死攥着装有毒药的玉瓶,只要喝下去生命就会终结……她心里却开始犹豫,难道自己真的想死么? “大胆,你居然敢……公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定要皇上将你们全家凌迟处死。” 明妃气得面上颜色都变了,一手指着云无言抖啊抖,眼里差点儿没喷出火来。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听小祖宗说要寻死就吓得她心肝儿扑通扑通跳不停,居然还敢有人在这儿火上浇油。 转首面向女儿时,又是一脸的小心翼翼,打迭出十分的温柔哄劝道:“乖女儿,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到母妃这儿来……” 清和公主闻言,眼中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委屈万分地道:“母妃,我不想活了,他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死了他会伤心难过么?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寻死觅活,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米粮。” 语不惊人死不休,云无言就当着本朝皇帝和宠妃的面儿,眼也不眨地冲着清和公主训斥道。 “你,你……” 清和公主被这话噎的脸红脖子粗,想要找些反驳的话来说,竟是一句也想不出来,只凶巴巴地盯着云无言,急促地喘息着。 是啊,就算自己死了,李默也一点儿不会在乎,他只会和那个下贱的娼妓一起双宿双栖。为什么自己要变成孤魂野鬼,而他们却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扑通……” 这一声却并非因清和公主恼羞成怒投湖,而是一直站在云傲天身边的大夫人,听明妃说要将他们一家凌迟处死,就觉得头重脚轻眼发花。等云无言说出“浪费米粮”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脆弱的心脏再也坚持不住,就这么直挺挺昏了过去。 “娘……” 公主闹着要寻死,所有人的心都提的老高,这时候谁还有空去请太医?云无双跪在地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蛋儿,折腾了好一阵子大夫人这才悠悠醒转。 “死了也好,你活着得不到他,死了或许皇上会下令让他为你殉葬。” 见清和公主神色迟疑,云无言又是一剂重药下去,心中暗自冷笑……这么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女子,又如何会真的去寻死? 可怜大夫人才刚醒过来,听到这句话再次昏了过去。无论云无双再怎么摇晃,她死活不愿再睁开眼睛。 “我只管死我的,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清和公主神色紧张地偷瞧她父王,生怕皇甫敬真的会依言行事,她虽恨李默不知好歹,却也舍不得他就此死去。 孰料,皇甫敬却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一切皆因李默而起,你死了他自然活不成。朕这就下令……” “我,我不死了还不成么?” 心头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清和公主恨恨一跺脚,气呼呼地道,心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是骑虎难下,如今有人给她铺好台阶,还不乖乖顺着下来?如果刚才真就这么投湖,她才会悔恨到死。 “只要你好好的,朕就不治他的罪。” 皇甫智瞧着任性的宝贝女儿,眼中带着三分笑意道。语毕,视线复又落在云无言身上,目光中透出些许称赞之意,若非这相貌奇丑的少女,他和爱妃根本拿这女儿一点办法也无。 “母妃……” 清和公主磨磨蹭蹭走到明妃身边,埋头在她怀里吐吐舌头撒娇地唤道,多多少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来人,立刻去请太医为云夫人诊治。” 众人似这才发现昏倒在地的大夫人,皇甫敬假意瞪了女儿一眼,这才正色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 “喂,你是谁?从哪儿来的?” 清和公主依偎在明妃怀里,杏眼圆睁,注视着面前一脸淡漠的黑衣少女,表情莫测地问道。 “刚才小女云无言无状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云傲天急忙跪地告罪,连带着二夫人和一双儿女全都跪了下来,眼见云无言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又是后悔又是恼恨……当初这孽障一生下来就该掐死她。 “云无言?我看她倒是多话的很……胆敢教训本公主!” 清和公主柳眉挑的老高,斜睨着云无言似笑非笑地道。从小到大,都是被疼着宠着,连父皇母妃都没有责骂过她,今天算是破天荒头一遭。 “是,是小女的错……” 公主骄横跋扈又喜怒无常,饶是云傲天也摸不清她此刻想些什么,只得一个劲儿地道歉,但愿侥幸能免了这以下犯上的罪行。 “云相,你生的好女儿……” 所谓知女莫若父,皇甫敬见宝贝公主如此如此,心里也有了数,当下脸一沉,对云傲天厉声呵斥道。 “是臣教女无方,臣罪该万死!” 如同腊月天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云傲天只觉得从头寒到脚,没有做成皇子的岳丈,反倒要成为阶下囚。看来,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行了,父皇素来赏罚分明,看是要凌迟处死呢?还是……” 清和公主拖着长长的腔调,有意无意看向云无言,一席话分明就是说与她听,见她始终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不由大感挫败。 “娘……” 刚被救醒的大夫人恰好听到皇帝公主父女二人对话,不用说,又昏死了过去。自然,也就没有听到皇甫敬之后的话…… “传朕旨意,赏赐云无言黄金百两,绫罗五十匹!” 清和公主跑到云无言身边去,丝毫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仰着脸儿笑眯眯地请求道:“父皇,我很喜欢云无言,能让她时常入宫陪我么?” 情势急转突变,一脚踩在鬼门关的人,突然就登了天,不但那些宫女太监无法置信,就连云傲天他们也是一脸莫名。(未完待续) 内中有隐情 “怎么,我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皇甫肆刚到御花园就见到极其神奇的一幕,他那个娇蛮任性不讲道理又心高气傲的皇妹,此刻正亲昵地拉着某个丑八怪的衣袖,就算人家对她不理不睬还是一脸欢喜的表情。 “二皇兄,你来啦!我介绍我的救命恩人给你认识……” 清和公主瞧向这个素来最会玩乐的兄长,很是热切地道。说来奇怪,她和三皇子皇甫冉虽是一母所生,但却与皇甫肆感情更加亲厚些。 “你是说云三小姐么?不必介绍了,我们认识的。” 皇甫肆温笑着看向云无言,语气中多了一分熟稔,仿佛以前的敌意从来都不存在似的。看得出来这丑八怪在皇妹心中地位很不一般,他当然不会傻得惹小魔王不高兴。 “这就太好了……也省的我麻烦……” 清和公主愈发的高兴,一手拉着皇甫肆,另一手扯着云无言衣摆,喜笑颜开地道,好像之前那个寻死觅活的人跟她半点儿关系也无。事实上她对李默尚未情根深种,只是不甘心被一个妓女比下去,再加上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却第一次遭到拒绝,这才一时赌气要寻死…… 说来奇怪,李默是第一个敢拒绝她的男子,她却对他念念不忘。而云无言则是第一个敢出声责骂她的人,反而让她产生了亲近之心……这种感觉很奇异,却不会让她心生讨厌! “二皇子……” 芙蓉面上生出三分春色,云无双美眸含情,声音比平时更妩媚了几分。见所有人的焦点都投注在那个丑八怪身上,她顿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从来,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如今所有的风采都被云无言抢了去。 “呵呵,被宓儿这么一闹,朕差点儿把正经事给忘了……” 皇甫敬挥手斥退一干宫人,示意余下的人移步画舫,见云傲天的大夫人仍未醒转,心中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他偶尔童心未泯开个玩笑,却把一个妇道人家吓得半死。 “无言,无言,你给我的毒药是真的……么?” 一路上,清和公主黏着走在前面的黑衣少女,没话找话地道。把玩着手中小小的玉瓶,倒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嗯……” 任由衣袍被拉着,云无言只淡淡地应了一句,没有完全地忽视她的存在。视线偶尔和一旁的皇甫肆对上,却见他虽一脸和煦的笑容,眼中却不无嘲讽之意。 她平静无波地移开视线,早就清楚自己心中这点儿盘算瞒不过某个阴险的男人,却也不怕他知道。之前不过皇甫宓一句话,就可得黄金百两绫罗数匹,以后的好处自然数之不尽。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她素来不屑一顾。 “云相,你可真是好福气,这两个女儿,一个貌美如花,一个才智过人……特别是无言,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胆识,实在是难能可贵。” 皇甫敬边走边颔首夸赞道,尤其对云无言大加欣赏,世上美丽的女子多如繁星,但似这般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机智女子却如同凤毛麟角。 “皇上说的是……” 云傲天一径地点头应和,刚才虽是虚惊一场,也险些吓掉他半条命。如今只要皇上高兴,他爱怎么说就随他怎么说。 清风徐徐,青色纱幔半垂,画舫中央碧海石琴桌上摆放着几个玉盘,盘中罗国进贡的新鲜蜜瓜,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只是,此刻在座之人却无心品尝。 “肆儿,我听云相说你与云无双两情相许,是也不是?” 皇甫敬看向所提及的两人,云无双眼角眉梢都含着喜色,只是自己的皇儿神情却有些奇怪。 “确实如此。” 温柔地看了云无双一眼,皇甫肆点头应道。话落,只觉得一股冰凉寒意袭遍全身,他抬头察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有异。 “既然如此,朕就当着云相的面答应你二人婚事,择日成亲。” 眼见面前这一对儿郎才女貌,且可说是门当户对,皇甫敬龙心大悦,当下将二人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 “无言,蜜瓜不好吃么?你怎么不吃?” 清和公主挨着云无言殷勤地道,从刚才坐下到现在,无言一口都没有尝,莫非是不喜欢?至于二皇兄要娶妻之事,她对云无双并无什么观感。若非无言比自己还小,这二皇嫂的位置她倒是更合适! “” 云无言闻听此言,也不说话,只接过清和公主递来的蜜瓜,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蜜瓜沁过冰水,入口清凉,一股寒香沁人心脾,只是却冰不灭她此刻的怒火……好一个皇甫肆,他还真敢欺瞒自己。想娶美娇娘?她就看他能不能入得了洞房! “这两人,还真是般配呢!” 明妃玉手轻捏着一片蜜瓜,笑得比任何人都高兴,只是眼中却悄然掠过一丝狠色。没想到这个云无言非但没有触怒圣颜,反而很得皇上喜欢,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对她百般示好。如今,皇上金口一开,说出的话便是金科玉律,岂能更改?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皇甫肆似欲言又止,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然而最终不得不沉重地开口道。 “讲……” 皇甫敬声音微沉,对皇甫肆的话毫不意外,刚才他就见皇儿满怀心事,这件事显然另有内情。 “回父皇,当日儿臣身中剧毒,本以为无药可解,幸好遇到了绝谷谷主。多亏了她施针用药,悉心照顾,儿臣才得以侥幸活命。” 听闻皇甫肆提及自己,云无言心中一震,不自禁看向他,却见这人提及往事一脸的情真意切,眼中似隐隐含着泪光,显然情绪很是激动。如果,如果不是了解他的本性,她真要被这人唱做俱佳的演戏功夫所蒙骗。再看向一旁众人,果然个个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当初,儿臣感念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遂答应娶她为妻……岂料回京之后,儿臣在庙中偶遇上香的无双,从此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说话间,皇甫肆温柔地看向云无双,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为无奈。(未完待续) 情义可两全 “无双,她对我有义,你对我有情,自古情义难两全……这件事我一直无法说出口,可到了现在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 皇甫肆看向云无双一脸的为难,握着她一双柔荑轻道,像是遇到了一生中最难以抉择的事情。 “我……” 云无双脸色同样难看,红唇半启却吐不出完整的字句里。二皇子之所以将这件事说出来,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绝不可能背信弃义抛弃那个什么绝谷谷主……难不成,要她做测妃?想她堂堂相府千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屈居人下。 “皇上,肆儿如此为难,这件事不如算了吧!” 明妃心中一喜,抓住机会适时提议道,巴不得这么婚事就此告吹,只是面上却仍要做出遗憾之色。 “肆儿,你母妃说的对,莫要委屈了云姑娘……” 皇甫敬点头沉吟道,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纳为侧妃也就罢了,可对方是云相的掌上明珠,若因此君臣之间心存芥蒂岂不是得不偿失? “是……” 皇甫肆缓缓松开拉着云无双的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温言顺从道。 事情发展到现在,云无言只静静地冷眼旁观,皇甫肆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将快要到手的猎物放弃?这一点儿也不像他的作风。难不成,他真的爱上了云无双?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年头,,她不禁勾唇轻笑起来,无法想象皇甫肆会爱上一个人,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就算是东海里的水干了,这人还是会一样的自私自利。 “无言,你在想什么?” 清和公主不解地看向身边难得露出笑容的奇特女子,在这种时候露出此等表情只会更让人觉得怪异吧? “我只是觉得,这世上如此重情义的人已经不多了。” 脸上笑容倏然消失,云无言淡淡地解释道,末了还不忘意有所指地看向二皇子。 皇甫肆抬眼飞快地看过去,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有这么惹人厌的家伙?且自己每见她一次,讨厌的程度都会增加。 “皇上,二皇子既能以义字为先,我们收了聘礼,也自当守信。” 意外的,云傲天出言反对道,虽然之前他对这桩亲事百般推诿,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形势是……无双若不嫁给皇甫肆,势必要嫁给三皇子。那么,在这场皇位之争中,他就会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更何况,二皇子费尽心思要促成这桩婚事,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罢手?他在皇上面前如此这般,不过是做戏,自己若是相信就真的痴长了这许多岁。 “云无双,你可愿意?” 英明的大业皇帝双目炯炯有神,盯着有些恍惚的美丽女子道,若是她不愿意,这桩亲事自此作罢。 云无双看向身边俊美无匹的男子,希望他能有所表示,可二皇子只是低着头,要她自己下决定。就这么放弃这个男人?她不敢想象以后生命里没有他的日子。 美眸闭上又开启,云无双徐缓地道:“一切皆由爹爹做主。” “父皇,我心情不好,可不可以让无言留下来陪我?” 亲事既定,眼见云傲天欲带着妻女离开,清河公主却苦着一张小脸,扯住皇甫敬龙袍哀求道。 “无言,你就在宫里多呆两个时辰,到时候朕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皇甫敬好笑地摸摸宝贝公主发顶,刚才还欢蹦乱跳的,现在立刻就摆出一副愁苦的表情来,分明就是故意作假……偏偏自己拿她没辙。 半晌,就在云家人心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云无言这才点头同意。 “二皇兄,你也留下来好不好?” 拉住准备和云无双一起离开的皇甫肆,清和公主摇晃着他右手撒娇道,可怜兮兮的表情任谁都不忍拒绝。 “好。” 皇甫肆爱怜地捏一下她脸颊,温柔地笑道。对于五皇妹的请求,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太好了,二皇兄和无言一起到我的清和宫去!” 清和公主欢欣地道,能和她最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亲昵地一手拉着一个,她乐呵呵地向清和宫走去。 “无双,双儿?我们也走吧!” 看女儿出神地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云傲天出声唤道,心知她受了委屈,可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从无双的眼神就可以知道,她是真的爱上了二殿下……爱上这样的男子,注定她要一生辛苦。 “二皇兄,你是怎么和无言认识的?” 一男一女都沉默不语,气氛着实有些奇怪,迟钝的清和公主却没有察觉,自顾地问道。 “宓儿,你忘了?她是无双的妹妹。” 皇甫肆视线在那丑陋的疤痕上扫过,眉头不自觉皱起,以后自己居然要成为这家伙的姐夫? “是哦,二皇兄,其实我更喜欢无言做我的二皇嫂!那个云无双漂亮归漂亮,可无趣的就像一根木头。” 清和公主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心直口快地道。 皇甫肆一阵头皮发麻,皇妹的品味还真是……到现在自己还搞不清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丑八怪。让他娶云无言?光是想象这种情形就让他全身发寒。 “宓儿,你说的木头可是无言的姐姐!” 忍不住瞧了云无言一眼,见她对宓儿的话毫无反应,皇甫肆总觉得有些怪异。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日她所说的话来……“二皇子,如果要你天天对着我这张丑面孔,一定很有趣。”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无言也不喜欢她姐姐。” 清和公主不以为然地道,还冲着皇甫肆做了个鬼脸,她的二皇兄一向聪明,怎么连这也看不出? “你这鬼灵精……” 皇甫肆倒是有些讶异,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也有这么敏感的时候。 “无言,我做你姐姐好不好?我会把父皇的赏赐分给你一份,有人欺负你我帮你出气……总之,一定会比你那个姐姐好一百倍。” 清和公主突发奇想地道,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云无言,很为这个提议激动不已。 “不要。” 云无言微微一怔,停下了将被握着的手抽出来的动作,干脆地拒绝道。这个清和公主,脑子果然有问题……正常人绝不会对才第一天见面的人提出这种要求。 “为什么?” 清和公主小声地嘀咕道,心里很失望,却没有因为云无言的拒绝而生气。 “不为什么。” 短短四个字,不是答案的答案,冰冷的语气表示她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做讨论。 “为什么?” 这也是皇甫肆心中的疑问,本以为她会一口答应,这样才符合她利用宓儿的初衷不是么? 看向一脸冰寒的少女,之前对她所有的认知再度被打翻。云无言就像是一团谜,让他猜不透,只能暗自戒备着。(未完待续) 物非以类聚 “二皇兄,前阵子我向父皇要了青霜砚台,现在就拿给你看看……” 清和公主急着献宝,也不等皇甫肆回答,已经一溜烟跑到内殿去,留下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和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融不化云无言一身的寒意,她静默地站在月亮门边,看树梢上一只云雀用尖尖的喙爱惜地梳理自己的羽毛。一大朵白云一动不动地悬浮在半空,时间如同就此静止一般。 不一样的人,相同的场景,皇甫肆有种错觉,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五岁以前,我常常和母妃坐在庭院里看云,那时候我不知道,她其实是在等着一个人。” 不似平时或温柔或轻佻的声音缓缓流泻入云无言的耳中,沙沙的如同风吹过树叶,她微微地蹙眉,不懂皇甫肆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些。 “她也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幸福,只是那人在遇到更漂亮的女子之后,就再没有踏足过她住的地方。” 皇甫肆唇畔挂着笑,眼神有些飘忽,那样一个如兰花般幽雅美丽的女子,渐渐地在他面前凋零,明明是和明妃一样的年纪,眼角已经有了皱纹,青丝也添了风霜。 “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像这天上的云,你看得到,却永远摸不着。” 爱会让人变得软弱,就如同他的母妃,还有云无双,她们都是可悲又可怜的人…… 皇甫肆学她的姿势背靠着月亮门另一侧,虽然讨厌这个人,可唯有在她的面前自己不用伪装。不对,还有一个人,那个他从未见过面的王妃。说起来她们俩有一点很相像,都可以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云无言转身看向他,眼中充满了困惑,这些私密的话,他这样骄傲的人,该是从来不会说出口的。更何况,还是同一个他讨厌的人述说。 “呵呵,不知道,或许是碰到了同类的缘故,我们是同样一种人,都只会爱自己,从来不肯相信任何人……”可是,这样的人,注定要孤独终生。爱,对他们都太过奢侈。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云无言难得同意他的话,清和公主之于她,云无双之于他,都只是可利用的工具。 “所以,你最好不要阻碍我。” 皇甫肆以充满威胁地口吻道,不管眼前的丑八怪有什么样的野心,拉拢皇妹有什么样的目的,他都不会去过问。前提是,她不要妨碍到他…… 云无言无语,这个人,没说两句话自私的本性就暴露无疑,他不是在别人面前隐藏的很好么? “从前我同怡红楼的花魁说这些话之后,当晚就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语气一转,皇甫肆调笑着,随手接起一片飘落的树叶,轻轻放在唇边。 清脆悦耳的叶笛声在庭院中响起,调子很是轻快,悠悠扬扬直达天际。云无言蹙眉,调子里有着一丝几乎无法让人察觉的落寞,可他的唇边分明带着笑。 面前的白衣男子一脸云淡风轻,长长的睫毛遮掩下,眼中有着似真似假的伤感。正因为是同类,她才更清楚,这人其实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会趁着猎物最无防备的时候扑过去,毫不留情地咬断它们的喉咙。 “你母妃教的么?“ 淡淡的嗓音打断了笛声,云无言盯着他,带着些许试探地问道。 “好像什么都知道啊……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皇甫肆漫不经心地丢掉手中树叶,状似考虑地道,话里却添了一分认真。 “二皇兄,无言,你们……” 清和公主双手抱着一块墨黑砚台跑出来,见两人门神一样分两边站着,不由觉得好笑。 “你啊,不会让我们到屋里看么?巴巴地抱出来做什么?真是个笨丫头!” 接过清和公主手中沉重的砚台,皇甫肆好笑地道,也顺道转移了她之前想问个究竟的心思。 “二皇兄你不是最喜欢砚台么?我向父皇要来这青霜砚台,本来是为了给你做生辰礼物,如今连成亲礼也算在一起好了……” 清和公主毫无机心地道,靠在皇甫肆身上笑的一脸阳光灿烂。 “皇兄什么时候说过喜欢砚台了?” 皇甫肆拿着青霜砚台,听小丫头如此说,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就是那次啊,你看着父皇赏赐给大皇兄的青龙砚台,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清和公主回忆着之前的事,一脸笃定地道,当时二皇兄的表情好像很想要。 云无言听闻此言,立刻明白了其中原由。青龙砚台只有东宫太子才能用,是身份的象徽,皇甫肆喜欢的哪里是砚台?他想要的根本就是这太子的位置。实在想不通,复杂黑暗的皇宫里,怎么能养出这般单纯的家伙! 转而投给他不以为然的眼神……“她还真是笨,对你这只死狐狸掏心掏肺!” 伸手揉揉皇妹发顶,皇甫肆笑的愈发温柔,青龙砚台迟早是他的,连同这江山。 “还是宓儿最关心皇兄,这青霜砚台我很喜欢。” 清和公主得意地在他怀里道:“这是当然了,三皇兄问我要,我都没给他,专门替你留着的。” 一条青色发带紧接着塞进云无言手中,上面缀着淡粉的珍珠,布料触手冰凉爽滑,珍珠莹润有光泽,一看就知道是上品。 “无言,我也没有忘了你哦,你的头发又黑又漂亮,和这个发带最相配。” “喜不喜欢?” 清和公主眼巴巴地望着她,一脸期待地问道,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条发带,平时都舍不得带。 “喜欢。” 被人这么望着,云无言拿着珍珠发带的手有些僵硬,良久才淡淡地道。 皇甫肆立刻还以颜色,以眼神述道……“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可是又觉得好笑,皇妹还真是遇人不淑,碰到他们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人! 云无言沉默,人都说物以类聚,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和这个笨蛋呆在一起?诡异的是,面对这个怪胎,她第一次觉得拒绝的话这么难以说出口。(未完待续) 树大易招风 京城第一美人下嫁二皇子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的飞快,到最后几乎是街知巷闻,就连街上嬉戏的孩童也纷纷传唱:“皇家子,娶媳妇,美娇娘,云无双……” 自此,朝中势力更加分明,支持皇甫智的太子党,以明太师为首的三太子派系,之前不被人看好的皇甫肆,则因为有了云傲天的加入也变得引人注目起来。 东宫太子殿,一地狼籍,处处是花瓶瓷器碎片,就连桌椅家具也不能幸免,整个屋子如同被洗劫一般。 “收拾什么?不准收拾,这东宫殿马上就要换人住了也说不定……” 最后一个茶杯也难逃劫难,皇甫智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冲着欲打扫的宫女吼道。 若论长相,皇甫智是四个皇子中和皇甫敬最相像的一个,方正的国字脸,浓眉阔唇,说不上好看,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只是,他的性子却和沉静的大业皇帝截然不同。 “你们先下去吧!” 接到通报赶来的王皇后才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对跪在地上的宫女吩咐道。 “是,奴婢们告退。” 一个宫女额头被杯子砸到,此时还淌着血,也不敢擦拭,见皇后赶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大皇子发起脾气来,也只有皇后娘娘制得住,今天这还是好的,只拿东西出气…… “母后……” 皇甫智忙从床上站起来,向着一脸威严的华贵女人迎去,面上却不减烦躁之意。 “智儿,你这暴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些?这要是让你父皇知道,这太子的位置真要换人坐了。” 走上前将皇甫智歪了的紫金发冠扶正,又帮他将衣服拉平整,王皇后这才不疾不徐地道。 “母后,想你也知道了,如今皇甫肆有了云老狐狸的辅助,比两年前更难以对付。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竟然答应这桩婚事……” 想起这件事,皇甫智刚平复些许的情绪又开始剧烈起伏,为什么好处都让二皇弟占尽了?不少处于观望状态的朝臣因云傲天而加入了他那边,而且连京城第一美人也收入囊中……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大发脾气?” 王皇后望着坐卧不安的儿子,微微摇头叹息道,就他这性子,以后自己若是不在他身边,可要怎么办才好? “当初我派人到云府求亲,却被那老狐狸推三阻四地拒绝,云无双那般天资绝色的人儿,本该是我的才对!” 皇甫智一脸煞气地道,他早就看上了云无双,想到那张勾魂的脸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傻皇儿,等你当了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王皇后不以为然地道,不要说一个,这全天下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到时候还愁找不到比云无双更美的女人? “母后教训的是,您是不是有了什么应对之策?” 皇甫智心中一喜,母后既然如此说,想必是有了解决的方法。 王皇后赞许地拍拍儿子手背,眼角带出浅浅皱纹,得意地笑道:“皇儿,你可记得大业国祖制?” 摇摇头,皇甫智一脸迷茫,二皇弟成婚和祖制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有哪一条规定他不能成婚的? “凡是皇子成婚之后就要封王迁出京城,是也不是?到时候我就去向皇上建议,将西南封地赐给他……” 王皇后眼中充满算计地道,西南土地贫瘠百姓生活困苦,且离京千里,她倒要看看皇甫肆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可是,父皇会答应么?” 皇甫智迟疑地道,二皇弟虽然不得宠,可也没犯下什么过错,父皇会同意将他就此“流放”? “凭借我一人之力当然不行,可只要再加上明妃那贱人说和,事情就有八成把握。” 提到明妃,王皇后秀丽脸孔变得扭曲,眼神也变得狠毒,偏嘴角还带着笑,连皇甫智也看的一阵毛骨悚然。 “明妃怎么可能帮我们?” 女人之间的战争有时候比男人还恐怖,王皇后和明妃之间从来都是水火不相容,要她帮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错,她不是帮我们,而是为了皇甫冉,只是在除掉皇甫肆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相同罢了。” 王皇后阴森森地道,等除掉了皇甫肆,接下来就是皇甫冉……等皇儿当上了皇帝,她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毁掉明妃那张狐媚的脸。 皇甫智哑然,每次提到明妃,母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连他也觉得陌生。女人的嫉妒,还真是可怕! 正说话间,皇甫智猛然站起向门口走去,他常年习武,连树枝轻微的断裂声也听得分明……外面有人在偷听! “是谁?” 一声低喝,门豁然被打开,外面的人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还能及时反应,立刻低头转身向大门方向跑去。 皇甫智见状,也撒开腿追了出去,只是那女子轻功比他还要高出许多,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王皇后心里一沉,紧跟着走到门边,却见一个粉色身影瞬间消失在大门口。看衣服,分明是宫女打扮,只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这女子反应好快,我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她的脸……” 皇甫智走回来皱眉道,想不到宫中还藏着这样的高手。想必他和母后的话全被这女子听了去…… “看来,要让你舅舅重新安排几个人过来,这些禁卫军根本就不可靠。” 王皇后不悦地道,大白天里竟然任一个女子来去自如,该把这些禁卫军统统拖去砍头! “那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就此算了?” 皇甫智焦躁地道,实在是不甘心,这么绝妙的计策就此毁了。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必定会有所防备…… “不必……” 王皇后冷笑,如今只不过是将这步棋转暗为明,效果还是一样的。如果是明妃那贱人,为了皇甫冉她一会配合。若是皇甫肆的人听了去,那就要看他如何接招了!(未完待续) 喜字藏玄机 京城云府西厢房,云无言坐在书桌旁,手中紫毫笔蘸饱了墨,却没有立刻下笔,似在思考着要写什么上去。左手食指轻扣着桌面,她看着宣纸漫不经心地道: “他们可是有了什么动静?” 云一和云二安静地站在书桌前,直待主人问话,这才对视一眼,由云一先开口道:“皇甫冉和平时没两样,知道皇甫肆要成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自他按照谷主的吩咐藏匿于三皇子府中,就一直注意着皇甫冉所有的动向,这位三皇子果然如传言中所说心机深沉,表面上竟然不露声色。 “我听到皇后和太子密谋,要说服皇上将二皇子分封到西南偏远之地,好解决心头大患。只是,我不小心惊动了他们……” 云二低头惭愧地道,是她太大意,没有想到皇甫智的武功会这么厉害,差点儿就被逮住,如果因此坏了主人的事…… “云一,换你去太子殿,好好监视皇甫智的一言一行。” 笔锋信走龙蛇,如行云流水,一个漂亮的“喜”字赫然出现在纸上,云无言满意地放下笔,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 “主人,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云二心中一慌,扑通跪在地上,脸色变得比桌上宣纸还要惨白,如果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下场就只有死。 “请再给她一次机会!” 云一也跟着跪了下来,明知主子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更改,他还是要豁出去试一试。当初云二与他一起开始服侍主人,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许久才摆手道:“你们起来吧,这次且记着……” “多谢主人。” 忙不迭地站起来,云二心有余悸地道,不忘向身边的男子投去感激的目光,若不是他求情,自己今天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过关。 桌上烛花劈啪作响,云无言隔空一指轻弹,烛芯立刻如同剪切过一般齐整,屋内立刻比之前亮了许多。她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将写了喜字的宣纸拿起,然后……放在火上烤? 奇异的是,纸张本来是遇火必燃之物,这张宣纸受火炙却安然无事,只那豆大的喜字却慢慢变红,似要从纸上跳脱出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纸上的字变成了纯然的大红,如同洞房里张贴的那般喜庆,而那烛火却渐渐微弱,所有的光热似都被这“喜”字吸了去。 “云二,我另有任务给你。” 将宣纸折起放在信封里,云无言缓缓踱到书桌前,将信封交给面前女子。 “我未来的夫君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这贺礼当然是少不了的,帮我送去吧!以后你就呆在皇甫肆和新妇身边侍候他们……” 这贺礼,除了那张“喜”字,自然还包括云二在内。言下之意,便是要她到皇甫肆身边做眼线,这几个皇子之中,最让人不放心的莫过于二皇子。 “是。” 云二接过信纸,手却禁不住微微地发抖,皇甫肆表面看起来温和无害,其手段和主人相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岂会乖乖让人监视?她夹在这两人中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丧命。 一旁的云一眼神更加晦暗,主人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想法,即便是他求情……他早该想到的,云二岂会这么容易就得到原谅? 就算皇甫肆看在主人面上不会伤及云二性命,给她一番苦头吃却是在所难免的。是生是死,是吉是凶,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既然她已经出谷,为何不肯亲自来与我相见?” 皇甫肆微皱眉看着面前的黑衣女子,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不知道他的正牌王妃叫什么名字。更让他不悦的是,她三番五次差人来,本尊却始终不肯现身。 “时候到了,主人自然会与二皇子相见。这是谷主命我送来的贺礼……” 云二低头与他锐利的目光错开,思索着怎样告诉他,她以后也会留下来。 这不就是说,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而自己只能等着她的“大驾”?冷然接过并未封口的信,皇甫肆强忍着怒火,,一脸平静地打开来看。 “你确定,谷主只让你送这个过来?” 他仔仔细细看着纸上漂亮的喜字,可见书写之人对书法有很深的造诣,只是除了这一点,他再无法看出别的来。这作为贺礼,也未免太寒酸了。 不过话说回来,正常女子的反应,明理些的会黯然神伤,霸道的或许还会从中作梗百般阻挠,向夫君和妾室送贺礼,还真是闻所未闻!这绝谷谷主,当真是奇葩一朵,当世罕见! “除此之外,谷主还命我在二皇子和新人身边侍候着。” 长痛不如短痛,云二咬咬牙说了出来,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等着身边的男人大发雷霆。 “是么?那还要多谢谷主关心,你办事利落可靠,留在身边一定可以帮本殿不少忙。” 当着云二的面将信封收在木匣里小心翼翼放好,皇甫肆微笑着看向她道,只是这笑却没有传达入眼中,反而带了一分若有若无的冷意。 “多谢二殿下赏识。” 硬着头皮到了谢,云二暗道不妙,会叫的狗不咬人,皇甫肆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反倒让她心惊肉跳。 “来人,带云姑娘去休息,好好照应着,她可是府中的贵客。”唤来府中总管,皇甫肆认真地吩咐道。 “嗯,就让她住在梅楼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这才挥挥手让人退下。心里却仍在思考,她让人送来这一“喜”,到底有何用意?……绝不会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绝谷谷主,每做一件事后面都有深一层的含义。 总管听到“梅楼”二字,忍不住看了他们二皇子一眼,竟然把这姑娘安排在那里,看来还真是…… “云姑娘,请随我来!” 算了,他们做下人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成,主子的事容不得他们过问!(未完待续) 新婚夜之惊 当朝二皇子的婚礼,在一对新人的“期盼”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成婚前一天晚上,云无双穿着大红嫁衣,依依不舍地和母亲告别。 “娘,以后我不在府里,你凡事都要小心些,不要和二娘计较……” 拉着娘亲的手,云无双泪涟涟地叮嘱道,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真到了分离的时候还是难免不舍。 “我会照顾好自己,反倒是你,要嫁去做人家的侧室……” 大夫人拿帕子擦着眼角,说话也哽咽起来,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要去给人做小……好在女儿是嫁给皇子,这让她心里多少好过些。 “二皇子只是出于恩义才会娶那个女人,只要他的心在我身上,到时候谁是主子还未可知……” 屋里只有她们娘俩,云无双索性将话对母亲挑明,也省的她担心。 “你说的对,等嫁过去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二皇子的心,让他时时刻刻离不开你。啊,我想起来了,这个你拿去看看……” 大夫人猛一拍额头站起来,走到床边打开一口大箱子,从箱底儿翻出一本已经有些泛黄的书来。细细检查一番,好在没有被虫蛀,这还是她出嫁的时候带过来的。 “娘……” 云无双接过书掀开第一页,见到上面图多过于字,一男一女叠在一起……她立即讲书和上,脸也红了大半,这竟然是一本春宫图! “害什么羞?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在这上面下功夫。想当初我和你爹新婚燕尔,简直就是如胶似漆。要不是我无法为云家留后,你爹也不会纳妾……” 大夫人回忆起当初和相爷在一起的甜蜜时光,脸上不自觉露出幸福笑容,只是想到他后来连着纳了两房妾室,心里又暗恨不已。可就是如此,还是忍不住要为他开脱…… “许多事都是情非得已,爹心里始终是有你的!” 见娘亲面上转为痛苦之色,云无双握着她双手柔声安慰道。却暗自下了决心,她不要和娘一样被自己的夫君冷落一旁,她绝不会给皇甫肆变心的机会。最好能尽快生下子嗣…… 马上又是十五,月盘高悬中天,一个黑衣少女悠闲地躺在大夫人所居屋顶上,手中拎着一个小酒坛,冲着明月一举,优雅地啜了小半口。听闻屋中两个女人的谈话,眼中浮现淡淡的嘲讽,嘴角却带了些许兴味。房中秘术么?看来皇甫肆艳福不浅啊,不知他是不是消受的起?呵呵,好戏马上就要开锣了…… 拜天地,拜皇帝,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一切都遵循礼仪进行。皇甫肆下意识地留意着,想知道绝谷谷主会不会来参加。如果来了,哪一个才是她? 他有预感,那人一定会来,这样的日子,她绝不会错过。想着那个“喜”字,不知道她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夜深沉,前厅的喧闹也渐渐消歇下来。一身新浪装扮的皇甫肆,也有了七分酒意,脚步不稳地向新房走去。 窗上映出半截红烛的影子,新娘低垂臻首坐在床边,皇甫肆走上前去,舍了喜秤,直接用手将喜帕掀开。到底是小登科,娶的又是京城第一美人,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得意的。 手指在凝脂玉颜滑过,他缓缓挑起新娘下巴,烛光下峨眉雪柳,琼鼻樱唇,当真是美人如玉。这样的女人,就算只是花瓶,也足以激起男人的欲望。 “夫君……” 明眸凝视着面前俊美的男子,云无双心中满足地叹息一声,她终于成了他的新娘。那本春宫图,她终是一页一页看的仔细,只要可以勾住夫君的心,多添些闺中情趣又何妨?回想到书里露骨的画面,她的脸比胭脂更红。 事情到了这里进展都很顺利,新郎低下头去,欲亲吻新娘的脸,却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痒。这种时候去挠,显然是很煞风景的事,只是这痒处却越来越多,也愈发的厉害…… “夫君,你的脸……” 对着这张越来越靠近的脸,云无双睁大眼睛惊叫起来,本来如冠玉的脸上突然起了无数的小疹子,密密麻麻甚是骇人。且那小疹子仍然有蔓延的趋势,颈项,锁骨,直没入胸口…… “该死!” 强忍着不去抓,那痒却似乎钻进骨子里,皇甫肆低咒一声,三两步冲到铜镜前,映入眼帘的脸孔惨不忍睹。 总管正指挥着下人收拾桌椅碗盘,就见新娘子还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焦急地跑了过来。春宵一刻值千金,这时候她不是该和二殿下在一起么? “大夫,去请大夫……夫君他……” 云无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两手撑着膝盖勉强说出话来,却说的不清不楚。 “二殿下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还好好的,和新夫人呆在一起不过小半个时辰,怎么就…… 总管闻言大惊,却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遣了两个人去请大夫,边赶向新房边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二殿下突然就一脸红疹……” 见总管一副置疑的表情,云无双也觉得委屈不已,难道他还怀疑是自己动了什么手脚不成?好好的新婚之夜,她的精心筹划,全被这该死的意外搅乱了……最该抱怨的是她才对! 整个府里一片“兵荒马乱”,一些侍女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怀疑她们的新夫人是不是克夫……不然,二殿下平日里连风寒都很少,怎么会突然就得了怪病? 新房屋顶,云无言看着下面乱哄哄的一群人,眼中露出愉悦的笑容。今天这只是下马威,也提醒皇甫肆当初所说过的话。他有多少女人她不在乎,只是这未来皇后的位置,却只能是她的。 还有,他想和哪个女人上床都可以,只是这人绝不能是云无双。这个女人所梦想的幸福,她所计划的将来,自己会统统毁灭。(未完待续) 一直守活寡 “夫君到底得的什么病?” 眼见王太医双眉深锁,半天仍未下诊断,云无双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担忧地问道。 “这……恕老夫医术不精,看不出二殿下患何病症,这看上去既不像是天花,也并非麻风,实在是诡异的很……” 王太医捋着胡须摇头道,上次也是给这位二皇子诊治,也和这次一样束手无策。说来奇怪,自己平生所未见的疑难杂症为何都出在他身上? “王太医,你已经是京城最好的大夫,连你都没有办法……” 看着床上表情痛苦的夫君,云无双欲言又止,连王太医都没有办法,岂不是没得治了? “对了,上次医好二殿下那位名医,也许只有她才有此医术……” 眼睛一亮,王太医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既然上次那人能将二皇子从阎罗王那儿拉回来,想必这次也可以解决。 “难道,整个大业国就只有她一个大夫么?” 芙面微沉,云无双语气有些异样地道,王太医所说的人,不正是夫君的正妻?为什么事事都要和那个女人扯上关系?还没有见人,她就对这个据说医术高明的神秘女子反感不已。 王太医欲拿药箱的手一顿,面色尴尬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位新王妃说话着实难听,分明不把他这个太医首座看在眼里。可她是二皇子的人,自己又不好发作,这口气只能强自忍下。 “刘总管,到账房去,封二百两给王太医喝茶。” 皇甫肆躺在床上对起身告辞的王太医道,以后还有许多用得着他的地方,还是不要开罪为好。 “阿旺,去请云姑娘过来,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王太医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自己这多半不是怪病,而是中了毒,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毒恐怕也只有绝谷谷主才能解。 “无双,你也出去吧!” 下人纷纷离去,独独剩下云无双还在床边,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喘了口大气,双手揪着床被吃力道。待会儿的谈话,不宜让她听到。 “夫君……” 云姑娘?这又是谁?为什么不让她这个妻子留下来照顾?反而要唤一个外人?云无双又是担忧又是委屈,迟疑着不肯起身。 “出去……” 若是平时皇甫肆还会好言好语哄抢她一番,可如今浑身麻痒难当,哪里还有这个心情? “知道了……” 一颗泪珠啪地落下,云无双用手背擦着脸颊,幽怨地向门口走去。二殿下从未用这么凶的语气同她说话,才进门的第一天…… 她不懂,新婚之夜就要独守空房,为什么这种事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目光落在大红的嫁衣和绣鞋上,满眼的喜色,心底却涌起阵阵悲哀。 没事,没事,夫君只是心情不好,等他病好了,一定会和从前一样。这么安慰着自己,可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安?二皇子刚才看她的眼神,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全无往日的柔情,真的只是因为生病? “二殿下……” 云二踏进新房,就看到皇甫肆表情痛苦地躺在床上,绣着鸳鸯的大红被单已经被他撕破,可见他此时忍受着怎样的折磨。若是普通人早就安奈不住抓的浑身是血,但身为皇子的自尊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狼狈的举动! 她的眼中出现一丝钦佩之色,还没人能够在这样的“酷刑”之下不失态”,主人的眼光果然不错……二皇子实非常人! “把解药给我!” 皇甫肆眼神森冷地盯着面前的黑衣女子,每一个字皆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没有解药,两个时辰之后就会没事。主人交代,以后二皇子最好不要与云无双行房,否则还会出现这种症状。” 主人真是神机妙算,事先已经猜到皇甫肆会有此反应……将云无言交代的话说完,云二长出了一口气,抬眼却见皇甫肆惨不忍睹的脸上居然浮现一丝笑容,顿时后背一阵发凉。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殿下放心,如果需要纾解,尽可以找别的女人。只要不是你的侧妃,便可安然无恙。” 怕皇甫肆不清楚,她特意解释的更加详尽,心里也不禁咂舌,不知云无双究竟怎么得罪了主人,要她生生守“活寡”。不过,看二皇子的表情,怎么好像越描越黑? “这份大礼,本殿收下了。” 怒火攻心,皇甫肆不怒反笑狠声道,很好,居然有人敢如此威胁他,这样的耻辱,他一定会讨回来。他这个人,有恩未必会报,有仇却会百倍千倍加诸在对方身上。 绝谷谷主一再挑战他的权威,三番两次戏耍与他,十万两黄金的事他已经不予计较,可如今她却更加得寸进尺,连这种事也要指手画脚?不得行房,不得行房……这四个字,在在挑战着他所有神经。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这口气他如何能咽的下? “还,还有……主人要我提醒二皇子,王皇后和太子已经开始动作,想必三日后您带着新妇去宫里行礼时,皇上就会提及此事。” 据云一传回来的消息,将二皇子封到西南之事,皇帝已经被王皇后和明妃说服。没有想到,她们的动作如此之快! “告诉你家主人,多亏了她,本殿下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 皇甫肆冷笑着道……二皇子生了怪病,不能见风,不能见光,这不是最好的理由么? “殿下若没别的吩咐,云二先行告退。” 眼前的男人正在盛怒之中,为了她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慢着,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本殿房里侍候着,不许擅自离开。” 这毒还真是奇特,来的快,去的也快,两个时辰一到,那些红疹开始慢慢消减,麻痒感也全部消失。皇甫肆坐起来,半靠着床头,意味深长地道。 “是。” 这家伙,拿主子没办法,就要找她出气……虽这么想,云二却只能乖乖立在一旁,随时听候他差遣。(未完待续) 让痛更加痛 “这是我和夫君的新房,为什么不许我进来?” 云无双端着燕窝站在门口,却被一个黑衣女子拦了下来,无法踏进房间一步。无礼的女人,想必这就是那什么云姑娘吧?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目中无人,竟然不把自己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 “对不起,这是二皇子的命令,没有他的吩咐不需任何人进来,夫人还是请回吧!” 云二如同门神挡在门口,看着面前美丽的女人,脸上充满了为难神色,却无论如何不肯放她进去。 “你……” 燕窝盅在盘上叮叮作响,云无双气的发抖,伸出左手想把人推开,孰料这黑衣女子却是纹丝未动。 “夫人,还请不要为难小的……” 听到屋里不太明显的响动,云二微微蹙眉道,二皇子根本就是醒着的,如果他不想见云无双,亲自出来拒绝效果不是更好?却偏偏要为难自己这个“下人”。 “啊!你没事吧?” 云无双失声叫道,一整碗燕窝就这么冷不丁倾倒在一袭黑衣上。她急忙拿帕子去擦,却只把汤水弄的云二浑身都是。 “我没事。” 咬着牙忍受热烫的感觉,云二面无表情地道,云无双根本就是故意的。这一下她本来可以躲开,可若是这么做的话,这位二皇子的侧妃只会更生气吧? “不行,一定要去看看,留下烫伤就不好了。那个谁?立刻带云姑娘去看大夫……” 随手收起帕子,云无双转脸对不远处打扫的下人吩咐道,女子最爱惜容貌肌肤,看她这下还不离开? “谢谢夫人,真的不用了!” 丝毫不在意身上的汤水,云二雷打不动地道。长长的眼睫掩盖了阴沉的眼神,她不断地提醒自己忍耐,尽管有一千种方法让云无双死的很难看,却断不能出手。呆在二皇子和云无双身边……这是主人所给的最后机会,绝对不能让他有借口把自己赶走。 “为何外面这么吵?” 不悦的男声从房中传来,云二松了一口气,她真的不知道能忍这女人到什么时候。 “回禀殿下,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 云二无语,早些让人进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以为她不知道么?二皇子分明就是故意让云无双整她。 “夫君,有没有好些?我来看你却被云姑娘挡在门口……” 一把将挡路的人推到一边去,就见皇甫肆半躺在床上,云无双三两步走过去,委屈地诉苦道。说话间,不忘悄悄抬眼观察他的反应…… “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好多了。” 皇甫肆看着新婚妻子微笑道,脸色仍有些苍白,语气也虚弱的很,像是病的很严重,随时会昏过去的样子。 “让一个外人照顾你我始终是不放心,以后还是让我亲自来……” 心微微下沉,云无双进一步试探道,夫君为何对于“云姑娘”的事避而不谈?任由她冒犯自己? “无双,以后我卧病的日子,你专心打理府中事宜,让云姑娘照顾我就好……”皇甫肆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充满歉意地道。 “夫君……” 面前的男子笑容依旧,眼神未改,为什么她却觉得有什么地方和从前不一样了呢?夫君他,让自己有种抓不住的错觉! “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却是个克夫命,丧门星。你看我们二殿下,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只是啊,可惜了这么个尤物!” 几个丫鬟仆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二殿下得了怪病,听说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府里到处被阴云所笼罩。他们这些下人个个自危,也不知道还能在府里做几天? “你们这些嚼舌根的,还不去干活,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声叱喝从身后传来,几人抬头一看,立时白了脸。三尺开外站着的,除了刘总管,还有昨天新进门的新夫人,刚才那些话,岂不是都被她听了去? 真是倒霉,这下不但丢了饭碗,连小命可能也保不住!新夫人要杀下人,简直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你们都起来吧,二殿下病了,以后府里的事就由我负责。所谓赏罚分明,做事勤快的工钱加倍,可若是谁偷懒,就让刘总管撵了出去……” 云无双深吸一口气,对几个下人温和地道,只是这袖子里粉拳握的死紧,连指甲陷进肉里也毫无所觉。 刚才的话,她自是听的一清二楚,府中下人有这种想法的也不再少数。自己初来乍到,什么事都不熟悉,若是这时候处罚他们,一定会闹得人心惶惶…… “下去吧!” 挥挥手,云无双一副大家闺秀风范,脸色始终温和如初,优雅地吩咐道。 “谢谢王妃,奴才们这就去做事!” 这就没事了?不处罚他们?一个下人偷偷在胳膊上狠掐一下,痛的嘴巴抽搐几下,这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等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云无双这才颓然无力地坐在回廊木栏上,蒙着脸低低地哭泣起来。 一天前,她还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多少名门公子追求的对象?不过是一天,她就成了克夫命,丧门星?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这样指指点点? “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 淡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云无双蓦然抬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尽是错愕,为什么丑八怪会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还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匆匆用袖子擦干眼泪,云无双一脸敌意地道。云无言的话,在暗示着什么?她又知道些什么? “我么?忘了告诉你,我可是二皇子的座上宾。” 云无言食指竖在唇边,轻声地说道,像是在讲悄悄话,又像是怕吓到什么人。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此时盛满了笑意,云无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每当丑八怪这么笑的时候,就会有人倒霉。这次,又会轮到谁?(未完待续) 闻香拾雅人 “瞧瞧这张我见犹怜的脸,多让人心动啊!” 云无言走上前,打量着她精致的眉眼,啧啧有声地道,美人就是有好处,就算现在哭肿了眼,男人见了仍会忍不住疼惜! “让我想想,当你穿着华丽的衣服,吃着珍馐百味,无聊地在花园里扑蝴蝶时,我在做什么?哦,我饿着肚子在杀人,也随时担心着会被人杀掉……” 像观赏稀奇视物般围着她转了一圈,云无言一手抚着下巴,状似沉思地道。语气不疾不徐,甚至没有什么起伏,却让听的人寒到骨子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人这么盯着,感觉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的白兔,毫无反抗的能力。云无双不由自主后退两步,两条柳眉蹙的死紧,压抑不住心底慌乱地问道。 “就因为不同的两张脸,你被云傲天捧在手心如珠如宝,我却连路边瓦砾也不如。” 云无言步步紧逼,冷冷直视着她,眼神中渐渐充满了怨毒。 “容貌天生,只能怪你命不好,你要怪也只能怪老天,关我什么事?” 双手虚挡在身前,云无双美眸盈满了不安,却仍是嘴硬地辩驳道。如此近距离看着这个丑八怪妹妹,她脸上的蜈蚣纹更加明显,每一条都狰狞可怖。 “天命?呵呵,我就是要看看,上天能眷顾你到几时?还有云家,一个一个的,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云无言嘴角含笑道,就算老天站在云家那边又如何?天命不可违?她却说人定胜天。惹了她,就注定要倒霉一辈子。谁若阻她的路,便是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深秋的庭院,风声穿过长廊,呜呜如鬼哭泣,几片树叶萧萧落下,让人心中陡生凄凉之意。云无双望着面前一袭黑衣的少女,只觉她说出的话如同即将应验的诅咒,诡异而可怕。 “我不会让你在这儿看笑话,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再顾不得什么礼仪,云无双声嘶力竭地喊道,她一刻也不愿多见这个人,心底却不想承认,丑八怪身上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让她害怕。 几十个护卫闻声赶来,才发现呼喊之人竟是他们的新夫人,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丑陋的少女,他们自然也是认得的,这是新夫人的妹妹。众人纷纷环顾四周,却没有第三个人,一个个心中不解……究竟是要他们把谁赶出去? “不必看了,就是她,把她给我赶出去!” 云无双面色难看地道,纤纤玉指对准了“亲妹”,尖利地道。 “这……她不是夫人的亲妹妹么?” 护卫统领更加不解,虽然这姐妹二人长相天差地别,可在这京城的名声却是一样的大,他绝对不可能弄错。 被护卫统领这么一问,云无双这才恢复理智,立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把自己的亲妹妹赶出去,想也知别人会怎么看她。克夫命,丧门星,再加上心肠歹毒连自己的妹妹也容不下,走出门去怕是要被唾沫活活淹死。 “你们退下吧,姐姐在同我开玩笑而已。” 云无言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冲着护卫统领摆摆手道。唉,真是失望啊,云无双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最近做事越来越没脑子?这样自己会少很多乐趣! 殊不知,是她太强,而不是对方太笨! “是。”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脸古怪地离开,这两姐妹还真是……有这么闹着玩儿的么?当他们这些护卫没事做啊! “云无言,你,你给我滚!” 云无双气得语无伦次,那些护卫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在骂她无聊。每次遇到这个丑八怪,她都会被气得失去理智。 “恐怕要让姐姐失望了,我不但不会离开,以后还要住在这儿,说不定我们要朝夕相对呢!” 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朝着展翅欲飞的云雀丢下去,云无言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只畜生扑棱了两下翅膀,狼狈地从高空摔下来。好死不死地落在某人面前,抽搐着哀鸣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你胡说,这天底下最讨厌你的人就是夫君,他怎么可能留你在这里?” 惊恐地看着那只死去的云雀,云无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手揪着衣摆,语音发颤地道。呕,刚才还活生生的小动物,现在却血肉模糊地死在面前,反胃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这天底下的事,有什么是绝对的?” 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云二,云无言不在意地弹掉落在身上的一片羽毛,嘴角笑意更甚。 “三小姐,二殿下请您过去。” 视线与主人相对又很快移开,云二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没有想到,主人会亲自前来…… “夫君找我妹妹做什么?” 闻言云无双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云二,转又看向云无言,莫非丑八怪之前所说竟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明明两人见面就会斗得乌眼鸡一样…… “小的只是代二殿下传话。” 面对云无双,云二有礼而疏离地道。心中却暗自冷笑,这个女人,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或许她不知道,对于越是挣扎的猎物,主人就折磨的越厉害! “走吧!” 云无言懒懒地道,反正她今日已经戏耍够,一下子把人玩死,就没意思了。 “你这茶还真是难喝,下次记得要用冷泉水冲泡……” 大摇大摆地坐在桌边,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云无言旁若无人地道。 “云无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她坐在自己专属的太师椅上,喝着千金难买的贡茶,还在那里抱怨难喝,皇甫肆就气得青筋直冒,恨不得过去掐死她。这家伙,每见一次都比上次更讨厌。 “麻烦你让人收拾间厢房给我,天气冷了,我想要朝阳的,还有我习惯了山南的白玉枕头,胶东的沉香木床,以及巧儿坊的床罩被褥……最后还有京城最有名的芙蓉豆腐羹,买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是温热的。” 根本不理对面脸色铁青的男人,云无言将在云府那一套照本宣科搬过来,末了照旧补充一句……“暂时就这么多了,等我想到的时候再告诉二殿下。” “给我一个理由……” 皇甫肆死死捏着床沿,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在他眼中云无言和疯了无异,否则怎么敢理所当然地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 “啊,我没告诉你么?云二,我真的没说么?” 云无言做出万分吃惊的样子,回首看向不远处静默不语的黑衣女子。 “是……” 云二回了一个字又很快低下头去,没想到总是不苟言笑的主人开起玩笑来会这么的“冷”,简直让她起鸡皮疙瘩。 “说……” 咔嚓,床沿坚实的红木应声而断,皇甫肆脸比锅底还黑,考虑着是不是要现在掐死她。比起木头,他更喜欢捏断云无言的脖子。 “我是绝谷的人,而且是谷主最信任的心腹,她让我来帮助二皇子。” 微皱着眉喝下一口茶,云无言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丢在桌上。这井水真难喝,白白糟蹋了上好的贡茶,以后还是她自己来泡好了。 “她竟然把玉牌交给你?” 那块玉牌,皇甫肆再熟悉不过,上面每一丝纹路他都了如指掌,这正是当初自己交给绝谷谷主的“定情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竟然交给一个手下? 他还以为,那人和自己一样,绝对不可能信任任何人。心腹?心中冷笑不已……再忠心的手下,也有背叛的一天。而云无言,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忠心听命于人的家伙! “我从未听她提起过你……” 若是云无言真如她所说那般重要,自己在谷中近三个月,怎么从未“见”过她?虽然他看不到,但只要听过一个人说话,就绝对不会认错。 “你对谷主的事又了解多少?就算她站在你面前,恐怕你也认不出来吧?” 微眯着双眼,云无言不自觉动气,语带嘲讽地道。如今,自己就站在他面前,结果又如何呢? “我当然……”了解她?这样的话,连皇甫肆也觉得可笑,他只知道她年纪尚轻,医术高明,为人却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些什么?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事实就摆在眼前,岂由得你怀疑?” 将玉牌从皇甫肆手中拿回,从新放回怀里,云无言不耐地反问道。看来皇甫肆还真了解她,自己断不可能把玉牌交给别人,她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只是他如何会想到,这个“别人”正是她自己? “” 以怀疑的眼神再三打量着面前的家伙,虽不甘心,皇甫肆还是不得不暂时相信。 “三小姐,您要的东西已经全部送过来了,二殿下知道您喜欢喝茶,还特意选了这套紫砂壶……” 刘总管满脸笑容地道,一边吆喝着下人把小山高的东西全搬进来,这位云三小姐生的难看,面子却不小,能让主子如此费心的人可不多。 “把房间整理好就出去吧,我不喜欢有人打扰,以后你们不必到这院儿来。” 打眼扫过那些东西,果然都是上品,再看那套紫砂壶,壶盖上印着紫菱,紫菱道人亲手烧制的紫砂壶可是用银子买不到的,不知他从何得来?皇甫肆这家伙,若他想要讨好一个人,还真是令人难以拒绝啊! 久违的熟悉面容,冷冷的月光下,奶娘就站在床前,身上仍旧穿着死时的血衣,以爱怜地眼神看着她的小姐。 “奶娘,你回来看我么?” 云无言沉静地道,她没有忘记,奶娘已经死了许久。虽然面前站着的只是一缕幽魂,她却丝毫不惧。 奶娘只是笑看着她,就和从前一样,她总是这样笑着温柔地给自己梳头,洗脸,喂饭……这世上,待她全心全意的人,只有奶娘,可是她却被云家人害死了。 “奶娘,你知道么?我就快为你报仇了,云家的人,一个一个的,全都会受尽痛苦折磨而死!” 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无言笑的很开心,奶娘所说的幸福,她就要得到了。是不是因为如此,奶娘才回来看她? 那微笑着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那双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奶娘,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奶娘……” 云无言猛然坐起,屋里灭了灯火,外面风吹树枝摇动,映在白色窗纱上黑乎乎一片。一室凄清,哪里有奶娘的影子?原来是梦!奶娘死后,自己还是第一次梦到她,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清晰,奶娘究竟想要和她说什么? 在床上翻来覆去竟是再也睡不着,她披衣下床,挑亮了灯,不由自主想到奶娘死时惨状,心绪一片混乱。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冷血的,奶娘死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目光触及桌上紫砂壶,轻轻摸索着粗糙的壶盖……想来今晚是没办法睡了,不如泡壶茶安神。 火炭在小巧的炉具中燃烧,壶里的水渐渐沸腾,盯着那一缕缕白烟,心渐渐地平静下来,这也是她喜欢喝茶的原因。 绝谷弟子喝了莲花茶,身上都有种特别的香味,清雅宜人,且久久不散。可是,她却嫌那味道太淡薄,不似茶叶可以安神。 “好香的茶,不过超过一刻钟茶味可就要淡了!” 欢快跳脱的语气打破了静寂的夜,一个青衫男子立在墙头笑道,清隽的脸上表情再自然不过,丝毫不会给人唐突的感觉。 “下来,我请你喝一杯茶。” 只是看了男子一眼,云无言仍专心致志地泡茶,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半夜有陌生男子立在墙头是件奇怪的事。 “好。” 男子耸耸肩笑道,如一只白鹤翩然落地。心中却暗自称奇,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大方的女子。月下烹茶?自己怎么不知道,这清苑何时住了这么一位雅人?(未完待续) 爱是否存在 “这清苑已经空置两年了,没想到这次的主人居然和我一样好茶道。” 青衫男子不客气地脱了凳子坐在桌边,满足地嗅着茶香,眉开眼笑地道。他五官生的极为普通,可不知为何,拼凑在一起却是意外的顺眼,且越看越耐看。 “这里之前那位,据说是京城第一花魁,长得也算国色天香,只是品味实在太差,后来不知怎么就暴毙身亡了,听说她的冤魂还流连不去,这里时常传出哀怨的鬼哭声……” 月亮适时被一片云遮住半边,院中立刻变得昏暗,树影婆娑,再加上他可以压低了语气,还真有几分鬼气森森的感觉。 细细地品着茶香,云无言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聒噪,简直比女人还烦。 “咳咳,喂,我讲了这么久,你不要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嘛,你一点儿不好奇那花魁是怎么死的?还有我……” 说着说着,男子略有些激动地放下茶杯,欲伸手去拉云无言衣袖。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捧场的女人,不论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一杯茶喝完,你可以走了。” 不想和这人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云无言右手轻抬躲过他拉扯的动作,她不过是想安静一会儿……如果他再在这里罗嗦下去,自己就让他一辈子不能讲话。 “喂,你真的不怕么?真的有鬼啊……” 云无言冷冷地盯着面前男子,之前自己一直侧错,以至于这家伙没有看到她另外半边脸。怕鬼?怎么不说下去了?看来他才是被这张比鬼还可怕的脸吓到了吧? “奇怪……二皇兄的品味变了么?姑娘你,他怎么可能让你住进来?” 男子不解地看着她,一手指着她的脸比划道,不要怪他刚才反应大,这件事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让二皇兄喜欢一个丑女人,比母猪上树还难,而且她看起来还没有及筚…… 云无言同样蹙眉看着他,这人一袭青衫材质很普通,是普通百姓常穿的材质,可是他唤皇甫肆皇兄……据她所知,皇甫敬几个皇子里没有一个这种行为举止不正常的。莫非,他是…… “皇甫悠?” “姑娘知道我?不公平,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有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打死我都不相信二哥会转性!” 连珠炮般提了一串的问题,皇甫悠笑吟吟地道,脸上依旧是好奇的神情,却没有任何轻鄙之意。 “书呆子四殿下皇甫悠?” 云无言有些迟疑地道,这家伙哪里看起来呆了?还说他安静内向?根本就是个话痨……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这人就是皇甫悠。云一给自己的情报,实在是错的离谱。 “呃,其实是大家对我有一些误解……” 皇甫悠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当然了,这是某人刻意为之的结果。 “你不知道我是谁?” 总觉得这人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不知他是不是“装疯卖傻”?比了比自己的脸,云无言进一步问道,京城之中没有人不知道这张脸的,他竟然说不知道? “你很有名么?不好意思,我刚从寒泉寺回来,对京城里的事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你是哪位……啊,还有,你真的不想知道原来的主人是怎么死的?说不定下一个就会轮到你……” 拱拱手,皇甫悠一脸歉意地道,眼底却闪过一丝有趣的笑意,没想到刚回来就碰到这么好玩的女子,她所有的反应都和自己遇到的人不一样。而且能够让二皇兄另眼相待,她一定有过人之处…… “够了,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离开这里,以后都不要再来。” 耳边如同有苍蝇嗡嗡直响,扰的她更加烦乱,怎么会有男人这么长舌?云无言再也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任他就么说下去可能会到天亮。自己根本就是被他立在墙头那幅清雅怡然的样子给骗了…… “做人怎么可以这样?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名字,理所应当告诉我你叫什么,不然怎么公平?” 皇甫悠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自动自发地又倒了一杯茶,没办法,说这么多话口渴了。 云无言额头青筋直跳,手随意一挥,袖子里散出淡淡的白色药粉。 “好香!” 皇甫悠和她离的极近,药粉竟然被吸去了大半,但见他眼神晃了一下,喃喃地说完,便栽倒在桌上。 “不要装了,这药粉可不是让人昏睡的……” 一脚朝着他所坐的椅子踹过去,云无言面无表情地道,她早就知道这混蛋不简单,偏在这里跟自己耍宝! “嘿嘿,比起你刚才那副死人样子,现在不是有生气多了?” 皇甫悠利落地从地上跃起,冲着面前少女得意地笑道,不是他自夸,就是死人他也能给气活了。 “是么?” 云无言诡异一笑,慢悠悠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杯茶,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某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咕……奇怪,我刚才明明有……”这种感觉,不好!皇甫悠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以为闭气就没事了?我这闻香散化入空气中一刻钟不散,你现在应该想走了吧?” 心中默念着一二,数到三的时候,皇甫悠已经狼狈地从椅子上跃了起来,蹭地窜上墙头,月光下可以看到他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唔,忍的好辛苦。 “你好奸诈……” 话落,他飞身跃下墙头,只是姿势再没有来时一般潇洒。茅房,他要去茅房! 将杯中茶饮尽,云无言望着他消失在墙头的背影,眉头却皱得更紧。这个皇甫悠,看上去啰啰嗦嗦又爱耍宝,一点儿也不靠谱……可皇帝的儿子又岂会这么菜,他今晚的突然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有谁会没事爬墙头? 翌日将近午时,一道青色影子忽然飞入皇甫肆房间,直接落在他的书桌上。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二皇兄,听说你病了,我这个做弟弟的当然要来瞧瞧……” “四皇弟,你出外几年,怎么愈发的没规矩了?” 皇甫肆放下手中毛笔,笑看着坐在自己书桌对面的皇甫悠道。 “哎哟,我出外几年,也不知道二皇兄竟然换了口味,住在清苑里的那位,可是一棵食人花啊!” 皇甫悠盘腿坐在桌上,脸色仍旧有些青白,那药可真厉害,茅房去了一趟又一趟,拉的他腿软脚软,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丢脸。 “食人花?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四皇弟自小就很特别,脑子里更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点子,一般人根本就没办法理解他在想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在云无言那儿吃了亏。 “还用说?当然是会要人命!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怪人,我这么可爱善良又正义的男子,她居然也下得了手……而且总是一脸冷冰冰的样子,好像从来都不会笑。讲鬼故事,她也一点儿反应没有……” 皇甫悠揉着有些发酸的腰际,不满地抱怨道,还不忘抢过皇甫肆的茶喝两口。 “停,你这样连我都想毒死你……说吧,你这次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皇甫肆头痛地道,他这个四皇弟没什么不好,就是有一点,太话痨……所以,他在陌生人面前从来不开口讲话,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不善言辞。 不过,不可否认,皇甫悠的确是一个天才,不客气的说,他的才智比其他几个兄弟都要出众。只是,他也是一个怪人,一开始就从这场皇位争夺战中跳了出来。 “不是我想回来,是老头子派飞鹰卫通知我,不然我还在寒泉寺和圆镜方丈喝茶下棋讨论佛理,不知道有多快活……” 耸了耸肩,皇甫悠一脸无聊地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争名逐利的事情,可偏偏却生在帝王家,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 “父王器重你,知道你不喜欢受约束,让你在暗中做‘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这次他找你回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皇甫肆微笑着拍拍他肩头,似平常兄弟般问道。特地召四皇弟回来,想必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二皇兄,你知道的,有什么事我会第一个告诉你。当年若不是你替我挡了刺客那一剑,哪里还有今日的皇甫悠?” 清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层阴影,皇甫悠有些伤感地道。当年的事他从未忘记,自己这条命是二皇兄救的……可是,面前俊美的男子脸上带着笑,笑容却并非出自真心,时时刻刻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疏离。他从来不肯相信,自己是真心想要助他登上皇位。 “当年的事,还提它做什么?你刚回来也不去看看父皇,又跑来我这里胡闹!” 听皇甫悠提及当年的事,皇甫肆眼神悄悄暗沉下来,那件事四皇弟根本就不了解……刺客背后的指使人,他已经知道是谁。亲情,在尔虞我诈的皇家实在是太过可笑…… “那是因为,我接到消息说你快病死了,所以立刻赶来看你……你不但不感激,反而怪我,没有一点儿兄弟之情。这几年我不在京城,你一定把我抛诸脑后了吧?一次也没有想过我对不对?” 皇甫悠一脸幽怨地道,似真非假地用衣袖擦着眼睛,语气充满了委屈。 “是啊,第一时间跑来关心我?那你昨晚怎么会遇到云无言?” 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皇甫肆没好气地道,这种假哭的伎俩这家伙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乐此不疲? “哦,原来那棵食人花叫云无言,她倒是挺有意思的,虽然人凶了点儿。唔,呆在京城里的这段时间,无聊了就来找她玩玩好了……” 假意揉着刚才被敲的地方,皇甫悠眼神一亮,笑眯眯地道。二皇兄又怎么知道?自己这样耍宝逗笑,只是为了想和他更亲近些。他喜欢二皇兄像普通人家的哥哥教训弟弟一样,虽然被敲的地方真的有些痛,心却是温暖的。 “你最好不要招惹她,,昨晚的苦头还没吃够么?” 皇甫肆看着这个不正经的家伙,正色提醒道,虽然不知道他又想玩什么花样,可碰到那个心狠手辣的丑八怪绝对讨不了好。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向父皇交代? “呵呵,二皇兄你也知道,我自小最喜欢珍禽奇兽稀有花草,越是难以到手我就越有兴趣。这个云无言,我还怕了她不成!” 眼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皇甫肆心头突然生出怪异的感觉。以前四皇弟看中一匹烈马,居然不吃不喝和它耗了五天,一直到将它驯服。如今他明显是对那丑八怪有兴趣,不知究竟是东方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幻想着丑八怪一脸温驯顺从的样子,他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果然还是无法想象啊!云无言,虽然高傲霸道的样子很惹人厌,可若是变得唯唯诺诺对男人百依百顺,怎么想都别扭…… “听说新嫂子是京城第一美人,二皇兄你对她一见倾心?” 忽然想起了什么,皇甫悠一脸暧昧地道,只不知道二皇兄会不会为了这一朵花,放弃了整个花园? “不过是件暖床的工具罢了!” 皇甫肆淡淡地道,当着四皇弟的面,他无意隐瞒,同时也是在宣示,他皇甫肆仍旧是没有任何弱点的。 “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会打动二皇兄的心,真是令人期待啊!” 皇甫悠摇摇头,二皇兄还是和从前一样冷酷无情,这样的他爱上一个人,心是不是会变得柔软一些? “永远不会有这一天的!” 皇甫肆好笑地否决道,爱上一个人,只会让自己多一个弱点,他才不会傻到给自己添一个包袱!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相信爱这玩意儿真的存在!(未完待续) 复仇的火焰 转眼三日即过,正是三朝回门之期,无奈皇甫肆仍“卧病在床”,云无双只得一个人回娘家,少不得又是一些闲言闲语灌入耳,她只强撑着笑颜当做不知。 刚走到府门口,却见秋风中云府老家仆丁伯弓着腰缓缓行来,想到爹爹竟特意派人来接,云无双眼窝一阵发热。 “丁伯,我自己回去就好,何须你亲自跑一趟?” 丁伯闻言先是一怔,摸着后脑勺讷讷地道:“大小姐误会了,老爷让我来,是要接三小姐一起回去。” “那个丑八怪?爹爹找她做什么?” 云无双说话声量不自觉提高,待看到不远处下人瞧过来又低了下去,爹爹那么讨厌丑八怪,怎么会叫她回去? 半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云无言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径自到了轿前,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喂,你坐了轿子,要我怎么办?” 云无双本就等的心头火起,见她如此不客气,近前死死抓着轿门斥道。想她堂堂的皇子妃,难不成要走路回去?不出三步,她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百姓的笑柄。 “夫人,能不能请您坐这顶轿子?” 刘总管指着身后青色软轿陪笑道,当然,比起云无言所乘锦绣雕花鸾轿来,逊色了不少。 “让她坐这一顶……” 云无双比比两顶轿子,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毕竟她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云无言算什么? “你确定?” 靠着轿子懒懒地打个呵欠,云无言似笑非笑地道,一点儿没有起来的打算。这顶轿子,她今天是坐定了! “刘管家……” 云无双只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美眸中快要喷出火花来,今天一定要他给自己一个交代,否则她颜面何存? “夫人……二殿下交代过了,无论云姑娘要什么,都尽量满足。这再耽误下去时辰就过了,您不是还要回娘家么?”言下之意就是,劝她不要和云无言争了。 “到底还要不要走?” 斜眼睇着快要发狂的美人,云无言火上浇油地道。 “你们……” 眼见时辰的确不早了,且已经有几个行人驻足观看,再呆下去只是徒增笑话。云无双恨恨地掀开布帘,不甘愿地坐进那顶青色小轿。帘子放下,遮掩了她一脸怨毒的表情,若是此时有人看到,必定会发现这张美丽的面孔扭曲的吓人! 皇子府在皇城东侧,而云府则在西侧,轿夫走了一个时辰,这才在两尊气派的石狮子前停了下来,轿子稳稳当当地落地。 “大小姐,小心……” 丁伯提醒的话出口,却已经来不及,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鸟屎好死不死落在云无双特意换的新衣上。翠绿色的衫子,白色的粪便看上去格外显眼。且它并没有立刻飞走,只落在离云大小姐不远处的屋檐上,一双黑亮亮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呵呵,长得美果然有好处,连鸽子也对你青眼有加!” 施施然从轿子里走出来,视线停驻在某人肩头,云无言忍俊不禁地道。看云无双呆愣的表情,想必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来人,把这鸽子射下来……” 那帕子掩着口鼻,云无双恨不得当场把衣服脱下来,看到“肇事者”悠闲地用喙梳理着羽毛,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您赶快过去吧!” 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见二夫人的贴身丫鬟锦儿匆匆跑过来,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大小姐,二少爷他,相爷大发雷霆说要用家法打死他!您快去吧,晚了说不定二少爷真的会没命! 锦儿也顾不得冒犯,边说边拉着云无双向柴房跑去,幸好今天小姐回门,她若是求情相爷定会听几分的。可怜二少爷从昨晚上一直关到现在,相爷还吩咐不许下人给他送吃的…… 云无言慢悠悠跟在慌乱的众人后面,这个锦儿也太夸张了,云傲天怎么舍得把宝贝儿子打死?顶多也就是吓唬吓唬云无忧。不过,平时老狐狸对云无忧连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动,今天居然要请家法? 想到家法,背上早就愈合的伤口似隐隐发痛,七年了,她一刻也不能忘记云傲天当初的无情,整整二十鞭子……她还是活了下来…… “逆子,你实在是太不象话了,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惩治你!” 当云无言走到柴房时,就见云傲天高举着鞭子,鞭梢在空中来回晃荡,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的身子被二夫人紧紧地抱着,云无双双手则拼命抓住他的胳膊。 至于惹了祸的云无忧,则瑟缩在墙边,一脸的恐惧,生怕鞭子随时会挥下来。 “上次因为你这个逆子,差点儿家破人亡,怎么就不长记性?” 呼呼喘着粗气,云傲天怒目瞧着儿子一脸痛心地道。昨天下朝回家的路上,他居然发现儿子从赌坊出来! “相爷,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动手?” 二夫人抱着夫君不敢撒手,看他脸色都变了,这次忧儿真的把他气的不轻。 “慈母多败儿,若不是先生告诉我他几天都没有去上课,你还打算瞒着我多久?荒废课业,整天混在赌坊里,我云傲天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云无忧只冷眼看着这一切,云傲天手中鞭子挥了几次,却始终没有落在他的宝贝儿子身上。舍不得么?下不了手么?右手抚上左胳膊,那里的鞭痕早已经淡去,但这印记却刻进了她的心里。 “爹,我下次不敢了,您就饶了孩儿吧!” 云无忧涕泪纵横地道,前些时候无聊经过赌坊,他就好奇进去看看,然后随便赌了两把……谁之后来只要经过赌坊,双脚就不由自主往里走。那种等着开局的刺激,在在让人热血沸腾…… “忧儿已经认错了,爹你就饶了他吧!” “是啊,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打死了他……我也不想活了!” “求相爷开恩,饶了二少爷吧!” 一家子人,纷纷开口向云傲天求饶,只除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云无言,还有云无双身后的大夫人。 “孽子……” 云傲天看了满脸羞愧兼恐惧的儿子一眼,长叹一声,无力将手中鞭子丢下。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真打死他不成? “呵呵……” 云无言无声低笑,殊不知这赌性难改,云傲天若结结实实教训云无忧一顿,或许还有些救……老狐狸今日手下留情,以后只会害了他。 云府书房,云傲天站在窗边,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一美一丑两个女儿,久久不语。 “爹,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云无双不安地道,今日倒霉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希望爹爹不要再吓她。 “无双,二皇子现在可好?” 半晌,云傲天才开口问道,只是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小女儿”。 “让爹爹担心了,夫君他还好。” 乍听云傲天这么问,云无双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地道,夫君好不好,她根本就不清楚,三日里她只见过夫君一面……若是问那个贱婢,还比她知道的多。 “无言,二殿下是不是中了毒?若我所料不错,此毒当是绝谷谷主所下。” 见女儿说话吞吞吐吐,想必这几天在府中日子不好过。而这一切的肇事者……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云无言,他沉着脸问道。 “不错,二殿下并未和谷主商量就迎娶别的女人,当然要吃点儿苦头。” 见纸上详尽列着最近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事,云无言冷笑着道,这些东西,是她特意泄露给云傲天知道。 “你既然是绝谷谷主身边的人,应该早就知道她和二殿下有婚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害得你姐姐如今……” 无言一身毒术,原来是出自绝谷,这也就难怪了! “你居然是……” 云无双吃惊地话也说不全,夫君尚未过门的正室……丑八怪和她竟然是一伙儿的……她早就知道所有事情却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云无言手一扬,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她一步一步走到云傲天面前,讥讽地道:“爹爹,莫非你忘了?当初你之所以答应二殿下,是为了那十万两黄金,是为了我亲爱的二弟!就算知道他有婚约又如何?难道你会置自己的生命和云无忧的性命于不顾?” “我……” 被云无言如炬的目光盯着,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云傲天情不自禁后退一步,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所以,你只能牺牲我亲爱的姐姐,舍卒保车!” 将最后的窗户纸捅破,云无言满意地看着他脸色涨红又变得惨白,心中痛快不已。 “丑八怪,你实在是太卑鄙了!你不得好死……” 事实总是伤人,见爹爹不语,显然是默认了丑八怪的话。云无双浑身冰凉,双目欲眦,她能怪谁?只能将所有的怨气统统发泄在云无言身上。 云家本来好好的,都是因为这个丑八怪,才弄得乌烟瘴气!为什么她要出现?自己嫁了人,她还是阴魂不散! “姐姐,你现在一定在怪爹爹,在怪我……觉得你现在的不幸都是别人造成的对不对?”阴测测地看向她,云无言面色现出诡异的笑,接着道:“好姐姐,这可是你自己的决定!当初在皇帝面前,你亲口答应了的。” “我……”我以为爹爹是真心为我打算,我以为夫君是真心爱我……云无双想出口辩驳,可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在爹爹眼里无忧和十万两黄金比她重要,夫君呢?自己对他来说又是什么样的存在?这几天的冷淡,她一直不愿多想…… “爹爹?姐姐?凭什么你们就一直春风得意?风水轮流转,现在报应来了,我会一直用这双眼睛看着,看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你,是你自己要离家出走,怎么说我都养育了你五年……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云傲天后悔,自己怎么就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五年养育你可有半点真心?如果不是怕留下杀害亲女的恶名,恐怕你早就把我掐死了。当年那二十鞭子,云无言早就随着奶娘一起死了……” 按着脸上一道道丑陋的胎痕,云无言笑得凄厉,如今她就是回来向云家索命的冤魂。 “你……” 云傲天心惊地看着她疯狂的神情,再也说不出话来。脑海里隐隐有什么欲浮出来,却怎么都想不出。 “你疯了……” 面前的黑衣少女表情狰狞,语气阴森恐怖,云无双一时恍惚,只觉得她就是从地狱走出的修罗。 这一刻她真真正正意识到……而云无言之所以回来云家,就是为了复仇! “喂,云无言,你今天很奇怪啊,有什么开心的事么?” 回府的路上,斜地里跳出来的青衫男子笑眯眯地道,眼中充满了好奇。 “我很开心?看得出来么?” 云无言困惑地看着他,不解这个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是提醒过他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么? “这里啊,你一直在笑,没想到你还有酒窝……” 皇甫悠伸出手指想戳向她脸颊,右手却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嘿嘿,被拆穿了! “原来我在笑,说明我真的是很开心……” 云无言徐缓地伸出手指,摸着脸颊淡然地道,她很少照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别人都说我是怪胎,和你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么?” 一手托着下巴,皇甫悠兴致勃勃地问道,今天出宫来找二皇兄,果然是来对了。 云无言蹙眉,径自向前走,她怎么忘了这人是个话痨? “啊,我明明易容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双手合击,皇甫悠似后知后觉地问道。来之前为了避人耳目,他特意戴了人皮面具,怎么这样她也能认得出来? “开心就要庆祝,唔,我们去喝酒吧!” 云无言答非所问,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一家小酒铺,突兀地道。(未完待续) 知我者无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馆,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皇甫悠招手换来小二要了两坛烧刀子,又要了几个小菜,这才笑着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说?说什么?” 云无言抬头不解地看向他,她不过是来喝酒,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你今天为什么开心啊?” 一掌拍开酒坛封口,豪迈地喝了一大口,皇甫悠冲着她眨眨眼睛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困惑加深,云无言一头雾水地道,怎么这家伙说什么她一点也听不懂,明明每个字拆开来都很简单! “你拉我来喝酒,不就是为了让我分享你的快乐么?有什么好事一个人憋在心里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说出来才开心……” 拍开另一坛就递给云无言,看着她皱眉喝了一口,皇甫悠奇怪地道。既然不喜欢喝酒,为什么还要来酒馆? “说出来更开心?我从来没试过……” 眉几乎要皱成一条线,云无言有些迷茫地道,这些年来不管是喜是忧都是她一个人承受,说出来真的会更好? “是啊,说吧说吧,我洗耳恭听!” 皇甫悠热烈地怂恿道,眼前的黑衣少女脸上表情让他觉得很稀奇,她该不会从来都是一个人吧?不过也难说,这双漆黑的眸子里永远冷冷清清,没有任何人的倒影……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而已,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朋友。 “我今天……”看尽了云家人的丑态,云傲天那吃惊又愤怒的样子让我觉得很痛快! 她很想把这些全都说出来,可是还是不行,看着皇甫悠她根本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果然,自己还是没有倾述心事的习惯,这种事情不适合她。 “算了,算了,喝酒吧,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 眼见对面的少女一脸为难,皇甫悠摇摇头无奈地道。不过,若是让其他人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大笑出声。某人自己就已经非常之奇怪,又有几个人会缠着才见过一次面的人讲心事? “嗯。” 云无言也不再言语,仰头灌下一大口烧酒,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头,然后在腹中化成温暖的热流,整个身体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很舒服。不过,这么烈的酒,她还是第一次喝,味道实在太过呛辣。 “喂,这么喝酒很容易醉的,吃点儿菜!” 夹了一筷子才放入云无言面前的碟子里,皇甫悠抬头,眼睛瞪的溜圆,她居然已经把一坛烧刀子喝光了?糟糕,等下要不要背她回去?好在她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没有几两肉,要是个大胖子自己就惨了。 “嘀嗒……嘀嗒……” 好像有什么液体顺着桌角流淌,且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皇甫悠好奇地侧身去看,却见一条水柱顺着云无言指尖流出……应该说,是她刚喝下去的酒。 “你……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把喝下去的酒逼出来,可原因呢?究竟是为什么?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喝,省的浪费酒,也浪费内力! “这种酒,会醉。” 云无言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简短地吐出几个字算是解释。 “醉了就醉了呗,等会儿我送你回清苑。” 皇甫悠不以为然地道,伸手就想让小二再送一坛过来。 “我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清醒。” 抬手阻止他的动作,云无言面无表情地道,醉酒最易误事,敌人若是在这时取她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皇甫悠猛然一震,不由自主望进那双深邃如黑夜的眼睛里,里面是一层又一层的戒备。她的身上是自己熟悉的疏离感,明明人就坐在眼前,却觉得和她相隔万里。在她的身上,仿佛能看到二皇兄的影子…… “掌柜的,结账!” 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不等掌柜的找钱,云无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 “等等我……” 皇甫悠回神,发现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对面的人已经不见。匆匆忙忙跑出去追赶,好不容易在街角处看到那道黑色的身影。这家伙,难道忘了还有他这个同伴么? 看她走的那样潇洒果断,像是要把一切都抛到身后,皇甫悠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管是二皇兄还是云无言,都没有把他当做同伴!可是,造化弄人,他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逐他们的脚步…… 云无言刚走到府门口,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影抱个满怀,紧接着是一阵激动的大叫:“无言,无言你去哪儿了?我等你好久……” 这么莽撞且根本不怕她的人,除了清和公主再没有第二个。云无言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眉却微微地蹙了起来。不管多少次,她还是无法习惯这样的身体接触。 “宓儿,你眼里就只有无言么?” 皇甫悠笑着走上前,在皇妹头上轻敲一下,故作不满地抱怨道。 “啊,两人身上都有酒的味道,难道你们一起去喝酒?” 皱着鼻子轻嗅两下,清和公主双眼发亮地道,嘿嘿,难道无言有希望做她的四皇嫂? “鬼丫头,想什么呢?父皇怎么会让你出宫?” 不用猜就知道这个机灵鬼在想什么,皇甫悠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把话题转移到别处去。 “我听说二皇兄病的很重,所以央求母妃让我出宫,没想到母妃这次很痛快就答应了。” 清和公主天真地笑道,很是得意自己出行如此顺利,以前她再三哀求,母妃都不允准…… “看你还笑得出来,就知道二皇兄的病不严重了……” 皇甫悠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心里却暗自叹息,明妃居然连女儿也要利用?摆明了就是让宓儿来验证二皇兄是不是真的病到不能出门。 “嗯,二皇兄说他已经大好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听闻那两兄妹的对话,云无言自语道,之前皇甫肆还说要借病拖延封王之事,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对了,四皇兄,你四处游历,有没有见过雪国人?”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清和公主一脸神往地问道。听说雪国长年冰封,白雪终年不化…… “雪国人啊,他们长得很奇怪,眼睛和我们不一样,是蓝色的。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皇甫悠随口答道,不过皇妹身居宫中怎么知道雪国人?那里离京城千里之遥,且一直默默无闻…… “我昨日不小心听父皇和张将军谈论,雪国人和周边十几个小国密谋作乱,父皇说要从几个皇子中挑选一个和张将军一起去收服叛乱。我真想跟皇兄一起去看看,雪国人长什么样子……” 清和公主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无言,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你陪我去玩儿吧!” 眼见云无言要离开,清和公主急忙拉着她衣袍道,哀怨啊,为什么无言总是这么冷淡? 一直到黄昏清和公主回宫,云无言才松了一口气,某人就像是牛皮糖,怎么也甩不掉。而且神经粗的可怕,那些小摊贩看着她的眼光就像是见到了恶魔,那家伙却无动于衷地拉着自己挑胭脂拣水粉,好一直追问她哪个更好看! 那些小贩一定在心里偷笑,丑人多作怪,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无法改变她骇人的容貌。可是,被那双温暖的手拉着,她竟然没有挣脱,尽管这对自己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打算去雪国?” 入夜,云无言无声地出现在皇甫肆房里,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脸,却可以听出她语气中的笃定。 “就这么闯进来,万一我在换衣服怎么办?” 皇甫肆的声音在窗边响起,他就知道,云无言一定会来。不过,还是比他预料中的快了半个时辰。 “你要借着明妃和三皇子的口,到雪国去?” 一点儿不欣赏皇甫肆的玩笑,她紧接着上句问道,所以才故意通过清和公主让明妃和三皇子知道,他的病已经好了。 “呵呵,雪国虽小,却地势险峻,他们的新王极有野心,竟然能将那些散沙一样的小国联合起来……就算是善战的老将军,也不一定能获胜。比起封王,他们更愿意我死在雪国不是么?” 望着天空划过的一道流星,皇甫肆冷静地道,据说一颗星星的陨落,代表世上一个人的死亡。可是,对于出身皇家的他们,生命就像是空中飘浮的一粒灰尘,根本就微不足道。 “你这样的人,绝不会去送死。” 云无言缓缓地走到窗前,和他一起望着遥远的夜空,声音在夜风中更加的清冷。 “我那几个皇兄,绝对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赢了大家会认为这是张将军的功劳,输了或是死或是声明扫地……你说,我为什么要去呢?” 带着笑意的俊美脸孔在月色下有种流光溢彩的魅惑,让人几乎移不开眼,似自语又似在询问身边的人。 “领军作战,同甘苦共患难,那些将士会成为你最忠心的下属,他们将会是你暗藏的一股坚实力量。到时候,只要你振臂一呼,何愁他们不响应?” “嗯,有道理……” 皇甫肆点点头,语气中带着愉悦的笑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种好处,不用多费唇舌对方就能知道你的心意。 “据说,雪国寒冰之下埋藏着一种冰晶石,这种石矿非常的稀少,却是打造兵器最好的辅助材料。只要在兵器中溶入少许,就可以大大提高它的硬度,且无坚不摧,削铁如泥。” 云无言接着道,二皇子的目的,就是获取这种冰晶石,到时候就可以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神兵军队。 “知我者,世上当属云无言。” 皇甫肆含笑道,这件事很少人知道,更不会有人想到这层去,没想到云无言竟然连这也能猜到。这样的人,幸好是被自己所用…… “我会和你一起去。” 这就是她今晚来的目的,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难道你没有话要和我说么?” 在她离去前,皇甫肆突然开口道,他一直在等着,等她主动告知。 “什么事?” 云无言停住脚步,手拉着门扇问道。有什么事自己需要向他报备的? “六月雪,云无忧,云傲天……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皇甫肆不悦地道,到了现在,她还在装傻? 云无言身体一僵,缓缓地转过身来,难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她就是绝谷谷主,六月雪的主人? “设计云无忧,打击云傲天,这些并非谷主的意思,而是你自作主张。因为你痛恨云家,要向他们报复……” 皇甫肆望着不远处的黑衣少女,进一步逼问道。她仗着谷主的信任,做出这些事来,以达到自己复仇的目标。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送了一口气,云无言干脆地承认道:“没错,是我设计云无忧染上赌瘾,是我逼迫云傲天就范,不得不与你坐在同一条船上。就连云无双会嫁给你,也是我暗中推波助澜……我恨云家所有的人,看到他们落魄倒霉就开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她一口气说完,心里痛快不已,积郁在心中的某种情绪消散了不少。只是有些奇怪,这些话怎么都无法同皇甫悠说出口,在这个家伙面前,却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 “不管你有多恨云家人,都要留着云傲天一条命,你知道,他对我还有用。” 以前就知道丑八怪讨厌她的家人,只是不知道到了这种恨之入骨的地步,提起云傲天她语气里的怨毒让人惊心。皇甫肆叹息一声,退一步要求道。 “呵呵,放心吧,他没那么好命早死,我要一点一点的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所在乎的,我会全部毁掉……” 云无言开心地笑道,脸上的表情却让人毛骨悚然。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怎么能浇息她心头的愤怒之火?(未完待续) 究留不得 金銮殿之上,皇甫肆高坐龙椅,俯视着他的几个皇儿,他现在正值壮年,可早晚有一日要将这江山交给他们其中的一个。在治理国家方面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明君,可在家事上他至今还没有选出一个满意的继承人。 “如今雪国女王煽动她周边小国作乱,还扬言要攻入京城,你们有何看法?” “陛下不必担忧,那些根本就是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又怎么撼动我大业皇朝一分一毫?” 安乐侯第一个发表意见道,他素来不把那些蛮夷看在眼里,他们不过是尚未开化的野人。 “是么?太师以为呢?” 皇甫敬转而看向一脸深思的明太师,希望知道他的看法如何。 “回禀陛下,雪国叛乱,周边百姓必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当派兵前去镇压,也好扬我大业声威。” 明太师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自古君心难测,幸好他有个得宠的女儿,这才可以提前知晓皇上是何用意。 “说的好,朕亦有此意,且打算让一位皇儿和张老将军一同前去,你们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皇上,智儿最近正在和太傅学习治国之道,学业一日不可荒废,冉儿自幼习武,不如让他前去……” 皇后咳嗽了一声,笑看着皇甫冉一脸慈和地道。她只有这个一个儿子,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那么荒凉的地方受苦? “呵呵,皇上,臣妾也很想让冉儿代皇家彰显声威,只是他最近身体抱恙……” 明妃惋惜不已地道,心中却暗骂皇后不是东西,她只有一个儿子,自己又何尝不是?居然推冉儿入火坑! “是么?我看冉儿精神很好,一点儿病容也无呢!” 王皇后绵里藏针道,死贱人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皇甫冉壮的像头牛,哪里看上去有病了? ”姐姐,太医已经诊治过了,冉儿体虚且忌寒,雪国冰天雪地,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明妃面不改色地道,就算真找个太医来她也不怕,整个太医院有谁敢得罪皇上的宠妃? “父皇,我和大皇兄无法前去,四皇弟尚且年幼,不如将这个机会留给二皇兄,想来他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皇甫冉看了两个斗起来没完的女人一眼,今天他们的矛头可不是太子,而是皇甫肆。 “三皇弟言之有理,儿臣也相信二皇弟有此能力!” 皇甫智闻言,立刻配合地道,这些年来皇甫肆羽翼渐丰,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出去为好。 “云相,你意下如何?” 皇甫敬看向一直静默在旁的云傲天,不知他这个大业第一聪明人有什么想法? “臣亦觉得两位皇子所说不错,二殿下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没有料到云傲天会这么说,他不是和二皇子同坐一条船?其它人百般推脱之事,他居然提议让二皇子到战场去?该不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吧? “父皇,儿臣愿意在张将军帐下做一名普通兵士,和将士们同甘苦共患难,扬我大业声威,显我皇家之名。” 皇甫肆环顾众人,视线最终和皇甫敬对上,他缓缓上前一步,语出惊人地道。 “是么?” 皇甫敬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个儿子,智儿是太子,自己对他的期望最高。至于冉儿,从小就聪明伶俐,再加上爱屋及乌,深得他和爱妃宠爱;还有悠儿,他是四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可惜志不在朝廷……想来唯有眼前这个,自己对他关心最少……所以,对他并不是很了解! “既然二殿下有此心,皇上就允了吧!” 明太师若有所思地望着皇甫肆,不解他为何要自掘坟墓。他非但同意到战场去,还说什么要做一个普通的士兵…… “好,就依你所言。” 天子一言,乃是金科玉律,再不容更改,皇甫肆的命运也就此决定。 “父皇,怎么您看上去很失望?” 下朝之后,皇甫悠并没有立即离开,从刚才他就觉得父皇神色有异,难道他对二皇兄到战场去有什么异议?照理说不是该松一口气才对?在父皇眼中,大皇兄和三皇兄远远比二皇兄重要不是么? “什么都瞒不过皇儿,在四个儿子中朕最中意的就是你,可惜你……” 皇甫敬摇头叹息道,语气中不无遗憾,大家皆以为自己最疼冉儿,其实在他心里悠儿才是最好的皇帝人选。 “我本以为会是智儿或者冉儿……战场虽然艰苦,却可以磨练一个人的意志,也是建立军功树立威信的好时机。” 只可惜,皇后和明妃爱子心切,智儿和冉儿亦不愿前往,竟白白错失了大好良机。 “那么,父皇以后可会考虑二皇兄?” 皇甫悠心中乍喜,面上却仍是一派平静,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站在二皇兄这一边的。 “我从前以为肆儿整日荒唐玩乐,不知长进……再者,兰妃娘家人丁单薄……” 如今皇后和明妃势力相当,正好形成一种平衡,可一旦他选了肆儿,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他本来属意智儿,可那孩子一再让自己失望。冉儿聪明有余却智谋不足,难以担当大任,本来想给他们一次历练的机会…… “事在人为,一切就看二皇兄的造化了。” 皇甫悠微笑道,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提示的太露骨只会引起父皇猜忌。只要父皇从现在开始留意二皇兄,未尝没有翻身的机会。 “让开,我要见夫君……” 云无双站在门口,对着门神一样的黑衣女子怒斥道,今天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二殿下有令,不得……” 云二话未说完,就被猛一下推到了旁边,她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及时抓住了门框。 “今天我一定要进去!” 云无双大力推开门,差点儿与迎面之人撞上,她及时站住,欣喜地唤道:“夫君……” “你这么跑来,有什么事?” 皇甫肆放下手中书册,不悦地道,他最讨厌思绪被打断,尽管来的人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 “我听说,夫君要到战场去?为什么,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在京城不是好好的么?” 云无双面上含笑,心里却一片悲哀,丈夫要去打仗了,她这个妻子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自己在他的心里到底算什么?才刚过门就要和爹娘分开,相隔千里…… “用不着担心,收拾一下东西,你明天搬回娘家住吧!” “夫君,不打算,带我去?” 云无双惊愕地睁大眼,语气艰难地问道。难道要留她一个人在京城?她不想和夫君分开…… 皇甫肆微微蹙眉,语气比之前缓和了少许……“此去路途遥远,且前方生活艰苦,你一个女子怎么受得了?” “我想和夫君一起,夫妻不是该同甘苦共患难么?” 美眸中充满了希冀的神色,云无双小心翼翼地道,夫君到哪里,她愿意跟着到哪里。 “二殿下是去打仗,你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冷静又无情的声音从内室传出,云无双不可置信地看向发声处,怎么可能?云无言怎么可能在内室?夫君那么讨厌她……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不是告诉你,我是二殿下的贵客!” 自在地喝着茶,云无言愉悦地道,看到那张美丽的脸蒙上阴影,就连这差劲的茶也可以勉强接受了。 “夫君,你,她……”云无双张口结舌,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和无言还有事要谈,你先下去吧!” 皇甫肆只是看了妻子一眼,温声吩咐道,他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也无从解释。 “哈哈……” 失魂落魄地走在庭院里,云无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那道门。夫君像是变了一个人,而且他和那个丑八怪在一起,至始至终好像她才是外人。这样的想法,荒谬又好笑,可为什么心这么慌乱?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夫君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她的心里渐渐有了主意,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笑,经过的下人看到一阵发抖。 “云二,进来……” 云无言盯着桌上有关雪国的地图,半晌才看向侯在屋内的黑衣女子。 “把手伸出来……” 一指探向她脉搏,云无言眼神莫测地看向仍在看书的皇甫肆。刚才她就发现不对劲,云无双怎么可能把一个长年习武的人推到一边去?且看云二的反应并不是故意让她。 “……” 云二低垂着头,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身体的异常,她早就发现了,怎么说也是绝谷弟子,对于毒的敏感度远远超过常人。只是,她怎么也找不到毒源,内力却在一点点消散! “今晚你就回六月雪,不必在这儿侍候着了。” 收回手,她淡淡地吩咐道,也意味着惩罚就此结束。 云二不解,主人素来无情,对于犯错的属下极近严苛,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最近是不是身体发寒,骨头如针刺般疼痛?且每到半夜就觉得肝肠寸断?” 这样的痛楚,一日比一日强烈,等内力完全消散,中毒的人就会筋脉尽断而死。 “哗啦……”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静寂的室内分外的响,皇甫肆的视线一直投注在书页上,好像这本书多么有趣似的。 “你住的地方是不是有很多红色迦南木?且开着淡黄色花朵?你将花朵喝着蜂蜜泡茶,连着喝上十日,疼痛就会解除。” 尽管她从来没有去过梅园,却将各中情况说的分毫不差。 “可是,迦南木不是具有安神的功效么?而且完全无毒。” 云二不解地道,医书上记载,迦南木发自南国,干如坚铁,且有淡淡的香味,对于有焦虑症状的病人大有好处。 “迦南木本身无毒,只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它的花?原本是淡黄色,如今它的花心却泛着明亮的金色?那是因为种植的时候,在根部埋下了金沙。迦南木与金沙混合,就会生成慢性毒药,且不易让人发觉。” 皇甫肆之所以安排云二住在梅园,定是不满自己新婚之夜对他下毒,这才将怨气撒在她的身上。倘若再发现的迟一些,云二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没想到你对毒术如此精通,这个法子还是我偶然从一个西凉异人那儿得来的。那些不解其中缘由的人,也只以为梅园是不祥之地……” 事情已经讲得这么清楚,皇甫肆索性合起书册,将一切挑明。 “你该感谢二殿下,既然受到了惩罚,这次的失误我也就不再追究。” 云无言并没有如某人预料勃然大怒,反而一脸平静地道。 “是,谢谢二殿下。” 云二依言向皇甫肆行礼,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她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皇甫肆难得有说不出话的时候,本是他下毒害人,现在受害者反倒向他道谢。这种荒谬的事情,也只有云无言才做的出来。她的一言一行,总是出乎自己意料! 待不相干的人退下,皇甫肆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么?” “气你下毒?不会,这本来就是要给她的惩罚。” 云无言清冷无波的眸中映出他有些异样的倒影,这家伙是怎么了?自己生气不生气,和他有什么关系? 竟然,连他的反应也早已经计算在内,而自己却始终无法摸透她的想法……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像是有根鱼刺哽在喉咙口,卡的难受。 这样的一个人,让他觉得无法掌控,而他从来不允许有任何事情在自己的计划之外。云无言,终究是留不得。(未完待续) 食不能下咽 连着两个月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入冬之前赶到了鹰愁关,皇甫肆撩开车帘,就看到石砌的高大城墙,寒风磨砺着冰石发出凄厉的声响,卷起漫天的白雾。这里,是连生活在悬崖峭壁的苍鹰也不愿意停留的地方。 “奇怪,城墙上怎么插着那么多黑色的旗子?” 在漫天冰封的白色之中,这样的黑极为醒目,吸引了人们所有的视线。 “那些旗子上面好像都有一个刘字……” 一个视力很好的护卫脱口道,此时他们离的极远,只因为那些字皆是白色,黑白相间才看的分明。 又走了一盏茶十分,众人才真正到达城门口,一个护卫对着城墙上的守卫大喊道:“喂,二殿下和张将军到了,快开城门……” 一根绳子从城墙上放了下来,就在大家都不解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城墙上一个粗犷的大汉吼道:”把信物系在绳上,我们检验之后才能开城门。” “二殿下,您看……” 那个守卫转身看向马车旁的白衣男子,等待接下来的命令,这些人还真是大胆,连二殿下也敢拦在门外。 “把我的金牌系在绳上。” 皇甫肆拧眉道,城中士兵如此谨慎小心,墙上又挂着奇怪的旗帜,想必城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 那护卫一愣,迟疑地接过金牌,如此重要的东西,怎能随意交出? “把我的将军令牌系在绳上吧!” 张老将军从怀里掏出代表将军身份的信物,示意护卫系在绳上,无论如何不能让二殿下亲自“冒险”。 随着绳子缓缓向上提,金色的令牌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之前的大汉只粗略看了一眼,立刻分辨出这是真正的信物。 “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随着他的滑落,厚重的城门缓缓向两边开启,一个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若干士兵。 “在下副将军张庭,见过二殿下和张老将军,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二位见谅。只因现在是特殊时期,不得不小心从事……” “张将军,本殿看到墙上挂着黑旗,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何事?” 皇甫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男子,他五官清秀,看起来极为斯文,不过从举止言谈可以看出此人绝非等闲。 “只因一个月前刘将军中了雪国女将苍黎的诡计,战死在白龙谷,甚至连尸首也被抢了去,挂在雪国城门上曝晒三日……” 想到当时情形,张庭仍历历在目,此仇此恨今生难忘。他强自压下逐渐激动的语气,正想接着说下去,却被身后人打断……“苍黎那个女人,不要犯在老子手上,否则一定要将她扒皮抽筋!” 皇甫肆看向张庭身后,说话粗豪的大汉,正是刚才在城墙上问他们要信物的男子,但见他满面怒容,连脸上肌肉也扭曲的骇人,想必是心中愤怒之极。 “张德,不许失礼!” 张庭急忙出声喝止,这个大老粗,做事总是这么没脑子。站在他们面前的可是皇子,怎容他如此放肆?要是二殿下或者将军怪罪下来,谁也保不了他。 “他是张德,一直在刘将军手下做校尉,脾气有些直……” 面前的俊美男子浑身散发出难言的贵气,从刚才到现在表现的一直很温和,看上去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张庭暗自思量看来,京中传言还是有些属实,这位二殿下根本就是养尊处优惯了……这样的人,最容易得罪! “无妨,张校尉乃是性情中人,本殿不会怪他。” 皇甫肆朝众人微笑道,不但不介意,反而上前拍拍张德肩膀好令大家安心。 “我已经在父皇面前夸口,愿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做起,和大家一起听从张老将军的调遣。以后,你们在我面前不必拘礼……” 众人一阵沉默,均不解地看着面前俊美的男子,从一名普通士兵做起?他不是在开玩笑吧?那种苦可不是他这种贵公子吃得了的。 “既然二殿下如此说,张将军,你就按照普通士兵的待遇安排他吧!” 张老将军适时打破众人的沉默,老实说他也不太看好这位二皇子,行军打仗可是要拼命的,不是让他在皇上面前讨好争面子的地方。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家与亲人团聚…… “二殿下,您身后这位是……” 张庭老早就看到诸多护卫中跟着一个黑衣少女,只是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只以为她是跟来服侍二皇子的人。心中不由叹息,到底是从未受过苦的皇子,上战场竟然还带着侍女,这样还说什么从普通的士兵做起…… “哦,她是我的贴身护卫魅影……” 皇甫肆神色自若地介绍道,他总不能说这是云相家的三小姐云无言,呵呵,越想越觉得这名字适合她……形如鬼魅,无影无形! “咳咳咳,她居然是护卫?这副小身板儿,恐怕连只鸡也提不起来!” 说话如此口没遮拦的,自然是张德,他一脸不屑地看着连头也不敢抬的黑衣少女,这种人怎么能上战场杀敌?只有像他这样高高壮壮又有力的男人才成…… 一直沉默站在皇甫肆身后,此时云无言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冲着张德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然后鬼魅一般向他飘去。她绝不容许有人这样侮辱自己…… “咳咳咳,咳咳,放我下来!” 张德拼命咳嗽着道,手却死死地抓着城墙边缘不敢松。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挂在了城楼上,身子在寒风中荡来荡去,嘴里灌入带着沙粒的冰雪,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奶奶的,这小丫头片子看起来风一吹就倒,怎么这么邪门儿?他起码也有二百多斤,居然被人家一只手拎了起来,实在是丢人啊!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一个个愣在当场……什么到战场不忘带着女人暖床的想法全都烟消云散,这么丑的女人,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不会有“性”致吧?还有就是,这么个小人儿,居然轻轻松松就把张德挂在城门上? “大老粗,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张庭仰头看着自己的手下,心里有些好笑,张德这家伙在军中仗着一身蛮力,不论是摔跤还是掰手腕从来没有输过,如今总算碰到了克星,对方还是个姑娘家。 “咳咳,那个魅影姑娘,烦你把我放下来吧!” 才一会儿工夫,张德只觉得快要冻成一根冰棒,连牙齿都开始磕磕作响,对面前的黑衣少女再不敢有半点儿轻视之心。 “呃,她只是跟大家开个玩笑……” 暗中向云无言使眼色示意她把人放下来,皇甫肆温声笑道,自己的护卫一来就把堂堂的校尉挂在城墙上,还真是…… “是啊,玩笑玩笑……” 只是,当众人看着浑身散发逼人寒气的黑衣少女时,怎么也不觉得她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大块的土豆和粉条在锅里沸腾着,水面零星地漂浮着一点儿油花,桌上的馒头在这种气候下出锅不久就会变得冰凉,一口下去只是一个白印子。 皇甫肆微笑着和众将士坐在桌边,舀起一勺汤送入口中,淡而无味,土豆滚的太烂,粉条也已经断成无数小条儿,咬在嘴里软塌塌的…… 眼角余光瞄向四周士兵,只见他们都在偷偷看向这里,他笑得更加温文,面不改色地将汤咽下去,任土豆和粉条在胃里打架。没想到,将士们吃的居然是这种东西,这种饭食连他府里的猫狗也不会吃吧? 勉强将一碗汤喝下去,啃光一个馒头,皇甫肆觉得像是打了一场仗。正想起身回营帐去,却听到伙夫热情地道:“二殿下,天寒地冻的,再喝一碗汤吧!” 说完,也不等皇甫肆开口拒绝,已经重新为他添了满满两大勺。一直到汤快要溢出来,这才收手! 皇甫肆面色未改,嘴里却一阵发苦,连着五天吃的都是这种东西,他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可是不吃又不行。好在这苦也没有白受,士兵们好像慢慢接受了他,……那些认为京城里来的皇子只会享乐的士兵,对他的态度也大大改观。 回到营帐,皇甫肆盯着他的“贴身护卫”半天,闷声道:“在府里的时候你又是要什么燕窝粥还有什么第一面的,这么刁的舌头怎么能吃下这么难吃的饭菜?” 每次看到她面无表情地喝两大碗汤附带两个馒头,他就觉得很郁卒,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无法适应军中的饭菜么? “那是你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如果你曾经连着饿肚子四天,就会觉得这些东西是无上的美味。” 云无言抬眼看着他,语气平静地道,这些饭菜虽然难吃,却比挨饿的滋味要好受的多。 “是么?” 皇甫肆有片刻的怔忡,脑子里回想起另一个人的话…… “饿的狠了,什么都能吃。” 当时那种无奈和苍凉的语气,他仍然记忆犹新。没想到,这两人竟会说出相似的话来,这家伙不愧是那人的心腹。 那个可以毫不犹豫杀死一头山猪的少女……越想就越觉得她和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想象的地方还真多…… “嗯。” 听他梦呓般说出这句话,云无言心微微跳快了些许,那时在山洞里所说的话,没想到这人还记得。 “你们谷主?”那张他只用手描绘过的五官,究竟是什么样子? “什么?”云无言挑眉,如果自己听的没错,他刚才在问起“她”? “没……” 皇甫肆摇摇头,抛掉刚才那一刹荒谬的感觉。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产生那种奇怪的想法! 云无言低下头继续看书,没有兴趣追问下去。如果他真的想问,自然会开口,否则就算大刑伺候他也不会说。 “张将军,这些日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商量完军机要事,皇甫肆忍不住问道,这几天他一直听到一种悠长而又悦耳的鸣叫声,好像是某种动物…… “哦,二殿下说的是雪鹿吧?这是生长在雪国与鹰愁关交界处的奇特动物,浑身皮毛雪白,在太阳下还会反光,雪地里最不易被发现。” 张庭侧耳倾听了一下,微笑着道。这种雪鹿长年刨食雪地下的植物来吃,性子极为温驯,从不会主动攻击人。 皇甫肆眼睛里流露出明亮的神采,语气有些雀跃地道:“想必这种雪鹿体型也很巨大……”不然,很难发出这种高亢而响亮的声音。 “呵呵,二殿下想必和那些士兵当初一样,想要抓来几只打牙祭。” 这半个月来,二殿下一直和大家吃同样的饭菜,他虽没有说什么,可身体瘦了一圈却是事实。军中伙夫也曾想私下里给他开小灶,却被委婉地拒绝了。 “嘿嘿,大家早就想抓雪鹿烤来吃,只是那些畜生在雪地里本就不易分辨,而且机警的很,一旦发现有人接近立刻跑的不见踪影。它们的速度很快,跑起来简直就像风一样,根本没有人追的上……” 张德吞着口水道,只要想象一下美味的烤鹿肉,就忍不住让人流口水啊! “原来如此!” 皇甫肆一脸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没人能追的上么?他倒要试试看! 云无言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装的若无其事的某人……就知道哪些雪鹿绝对逃不过被烤熟的命运!(未完待续) 是惊亦或喜 白茫茫冰原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在清寒的月光下飞驰,渐渐地向鹿群接近。 “听张德说,雪鹿就在鹰愁关五十里外出没,应该就是前面……” 皇甫肆调匀呼吸,放慢脚步,视线所及之处仍然是一色的白,哪里有雪鹿的影子? “你看那边……” 云无言沉静地指向正南方向,她可以感觉到那里有着某种动物的气息,而且是一种大型的动物。有时候,发现猎物并不一定要靠眼睛,而是靠天生的直觉。 两人又接近一些,却在看到月光下美丽的生物时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没有一种动物比雪鹿更适合白色的了,那柔顺干净的皮毛,在月色下似散发着淡淡的银光,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它们比马生的还要高大,头顶上坚实的鹿角就是防御敌人最好的武器。 这群栖息的雪鹿少说也有几百只,雄鹿守在最外围,里圈是体型较小的母鹿,最里面的则是小鹿,为了在出现危险时可以随时防范,它们都是站着睡的。 “你看石头上那只,应该就是鹿王!” 皇甫肆压低声音道,出神地看着那只美丽高傲的生物,它正优雅地昂着头,来回地警戒着,温润的大眼中此刻却充满了警惕。纯白的皮毛,流畅的身体曲线,矫健的四肢,美丽优雅而又充满了力量。 “如果你去抓鹿王,就会引起所有雪鹿的攻击。” 云无言压低声音道,从某人的眼里,她看到一种征服的欲望……他想要驯服那只头鹿! 皇甫肆收回视线,试图离雪鹿群更近些,不料胳膊却被紧紧地拉住。他不解地回首,目光正好撞进那幽深的眸中,雪光似映入了她的眼中,清冷而明亮。他这才发现,丑八怪有双和她的脸极不相称的眼睛。被这双眼睛望着,他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从侧面过去,鹿王站在上风口,你这么走近会被它嗅到气味……”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道,没想到鹿王这么聪明,她本来想撒些昏睡散之类的药物,可如今完全不可能了。 “嗯。” 皇甫肆轻应了一声,轻盈地绕到下风口离雪鹿群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从怀里拿出一团近乎透明的东西,这是很细却坚韧至极的天蚕丝,可以承受几百斤的重量。 “嗖……” 天蚕丝破空发出轻微的声响,精准地向一只较瘦弱的雄鹿飞去,正好套在它的双角上。 “咚咚咚……” 被套的雄鹿机警地醒过来,蹄子在冰地上不停敲击,且努力想要挣脱束缚它双角的丝线。 其它的鹿立刻惊醒,鹿王猛然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发出奇特的鸣叫声。在叫声中,整群鹿开始井然有序地撤离,大地随之发出一阵轰鸣声。 “好快!” 这时候两人才深刻理解了张德所说的话,这些鹿奔跑的速度,比离弦的箭还要快,只见一团团白影闪动,转眼间就不见了行踪。幸好皇甫肆随身带着天蚕丝,这才没有引起鹿王的注意,若是普通的绳索,想要抓住它们,的确很难。 “那边不是回营帐的方向……” 眼见皇甫肆牵着那头鹿所行方向与营帐相反,云无言不得不提醒道。 “我知道。” 皇甫肆一手抓着绳子,转身笑着对云无言道,他当然认得路,不过若是牵回营帐去的话,这只鹿很快就会被分食了吧?而且以后他们食髓知味,难道要他这个皇子天天给他们抓? 月色下,俊美的男人牵着一只同样美丽的雪鹿,脸上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真诚,此时的皇甫肆是开心而没有戒备的,这样的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几乎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云无言静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或许是被那堪比暖阳的笑容所影响,身上寒意也不自觉减缓了许多。 跟着皇甫肆七绕八绕,最后停下来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山洞,不知道是不是走路太久,棉袄下的身体竟然开始发汗。 “这里是前几天我追查雪鹿行踪时偶然发现的,是我的秘密宝地。” 皇甫肆一脸得意地道,样子就像是急于献宝的孩子,等着大人的夸奖。 “这里是……” 被面前景象所震慑,云无言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在这冰天雪地里,竟然散发着热气,越往里就越热。山洞角落一个小池子里,水正在咕嘟咕嘟冒泡儿。 “看到没?这块石头……” 皇甫肆笑着指向池边通红的石头,眼珠微转,抓着云无言右手向石面探去,嘴角笑容始终未退。 的感觉传递到掌心,她反射性缩回手,发现这石头竟然像经过火烧一般,再吃些的话手一定会被烫伤。 造化真是神奇,这石洞并非人为所至,而是天然形成,还有这池子,这火石,无不让人惊叹! “真是天助我也,这下连生火的麻烦也解决了。” 皇甫肆从腰上解下一个小包裹,慢条斯理地打开,一些瓶瓶罐罐陆续被拿出来。 没想到今晚行动前他准备的这个包裹,里面竟然是各种各样的调料,云无言彻底无语,看来这人是早有准备。 “接下来……” 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皇甫肆愉快地向那只雪鹿走去,刀身闪烁着寒光,显然很是锋利。 像是感受到了危险,雪鹿在刀子面前瑟瑟发抖,两只后腿屈下来,驯服地伏在地上。温润的大眼中流下泪来。温热的泪珠滴在冰地上,却转瞬间失去了温度。 云无言只是在一边看着,眼中没有怜悯,不管再美丽的生物,必要的时候,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毁灭。若是她仍留着那可笑的慈悲心,早已经死了几百次…… 温热的血喷涌出来,雪鹿哀鸣一声,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却在他未有任何防备时,猛然站了起来,后蹄狠狠地踢了出去。 “我来吧!” 将狼狈的某人推到一边,云无言夺过他手中匕首,淡然地道。即便是杀一只动物,也是有技巧的,像他这样的杀法,就是再补几刀也未必能行。 利落地挥刀,正中要害,雪鹿立刻气绝倒地。三下五除二,一只鹿已经被肢解开来,她挑选了几块软嫩部位的鹿肉,随手丢给看傻眼的男人。 此时的云无言,虽然仍旧面无表情,挥刀的动作却透着自信和从容。皇甫肆不禁联想到京城里那些整日注重打扮的贵族千金,若是见到血肯定会尖叫着昏倒过去……在这一点上,丑八怪比她们强的多。就算是把她丢到荒山野岭,豺狼虎豹堆里,她肯定也能活的好好的。 “好厉害,这个也是跟你主子学来的么?” 几乎是同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楚五官,那种冰冷和淡漠的气息反而愈发明显起来。 “不必学,这是生存的本能。” 云无言仍旧背对着她,眉皱的成了一条线,这家伙又提起当初在绝谷发生的事,这两天未免太频繁了……难道他是在试探什么? “是么?” 皇甫肆自然听出了她话中淡淡的戒备,却也不以为意,面前的少女就像是一只刺猬,只要稍有人接近,她就会竖起浑身的刺。而他,被刺中也不止一次了…… 接过鹿肉,不是很熟练地摊在火石上,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完全不知道。他所吃过的鹿肉,都是厨子精心烤好盛盘端过去的,哪里需要自己动手? 鲜嫩的鹿肉在火石上滋滋作响,云无言快速用匕首将肉翻面,九成熟的时候洒上调料,诱人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 “到底什么是你不会的?” 吃着香喷喷的烤肉,皇甫肆一脸满足的问道,从来不觉得肉有这么好吃。而令他惊奇的还不止这一件,身边的丑八怪好像是万能的,连杀鹿烤肉这种事,她做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我把剩下的鹿肉挂在洞口风干,以后你再想吃随时可以取下来。 云无言答非所问地道,剩下的鹿肉够他吃上大半个月了。 “我的手艺岂不是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以后还是你来烤……” 皇甫肆笑眯眯地看着云无言,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此刻,他和她之间,仿佛没有了任何距离…… 眼前笑得孩子一样开心的男人,本性其实狡诈又阴险,自私又冷酷,如果有必要他随时会把刀剑架向任何人的脖子。云无言只是冷静地看着他,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这一点。 “殿下,看来你已经适应了军中的生活。” 张庭仔细打量着皇甫肆微笑道,前些日子凹下去的下巴又长了肉,而且脸色红润精神也很好。 “是啊!” 皇甫肆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他的话,心里却暗自盘算……看来这雪鹿肉果然很补,过些日子再抓一只好了。云无言的手艺很好,不但会烤肉,还会做汤,炖成肉粥……反正怎么吃都不会腻! 只是,云无言也不会白白动手,从来不肯吃半点亏。每天早上洗脸的热水要她先用,晚上还要把羊毛毡子让给她…… “最近你是不是偶尔会感到身体闷热?” 待营帐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云无言突然问道,和他同吃同住这些时日,皇甫肆那点儿心思,现在她闭着眼睛也知道。 “是有一点儿……” 皇甫肆漫不经心地答道,这种状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嗯,前两天她做的香辣鹿肉干也快吃完了…… “你应该知道,鹿肉是壮阳益精的东西,小心到时候欲火难抒……” 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云无言脸色仍旧如常,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当然了,某个厚脸皮的男人更加不会不好意思,只是考虑到欲火中烧的难受滋味……这种鬼地方他到哪儿去找个女人来? “二殿下,殿下……有个女人来……她说……殿下……” 正说话见,却见张德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帐前,气喘吁吁地道。 “啪啪……” 云无言走上前,在他身上随手拍了几下,张德只觉得气息立刻平顺了许多,眼中立刻透出崇拜的光芒……这个弱弱小小的丑姑娘非但力气比他还大,而且医术也很了得…… “你匆匆跑来,究竟为了什么事?” 皇甫肆温言询问道,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才说到女人,立刻就跑出来个女人…… “有个很好看的女人在城门外,说是二殿下的娘子……” 张德摸着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想到营帐外那个女人,脸上又出现迷蒙的神情。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说话声音就像是唱歌儿一样好听。 “难道是云无双?” 听张德这么一说,云无言和皇甫肆同时想到一个人来,只是京城到鹰愁关有千里之遥,她怎么到这儿来的? 皇甫肆微皱眉,二话不说向营帐外走去,看张德的反应,再加上他的说辞,十有八九就是无双。 将军帐外,十几个士兵中间,一个红色的身影分外显眼。尽管身上穿着皮裘,遮掩了她曼妙的身材,皇甫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缓步走上前去,沉声道:“你怎么会来?” 她就这么贸贸然跑来,让军中将士如何看他?有哪个士兵打仗是拖家带口的?这一个月来苦心经营的形象,说不定会被她毁了…… 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云无双猛然转过身来,惊喜地唤道“夫君,我……” 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千言万语皆被那冷淡的眼神所阻止,一时之间,容色比这漫天的风雪还要惨白,心口隐隐抽痛起来。 她千辛万苦赶到鹰愁关来,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如今看来,他是惊到了,却完全没有半点儿喜悦之情。分离三个多月,他就一点儿不想念新婚的妻子么? 而他身后不远处的黑衣少女,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云无双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个丑八怪看笑话!(未完待续) 祸兮福所倚 本来一直狭小的营帐,少了一张毡床,突然让人觉得有些空旷,皇甫肆面前摊着一本书,整整半个时辰没有翻动一页。照理说新婚妻子前来,他应该高兴才对,单是看军士们的反应就可以证明云无双仍旧如从前一般美貌,可他为什么会感到索然无味? “夫君,尝尝这燕窝粥,我特地从京城里带来了最好的金丝燕窝……” 云无双单手端着托盘,另一手撩开帘帐,娇笑着走了进来。既然追到了边关,她一定不能就此认输,无论如何都要赢得夫君的心……她绝对不会让那个丑八怪继续看笑话。 皇甫肆盯着面前这张美丽的面孔,细长的柳眉显然经过主人细心描绘,脸颊也打上了淡淡的腮红,妆容虽浅却为她增色不少,怎么看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可就像是一幅画儿,空有形体却没有神韵。特别是那双眼睛,大而无神,让他不由自主想到另外一双漆黑的瞳眸。她只是安静地望着自己,却似乎能够传递所有言语。 “把粥放下吧,以后不要再做了。” 视线转而投注在兵书上,他并没有立刻品尝那碗看起来费了很多功夫的燕窝粥,眉间也现出不甚明显的褶痕。 “夫君……” 云无双很不甘心,难道兵书比她好看么?还有她熬了两个时辰的粥,他竟然一口未动。她所有的心意,被无视的彻底! “所有将士都生活的很艰苦,就连张老将军也和大家吃的一样,如果我在这儿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那些将士会如何看我?所谓的同甘苦共患难岂不是成了空谈? “夫君说的是,妾身知错了。” 皓齿死死咬着红唇,几乎要渗出血来,云无双强自压抑着心中的委屈,温婉地笑道。 “军中纪律严谨,若没有什么事不要四处乱走。” 半晌,皇甫肆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看向依旧侯在他身旁的妻子道。 “是。” 美眸中尽是失落,云无双低头幽怨地看着桌脚,低低应道。她千里迢迢赶来,没有听到半句关心的问候,也没有一句温暖的话语,反而受尽了冷落。丑八怪的话,成了诅咒…… “呜……” 洪亮而急促的声响响彻营地,皇甫肆猛然站了起来,向营帐外走去。刚才这是示警的铜号,只有在遇到敌人来袭的时候才会吹响,难道是雪国军队? “夫君……” 云无双没想到她刚来就遇到敌人来犯,不知所措地站在当地,眼神中却透出企盼,希望皇甫肆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在这儿。 “你在帐里不要出来……” 皇甫肆没有回头,交代一声便撩开了营帐,却见前方城楼前一片混乱,而城外沉重的马蹄声显示来的人马不少。 “二殿下,和皇子妃一起来的那些护卫,全是雪国死士……” 张德举刀架住刺过来的长剑,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断断续续地向皇甫肆解释道。这些死士的武功很高,且全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时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一瞬,皇甫肆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怪不得无双能够通过几道险隘平安到达,一定是雪国人刻意为之。他们悄然杀死原来的护卫,换了一批雪国死士跟着云无双混进关来。只怪他太大意,没有立即想到这一点…… 一道黑影迅疾地掠过,在皇甫肆身边带起一片风声,云无言的声音在此刻仍旧冷静漠然……不要让那些死士靠近城门。 “啊,他们是想来个里应外合,怪不得雪国军队会来的这么及时,原来是早有预谋。” 张德抹了一把脸上血水,奋不顾身冲到城楼上大喊:“放箭,不要让死士接近城门!” 话音刚落,却暗道一声不好……只见几个护卫打扮的男人已经挺着长剑奔到了城门口,试图打开城门放城外的军队进来。 “那是什么?” 快如闪电的瘦小身型在死士中穿梭,所经之处必有人倒下,那柄玄黑色的刀,散发着浓烈的杀意,和它的主人一样散发着嗜血的光。等人影到了城楼前,张德才看清楚那张脸……是魅影! 奇怪的是,看着杀人如麻的她,却不感觉到意外,如果是魅影的话,做这样的事情好像变得理所当然了。 皇甫肆挥着长剑不断向城门口靠拢,直到那抹浴血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云无言,似乎抽去了灵魂和那把魔魅的刀合为一体,漆黑的眼中只有一片血雾,挥起又落下,便是一颗人头落地。 “小心……” 一剑刺死欲从背后偷袭她的死士,皇甫肆继续与她并肩作战,心中却奇异地升起久违的热血沸腾的感觉。 城外旌旗飘摇,一个红衣女子骑着白马意气风发地站在最前面,乌黑的长发用金色发冠竖起,额心吊着一个鹰形坠饰,正是雪国女将苍黎。 张德死死握着拳头,虎目怒瞪着那一抹身影,几乎要喷出火来,就是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设计将刘将军引入绝谷,不但杀了人还把尸体悬挂在城门上,他一定要为将军报仇。 “大业国尽是胆小鬼么?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开城门应战……” 一个手握双锤的女将站在城下挑衅地道,就算他们换了新的将军又怎么样?雪国人照样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事实证明,大业国尽是一些怕死的懦夫,只敢死守着城门不出。 苍黎英气勃发立于马前,耐心地等待着,她对亲自训练的一百死士很有信心,他们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半个月前她派人伏击了那女人的马车,杀死所有护卫,等的就是这一天。 只要攻破鹰愁关,雪国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大业国地界,她已经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 “谁说老子不敢?老子这就下去和那女人决一死战……” 张德怒气腾腾地下了城楼,正欲让看守士兵打开城门,却正好和张老将军迎头碰上,后面还跟着副将军张庭。 “张德,不要冲动,她们就是要激你开城门!我敢保证,只要你一出城,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 张庭沉着地道,刚才他已经和将军商量出了对策,好在及时赶到,否则这个莽撞的家伙非闯祸不可。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难道任由那些女人这样骂下去?” 乖乖地低头跟在张庭身后,张德仍旧怒火难平,他宁肯死,也不愿被人骂缩头乌龟。 时间点滴流逝,城楼上黑色大旗在风中飞舞,厮杀声渐渐停了下来,城门仍旧紧紧地关闭着。 “将军,我们的死士……” 之前在城外叫骂的女将有些犹疑地开口,已经过了这么久,照理说城门早就该打开了,可现在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莫非是计划失败了? “攻城,把城门给我撞开……” 随着苍黎一声令下,立刻有一队人抬着横木冲向前,只是还未接近城门,就在密集的剑雨中倒下。 “一队人掩护,其他人继续给我撞,直到撞开为止!” 英挺的眉挑起,苍黎的好战心彻底被挑起,今日她一定要攻破鹰愁关,血洗整座城。 奇怪的伞状盾牌撑开,阻挡了大部分的箭支,城门在横木大力冲撞下微微震动着发出沉闷的巨响,长此下去势必被撞破。 “嗖……” 一支箭从城楼上直直飞出,张老将军张弓搭箭直射向风中那一道红影,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苍黎一死,雪国军队必定一片混乱。 长箭落在白马前三尺处,剑头插在冰地上,箭翎仍微微地颤动着…… “箭的射程不够,根本无法射中苍黎!” 张庭看着那支箭落地,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仍旧十分镇定。 “我来……” 不知何时,皇甫肆已经登上了城楼,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弓弩,足足有张将军手中的两倍。一支金箭扣在弦上,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分毫不差地瞄准了白马上的女子。 “二殿下,这支箭……” 张老将军不甚赞同地看着他,这可是皇上为了鼓舞军中士气而御赐的金箭,当好好收藏才是,怎么能? 一道金光急速飞至,终因为力道不足而落在马前,苍黎冷笑一声跳下马,拿起那支华丽的金箭,看到上面写着御赐两个小字,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 “皇上御赐的金箭……” 这下连素来沉稳的张庭也变了脸色,金箭落入敌军手中,实在是大业国莫大的耻辱,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里…… “连大业皇帝御赐的金箭都落在我们手里,这场仗我们赢定了!” 清啸一声,苍黎运起内力冲着身后将士喊道,然后手一挥下令……“继续攻城!” “将军,干脆开城门,和她们拼了……” 张德火爆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地道,说着就准备奔下城楼去。 “雪国军队来势汹汹,决不能贸然应战……” 张老将军威严地喝止他的行动,手心却在微微盗汗,敌方现在士气正盛,这样下去守城也很是困难。 就在气氛紧张万分的时刻,白马上的人影忽然摇晃了一下,没有半点儿预警地栽了下来。 “将军……” 几个女将立刻上前,却见苍黎面色发黑,嘴唇乌紫,双眼紧紧地闭着,呼吸极其微弱。 “是中了剧毒……” 看了一眼苍黎手中金箭,副将军苍月冷静地道,怪不得箭身这么夺目,原来是涂上了毒药。 “现在要怎么办?” 其她人心慌意乱六神无主地道,将军出事,她们这些做部下的要如何行事? “后队变前队,撤兵!” 苍月镇定地下命令,眼中充满了坚决,只要将军还有一口气,一定要将她救活。也只有雪国的“神话”,才能打败大业军队。 “是。” 几个女将点点头,立刻策马奔驰到队伍中,大声地喊道:“后队变前队,鹰队掩护,撤退!” 城墙上,众将看着雪国军队放倒军旗,变换阵型,一个将领忍不住问道:“将军,要不要趁现在出城给她们迎头一击?” “不可,不愧是雪国第一女将,训练军队果然有一套,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士兵行动仍然井然有序,不见一丝慌乱。我们这个时候出城,未必能占到什么好处!” 张老将军摆手道,虽然苍黎的确可恨,却不得不承认她是自己有生以来遇到最强劲的对手。 “二殿下好计谋,若是普通箭支定然无法引起苍黎注意,金箭本身华丽非常,再加上是御赐,苍黎果然上当。” 张庭朝着身边的白衣男子一拱手,心悦诚服地道,也代表着真正认可了他的存在。 “原来二殿下早有准备,在金箭上涂了剧毒,只是可惜了那支金箭……” 张德挠着后脑勺傻笑,语气之中不无遗憾,到底是皇上御赐的东西…… “若是一只金箭可以解整座城之急,相信父皇也会同意我这么做。” 几个将领温言,无不露出钦佩的目光,对这位二殿下的机敏才智是心服口服。 “说起来这场祸端也是因我而起,若非贱内突然来此……” 皇甫肆话语一转,一脸正色地道,眼中充满了歉意。 “二殿下何出此言,您事先并不知道皇子妃会来……” “可是,我却没有发现苍黎的阴谋,让那些雪国死士混进城来,险些坏了大事!” “没有发现苍黎阴谋的又何止二殿下?我们不也一样?” 城楼一隅,云无言漠然地看着这一幕……一个人拼命自责,其他人绞尽脑汁安慰! 这家伙又在演戏,他之所以先自我检讨,是怕以后那些将士想起事情原由怨怒与他。如今假装承认错误,却可以让人认为他有担当,非但不会怪责反而还会更加钦佩…… 皇甫肆……总是能轻松地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次可算是因祸得福。(未完待续) 温情的面纱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得大家……” 云无双站在营帐前,紧紧揪着手中帕子,身体微微发抖,环顾着周遭众人颤声道。 美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周边全都是些大老粗,哪里遇到过这正情形?无不慌忙摆手道:“不要紧,不要紧……皇子妃不用放在心上……” “是那些雪国人太狡诈,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张德脸发红,不好意思地憨笑道,他是个大老粗,最应付不来女人的泪水,更何况是如此美丽的人儿? “我做了些糕点,希望大家可以尝尝,我心里也好过些……” 云无双掀开食盒,拿出一叠叠精美的糕点,逐一分发给军中职位较高的将领。 精美的糕点,特意做成花的形状,味道比起糕点师傅一点不差,众人很快就对这位既美丽手艺又好的皇子妃产生了好感,没有人再计较她是这场战事的始作俑者。 “多谢大家的谅解!” 云无双弯腰一躬,脸上盛放如花笑靥,一群大男人差点看呆过去。 脚步轻快地走回她和皇甫肆的营帐,撩开帘幕,她微笑着唤道“夫君……” 这下好了,不必担心那些将士会迁怒于夫君,那些头脑简单的家伙还真好应付! “不是告诉你不要四处乱走么?” 皇甫肆不悦地道,语气比平时严厉很多,她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多么?如果这次那些死士打开了城门,或者金箭计策没有成功,都可能发生城破人亡的下场。那么,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基业,也将从此毁于一旦…… “我,我是去向将士们道歉,他们也已经原谅……” 撩着帘幕的手僵在当场,云无双讷讷地分辩道,眼圈儿不自觉红了,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她愿意的。想到敌人来犯时他决绝地抛下自己,又是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为什么她怎么做都不对?究竟如何夫君才会满意?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过几天我派人送你回京城。” 一阵狂风夹杂着大片雪花吹进营帐,皇甫肆看着这样的天气皱眉道,本来想早些送她回京,可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实在不适合赶路,只能过些时候了。 “无言能来,同是女人,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云无双一愣,如同被迎面打了一个耳光,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他不想看到她?才成婚几个月,甚至还没有圆房,难道他就已经厌倦了? “她可以杀死那些死士,你能做到么?” 皇甫肆本不想回答,可看面前女子的表情,不得到答案绝不会罢休吧?回想着云无言杀人如砍菜瓜一样的狠辣动作,他注视着云无双眼眸平静地问道。 “杀人?”这是什么荒唐的理由? 云无双诧异地看着面前陌生的男子,她真的是自己的夫君么?曾经她以为找到了可以信赖的依靠,他会一辈子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伤害……竟然让她去对付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死士?保护女人不是男人天生的职责么?那个丑八怪根本就不能算作是女人! “你只要乖乖地安静地,呆在京城做我的妻子就好,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太贪心的女人,只会让男人厌恶。” 像是没有看到她脸上的错愕和痛心,皇甫肆接着之前的话道,现在是他夺取皇位的关键阶段,不容许任何人阻碍到自己。他从来没有打算将心交给任何人,如果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根本就是不实际的。 “你说什么?以前你不是这样的,难道在庙中对我一见倾心的话,都是假的么?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在皇上面前说要娶我?”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无双不死心地追问道。她不懂,想要得到夫君的爱,也是“贪心”么?那么以前的种种又算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大方的女子,虽然是为了得到你爹的支持,成婚也没什么不好……可是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皇甫肆摇头道,声音还是不温不火,就连嘴角弧度也不曾有一丝改变,现在讨论的事情,对他的情绪没有任何影响。男人追求女人时的甜言蜜语,有多少可以相信?如果她一直纠结在这一点上,就真的让人厌烦了! “我爱你啊,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夫君一定是骗我的,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云无双冲过去,抓着他的衣襟,美丽的脸上尽是泪水,她几乎失控地喊道。他怎么可以对她说这么残酷的话?几乎打碎了她心中所有的信仰,这让她以后如何生活下去? 聪明大方?因为爱,她才变得笨拙,处处小心翼翼。为了爱,她宁愿放下所有的自尊。从前的云无双,早已经被一个叫皇甫肆的男人改变了。可现在,他居然要抛弃为他改变的自己? “永远不要忘了你是本殿的侧妃,以后不要再有这种失礼的举动。” 皇甫肆不悦地将她推开,他最讨厌女人在自己面前哭闹……以这种伎俩来达成心中的愿望。女人廉价的泪水,对他来说是完全没有用的。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颓然地倒在地上,云无双疯狂地摇着头喊道。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花,变成一道道难看的痕迹,可此刻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二殿下,张老将军请你到营帐议事。” 冷淡的声音夹杂在风雪中,云无言撩开营帐,看了一眼地上狼狈的女人,面无表情地道。 “好,我这就过去。” 他微微颔首,不再管哀戚哭泣的云无双,和帐口的黑衣少女错身而过,大步向议事的营帐走去。 “丑八怪,只会杀人的妖女,可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居然可以呆在夫君身边……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不公平,为什么伤心难过的只有我一个人?” 云无双忽然哈哈大笑道,她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连逐渐变得狰狞,心一点一点被恨意填满。恨欺骗她的夫君,恨这个明明什么都不如自己的丑八怪…… 云无言本欲跟着皇甫肆出帐,闻言转身看向她,漆黑眼瞳中寒光闪烁……“蠢女人,这世上从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你生在宰相家里,就可以锦衣玉食,有些人生在穷人家里,连三餐都难以温饱,难道你不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么?” 若真的有公平,奶娘就不会惨死。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太软弱只会被人欺负。公平的法则,由她自己来创建。 帘幕飘动,营帐里只剩下云无双一个人,雪花吹在她的脸上,和着她脸上的泪水一起冻结成冰。她的天一下子塌了,眼前不断浮现皇甫肆俊美的脸孔,脑子里却是一片茫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到底要怎么做? “嗖……” 一支箭突然飞进营帐,惊险地从云无双身边擦过,正好射在帐篷的支柱上,箭尾颤动了几下平复下来,只是上面好像绑着什么东西? 云无双戒备地走近前,十万分小心地抽出上面的纸条,慢慢地展开。读着纸条上的内容,她的心怦怦怦剧烈地跳动起来,眼里渐渐有了神采。 确定外面没有什么人,她奋力拔下柱上的箭藏到床下,又将纸条在灯下烧毁,直到完全化成了灰烬,她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冲破了所有的冰封。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无论如何都要试试看,如果成功了,如果成功了…… “连着几天狂风大雪,气温骤降,不光是将士们,连那些战马都冻伤了,失去了行动力……” 张庭皱眉坐在议事桌前,忧心忡忡地道。今年的风雪比过去任何一年都要大,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严重的状况。 “是啊,有些将士身体偏寒,军医说最好可以补一补,最好可以喝些肉汤,可是我们这每天土豆粉条的……” 说到这个张德就火大,他们前方将士辛辛苦苦卖命,却还要吃这种东西,那些躲在京城里享太平的官老爷们,却终日大鱼大肉,怎么想都不甘心。 “没了士兵,没有战马,这仗以后怎么打?” 张老将军捋着胡须沉吟道,就算现在上报朝廷,可道路完全被冰封,没有两三个月根本无法通行。长久下去,就算敌人不来攻打,他们也会慢慢灭亡。 十几个人的视线全都投注在皇甫肆身上,不知何时他们习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想到他,这位年轻的二皇子,不知何时成了军中的主心骨。就连张老将军,也经常要征询他的意见。 “告诉伙房,把那些不能行动的战马杀掉,熬肉汤给全军将士御寒。” 一刻钟的世间,就在大家都以为连二殿下也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把战马吃掉……这怎么行?” 几个将领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二殿下不会是认真的吧?把马吃了,那他们怎么行军打仗? “军队里没有战马,就等于一个人没有了双腿,还请二殿下三思!” 其中一个将领猛然站了起来,他是骑兵营的,没了战马还称得上什么骑兵?这不是笑话么! “大家不要乱,听二殿下说下去,肯定还有下文……” 张庭沉稳地阻止大家,看向皇甫肆时表情充满了笃定和信任,他相信二殿下绝对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开玩笑。 “鹰愁关外有许多雪鹿,这种动物体型高大,且行动迅捷,而且它们身上又细密柔软的鬃毛,不畏严寒。若是训练成坐骑,想必比马更加有用。” 皇甫肆若有所思地道,早在他第一次抓雪鹿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这种想法。月光下那些美丽的生物,那头优雅高傲的鹿王…… “可是,雪鹿行动迅捷,转眼就跑的无影无踪,我们如何抓的到?” 这是所有将领共同的心声,若是能抓到,他们早就吃鹿肉解馋了。不是没有试过,可无论想了多少法子总是失败,最后大家不得不放弃…… “雪鹿是一种纪律很严谨的动物,而且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只要将鹿王抓回来,其它雪鹿也一定会跟着回来……” 据他这些日子的观察,无论任何情况下,雪鹿群都会服从鹿王的命令,不是单纯地抓回来就好,一定要将鹿王驯服,其她雪鹿才会乖乖听话。 “这些事,他是如何知道的?” 所有将领皆崇敬地看向皇甫敬,他们在这里几年十几年,仍旧无法完全了解雪鹿,可二殿下竟然知道的这么详尽……如果让他们知道,在大家都吃着土豆黄豆的时候,某人独自吃了整只雪鹿,不知会作何反应? “二殿下,要让谁去抓鹿王?” 张德第一个提出疑问,这个主意听起来很不错,可是谁有那个能耐追得上闪电一样快的鹿王?就算是普通的雪鹿,要想抓到也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我。” 用手比了比自己,皇甫肆悠然笑道,那只鹿王是他的,谁都不许跟他抢。 “我们大家和你一起去……” 张德猛一拍桌子,很是激动地道,二殿下的身手他们都已经见识过,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抓到! “不必了,鹿王非常机警,人太多的话,只会让它受惊逃跑……” 皇甫肆直接否定了他的建议,果断地道。只要他和无言去就可以了,其他人去了也只是累赘。 “嘿嘿,二殿下说的是……” 张德做出挠后脑勺的习惯性动作,点头附和道,对于才智过人的二殿下是心服口服,无论说什么他都言听计从。(未完待续) 神奇的箱子 漫无边际的雪国,冰凌在阳光下闪烁着光彩,耸立的雪峰下,几百只雪鹿悠闲地用蹄子在坚硬的地面刨食,咀嚼着深绿色的植物根茎,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人悄然接近。 一根近乎通明的天蚕丝缠在皇甫肆手上,另一端装着精铁所打造的九爪钩,紧紧地抓着雪岩,此时他犹如一只吊在线上的风筝,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绝谷轻功讲究身姿优美,气质飘然,最是赏心悦目。云无言轻盈地单足点在凸出的岩石上,离他三尺开外,负手而立,衣衫随着风飒飒作响,如世外仙人潇洒逍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玲珑玉瓶,拔掉塞子,正准备将瓶中的粉末倒下去,却被皇甫肆低声喝止。 “不行!” 云无言不解地看向他,这是她最近研制的新药粉,药性比之前增强了十倍,可以让几百头雪鹿同时浑身瘫软,无力抵抗,再抓的话岂不是易如反掌? “雪鹿是一种非常高傲的动物,雪国人甚至称它们为圣鹿,一旦失去了自由,它们宁愿死。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抓住它们,而且还要驾驭它们,所以只能通过驯服。” 皇甫肆凝视着雪峰下那只最健壮高贵的雪鹿,身上的血开始涌动,一种兴奋的情绪充斥着整个身心。只要驯服了鹿王,其它雪鹿自然会听命。 语毕,他看准时机果断地跳了下去,正好落在鹿王的背上。快速地将天蚕丝收起,双手立刻紧紧地扣着鹿王修长的颈子,双腿夹着它的肚腹死也不放松。 感到背上有东西,鹿王自然而然摆动身体,想要把身上的家伙给甩下来。连着几次,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可就像是被张开的蚌壳咬住,怎么也甩不脱。 情急之下,它开始不断地用背部碰撞着雪岩,希望可以将那无礼的家伙撞下来。力道之大,连雪岩上厚厚的冰也开始碎裂,有些尖利的冰渣划过皇甫肆的脸,立刻出现一道道血痕。 鹿王背上的皇甫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簸出来,肠子纠结在一起,所有的血都冲向脑门,耳朵也轰隆隆地鸣响,如今他只是靠毅力艰难地撑着,无论如何不能被甩下来。 鹿王焦躁地鸣叫着在雪地上打转,乱蹦乱跳,蹄子敲击着地面扬起大片的冰屑。周遭的鹿群也开始逼近,坚实的角对着一人一鹿,将他们围在中央。 骚动的鹿群鸣叫的更加厉害,十几只健壮的雄鹿同时跃起,瞄准了皇甫肆的位置,狠狠地戳刺过去。若是被刺中的话,他的身上立时就要多出十几个血窟窿。 皇甫肆随机应变,改抓鹿王双角,整个身体直立而起,稳稳地竖在空中。几十只鹿角碰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声响,没有刺中目标。愤怒的叫声更甚,它们彻底被激怒了。 然而皇甫肆发了狠地抓着鹿王,死也不松开,想要得到的东西越珍贵,付出的代价也越重,这点他从小就很清楚。如今他要驯服这只鹿王,就要冒着生死的危险…… “这是什么?” 眼前突然闪现的光芒明亮异常,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且那光束不停地旋转着,分别照相一头头围拢的雄鹿。就连鹿王,也因这道光而暂时停止了挣扎。 皇甫肆趁机抬头朝着光源处看去,却见几丈高处,黑色衣衫飘动的地方,云无言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那东西在她手里飞快地旋转着,像是能够吸引阳光汇聚在一起,然后传送到峰下。 “就是现在……” 虽然站的很高,云无言仍旧对下面的形势观看的清清楚楚,眼见鹿王有一瞬的平息,立刻冲着皇甫肆喊道。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她手中的东西也没用了。 皇甫肆微微点头,眼睛眯起,环着鹿王颈子的两条胳膊不断加强力道,像是要把它的脖子勒断。灵敏地感觉到鹿王身子一震颤动,他心中一喜,所用力道更强。 脖子被死死勒着,鹿王渐渐喘不过气来,身子抖动的更加厉害,温润的大眼越睁越大,瞳孔目光也开始发散。在璀璨的光芒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群鹿见鹿王倒下,立刻发出凄绝的哀鸣,纷纷前腿跪地,用角一下一下拱着鹿王的身躯。 “死了?” 云无言利落地从雪峰上跳下来,轻飘飘地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看着一动不动的鹿王,她皱眉道,皇甫肆该不会下手太重把鹿王弄死了吧?这样他们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只是昏死过去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皇甫肆站起来,拨开贴着脸颊的发丝,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披头散发的疯子。不过,此刻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只要能驯服鹿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鹿王果然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无论什么时候都高昂着头,只是看向皇甫肆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它缓缓地走过去,悠长婉转的鸣叫声从口中发出,在皇甫肆的目光中优雅地俯下头。 “认输了?” 皇甫肆微笑着拍拍它柔滑的皮毛,温声问道,笃定它能够听懂自己的话。 鹿王鼻子里泄出低低的哼声,屈膝缓缓地卧在地上,代表它的臣服。 皇甫肆不客气地骑在鹿王背上,膝盖轻轻一磕,这庞大的动物便迅速地站立起来。 “跑……” 皇甫肆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话音落,只觉得耳边风声猎猎,吹得他耳膜生痛,像是要飞起来一般。这样的速度,比起千里马丝毫不逊色。 “臭美够了就走吧!” 云无言淡然地看了喜形于色的某人一眼,施展轻功向营帐奔去。 大地微微震动,几百只雪鹿在鹿王的带领下,向营帐飞驰而去。只是,它们的速度虽快,却始终落后于那一抹黑色的身影。那随风翻飞的黑色衣袍,就像是一面旗帜,在前方引导者。 皇甫肆暗暗心惊,没有想到,她的轻功已经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境界。恐怕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胜得了她。 “回来了,回来了,二殿下带着鹿群回来了……” 城楼上守卫看到远处白色烟尘腾起,先是疑惑,待看到骑在雪鹿身上的皇甫肆,立刻激动地大叫起来。 数百头雪鹿临时被关在马厩里,却不肯和那些马在一起,马夫只得无奈地将它们分开。雪鹿是生来高傲的族群,怎么肯屈尊和这些下等生物在一起?而且,那些马在看到雪鹿群时,无不温驯地垂首,骇与它们身上所散发出的野性气质。 “哈哈,二殿下骑着鹿王可真神气,老子也要弄一头。” 张德一脸艳羡地瞧着皇甫肆胯下美丽高傲的生物,走上前想去摸摸它闪亮的皮毛,却被鹿王毫不客气地顶开。 “他奶奶的,不愧是鹿王,连摸一下都不让……” “嘿嘿,大老粗,你怎么比得过二殿下?” 一旁几个士兵嘻嘻哈哈地玩笑道,眼中却均是无限渴望之色,有谁不想要一只这么神气的坐骑? “老子怎么能和二殿下相提并论?不过,把你们几个兔崽子打趴下还是轻而易举……” 张德爽朗地大笑道,对皇甫肆更加佩服的是五体投地……那骑着鹿王的挺拔身姿,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我会和将军商量,选出军中骑术最好的兵士,组成一支疾风骑队。不过事先提醒,那些雪鹿还未驯服,必须靠你们自己努力了……” 皇甫肆好心情地道,见云无言从远处走过来,正想问她要不要,却发生了一件让众人觉得非常神奇的事。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鹿王,在云无言走到它身边时,竟然没有立刻“赶人”,反而将鼻子凑过去在她身上轻嗅了几下,然后便亲昵地用鹿角摩挲着她的手臂,分明就是一副讨好的神情。 “奇怪,它居然对你这么好……” 皇甫肆不是滋味地道,驯服这家伙的人可是他,可现在看它的表现,怎么像是随时会投入云无言的“怀抱”? “大老粗,你看看,连鹿王都知道魅影比你强……” 想到张德被面前瘦弱的少女如拎小鸡般提起来,大家就忍俊不禁,那情形实在是太爆笑了。 “是拉,老子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却独独服了二殿下和魅影!” 张德脸涨得通红,也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他憨厚地笑着看向两人,心悦诚服地道。 云无言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鹿王向自己示好,眼中却流露出些许讶异的表情,这对于情绪起伏不大的她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那些动物看到她,或许是感受到她身上可怕的气息,多半是仓皇逃跑,到目前为止,唯一和她亲近的就只有黑毛。这只雪鹿,非但不怕她,好像还喜欢的紧? 莫名的,心中浮起一种奇怪的温热感觉,不知不觉伸出手,朝着它柔软的毛发摸去。 “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魅影笑,没想到她笑起来挺好看的。”可惜啊,若是她的脸上没有那块儿东西,也是小美人一个…… 几个人惊奇地道,他们还以为这位二殿下的贴身护卫从来不会笑呢,若是笑也只是那种阴沉的冷笑,让人看了冷到骨子里去。可是她现在的笑容虽然很浅,看着却很舒服,让人没有任何的压力。 “一个一个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想要参加疾风骑队的,现在就可以找副将军报名。” 看到云无言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笑容,皇甫肆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痒,像是有什么不安分的虫子在爬来爬去,想要抓却又抓不住。更奇怪的是,他并不想让那些士兵看到她现在这种表情……笑着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他的视线始终停驻在那微弯的唇角。 果然,所有人立刻蜂拥向张庭的营帐,冲在最前头的就是张德。至于云无言难得一见的笑容,立刻被他们抛在脑后。 因为一只雪鹿,为什么她可以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以为永远不可能出现的表情。不舒服的感觉攀上心头,被他强制压下,可答案却是无解。 “你在雪峰上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勉强找了个话题,他不愿意在无解的问题上纠结。云无言为什么笑,本就和他无关不是么? “你是说这个?” 云无言抬手,指尖运气,射向不远处大块的冰凌。随着她指尖几个来回,一个六角形的冰球便脱落出来。 “在阳光下摆出不同的角度,然后飞速旋转,就会将光集聚起来,比原来更强。若是调整冰的厚度,对着太阳还可以生火……” 冰球在她指尖飞快地旋转,却神奇地没有掉下来,就像是一颗会发光的宝珠,光彩夺目。 “我试试……” 皇甫肆接过冰球,依样画葫芦,放在指尖试图让球旋转,但显然没有他想象中容易,冰球转了两圈就掉落在地。 “你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皇甫肆咳嗽一声,好奇地问道。事实上,他是真的有几分好奇。 眼前的黑衣少女,除了知道她是云相的女儿,绝谷的心腹,善于用毒,心狠手辣……对于她平常的生活却是一无所知。 “绝谷书楼上有比皇宫还丰富的藏书,上面记载的东西五花八门……” 云无言随意地答道,右手轻轻地在鹿王颈上摩挲,以手指梳理那本就十分平整的毛发。 “那么多书,依着云三小姐的聪明才智,一定全看完了!” 他挑着眉,说出口的话……有些故意! “嗯。” 云无言眉毛没动一下,漫不经心地应道,她本就过目不忘,再加上一目十行,看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皇甫肆再一次被震撼了,皇宫里的藏书他只看过一部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家伙一出生就会认字?可那也不过短短十二三年…… 面前的少女,就像是一个箱子,他打开一个,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箱子,再打开小箱子里又套着更小的箱子,而他的好奇心,也随着这一个个打开的箱子被一点一点提了起来,想要知道无数箱子锁着的,究竟是什么?(未完待续) 人质啊人质 营帐里,炭炉中跳跃的火苗发出微微的光,床铺叠的整整齐齐,桌上茶壶里的水已经凉透,皇甫肆刚撩开帘幕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仔细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停驻在木柱上,他缓缓走过去,指腹滑过那一抹不太明显的箭痕,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早上离开的时候,这里还好好儿的。 桌上的茶喝了一半,他仔细观察着茶杯,按杯壁上茶渍来看,云无双已经离开了至少三个时辰。如今天已经黑透,仍旧不见她的踪影,多半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立即唤人,他冷静地在帐中搜索着可能的证据,直到在床下发现一支铁箭。这支铁箭打造的很精良,连尾羽也做的很精细,只是箭身上刻着雪国特有的鹰形标志…… “找到皇子妃没有?” 一身银白盔甲,张庭严肃地立在军帐前,等待着一队队搜查士兵的回报,随着时间越长,他的脸色就越沉重。城中安全一向由他负责,如今不见了皇子妃,这可是大大的失职。只是,城中一向戒备森严,雪国人究竟是怎么把人给运出去的? “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有什么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皇甫肆平静地询问今日轮岗的守卫,眼底深处却跳跃着愤怒的火苗,居然敢绑走他的人,这分明就是在向他挑衅。 “没什么异常……啊,今日有运粮车出城,赶车的人说他是老梁的侄子,当时他说老梁生病起不来,让他接手……” 其中一个守城士兵回想道,当时见他拿着铭牌也没有多问,现在才想起来好像没听老梁说有什么侄子。 “你们立刻去老梁营帐看看……” 皇甫肆和云无言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老梁多半已经出事,现在只是确定而已。那奸细一定是将云无双塞入运粮车中,悄然无声地运出城。老梁运粮多年,和守卫都很熟,对他的“侄子”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也就没有想过要检查运粮车。 “老梁他,我们发现他死在帐中,身体已经僵硬,显然是死去多时……” 张德悲愤地道,,他和老梁平时在一起切磋象棋,两人个性都很直爽,久而久之就成了好朋友。如今见好友惨死,其中伤痛自是难以言表,发誓要为他报仇。 “老梁武功不错,可只在脖子上留下一道伤痕,可见下手的人武功很高,而手法也非常的少见,应该是苍黎手下死士所为。” 军医查验了尸体,将所得结果一一陈述,且依此推测出行凶之人身份。 “可惜那死女人中了毒却没死,还在这儿兴风作浪……” 张德猛一拍桌子,愤怒到了极点,先是刘将军,现在是老梁,早晚他要亲自取下苍黎的首级。 “苍黎现在还不能死……” 从来都保持沉默的云无言突然开口道,她绝不允许有人质疑自己的毒术。她随便一种解药,都能让苍黎死的很惨…… “魅影,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闻此言张德并没有生气,只是不解地询问道,对面前的黑衣少女他绝对的信任。 “当初苍黎若是死了,会有什么后果?我们与雪国军队交战多次,也见识了苍黎治军如何严谨,在出战之前肯定已经选好了继承她位置的人,那么雪国军队很快会进行下一轮进攻。” 见某人无意解释,张庭只得上前,慢慢地引导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 “打就打,老子还怕她们不成?” 张德浓眉挑的老高,粗声粗气地道,他可曾怕过任何人? “前几次我军惨败,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且鹰愁关冬天更加酷寒,我们并不像雪国人御寒能力强,许多人冻伤,失去了作战能力,如今若是硬碰,胜算还不到三成。” 张德张口欲分辨,却无话可说,他本就拙与口舌,且副将军说的都是事实。 “这些日子雪国军队一直按兵部队,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苍黎还活着,毒仍未解,但也失去了指挥能力。” 说完,张庭一脸钦佩地看向角落的黑衣少女,当时她是算计好的吧,早就将所有的结果都考虑周全。 “这么说,这次皇子妃被绑架,不是苍黎搞的鬼?” 张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军医明明说是苍黎手下死士绑走了皇子妃,可副将军的话又好像说不是苍黎…… “苍黎所中之毒除了魅影无人能解,他们绑架皇子妃,一定是为了交换解药。” 皇甫肆沉声道,事情总算理出了头绪,既然知道了敌人所为何来,心中也安定不少。 “这一定是苍黎手下女将苍琼的主意,她不但武功高强,且在四女将中最为冷静机智……” 想到那一抹英姿飒爽的白色身影,张庭低垂着眼帘,神色有些复杂地道。交战几次,他不明白,那双沉静的眼眸中明明没有任何杀意,可杀人时却可以毫不留情……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张德不耐地道,他奶奶的,杀人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他是大老粗,直肠子,不懂这么多! “等。” 皇甫肆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的大雪,清冷地吐出一个字。他的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未解开,死士可以直接将人掳走,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射下那一箭? 这其中,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 “等?” 这又是哪门子的办法?张德面前立刻浮现那张泫然欲泣的美丽容颜,说不定皇子妃正在受苦,敌人甚至可能会严刑逼供……那么娇弱的人儿,本就该捧在手心呵护…… “哪一方先动作,就会处于被动的状态……” 同张德解释之后,张庭眼角余光瞧瞧瞄向皇甫肆,见他始终镇定自若,心中暗自佩服不已。所谓关心则乱,在新婚妻子被抓这种时候,二皇子殿下还可以保持冷静,着实不易。 “不懂……” 张德烦躁地团团转,看看底下士兵,也是茫然者居多……什么被动不被动的,完全是一头雾水! 雪国最大的营帐中,铺着厚厚的毛毡,几具火炉中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外面天寒地冻,帐内却温暖如春,捂得人不断出汗。华丽的大床上,此时正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她的脸苍白无一丝血色,唇瓣却青黑的惊人。 而桌上,一支金箭在烛光下闪着微光,上面精致的花纹组成一个栩栩如生的龙形,环绕着大业两个清晰的小字。 “将军还没醒么?” 一身戎装的苍陌站在床边,低声地问道,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有些哽咽。当日她和将军离的最近,若是阻止将军去碰那支箭就好了,或者她代替将军去拿,她情愿躺在这里的是自己…… 望着仍旧昏死的将军,那总是充满自信的容颜如今憔悴不已,比天空还要碧蓝的眸子,如今却紧闭着,从来都觉得将军无所不能,可现在的她看上去却是这样的脆弱。 “脉细比昨日更加微弱了……” 苍穹清秀的面容布满疲倦,眼中充满血丝,她不眠不休研究解药,可却始终没有办法。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制毒之人毒术比她高明的多…… 第一次被无力感重重包围,她是雪国最好的大夫,可却不能为将军解毒,她被雪国百姓公认为将军的智囊,如今却不能为将军分忧! “不要担心,有了那女人,还怕大业皇子不交出解药?” 苍陌稍稍舒展眉头,信心满满地道,只是话语中却充满了不屑。老实说,她并不太理解那个自从来到雪国营帐就愁眉苦脸的皇子妃,好像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简直就是丢她们女人的脸……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苦苦哀求男人的情形! 雪国和大业国完全不同,在她们雪国,统治者是女王,打仗和管理国家的都是女人,女人处于主宰的位置,地位远远高于男人。而大业国却正好相反,女人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地位,想想就觉得恐怖! 不过,不管是在大业国还是她们雪国,那个皇子妃的美貌都不容置疑,相信没有哪个男人会傻得抛弃这样的美人。 “陌,恐怕事情没有我们所想这般简单。” 苍穹蹙起细致的眉道,她可不像苍陌那般乐观,据死士回报,大业皇子对被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假辞色,没有多少夫妻之情。如今,能赌的也只有他身为男人的面子,即使是再不受宠的妻子,也不容许在他身边被掳走。 “哼,如果大业皇子不肯就范,我就先砍了那女人的手派人送去。晚一个时辰,我就砍下她身体一个部位……” 苍陌眼中闪过狠色,为了将军她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那女人要怪,就怪她的男人太无情。 苍穹静静地望着床上女子沉默无语,但愿苍陌真能迫的对方交出解药,不然她们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将军死去。那个下毒之人实在狠毒,所下的毒根本就是蓄意要把将军变成活死人……(未完待续) 一曲离别赋 天色阴沉的厉害,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还夹杂着细碎的冰屑,灌入人脖子里,从头可以凉到脚。鹰愁关城墙上,大业将士看着远处渐渐接近的旗帜,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十几匹黑色骏马齐刷刷地停在城门前,马上女子红色的披风格外醒目,一看便知道是苍黎手下最有名的十七骠骑。鲜衣怒马,四个字不约而同地映入众人脑中。 “大业将士听着,你们的皇子妃在我们手中,想让她活命就交出解药……” 红色披风翻飞,苍陌运气吐纳,喊声穿透了怒吼的暴风雪,清晰地回荡在城楼上空。 风雪交加模糊了视线,横杆上绑着的女子,他们根本无法确定是不是皇子妃。只是那一袭绣着大红牡丹的裙衫,却可以肯定皇子妃是真的落入了她们的手中。 城墙上弓箭手和守城士兵一阵沉默,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就连性子急躁的张德也意外地没有发话。不是他不想,而是这个选择实在太难。如果把解药交出来,满城生灵可能会受到威胁,若是不答应,就会失去结发夫妻…… 所有将士目光不约而同地寻找着他们的二殿下,却意外地发现此时皇甫肆并不在场。就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魅影,也不知跑到了哪里。 “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苍琼站在横杆下,看着被束缚严实的美丽女子,沉静地发话道。 “夫君……” 风刮在脸上如刀子一般,身体早就被冻得僵硬,云无双困难地张了张嘴,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只是,所发出的声音立刻被呼啸的风雪所淹没。 “大声一点儿,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表现了……” 见城楼上没有人回应,苍陌不觉开始焦躁起来,一鞭子甩在云无双身上,大声地命令道。难道,真如苍琼所推测,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乐观? 本以为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这一鞭子抽在身上,云无双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只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被鞭打的地方流出……很痛,可见这一鞭力道有多大。 “夫君……” 云无双咬咬牙,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声音夹杂在风雪中破碎成无数片,断断续续地传入大业将士耳中。美眸一刻不离城楼的方向,期待可以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几个士兵终于沉不住气地问道,这么大的风雪,就是一个大男人被绑在柱子上也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弱女子?可是二殿下迟迟不出现,他们要不要回应对方的话? “等等吧!” 张老将军摇摇头,和张庭对视一眼,皆露出无奈的神情,他们不是二殿下,没有权利替他做出任何的决定。只是,不管他做出怎么的选择,他们都会支持! “我就不相信,那个缩头乌龟一直不出来!” 又是一鞭子甩在同一处地方,白色罩衫一下子裂开更大一道口子,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已经被血染红。 “住手……” 嘴里弥散着铁锈的味道,云无双美丽的脸上终于现出愤怒,当初她们可没有说这场试探中还有用刑的戏码。 “你还真是蠢,既然落入我们手中,现在你就是砧板上的肉,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苍陌冷冷地嘲讽道,这女人空长了一张美丽的脸,脑子里装的全都是豆腐渣! 云无双眼中蒙上一层阴影,不再同苍陌说什么。早在做出决定的时候,不是就预料到这种情形了么?只要这样可以确定夫君有一点点在乎她,也就值得了。 雪下的更大了,可是城外和城墙上的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只是一刻钟,却像是过了许多年一样漫长。 忽然,哀婉而忧伤的琴声流泻在整个大地上空,间或又夹杂着铮铮的金戈铁马之声,让人时而柔情满腔时而豪气凌云……不管是雪国军队,还是大业将士,全都不由自主被这琴声所吸引。 “陌,你看城墙上……” 苍琼仰头望着城墙上那一抹白色身影,在这银白的世界里,存在感依旧强烈到无法忽视。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一字一顿地对身边的伙伴道。 “那个人是谁?他究竟想做什么?” 苍陌盯着那一抹白影,还有他身边那架古琴,不知为什么无法移开视线。看不清他手中动作,心却被那流泻出的乐音震颤着,她不解地想……难道这世界上还真有人可以用音律杀人? “《离别赋》,离别抚琴一曲,愿伴君远走天涯……” 云无双没有听到苍陌的问话,也忘记了所处的惨状,她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那抹白影,两行清泪悄然流下。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被抽走,绝望伴随着仇恨滋生,皇甫肆终究是选择抛弃她么? “我们的计划果然失败了。” 苍琼沉冷地道,只是纤弱的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站不稳,事情没有她们想象的这么容易! “为什么这么说,大业皇子还没有出现……” 刹那间,苍陌明白了,城墙上的男人,就是大业皇子,蠢女人的夫君。而看苍琼的表情,就明白那男人根本就不打算和她们交换解药。 “二殿下,这样真的好么?” 张庭上前一步,站在白衣男子身后不确定地问道。《离别赋》,是大业国琴师为即将赴刑场的好友所做,几乎举国皆知,如今二殿下奏此曲,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定。 “我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而陷全城百姓与危难之中?” 皇甫肆肃然望着城楼上一干将士,语气沉重地道,语毕,将手中的琴用力从城楼上丢下去,以示他的决心。 “这次,他将彻底赢得所有将士的忠心……” 云无言安静地站在皇甫肆身后,看着他完美流畅的“表演”……这正义凛然的表情下有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只有她最清楚。他不但名正言顺地舍弃了云无双,还利用她达到最终的目的,爱上这样心机深沉又可怕的男人,那个蠢女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堂堂男子汉,又岂能躲在一个女子身后苟且偷安?” 张德突然出声,一对铁硬拳头握的死紧,浓眉倒竖大吼道。尽管知道二殿下是好意,可他却无法看着皇子妃这样被“牺牲”。大不了就是一死,他宁愿和雪国人拼了…… “张德,不要再说了。” 张庭转头严厉地叱喝道,但凡是他连名带姓称呼某人,就表示动了真怒。这个粗人,怎能在二殿下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可知一个男人做出如此决定,需要有多大的决心? “我……” 张德一脸不甘,最后只能颓然地低下头去,不再看那被缚的女子,只是那张曾经梨花带雨的美颜,却一直在眼前来回晃。 一张琴,被摔成四半,就碎在云无双脚下,木屑四散,一如她破碎的心。脸上的泪痕冻成了冰,绝望一点一滴隐去,只剩下满心的仇恨。 “放我下来,我要与你们谈一笔交易。” 冰寒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打冷颤,苍陌下意识抬头,忽然觉得那张美丽的容颜与之前有些不同了。茫然和脆弱都已经不见,如今她的眼中只剩下恨意,而那恨,明明白白是针对城楼上的男人。 “本来打算砍掉你一只手送过去,可现在好像不用了。” 苍陌摆手示意手下将云无双从横柱上放下来,挑眉笑道。有些讶异于这女人转变之快,心中也有些好奇,这样的她要同自己说什么? “大业皇子听着,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不交出解药的话,就会收到一副惨不忍睹的尸体。” 苍琼突然对着城墙上那一抹即将离去的白色身影道,然后立刻下令收兵。 “他奶奶的,好险,我还以为那些女人会恼羞成怒当场杀了皇子妃,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多给我们一天时间……” 议事营帐中,张德第一个出声道,心里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只是却还是高高地悬着。 “就算她们多给十天,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皇甫肆面无表情地道,坚定的语气,说明这件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营帐里一阵死寂的沉默,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能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 “苍琼是聪明人,应该能看的出二殿下的决心,只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再给我们一天的时间?” 良久,张庭才开口打破众人的沉默,也提出心中的疑点,依着他对苍琼的了解……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了结。 “不想了,老子回去睡觉。” 张德烦乱地一拍桌子,掉头向营帐外冲去,也顾不得披风兜帽,就这么任风雪在身周肆虐。 “二殿下,张德他是直肠子,又是性情中人,希望你不要怪他……” 看了一眼还在飘动的帘幕,张庭无奈地道,这个大老粗,做事总是不顾后果。 “我知道……” 皇甫肆只是淡淡地应道,坚强的表情下,似隐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忧伤,却让众将领更加感动,暗自发誓要为这样的二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未完待续) 虚情对假意 鹰愁关,守卫的士兵远远看到两个人走近,立刻戒备起来,待看清了其中一个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睁开人还在,这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皇……皇子妃?” 其中一个士兵结结巴巴地道,面前的女子虽然头发散乱,衣服上裂痕处处,整个人狼狈不堪,可真的是被敌军抓走的皇子妃。 “把城门打开……” 黑衣男子扶着摇摇欲坠的女人,仰头对着城墙上士兵喊道,冷峻的面容上透着浓浓的疲倦,手臂仍旧在滴滴答答淌血。 “你是谁?有什么信物?” 尽管十分惊喜见到皇子妃,守城的两个士兵仍旧没有忘记职责所在,冲着下面大喊道。 “我是中军都尉王崇,这是我的令牌……” 黑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铁牌,照旧是系在绳子上吊了上去。 “确实是中军都尉,打开城门……” 令旗晃动,城楼下的士兵立刻打开城门,将二人迎了进来。 “皇子妃回来了,皇子妃回来了……” 一个士兵边朝着皇甫肆营帐奔跑,边喜悦地大喊道,许多士兵闻言纷纷跑了出来,看着归来的两人又是惊又是喜。 啪嗒,正在喝水的张德差点儿被呛到,丢下茶杯就像外跑去,看到憔悴却不减丽色的美人儿,激动地道:“我以为,以为……真是太好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饶是他脑子再怎么莽直,也知道这样的话太过暧昧,生硬地将话题转开。只是,心中浓浓的喜悦却难以言表,只是一个劲儿地嘿嘿傻笑! “张大哥,谢谢你的关心!” 云无双微微一笑,温声地答道,并不似平时那般给人一种不可亲近的感觉,反而让人想要不顾一切地保护她。 “没,这都是应该的……” 张德心里猛一跳,经过这一劫,皇子妃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至于是哪里不同,却说不上来。只是这一声大哥叫的他浑身酥麻,好像忽然被雷击中,再也动弹不得,直到人越来越多才勉强将视线移开。 “夫君……” 看到疾步走来的白衣男子,云无双眼框一热,珠泪滚滚落下,推开扶着她的王崇,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 “回来就好。” 皇甫肆伸手接住她,凝视着云无双激动的表情良久,才缓缓地道。 “多亏了王都尉,我才可以回到夫君身边……” 云无双像是这才想起救命恩人,感激万分地指着不远处的黑衣男子道。 “多谢王都尉救了内子,我记得你是在云中君手下做事?” 皇甫肆微笑着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前面貌普通的男子,或许大部分士兵都不认识,他却是熟识的。之前一直以为这个人如同他的长相一般平常,可如今却不敢确定了……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可以在重重雪国士兵把守下将云无双救出来? “二殿下好记性,属下的确是云中君帐下中军都尉。” 王崇冷峻的表情未变,眼神闪了闪,和皇甫肆对视着,镇定地答道。 “中军都尉?” “以前怎么没有留意到他?” “果真是英雄好汉!” 一群士兵看着这次立功最大的王崇,疑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一直默默无闻。而且,大部分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印象…… “王都尉有胆有识,以后就在本殿身边做事吧!” 皇甫肆的话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对于立了这样大功,将皇子妃救出来的人,得到上面赏识也不奇怪! “谢二殿下。” 王崇俯首道谢,只是脸上并没有特别高兴的表情,似乎对于这样的“奖赏”,并不放在心上。 “为了庆祝皇子妃平安归来,今晚上杀马煮肉,大家好好吃上一顿。” 张庭做了最后结语,见大家无不欢呼雀跃,不由跟着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心里也有些疑惑……王崇这次的表现实在是出乎意料! “不怪我么?如果不是王都尉,你真的会送命!” 皇甫肆坐在床边,凝视着仍旧十分虚弱的云无双,目光莫测,语气却意外比从前温柔许多。 “经过这次的事情妾身才明白从前的想法有多么错误,委实不该冒失地跑到军营来找夫君,还惹出这一连串的祸事,还希望夫君不要怪责。等天暖些,我就回京城去。” 云无双低着头,半垂的长发遮盖了她大半边脸,只露出玉白的颈子,似是不敢正视皇甫肆。 “好在你回来了,不然……” 皇甫肆有些意外,若是以前的云无双,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真的是“死而复生”?才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那乌黑的长发,他欲言又止。 “夫君特意为妾身弹奏《离别赋》,就算真的死去,也无憾了。” 云无双徐徐抬头,眼中尽是无限深情,温婉地抓着皇甫肆右手放在心口,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无双,你受苦了……之前我说的那些过分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皇甫肆反手握住云无双纤纤玉手,一脸懊悔地道。 “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盈盈笑语,款款容情,营帐中充满了温柔缱绻气氛,从前的不快两人随都不提,都装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二殿下,疾风骑队报名名单已经拟好,只是人数远远超出了需要,不知道要选哪些人……” 张庭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皇甫肆,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是预料之中,大家都想得到一只雪鹿坐骑…… “等下我要和无双去看雪鹿,这件事就交给王崇去办吧!”皇甫肆随手将名册递给身边的黑衣男子,不在意地笑道。 “这……”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张庭不觉蹙眉,自从王崇在二皇子帐下做事,许多事就变成他一手包办,就连建立疾风骑队这样重要的事也……殿下对他的信任,是不是太超过了? “放心吧,王崇的办事能力我们都很清楚,有他在本殿很放心。” 皇甫肆浑然不觉张庭的担忧,拍拍他肩膀示意不用担心,就急着回自己营帐去。 “那就有劳王都尉了……” 见皇甫肆离开,张庭温笑着看向张庭道,只是心里却仍觉得十分不安,总觉得面前的黑衣男子非同寻常,虽然这只是直觉。 “这是王某分内之事。” 王崇刻板地点头,将对他有些怀疑的张庭送出营帐。就算他察觉到什么又如何?只要皇甫肆继续信任他……眼底闪过诡谲光芒,他瞧着还在飘荡的帘幕微小起来。 “魅影姑娘,请留步!” 这几天云无言“识相”地没有继续跟着皇甫肆,以免打扰了那两个感情日渐升温的男女。在城墙上站立良久,正要回到自己的营帐,不料却被张庭叫住。 “?” 她停下脚步,没有出声,只以疑惑的眼神瞧着面前一脸担忧的男子。 “不知你对王崇这个人有什么看法?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可自从他救了皇子妃,二殿下就对他异常信任……” 张庭苦恼地道,最近张老将军受了风寒,一直昏昏沉沉,这军中竟然连个能商量的人也没有,想来想去只有常常跟在二殿下身边的贴身护卫……她虽然常常沉默不语,可那双清透瞳眸却将一切看的分明! “王崇很可疑,多半是奸细。” 云无言漠然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深深地看了张庭一眼,便干脆地转身离去。 “奸细么?” 张庭一愣,困扰了多时的脑子被这一句话点破,立时变得清明。照理说皇子妃是重要人质,雪国士兵应该会严加防范才对,再加上那个人的才智,更不可能让皇子妃轻易逃脱。 当日王崇扶着皇子妃回来,身上多处受伤,老军医曾经为他诊治。无意中提起,直呼他命大,虽然流血很多,却无一处致命…… 现在想来,并非他命大,那些伤根本就是刻意所为,为了取信大家。那些伤处,医术精良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玄机,可这位老军医曾从师一位宫廷御医,自然看得透彻。 既然二殿下的贴身侍卫如此笃定,那么他势必也有所怀疑,莫非……眼前一亮,张庭直叹自己太过愚笨,就连二殿下的贴身侍卫,也胜过他百倍。 “总算还不太笨!” 隐藏在暗处的云无言看着豁然开朗的某人,满意地点点头,张庭算得上是难得的人才。处事冷静理智,才智武功也堪称上乘,目前对皇甫肆又忠心无比,以后用到他的地方还很多。 看着不远处皇甫肆和云无双虚与委蛇,如今两人倒是旗鼓相当,那个蠢女人自从回到军营,倒是变得比从前厉害多了。那双美眸虽然带着笑意,但在不经意间流露的怨毒,却让她大觉有趣。这女人,到底在筹划着什么?(未完待续) 奇怪的冷战 “王都尉,王都尉……你也来选一只吧!” 几个士兵朝着不远处的黑衣男子喊道,他们都已经加入了疾风骑对,身边各有一只驯服的雪鹿。 “嗯。” 王崇慢慢走过来,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他一向是沉默的,只不过这次孤身犯险将皇子妃救出来,就成了大家眼中的大英雄。走到哪儿,总有几个士兵热情地同他打招呼,并不单单是因为救了皇子妃,更是因为挽救了他们大业国的声威。 “王都尉身手这么好,当然会报名疾风骑队吧?” 其中一个士兵赞叹地道,眼中也有着某种让王崇陌生的崇拜。这种感觉很陌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被这么多人尊敬和推崇…… 在雪国,男子是没有任何地位的,不被允许随意外出,也不能考科举,更不可能像这些大业国男子一样驰骋沙场。在这里,他才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活着的。就像是一只被禁锢在牢笼里的雄鹰,终于可以展翅高飞。 “好厉害,真不愧是魅影!” 突兀的话语从不远处传来,夹杂着士兵的欢呼声,他情不自禁地看过去,发现一个黑衣少女骑在不知比她自身大几倍的雪鹿上。那只雪鹿起初还拼命地挣扎,可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那只鹿很快便温驯地低下头去,安静地咀嚼起草料。 “魅影?” 王崇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那种沉静的表情,利落的动作,还有肆意散发的杀气,在在吸引着她。少女身上有一种自由洒脱的气息,好像这天地间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她。 从第一次她一只手将五大三粗的张德拎起挂在城墙上,他就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她所做的一切,是他曾经渴求却无法达成的…… “魅影就和那些雪国女人一样彪悍……听说雪国男人都很没用……” 一个士兵不经意的话立时让王崇身体僵硬,是啊,在雪国男人才是附属的一方。正如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几个兄长……如果不是被特别选作死士,他就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雪国男人一样,依附着女人生活。那么这也就罢了,可现在让他见识了另外一种活法,心还能和从前一样么? 长久以来被积压在心底深处的自卑悄然浮现,那些根深蒂固的教导,已经深深刻印在他的骨子里,一时半刻不容易被改变。男人真的可以成为主宰么?这些大业男人终究会失败! “强者不论男女。” 云无言不以为然,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的能力,和这些根本无关。 “是这样么?” 王崇嘴唇抖索,低声喃喃道。他渴望成为强者,至少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可一旦回到了雪国……那样无聊而沉闷的生活,让他没来由想要逃避。 “不试试么?” 云无言早就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回头才发现竟然是最近深受皇甫肆“宠信”的王崇。远远的一眼,她就从那双眼中看到了一丝迷惘,还有渴望? “嗯。” 王崇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机械地点头,脚步却钉在原地未动。被那双美丽又野性的眼睛盯着,他只能勉强保持表面的镇定。 “那个……” 他脑子一热,冲动地唤住欲离开的黑衣少女,待她回首看过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想问,在男尊女卑的大业国,为什么她可以有这样的自信?怎么能颠覆原有的制度? “挑一只最健壮的雪鹿试试吧!” 云无言也不追问原由,看了一眼还在纠结的男子,有些突兀地提议道。说完,便策鹿疾驰而去。 漆黑眼瞳像是具有魔力,带着催眠的作用,王崇默默点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些无解的问题。至少目前,他想要和这些大业国男子做到同等的地步,甚至比他们更出色。 冰洞里的温泉常年冒着热气,水花不知疲倦地翻滚着,那块火红烫热的大石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人。奇异的是,在这能够将生肉烤熟的大石上,那易燃的衣袍却丝毫无损。 “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皇甫肆望着正在打坐的云无言,似笑非笑地道,能够用内力将热度隔开,就连他也很难做到。 吐纳完毕,云无言才不疾不徐地睁开眼,看向带着调笑意味的某人,眉微微蹙起,这个时候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你点了她的睡穴?”这个她,不用言明,两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嗯,做戏这么久,当然要万无一失。” 皇甫肆嘴角微勾,坦然地承认这些日子以来他对云无双只是虚情假意,若不是为了让那女人放松警惕,他才不会这么做。以前还不觉着什么,可现在面对那张同样虚假的脸,心中除了厌倦还有一丝丝疲累! “不要小看女人仇恨的力量。” 利落地从大石上跳下来,云无言提醒道,女人的报复有时候是很可怕的,比如她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居然还开导那家伙……” 白日里云无言和王崇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试试看看”,这样“善解人意”的丑八怪,还真是让他觉得陌生啊!而这样的陌生感,让他有些不舒服,半夜睡不着要来问个清楚…… “王崇这个人……或者可以争取过来……” 云无言沉吟着道,那个黑衣男子眼中的迷惘和不甘,她全都看的分明,一旦心中有了自我,这样的人就不可能再绝对地终于国家。 “我带了烧酒过来,用烤鹿肉下酒最好不过……” 从袖里拿出一个瓷瓶,还有两个杯子,皇甫肆盘腿坐下,对正准备离开的身影道。 “我要回去睡觉。” 都说女人善变,云无言却从来没有见过比皇甫肆更善变的,刚才还一本正经在谈奸细的事,怎么转眼就跳到烤肉上?而且她现在只想回营帐休息。 “算了,走吧……” 皇甫肆自己也不太明白心里在想什么,无端端跑来,又找借口让她留下……烦躁地站起,他大步超过云无言,率先向营帐奔去。 月光下那一抹白色身影很快消失无踪,云无言抬头看着月亮,第一次觉得困惑不解……那家伙在赌气?话又说回来 ,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这个问题么?气冲冲的某人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很好……他应付云无双,她对付王崇,双管齐下,再好不过!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议事军帐中,皇甫肆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身边某个方向看一眼……正是云无言平时站的地方。 “魅影姑娘,你知不知道二殿下在气什么?” 某副将军再次找云无言讨论,虽然二殿下表现的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也只是几乎,他眼底深处不断弥漫的寒意,也被张庭全部瞧在眼中。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这一个人可商量,貌似有些悲哀? “不知道。” 云无言眼角余光瞄向余怒未消的白衣男子,难道是为了昨晚的事?可是昨晚好像没什么事可让他生气的。 “”二殿下好像在生你的气,看着一脸阴沉又无辜的黑衣少女,这话张庭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至于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许连他们俩都没有察觉……平时二殿下若是要决定什么重要的事,总是会以眼神和魅影交流,往往只是一瞬间,但他相信魅影在二殿下心中影响力颇深。 “不用管他,过几天就好了。” 云无言不在乎地道,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莫名其妙的家伙!难道就因为没有吃到烤鹿肉?嘴角微微抽搐,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还不如自己直接拿刀宰了他。 张庭看着面前少女想要杀人的表情,继续无语,怎么他觉得事情不像魅影说的那么乐观?可毕竟是这两人之间的事,他也不好过问。 只要不影响到军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希望真能如魅影所说,二殿下过几天就会恢复正常。虽然,在他看来这希望有些渺茫……看着潇洒离去的少女,张庭摇摇头,无奈地想。 接下来的几天,但凡是云无言和皇甫肆照面的时候,如果有旁人在,他还会保持着那张虚假的温文笑脸,若是只有两个人在,那张俊脸立刻蒙上寒霜。 “这就是所谓的冷战么?” 绝谷中所有人对她无不是毕恭毕敬,惹到她的人直接送去见阎王……活了一十三岁,云无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憋屈的状况,至于该怎么解决,完全不知道。(未完待续) 难过美人关 半个月之后,就连最迟钝粗线条的张德也发现了,在某次议事结束后没神经地当着大家的面问道:“二殿下和魅影是不是吵架了?” 想到那两人的相处状况,帐内气压骤然降低,压抑的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家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将领一阵沉默……他们这不是吵架,是冷战。如果真的肯吵架倒好,有什么吵着吵着也就清楚明白了。可现在两人这个样子,只能让误会加深。 “大老粗,不如说说你自己,最近到底有什么好事,也说来给我们听听。” 张庭微笑着岔开话题,老实说张德最近真的有些不对劲,时常一个人嘿嘿傻笑,有时又眉头深锁。 “老,老子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跟平常一样?” 张德心里一惊,连话也说不利索了,难到副将军发现了什么? “是么?” 这样反常的表现,让原来半开玩笑的张庭彻底起了疑心,看张德慌慌张张的,肯定是藏着什么事,而且是不愿意被人知道的。这家伙素来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根本就不会说谎…… “老子……老子去茅房……” 张德只觉得所有人都听的到他如擂鼓的心跳声,脸一阵红一阵白,逃命一样奔了出去。 狼狈地逃回营帐,坐在床上呼呼喘着粗气,他苦恼地猛揪头发,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他到底该怎么办?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目光落在桌上的瓷盅,几缕热气从盖子小孔溢出,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他缓缓地走过去,将那似乎有千斤重的盖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他最喜欢的排骨汤。 舀了一勺入口,火候刚刚好,味道也十分鲜美,只是却怎么也掩不去心头的苦涩和酸痛,这汤和做汤的人,本不属于他。半个月前,他甚至想也不敢想,觉得那是一种亵渎…… 娇美如花的容颜绽放笑容,含情的眸子凝视着他,一声声的张大哥叫的他骨头酥软,明知道她已经嫁作人妇,还是高不可攀的太子妃,却怎么也无法阻止想要接近她的渴望。即便是和她说一句话,也能让他高兴上半天。 “张大哥,你人真好……”很多人这么说过,可唯有她说的时候,自己会雀跃欢喜。 “张大哥,我特意炖了排骨汤,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不论她做什么自己都喜欢。 “张大哥,可惜我们认识的太迟……”语气中的惋惜,让他心痒又心酸。 “张大哥,张大哥……” 铁拳猛然捶向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朋友妻不可戏,更何况二殿下是他崇敬的人?负疚感也因此达到了极点。许多次,他张口欲言……“无双,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能背叛二殿下!”可是,只要多看她一眼,心中的贪恋就更多一分。 再多一天,让他再多一天和无双相处的时间,然后就切断这种不正常的关系……每次都这么想,却每次都做不到! 他该死,他无颜面对二殿下,也无言面对军中所有的兄弟,更加无法面对他自己! “皇子妃,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帘幕飘动,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香味,张德没有抬头,捂着脸闷声道。 “张大哥,你讨厌我了是不是?” 云无双美眸立刻蒙上一层水汽,楚楚可怜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却发狠地骂道……“混账,以为她真的会看上他么?蠢笨没脑子,空有一身蛮力,长得比一只黑熊好不到哪儿去……” “我不能辜负二殿下的信任,我做不到……” 张德猛然抬头,粗犷的脸上布满痛苦神色,看到云无双含泪欲泣,心狠狠地揪紧。 该死的贱男人,到现在还对皇甫肆忠心,那么她的计划岂不是要白费?不行,她一定要让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后悔,她要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复他…… 云无双闭上双眼,晶莹泪珠顺着脸颊落下,待她睁开眼时,似已经下定某种决心……“张大哥,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双柔荑搭在张德粗糙厚实的手背上,柔滑的触感让他脸热心也热,只是云无双的话让他很是不解,且她看起来像是有着难言之隐。 “我说了你一定不会相信,二殿下其实是一个卑鄙阴险的小人……” 美眸中闪烁着火花,云无双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张德所有的反应,果然见他先是错愕后是不信,在他开口前接着道:“张大哥,其实我至今还是处子,二殿下从未碰过我。他在人前所表现出的夫妻恩爱,全部都是作假!” “你,你说什么?” 张德瞠目结舌,无双她还是处子?这怎么可能?有哪个男人会这么暴殄天物?除非他根本不是男人! 无双还是完璧之身?心底深处渐渐升腾起一股喜悦,是男人都在乎这个吧,他也不例外! “他当初娶我是为了拉拢爹爹,这次我被抓,他根本就不在乎……若不是王都尉拼死把我救回来,他一定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敌人手里。” 云无双将头埋入他的怀里嘤嘤哭泣,这种小声的压抑的哭法,却让人更加的心怜。 软玉温香在怀,张德犹疑地伸出手环抱住她,心里某些信念已经开始动摇,若无双所说是真的……“二殿下他,其实他……” 想要为皇甫肆找个理由,可他向来鲁直,这种费脑子的事,他一时哪里想的出来? 下一刻,嘴巴被堵住,鼻端是女子好闻的香气,张德倏然正大眼睛,一动不动地任由那两片红唇在他嘴角摩挲。脑子里理智的弦瞬间崩断,另一种情绪开始在体内奔窜。理智越是抗拒,感情上就陷的越深,渐渐的,他反手抱住云无双,开始热烈地回应她。 “张大哥……” 一声嘤咛,云无双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娇媚,眼底却藏着深深地厌恶和不屑,只是陶醉在情欲中的张德又怎么看得出? 只要成为他的女人,只要她成为他最亲密的人,就能够进一步得到这个男人的信任。云无双眼中浮现得意的笑,她要他对自己俯首贴耳,百依百顺。 情欲一发不可收拾,怀里抱着的又是喜欢已久的女人,张德渐渐地沉迷,此刻他只想让欲望得到解放,也让云无双得到快乐! 当身体被剧烈的痛楚所侵袭,云无双脑中只残留着一个念头……“皇甫肆,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帐外,皇甫肆听着那逐渐加重的喘息,他自己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自然明白里面两人正在做什么。他的妻子,在同别的男人苟合,简单地说就是他被戴了绿帽子。 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没有哪个男人会对这种事无动于衷,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出来吧,不用躲了!” 离开张德营帐不远,他在四下无人的暗夜里沉声命令道。 张庭从暗影中现身,脸上有愤怒也有尴尬,他本来打算好好找张德谈谈,孰料却被他撞到这种事。 “二殿下,不用阻止么?” 正常男人遇到这种事,不都会冲进去抓奸的么?刚才二殿下为什么要离开? “张德只是被利用,不要打草惊蛇。” 皇甫肆冷然地道,对于张德的背叛并没有多少愤怒,应该说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人,所以才能平静地接受。 “如果我早些发现就好了……” 张庭自责地道,这些日子张老将军重病,他一直忙的不可开交,也就忽略了张德,才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发生了这种事,张德是一定要死的。 “这世上的诱惑有很多。”言下之意就是,你管得了这一件,却管不了他一辈子。 张德对云无双的迷恋他从开始就看在眼里,然而他却选择冷眼旁观,没有通过考验的属下,他不需要。 “红颜祸水,自古皆如此。” 摇摇头,张庭无奈地叹息,恨自己兄弟不争气,更恨云无双的刻意引诱。 “过不过的了美人关,端看自己。” 皇甫肆不以为然,他素来不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若是张德心志够坚定,自然不会受诱惑。 “二殿下说的是。” 张庭看着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对他有了新的了解,“端看自己”,只四个字,便可知他谦和的表相之下是多么的狂傲自信。而面对妻子红杏出墙也能冷静自持,这种克制力已经近乎可怕。 可奇怪的是,对于是否能够击败敌军,守住鹰愁关,他第一次看到了希望,从未觉得如此信心十足。如果是二殿下,一定能击退雪国人,带领大家守卫边疆。(未完待续) 不懂男人心 “驾……” “驾……” 两声呼喝,两只雪鹿撒开四蹄在冰原上迅捷地奔跑着,两道黑色身影迅速消失在众人眼中。 “不愧是魅影和王都尉,这么快就把雪鹿驾驭的这么好……” 一个士兵将视线从那两人身上收回,一脸钦佩地同身边伙伴说道。前些天他们还好胜地追在两人身后,可现在基本上已经放弃,那两个人的境界绝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你们有没有觉得,王都尉和以前不同了?总觉得现在的他多了点儿什么……” 另一个士兵有些迟疑地道,王都尉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久,一直都默默无闻,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可自从救回皇子妃之后,他这颗“明珠”终于发光了。 “原来你们也有这种想法,虽然王都尉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苟言笑,却没有了从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深有感触,现在的王都尉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充满了生气,且浑身逐渐流露出自信的光彩,普通的五官也增添了魅力。 几人正说话间,皇甫肆悠悠然走来,只是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训练场搜寻,可令他失望的是,始终没有发现那一抹黑色身影。 “二殿下,可惜您来晚了,错过一场好戏……” “是啊,王都尉和魅影的骑术实在是精彩……” 不出意料从这些士兵口中知道了云无言的消息,皇甫肆淡淡地微笑道:“是么?那还真是可惜了。”王都尉和魅影?听到两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无名火噌地窜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无法抑制。 一声口哨,正在吃草料的鹿王立刻竖起耳朵,踏踏地奔跑到皇甫肆面前,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驾……” 皇甫肆利落地跃上鹿背,轻拍鹿角,一人一鹿皆为白色,瞬间隐没在白茫茫冰雪之中。 “果然只有二殿下才配骑这只鹿王……”一个士兵望鹿兴叹,心中羡慕不已。 “错,应该是只有鹿王才配得上二殿下……”另一个士兵望着鹿背上男子潇洒的身姿,暗叹就算他再练个十年也赶不上二殿下。 “不知道王都尉和二殿下谁的骑术更厉害?要是他们能比一次就好了。”突发奇想,双眼放光。 “当然是二殿下……”不假思索,信心十足。 “为什么?”这么笃定的语气?不解。 “不管王都尉有多厉害,二殿下都是最好的!” 盲目的崇拜,在大业许多士兵心里,皇甫肆是神一样的存在,地位不容动摇。只要他一声令下,绝对可以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 “想通了?” 两只雪鹿几乎是同时在雪峰下驻足,云无言回首看着沉默不语的黑衣男子,淡然地道。 “嗯,我想重新开始。” 王崇郑重地点点头,神采奕奕地道,一抹笑容难得地出现在他的唇角。有时候他不禁有种错觉,魅影根本就知道他是雪国派来的奸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那双清寒的眸子。 云无言颔首,人性都是自私的,她早料到王崇会抛弃雪国,追寻属于他自己的自由。 “小心……” 男人陡然变得紧张,大手不假思索地挥了出去……白芒在云无言眼前闪过,一只比筷子还细的白色小东西在地上扭动几下,然后断了气。 “你中毒了。” 王崇脸上迅速蒙上一层黑气,可见毒性之强烈,稍一迟疑就会有生命危险。云无言手指频点,封住他几道大穴,又从怀里拿出解毒丹喂他服下。 貌似,他救了自己?目光触及那只白蠊,云无言微微蹙眉,这种虫生长在冰雪之中,常年吸收冰雪寒气,再加上它以各种毒物为食,剧毒无比……只是,它们一般都是伏在冰层之中,很少会出现在日光下。 若有所思地看向王崇,见他眉毛已经结了薄冰,顾不得多想,立刻将他拉到自己所骑雪鹿之上,朝着营帐的方向奔去。解毒丹只能暂时帮他缓解毒性,想要彻底解毒,,必须以金针过穴,至少要施针三次。 一只雪鹿迎面奔来,待云无言看清上面的人,眼睫立刻垂下,甚至把头侧向另外一边。某人最近吃错了药,还是不要搭理他的好。 看到云无言和男人共乘一骑,皇甫肆心口像是有什么堵着,等看到她的反应,险些气炸了肺,她居然“无视”自己? “该死的丑八怪……” 皇甫肆驾着鹿王在雪原上疾驰,寒风不断打在脸上,心里的邪火才慢慢压了下来。 望着远处皑皑雪峰,自己也不解,他到底是怎么了?就是发现妻子和别的男人滚在床上,他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丑八怪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关他什么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被丑八怪无视,他竟然无法忍受…… “二殿下,不好了,王都尉中毒了!” 一直等心情平复下来,他才驾着雪鹿回到营帐,不料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那家伙不是好好的么?还和丑八怪共乘一骑……不对,有哪个男人会坐在女人前面的?而且他当时好像昏了过去? 意识到云无言不但影响了他的情绪,还干扰了他引以为豪的判断力,皇甫肆的脸黑了一半。 “魅影正在给他解毒,二殿下无须太担心。” 看到皇甫肆微沉的脸色,几个士兵还以为他是担心王崇的伤势,好心地安慰道。 皇甫肆根本没听那些士兵说了些什么,将他们抛在身后,大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对云无言的关注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不管是出于什么见鬼的原因,他都不允许这种事持续下去。 王崇从昏迷中醒来,发现他躺在陌生的营帐里,环顾四周,桌上堆着书籍,还有些形状各异的瓶子,淡淡的药香充斥在鼻尖。 魅影的营帐?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没想到是横着被人抬进来。身体还有些僵硬,手指已经能动,他眼中微微现出讶异之色……他早就知道魅影善于用毒,没想到她的解毒术竟然如此高明,据军师所说,中了白蠊之毒起码也要半个月身体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醒了就喝药。” 云无言掀开帘幕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大老远就能闻到苦味儿,只是她早已经习惯。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任云无言一手托着他的头,干脆地将苦药全部喝下,王崇感激地道。如果,那喂药的动作再温柔一些就好了…… “你是为了我。”言下之意,就是无须道谢。虽然,她早已经百毒不侵,那条白蠊咬到她也是自寻死路。 “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床……” 两人都不是善谈的人,气氛一下子凝固,王崇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句话,不过也是事实。 “你身上余毒未清,还要再施针两次,明天就可以行动自如。” 两人的话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如果能够讲出客套的话,也就不是云无言了。 王崇身体本就未愈,再加上喝了药,眼皮不知不觉合上,再度沉沉地睡去。 云无言若有所思盯着他半晌,眼中疑惑却更深,有很多事她还想不明白。 “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云无言走进冰洞,本来打算像往常一样练功,不期然看到某人正坐在火石边对她微笑。尽管是面对旁人时那种虚假的笑容,云无言不得不承认,在对着一张冰脸一个月后,这张笑脸还是值得怀念的。 默然接过一块烤肉,送入口中咀嚼两下咽下。她没有说的是……“鹿肉选的部位不对,烤的太老,盐放的太少,其它调料又放的太多,总之就是很失败!” 皇甫肆笑看着面前这张脸,就算对着她这么久,还是觉的丑,只是比之前顺眼了一些些,心稍微安定。他为什么生气?因为堂堂大业皇子被一个丑八怪无视,任谁都会觉得自尊受损。 这是某人想了很久找出来的答案,至于之前为什么会冷战?自动被他跳了过去。 “王都尉的毒解了?” 喝了一口烧酒,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再怎么说王崇也是他的下属,问一下都很应该。即便他知道,这世上几乎没有丑八怪解不了的毒。 “嗯。” 云无言也喝下一口烧酒,淡淡地应了声。心中疑惑,皇甫肆这是在和解么?他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她解不了的毒。而且,这人好像很讨厌王都尉…… 皇甫肆“满意”地继续烤肉……很好,他和丑八怪又恢复了从前的相处模式,他还是原来的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皇甫肆,王都尉……” 这两个男人的想法,云无言之前很清楚,可忽然之间有些不明白了……(未完待续) 色字一把刀 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微光,精准地插入每一个穴道,王崇一声不吭地任由眼前的黑衣少女施针,那种绝对的自信和绝对的冷静,不管他看了多少次还是会受到震撼。只可惜,他永远也无法做到…… “屏息凝神……” 见床上的人不知道跑神儿到什么地方去,云无言漠然地道,语毕一根银针随之刺入王崇肌肤。 “……” 王崇已经说不出话来,剧烈的痛楚如之前两次一样侵袭全身,脑子里一阵阵发黑,随时会昏过去。眼前一下明一下暗,像是有无数白光闪过,他大张着嘴拼命呼吸,像是一只离开了水垂死的鱼。 “好了。” 一刻钟过后,云无言将所有银针拔除,又在他被咬伤处涂上药膏。这种毒虫果然厉害,她耗去了不少元气,也需要好好打坐调息一翻才成。 “水……”床上的男人张了张嘴,虚弱地吐出一个字。 看看他干燥裂开的唇,云无言这才想到,王崇从昨天躺到现在,除了浓稠的苦药还真是一点儿水没喝。她站起身来准备去倒水,身子忽然无法动弹。 云无言微蹙眉……她居然中了王崇的暗算,本以为他中了毒现在根本就无力动弹,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解药在哪儿?” 王崇的声音仍旧沙哑,却没有了之前的虚弱。他起身从床上跳下来,只是身手没有之前那般敏捷,他是真的中了毒,只是事先已经服过军师给的解药,延缓了毒性的发作。 “这就是你的重新开始?” 身体不能动,好在嘴巴还能讲话,云无言脑子飞速地旋转,想着解决的对策,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决不能就这么死去。只要给她时间冲破穴道…… 昨天王崇说的话,她相信是真的,那双眼里闪耀的光彩是挣脱束缚后的欢愉,所以她才会认为……他会抛弃雪国,抛弃那个苍黎将军,追求他想过的生活。 “魅影,不要浪费时间,把解药交出来。” 王崇没有上当,她想要拖延时间?可惜的很,她和他都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交出了解药,我这条命还能保得住么?” 云无言冷笑一声道,如果今天真的逃不过这一劫,她也要那个第一女将给自己陪葬。只是她不甘心,她怎么能比云家的人早死? “只要你交出解药,我不会为难你。” 王崇走到她的身前,和那双美丽的眸子对视,他的眼中满是诚恳,可惜云无言再也不会相信。 “那我只好自己找了……” 没有看向角落那些瓶瓶罐罐,他直接将手探向云无言怀里,果然摸到三四个药瓶。依着他对魅影的了解,她喜欢把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比如那把奇怪的刀,总是片刻不离身。 “你确定那些是你要找的东西?” 云无言平静的表情未变,声音也一如从前,嘴角甚至溢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只是,这样的笃定,却骗不过王崇,他微笑着将几只药瓶装入事先准备好的锦囊中,外面一只雪鹰正安静地单脚站在木柱上。 云无言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锦囊绑在鹰腿上,看着那只雪鹰消失在夜空,脑子里仍旧一片澄明……死亡,她从来就不惧怕。 “我七岁被选为死士,然后再没有回过家。十七岁开始潜在敌军里,再没有回过雪国。” 重新坐回床上,王崇微笑着开口,一手抚摸着脸颊,觉得这些天笑的比前十年加在一起还要多,这样也就够了。 “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救了雪国第一女将,荣华富贵自然享用不尽。” 云无言照实地说,只是不解,解药已经被他拿走,这人现在是做什么?那些陈年旧事,她没有兴趣知道。 “我不想回雪国,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儿。” 王崇望着那纤瘦的背影,多亏了她,这些日子自己才会这么快乐。他羡慕魅影可以在一群男人中仍活的自由自在,她从未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不管他多么想摆脱束缚追求自由,始终都无法从自己所设定的牢笼跳脱,他是雪国人,不得不救苍黎将军。因为如此,他没办法再呆在大业,可他也不愿意回到雪国去。 对于雪国男子来说,操持家务抚养孩子是天职,再正常不过,如果他一直生活在雪国,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可他呆在大业太久,思想早已经改变。什么是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领略到属于男人的自尊和骄傲,已经再没有办法放下。 “你是个笨蛋。” 看不到王崇的表情,可他话里的忧伤,却真切地传递给了云无言。只是那种绝望中混合着解脱的矛盾情感,她却无法理解。 在她的观念里,天下兴亡不关己,百姓死活也由天,只要自己活的高兴就好。为了不相干的人牺牲一切,她无法理解。 正因为如此,她才算错一步,让自己置身于险境。 “呵呵,我真是羡慕你。” 平凡的五官焕发出容光,王崇终于将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这个人,不能够纯粹的高尚,虽然下定决心救苍黎将军,心中却难免遗憾和怨恨。然而,他又做不到纯粹的自私冷酷,无法不顾一切地只为自己而活。 “说完了?”云无言转过身来看向床上的黑衣男子……她终于冲开了穴道。 只是,当她看到床上的王崇,眉再度皱起,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流血,而他似乎笑得很开心,脸颊露出难得一见的酒窝。 “哈,与其被你折磨死,不如我先走一步……” 王崇艰难地道,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同老朋友开玩笑。他了解的魅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原谅他没胆量承受她的怒气。 看着咽气的男人,云无言第一次气的说不出话来,用死同她开玩笑?算这家伙有种! “夫君,真没有想到,王都尉居然是奸细……” 云无双将茶盅递到皇甫肆手里,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道,一双美眸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王崇那个没用的男人死了,死之前该不会把她供出来吧? “嗯,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雪国才会故意把你放回来。” 皇甫肆喝口茶,好心情地道,虽然解药被抢走,可从知道那家伙死了之后,他就没来由觉得通体舒畅。 “原来是这样……” 见皇甫肆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云无双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好在没有怀疑到她的身上。 “只是,苍黎的毒解了,这两军交战的日子也不远了。” 摇摇头,皇甫肆状似无意地提及,他当然没有错看云无双的反应,今天心情好,就陪她多演一会儿。 云无双乖巧地笑,心里却盘算着,为了配合雪国军队,计划恐怕要提前了。 男人的粗吼夹杂着女人的娇喘,良久才平息下来,鲜艳蔻丹在男人肌肤上互动,有意无意地挑逗着。 “德哥,如果皇甫肆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云无双半趴在男人大腿上,芙面上满是担忧之色,一双魅惑的眸子睇着张德,险些把他的魂勾去。 “皇甫肆那个卑鄙小人……双儿,你说要怎么办?” 提到皇甫肆,张德横眉怒目地咒骂道,枉自己从前那么崇敬他……若不是双儿将一切告诉他,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为今之计,只有杀了他。” 美眸中波光流转,云无双伸出藕臂勾着男人粗壮的腰,娇媚的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怨毒。 “杀,杀了他?” 张德一愣,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结结巴巴地重复道。再怎么说皇甫肆都是大业皇子,杀了他如何向全军将士交代? 更何况他武功高强,诡计又多,自己如何是他的对手? “德哥,我们不如和苍黎将军合作,到时候不但能免除心头大患,荣华富贵也……” 云无双这才将心中盘算说与面前的粗莽汉子,依他对自己的迷恋,绝对不会反对。 “你,你让我当卖国贼?” 张德虎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女子,一双手死死握着她肩膀摇晃道。 “疼……” 一颗泪珠滚落在张德腿上,听到她喊痛,急忙松开手来,入目却是云无双梨花带雨的美颜。 “别哭……” 张德慌慌张张用粗糙的大手为她拭泪,之前的怒气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他最是抵不过云无双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如今见她哽噎低泣,魂儿都飞了一半。 “我是为了谁?还不是怕那混蛋杀了你……到时候你死了,要我怎么办?落在皇甫肆手里,他一定会对我百般羞辱。” 粉拳绵绵砸在男人壮硕胸膛上,不痛不痒,张德急忙制止她,反倒怕伤了那柔若无骨的玉手。 “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倒不如跟着你一起死了干净……” 云无双见他已经动摇,心里暗自得意,泪珠却啪嗒啪嗒落得更急。 “我,我答应你就是。” 张德记得抓耳挠腮,脱口许诺道,只要怀里的人儿现在不哭,要他上刀山下油锅都成。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云无双破涕为笑,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吊着眼睛斜睨他。 “是,是。” 被这么似嗔非嗔的一瞪,张德连心也跟着痒痒起来,再度如狼似虎扑了过去。什么忠君爱国,全都被丢到了脑后。(未完待续) 一层窗户纸 “魅影,你……啊!” 杀猪一样的惨叫响彻天际,某个倒霉的士兵四仰八叉以乌龟的姿势躺倒在地,眼前直冒小星星,后脑勺也肿起一个大包。 “不要站在我身后!” 始作俑者,也就是云无言,看着地上的人面不改色地道,眼睛里射出的寒气让围观看热闹的几个人僵立当场,而可怜的“乌龟”仍旧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 娘啊,他只不过是想问她知不知道二殿下和副将军在哪儿,用的着这么凶么?一大早上就给他来个大马趴!不是他不想起来,而是身上七个重要穴道都被瞬间封住,他想动也动不了! “你们听着,以后不要从背后靠近我,否则下场和他们一样。” 云无言环视在场所有士兵,阴沉沉地警告道,,这几天她的心情很差,谁要是不要命跑上门来,就等着送死吧! 不过,刚才的动作她的确不是故意,而是反射性动作,王崇那个家伙在背后暗算她,现在不管任何人从后面接近,身体就会比意识还快地将人制服。 也就是说,不管愿意不愿意,她的身体自动将防范意识提高了一倍。 “是。” 几个人灰溜溜地点头,眨眼功夫逃的不见踪影,他们可不想落得“乌龟”的下场。 寒风凛冽,冰地上很凉,地上只剩下一个人无声流泪,心中默默地大喊:“救命,救命啊!”离开之前,总要把他的穴道解开啊! “刘伟,你怎么躺在地上?” 良久,皇甫肆从此处路过,看到地上的人,弯下腰去仔细打量道。看他嘴巴开开合合发不出声音,出手如电在他身上拍了几下,将穴道逐一解开,轻松地将他拎了起来。 “二,二殿下……魅,魅影她……她……” 刘伟站起来,仍旧保持着十分可笑的姿势,磕磕巴巴地想要说清楚,无奈冻的太久,舌头也变得不太灵活。 “二殿下,真是太好了,您能不能……” 几个士兵见到这一幕大喜,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将皇甫肆拉到一个营帐中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皇甫肆讶异,营帐里还有好几个士兵保持着“乌龟”的姿势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 “王崇那个奸细死了之后,魅影在营帐里好几天没出来,今天一出来就……这几个家伙无意走到她身后,就被点了穴道。” 床上的几个人眼珠子转动了几下,表示事实确实如此。 “应该早些替他们解开穴道,时间一长,血脉不通,很可能会变成残废。”皇甫肆出手将他们的穴道一一解开,这才温声告诫道。 “二殿下,军营里会武功的虽然不少,可都是行军打仗只用,像这种点穴之类的高深功夫,懂的人却没有几个。再加上魅影手法独特,就更加没人会解。” 几个人讷讷地道,他们也想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可魅影那张脸黑到现在,他们可没勇气去碰钉子。搞不好,搞不好他们的下场也会和床上这几个兄弟一样。 “通知大家,以后尽量注意,若是不小心变成他们那样,就去找我。” 皇甫肆表面无事,心中却不悦至极,云无言那家伙又在抽什么风?闯了祸,却要他在这儿收拾烂摊子…… “云无言,你今天一共放倒了十五个人……”而他就不得不跟在后面解开那些人的穴道。 皇甫肆话未说完,破空的风声袭来,他反应快速地一个前空翻避开袭击,稳稳地站在云无言面前,脸色比起她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你这是做什么?” 如果云无言想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那可就找错人了。还有,她就这么在意王崇的死么? “我也没办法,那晚被王崇从身后暗算……如今只要有人站在身后,我就会不由自主出手。” 云无言无奈地看向自己双手,难得同皇甫肆解释道,就算她想控制,也毫无办法。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么?” 脸上怒气缓和了些,皇甫肆有些明白地道,只是余怒却未消,难道在她的意识里,他皇甫肆和王崇还有那些兵士一样么? “以前想要杀我的人,也不是没有用过偷袭,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这个问题云无言想了一天,现在仍没有个结果,皇甫肆好像能理解她这种奇怪的举动,也就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可能因为王崇是第一个得手的人,你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皇甫肆稍一思索,便给出了她答案,只是俊美的脸孔再度紧绷,连眉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或许是如此。” 云无言点点头,所谓旁观者清,皇甫肆的说法听上去也很有道理,她没有半点儿迟疑就接受了。 事情似乎就此解决了,可接下来烦恼的人换成了皇甫肆,之前的说辞只是云无言反应异常的一部分原因,而另外那一部分,他却闷在心里。 王崇对丑八怪而言,或许是有些不同的。她破天荒地去开导一个人,任他悄然地亲近,甚至在为他施针的时候放下了戒心……而最后,该死的王崇偏偏以那样一种发式死在她的面前。 这一切,使她昙花一现的信任瞬息消亡,对人的戒备心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王崇死了,皇甫肆觉得庆幸,可对他那种决绝到让人印象深刻的死法,又痛恨不已。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承认,王崇这个人的存在,的的确确影响了云无言。 而整件事情令他最为纠结的是……云无言想要信任谁,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干什么这么在乎?答案即将跃然纸上,只是,他不能再想下去…… 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得到的结论,绝对会令自己无法接受。 “夫君,不知疾风骑对训练的如何了?这次也要出战么?” 云无双温婉地坐在床边,手中还有一条未绣好的帕子,上面一朵瑰丽冶艳的花朵,即将完成。而此刻她的笑容,带着连她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妖冶。 “夫君?” 见皇甫肆仍在出神,她放下手中绣棚,比之前声音大了些高声唤道。只是,心底深处仇恨的火却越烧越旺,到了这个时候他仍在无视自己……她期待着,等雪国铁蹄踏破鹰愁关,这人会露出怎样的乞怜表情? “你说什么?” 皇甫肆回头看向她,勉强摆出温柔的笑脸,只是一想到她不堪地睡在别的男人床上,心里就止不住一阵厌恶。 “那些漂亮的雪鹿,真的要骑着它们打仗么?”云无双惋惜地道,像是对那些美丽的生物极为喜欢。 “说到这个,之前疾风骑队的事都是王崇在负责,谁料到他居然是奸细,驯养场也弄得一团糟……” 皇甫肆啪地将手中兵书丢在桌上,充满愤怒地道。也就是说,这些雪鹿一时还没有办法上战场…… “这样啊!” 了解地点点头,云无双继续拿起绣棚,等到这朵花儿绣完的时候,也就是皇甫肆的死期。那些雪鹿的速度她也是见识过的,没有了疾风骑队,雪国的胜算又大了一些。看来那个王崇还是有些用的,居然能让皇甫肆大发雷霆。 “哼,我们已经在东面和北面设下了大量伏兵,南面是陡峭的雪峰,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把雪国军队打的落花流水,只要她们进了圈套,保管是有来无回。” 皇甫肆仍不解气,得意地说出此次作战计划,说到激动处甚至打翻了桌上的杯子。 “呵呵,雪国军队怎会是夫君的对手?” 云无双含笑打趣道,心中却暗自大笑,真是连老天爷都来帮忙,皇甫肆气昏了头,竟然将作战计划泄露出来。 云无双照常确定床上的皇甫肆已经沉睡,便披衣轻手轻脚走到桌边,拿出皇甫肆惯用的笔墨,借着月光在纸上写了起来。 “骑兵已无,东北二面有大量伏兵,可从西面畅行。” 写完,她小心翼翼将纸条放入竹筒之内,绑在雪鹰腿上放了出去。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立即回营帐,反而悄然向另一处营帐走去。 刚走到营帐前,立刻被里面的男人拉了进去,云无双任张德将她压在床上,这个大老粗脑子少根筋,床上功夫倒是不错,尝过了鱼水之欢,她自然不肯回去守活寡。 只是,不管在床第之间她是如何的沉溺,高潮时脑海里出现的仍旧是那一张让她很到骨子里的脸孔。越是如此,她就越恨,巴不得皇甫肆早一天死去。或许只有如此,她才能真正将这个该死的男人抛诸脑后! 欢愉的表情在黑夜中扭曲……这一天,已经不远了。(未完待续) 烽烟终燃起 “大老粗,今天这么早来换防?” 守着粮仓的几个士兵有些奇怪地道,张德换防的时间向来是不早也不晚,今天提前了一刻钟,虽然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他却算得上是破天荒了。 “是么?我还以为时间差不多了。” 张德憨笑着摸摸后脑勺,掩饰眼底那一抹不安,觉得今天这时间过的实在是慢,慢的让他心里发慌。 “行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呼喝着周遭的同伴收队,领头儿的士兵丝毫没有注意到张校尉异样的表情,只是目光在投向他身后的几人时停顿了一下,这些士兵看起来有些眼生…… “赶紧给老子滚!” 本就有些心虚,张德立刻挥着蒲扇似的大巴掌赶人,额头却悄然冒出几滴汗。 待脚步声走远,张德看着粮仓发了一会儿呆,终与狠下心对那几个雪国死士道:“开始吧!” 预先藏好的几桶油绕着粮仓洒了一遍,几个雪国死士从怀里拿出火折子,不待张德命令就丢到了柴草堆里。 火苗很快燃烧成熊熊大火,整个粮仓立刻冒起腾腾黑烟,里面全是些易燃的粮食和稻草,再加上风势助长,火苗仍有上窜的趋势。 十几个雪国死士每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烟火,通报他们这边已经得手。灿烂的烟火在头顶炸开,张德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是懊悔还是解脱的感觉。 “没想到,你为了那个女人,真的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 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很熟悉,张德心里一惊,回头就看到张庭站在不远处的木柱下,火光正好映出他脸上沉痛又失望的表情。 张庭的身后,几个平日和他交情不错的将领,此时全是一副鄙夷厌恶的神情,他张了张嘴,在看到最后出现的白衣男子时,怒火立时涌了上来。 “皇甫肆,他是个卑鄙小人,你们都被他骗了……无双?”话还没有说完,张德直盯着被人用刀驾着脖子的女子,不顾一切地扑向前去……“放了无双,不要伤害她。” “张德,你忘了刘将军是怎么死的?他的首级挂在雪国城门一个月,现在都没有一个全尸,这些仇和恨你都忘记了?” 张庭痛心地看着昔日的好友,这家伙虽然直肠子不喜欢动脑子,可至少还有一腔热血和一颗忠心,可现在,他连这些也都失去了,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皇甫肆,你还是迟了一步。” 云无双并没有看向急切扑向她的张德,视线像是定在面前的白衣男子身上,那张俊美的脸孔,此时正带着让她深恶痛绝的微笑。 “无双,我给过你机会,就算你和张校尉做出那种事……可是,你不该唆使他背叛大业国。你这样做,会害得大业百姓国破家亡,流离失所……” 皇甫肆无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沉痛,到最后几乎说不下去,显是对她失望之极。 “皇甫肆,你这个小人,是你先对不起我,你以为我甘愿委身那个笨蛋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向你复仇……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绝美的脸孔此时却狰狞可怖,云无双不顾夹在脖子上的刀锋,死命向皇甫肆抓去。 “双儿,你说什么?” 张德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那个笨蛋,说的是他么?原来她肯和他在一起,都是为了利用他。 “对,我就是在利用你,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部都该死!所以,我才会和雪国人联手,就是为了杀光你们这些臭男人!现在粮草被烧了,我的计划也成功了,你们就慢慢等死吧!就算我死,也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云无双疯狂地大笑,凄厉的笑声在夜晚格外的惊心,披头散发的她,哪里还有半分第一美人的气度? “可惜不能如你所愿了,二殿下早就命人将粮草转移了地方……” 这次说话的是张庭,对于面前癫狂的疯妇人,纵使二殿下能够容忍,他也无法看着恶毒的她猖狂下去。 “不可能,你们是在骗我,粮草明明就烧掉了……” 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云无双环顾着周遭所有的人,却见每个人都是一副笃定的神情,而她的“夫君”眼里,分明还藏着一丝嘲弄。 就是这最后的嘲弄,将她所有的理智驱散,猛然撞开抓着她的士兵,拖着厚重的大刀向皇甫肆砍去。 雪国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片银白,第一次出现如此耀目的红,冬夜里升腾的烟雾和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夜空,似乎要将这千年的冰雪融化。 五彩烟火在空中散开,像是突然之间开出大片的花朵,绚烂而夺目,美的让人窒息。只是,却没有多少人有心情欣赏这样的美丽。 “将军,那女人果真发了信号……” 一身红衣红发,就连手中的烈焰刀也是灼灼的火红,只那一双蓝色的瞳眸流露出无限得意的光彩,苍陌喜不自禁地道。老实说,她没有想到,云无双真的能做到,要知道大业的粮仓有重兵把守,还有不少机关,她曾经派去过死士,下场却是无一生还。 “出发……” 今次苍黎特意换了天蚕雪甲,银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寒的金属色泽,也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渡了一层流离的光。她的马头前赫然竖着那支金箭,金银之色交相辉映,让她看起来更有一种神圣威严之感。 “将军……” 苍琼欲言又止,看到苍陌和将军势在必得的表情,她的内心里没来由一阵不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放心吧,你就等着我们凯旋的消息!” 苍陌豪爽地拍拍那纤瘦的肩膀,并没有发觉今夜的苍琼有什么不对。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憋屈了这些时日,终于能放开手大干一场…… “小心。” 苍琼沉静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现在无论她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仗势必要打。 “将士们,就用敌人的鲜血来祭我们的军旗吧!出发……” 苍黎一声令下,先头部队立刻调转马身,个个摩拳擦掌向着鹰愁关方向进发。 “将军,看来云无双的消息不错,西面确实没有人防守。” 不到半个时辰,雪国大军已经到了鹰愁关以北,苍黎立于马前,看着静悄悄的冰原暗道:“这里地势崎岖不易行走,也难怪大业将领会认为她们不可能选这条路。” “苍陌,你带领骠骑队和三千人马从正面进攻,苍岚和苍月带人假意攻打东面和北面,我带着大部分人从西面偷袭。” 白衣女子冷静地调兵遣将,目光触及马头上那支金箭,她咬牙补充道:“得大业皇子首级奖黄金千两,生擒其人将黄金万两,连升三级。 “是。” 几个女将大喜,一马当先向鹰愁关冲去……黄金万两啊,只要抓住那个什么皇子,她们就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一路上都很平静,甚至连夜栖的鸟儿也没有半只,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股诡异的气息,除了马蹄声剩下的就只有人的心跳声。 几乎能看到鹰愁关的旗子了,苍黎忍不住催促胯下马儿加快速度,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红色的火光映照着大半个城墙,却没有想象中的灼热,她正感到奇怪,忽然耳边响起震天的厮杀声,还有咚咚的鼓声。几百只美丽的雪鹿像是突然从地底冒出来,迅捷如风地向她们冲去,转眼就奔进队伍深处。 “给我杀……” 苍黎脸色微变,手上大刀利落地砍下一个人头,鲜红的血液立刻溅了她一头一脸。偷袭不成,为今之计只能明刀明枪的杀进城去。 战场,素来是最残酷的地方,这里不分男人女人,只有强者和弱者的区别。雪国士兵没有想到突袭的一方反被袭击,一时兵荒马乱,许多士兵都在混乱中被杀死。只是,却有更多人策马冲向鹰愁关西门。 “不要向前冲,有陷阱……” 前面不远处一闪一闪的寒光,让苍黎猛然一惊,那是涂了剧毒的铁荆棘。 战马嘶鸣,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雪国士兵纷纷被甩下马背,那些踩到铁荆棘的马像疯了一样奔跑,再度踩死不少人。 “不要慌,十五人一队,组成训练时的队形……” 快速分析当下形式,苍黎果断地下了命令,她们的人比大业多一倍,现在只有逐步杀进去。 很快的,造成雪国士兵混乱的前锋队伍被井然有序的雪国士兵击杀,写着苍字的大旗一步一步向鹰愁关进逼。 “将军,你看前面的那个人?” 一个女将指着不远处的黑衣少女犹豫地道,特别是在说道“人”字时,语气完全变得不确定。 云无言安静地站在城门口,漆黑的眼珠诡异地盯着不远处汹涌而来的一大群人,她的背后就是鹰愁关西门,此时那两道门意外的打开着。 “大业该不会想让你一个人来抵挡我们这么多将士吧?” 苍黎坐在马上,满是血水的脸上尽是不悦神色,她感觉到自己被深深的侮辱了,虽然眼前的少女看上去是有些邪魅,可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难道大业对她这第一女将如此轻蔑?(未完待续) 明白不明白 一半天光火光,云无言静默地站在城墙下,面对着如潮水般涌出的雪国士兵,缓缓地抽出修罗刀,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杀……” 嘴唇微动,她脸上倏然扬起嗜血的笑容,是对自己说,也是对她手里已经蠢蠢欲动的修罗刀。 “杀了她!” 于此同时,另一道冷酷的女声扬起,剑出鞘的声音又清又脆,剑是好剑,剑的主人也是剑中高手。 “一刻钟,千万记着……” 脑子里再度响起张庭紧张的叮嘱,云无言左手扬起,一大把白色粉末在风中四散开来,最前面的十几个雪国士兵首当其冲,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顷刻间断了气。 更让所有人讶异的是,地上的尸体开始滋滋作响,血肉连着骨头一寸一寸化成了水渍,真真正正是尸骨无存! “好狠!” 这是所有目睹这一幕的雪国士兵共同的心声,即便是战场上见惯了死人的她们,也无不为之胆寒。 “若有人再上前一步,刚才那些人便是你们的下场。” 云无言森冷的视线环顾着所有人,最后落在最前面穿着盔甲的苍黎身上,这话更多是说给她听。 “只许前进,不许后退,杀了她。” 苍黎只是一霎的惊讶,紧接着是难以言喻的愤怒,将手中长剑高举,她大声命令道。今日的目的是踏破这座城,谁也不能拦阻她的脚步。 之前迟疑的雪国士兵再度走向前,呈半包围状将云无言困住,下一刻十几支长枪同时向她刺去。 “啊……” 又是一大把粉末洒出,这一次那些雪国士兵没有马上倒下,而是你刺我我刺你,俨然是丧失了心智。 “本将军倒要看看你身上带着多少毒药!” 一批批雪国士兵涌上前,然后纷纷倒在云无言脚下三尺的地方,只是得到苍黎命令的雪国将士,仍旧不要命地冲向前。若是在将军面前退却,按照军纪也是一个死字。 “如你所愿,没有了。” 云无言微笑着朝马上的女子扬扬手,估摸着一刻钟的时间也到了,她很愉悦地扬刀向敌群砍去。和用毒药杀人相比,她反而更喜欢用刀,她喜欢近距离观看对手临死前绝望挣扎的表情。 这种轻松无所谓的态度,让折损了几百雪国士兵的苍黎愤怒不已,黑衣少女的表情就像是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她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到,对方在享受杀人的过程。 “受死吧!” 从马上飞跃而下,苍黎的剑,直直地刺向云无言脖颈,若是眼睛能杀人,相信云无言此刻已经死了几百次。 “不陪你们玩儿了……” 铮的一声,刀剑碰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云无言借着苍黎的力道轻盈地后跃,身子在半空中翻转几圈,很快消失在城中。 这种态度,分明就是在耍弄她们! “给我血洗鹰愁关……” 心中怒火无法发泄,狂暴的苍黎第一个挥剑向城中挥去,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死了几百个人,哪容这个猖狂的丫头逃走? “冲啊!” 跟在苍黎身后的女将齐声呼唤着向城门冲去,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将军这么生气的样子,简直像是要吃人。 “啊,怎么回事?” “救命……” 伴随着一声声惨呼,无数雪国士兵倒在地上,大地似乎在颤动,鹰愁关的城墙也跟着轰隆隆作响。 “将军,怎么办?” 几个女将好不容易走到苍黎面前,才问了一句,便觉得头昏目眩,一个个重重地倒在地上,昏死之前只来得及看到将军变了色的面孔。 火,到处都是影影重重的火光,身体却感受不到丝毫热度,马儿开始不安地嘶鸣,更多冲进城的士兵倒地不起。苍黎勉强定下神来,运气大吼道:“撤退,全军撤退……” 她不解,出自第一机关术士师鲁直的这种极端冒险的机关阵法,不是早就失传了么?就算没有失传,也不会有几个人有胆量使用。就算是她,也不会用,只因……成功的几率和失败的可能性一样高。 可惜她发现的太迟,刚才那黑衣少女种种表现除了拖延时间,也是为了彻底激怒她。已经有一半的人马进了城,鹰愁关城墙上逐渐现出一道巨大的暗影如同张开大嘴的巨兽,吞噬着所有人的生命。 “将军,后面有埋伏……” 满脸是血的苍落捂着小腹踉跄跑到苍黎面前,声音沙哑地大吼道,说完便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号角呜呜声在耳边响起,苍黎闭上眼睛又睁开,她知道,此刻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她,等待她下命令。 “撤退,不惜一切代价杀出重围。” 手中的剑从未如此沉重,从十七岁开始打仗,屡战屡胜被封为第一女将,苍黎第一次感到无边的恐慌在心头蔓延。 从半夜杀到天亮,从五万雄师到一万残兵,苍黎带着伤痕累累的部将冲出包围,还没有喘口气,就看到那一抹让她恨得牙痒痒的黑色身影。 “你居然还敢出现?” 她死死握着手中的剑,怒极反笑,这个人居然追到她的地盘上来了,殊不知再有三里就是雪国大营? “我来是送这个。” 云无言淡然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书函丢到苍黎面前,她的脸上身上也全都是血,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一夜再加上一天的厮杀,此刻她却仍旧没有半丝倦色。 “你……” 苍黎拿起那封书函,待看到里面的内容,不由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险些站立不住。劝降书?她生平从未从到过这样的羞辱,此时更是急怒攻心,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就算你服了我的解药,如今也只剩下一个月的命。” 解毒之后需要静养两个月才能恢复,云无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苍黎,她现在元气大伤,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就不回来了。 “原来,金箭上的毒是你所制……” 又是一口血呕出,屡屡栽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手里,堂堂雪国第一女将就此被气的昏死过去。 “那个女人呢?”这是云无言回到自己的营帐,竟然意外地看到皇甫肆,他怎么会在这里? “放心吧,既然我答应把她留给你,自然会做到。” 皇甫肆微笑着道,看到云无言一身的血,虽然知道大多是别人的血,心里仍旧涌上不舒服的感觉。 “不要说的这么好听……” 云无言不屑地瞪他一眼,如果不是她答应亲自出马拖延苍黎进攻的时间,这个人怎么可能如此好说话? 话又说回来,他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失传已久的机关阵法?就连绝谷之中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呵呵,我承认,这次能够获胜,你功不可没。” 皇甫肆也不计较她丢过来的白眼,一径开心地笑道,鲁直所创阵法之所以会失传,皆是因为他的想法太过大胆冒险。这次的阵法光是启动就要耗费一刻钟,而持续时间只有半个时辰,除非将敌人的行动拿捏的十分准确,的确没有人赌的起。 “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云无双?” 提起这个名字,皇甫肆语气不太好,那女人死到临头居然还想刺杀他…… “你不觉得难受么?” 云无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觉得这家伙有点儿不正常,平时那么自恋臭美爱干净的一个人,居然现在还穿着满是血渍的衣服…… “难受?” 皇甫肆不解,随着云无言的目光看向身上,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杀敌时的铠甲,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直皱眉头。 “我去换衣服。” 不待云无言回答,他已经奔出营帐。刚才太急了才忘记换衣服……为什么急?因为急着…… 因为急着见丑八怪,想要和她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 这个答案,让皇甫肆忍不住抖了一下,实在是太惊悚了,他怎么可能是急着见她? 张庭看着幽魂一样走到自己营帐来的二殿下,脸色可怕的像是中了邪。 “二殿下?”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却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自动无视张庭的存在,皇甫肆冷着一张脸走出张庭的营帐,继续挣扎。 “喂,你不是去换衣服了?”怎么还是穿着原来的衣服? 云无言看着晃悠回来的某人,有些讶异地道,这家伙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奇怪? 听到现在极度敏感的声音,皇甫肆立时回神,盯着面前的黑衣少女看了许久,还是无法接受…… 这次没有留下半句话,他再度离开了云无言的营帐,只是眼神有些奇怪。 “莫名其妙!” 被他这种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云无言本来打算问清楚,却见他像是遇到鬼一样走了,立刻失了询问的心情。(未完待续) 同分一杯羹 鹰愁关没有正式的监牢,只有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被关押的人一般都是犯了重罪马上就要被处决。其实死并不可怕,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那会把一个好好的人逼疯。 两天两夜,云无双一直盯着牢门口,每当快要合眼的时候就会听到脚步声,她睁大眼睛等着人来,却总是什么人都没有。 脚步声再度响起,这次她埋在膝间的头没有抬起,只怕又是幻觉。她痛恨这种无止境的折磨,可隐隐约约又盼着一个“希望”,会不会有人把她从监牢中救出来? “双儿……” 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沉重和疲惫,云无双心中一喜,张德逃出来了么?他是不是来救她了? “你……” 她猛然抬头,眼底的惊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是看到了张德没错,只是他的身边还站着令她痛恨不已的两个人……云无言和皇甫肆。 “双儿,我来看你了。” 张德热切地注视着牢里的女子,就算她现在披头散发狼狈不已,在他心中她永远都是最美的。能在死前见她一面,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你们两个狗男女,休想看我的笑话,就算死了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云无双脸上扯开一抹怨毒的笑,如果不是他们两个,自己如何会落到这步田地?就算是做了鬼,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双儿,以后你自己好好保重……” 张德一脸疼惜地看着云无双,心爱的女子眼里始终没有他,这种痛比拿刀扎在心口上更甚。只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放不下…… 之前他已经将所有的罪行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只求可以留双儿一条活路…… “皇甫肆,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带这个蠢男人来羞辱我么?你们全部都给我滚……” 云无双终于将目光投注在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嫌恶地看着那张脸,至始至终她都只是在利用他,如今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她一刻也不想再看到他。 “呵呵,我很快就会死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向二殿下求情,求他饶你一命……” 张德苍凉地低笑道,原来自己在她的心里是如此的不堪,不过好在这一切很快就可以了结了。 “滚……” 红唇凉薄地吐出这一个字,云无双一径地冷笑,蠢男人,快死了还是蠢的不可救药,皇甫肆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这个自私的男人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话而改变。 “见也见过了,上路吧。” 见张德仍旧痴心地望着牢里的女人,皇甫肆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烦躁,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下场,到最后只会被人弃若敝履。 “虽然不愿意,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们果真是一家人,姐姐?” 从张德进来就始终一言未发的云无言突兀地道,斜倚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一脸不甘加怨怼的女子……云家的人,都是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心肠狠毒。 “住口,谁是你姐姐?你这个丑八怪……” 死死地抓着牢门,指甲几乎要陷进木头里,如果不是被铁栏挡着,云无双绝对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和她拼命。 “你没想到吧?皇甫肆真的答应了张德,留你一条活路。” 丝毫不在意她抓狂的样子,云无言再度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云无双错愕中带着一丝惊喜的表情。 “不可能,怎么可能?” 了解皇甫肆的本性之后,她绝对不相信,他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那个人,别人掉进井里他也只会笑眯眯地丢下一块石头…… “姐姐你一向自诩千金小姐,出身高贵,从来都看不起张德那样的男人是不是?” 云无言面无表情的脸孔勾勒出一抹笑容,只是每当她觉得心情愉快的时候,也就是某些人要遭殃的前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无双戒备地看着这个所谓的“妹妹”,就算到死,她也不会承认这个丑八怪是他们云家的人。 “我已经向你的‘夫君’建议,将你充为军妓,专门服侍那些男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满足姐姐你?” 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却充满了笃定,在在让云无双意识到,云无言这个丑八怪绝对不是在说笑。 “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大不了一死。”身子忍不住发抖,云无双强撑着趴在门上,咬牙恨声道。 “你确定要自尽么?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一块一块剁碎喂狗,不知道狗会不会吃?最重要的是,一个死人就没办法报仇了哟,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死了?” “你……” 云无双再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少女根本就是怪物,抓到了她最致命的弱点,她的确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雪国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么?” 皇甫肆站在城墙上,蹙眉看着远处的雪峰,雪国军队就驻扎在那险峻的雪峰之后。若是强攻的话,他们未必有胜算。 “没有,不过苍黎根本撑不了一个月。” 云无言站在他的身后,同样看着那陡峭的雪峰,沉静地道。心里却有些庆幸,这家伙终于恢复了正常…… “我们离开京城,已经半年,这场仗到现在才打了一半。” 虽然这次大业险胜,雪国军队元气大伤,只是根基始终未破,双方僵持不下,这将是一场耗时又耗费心力的战争。 “怎么,想回京城?” 侧首看向他,却只看到俊美的侧面,经过了半年的历练,这男人比之最初多了一份坚毅,也变得更加自信。战场,的确是最快速磨练一个人的地方,在这种残酷的环境里,任何人都会很快成长起来。 “天高路远,关山阻隔,有些事我确实鞭长莫及……” 皇甫肆坦然承认道,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他也在赌,赌他英明伟大的父皇可以撑的更久些,撑到他收复叛乱返回京城。 云无言正想说些什么,却眼尖地看到城外烟尘滚滚,看这架势少说也有一二十人,难道是雪国派人来讲和? “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两人四目看着不远处飞奔而来的十几匹快马,他们全部穿着大业国服侍,最前面的那个人,有些眼熟。 “是三皇弟。” 待看清马上的人,皇甫肆面色微沉,大步向城楼下走去。三皇弟这个时候出现在边关,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人通报消息……” 稍一转念,云无言了然地道,跟在皇甫肆后面下了城楼,皇甫冉来的好快,他们打了胜仗也不过大半个月…… 城门大开,皇甫肆快步走上前去,微笑着道:“三皇弟,一路辛苦了。” 这可不算客套话,从京城到边关,路途遥远,当初他们快马兼程也花了快两个月,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皇甫冉能赶来,真真正正是辛苦啊!只是这份辛苦背后,怕还藏着目的! “张老将军写了奏折报告战事,父皇龙颜大悦,派臣弟来慰问众将士。” 皇甫冉虽然风霜满面,笑容却锋锐不减,举手投足尽显皇家贵胄的气度风范,看的几个守城士兵直了眼,暗道皇家出来的果然个个皆是人中龙凤。 “咳咳,今日一定要好好为三皇子接风洗尘。” 张老将军亲自迎了出来,热情地将皇甫冉迎进帐内,精神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我倒是忘了,张老将军和明太师是至交,怪不得老将军看到冉弟,这病就先好了一半。” 皇甫肆状似无意地提道,示意几个士兵下去准备酒菜,和他们二人一起入了营帐。 “臣弟这次来除了慰劳众将士之外,也想跟着张世伯和二皇兄多长些见识。” 不叫将军反而称世伯,皇甫冉摆明了就是向众人强调张将军和他之间关系非同一般。皇甫肆再怎么有威望也无军职在身,若认真论起来,所有将士还是要听从张将军号令……皇甫冉一来,这地位就比皇甫肆要高。 “我老了,军中诸事多亏了二殿下……” 张老将军摇头长叹道,连着又是几声咳嗽,只是这话里却未必有多少真心。当初皇上将平叛中人交给他,皇甫肆一个黄毛小儿却出尽了风头,军中将士只知道皇甫肆,却忘了他才是军中统帅。 “老将军言重了,我们都是为了大业安危,又何谈孰重孰轻?” 皇甫肆何等聪明,又如何不知老将军心中芥蒂?只是少不得客套几句。 老将军这次名为上奏表功,暗里却是向明太师通报消息,不然三皇弟又如何来的如此之快?而他这次来恐怕不是为了长见识,而是为了分功劳。 眼看着平叛有望,他巴巴地赶来,还不是为了到时候能将所有功劳揽到己身?到时候有了赫赫军功,再加上明太师和明妃的支持,到时候皇帝之位岂不有望?(未完待续) 收买人心难 “喝……” “今天我们要喝个痛快!” “没……没想到居然还能官升一级……” 营帐外驾着几口大锅,大块肉和骨头在沸腾的水中咕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士兵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喝的兴高采烈。名义上是为三皇子洗尘,却便宜了他们。 “来,三皇子,我们敬你一杯。” 一个士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抱着酒坛子醉眼朦胧地道,说完豪气地喝了一大口。 “干……” 皇甫冉豪迈地举着酒坛道,只是眼底却流露出几许不耐烦,这些低贱的人怎么配和他一个堂堂的皇子喝酒?再看看他们每个人都一脸的油光,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很显然,今晚的重要人物是皇甫冉,所以皇甫肆很“识相”,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地喝上一口酒,嘴角始终噙着温雅的笑。 “你怎么不喝?” 看着坐在他身旁的云无言,从头到尾都没有沾一滴酒,皇甫肆有些奇怪的问道。在他的记忆中,丑八怪的酒量似乎还不错。这酒可是皇上御赐,只有军中的重要将领才有资格。 “总好过你喝闷酒。” 云无言皱眉,这酒虽然是皇帝御赐,但里面有她最讨厌的须弥子味道,唯独这种酒喝了会让她头昏,而且清醒之后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当然了,这绝对不能让某人知道。 “父皇还真是舍得啊,居然把最皇家最好的云马给了三弟……” 说这话的时候,皇甫肆仍旧微笑着,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云马,这是北方一个小国所献的贡马,跑起来似足不沾尘,脚下生云,故称作云马。这种马育种困难,十多年也不过得了四十匹,这一次就给了三皇弟一半。果然,疼爱他的紧! “你,嫉妒?” 云无言顿了一下,缓缓将后面两个字说出口,对于这个词,她下意识感到厌恶。 “呵,以后所有的云马,都会是我的。” 皇甫肆答非所问道,看向那站在众人中意气风发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他的确比自己好命,有些东西不用争,自然就有。 “咦,二殿下呢?其实最该喝这酒的,就是二殿下,你们说对不对?” 一个士兵右手抱着酒坛子,四下里在人群中找寻,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道。 “对,没有二殿下我们就不可能打胜仗。” 一呼百应,无数士兵激动地喊道,几个眼尖的看到皇甫肆,立刻热切地将他拉到众人中央,如众星拱月般围着他。 “二殿下,我们所有将士敬你一杯,多亏了你,我们才能一雪前耻。” 这些上战场打仗的血性汉子,在皇甫肆面前却服服帖帖,他们对这个谈笑用兵的二殿下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打仗并非靠我一个人,需要全体将士齐心协力,你们每个人都有资格喝这杯酒。” 皇甫肆举起酒杯,说完这一席话,很痛快地仰头一饮而尽,喝了个涓滴不剩。 “二殿下……” “二殿下……” “二殿下……” 不只是哪个士兵起头,不少人用筷子敲着酒坛,一起大喊道。声音在夜里似乎传的格外远,连雪峰都跟着传出回音……“二殿下……二殿下……” 对于这些士兵来说,皇甫肆的存在,就像这终年不化的雪峰一样不可动摇。 “三皇弟,你的脸色不太好,一定是赶路太过辛苦,要不要回帐中休息?” 皇甫肆微笑着看向被忽视的皇甫冉,此时三皇弟脸上虽然带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唔……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多谢二皇兄关心。” 皇甫冉勉强扯出笑容,将心头怒火压下去,这一场洗尘宴,最出风头的反倒是皇甫肆,而他白白做了人家的陪衬。没想到,二皇兄在这些粗莽的家伙中,威望如此之高,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困难。 “今天大家也喝的不少了,就到此为止吧。” 皇甫肆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散去,本来热热闹闹的气氛,很快恢复了平时的肃然。 翌日,张老将军就贴出布告,封皇甫肆为左都尉,皇甫冉为右都尉,两人分别带领十二支军团。乍一看很公平,只是大业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右都尉向来比左都尉高半品,虽然只是半品,可怎么说皇甫冉还是比皇甫肆地位高。 此布告一出,底下士兵立刻议论纷纷,三皇子寸功未立,一来就被封官,这也就罢了,可他的职位居然还在二皇子之上,这就说不过去了。 “这一点也不公平……” “理当二皇子为右都尉才是……” “唉,你们不知道么?三皇子的外公和张老将军是至交,三皇子就是凭这才能爬到二皇子头上去。” 几个士兵交头接耳道,时不时向皇甫冉投去不屑的目光,个个为皇甫肆抱不平。 “军营之中,不准交头接耳,你们几个还不去操练?” 皇甫冉冷着一张脸不悦地道,作为一个将领就应该恩威并施,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以为他好说话么? “是。” 几人低头退下,待看不到皇甫冉人影,其中一个立刻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吐口水…… “切,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个当皇帝的爹么?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就是,看他那得意的样儿,真当自己是英雄啊,充其量也就是一只狗熊。” “哪像咱们二殿下,和将士们同甘共苦……” “你们几个,不要命了是不是?” 清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几人立刻回头,就见他们新上任的左都尉沉着一张脸,哪里还有平时半分温和的样子? “二殿下……” 见是皇甫肆,这几人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若是被那个三皇子听到,他们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些话,若是再有人胡说,军法处置。” 皇甫肆严肃地看着几人,见他们点头答应,脸色才缓和了些许。 “你们想什么我明白,只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了一些小事耿耿于怀?还不如上战场多杀几个敌人。” “是,二殿下教训的是……” “将我的话转告给他们,谁若是抗命,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二殿下是为了大家好,我们都明白。” 几个士兵非但不恼怒,反而感激地道,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这才和几个同伴一起离开。 “张副将军,三皇子请你过去。” 皇甫冉的贴身护卫杨平走上前,拦住了张庭的去路,面无表情地传话。 “请转告三皇子,我很快就过去……” 张庭看着手中一大叠军帖,上面有许多军务都非常紧急,他急着将这些分发给个将领。 “三皇子已经在帐中等候……” 杨平伸手挡住张庭欲前行的脚步,眼中已有不悦之色,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识相一点,立刻,马上过去。 “好吧!” 张庭心中暗叹,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位三皇子的脾气,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么? 等来到皇甫冉大帐,看到床上华丽的虎皮寝具,还有桌上精致的茶具,不自觉就将他和二殿下相比,同是皇家子弟,这差距还真是大! “将军请坐,看茶。” 皇甫冉坐在宽大的椅中,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微笑着招呼道。在他看来,这已经给了张庭极大的面子。 “不知三皇子找我来,所为何事?” 张庭依言在桌旁坐下,对这位皇子的好感已经降到了最低,只是不便表达出来。 “昨日听老将军提及,将军可谓是才德兼备,希望你能够在本殿身边出谋划策。” 将一个精致的木匣推到张庭面前,皇甫冉意味深长地道。 “这……多谢三皇子抬爱,在下不能收。” 木匣里除了一颗夜明珠之外,还有数十张银票,瞟一眼面额,无不是上千,张庭猛然站起来,将匣子推了回去。 皇甫冉挑眉,这张庭胃口还真大,上万两银票再加上一颗稀世夜明珠,他居然还不满足?无妨,对于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他的耐心自然也多一些……“如果将军嫌少,本殿还可以……” 张庭脸色微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三皇子误会了,张庭孑然一身,长年生活在军中,用不着这些东西。”说完,撩开帘幕就欲离开,差点儿和端茶进来的杨平撞上。 这次皇甫冉是彻底猜错了,如张庭此种人,自有一身傲骨和气节,他这等收买举止在张庭看来无疑是一种侮辱,再加上他后来所说的话…… “三殿下?”看着大步离去的张庭,杨平一头雾水,这茶还没喝,怎么就急着走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 皇甫冉盯着还在飘动的帘幕,猛然将桌上杯盏扫落,阴沉着脸冷哼道。(未完待续) 空前的陷阱 “据我们的探子回报,雪国昨日已经升起白幡,想必是她们的主将苍黎已死,这正好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张老将军指着桌上地图道,上面用红色标记的地方,正是雪国军队驻扎的万仞峰,那里山谷狭长,地势险要,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进去,可谓是九死一生,历来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白骨。雪国虽小,却依仗着这道天堑安枕无忧。 “如今雪国士兵皆陷入丧主之痛,我们就趁其不备,来个突然袭击如何?” 皇甫冉心头一喜,忙附和着张将军的话道,当真是好运从天降,他才刚来就遇到这么难得的机会。只要这次旗开得胜,还有谁敢在他背后嚼舌根?待平叛之后,老将军一张奏折递上去,这所有的功劳岂不全都属于他皇甫冉? “不知二殿下有何看法……” 帐中几个将领都是常年行兵打仗之人,在鹰愁关驻守多年,对此处地势形貌最是了解不过……这如今听闻老将军和三皇子所言,无不面露犹豫之色,最后纷纷把目光投注在皇甫肆身上。 “这次雪国虽然大伤元气,却未损根基,苍黎一向诡计多端,虽然升起白幡,或许是诈死也未可知。我们若贸然前去,岂不是中了她的计?就算她真的身死,此时雪国士兵处于悲愤之中,无不想为她报仇,士气正盛;兼她们有地势之利,如今我们若是贸然攻打,怕是讨不了好。” 皇甫肆冷静地分析道,在他看来,如今攻打雪国绝非明智之举。只希望,那两人能听的进去…… “皇兄岂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一群大男人,还怕了那些女流之辈不成?” 皇甫冉扬眉冷笑道,目光逐一在众将领面上扫过,见他们个个噤口不言,才满意地点头。 这些将领都是血性汉子,被这么一激自然不好开口反对。若是不同意,岂不是让人误会他们连女人也不如? 张庭见大家纷纷默许,心中不由着急,上前一步圆场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不然……” 话才说了一半,却被皇甫冉冷眼截住,那和皇甫肆有些相似的薄唇微微勾起,半点儿不客气地道:“副将军若是害怕的话,可以在军中留守。” “咳咳……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明日本将军会亲自出征,你们早些回去做准备吧!” 老将军扶着桌子猛咳一阵,喘了口气才接着说道。 “将军,你这病还没好,要不要多休息几日再作打算?” 亲自倒了杯水递过去,皇甫肆略带忧色劝道,老将军到底是上了年纪,不服老也不成。 “有劳二殿下挂心,别看老夫现在生病,照样可以徒手打死一头牛。” 握拳在胸口重重锤了两下,张老将军大笑着道,心中却也有自己的一盘棋……他身为军中统帅,若所有功劳都被这两个小的占了去,这要他颜面何存? 军令如山,不得违背,不论一干将领多么不愿,仍要按照将军的命令行事。 “二殿下,前面的路被积雪挡住了,车马过不去……” 前锋营几个士兵探路回来,将前面的路况一一汇报与皇甫肆,前些天连着几场大雪,将本来就不甚宽的路尽数覆盖,入眼皆是一片洁白。 “让大家原地休息,我这就去禀告将军。” 皇甫肆心头一松,这几场雪下的巧,如果现在能够收兵回营,他是求之不得。张老将军到底是偏着三皇弟,凡事皆让左军打前锋,他们却优哉游哉地跟在危险性最小的大后方。摆明了就是苦头让他吃,好处全都给三皇弟…… “二殿下,将军命我传话,继续向前,不得延误时机。” 张庭匆匆地跑来,饶是冰天雪地,也出了一身的汗。自从不客气地拒绝了三皇子的示好,将军和三皇子本是同气连枝,两人结将他视作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这,这不是强人所难么?难道要我们把这些积雪全部扫净?” 跟在皇甫肆身后的两个副统领一听立刻炸毛,这根本就是存心刁难,可不照做吧,就是违抗军令,轻则挨板子重则杀头。 “无妨,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么?从疾风骑队牵几只雪鹿过来……” 皇甫肆微笑着道,只是声音却透着冷意,他再三忍让,却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雪鹿?” 不要说两个副统领,就连张庭也困惑不已,这个时候要雪鹿有什么用? “啊,二殿下,魅影已经带着雪鹿过来了!” 有人眼尖地看到云无言骑在一只雪鹿上,从后面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七八只健壮雄鹿,此时没有人驾驭,在她面前仍乖顺异常。 “真是奇了怪了,魅影你怎么知道二殿下会这么做?” 见黑衣少女缓缓走近前,一个随从好奇地问道。二殿下这边才刚说完,她那厢就把所有事情做好了! “架……” 云无言面无表情从众人身边经过,根本就懒得回答这种问题,不是她知道皇甫肆会这么做,而是她和他的想法一样。 “好厉害……” “真的可以……” 看到雪鹿安全无虞地走出十丈开外,众人纷纷惊叹,现在他们总算明白了皇甫肆的意思……只要他们跟着雪鹿走,自然能避过重重障碍和险阻。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知二殿下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 张庭赞叹地道,世上能想出这种法子的人,本就是奇才,没想到他这一生能够同时遇到两个。 “雪鹿长年生长在冰原之上,若说有谁对鹰愁关方圆千里最为熟悉,也就只有它们了……” 皇甫肆不甚在意地解释道,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抹纤细的背影上,风吹动她宽大的黑色衣袍,竟然有种难言的飘逸,蓦然让他产生错觉……好像雪鹿上的人儿随时会乘风而去。 “架……” 不由自主地,他驱策着胯下鹿王,朝着前方的云无言追去。直到同她只有一尺之遥,这才示意鹿王放慢脚步,和她并驾齐驱。 万仞峰,一座座雪峰巍巍耸立,有些倾斜着似乎马上就会倒塌,可却硬是以这样的姿态维持了几百年。一路上平静的很,偶尔几声鹰鸣,震得雪峰上积雪簌簌下落。 “二殿下,你看……” 薄薄的白色纸片随着风吹进峡谷,先是几片,接着越来越多,纷纷扬扬倒像是下了一场“纸雪”。 皇甫肆随手接住一片,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片冥纸。举目四看,峡谷之中,此刻到处飞散着冥纸,气氛立时变得奇怪,好像整个万仞峰变成了丧葬场。 “莫非,苍黎的死讯是真的?” 皇甫肆看着满天冥纸若有所思道,雪国风俗与大业迥异,对于鬼神之说极为推崇,冥纸对于她们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是献给神灵的祭品。触犯神灵,对于雪国人来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二殿下,已经走过了第一道关口,还要继续向前么?” 张庭隐隐觉得不安,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就算雪国士兵再怎么伤痛,也不可能弃国防与不顾,如今在这种本应防守的要塞,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嗯,有些不对劲……” 再向前十丈,便是第二道关卡,此刻仍旧不见有任何雪国士兵防守,难道她们真的放松警惕至此? 冬日里天黑的快,谷中渐渐暗淡下来,那狭窄的谷口,此时看上去犹如一只张着大口的巨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危险气息。 “传令下去,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可轻举妄动。” 不能再向前走,他有预感,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一个精心策划过的巨大陷阱。 “可是,将军的命令……”继续向前,不得延误时机,他们就这么停下来,岂不正好让将军和三皇子抓到把柄? “若是将军怪罪下来,本殿自当一力承担。” 见部下有所动摇,皇甫肆厉声喝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的差错。他千里迢迢来到边关,可不是为了送死。 “我去看看……” 不等皇甫肆说什么,她纵身飞向雪峰一处凸起的岩石,敏捷地在那些看似不存在的落脚点来回,逐渐攀爬到半腰处。 第二道关隘乍看很平常,冰原在渐渐升起的月亮下反着光,一道道浅浅的蓝色细纹似水缓缓流动,就算是在白日也不易看清楚。若不是她武功已臻化境,也无法察觉…… “那些蓝色的细纹……” 云无言蹙眉,那些似水细纹她很熟悉,绝谷有一处很这里很像,不过那是自然形成,没想到会有人利用的如此巧妙…… “不能过去,后退十里,会死人。不要奔跑……” 飞身从雪峰上下来,她言简意赅地道,非但不能继续前行,还要立刻撤退。 “前队变后队,缓步行进,悄悄撤退。” 月光下看不清云无言的神色,却可以听出她语气中的沉重,皇甫肆没有半点迟疑,斩钉截铁地命令道。(未完待续) 究竟谁更强 “二殿下,你怎可擅自违抗军令?” 月夜中,张老将军盯着面前的俊美男子,强自将一腔怒火压下去,他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领兵打仗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如此藐视军令,如果他的解释不能令自己满意,就算是皇子也难逃惩处。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面前这个还是不受宠的皇子…… “魅影说,前面有危险。” 皇甫肆迎着铺天盖地的怒气,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仍旧如往常一般平静地道。 “二十丈开外有陷阱,她们在雪地上撒了‘月见怜’,这是一种奇特的烈性毒药。” 云无言一如身边的男子那般冷静,只是说道这种毒药表情还是和往日有了些许的不同……就像神医总希望挑战世间一切的疑难杂症,对于一个用毒高手来说,遇到复杂难解的毒药,则是最令他们兴奋的事。 “什么‘月见怜’,本殿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区区一个贴身侍女,居然也敢在这儿危言耸听?” 皇甫冉不屑地道,连带看向皇甫肆的目光也带着鄙夷,想不到他这个狡诈如狐的二皇兄居然会听信一个小丫头的话。 “月见怜,在阳光下并没有任何毒性,且一直保持粉末的状态,可在月光下却会凝结成细小的水滴状,不足之处就是在它吸收月光之后,一开始会变成浅蓝色。中了这种毒的人,会立刻陷入昏死状态,三日之内不服用解药,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云无言难得详细地解说道,之前她看到的那条条浅蓝色水流,其实就是月见怜凝结成水滴状形成的效果。 “世伯,难道你也相信这世上有如此离奇的毒药么?苍黎已死,现在可是我们攻打雪国的最好机会,趁着她们完全没有防备,正好一举攻下雪国……” 皇甫冉越说越激动,只觉得前景一片光明,这样的大好机会,傻瓜才会白白错过。 张老将军一时举棋不定,对于魅影的话半信半疑……二殿下一开始就不赞成出兵,或许这是他想要自己撤军的计策。只是,那一日见识了金箭上毒药的厉害,他对于魅影的毒术还是有几分相信的,万一她所说那什么“月见怜”属实,岂不是白白葬送了将士们的性命? “三皇子,属下回来了。” 几人正僵持不下,却见皇甫冉的贴身侍卫杨平施展轻功而来,他足下靴子隐隐有蓝光萦绕,显然是刚从前面的关隘奔回。 “杨平,你可觉有什么不舒服?” 皇甫冉绕着属下转了几圈,然后转身看向众人,眼中流露得意的神采。 “属下一切,正常。” 杨平顿了一下,在说到“正常”两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月光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平……只见他面色红润,双目有神,说话口齿清晰,哪里有半分中毒的样子?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随便你们。” 云无言也不生气,面无表情地站在皇甫肆身后,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世伯,如果二皇兄不愿意的话,我自愿率右军前去。” 片刻之后,皇甫冉一脸假笑,状似通情达理地道。少了皇甫肆也好,到时候他就可以独占所有的功劳。 “咳咳,好,就这么办吧!” 张老将军一阵剧烈地咳嗽,咳的是全身抖颤,连站也站不稳,喘着大气极为艰难地点头道。 皇甫肆暗笑,这老将军果然是老奸巨猾,任何人看他这副情形,也知他无法继续赶路,旁人只道他不是不愿和皇甫冉一道去,而是身体不允许。 其实,张老将军本欲和皇甫冉一起前去,到底顾忌魅影所说那一席话,他征战沙场几十年,年轻时血气方刚还不甚惧怕死亡,这人老了,所有的豪情壮志也就跟着岁月消磨的差不多了…… “世伯和二皇兄就等着我凯旋归来吧!” 皇甫冉本来还担心老不死的会插一脚进来,见他咳的差点背过气去,反倒如了他的意。还是那句话,少一个人,就少分一份功劳。 月亮似一轮玉盘挂在天空,今日并非十五十六,这月亮大的就有些出奇。清冷的月辉流泻在皇甫冉炫目的银甲上,竟让他看起来有如战神一般。 “那个魅影果然是在胡说,我们都已经走了这么久,哪里有什么陷阱?月见怜……亏她想的出来。” 越往前走,皇甫冉越是得意,心里那一丝极轻极浅的“在意”,也彻底消散。这次二皇兄是彻底失算,白白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主子英明……” 杨平和他保持着一个马身的距离,锐利的眼神不时在四周梭巡,保护三皇子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只要过了这道关口,就离雪军大营不远了……”而胜利,也已经在望。 皇甫冉急切地催着胯下云马,感到连血液也在沸腾,这匹神驹还是父皇亲自帮他选的,如今他就要骑着它奔向辉煌的终点。 “头有些昏……”难道是他太激动了? 皇甫冉大力摇晃几下脑袋,晕眩的感觉却越来越严重,马儿仍然在向前奔驰,他一个倒栽葱从马上掉了下来,昏死之前,最后看到的是……皎皎明月正当空。 “殿下……” 杨平从马上跃起,惊险地将皇甫冉接住,两人在地上滚了十几圈,直到撞在冰岩上才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确认主子是否无恙,他也跟着失去了知觉。 一地的冥纸,一地的“死尸”,就连马儿也不能幸免,整个峡谷一片死寂。踏入万仞峰第二道关隘的右军,脸上全都笼罩着死气,三日之后,这里将会变成更加可怕的炼狱。 几百个雪国士兵站立在一堆“死尸”中间,不时用长枪头翻检着,领头的女子一脸钦佩地道:“你的毒药还真是厉害,这些家伙都成了死鱼。” 被夸赞的女子脸上并无喜色,反而笼罩着浓浓的悲伤,将军在昨夜身亡,而害死将军的元凶还没有抓到。 她有种直觉,那个黑衣少女,不在这些“死尸”里。只是,心里仍旧存着一丝希望,月见怜是她耗费了数年心血,在先人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完美杰作,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毒药,或许有可能击败那幽灵一样的少女? “苍琼,其实你才应该是接掌将军令的人,我们这些人中你最聪明……” 一身素色麻衣的苍陌,比之当初穿着大红战袍的她,少了一份张狂和傲气,添了一丝沉稳。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却未免太大。 “你知道的,我只适合当军师。陌,将军上次带领我们攻打大业的时候,就已经将奏折写好,要你接替她的职位……她是不是早就预感会有这样的一天?” 苍琼摇摇头,自己太冷情,太理智,不像陌,天生就有把众人的心凝聚在一起的能力。如今的苍陌,身上已经隐隐有了将军的影子。 “啊,这个人,身上有代表皇子身份的金牌……” 翻找的过程中,一块金牌从那个男人脖里露出来,苍陌就着月光细看,发现上面竟然印着象征大业皇族的龙腾,背面是一个清晰的“冉”字。 “他是大业国三皇子。“ 苍琼仔细打量着昏死过去的男子,心中有些失望……不是那日城墙上的白衣男子。眉眼虽然有些相似,但这人的身上却没有那种孤绝冷傲的气质,以及不容人忽视的存在感。 “据说大业皇帝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儿子,这可是很重要的筹码。” 示意身后随从将皇甫冉抓起来,苍陌开始盘算这个三皇子有多少利用的价值。 几百人将地上“死尸”翻了个遍,终究还是失望了……“回禀军师,没有发现那个黑衣少女。” “仔细找找,是不是漏掉了?” 苍陌不放心地道,要从几千人中找到一两个人,委实不容易。 “那个魔女,就是烧成灰,末将也认得。” 苍落深有感触地道,当日攻城时苍陌并没有和黑衣少女直接对上,否则绝对不会这么说。那个少女,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她们几百人,连将军也栽在她的手里。她离开时回首那一抹邪佞而又残忍的笑,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探子回报,万仞峰五里外发现另一支大业军队……” 苍陌欲言又止,不解恨地在五花大绑的皇甫冉身上狠踹了几脚。 “不用找了,那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踏入我们的陷阱。”苍琼低低叹道,嘴角却浮现一抹微笑,她引以为傲的毒药,还是被识破了啊! “琼……” “军师……” 众人不解地看着苍琼脸上的笑容,没有抓到那两个人,明明就是很失望的语气……这种时候,应该笑的么? “你们说,黑衣少女和皇子,大业将士会选择哪一个?” 苍琼望着天上明月,像是在问身边的人,又似在自语。或许自己在毒药上胜不过她,但论心计,谁输谁赢就不一定了。(未完待续) 再次被舍弃 “将军,不好了,魅影说的果然没错,他们全都中了毒……” 探子慌慌张张地道,脸色仍有些青白,幸好他离的远,只看到大片大片的人倒下,便赶紧跑回来报告。 “咳咳咳,三皇子呢?有没有看到他?” 张老将军闻言又是一阵猛咳,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若三皇子真的有个好歹,他如何回京面见皇上? “那毒性太可怕,属下只在远处观望,没敢上前。” 话虽如此说,众人却明白,三皇子多半也出了事,只是现在还没有证实罢了。 “咳咳……魅影,你既然知道此毒来历,能不能配制解药?” 老将军希冀地看着皇甫肆身后的黑衣少女,平时嫌她貌丑兼脾气古怪,如今却有如见到救星一般。 “月见怜的解药,配制起来并不难。” 云无言抬头,丝毫不在意此刻张老将军态度的转变,仍旧如往常一样平静无波地道。 “太好了,看你需要什么材料,本将军都会尽数找来。” 张老将军大喜过望,忍不住想要在云无言肩膀拍两下,只是手还没有落下,就被她敏捷地闪开。略显尴尬地将手放下,非常时期,他决定不与小丫头计较。 “只是,配制解药最少需要十天的时间,而他们只撑得了三天。” 所以说,他们仍旧逃不过死亡的命运……随着她的话落,张老将军阳光灿烂的脸上立刻又愁云满布。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几个将领沉不住气地道,三皇子生死未卜,究竟是要撤退还是进攻? “二殿下,你看?” 张老将军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个时候似乎做什么决定都是错,撤退就等于弃三皇子于不顾,进攻的话又没有胜利的把握,而且前方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所以,找个人和他一起分担责任最好,若到时候陛下追究起来,也可以推脱到旁人身上。 “魅影,月见怜的毒性会持续多久?” 皇甫肆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身边的云无言道,张老将军心里怎么想,他自然是清楚的。 “只要太阳出来,就会消散。” 尽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云无言还是无动于衷地道,死多少人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等太阳出来吧,一切等找到三皇弟再说。” 皇甫肆环顾众人,果断地决定道,无形中他已经成了军中最高统筹者。 月亮渐渐西斜,这一夜,对于许多人来说特别的漫长,不远处的营帐里时不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让人无法入眠。 “他应该会死是不是?” 皇甫肆坐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百无聊赖地旋转着桌上茶杯,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中毫不掩饰某种期待。如果皇甫冉就此死了,会省去他很多麻烦。 云无言盘腿坐在毡毯上打坐,闻言仰头看着他,那两片薄唇微抿着,勾起的弧度很漂亮,让她莫名产生想要触碰的冲动。 “应该是你希望他死。” 一个字一个字的,她缓缓道出他心中所想。 皇甫冉正在做梦,梦里他已经快要当皇帝,龙袍已经穿在身上,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他张口就想骂人:“该死的奴才,不知道朕对花粉过敏么?“ “阿嚏……” 重重打了个喷嚏,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他不情愿地睁开眼,正好和一双蓝色的瞳眸对上。那眸子里盈满了笑意,以及一抹不怀好意? 大脑还没有反映过来,身上就感到一阵阵的酸麻,皇甫冉想要换个姿势,却发现他根本动弹不得,四肢被铁链紧紧地捆绑了起来。 “皇子殿下,醒了?” 略有些低沉的嗓音还算得上悦耳,只是那上扬的尾音有着明显的嘲讽,红唇中吐出的字句也有些生硬,不仔细听的话也察觉不出来。 “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皇甫冉吃力地扭头四顾,发现他此刻身在一座监牢里,他吃惊地想要站起来,却忘记四肢被缚,稍一动弹身上的铁链就哗啦啦作响。 “这里是雪国大牢,而我,就是雪国大将军苍陌。” 看着面前惊惶失措的男子,苍陌有些失望,这个三皇子还真是给他们大业皇朝蒙羞啊! “你们把我抓起来,想要什么?” 皇甫冉慢慢镇定下来,索性靠墙坐下,盯着面前的红衣女子沉声问道。确信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否则这些雪国人又何必浪费解药把他救活? “不错,还算有些脑子,只是不知道你能值多少?” 冰蓝瞳眸中流露着几丝算计之意,此时皇甫冉在苍陌的眼中只是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 “我是大业最受宠的皇子,只要你们肯放了我,要什么父皇都会答应。不管是绫罗绸缎还是金器玉器……” 皇甫冉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有回去的机会,他故意挑了些女人喜欢的东西来说,果然看到对方双眼放光。 “你说的最好是实话,如果没有你说的这么值钱,哼哼……” 莹白玉指在他脸上滑过,没有女子特有的细腻,粗糙的老茧磨砺着脸颊有些刺痛,皇甫冉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女子,但却不是大业国那些娇弱的花朵,她们手中拿的是刀剑,而不是绣花针。 咕噜噜…… 不管处境有多危险,人的肚子可顾不了这些,皇甫冉有些尴尬地道:“能不能给我些吃的?” 苍陌双掌互击两下,很快有侍卫出现在两人面前,她别有深意地道:“好好招待皇子殿下,他可是我们的贵客。” 发霉的馒头,不知道存了多少天的馊水?皇甫冉看着这些东西,差一点就直接吐出来。光是闻到那气味,他就直想反胃。 “将军有令,在我们的条件没有达成之前,皇子殿下只能吃这些。” 那侍卫说完,不管皇甫冉再怎么叫骂,再也没有出现。 嗓子干的冒烟,一阵寒风从窗户吹进来,冻得皇甫冉直打哆嗦,将自己缩成一团,他只求张老将军赶快答应对方的条件,把他从这鬼地方赎出去。 “我是代表将军来和你们谈判的。” 一个使者打扮的女子站在大业众将士面前,趾高气扬地道。 “哦?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判?” 皇甫肆看着雪国使者,温言浅笑道,身上却自然而然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就凭你们的皇子在我们手上。” 雪国使者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男人有些可怕,想到将军的命令,她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十万两黄金,一万匹骏马,珍珠,玉器,绫罗绸缎……” 看着长长的单子,上面林林种种的珍奇物品让皇甫肆皱起了眉头,这雪国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她们还不如去抢。错了,她们这就是在抢…… “二殿下……” 张老将军浏览着单子上的内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钱财还只是小事,只是有损大业国威。若是真的答应了她们的要求,岂不是要让其他国家耻笑? “将军,相信父皇会答应的。” 皇甫肆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若是明太师施压,再加上明妃在父皇面前哭闹,想不答应都难。 “先不要答应的这么爽快,将军还特意提了一个要求,把害死苍黎将军的那个人交出来。” 雪国使者环顾诸人,视线最后落在云无言身上,眼里充满了杀意。 “这怎么成?” 几个将领失声道,这几次打仗若是没有魅影,他们哪能活到现在?就算为了三皇子,也不能,不能…… “二殿下,你看……” 若是依着张老将军的意思自然是爽快地将魅影交出来,毕竟她只是一个贴身侍卫,怎么能和三皇子相提并论?只是,现下她是二皇子的人,也就不得不有所顾虑。 “我……” 皇甫肆面上微小始终未改,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在所有人紧张的眼光里,徐徐说道:“答应你们的要求。” “二殿下……” 张庭欲言又止,惋惜地看向魅影,却发现她始终低垂着头,连动也没有动一下,更不要说出言反抗。 明知道云无言就在自己身后站着,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从她身上所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比之从前更强了不知几倍。 丑八怪现在一定很愤怒,愤怒到想杀了他,皇甫肆这么想着,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愈发明灿,看着雪国使者重复道:“只要你们放了三皇弟,这些条件我都答应。” 雪国使者怔然看着面前微笑的男子,突然觉得他容色动人,几乎无法将视线从那魔魅诱惑的脸孔上移开。 “不过,我需要时间准备。”那些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筹的齐。 “好……” 如同被蛊惑,雪国使者不假思索地道,老实说,他这个要求也算是合理。 “魅影……” 所有人只看见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而他们面前的黑衣少女,已经不见。(未完待续) 你是自杀的 “她不会是害怕死,逃跑了吧?” 张老将军担忧且愤怒地道,想当然耳,如果魅影落到了雪国人手中,下场一定很悲惨,她可是害死苍黎,还导致雪国惨败的罪魁祸首。 “不可能……” 皇甫肆第一个否决道,语气坚定至极。云无言怎么可能逃跑?依她的个性直接扑过来杀了他,还比较有可能。不过,她刚才是真的生气了吧?自己分明感受到那种愤怒的气息。 “二殿下,要不要出去找找?” 张庭也是一脸担忧,怕魅影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被最亲近(?至少表明上是)的人“背叛”,谁都会受不了吧? “不用,她会回来的。” 皇甫肆笃定地道,相处了这么久,他多少也了解她一些……逃避,从来都不是云无言会做的事。她的自尊和骄傲比任何人都强,绝不容许自己这么做。 “咳咳,但愿如此……” 张老将军摇摇头,在侍卫的搀扶下回去休息,魅影是二皇子的人,就算要抓也是由他下令。 入夜,皇甫肆一个人坐在临时搭起的营帐里,怎么也无法入睡。白日里在众将领面前信誓旦旦说云无言不会逃跑,可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在生气,而有些事他必须解释清楚…… 重新披上衣服走出帐外,他还是没有办法干坐着等她回来。现在她唯一会去的地方…… 冰天雪地的鹰愁关,只有一处是终年温暖的,皇甫肆踏入冰洞,立刻感到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素来能让他的心情恢复平静,可这种烦躁的情绪还是第一次,好像有些么在胸腔里涌动,随时会跳出来。 “你果然在这里……” 看到火石旁的黑衣少女,皇甫肆并不意外,这里是他整理杂乱思绪的地方,也是云无言最喜欢呆的秘密场所。 云无言背对着他,并没有答话,只是身上煞气比任何时候都要重。那纤弱的背紧绷着,如同一只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野兽。 “哧拉哧拉……” 伴随着这熟悉的翻炒声音,皇甫肆后知后觉地嗅到烤肉的味道,似乎比以前更加香馥。他一路赶过来,早已经是饥肠辘辘,此时更是饿的难受。 这下换皇甫肆无语了,丑八怪果真是个怪胎,有谁在生气时候烤肉的?若是平时他早就过去不客气地蹭肉吃,可此一时彼一时……她还在生气。 足足一炷香时间,除了翻炒的声音就是烤肉发出的滋滋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皇甫肆只觉得洞内更加闷热,索性将外袍脱掉,靠着冰墙屈膝坐下。 “咕噜噜……咕噜噜……” 肚子不屈不饶地叫着,皇甫肆也不去管它,视线一直停驻在火石旁的某人身上。 “吃吧。” 云无言头也不抬,随手丢出去一大块烤肉,不偏不倚砸向皇甫肆,古井不波地道。 “你没生气?” 皇甫肆一手抓着烤肉,并没急着送进口。就算现在不看云无言的表情,他也听得出她现在语气还算平静。什么愤怒,杀气,在她开口的一霎,全都神奇地消失不见……难道刚才是他的错觉? “我为什么要生气?” 云无言斜睨着他,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笑意,好整以暇地问道。 “因为我说用你交换三皇弟……” 发觉她眼中笑意,皇甫肆及时收住接下来的“蠢话”,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是在同自己开玩笑么?之前的生气和愤怒,都是装出来的? “这世界上最希望皇甫冉消失的人就是二皇子你,无论如何都要救他这种鬼话,你还是说给张庭他们吧!” 优雅地拿出帕子擦拭嘴角油腻,云无言吃饱喝足,继续嘲笑还在饿肚子的某人。到目前为止,她对皇甫肆还有利用价值,拿她去换一个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皇甫肆可不会这么傻。 她这么跑出来,才是大家眼中的正常反应吧!呃,也顺便耍耍这个家伙,不然他总以为什么都在掌握之中…… “你这家伙,耍我很好玩么?” 皇甫肆假装怒颜以对,暗中却长吁一口气,刚才云无言一声不响跑出去,他的心里还真有些慌乱。根本就忘了,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她。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某些方面她甚至了解的比他自己还要清楚。 “咕噜噜……咕噜噜……” 皇甫冉无力地躺在地上,任由弟子不停地响,已经两天了,他没有吃任何东西,现在真的很渴也很饿。胃里直犯酸水,空荡荡只剩下冰寒的凉气,连带着整个身体也瑟瑟发抖。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我?” 心里拼命喊叫,嘴巴却只是微微噏动,他终于将视线转向牢门口干硬发霉的馒头,还有那一碗馊水。两天前发誓打死也不吃的东西,现在似乎重新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四肢并用,像只乌龟一样爬过去,他颤抖地拿起馒头就塞进嘴里,第一次只咬出一个白印子,那馒头硬的和石头差不多。用力咬了几次,还是啃不动,目光落在那碗馊水上,他眼睛一亮,将馒头丢了进去。 被馊水浸透的馒头,散发着令人欲呕的味道,皇甫冉却狼吞虎咽吃的香甜,仿佛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东西。 吃完之后,他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耳尖地听到静了两天的走道有脚步声传来。这两天无论他怎么喊叫都没有人来……莫非,是张将军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空气中渐渐飘散出酒菜的香味,皇甫冉勉强抓着铁栏站起来,眼睛直盯着盘里的烤鸡,似要冒出绿光来。 “快给我……” 目光未在来人身上停留,皇甫冉只巴巴地伸手去抓盘里的鸡,可惜距离有些远,够不着。 “早知道皇子殿下已经用过膳,我就不让人准备饭菜了。” 看到被吃干净的馒头,苍陌啧啧两声讥笑道,就算是皇子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卑贱的连只狗也不如? “我若是饿死了,对你也没有好处啊!” 皇甫冉哀哀地道,被抓一晚再加上在牢里两天,饿了两天三夜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什么骨气尊严全都没有一只鸡腿来的重要。 示意身后侍卫将酒菜端过去,苍陌虽瞧不起眼前的男人,但他说的这句话还是没有错的,他若是死了,那些金器玉器绫罗绸缎也都没了,最重要的还是那个黑衣少女……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打了个饱嗝,看着剩下的饭菜皇甫冉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要吃那发了霉的馒头。吃饱喝足,这才有了点儿人样,他重新端出皇子的派头询问道。这种鬼地方,他是一天也不想多呆。 “这就要看你们的人守不守信了,还要委屈皇子殿下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看着牢里这个脓包,苍陌还真替那个黑衣少女不值,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等等,能不能给我拿条毯子?” 看到苍陌要离开,皇甫冉忙不迭地道,把得寸进尺的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 “等会儿给他那条毯子……” 苍陌居然“离奇”地答应了,大概是因为大业轻易答应了她们提出的所有要求,心情不错的缘故。 裹着毯子呼呼大睡的皇甫冉,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牢门外站着两个黑衣蒙面人。 “你们是谁?” 他戒备地坐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个人,总觉得有种熟悉感。只是在和那较矮小的黑衣人对视时,忍不住一阵发抖。那双漆黑的眼珠,在黑夜里熠熠生光,那眼神就像是野兽发现了猎物。 “三皇弟,看起来你在这儿过的还不错。” 看到地上的酒壶还有剩下的鸡腿,皇甫肆拉下脸上面罩,笑眯眯地打招呼道。只是那笑容,未免太耀眼了些…… “二皇兄,太好了,你们是来救我的么?那个贱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还让我吃……” 皇甫冉大喜过望,忍不住抱怨起来,只是讲着讲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牢外的黑衣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 “还好,你可以做个饱死鬼。” 空荡荡的走道上,皇甫肆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飘忽,沾染了些许鬼气,听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你要杀我?”就算他们一直是对头,可如果他死了,皇甫肆如何向父皇交代? 皇甫冉一愣,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二皇兄不是来救他,而是来杀他的?他怎么敢? “三皇弟,你错了,当然不是我杀你,你是自杀的。” 呵呵一笑,皇甫肆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比了比,轻松的语气好像在说赴宴的时候看到了几个漂亮女子。 “胡说,我怎么可能自杀……皇甫肆,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皇甫冉陡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没错,他当然不会自杀,可皇甫肆要让人以为自己是自杀。(未完待续) 隐藏的美丽 隔着一道铁栏,皇甫冉此时倒希望这扇门永远不会开,或者那些令人讨厌的雪国守卫突然冲出来。他在皇甫肆的脸上看到了从未见到过的表情…… 以前不管是愤怒还是悲伤,皇甫肆给人的印象都是优雅而淡定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此刻,皇甫肆收敛了所有的笑容,有些神奇的,面部线条立刻变得冷凝而无情,甚至带着些许愤世嫉俗,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三皇弟,我这个人,其实非常的小气,有些事能记仇一辈子……” 缓缓地走上前,也不知道皇甫肆在锁上使了什么手法,牢门瞬间被打开。像是闲话家常般,他不紧不慢地道,丝毫不在乎这是敌军大牢。 “有一年在书房里,你抢了我的毛笔,和大皇兄一起在我脸上画乌龟,后来还害得我被太傅责罚……” “还有一次,你们明知道我不会爬树,还故意把我的披风挂在树顶上,害我从树上掉下来,躺了三个月……” “啊,春风楼里那个碧月,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是大皇兄的人亦或是三皇弟你派去的?在我的酒里下慢性毒药,这主意不错。” 每说一件,他就在皇甫冉身上踢一脚,力道不大,甚至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却是钻心的痛。 不一会儿蜷缩在地上的男人就开始抽搐着求饶,语不成句地道:“那,那些都是……大皇兄做的,和我……没,没关系……” “这牢里可利用的东西还真少,想自杀也不太容易,怎么办呢?” 皇甫肆环顾着牢房,似乎颇伤脑筋,投注在皇甫冉脸上的目光带着戏谑,像是在逗弄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动物。对方越是哀鸣求饶,这个游戏就越有趣。 “既然这样,二皇兄还是放了我吧,也免得脏了你的手。” 这句话,皇甫冉倒是说的很流利,不自觉带着谄媚的笑容,祈求皇甫肆能饶了他一命。他还没有活够,富贵荣华,江山美人,他一样也放不下。 “呵呵,三皇弟你误会了,我没打算杀你。” 说完,皇甫肆还真的站了起来,嘴角噙着愉悦的笑,悠悠然走到牢门外去。 “你不杀我?” 皇甫冉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了,又惊又喜地追问道,刚才皇甫肆说那些话,他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是啊,我不会杀你,要动手的人是她……” 比了比身旁的云无言,皇甫肆轻描淡写地道,看着他的三皇子从惊喜到错愕再到愤怒绝望,就觉得这趟还真是来对了。若是父皇看到他最宠爱的宝贝儿子变成现在这副德行,不知道作何感想? “二皇兄,你和宓儿感情那么好,肯定不舍得她伤心难过是不是?如果她知道我死了……” “求求你,不要杀我……” “皇甫肆,你这样是会遭天谴的,我诅咒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先是怒骂然后是哀求再来是讨好,反反复复,皇甫肆只冷眼看他花样百出的丑态,直到最后无计可施。 呵呵,皇甫肆觉得好笑,宓儿之于他,也不过是尚有利用价值的工具,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他在乎的。可悲的是,死到临头,皇甫冉仍然没有了解这一点。 “闭嘴,吵死了。” 云无言终于不耐地出声道,这个男人玩够了没?这种猫抓老鼠的幼稚游戏,亏他还乐此不疲。 “无言,我亲爱的三皇弟就交给你了。” 皇甫肆终于心满意足,乖乖地退居云无言身后,把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她。 “你,你是云相的小女儿……那个连亲娘都给吓死的丑八怪?” 皇甫冉看着面前这张丑陋的脸孔,再一次震惊地叫道。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只喜欢美女的皇甫肆,会留这样的怪物在身边。之前云无言总是低着头安静地呆在角落里,他才会没有注意到她。 一身黑衣的她身上萦绕着阴冷的气息,眼中透着嗜血的光,就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恶鬼……来索他的命。脑中灵光一闪,他蓦然想起苍陌口中所说的黑衣少女,难道就是她? “住口,你没有资格说她。” 一股怒气莫名地涌上胸膛,不自觉向云无言看去,听到皇甫冉这么说她,忽然觉得不舒服。明明她就是个丑八怪,他也一直都这么认为,可现在听别人这么说居然会反感。脑子里跳出一种奇怪的想法,可以这么说她的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皇甫肆。 “呵呵,不会吧,我自命不凡的二皇兄,该不会爱上这个丑八怪了吧?瞧你那紧张的表情……啧啧,还拿这种怪物当宝。” 皇甫冉现在就像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他不过是故意这么说来羞辱皇甫肆。 “咔嚓……” 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皇甫冉欲惨叫出声,却发现被点了哑穴。拼命地摇着头,痛的连眼泪都涌了出来,他这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少女有多么的可怕。 人的全身有206块骨头,若是一一将其移位然后再复原,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看到皇甫冉生不如死的痛苦表情,皇甫肆总算了解到了。 不一会儿,他的视线再度停驻在云无言身上,有些出神地瞧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手法很娴熟,动作也很快,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停顿。原来,对人用刑也可以这般优雅,云无言近乎享受的表情,让她的行为看起来如同艺术。 “……”  她根本就不是人,披着人皮的恶鬼,鬼……皇甫冉眼中只剩下恐惧,身上无休止的疼痛,把他生生带入地狱。 冰冷的铁链,在铁栏上缠了一圈两圈,然后缠上了皇甫冉的脖子。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瞳孔渐渐放大,皇甫冉逐渐失去意识,死前脑海里只剩下那张狰狞的脸。 做完这一切,云无言神情仍有些恍惚,那种表情就像是服用了五石散,有种飘飘然的畅快感。曾几何时,她喜欢上了杀人的感觉?看着他们在自己手中挣扎,哀求,内心深处的空洞就会暂时被填补。 “走吧!” 片刻之后,她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皇甫肆不语,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牢房,躲过雪国士兵的巡查,离开雪国大营。 望着走在前面的黑衣少女,他有些讶异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有些了解她了。笼罩在她周身的迷雾逐渐散去,显现出一个真实的云无言。 皇甫冉若是单纯辱骂她是丑八怪,或许死前还不会受那么大的罪,可他说云无言吓死亲娘,就触了她的逆鳞。她表面上看去不在乎,甚至看不出愤怒,殊不知所有的怒火皆借着她的行动发泄出来。 云无言没有直接回营帐,而是去了冰洞,她现在的心情很好,想要喝酒。而皇甫肆,仍旧跟在她的身后。 几口烈酒入喉,起初热辣辣然后化成暖流,想到某个无聊男人所说的……开心的事就应该说出来…… 云无言理了一下思绪,很是平静地叙述道:“我一直想试试,将所有骨头移位,人会有什么反应……你有没有看到?他一直在哀求我,就像是一条快死的鱼,眼珠子渐渐凸出来,真有趣!” 皇甫肆只是看着面前冷静的不像话的少女,明明说着这样残忍的话,也做了那么多残酷的事,在别人眼里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恶魔……可是,他却真真正正感受到,这颗冰封重重的心……最深处不可触碰的柔软。 “喂,皇甫肆,你今天好像有点儿奇怪!” 云无言晃晃头,酒喝的有些猛,她觉得有些昏沉沉的,面前的男人也有些模糊。如果是以前,听她说这些话,这家伙不是该出口讥讽的么?比如……这么变态的事,果然只有你这种丑八怪才会做的出来…… “是么?” 皇甫肆也跟着灌了几口酒,只是眼神依旧清明,脑子也很清楚。盯着云无言,想到皇甫冉无心说的那一句,他爱上她?虽然他已经不再讨厌丑八怪,可离爱却是八十杆子也打不着吧?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 “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是真的……” 歪着头,侧着半张脸斜睨他,云无言语无伦次地强调道,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好想睡觉! “是,我知道你很开心。” 皇甫肆有些无奈地应和道,谁让云无言已经变成了醉鬼?只是,看着她完好无损的这半张侧脸,他竟然突发奇想……丑八怪其实一点儿也不丑,若是没有了那块疤痕,说不定比当初的京城第一美人云无双还要漂亮。 “开心……” 云无言无意识地重复着,身子一歪,向后倒去,而她的身后是还在沸腾的热水。 脑子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皇甫肆已经伸出手抓住了她,挽救了她被煮熟的命运。(果然,喝醉是很危险的……) 为了防止她再向后仰,皇甫肆索性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然后无聊地对着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发呆。 手,不自觉地碰触那蜈蚣似的纹路……“阅女无数”的某人讶异地挑眉,意外指尖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光滑的触感。(未完待续) 不甘被遗忘 云无言好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温暖而安全……就像小时候睡在奶娘的怀抱里,让她迟迟不愿醒来。只是,床好像在上下起伏? 她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入眼是白皙而优美的颈项?脑中迅速闪过睡前的记忆,自己好像在冰洞里喝酒,然后……喝醉了? 这个可怕的事实让云无言迅速坐起,她从来不允许自己喝醉,昨天在皇甫肆那家伙面前,竟然喝的人事不知? “醒了?” 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睡后特有的慵懒,近的像是在她耳边响起。下意识看向发声处,这才发现她的床上躺着个男人……衣衫半掩肌肤若隐若现,令人嫉妒的精致锁骨,那张还带着三分睡意的俊美脸孔不是皇甫肆还有谁? 此刻那双桃花眼微微上调,注视她时波光潋滟,薄唇轻勾含笑……总之就是很妖孽。比起某人从前的风流不羁,功力好像又上升了一层。 “你怎么在我床上?” 将视线从养眼的“好风景”移开,云无言陡然冷下脸质问道。她可不记得,自己和这家伙的关系有好到可以同床共枕的程度。 “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你喝醉了一直拉着我衣服不放……” 皇甫肆也跟着坐起来,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刻意指指自己还半开的衣服,似真似假委屈道。这就是他被“强迫”的证据。再说,怎么看占便宜的都是丑八怪吧? 云无言蹙眉,她不该喝那么多酒的,醉了之后发生什么事她完全没有印象,也就不能对皇甫肆的话加以辩驳。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这家伙若是想摆脱一个人,至少有一百种方法,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总之,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就好。” 整理衣服下床,皇甫肆理所当然地道,他当然不会承认,之所以任由丑八怪拉着他一起睡,是因为他发现云无言真的很好“抱”。 不但热乎乎像个暖炉,而且嵌在他怀里刚刚好,身子不像一般女人那样软绵绵,却是软硬适中他刚好满意的质感。冬天里果然是两个人一起睡比较舒服…… 看着那张笑的有些欠扁的脸,云无言认真的考虑,以后要不要戒酒,就算要喝酒也不能和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一起。 “还有啊,你昨夜好像一直在念着奶娘?”昨天睡着之后,丑八怪一边往他怀里钻,嘴里还不停呢喃。说起来,能让冷酷无情的云三小姐记挂在心里的人,还真是难得啊!他还以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她在乎的人。 “不关你的事,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闻言,云无言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毫不客气地赶人。奶娘对她来说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皇甫肆没有过问的资格。 皇甫肆这次没有多说什么,乖乖地走出营帐,因为他的脖子上横着一把匕首,而且那力道让他断定,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恐怕今天立刻就会有血光之灾。 讶异提到奶娘时云无言激烈的反应,然而更不可理解的却是……第一次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他居然没有生气,想着回京之后要好好查个清楚。 只不过,饶是皇甫肆也没有料到,他会在鹰愁关一呆就是两年。 “三皇子他,在牢里自尽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大业军营,张老将军听到这个噩耗,惊急之下竟然昏了过去。从此以后,一病不起…… “没有想到,三皇子会有这样的气节,我们以前倒是误会他了……” “是啊,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只会享乐,作威作福……” “我们一定要为三皇子报仇!” 皇甫冉“自尽”,意外留下了好名声,恐怕这是他活着时无法料到的。他一死,两国之间的交易自然不算数,雪国军队仗着地利,和他们展开了拉锯战,今天你抢得一寸土地,明日又被对方抢回去,转眼又是半年。 张老将军拖着病体苦熬,可惜撑不到大业胜利的那一天便抱憾而终。 皇帝得知张老将军病逝,随即就下了圣旨,大概意思就是……由二皇子皇甫肆接替将军之位,不过还有个附加条件,叛乱一日未平,三皇子之仇一日未报,他便不得回京。 “多谢刘公公带来好消息,一路辛苦,本殿已命人准备好酒宴,为刘公公洗尘。” 皇甫肆攥紧了圣旨,满面含笑道,一副高兴至极的样子。然而只有站在他身后的云无言清楚,这人正在生气。 “老奴在这里先向二殿下贺喜了……” 长着三角眼鹰钩鼻子的刘公公,相貌看上去有些猥琐,却是皇宫内少有的高手,更是明妃身旁的心腹。皇上派他来,显然是对三皇子的死心存怀疑。 “你说,这算得上好消息么?” 桌上摊着那道圣旨,皇甫肆终于收起了那一脸假笑,阴沉地对还在看书的黑衣少女道。 “如果你这个将军有一天能回京的话,自然算得上好消息。” 云无言抬头看他,冷静地道,这个人,在她的面前从来就不知道伪装,各种坏脾性越来越多地曝露出来…… “父皇分明就是想把我困在鹰愁关,不能回京,自然也就没法争那个位子。” 皇甫肆冷笑,看着面前始终不动声色的黑衣少女,怒火渐渐地消减。不间断的习武让她的身子抽长不少,比大业那些普通女子要高的多。现在她站在他面前,额头刚好和他的唇平齐,后退少许两人就能平视。 那道蜈蚣纹比两年前浅了不少,只是乍一看还有些骇人,而漆黑的瞳眸,或许是在这冰天雪地中浸淫的久了,越发显得清冷。被这双眸子盯着,能让他很快地平静下来。 “看来,你父皇是打算把皇位传给太子,已经开始替他铺路。”至于皇甫智身边那些枝枝蔓蔓,总要在他登基之前修剪干净…… “我会让父皇求我回京。” 闻言,皇甫肆俊美的脸孔浮现一抹奇异的笑,声音极轻地道,可任谁也无法忽视其中的坚决。他缓缓地将那道圣旨凑向燃烧的烛火,看着上面的字不断被火舌吞没…… 三皇弟死了,四皇弟素来不喜约束,所以父皇别无选择,只能辅助他的大儿子?皇甫肆在心中冷笑,父皇好像忘了,他还有一个儿子…… 不,皇甫敬没有忘记,只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而今这个不重要的皇子变成了太子登基路上的绊脚石,自然而然要被除去。 “刘公公,昨晚的洗尘宴还满意么?” 皇甫肆慵懒地靠坐在虎皮椅上,漫不经心地摇着杯中酒液,桃花眼中尽是调笑之意。 “满意,老奴实在是满意的很……” 刘公公一双三角眼高高吊起,笑的时候说不出的奸险,没想到二皇子居然是这么知情识趣的人。 那么大一尊金佛,眼睛还是用最上等的晶石镶嵌而成,乍一看和真人没什么两样。这东西,岂止价值千金?还有那些银票,每张都是一千两啊一千两…… “二殿下,这些信函需要马上处理……” 云无言挑开帘幕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面无表情地道。 “这些费脑子的事情,以前不都是张庭在做么?以后不要再拿这些事情来烦我!” 皇甫肆猛然坐起,将酒杯放下,一脸不悦地道。 “张庭,昨天那位气宇不凡的副将军?” 刘公公眼中精光一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副将军能干的很,把军中大事交给他我放心的很,可惜他那人有些死板,不懂享乐岂不是无趣?” 皇甫肆故作不满地抱怨,不忘热情地劝酒,两个人一下午喝了三坛烈酒。 “二殿下?殿下?” 看着歪倒在桌边的皇甫肆,刘公公试探地叫道,他功力深厚,此时将酒气压在一处,根本就没有丝毫醉意。 “啧啧,睡的像死猪一样。” 见皇甫肆仍旧一动不动,他抬手在那俊美的脸上拍了两下,尖着嗓子道。 “刘公公,二殿下喝醉就会睡得很沉,不到第二天中午是起不来的。” 云无言如鬼魅般适时地出现,平板板地向刘公公解释,弯身将醉醺醺的皇甫肆扶到床上去。 “既如此,老奴也不打扰二殿下休息了……” 原来如此,大业之所以能够大破雪军,都是因为有那个张副将军在。也许娘娘多虑了,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加害三皇子? 待刘公公一走,皇甫肆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死命地擦着脸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冷哼一声道:“那个老阉奴,迟早我会要他死的难看!” 敢骂他是猪?还用那恶心的油手碰他的脸?害他差点儿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 云无言无语,很久没有被他称作丑八怪,她倒是忘了,这人一张嘴有多么刻薄,能把人给生生气死。(未完待续) 习惯了我们 “张将军,每天替二殿下处理公务,当真是辛苦啊!” 尖细的嗓音透着一丝阴险,军中会如此说话的,除了刘公公再无旁人。张庭连忙放下批改书函的毛笔,迎上前笑道:“这都是二殿下的命令,我们这些做部下的当然也只能照办。” 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刘公公能成为明妃面前的红人,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也非常人能及。利眼在张庭面上一扫,立刻就发觉他隐藏的不满情绪,显然对二皇子颇有微词。 “二殿下常常如此么?” 刘公公凑得更近了些,眯着一双三角眼,压低声音问道。 “嗯,二殿下赏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一脸的老皮褶子涂了水分仍旧遮掩不住,惹得尽在咫尺的张庭几欲呕吐,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降下语调悄然道,只是那眉宇间的不满却再也掩藏不住。 “呵呵,本想找将军一起去喝酒……既是如此老奴也就不多打扰了。” 捏着帕子擦了擦脸颊,刘公公翘着兰花指“款款”离开,离开时还不忘给年轻俊雅的副将军投了一个媚眼,看的张庭又是一阵恶寒。 这营帐里却还残留着脂粉的味道,更是让他头痛不已,这人没了底下那根东西,难道真会变得不男不女? “二殿下,我已经暗中交代过那些士兵串好了说辞,也按照你说的做了,刘公公看起来并没有怀疑……” 张庭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一身华贵的袍服缀着金线流苏,几乎眩花了人眼,和他平素看到的皇甫肆很是不同,带上了些微的陌生感。连着几日“花天酒地”,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废,只有那双眼睛仍然清明如昔。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直说吧!” 皇甫肆坐正身子,面上仍旧带着微笑,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得严肃,让一旁的张庭也小小地紧张起来。 “这两年多来,殿下带着我们奋力抗敌,如今为什么要在刘公公面前做出此等模样?还将所有的功劳推在我身上?” 张庭略有些惶恐地道,不解哪有人刻意抹黑自己的?更何况这些功劳他可担当不起。 他这个副将军的耿直性子,还是一点儿没变啊,虽然兵书看了不少,行军打仗是够用了,但若是把他抛进官场去,定要吃不少苦头。 “当初我自愿跟随张老将军奔赴鹰愁关,一是为了守卫边疆报效国家,但还有一个原因……皇宫里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历来都不可避免。我虽不得宠,却仍是几个兄弟争夺皇位的眼中钉……” 皇甫肆长叹一声,再说不下去,只剩下一脸苦笑落入身边男人的眼中,更显得悲哀无奈。 “二殿下……” 张庭一时无言,内心又有些感动,面前男子肯将这些话说给他,代表着对他极大的信任。他从未想过,二殿下还有这番苦衷。 “若我一直毫无作为,或许还能保全性命,否则太子怕是连最后一点兄弟情义也不顾……” 这一席话情真意切,听得张庭是深信不疑,对皇甫肆的崇敬更加深了一层。 鹰愁关本就是苦寒之地,连享乐的地方也没有,刘公公呆了几天,就表示要回京复命。 “刘公公,烦劳把这个转交给明妃娘娘。” 皇甫肆从桌上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单子,微笑着交到老太监手中,别有深意地道。 “这是……” 刘公公随意接过,打开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这单子上所列的宝物,全都是些稀世珍品,有些东西就连宫里也未必有,说是一个小小宝库也不为过。 他颤颤地将单子合上,百思不得其解,这位二殿下和明妃娘娘说起来还是敌人,当初皇甫肆之所以会来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他家娘娘也有一份“功劳”。如今,他非但不记恨,还送上这样一份厚礼? “刘公公,三皇弟为国捐躯,明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想必不好过吧?” 皇甫肆悠闲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并没有立即饮下,只看着那琥珀颜色笑的莫测。 “三皇子过世,娘娘当然伤心不已……” 刘公公有些闪躲地道,眼神中已经带了几分戒备,不知道二殿下说这话有何用意? “皇后和明妃娘娘素来不和,父皇百年之后,太子继位,依着皇后娘娘善妒的性子……明妃娘娘和她身边的人,怕是要遭殃了。” 皇甫肆毫不避讳地道,看到刘公公变了脸色,便知道切中了要害。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也是一损俱损…… “我听说,明妃娘娘自从产下宓儿,已经不能生育。就算她还能再生一个儿子,怕也已经来不及。” 皇甫肆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自古以来母凭子贵,就算明妃现在三千宠爱在一身又如何?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没了儿子,她自然斗不过皇后。 “二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便是刘公公也再沉不住气,他是宫中老奴,这些岂会不懂?只是如今被皇甫肆说了出来,心中越发的恐慌。想到前些日子皇上亲自赐给皇后和太子蜜梨,对他们母子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现在就连皇后身边的小安子,也想欺到他的头上来…… “从前我纵是和三皇子有什么过节,如今他人去了也就烟消云散了,公公也知道我和宓儿从小亲厚,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若是明妃娘娘肯站在我这边,以后她便是大业皇宫名正言顺的太后。还希望公公回去传达我的意思……” “二殿下的意思是,想和娘娘合作……” 刘公公脑子这才转过弯儿来,将皇甫肆的话细细过了一遍,他所说也不无道理。如今娘娘少的就是一个儿子,而二殿下缺的是势力,两人正好各取所需。 “不瞒公公,这种鬼地方我早就呆够了,若是娘娘能在父皇耳边吹吹枕头风,让我早些回京,另有厚礼相谢。” 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大力将空了的酒瓶摔在地上,皇甫肆一脸不耐地道。 “二殿下的话,老奴会代为转告。” 将单子收进怀里,刘公公又看了一眼桌上乱七八糟的酒瓶,笑吟吟地道。这个皇甫肆,虽有些小聪明,却不是明妃娘娘的对手,若是双方合作……让他做个傀儡皇帝又何妨? “还劳烦刘公公美言几句……” 皇甫肆大喜过望,又拿出一个锦袋塞给刘公公,得意地笑道。 “这是自然,自然……” 掂量着那沉甸甸的锦袋,刘公公笑的一张老脸开了花,爽快地答应道。 “就算明妃那里可以吹吹枕头风,不过皇命一出岂有戏言?皇帝不可能随便就收回御命。” 云无言望着瞬间收敛笑容的男子,刚才还一副昏庸无赖的样子,转眼间又恢复从前的淡定从容……只要他愿意,可以化成任何一种人,且完美的没有任何纰漏。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皇甫肆曲起食指抵着眉尾平静地道,连着几日身上沾染酒气,让他有些不舒服。 “……” 既然他这么说,就是已经成竹在胸,没有再问下去,云无言继续打坐练功。来到鹰愁关之后,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功。至于她的武功现在究竟到了什么境界,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很快我们就可以回京城,到时候去吃天然居的烤乳鸽……虽然烤鹿肉也不错,可也不能总是吃一样东西,时间长了终究会腻。” 皇甫肆仍旧低着头悠悠地道,最近“我们”这个词,他已经用的很习惯,而且好像有些改不过来了。 云无言从来没见过比皇甫肆更任性善变的人,譬如他那不讨喜的个性,衣食、女人……除了对皇位异常执着,他从来没有固定喜欢哪一样东西。不喜欢了,腻了,就丢在一边,且总是理直气壮,觉得理所当然。 好在,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 “我们若是回去的话,最高兴的恐怕就是宓儿。” 继续用着“我们”,皇甫肆有些郁闷地看着还在专心打坐的黑衣少女,和他说话就这么无聊?丑八怪武功已经够高了,还想练到羽化飞仙? “嗯……” 云无言嘴角动了动,想到那个缠人的家伙,还有那灿烂的笑容……说起来,这个世界上,真心期盼着皇甫肆和她回京城的,恐怕也只有宓儿一个人。 她自己就不必说,皇甫肆那家伙看似八面玲珑,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从来没有任何真心,自然不可能把任何人当做朋友,至于“亲人”,现在千方百计想要把他困在鹰愁关的正是他的父皇,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某一日皇甫肆曾说过,他和她是同一类人,如今突然回想起来,不由有些怔忡…… 皇甫肆趴在桌边没有再说话,长长的眼睫垂下,半闭着双目养神。营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轻浅绵长的呼吸,渐渐变得一致。 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地改变着。(未完待续) 胜利的果实 常年冰雪皑皑的鹰愁关,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冰冷的城墙三不五时有水滴落下,啪地砸在那个士兵脸上,却仍旧是冰凉一片。营帐里没了往日的干燥,淡淡覆上一层潮气。 “总觉得,最近好像比以前暖和了许多……” 议事营帐里,张庭不甚确定地道,挥之不去的燥热感让他有些坐不住,再看看一旁几个将领,早就将身上披风除去。 “真是奇怪,在鹰愁关住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事。” 几个将领连连附和,百思不得其解,可再穿着平时的衣服,已经有些闷热。 “沟渠挖的怎么样了?” 皇甫肆嘴角噙着笑意,连着几天心情都很好。只是让众人不解的是,他这些日子总是时不时望向远处的雪峰,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已经按照二殿下的吩咐去做了,只是天寒地冻,不好开挖……” 张庭有些犹豫地道,他实在不解,要这沟渠有何用?又不像南方地带,水患成灾,做这种事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让大家加把劲儿,一个月一定要照着这个路线挖好……” 指着地图上绵延的地势,上面已经用朱笔画出一条长长的线来,一直通到……雪国第一道关隘处。 “沟渠挖好之前,你们要一直在第三道关口守着,连鸟也不许飞过一只。” 一但消息走漏,雪国那个精明的军师一定会瞧出端倪来,到时候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是。” 几个将领应声而去,他们只管照着吩咐去做就好,跟着二殿下总是没错的。 “张庭,这两年多来辛苦你了。” 皇甫肆拍着他不算宽厚的肩膀,头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 “二殿下?”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自己该做的,张庭从没想过表功,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等这场仗结束,我打算向父皇举荐你……” 一点不意外这张俊秀面孔上会露出错愕的表情,皇甫肆缓缓地说道,至于举荐什么,想必不用解释张庭也明白。 “殿下已经想出了打败雪国的良策么?” 张庭惊喜地道,比起能不能当将军,平叛才是他最关心的。 “嗯,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正好是天赐良机……” 笑意从嘴角扩散,渐渐弥漫开来,既然连老天都帮着他,这一仗是非赢不可。 “天赐良机?” 茫然地重复着皇甫肆的话,想到或许和那沟渠有关,只是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嗯,再过一个月,鹰愁关泰半雪峰会融化,我们只要耐心等到那时候就好了。” “雪峰融化?”张庭觉得他今天和鹦鹉差不多,只能重复二殿下的话,只是这实在太让人无法相信,鹰愁关终年严寒,那些雪峰怎么可能会消融? “呵呵,你就等着看吧。” 好笑地看着石像状态的属下,皇甫肆信心满满地道,虽然说要耐心等,他现在还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壮观的场面。 半个月之后,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时,忽然听到轰隆隆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紧接着像是整个大地也跟着颤抖起来,许多士兵跑出营帐向外看,无不被那惊人的景象所震撼。 最高耸的那座雪峰,此时正不断冒出白烟,伴随着如雷轰鸣,像是随时会裂开来。渐渐的,冰雪开始消融,汇聚成一股股水流,朝着峰下冲击而来。 好在,鹰愁关离的比较远,地势又高,虽隐隐感受得到余波,却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那强大的水流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朝着一个方向奔涌。 “啊,那不是我们挖的沟渠么?” “水全部都涌向万仞峰的方向了……” “好厉害!”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这沟渠有什么用场了,就是为了引导水流用的,而且是把水都引进了敌人的“巢穴”。 “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去打落水狗。” 皇甫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众人身后,盯着那还在奔腾不息的流水,微笑着道。 “……” 一干士兵闻言齐齐转过头去,这令人震撼的景象,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月光在他俊美的脸孔镀上一层淡薄的银白,神秘而朦胧,就连那笑意也让人捉摸不定,明明见过很多次,如今却像第一回看到,说不出有什么想法,只是不自禁地想要仰望和跟随。 “二殿下……” “二殿下……” “二殿下……” 皇甫肆正想要离开,忽然听到背后爆发出一声巨吼,似要盖过那浩大的轰鸣声,震得他耳膜也有些发痛。他徐徐转身,就见那些士兵呼啦啦跪了一地,凝视着他的目光像是在膜拜哪一个神祗。 这附带的效果,他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该不会是意外,雪峰消融是他一手造成的吧?虽然他自诩能力非凡,但又不是神?哪有操控万物的能力? 进了营帐,还没开口就被云无言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盯着,目光灼灼带着一丝古怪,良久仍没有移开。 “咳咳,你该不会和他们一样,以为那些都是我弄出来的吧?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被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居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怎么拿他当怪物一样? “一千年一次的异象……” 云无言淡淡地开口,她当然不会和外面那些傻瓜一样,以为他有什么“神力”。根据上古文书记载,雪国边界耸立的这些雪峰,并不是终年不化,每隔千年就会有火焰喷发,然后又会恢复原状。千年异象就这么恰巧被皇甫肆遇见,不得不说他运气真的很好。只是,有些人就算遇到了,也只会躲避,断然不会想着利用…… “那你到底在看什么?”难道是他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皇甫肆很克制地不去抹自己的脸。 面前的人,刚才那种“神圣光辉”的样子已经彻底不见,上次在张庭面前是被迫离开的受难皇子,在刘公公面前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无论哪一种形象都可以让他达到相应目的,那么他在自己面前也是伪装么? 这种放松的,看上去毫无戒备的,没有任何作假的表情! 波涛汹涌的水流消歇下来,天气再度变得寒冷,不久这片冰原又会一如从前。持续了多年的战争,就在这样一种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结束了,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简单。 大业军队长驱直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就到了雪国军营,洪水冲刷过后,几乎没有什么是完好的,城墙倒塌,许多营帐和尸体漂在水里,可以算得上是哀鸿遍野。就算活着的人,继续呆在这里也只会冻死…… “我们投降。” 雪国将军苍陌仍旧是一身红衣,脸有些肿,声音沙哑的厉害,仍旧挺直了腰站在皇甫肆面前,语气中的不甘和悲愤显而易见。现在的她们,已经没有了作战能力。继续抵抗,也只能白白送死。 站在她身后的苍琼,脸色苍白,连唇也毫无血色,仿佛风一吹就倒。只有那双瞳眸,始终落在意气风发的白衣男子身上,目光复杂难测……有不甘,更多却是诚服,这一次,她输的彻底!她这个雪国人忽略了千年异象之事,却被一个外邦男子利用了十成十。 “很好!” 简单的两个字,皇甫肆没有得意地大笑,也没有借机嘲讽。收缴了兵器,也没有下令屠城。 大业将士在皇甫肆带领下,非常平静地行进了雪国都城,没有惊扰雪国百姓。长长的街道上,旌旗飘摇,本来惊惧骇怕的男男女女,悄然地打开门窗,探头探脑地观看。 走在最前面骑着雪鹿的白衣男子,比他们想象中少了一份威严,多了一份清雅,衣袂飘然如仙……据说,就连雪山之神也要听从这位大业皇子的命令,他们都只是区区凡人,如何能与神相抗?如此想着,敌意不知不觉少了一些…… 云无言看着雪国与大业完全迥异的房屋和街道,偶尔与一两双灰色的瞳眸对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两年前在她面前自杀的王崇。并不是所有雪国百姓的眼睛都是蓝色,只有少数的贵族如此…… “魅影……” 有片刻的恍神,云无言这才意识到是在叫她,抬眼欲看向皇甫肆,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雪国皇城。她的雪鹿和那只鹿王并驾齐驱,连带着她和他也肩并肩走在一起。 此刻,他们正站在雪国宗庙前,高高的祭台上,雪国女王和一大群臣子低头跪拜,表示她们的臣服。 她仰头看向那高大汉白玉柱子上雕着展翅翱翔的雪鹰,像是要从柱上飞走,直冲向天际。沿着那玉石台阶一级一级往上,逐渐登到最高处,整个华丽的雪国宫廷尽收眼底。 和皇甫肆一起站在这象征着雪国最高权势的地方,接受所有臣民的叩拜,云无言才真正意识到……这是属于他和她的胜利。 皇甫肆微笑俯视着底下那些人……这样还不够,他最后的目标是站在大业国高高的金銮殿上。(未完待续) 女王的追求 “二殿下,女王已经在宫中摆好了筵席,还请您赏脸……” 同样尖着嗓子的公公在外面恭恭敬敬地跪着,连头也不敢抬。如今的女王只剩下头衔,权力已经被架空。 “走吧!” 皇甫肆站起身来,见窗边的黑衣少女还在不动如山地看书,好像一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嘴巴比脑袋反应还快地道。 “她是请你又不是请我,你一个人去就好。” 抬头看了他一眼,云无言无动于衷地道,连着几天赴那些大臣的家宴,现在终于轮到女王了么?与其无聊的吃吃喝喝,听那些人阿谀奉承,她情愿在房里看书。 “你不是我的贴身侍卫么?总是要和我一起的。” 微笑着上前把书合上,皇甫肆作势去拉他,手还没有伸出去,坐着的人已经起来了。 “走。” 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云无言率先向门口走去,这人的坏习惯是越来越多了,最近老爱做出这些多余的动作,她并不喜欢和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这会打破她的安全感。 设宴的地方,不在宫廷宴会桌上,反而在女王的寝室,撩开叮咚珠帘,踩在华丽的淡金色毡毯上,清新的花香直扑入鼻间,屋里的陈设华贵却不失高雅,一看就知道屋中主人品味不凡。 那笑靥如花的女子,立刻起身相迎,这还是云无言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雪国女王,和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 雪国女子相当的高,也很强健,某些方面和大业男子差不多,譬如苍黎还有苍陌……但这位女王却很是娇小,个头和普通大业女子差不多,更加令人惊异的是,她长着一张很是纯稚的脸,笑起来就和孩童一样天真。五官虽小,却非常的精致,再加上冰蓝色的眼瞳,像是一捏就会坏掉,直觉这样的人就是该捧在手心里。 “二殿下能来,雪灵真是荣幸之至。” 语声清脆,带着某种跳脱的欢悦,配合着那张脸,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让人不自禁相信。当她微笑的时候,那种天真杂糅着妩媚的表情,会让任何一个男人移不开眼。 “女王实在是太客气了……” 皇甫肆桃花眼微斜,微微一笑道,自然流露出蛊惑的气息,倒是让女王怔愣了一下。 云无言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某人又换了一张面孔,不论说话还是微笑都透出一股诱惑……这次他又要扮什么? “雪灵没有想到,二殿下竟是如此人中龙凤。” “女王过奖了……” “二殿下,可否直呼雪灵名字?” 一男一女把酒言欢,极为投契,把那些国仇家恨都抛在了一边,看起来颇有种相逢恨晚之感。 从下午一直喝到黄昏,云无言早就坐的不耐,该死的皇甫肆,拉她来就是为了看戏不成? “二殿下也知雪国女子和大业不同,雪灵鲁莽,有些话想和二殿下单独谈谈……” 冰蓝色的眼瞳波光流转,七分纯真,三分魅惑,真真是恰到好处,雪国女王刻意瞧了一眼杵在这儿的云无言。 “有什么但说无妨,魅影是我的贴身侍卫。” 多喝了几杯酒,此时的皇甫肆更添了几分慵懒,桃花眼飞笑,让人看得心儿砰砰乱跳。 “雪灵对二殿下一见锺情,你可不可以留在这儿做我的王夫?” 言罢,芙颜虽有些微红,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皇甫肆身上,等待着他的答复。 “这个……我终究是要回大业……” 皇甫肆为难地道,却没有立刻拒绝,语气里反而透出些许犹豫和惋惜。 “雪灵听说大业皇帝已经选好了继位者,二殿下就是回去最多也只是个受人管制的王爷,哪有留在这里逍遥快活?” 雪国女王见他已经有些动摇,再接再厉劝说道,眼底暗暗流露一丝得意之色。 “容我好好考虑一下……” 皇甫肆脸色微变,像是被说到了痛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觉得女王怎么样?” 回到住处,早有宫女点上灯火,还细心地送了醒酒茶。看也不看那黑漆漆的液体一眼,皇甫肆盯着他的贴身护卫询问道。 “越是漂亮的花越有毒。” 云无言眉毛也不抬地回道,能够统领整个雪国,在诡谲的宫廷安然无恙,甚至对大业国消息也如此灵通,那个雪国女王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失了权势的雪国女王想要自保,想要继续现在的荣华富贵,最简单容易的方法就是依傍最强的人,更何况皇甫肆还是这样一个让女人动心的男人?真正是一举两得。 “早该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皇甫肆似笑非笑地道,或许是月光的缘故,在他的面上投下一抹阴影。心里一个迷惘的声音自问……“你想要她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云无言还是和从前一样,而他似乎渐渐不满足与这样的她,这样究竟是好是坏? 云无言照旧不语,只是不经意想到那句“雪灵对二殿下一见锺情,你可不可以留在这儿做我的王夫?”,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这感觉极轻极浅,就像是清晨阳光下的露珠,很快就消散了。皇甫肆不可能留在雪国,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接下来的几天,雪国女王一直在找各种名目与皇甫肆见面,而这位尊贵的二皇子也形容暧昧,没有直接答应也不明言拒绝。很快雪国百姓都在传……他们可能要有一位新王夫了。 绣着鸳鸯戏水的帕子,用红豆串成的相思链,刻着阴阳和合的龙凤匕首,用工整小楷落款的诗集……不出几日,这些东西已经在二皇子的住处堆积成山,且还有继续泛滥的趋势。 而每次东西送来,皇甫肆只是淡淡地看上一眼,不说好也不说坏,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耗着。 无奈之下,雪国女王纡尊降贵,堵住云无言去路,没有一丝扭捏笑问道: “魅影姑娘,你是二殿下的贴身侍卫,可知他平生最喜欢什么?” 这笑容,和在皇甫肆面前又不同,少了纯真柔情,多了一分雪国女子特有的强势和骄傲。语气虽平和,眼底却藏着些许不屑。 “……”他想要大业国的帝位,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你能给他么?恐怕这也是你最想要的吧? 这些话,云无言自然不会说出口,连看也没看雪国女王一眼,施展轻功如鬼魅一般离开。 老实说,她不讨厌雪国女王暗藏的野心,,不讨厌她的“用尽心机”。为目的不择手段,在她看来本也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在看到那愈来愈多讨好皇甫肆而送的礼物时,有一点点心烦。或许讨厌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她就是越看那个女人越觉得不顺眼,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坐在窗前,她很认真地考虑着,在皇甫肆的计划还没有成功之前,可不可以杀了雪国女王? 流言,继续散播,最终传到大业国皇帝的耳中,当然还少不了他最宠爱的妃子,以及那些闻风使舵的大臣…… “皇上,是不是把二殿下找回来?一旦他成了雪国王夫,再加上手握重兵,到时候就不是守护边疆的栋梁,而是我大业一大威胁……” 太子党向皇帝进言,他们当然不能容许有这样一个潜藏的威胁。 “云相以为如何?” 高坐金銮殿的皇帝沉思半响,照例征询云傲天的意见,对于这个二皇儿,他了解的太少,一时难下判断。 “陛下,有备无患。” 素来睿智的云丞相,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说的多了未必有用,而且臣子最重要的并非告诉皇帝怎么做,而是摸清楚他想怎么做,然后“推波助澜”。基于他自己的立场,当然是希望二皇子早些回来…… “有备无患么?” 皇甫敬微颔首,这话正好说到他的心坎儿里去,就算这个二皇儿是个庸才,还是召回京城比较安心。 回到后宫,和明妃下棋的当儿,但听美人轻声细语:“皇上,既然肆儿已经达到了皇上的要求,就让他回来吧!” 这些日子,皇后越发的嚣张了,不就是欺负她没有儿子么?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她打倒?不可能。 越想越恨,明妃绝丽的面孔笑的愈发明媚娇美,袖子里的玉手早已握成拳头,连指甲刺进肉里也毫无所觉。 “爱妃,以前你不是不太喜欢肆儿么?” 皇甫敬手执黑子,纵观全局,在角落处放下,白子顿时失了一片。 “皇上……多亏了肆儿,我们的冉儿才能明目,臣妾自然是感激的,再加上最近宓儿一直郁郁寡欢,她和肆儿素来亲厚……” 明妃欲言又止,明媚之色尽褪,眼中只剩哀戚,此一时彼一时……若她的冉儿没死,自然用不着别人的儿子。 “爱妃?……” 皇甫敬面上也添了几分伤感,在这些皇子当中,冉儿是他付出心血最多的。不曾想,竟然要白头人送黑头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貌似所有人都赞成皇甫肆回京,基于“众望所归”,皇甫敬终于下旨,宣召二皇子回京。(未完待续) 细微的变化 圣旨迢迢送到了鹰愁关,又转到皇甫肆手上,他看着上面简单几句话,轻笑数声,便把这皇帝的御命丢到了一边去。 想要他就这么回去?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当初与雪国联盟的几个小国,再度被聚集在雪国皇宫里,只是这次宴会的主人,换成了大业国的二皇子。 丝竹声声,彩裙飘飞,无数雪国舞姬展现着高超的技艺,只是这些国主却无心欣赏,个个苦不堪言。 “当初你们与雪国联盟攻打大业,如果就这样既往不咎,岂不是让别国以为我们大业好欺负?说不定也会纷纷效仿……” 皇甫肆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语气威严,掷地有声地道。 “当初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其中年少的荷洛国主颤巍巍地道,说完不忘偷偷瞄了一眼与皇甫肆相邻而坐的雪国女王。听了从雪国传出的那些谣言,这究竟是受谁逼迫,自然不好说出口。 底下几个国主纷纷点头,只是不敢像荷洛国主那样大胆说出来。 “现在你们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归顺大业。有谁不同意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三日之后准备迎战。” 皇甫肆闻言面色和缓了些,只是说话的内容却没有丝毫让步,言下之意……不肯归顺的,就等着灭国吧! “你们来雪国一路上也看到了,即便是归顺大业,百姓也能照常生活……” 刻意停顿了一下,他再接再厉,给这些人丢出一颗定心丸。 歌舞还在继续,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对,他们也没有力量反对。 这些小国既贫瘠又民弱,深知想要生存就必须依附那些强大的国家,而目前几国之中,势力最强盛的当属大业。再加上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二皇子皇甫肆几乎成了不败的象征。与其和这样的人敌对,还不如归顺。 十几个宫女端着茶盅走进来,依次在每个国主面前放下一盏,碧青色茶杯映着一色的茶水,森森然如奈何桥下的忘川水。 “为了以示各位的忠心,把茶喝了吧!” 皇甫肆漫不经心地道,扫视席上一干人,却见他们的脸色比这茶水好不了多少。 “放心,不会很快发作,只要三个月服用一次解药就好。”当然了,如果晚了的话,哪怕只迟一刻钟,也会七窍流血而死…… 歌舞恰好在这时候停了下来,整个大殿静悄悄一片,茶盅撞击着茶托发出叮叮地声响,十几个国主颤抖地端着茶杯,看着那碧森森的茶水几乎要哭出来。 “为,为什么她没有?” 荷洛国主指着皇甫肆身边的娇小女子道,既然死活都要喝,当然要多拉些人下水。 “她用不着。” 简单的答案,衍发出多种复杂的猜测,更多人认为之前的传言属实。而雪国女王脸上掩饰不了的得意,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一个月之内,周边小国纷纷归顺,对大业国俯首称臣,一时震惊朝野,而皇甫肆即将成为雪国新主人的消息,也通过这些国主之口变得更加可信…… 圣旨下,二皇子皇甫肆平叛有功,赏黄金千两,立即回京复命。 圣旨下,二皇子皇甫肆平叛有功,且收复周边小国,扬我大业声威,封定北王,赐土地千扈,特盖定北王府一座。 圣旨一道道下,一次比一次奖赏丰厚,皇甫肆看着这些朱笔玉批,终于满意了。长长地伸个懒腰,将头探出半个窗外,很是愉悦地道:“无言,可以收拾东西了。” 云无言连动也没有动,仍旧在院子里打坐,她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虽然本来也没有多少。至于皇甫肆的行李,当然要他自己收拾。 只是,看向到处张灯结彩透出喜色的雪国宫廷,在走之前这家伙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皇甫肆会留下来,就连雪国女王自己也这么认为。宫廷里的匠师已经开始修缮新房,绣房也开始裁制喜服…… “二殿下,你走了,要雪灵怎么办?” 雪国女王闻讯赶来,依旧是纯真无伪的表情,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 心里却暗自诅咒,他居然要回京?该死的,她居然半点消息也没收到,那么多探子居然没有一个回报。这么久的努力,那么辛苦的讨好他……如今回头看,都成了被耍的证据。 “在想为什么探子没有向你回报么?因为那些人都被本殿的人拦了下来。” 所以,不用再装出这种无辜又天真的样子,她的真面目早就被看穿。 “我,我只希望能够留在二殿下身边……” 雪国女王低垂着头,暗中咬牙道,她不止要荣华富贵,她还要可以呼风唤雨的权势。一个虚无的头衔,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雪灵,你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将你放在身边,我岂不是要夜夜担心什么时候会被取而代之?” 这些天的虚蛇逶迤,已经到了极限,皇甫肆一手挑着她瘦削的下巴,优雅地微笑道。 “难道,你对我一点儿情意也没有?” 明知道这样问很傻,雪国女王还是问了,这些天的“追求”,并不是完全在做戏。那些礼物中,也有她几分真心,虽然少的可怜。而她皇甫肆对自己还是有些特别的,否则当初为什么唯独她没有喝那杯“茶”? “呵呵,你真的爱我?来,把这个吃了。” 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比黄豆还小的白色药丸,皇甫肆将药放入她的手心。 雪国女王犹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吞下去,如果是毒药呢?就算喜欢,她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去死。 “所以我最讨厌爱这种东西……”又脆弱,又不可靠! 皇甫肆撇嘴不屑道,出手如电捏住雪国女王的下巴,轻松地将那粒药丸丢了进去。 “唔……” 放开我……救命…… 雪国女王死命地挣扎,心里狂喊着救命,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药,是本殿特意留给你的。” 皇甫肆蹲下来,盯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女子,她和那些国主不同,能将探子安插在大业,暗中还保留着大量死士,留这样危险的人活着他会夜不能安枕。 “别忘了,你了我,你之前所做的那些伪善举动全都会失去作用……” 心脏跳得剧烈,简直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雪国女王不甘地冷笑道,试图挽回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 皇甫肆之所以没有屠城,甚至不准惊动百姓,就是为了建立一个“平和”的假象,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小国肯归顺。如果她死了,不但会在雪国引起恐慌,还会使之前那些归顺的国主产生动摇之心。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杀了你?大家都知道,我是要留在雪国做王夫的。女王不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皇甫肆好整以暇地拂开遮住视线的鬓发,意味深长地道。 “你卑鄙……” 一口血喷涌而出,雪国女王残喘着最后一口气,愤怒地骂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从一开始的假装动心,到最后在那些国主面前维护她,一步一步,缜密而又狠辣。有谁会相信,这个人会是置她于死地的凶手? “我这么爱你,你却不幸暴毙身亡……唉,我又怎么能留在这伤心地?自然是要回京的。” 皇甫肆淡笑看着他“深爱”的女子咽下最后一口气,摇头叹气地站了起来。无言配的药果然绝妙,地上的死尸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心悸而呼吸困难,最后窒息而死。 离开雪国的那一天,大业皇子清瘦的身影,哀戚的俊美面容,打动了许多人的心,只叹女王没有这个福分…… 二皇子回京当天,许多百姓夹道欢迎,无数妙龄少女站在牌楼上张望,只是遗憾的是,她们心中的大英雄并没有露面,轿子大张旗鼓地抬到了定北王府。 天然居二楼幽雅的包厢内,烤乳鸽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再加上楼里特别酿制的好酒,简直就是绝配。 “我说过,等回京了,请你吃天然居的烤乳鸽。” 皇甫肆斜倚在窗边,看一眼外面为了欢迎他而形成的汹涌人潮,最终将视线落在对面的黑衣少女身上。 “这也是应该的。” 云无言并不在意外面空前的盛况,任何时候她都无声无息,只是安静地冷眼旁观。 这家伙,吃了那么多烤鹿肉,回请一次也不为过。只是她没有想到皇甫肆居然会如此急切,连王府也不回,就带着自己直奔天然居。在她看来,吃烤乳鸽,任何时候都可以的吧? “怎么样?是不是比鹿肉还好吃?” 皇甫肆夹了一筷鸽肉放在云无言碗里,不忘替她蘸上香喷喷的酱汁。 面前的俊美男子风尘仆仆,衣袍上似乎还沾染着风沙的气息,眉宇间的疲惫还来不及消下去,此刻却像个急于献宝的孩童,等待着大人的夸奖。 “还好……” 烤肉的味道不错,不过也没有皇甫肆所形容的那么夸张,云无言浅酌一口酒淡然道。 只是两只烤乳鸽,一壶酒,两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当然更不会注意到某些细微的变化…… 当初说要平定叛乱,让那些将士会成为他最忠心的下属,皇甫肆做到了。他还说要当今天子求他回京,而今他也做到了。就连请吃烤乳鸽这种小事,他也时时记着。 在不同的人面前做戏,从来没有一句真话的皇甫肆,在云无言面前所说的话,却在认真的一一兑现……(未完待续) 形势渐分明 什么叫今非昔比?就是皇甫肆如今的写照,不管是处于何种原因,皇帝还是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宴会大殿里,一早就在准备酒水的宫女们正在窃窃私语,讨论到某个人的时候,全都两眼放光满面生春。 “以前只觉得二皇子俊美风流,没想到竟然用兵如神……” “就是说嘛,现在的二殿下,可不是从前那个默默无闻的平凡皇子了……” “嘻嘻,我是新进宫女,还没有见过二皇子,真希望今天可以看到他……” 几个宫女正在陶醉地议论着,不想抬头就看到阴沉着一张脸的皇甫智,立刻吓得噤声。 “参见太子殿下。” 一群人哗啦跪倒在地,却许久不闻他发话,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只因皇甫智身上散发的怒气实在太过明显。 良久,才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众人立刻松了一口气……二皇子立下显赫战功,凯旋归来,大皇子所有的风头都被他抢了去,说不定连太子的地位也会动摇,他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 “现在这种情形……当初还不如让他留在边关……” 从东宫一直到皇后所休息的暖阁,到处都是讨论皇甫肆的声音,本以为威胁最大的三皇弟一死,他就可以放下心来,哪知道那个总是表现平庸的二皇弟突然之间大放异彩? “智儿,只要他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都可以找机会抓他的错处。”就算没有犯错,也可以下套儿让他钻。若是他真的成了雪国王夫,再加上那么多小国归属,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母后,你不是说父皇是支持我们的么?为什么还要特地开什么庆功宴?” 皇甫智不满地道,一想到那些宫女太监的闲话,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时间久了,整个大业岂不是只知道二皇子,而忘了还有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存在? “你呀,就算皇上有心站在我们这边,总归是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就让皇甫肆先得意一阵子好了。” 王皇后优雅地摇着团扇,安抚暴躁的儿子道,如今的皇甫肆就算有些能耐,也没有力量与他们抗衡。 皇甫智不再说什么,反正一切都有母妃为他筹谋,他只要等着继位就好。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智儿你一定要拿出太子的风范来。” 素来喜怒无常的王皇后,最近心情出奇的好,想到等下又可以奚落那个死了儿子的狐狸精,眼中再度流露出得意神情。现在皇上三不五时还会到她这儿坐坐,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形。 宴会殿上长长的宴会桌几乎望不到头,正位坐着皇帝和几位贵妃,接下来就是皇子公主还有大臣,殿外则是诸大臣的夫人。 “二皇弟,三年不见,你的变化还真大啊!啧啧,瞧瞧这肌肤,白的跟姑娘似的……” 皇甫智方正的脸孔带着几分假笑道,三年前那个游戏花丛风流不羁的二皇弟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英姿勃发又不失文雅的白衣男子。只有他脸上那温文的笑,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呵呵,大皇兄还是和从前一样。” 皇甫肆淡然一笑,语带双关地道,看的出来这个刻意挑衅的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脑子。抬眼看向正位穿着龙袍的中年男人,想不通英明如他究竟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人继承皇位? “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朕要宣布两件事。” 皇甫敬威严地扫视诸位大臣,视线最后停留在两个儿子的方向,缓缓地开口道。 “二皇子皇甫肆擅长邦交,从今以后就由他接替典察馆。” “太子与礼部尚书之女李婉大婚提前,三日之后举行。” 皇甫敬两道圣旨一下,群臣陷入一阵沉默,反应过来立刻向两位皇子道喜。只是,看向皇甫肆的目光,又有了不同。 皇上明显偏心太子,礼部尚书李元官职虽不算大,在朝中却颇有影响,将其女儿许配给太子,明显就是在给皇甫智铺路。 而二皇子皇甫肆接管的典察馆,其实就是接待外来使节和翻译各国书籍的地方,根本就毫无实权。才一回来,权力就被皇上架空,这无疑是在示警。 如今该站在哪个皇子一边,已经显而易见了不是? “儿臣谢父皇隆恩。” 坐在席间的皇甫肆面上始终挂着笑,清隽的面容没有任何不满之色,像是对皇甫敬的安排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偶尔低下头时,眼底的阴霾才会悄然显现。 “二皇兄,你回来太好了,宓儿好想你。” 趁着舞姬表演的时候,清和公主迫不及待地跑到皇甫肆身边去,亲密地挨着他坐下来,开心地笑道。至于那些礼法,又怎么能约束得了这个娇蛮的五公主? “小丫头,长高了不少啊!” 皇甫肆微笑着揉向她发顶,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宠溺妹妹的好哥哥。 “肆儿,你以后有空常来看看本宫和宓儿吧,这丫头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坐在皇帝身边的明妃,美丽的容颜浮现一丝伤感,笑看着那亲昵的两“兄妹”道。 “爱妃……” 皇甫敬微蹙眉,欲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明妃悲伤的神情时住口,温柔地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冉儿死后,她常常会流露这种表情…… 听到明妃一席话,本来确定的风向又有了变化。没想到以前处处针对二皇子的她,态度居然转变如此之快。如果有了明家的支持,再加上二殿下现在的声望,这胜负之数可就难说了。 “父皇,母妃,我可不可以到二皇兄的府邸住几天?” 皇甫宓一脸天真地笑道,拉着皇甫肆的衣摆不肯放开,皇甫冉的死带给她的阴影连带着也消散了不少。 “准了。” 被那双明亮而纯真的眼睛注视着,明知道不该,皇甫敬还是心软地答应了下来。冉儿已经去世,他和爱妃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再加上又是宫里唯一的公主,免不了更加疼宠,甚至连皇甫冉那一份宠爱也给了她。 “谢父皇,母妃。” 一直郁郁寡欢的清和公主见到皇甫肆,又变回了从前活泼开朗的样子。有些诡异的,明妃、皇甫肆还有清和公主,那种融洽的气氛,看起来还真是一家人的样子……自然而然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无言,无言……” 和皇甫肆乘坐一顶轿子出了皇宫,清和公主就像是飞出牢笼的鸟儿,拉着身边的男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皇甫肆本来被缠的无法,却在到了定北王府之后,被他的亲亲妹妹抛到了脑后。 “总管,有没有看到无言?” 看到在门口迎接的老总管,清和公主急切地摇晃着他肩膀道,这么久没有见到云无言,实在是想念的紧。 “云姑娘……她离开的事没有告诉二殿下么?” 总管勉强撑着快要散架的老骨头,不解地看向皇甫肆,今天丫鬟送午饭过去的时候,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清和公主有些沮丧地嘟起嘴抱怨道,好不容易出宫就是想见云无言,她居然不在? “宓儿会在这儿住几天,你让人把西苑收拾一下。” 皇甫肆微微蹙眉,心里涌起些许不悦,虽然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资格干涉云无言的自由。 “二皇兄,无言什么时候回来?” 清和公主仍不放弃地追问道,小狗儿似的巴巴望着皇甫肆,只差没有摇尾巴。 “无言出去办事,事情完了自然会回来,你耐心等等……” 皇甫肆没有多想,猜测云无言多半是回去向绝谷谷主复命去了。 直到晚饭的时候,云无言仍旧没有踪影,清和公主绕着桌子团团转,时不时伸长脖子向外看。 “宓儿,你坐下,绕的皇兄头都昏了……” 皇甫肆坐在桌边,看着桌上饭菜从热气腾腾变得冰冷,手指无意识在桌面敲打着。皇甫宓来来回回的动作,没来由让他一阵心烦。 “宓儿乖,去休息吧,等无言回来我立刻让总管告诉你。” 一直到深夜,见皇甫宓趴在桌边直打呵欠,眼睛也几乎睁不开,皇甫肆温声劝道。 “嗯,等无言回来一定要叫醒我哦!” 清和公主走到门口,回头再三叮嘱道,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睡觉。 “皇兄,无言她……”还没有回来么? 清和公主小心翼翼地看着正在用早饭的白衣男子,不用问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是不打算回来了。” 皇甫肆优雅地夹了一筷鱼肉,慢条斯理地拒绝,吞咽,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道。他今早才发现,那本来就没有几件衣服的行囊,连同丑八怪一起消失了。 “她会去哪儿?” 清和公主有些担忧地道,且想不通好好地云无言为什么要离开。 “不知道。”丑八怪是绝谷谷主的心腹,当然是回到她身边去吧? 皇甫肆脸色如常地回答,对于某人的不告而别他一点也不在乎,他才不会在乎! “二皇兄,你不是最讨厌红丝么?” 看到皇甫肆夹了一筷子红丝,面不改色地填进嘴里,清和公主惊讶地叫道。虽然她一直觉得红丝很美味,可二皇兄却讨厌那略有些刺鼻的味道。 勉强将红丝咽下肚去,喝了几口茶才冲淡嘴里的味道,他什么时候夹了红丝怎么自己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心里的空缺 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却不适合用在皇甫肆身上,回京月余,他再没有去过从前那些烟花之地,偶尔在街上遇到哪个“红颜知己”,也不过是微笑着点点头,冷淡而疏离。 “二皇兄,无言还会不会回来?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我们派人去找找吧!” 起初清和公主还绕着自家皇兄大圈儿,三不五时说这些话,可后来就放弃了。 “宓儿,允河坊新开张,特意请了般罗国杂耍,你不去看看么?” “荷园的花开了,你不是早念叨着荡舟么?” “皇兄让人买了你最爱吃的点心,尝尝看……” 不知不觉,话题就会转到别处去,每当她说道云无言的时候,皇兄就会变得有些可怕。虽然他还是温文地笑着,语气也没什么变化,可就是会让人浑身发冷,好像冬天里浇了一大桶冷水。 皇甫肆心里冷笑,单凭那家伙的武功,会出什么事?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走就走,他为什么要去找?从前没有她,自己不也过得好好的? “二殿下……殿下……” 娇媚销魂的声音从床上的女子口中溢出,青绿纱衣褪去了一半,乌黑的发流泻在枕上,芙面被欲望折磨的发红。 芙蓉望着伏在身体上方的男子,眼中尽是爱恋,三年不见,二殿下的身体比从前更加结实,某方面也更加的有力。从十五岁成为这个男人的侍妾,五年的时间,这具身子如同青涩的果子,渐渐变得成熟而甜美,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抗拒。 “芙蓉?” 皇甫肆思绪回笼,嘴角勾起邪肆的笑,身下的女子又香又软,在床上也极放得开,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侍妾。 当一切结束,他慵懒地躺在柔软大床上,看着帐顶仍在晃动的流苏,神情有些恍惚起来。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和以前又有些不同,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叫嚣着不够,还不够,不管做了多少次,某块地方始终空着。 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心脏一阵阵紧缩,连带着右手跟着微微抽搐,酸涩中带着麻痛。 舒适的床,光滑的锦被,比起军营里粗糙的毡毯不知道要好多少,为什么他反而睡不着? “你怎么还没回房?” 鼻端充斥的脂粉香气让他有些不舒服,眉头皱起冷冷地开口道。情事过后,热血自然冷却,他讨厌有女人睡在自己的床上。 “二殿下,让芙蓉陪着你好不好?” 美人儿娇柔地依偎过去,纤细的指涂着红艳艳的蔻丹,在皇甫肆胸膛打着圈儿,试图挑起另一波情欲。 “芙蓉,你跟着本殿几年了?” 皇甫肆任由她挑逗,语气却渐渐透出冷意。他最讨厌不听话的女人,更讨厌女人恃宠而骄。 “殿下不要生气,芙蓉这就回去……” 匆匆忙忙地下床,拾起散乱的衣服,芙蓉忙不迭地哀求着。是她鬼迷心窍,不该妄想打破二殿下的规矩。她本以为,自己在男人心里是有些特别的。那个云无双消失了,侧妃的位置,多少人在虎视眈眈? 烦躁地起身,打开窗户,清冷的空气在房里弥漫,冲散了情事之后浓烈的味道。皇甫肆睁眼看着窗外的明月,不期然又想起那张丑陋的脸孔。那双同样清冷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不由泛起一丝一丝凉意。 就算要走也要说一声吧?难道相处了三年,自己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前一天还一起去天然居吃肉喝酒,第二天就无声地离开,连一点儿预兆也没有。 日子看似平静地继续着,天气渐渐炎热,在鹰愁关呆的久了,皇甫肆竟然有些受不了头顶上的烈阳。听着树上鸣蝉不停知了知了的叫,没来由让人觉得烦躁。 “二皇兄……” 窗扇晃动,一道青色身影飘然落在桌边,眉开眼笑地看着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皇甫肆。拿起桌上茶盅,咕嘟嘟灌了几口,一脸的满足。 “什么时候回来的?” 将覆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皇甫肆抬眼看向三年多不见的四皇弟,脸上并没有太过欣喜的表情。从回京他就知道,这家伙一定会找过来。 眼前的皇甫悠,和三年前没有什么不同,仍旧是一身青衣,笑起来爽朗而干净,连嘴角翘起的弧度也没有变。 “嘿嘿,今天刚回京,南方一个邪教需要解决,父皇让我去看看……皇兄我好想你,你在边关的时候有没有想我?本来我打算到鹰愁关去看你,早知道当初就不要答应父皇,“影”换人来做好了。” 皇甫悠欢喜地看着分离三年的兄长,说到最后又变得有些哀怨,,一听到二皇兄回京的消息,他就急急忙忙往回赶……只是,皇兄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淡啊! “见过父皇和你母妃没有?” 灿烂的笑容忽然黯淡下来,就像是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皇甫悠受伤的表情是如此明显,皇甫肆只能微笑着岔开话题。 “呃,还没有,我们这么久没见了……老头子竟然让你负责典察馆,摆明了就是要支持大皇兄,你在鹰愁关立了那么多战功,他却一句也不提,不公平……” 皇甫悠孩子气地嘟着嘴,眼圈儿微微发红,替他的二哥心疼,连带着不想太早回去看老头子……二皇兄虽然一直微笑着,可心里一定很受伤,同样是老头子的儿子…… “你啊,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么?” 皇甫肆不自觉站起来,走到桌前摸摸“小孩儿”的头。那一日父皇当中宣布旨意,无疑是当着众大臣的面狠狠給了他一耳光,在在说明他是被父皇放弃的那个。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失望,可当四皇弟哭着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不是不在意的…… “皇兄……” 揉着头发的力道很大,却带着几分抚慰的味道,皇甫悠有些错愕地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心里却泛起阵阵喜悦。从前看着二皇兄和宓儿亲近,他就一直很羡慕,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皇甫肆正欲收手,却被一双手臂拦腰抱住,接着那颗大脑袋在他胸口磨蹭了几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哥哥,你知道,我会帮你的。你一直想要的,我会帮你得到。就算妨碍你的人是父皇和大皇兄,我也会帮你……” 那哽咽着的嗓音越发的坚定,以前藏在心里的话,终于全都说了出来。皇甫悠松开手,再抬头又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皇甫肆不语,缓步走到窗口,望着被风吹动的柳枝,心微微有些动摇。 “皇兄,你瞧这个……” 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羊皮纸,皇甫悠一个翻身落到窗前,讨好地笑道。 “藏宝图?” 看着手中那小半张图纸,上面重峦起伏的山峰,有些眼熟,皇甫肆有些不确定地道。虽然他也有听说过那个传说,但从未当过真,难道确有其事? “嗯,这是我从那个邪教教主身上得到的,虽然只有半张。不过,他临死前说出了另外半张的下落,说是藏在一副送子观音图里。就是七十年前最富盛名的画神吴道祖所画的那副……” 皇甫悠一口气说完,眼睛闪闪发亮,只要有了这宝藏,就离二皇兄想要的东西更近了一步。 “那副送子观音图,在王皇后的寝宫里。” 皇甫肆和他对视一眼,共同开口道,当初为了这副送子观音图,还死过一个宫女。王皇后最喜欢的就是这副送子观音图,一天至少要看上个两三遍。 只是,怎么把这幅图弄到手,就比较麻烦了。皇后的寝宫,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王皇后那个女人又小心谨慎的很。 “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一个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拿到那张图。” 这个人自然是云无言,她那鬼魅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及。皇甫肆心头掠过不同的感觉……恼怒、酸涩、喜悦还有迷惘…… “皇兄说的是那朵食人花?对了,她应该和你一起回来才对,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皇甫悠想到三年前差点儿拉到虚脱的惨状,现在还觉得有些好笑,这么久不见还真有些想念那个奇怪的家伙。 “不见了。” 只三个字,皇甫肆很平静地道,只是目光变得有些凌厉。 “是么?” 皇甫悠本想问云无言为什么会不见,可看到皇兄过于平静的表情,决定还是不问的好。脊梁骨窜起一阵寒意,不知道食人花怎么惹到了皇兄…… “为了那半张藏宝图,我会把她找出来。” 皇甫悠又打了个哆嗦,二皇兄好像在咬牙切齿?怎么他有种感觉,二皇兄特意在强调那前半句? “没错,他是为了藏宝图,才不得不找人。” 不知道是不是暑气渐渐消退的缘故,皇甫肆烦躁的情绪也跟着平息下来。(未完待续) 当真如明珠 傍晚时分,皇甫肆刚从典察馆回到府里,还没有下马,就见老总管匆匆迎了上来,有些气喘地道:“二殿下,宫里刘公公刚才来传话,说是请您去赴宴。” 利落地从马上跳下来,将马缰交给门口的马童,皇甫肆微微蹙眉,想也知道总管口中的刘公公是谁,只是不知明妃找他有什么事。 换下一身官服,照旧是一袭白衣,皇甫肆骑马入了宫门,老远就看到宓儿对他招手。 “二皇兄,你猜母妃今天找你来做什么?” 清和公主笑嘻嘻地拉着自家皇兄,倒退着走在铺了鹅卵石的小路上,眨着眼睛故作神秘道。 “不知道……” 老老实实摇摇头,皇甫肆答的干脆。他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怎么可能事事都清楚?不过看这丫头的样子,八成知道什么内幕。 “走吧,走吧,母妃在等着我们呢!” 这次皇甫宓嘴巴倒是严实的很,只是心里憋的着实难受,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某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事给说出口。这么想着,脚下步子也越来越快…… “慢着点儿,小心跌倒。” 皇甫肆任由她拉着,不忘警告道,两人刚踏入明妃寝宫大门,就看到院里摆着侍女宫灯,中间的圆桌已经摆了酒菜。 宫灯罩着淡粉色的细纱,光线透过花瓣形状射出来,在地上投下大朵的花瓣。灯光和着不算明亮的月光,照耀在桌边低垂着头的女子身上。听到脚步声,她瞬间抬起头,看到迎面进来的白衣男子,脸色立时泛红。 感觉到左侧火热的视线,皇甫肆下意识看过去,正好与那女子四目相对……她的瞳仁颜色有些浅,是很漂亮的琥珀色,许是说不了光线的刺激,眼睫轻轻颤了两下,琥珀色泽更加温润。视线稍稍移开,入目的是一张姣好的脸孔,不会给人倾国倾城的惊艳敢,却也是个让人过目不能忘的美丽女子。 “明珠表姐,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清和公主大大咧咧地道,直将皇甫肆拉到女子面前,一脸邀功的表情,边说还冲着她挤眉弄眼。 “宓儿,怎么能拿你表姐开玩笑?还不赶快去换了这身衣服过来用膳。” 明妃刚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女儿的话,佯装生气斥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身上还沾着草叶子,说了她多少次不许在草地上睡觉? “肆儿,这是我大姐的二女儿明珠,比你小两岁。” 见外甥女木木地杵在那儿,明妃笑着打圆场道,边说边使眼色给一旁的宫女,让人把两把椅子并的近些。 “母妃,急着召儿臣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看这阵势,皇甫肆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也不推辞直接在明珠边儿上坐下,还是故作糊涂地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普通的家宴,正好今天是明珠的生辰,人多也热闹些。” 明妃在两人对面坐了,轻摇着手中团扇不疾不徐地道,绝艳的容颜不论什么时候看过去都保持着完美。 “当真是一颗明珠……” 皇甫肆又看了身边女子一眼,不吝称赞道,这话若是旁人说定有轻浮调戏之嫌,然他话语里却是单纯的欣赏之意,反而让听的人心下欢喜。 “明珠见过二殿下……” 一双琥珀眼瞳看过去,明珠鼓起勇气道,一句话说的还算流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皇兄,你不知道,明珠表姐偷偷喜欢你四年了,知道你今天要来,紧张的不得了……” 清和公主简单换了衣服出来,正想坐到她皇兄身边去,却被明妃拉到身边去。她本就毫无机心,一番话说的顺口,丝毫没有注意明珠愈加涨红的俏脸。 皇甫肆微笑着不语,心中直叹这丫头傻劲儿一上来,真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公主表妹说的不错,明珠仰慕二殿下很久了,今日能和你坐在一起说上几句话,开心的很……” 看起来有些腼腆羞涩的女子忽然抬头,直直看向微笑着的皇甫肆,一口气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她喜欢这个人太久,再不说出来或许哪天会发疯…… “多谢明珠姑娘垂青。” 心中叹了口气,皇甫肆含蓄地到,这句话完整的意思想必她应该清楚……他总是要给人家姑娘留些颜面。更何况,她还是明妃的外甥女…… “二皇兄,你会不会娶她?反正那个京城第一美人也不在了,我表姐长得这么漂亮,人又好……” 清和公主倒是坐不住了,跑到皇甫肆背后,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道,只是这音量么,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所有人听到。 “宓儿,你忘了么?皇兄已经有正妃了,难道要委屈明珠姑娘做侧室?就算她肯,母妃也不会同意……” 皇甫肆也学着她说悄悄话,声音和皇甫宓差不多大,自然一字不漏地全入了旁人的耳朵。 “肆儿,这话母妃也说过,只是明珠这孩子死心眼儿,认定了你……再说,你若怕委屈了她,让她也做正妃不就成了?” 明妃笑着接话道,她就不相信皇甫肆真的会拒绝。只要他娶了明珠,就可以明确告诉那些朝臣明家的立场。当初他既然可以为了拉拢云相迎娶云无双,如今旧计重施也未尝不可。 “母妃,你是说让二皇兄立两个正妃?” 清和公主有些吃惊地道,这样的事在大业国可还从没有听说过。 “兹事体大,能不能容儿臣回去考虑一下?” 老实说,皇甫肆有些心动,对他而言,娶一个女人还是两个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必须仔细权衡这背后的利益关系。若真娶了明妃的外甥女,可不单单只有好处…… “肆儿,不要让明珠等太久。” 明妃也不恼,笑睇着并肩而坐的一对儿“金童玉女”,一脸笃定地道。不管皇甫肆一直以来是真傻还是装傻,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从宫里出来,皇甫肆一路想着今晚发生的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六月雪门口。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上前去叩门。 “吱呀……” 门应声而开,一个青衣小童不耐地道:“谁呀,这么晚还来?”待看到门口立着的白衣男子,立刻恭恭敬敬地接过马缰,将来人请进去。 “我要见你们谷主。” 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客套,皇甫肆开门见山地道,下定决心要见一见神秘的绝谷谷主。 “云姑娘,二殿下他……” 那青衣小童对着迎面走来的黑衣女子施一礼,很乐意将烫手山芋丢到别人手里,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去惊扰谷主。 “二殿下,请随我来。” 示意小童退下,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地道,连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若是从背后看,倒像是第二个云无言。 “云姑娘,好久不见。” 皇甫肆跟在她身后疾步走着,三年不见,云二的轻功又精进了不少。 “请二殿下稍候,云二这就去禀告谷主。” 没有回应他的话,云二将人领到花厅,又吩咐丫鬟沏了茶,这才向内堂走去。 那丫鬟泡了茶就悄声退下,整个花厅里只余皇甫肆一个人,空气中飘过淡淡的莲花香气。他尝了一口花茶,忽然觉得味道太淡,不似喝惯了的清茶。以前他的舌头倒没有这么挑剔,只是习惯了云无言的高超技艺,时间久了别人泡的茶就不是茶了。 “二殿下,谷主请你进内堂。” 云二看了一眼端着茶盅的皇甫肆,有些讶异这人居然也有发呆的时候,虽然在她进来的一刹那就立刻回神。 皇甫肆对于五行八卦不算精通,勉强可以看得出整个六月雪处于某种阵法之中,越向前走危险的气息就越浓重,他只得谨慎地跟在云二后面,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两人施展轻功疾奔,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停了下来。空气中苦涩的药味漫入鼻腔,让他微微蹙起了眉,觉得连舌根也开始发苦。 “谷主,二殿下来了……” 屋中很安静,皇甫肆耳尖地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有声音从门缝溢了出来,“进来”,屋里的人只说了两个字沙哑粗噶地磨砺着他的耳朵。 这声音,和当初他所听到的清冷嗓音没有半点儿相像,皇甫肆眉头不觉皱的更紧。 掀开门帘,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屋内看去,却失望地发现面前只有一扇绘着大红牡丹的屏风。至于屏风后面是什么样,就无从得知了。 “谷主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出来见客。”云二站在一旁漠然地道,勉强算是解释。 “是么?” 不可否认,皇甫肆觉得有些惋惜,都到了这一步,还是没有看到她,屏风后面的人没有一点让他熟悉的感觉。无论是声音还是气息,他都无法判断…… “咳咳咳……二殿下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一阵沉闷的咳嗽,屏风后的人儿开口道,呼吸却越发的粗重。 “我今天在明妃的寝宫见了她的外甥女……” 没有多加思量,皇甫肆盯着屏风上华贵到几近庸俗的大红牡丹快速地道,可惜他无法看到此刻绝谷谷主的表情。 “咳咳咳……” 又是一阵沉闷的咳嗽,然后便没有了声音,屏风后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呼吸困难,没有立即回答。 空气里药的味道越发浓烈,皇甫肆第一次觉得等待是一件如此难熬的事,他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等待。(未完待续) 肉里一根刺 皇甫肆始终盯着那道绘了大红牡丹的屏风,恨不能将视线直接穿过去,看到那后面静默的人。 “你想借助明家的实力?也好,那就娶了她吧!” 那声音越发的沙哑低沉,语气却仍旧平静无波,这样的说话方式,让隔着屏风的皇甫肆有些熟悉。他不禁踏前一步,想要看个清楚,刚才有一瞬间他以为和自己讲话的人是云无言。 “二殿下,请勿再靠近。” 一直守在旁边的云二迅速地伸出手臂,全身紧绷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打断了皇甫肆继续向前的意图。 “呵呵,希望这次谷主不要再送大礼给我……” 没有再近前,皇甫肆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当初那场“贺礼”他可是记忆犹新。毕竟,这次他已经很礼貌地“征求”了她的意见。 话又说回来,自己怎么也算是她的夫君,天下有哪个女人会这么痛快把自家男人推到其她女人怀里的?就算识大体,也不该表现的这么爽快吧?皇甫肆只觉得比上次被恶整的感觉更差,好像他就只是一件货物,可以随便推来推去,更甚至是弃如敝履……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想见一下如此奇异的女子,这样的性格反而和他印象里的绝谷谷主重合了。 “咳咳,不会,二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 “无言……谷主能不能把云无言借给我一些时间?” 显然对方已经在下逐客令了,皇甫肆很快地道,至于究竟是几天,他自己也说不准。就算拿到藏宝图,他身边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 “不行,谷主她伤的很重……她……也很需要云无言。” 云二面色陡变脱口阻止道,话说了一半才猛然醒悟,差点儿把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虽然隔着屏风看不到谷主的表情,还是惊得她额头直冒冷汗。 “咳咳咳……她现在无法抽身,等我的伤好了,再说吧!” 听到皇甫肆唤出无言两个字,屏风后的云无言差点儿以为他认出了自己,或许是咳嗽太剧烈连带着心跳也加快了几拍。本来认不认得出也不算什么,只怪那人当初说的太笃定。 “不知道谷主听没听说大业宝藏?其中半张藏宝图就藏在王皇后宫中的观音送子图里。只有云无言,才能闯入那女人的寝宫,将画拿出来……这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皇甫肆退而求其次道,只要一天她总是有吧?微微的酸在心中发酵,云无言为了屏风后的这个女子,居然不辞而别…… “咳咳,实不相瞒,她也受了伤!” 只说了这几句话,云无言就觉得头开始发昏,偏偏皇甫肆那家伙还咬着她不放,如果不这么说他绝对不会死心。就她现在的状态,别说潜入王皇后的寝宫,就是连下床都困难。 “她,她受了伤?” 皇甫肆一惊,脸上的微笑再也挂不住,声音不由自主提高。想法如一连串气泡涌入脑海……伤的严不严重?怎么会受伤?她武功那么高,有谁能伤得了她?若是让他知道那人是谁,他一定,一定……心揪了一下,陌生的刺痛感,让他想不出该做什么…… “是人都会受伤。” 听出他话中的不可置信,云无言淡淡地道,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天下无敌,这世界上自然有比她更厉害的人。 “她……那就没办法了。” 那一串的气泡啪地破碎,皇甫肆脑子瞬间清醒,云无言是谷主的人,他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关心……完全没有立场!他勉强自己微笑着,将那些话全部留在舌尖。 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丑八怪就是这么想的吧?所以走的那么潇洒,连半句话也没留。 皇甫肆有些匆忙地离开了六月雪,倒像是拼命在逃开什么,明知道云无言一开始就是因为谷主的命令才会在他身边,可为什么现在居然有种被背叛了的荒唐感觉?一想到自己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就觉得无法忍受。 “谷主,该吃药了。” 云二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将床上的人扶起来,看到她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熟练地在她背上拍着。 “咳咳咳……云一有没有传消息回来?” 面不改色将一大碗苦药喝下,用帕子拭着嘴角,云无言虚弱地问道。 “师父已经回到绝谷,再修养些时日就好,反倒是谷主……” 云二从未见过谷主那么虚弱的样子,当她赶到时吓了一跳。本就耗费了大半内力,偏又在路上遇到死对头,中了陷阱…… 且说那日云无言刚回到京城,就收到云一的消息,公孙仲在织罗山练功走火入魔,生命悬于一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儿会走火入魔,可能救他的人,却只有她。初阳秘籍只传历代谷主,练就的内力也十分奇特,要帮公孙仲打通阻瘀滞的经脉,必须用同种内力。 收拾东西离开定北王府,云无言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她本以为,很快就能赶回来…… 公孙仲当时已经昏睡一个月,云一云二并没有派人到边关去,两个人一开始就以为云无言不会出手。一直到她回了京城,才将这件事回报。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认为?打通经脉说起来容易,却十分耗费内力,依着谷主冷血的性格,怎么可能牺牲练武之人最宝贵的内力? 匆匆赶到织罗山,云无言几乎将自身内力输入一半,才把公孙仲救回来。连她也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要拼命去救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到现在也找不出理由…… 他不过是偶然路过,将自己捡到了绝谷,而且收她做弟子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更多是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之后就把人丢给大弟子去闭关,传了她几年医毒之术,最后却跑出去几年不见踪影,一直音讯全无……可是,看着那越来越苍白的脸,失了光彩的灰褐色眸子,怎么也没办法弃之不顾。 长长叹了一口气,终究不得不承认,没有公孙仲,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云无言。 “有没有查到那个虎十爷背后的靠山是谁?” 云无言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回京的路上遇到虎头帮帮主。不应该说是遇到,因为对方是特意来寻仇,已经找了她好几年。当初血洗斧头帮,还留下了不少余孽……不过,单凭虎头帮帮主不可能纠集那么多一流高手,肯定有人在暗中支持他。 “还没有,只查到他本名叫做张连虎,从师南山派……” “继续查,那些碍眼的耗子,到时候我要连窝儿端了它们。” 抚着仍旧抽痛的胸口,云无言阴沉地道,连着三掌差点儿震断她的经脉,她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带价。 继太子大婚之后,京城里最热闹讨论的就是二皇子皇甫肆和明太师的外孙女明珠之间的婚事。明珠的娘亲明秋桐自幼体弱多病,便招了个书生入赘,一直住在太师府。明太师对这个外孙女疼爱的紧,比那些亲孙女感情更加亲厚。 这一个是战功赫赫声名在外的二皇子,另一个是权倾朝野当朝太师的掌上“明珠”,这婚礼自然无比隆重,比起皇帝嫁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爷,可怜我们双儿……” 明家喜气洋洋,与之隔了几条街的云府却是截然相反,大夫人哭的眼睛红肿,一想到女儿的下场就一阵阵心酸。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不该让双儿嫁过去。 “这也只能怪她咎由自取……” 思及女儿云傲天心中翻腾不已,那孩子怎么就这么糊涂?不吭一声就跑到边关去,最后还做出那种事来。 “我不信,双儿怎么可能通敌卖国?她那么喜欢二殿下……” 大夫人死死绞着手中帕子,万分不解……女儿看着二殿下的神情,就和她年轻时喜欢夫君的样子一模一样,女人若是死心塌地喜欢一个男人,甚至可以为他死,怎么会背叛? “算了,以后这件事休要再提,就当没生过她……” 云傲天恼怒地警告道,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单纯,无缘无故女儿不可能自掘坟墓。可是,就算知道了原因又如何?现在自己和二殿下同在一条船上,如何能与他翻脸?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这么认了。 “姐姐,你还是看开点儿的好,再哭也无济于事,人家二殿下不是照样娶第二个?” 云二夫人坐在椅上悠闲地喝着茶道,自从云无双那死丫头出事后,这女人就整天以泪洗面,她到底是哭女儿还是怨她自己命不好? “你就少说两句,对了,那个孽子呢?” 云傲天揉着太阳穴,缓解近来越发严重的偏头痛,只是一想到儿子,额头青筋又开始暴跳。 “他最近很乖,每天都按时去书院念书,前些时候夫子还夸他进步了。” 二夫人差点儿被茶水呛到,低眉有些心虚地道,无忧已经两天不着家了,她已经偷偷让下人去各赌坊找,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在书院?怕是念到赌坊里去了……” 大夫人冷冷一哼,不相信地道,贱人生的儿子果然没出息,和他娘一样。 “等下学让他到我书房去。” 见两个女人又开始斗嘴,云傲天更加心烦,一甩袖子向书房走去。不知道第几次感叹,这一家子没一个让他省心的,女儿落得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儿子整天混迹在赌坊,屡教不改;两个枕边人遇到一起就跟斗鸡似的……还有那个恨他入骨的丑八怪小女儿,也罢,就当她死了。 街上传来震天的爆竹声,明家还真是做足了面子,每到傍晚时分就放十响炮仗,晚上还要放烟火,非要弄得满城皆知。 云傲天心中愈加烦闷,一再提醒自己是要和二殿下共成大业的,可只要想到女儿,就如同肉里扎着一根刺,只要碰到就会泛疼。 积怨,被强制压抑着,那根刺不拔出来,伤口早晚要扩大……(未完待续) 真是两兄弟 “二皇子,这是明府派人送来的。” 老总管亲自将一封信交给皇甫肆,脸上充满了喜色,还有一丝暧昧?这样诡异的表情出现在那张古板的脸上,还真是有些诡异。 将信拆开,里面是一张雪白的波浪笺,上面缀着几朵红梅,淡淡的香味儿扑鼻而来。这种纸在贵族千金中非常盛行,只是价钱也高的离谱,看到底下落款清清秀秀明珠两个字,他的眉微微挑起。 纸笺上并没有几行字,大意是明日约他在金龙寺见面云云,至于是什么原因却没有说明。马上还有三天两人就要大婚了,按习俗是不易见面的,那一晚赴宴明珠所给她的印象也不像是被宠坏了的任性小姐,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舌尖触到那略带些苦涩的味道时,心里渐渐升起一股烦躁之意,府里丫鬟泡茶的手艺比云无言差太多。不知道她的伤严不严重,好些没有…… “二皇兄,食人花还没有回来么?这几天宫里风平浪静,要是送子观音图不见了,王皇后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一阵风从窗口飘进来的皇甫悠,照旧坐在桌上,絮絮叨叨地道。 “咦,这是什么?未来嫂子约你在金龙寺见面?二皇兄你是去还是不去?我虽然没有见过明妃这个外甥女,不过听人说也是个不输给前嫂子的大美人,还是什么才女……” 径自说了一通,皇甫悠随手将那张波浪笺丢下,任它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云无言受伤,藏宝图的事要往后推推了。” 皇甫肆瞧也没瞧飘到地上的纸,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还准备继续聒噪下去的男人。 “是谁这么厉害?居然能打伤食人花!” 皇甫悠惊道,想必无言伤的不轻,不然以她那种性子绝对会硬撑到底。不过,无言受伤和计划拖延,他怎么觉得二皇兄的懊恼更多是因为前者? “四皇弟,上次父皇不是赏赐给你三支千年血参么?能不能给我两支?” 大业西北深山里有一种血红人参,比一般人参小很多,就算是长个上千年也只有一尺来长,只是时间越久红色越鲜艳,百年以上才会色红如血。 “二皇兄,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开口同我要东西。” 皇甫悠看着面前微笑着的男子,有些诧异地道,虽然很多时候自己给他东西并不拒绝……只是他要血参难道是为了无言? “绝谷谷主伤了脏腑,食了血参会好的快些。” 知道四皇弟此刻在想什么,皇甫肆镇定自若地道,一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绝谷谷主?二皇兄的救命恩人?和你有婚约的那个?没问题,我马上派人给她送去。” 皇甫悠爽快地答应道,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嫂子甚有好感,应该说更多的是感激……如果不是她妙手回春,二皇兄坟头上的草都长得比人高了。 “嗯,把血参拿到我这儿就行了……” 皇甫肆优雅地端起桌上茶盅道,喝了一口才发现茶水早就凉了。 “哦。” 皇甫悠有些意外,这位绝谷谷主果然特别啊,难得让二皇兄花心思。自己派人去,和二皇兄府里的人送去还是不一样的,亲疏上差了许多。 金龙寺内,香火鼎盛,大半个京城的人都会来求神,但能入得了后院香积林的香客,却是少之又少。 皇甫肆在一个僧人的引领下走向香吉林中一座清雅小亭,还没有到近前,就看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明珠……纤柔的背对着他们,透出一种令男人怜惜的柔弱。 那僧人颇识相地无声离开,只留下一对儿“有情人”互诉衷肠。 “明姑娘,我来迟了。” 皇甫肆走进亭子,在明珠不远处立定,微笑着道歉。 “没有,是我来的太早……” 明珠猛然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喜悦,间或又夹杂着淡淡的羞涩,明媚的脸容在阳光下越发生动。 “这里环境很清雅,想不到金龙寺还有这样的好所在。” 皇甫肆环顾四周,语气极为轻快地道,却没有直接问人家姑娘找他有什么事。 “恕明珠唐突,本不该在这时候把二殿下约出来……这个,是我特意求来的金佛……” 莹白的掌心躺着一尊小小的玉佛,工艺及其精细,整体给人一种温润柔和之感,一段细致的红绳半垂下来,微微地颤动,在在表明了她此时紧张的心情。 “去年我和丫鬟来上香时,遇到一个相士,他说我命中带煞,会克死自己的夫君……不过,他说只要在成婚前三日将这玉佛带在身上就可以化解。” 明珠一口气说完,低头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手中一轻,她才万分欢喜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男子。不管相士的话是真是假,她总不能冒这个险,一定要亲手交给他才能心安。 “谢谢!” 手中托着那小小的玉佛,皇甫肆的笑容玉一般温润,看起来温暖,却始终透着疏离。只是,此时一旁的女子又怎么看得出来? 明珠手中捏着一方素帕,手心里微微沁出汗来,望着面前俊美的男子,思绪又回到四年去…… 每年的花灯会大体上都是一样,她觉得百无聊赖想要回家,不小心扬手帕子被风吹起……远远的,帕子晃晃悠悠落地,她却望着花灯前男子的测影移不开了。众里寻他千百度,一颗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陷落。 花灯会? 皇甫肆疑惑,他好像从没有去看过花灯,莫不是她认错了人? 仍旧含笑听她讲那一段有些久远的少女心事,就算她认错,他也不打算告诉她。说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两个人近乎相谈甚欢,性子温婉,秀外慧中,这是他对明珠的进一步认识。她和云无双是截然不同的类型,这样的女子,应该会是一个好妻子,只是他还是觉得她身上缺少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他现在也想不出。 不过,这稍稍的欠缺,当然不影响这场牵涉到许多人的联姻。至于她心里想什么,和他无关。 房中药味淡去了不少,调养了大半个月,云无言已经能下床,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恢复能力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谷主,二殿下派人送来了两个木匣……” 云二拿着两个木匣走进房间,习惯了面无表情的脸孔,现在却有些古怪。 两个木匣做工上并不相同,其中一个是贵重的红木,刻着二龙吐珠的花纹,看上去华贵而典雅。另外一个却很普通,材质一般,且什么装饰都没有。 “送木匣的人特别交代,这个送给谷主,这个给云无言……” 悄悄看了主子一眼,云二小心地道,皇甫肆还真是……他哪里能想到,两支都送到了一个人手里? 云无言打开红木匣,看到里面的血参,有些诧异,虽然知道皇甫肆不会送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可这支血参至少五百年以上,千金难求…… 接着打开第二个不起眼的木匣,里面还是一支血参,只是……为什么这只普通木匣里的血参比红木匣里的还好?这一支明显的颜色更红,也更大一些。 难道是他放错?不过依着那人谨慎的性子,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是说……在他心里“云无言”比“绝谷谷主”重要?那家伙不是常常刻薄地当面喊她丑八怪?想来想去也想不通,皇甫肆的态度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主子,四皇子皇甫悠派人送了木匣过来,说是要交给‘云无言’……” 云二再次走进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两个皇子一前一后来送东西?还都是木匣,她手上这个和二殿下送的居然一模一样。 待看到桌上打开的两个木匣,吃了一惊,里面正是她最近一直在找的东西……难得二殿下有心,有了这两支血参,主子的伤会好的更快。 “那个神经不正常的家伙?” 云无言看着相似的木匣,微微蹙起眉,眼中有着困惑。她和皇甫悠也算不上熟,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可以说,这三年她一次也没有想到过他。如果他不在自己面前出现,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想到他。 云无言无语地看着木匣里的东西,一支千年血参躺在匣子正中央,红艳艳生光,和其它两支“交相辉映”。 还真是兄弟俩,送东西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皇甫悠果然不正常,正常人谁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过是请他喝了一杯茶,第二次喝酒好像还是他接的账?只是这样淡薄的交情,竟然换来一支价值千金的血参? 不过,她是万万不可能把血参退回去的,不要白不要,就当他在发神经好了…… 事实上,这世上也只有这三支千年血参,当初被当做贡品献进宫里,却被偏心的皇帝全部赏给了偶然回宫的皇甫悠。如今,又这么“巧合”地全落到了云无言手里。应该说这是运气呢?还是运气呢?(未完待续) 我才是谷主 金龙寺香积林静悄悄无人声,几片落花随风飘散在亭子里的青石桌上,一户香茗已经冰凉,两只上好的青瓷茶杯在地上摔成几半,桌角不显眼的地方躺着一只晃眼的梅花簪…… “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眼见二殿下已经离开,等候在外面的明家家仆迟迟不见小姐出来,不得不央着寺里的僧人来找。只是,整个香积林哪里还有佳人踪影?只有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打心底慌乱。 寻遍了整座寺庙,仍旧找不到明珠,明家人不得不接受现实……明珠被绑架了。眼看着三天以后就要大婚,可新娘却不见了,偏偏查来查去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有。 明妃的外甥女被绑架,连皇上也大为震怒,下令全京城戒严,就是翻个底儿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 “既然是绑架,绑匪肯定有所图,如今我们也只能以静制动。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对方不想让你和明家的势力联合在一起……” 皇甫悠这些日子跑到定北王府的次数着实有些勤,他已经运用了“影”的势力帮助自家皇兄找人,可在对方有备而来的情况下,还真是无从下手。 “如果是这样,直接把人杀掉不是更好?” 皇甫肆理智地分析道,面上并没有什么担忧之色,仿佛口中所说的那个被绑的人跟他毫无关系。目光掠过桌上那尊小小的玉佛,说来可笑,或许明珠不是什么克夫命,他才是她命里的劫数。 “如果找不到人,后天的婚礼你打算怎么办?” 皇甫悠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没了新娘,这亲自然成不了。 “反正只是联姻,明家的子女很多,我不介意换一个。” 看着浸淫在一片大红中的定北王府,皇甫肆脸上并未见一丝喜色,想必这个道理明家也是懂的,这桩婚事并不是非明珠不可。 “……” 望着面前仍旧冷静自若的未来新郎官,皇甫悠不禁咂舌,这都几年了,二皇兄还是和从前一样冷血。或许他这一生里,想要的东西真就那么一件。 “等吧,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我倒是很想看看那些人接下来会怎么做,希望不要让人太失望。” 窗外重重叠叠的火红云彩,那瑰丽的色彩吸引了皇甫肆的视线,那血一样的色彩正是某人的最爱。 “二皇兄……”你也太冷酷了,有时候根本不像是人! 后半句话烂在皇甫悠的肚子里,黄昏下的白衣男子沉静地立在窗口,衣服被染上了淡淡的血红,也为那张俊美的脸孔染上一丝魔魅,当真不似凡人。 只是不知道他想到什么,那眼角眉梢挑起几不可察的温柔,却又在一瞬间消逝不见,让人以为只是纯粹的错觉。 皇甫悠有一刹那的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二皇兄流露出这种表情?那是他以为这一辈子也无法见到的“柔情”。如果自己把这个“词”直接告诉二皇兄的话,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多半会嗤之以鼻…… “二殿下,真是太好了,明珠小姐已经被找到了……” 老总管高兴地跑回来报信,这下总算能够放下心来,结婚当天没有新娘,这个人他们定北王府可丢不起。 “是么?” 皇甫肆看不出什么表情地道,一根修长手指凑到鸟笼里逗着上窜下跳的红雀。他可不相信明家这么轻易就能把人找回来。从当日在金龙寺的情形推测,绑票的人可是预谋已久。 不知道明家打算有哪个女子来代替?毕竟到了适婚年龄的孙女辈里,也就只有明珠而已。 大婚当日,八个健壮的轿夫稳稳当当抬着华丽而沉重的轿子出了明府,皇甫肆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一身喜气红衣愈加衬得他精神勃发,志得意满。 轿子抬到了定北王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喜乐也跟着停了下来,十个明家家仆拿出事先备好的铜盆,围观的百姓立刻开始激动起来。普通百姓成婚都是洒喜糖,家境富裕的话就洒铜钱,还从未见过洒银馃子的。 沉甸甸的银馃子扔出来,在阳光下晃花了大家的眼,目睹这一幕的百姓即使是十年后忆起这场银馃子雨仍旧津津乐道。 皇甫肆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切,脸上仍带着笑,眼中却浮现一丝嘲讽之意。明家想用这阵仗掩饰什么? “皇甫肆,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一道冷然叱喝划破众人耳膜,尖利的声音真的人头皮发麻,还在哄抢中的人们立刻抬起了头。但见李家酒楼顶上站着两个女子,那个面罩寒霜的高挑美人他们不知道是谁,另一个却有人认了出来,惊呼道:“那不是明家小姐明珠么?” 众人第一反应是看向拿顶华贵的轿子,明珠不是在轿子里么?什么时候跑到屋顶上去了?有些聪明人已经发现了端倪,猜测轿子里坐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明珠。 不过更让人震撼的却是高挑美人那一嗓子……背信弃义?看那女子愤怒的表情,难道是二皇子抛弃了人家? “二殿下……” 明珠仍旧穿着那日金龙寺的衣服,发髻歪斜衣衫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痕,远远地看到骑在马上的俊朗男子,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再看向拿顶轿子,心猛然揪在一起,祖父居然对人声称已经找到了她,轿子里那冒牌的新娘究竟是谁? “皇甫肆,我堂堂绝谷谷主岂是好欺负的?当初你说娶我为妻,如今却要把这个贱人迎进门。” 高挑美人此话一出,不少人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当初救了二皇子的神秘女子。就连许多江湖人也不由侧目,绝谷谷主在江湖上就等于是一个传说,谁也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想不到竟然是这样艳若桃李的美人。 皇甫肆镇定地跳下马,看着屋顶上挟持明珠的女子,他并不知道绝谷谷主长什么样子,却直觉绝谷谷主不该是这样的。怎么说呢?她不可能用这种愤怒的语气说话,那个人的情绪几乎没有什么起伏…… “你冒充绝谷谷主,目的是什么?” 皇甫肆有些不耐,他当然知道对方的企图,不就是阻止自己和明家联姻么?甚至于还要破坏两家的关系。不过,这些他当然不能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说出来。 “皇甫肆,想不到你绝情至此,居然说我冒充……” 那女子勒着明珠脖颈的力道加大,恶狠狠地说着,看到周围人皆是半信半疑,有的甚至开始怀疑皇甫肆,心中得意不已。就算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又如何?还不是要栽在她的手里?今天自己就要让他声名尽毁…… “说吧,你怎么才肯放了她?” 皇甫肆微微蹙眉,目前他确实没有办法在众人面前说明她是假冒的。眼看明珠被勒的喘不过气来,他只得先解决首要的事情。 “停止这场婚礼,不然我就杀了她。” 女子更加得意,仿佛一切胜券在握,拖着明珠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一般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至少也会摔断腿,然而她却安然无恙,更何况手中还抓着一个人?见识到这样的轻功,不少人已经开始相信,或许她真的是绝谷谷主也不一定。不然,她有什么理由毁人姻缘? 素来温婉的女子吓得面无人色,目光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上,看到里面涌出的失望和悲伤,心底泛起一阵厌恶。看了,连明珠也相信了那女子的话…… 对方手段还真是高明,不管他答不答应,婚礼都没办法再进行下去,而他还会背负薄情寡义的恶名。情况有些胶着,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等着他做出决定。 “我才是绝谷谷主。” 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如同一块大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的视线落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衣少女身上,且一眼认出了她是谁。那道显眼的蜈蚣纹,有几个人不认识?她就是丑到半夜能把人吓死的云家三小姐……云无言。 “云无言……” 看到云无言,皇甫肆心中倏然一喜,她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只是瘦了些。只是,她刚才说什么?心微微下沉……她说她是绝谷谷主? “呵呵,居然想假冒本谷主,也不先回家照照镜子。有谁不知道,绝谷从来不收丑八怪,更何况是你这样的?” 美艳女子先是一愣,看到云无言忍不住嗤笑起来,虽然她们俩都是假冒的,还是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 “是啊,老子也听说过,绝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收丑人。” 一个背着大刀的江湖汉子粗声道,当初他想要投入绝谷门下,可惜人家不收。连他这种中等相貌的都不要了,更何况面前这种丑八怪? 皇甫肆却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瘦削的身影,她说她是绝谷谷主,而他该死的居然有几分相信了。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吐又吐不出来,闷的心又慌又疼。(未完待续) 心无所适从 在无数目光或好奇或鄙夷的注视下,云无言从贴身袋子里拿出那枚金牌,缓缓地道:“这就是当年我们约定的信物。” 方方正正的小牌子,在阳光下折射出淡金色,上面的确刻着清楚的皇家印记,容不得人不信。 “莫非,她真的是绝谷谷主?” “如果不是,她手里怎么可能有那牌子?” “说的也对,那可是代表皇子妃身份的东西……” 身边议论的声音如潮水般灌入耳朵,皇甫肆看着那明晃晃的金牌,当初他怎么就信了?信她是什么见鬼的心腹?“二皇子,如果要你天天对着我这张丑面孔,一定很有趣。”怪不得她当初会这么说,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皇甫肆,就算你想和人串通,也找个能让人相信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说皇甫肆找人冒充她。 美艳女子冷哼一声,眼波在云无言和皇甫肆之间流转,自以为是地断定这是皇甫肆的把戏。 “众人皆知绝谷武功中有一式最高绝学叫做烈火焚阳,只要云三小姐能够使得出来,大家自然承认你是谷主。”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忽然走到云无言面前,眉骨处有一道刀疤,让他看起来平添了一股煞气。从外形来看,很容易让人认为他是一个粗鲁的莽夫。 不过这只是一般人的看法,皇甫肆觉得此人相当有心计,只把火引到云无言身上,却一点儿也没有提到屋顶上那个女人,想必两人是一伙儿的。 “是你……” 云无言表情阴沉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声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王连虎,他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看来他对绝谷的事情知道的不少,不然也不会想出这么阴险的一招。 烈火焚阳,的确是只传给历代谷主的独门招式,只是太过艰深,到目前为止练成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创立此招的首代谷主,然后就是那个怪老头子公孙仲,这最后一个,自然是她。王连虎以为以她的年纪不可能练成,所以才会提出来。 “三小姐,大家都看着呢,你该不是要说不会吧?” 王连虎阴险地看着静默的黑衣少女,心里恨得牙痒痒。当初死了那么多兄弟,他一直在追查毒阎罗的下落,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得了机会……毒修罗,算你命好,中了老子的夺命三掌居然还活着…… “谷主……” 眼见云无言准备运功,云二忍不住劝阻,烈火焚阳及耗内力,现在主子内伤未愈…… “啊……” 众人一阵惊叹,目瞪口呆地看着黑衣少女就这么轻轻一跃,就姿势优雅地到了屋顶上。 “啧,是想逃走么?算你识相!” 抓着明珠的女子也跟着仰起脸来,极为不屑地道,怪不得人家都说丑人多作怪,丑八怪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云无言垂着眼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微微发痛的感觉,运气丹田,猛然一掌向前平推,迅速形成强大的气流,击向一丈开外枝叶茂盛的大树。那树却没有摇动半分,只无声地,一片两片,像是被秋风扫过,下雨一样往下掉树叶。 而随着树叶不断掉落,云无言的脸色开始发白,伤未好就使出这种刚猛的招式,还是有些勉强了…… “不要告诉我们这就是烈火焚阳,这种程度骗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王连虎快意而又恶毒地讥讽道,虽然他并没有亲眼见过烈火焚阳,却也听人说……这一招极为霸道,让人避无可避。这种震落树叶的程度,他也可以做到。 “……” 接下来的情形,让想跟着起哄的众人忘记了张口,脸上皆是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们从未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的奇景。真正的烈火焚阳…… 那棵在眨眼间掉光了叶子的大树,冒起了轻烟?大火下一刻燃烧起来,几只云雀惊声鸣叫着冲向空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谓烈火焚阳,就是催逼内力到最大限度,然后在一瞬间爆发,将敌人燃烧殆尽。 “没想到老子这辈子还能看到传说中的奇招,就算是死也值了。” 之前的大汉大声嚷嚷道,也把发呆的众人惊醒,只是一个个仍然惊魂未定。 “娘哎,真是太可怕了!” “呜呜,我动不了了,帮我一把……” “三儿,你吓得尿裤子啦!” 之前还围着看好戏的百姓,立刻作鸟兽散,他们不过是凑凑热闹,可不想把小命也给丢了。这在场剩下的,也就剩些胆儿大的,还有就是江湖人。 趁着混乱,王连虎悄然地没入人群,毒修罗比他预估的还要厉害,能够在这种年纪就学会烈火焚阳,只能说她是武学上的天才。想要她死,看来还要花费更多心力…… 飞身从屋顶下跳下,云无言漆黑的眸子盯着美艳女子,一字一句地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短短的几个字出口,身子却微晃了一下,额头上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皇甫肆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异常,差点儿就想冲上前扶着她。不过,也只是差么一点儿而已,理智还在。所以,他只能眼看着云二上前去,扶着她半边身子。 “哼,就算你是绝谷谷主又怎么样?丑八怪一个,就算你武功再厉害,不还是要看着自己男人娶别的女人?” 勒着明珠的力道加大了一分,美艳女子恨恨地嘲笑道,连她也没有想到这个丑八怪居然真的是绝谷谷主。 “不管你冒充我有什么目的,把人放了……” 云无言有些吃力地道,她用不着和不相干的人解释,皇甫肆和哪个女人成亲是他的事,她和他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 “哈哈,二皇子,无论如何这个亲你是成不了了。不要试图挡路,否则我就杀了她!”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那凶恶的女人挟持着新娘,一步步向后退,却没有人敢上前拦阻。那被勒着的颈子太纤细,像是稍一用力就会被扭断,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救我……” 被拖走之前,明珠张着嘴拼命大喊,无奈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像频死的鱼一张一合。 “谷主……” 无措地接住向后倒的云无言,心惊地看着她嘴角溢出的那一抹血丝,云二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孔出现一丝慌乱。“让我来。” 再顾不上一群喜娘和护卫,皇甫肆三两步走上前,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紧张。 云二抬眼看着皇甫肆,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不容人拒绝的气势。片刻之后她松开手,沉默地把人交给他。 皇甫肆紧紧抱着云无言向府里走去,低头看到那紧闭的双目,眼睫下淡淡的青黑,从来没有过的脆弱…… “二殿下,这接下来,怎么办?” 喜娘大着胆子道,这轿子里还有个人呢,还有这一大帮子的人,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把轿子抬回去吧,告诉太师,本殿会竭尽全力救回明珠。” 皇甫肆没有回头,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所有人都知道明珠被掳走,难道他还能和那个假新娘拜堂不同?这样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 花轿再度被抬起,鼓乐班子也识相地收了东西,喜娘苦着一张脸跟在喜轿后头,把新娘送回娘家去,这还是她生平头一遭儿…… 云家的丑八怪三小姐居然就是二皇子的正妃,这个消息立刻插着翅膀传遍了整个京城,倾慕俊美无俦的二皇子和半夜能把人吓醒的丑八怪……无数少女芳心尽碎,叹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而那一招在百姓看来恐怖无比的烈火焚阳,也震撼了整个江湖。 “王太医,她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三天三夜,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宫里的王太医已经来了三次,每次都会帮她施针灸之术,药房却极为普通。 “二殿下尽请放心,皇子妃之前给自己开的药方高明之极,再加上这三天一直用血参调养,不出今晚就能醒过来。” 王太医盯着床上的云无言,也巴不得她早些醒过来,自己好同她探讨一些医术上的问题。那药方里的几味药材,明明相克为什么还要放在一起?简直勾的他心痒痒,苦思冥想却仍旧没有答案。 “有劳王太医来回奔波。” 皇甫肆客套道,心里微微一震,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不想却被人看了出来。 第一眼看到云无言倒下,并没有什么感觉,他还以为自己是真的不在乎。直到把人抱在怀里,看着她双目紧闭,心才一点一点觉着刺痛起来。或许,他从未想过云无言会有这样虚弱的时候,她总是表现的很厉害,无论是在哪方面…… 手轻轻覆上那仍旧丑陋的脸庞,顺着蜈蚣纹滑下去,连他自己也觉得疑惑,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这张脸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 这张脸,明明就常常面无表情,他却渐渐能够看出她的喜怒。甚至想要了解的更多…… “唔……” 听到一声轻哼,皇甫肆瞬间回神,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指尖迅速地收回,像是差点儿被火烫到。想到云无言一直欺骗他到现在,脸上又开始阴云密布。(未完待续) 真的生气了 云无言醒过来,只觉得喉头干渴的厉害,胸腔一波一波的闷痛,脑子却意外的清明,昏迷之前的事情仍历历在目。 床边熟悉的月白长袍映入眼帘,目光继续向上,看到一张俊美却阴沉的脸孔,皇甫肆正不善地瞪着她,桃花眼里隐约透着血丝,气色似乎也不太好。 房里陷入死寂,云无言挣扎着打算下床,却发现浑身骨头像是要散架,又酸又疼。她微微蹙眉,知道这是强行施展烈火焚阳的后果,只是比她预想中严重了一些。 “你这样还打算去哪儿?” 胸口的怒火有上升的趋势,皇甫肆看着她逞强的举动,觉得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即将绷断。难道她想就这么一声不吭离开?她不觉得还欠自己一个解释么? “水……” 云无言索性放弃了无谓的努力,困难地张口道,也不知道她在床上昏睡了几天,嗓子干的快冒烟了。 “坐着不要动。” 在她背后垫了靠枕,皇甫肆没好气地道,然后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塞到她手里,继续在床前怒瞪她。 在那杀人的目光里,云无言很镇定地把茶喝完,面无表情地把茶盅递还回去。 一刻钟过去,床上的人仍然静默不动,皇甫肆决定放弃和她比耐心,因为他从来没赢过。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将怒火压下来,冷然地道:“耍着我很好玩么?” 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无言缓缓地抬起头来,眼里没有丝毫的内疚,清冷的声音从红唇溢出,带着些许嘲讽……“当初是谁说,一眼就能认得出我来?” 以为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早已经忘记的一句话,来不及思考已经脱口而出,淡淡的失望夹杂其中。她不得不承认,当初这人说的话,信誓旦旦的表情,自己有几分当真了…… “我……” 皇甫肆欲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正妃会是个丑八怪?还是怪云无言变化太大?他以为可以凭借的声音和气息,把她认出来…… 困在谷中的时候,她说:“饿的狠了,什么都能吃。” 在鹰愁关的时候,她说“那是你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如果你曾经连着饿肚子四天,就会觉得这些东西是无上的美味。” 在绝谷,她熟练地宰杀野猪;在冰洞里,她面不改色地肢解雪鹿…… 干脆直接有时候甚至恶毒的说话方式,冷然没有起伏的语调…… 其实,并不是无迹可寻的,绝谷谷主和云无言之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该,不该……怒火逐渐化成闷火,烧的他五脏六腑燥热无比,难言的憋屈,却又无处发泄。照她的意思,活该自己被骗? “咳咳咳……咳咳……” 喉头发痒,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伤势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了,却因为那一招烈火焚阳再度复发。眉头皱的更紧,云无言万分讨厌自己现在这种虚弱的状况。只是,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继续休息吧!” 硬邦邦地抛下这句话,皇甫肆转身出了房门,对着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更是什么火都发不出来。 从那日云无言醒来,皇甫肆再没有踏进她的房间一步。他在用行动说明,他是真的很生气。 只是,无论药方上需要什么珍贵药材,都会在最快的时间内送到她面前。 被传召入宫,皇甫敬沉着脸看向次子,语气没有了以往的温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居然和她一起骗朕?” 皇甫肆老老实实地道:“当初儿臣双目失明,并没有见过绝谷谷主,只叮嘱她带着信物前来京城。一直到那天明珠被胁迫,儿臣才知道真相。” “既然云无言是绝谷谷主,当初进宫面圣时为什么不说出来?她到底有何居心?” 王皇后端庄地坐在一旁,明知皇上震怒,更加火上浇油道。 “当初无言见儿臣和无双互生情愫,她心地善良不忍棒打鸳鸯,所以才将婚约之事瞒了下来,若非当日逼不得已,恐怕她会瞒着儿臣一辈子。” 皇甫肆言辞恳切地道,心里却呕的很,丑八怪耍了他那么久,自己居然还要替她讲话。那家伙要是善良的话,这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想不到她竟然有此等心肠,这么好的姑娘,肆儿切莫辜负了人家。只是明家早知新娘不见,竟然还打算李代桃僵,弄出这场闹剧,当重重责罚才是。” 王皇后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不管是责罚皇甫肆还是治明妃娘家的罪,她都乐见其成。桃子李子,她总是要吃掉一个。 “还请皇上开恩,发生这种事,谁又能料想的到……” 见王皇后将火引到明家,明妃心中暗恨不已,眼中却渐渐起了泪雾,梨花带雨地哀恳道。 “也罢,朕也不治明家的罪了,这桩婚事就此打住,谁也无须再提。” 皇甫敬脸色比之刚才缓和了不少,沉吟片刻下了结论,怎么说都是爱妃的娘家人,也不好太过苛责。 “母妃请宽心,儿臣一定尽早查出明珠的下落……” 事已至此,皇甫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安慰明妃两句便出了宫。心里却澄如明镜……这场戏,父皇和王皇后配合的还真是天衣无缝。他今天根本就不是为了追究无言的事,打消自己和明家的联姻才是真正目的。从明珠被劫持,一直到婚事被取消,真是策划的滴水不漏,他几乎已经确定,整件事乃是王皇后所为。 出了皇宫,他策马直奔向城外,面上微笑再也挂不住,在空旷的野地里低低呵笑起来。偏心,还能到什么程度?有一天皇甫敬会不会亲手结果他的性命? 也好,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将皇位抢到手…… “恭喜云相,贺喜云相,没想到三小姐竟然就是二皇子的救命恩人……” “是啊,真真巧的很啊!” “云相天生好运,我们这些人哪里比得了?” 听到这样的恭维,云傲天只能报以一笑,他从来不知道丑八怪是什么绝谷谷主,也从来没有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那些讨好的话,听在他的耳里就成了绝对的讽刺。 “云相,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连我也瞒。那次你让我看的毒药,就是无言配制的吧?” 王太医拉住好友不满地抱怨道,怎么也没想到为二皇子解毒的高手就是云傲天的女儿,白白让他失落那么久。 女儿?他云傲天心里冷笑,他何德何能敢要那种又丑又毒的女儿?明明就和二皇子有婚约,她却只字不提,眼睁睁看着双儿跳入火坑? 好不容易摆脱好友,云傲天气冲冲地回府,刚走到门口就见儿子的贴身小厮石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边跑边喊:“老爷,老爷不好了……” 混账东西怎么说话的?他好的很!不悦地瞪着不懂规矩的小厮,云傲天冷沉地道:“怎么回事?”多半,又是那逆子闯了什么祸。 “二少爷……二少爷在赌坊和人打架,被关了起来……” 石成急喘了两口气,这连将话说的流利,完了这才用袖子擦去一脑门子的汗。 “那孽子又没有去书院,这次我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云傲天气不打一处来,这才安生了没两天,他居然又跑去赌钱! “二少爷赌输了钱,人家让他走,少爷就是不肯,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不知道少爷哪儿来的匕首,居然刺了赌坊的庄家……” 想到那一摊子的血,石成再也站不住,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他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有胆杀人?” 那个逆子,若真有胆子杀人,倒也出息了! “少爷……他服了五石散……” 石成斗大胆子回报,立刻就挨了云傲天重重一脚。心里不岔,少爷一定要吃,他一个奴才有什么办法?只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偷服五石散,赌钱,打架……死奴才,还不赶快起来带我去找那逆子!” 云傲天气的浑身发抖,冲着软倒在地的小厮大吼。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一定要打死那个逆子! “相爷,就是这儿……” 领着云傲天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赌坊,石成哆嗦着掀开门帘道。 云傲天二话不说进了门,抬眼就看到被五花大绑的云无忧,只见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两边脸颊肿的老高,一只眼睛还带着乌青。 看到儿子的惨状,云傲天心狠狠一揪,他嘴上说的再狠,却从来没下过重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滥用私刑?打的还是他云傲天的儿子。 “云相来的正好,你儿子杀了人,我们正要送他去见官。” 不待云傲天质问,一个黑衣男子便冷冷地开口道。 “爹,救我,我不想死……” 衣服上还沾染着血迹的云无忧早就吓得清醒了过来,看到云傲天立刻哭叫道。 云傲天心中一沉,对方既然知道他的身份,还敢这么做,看来这家小赌坊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琴音醉几人 云傲天没有想错,这家赌坊的确不一般,它是属于六月雪的,应该说所有的赌坊现在都归到了六月雪的名下。云无言离开京城时,把京城里的生意交给了云一,而事实证明他确实有着很高的商业天赋。 “云相,有什么话,到府衙去说吧!” 云一盯着半蹲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他就是这世界上让主子最痛恨的人。连带着,自己看着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孔,也觉得丑陋起来。 “如果你真的打算送他去见官,也就不会等到我来了。” 云傲天拍拍儿子肩膀以示安慰,抬眼看向一身黑衣的冷峻男子,十分平静地道。黑衣男子长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孔,可却透出一种让他极度痛恨的漠然,让他不能不联想到最近闹出轩然大波的那个人。 “很好,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你儿子没钱还硬要在我们这儿赌,还持刀行凶,虽然不致死却也成了重伤。就算你是丞相,也未必能保得了他周全。” 云一冷冷地道,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云傲天果然是个人物,遇到这种情况还能如此沉着冷静。只一句话,就逼得他不得不开门见山。 “所以,我们私了,你有什么条件?” 若是旁人,云傲天断然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可站在他面前的黑衣男子光是在气势上就胜过常人十倍,浸淫官场几十年他自然可以看出,对方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绝对的自信。 “听说云家有一张凤尾琴,就用那个来交换吧。” 纤细食指在光滑的青瓷花瓶上流连数度,那难得勾起的唇让他有片刻的怔愣,主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异常的轻松愉快。内容却让他带着些微不解,只是一张凤尾琴?主子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这种超乎寻常的“仁慈”,背后意味着什么? 没有多想,云一自然而然地照着主子说话的语气道,那种不可一世的凡事尽在掌握的语调他也只能学个七八分。 “凤尾琴?” 地上的云无忧脸色大变,不自觉看向云傲天,却发现他爹眼神也跟着起了变化。那张凤尾琴,是姐姐十五岁及笄的时候,爹花重金买来送她的礼物,也是姐姐最喜欢的一张琴。 如今那张据说世上独一无二的琴,就在大娘的房里。 “能不能……” 换成别的?比如金银珠宝,珍珠玉石,或者比这更珍贵的琴也行。 “那张琴,是鲁大师最后的心血所制……我只要这个,别的免谈。” 不待云傲天说出来,云一就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心下了然,那架琴对云家果然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爹……” 勉强扭着脖子看向云傲天,云无忧心里矛盾的很,怕他爹同意也怕他不同意…… “我这就回去取。” 没有等很久,云傲天已经做出了选择,一张琴和宝贝儿子的命,他当然选择后者。就算这个儿子再不争气,以后还要靠他后继香火—  “不行,我绝不答应,这是双儿最喜欢的琴啊!” 大夫人抱着那架古琴,死活也不肯撒手,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把琴交出去。双儿她……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若是人真的不在了,这架琴就是最后的遗物。 火红的凤凰木流露着淡淡的华彩,琴弦被碰触发出几个单调的琴音,这弦挑动着大夫人的心尖儿,每响一下她的心也跟着抽搐。这张琴她每日都会细心擦拭,泪水也跟着流下来。 “姐姐,琴不过是死物,难道一张琴还能比忧儿的命重要?” 二夫人有些焦躁地道,想到儿子还在受苦,这话更加不客气,恨不得上去把琴抢过来。 “你就把琴给我吧!” 云傲天长叹一声,语调也放柔了些许,试探地把手伸向凤尾琴。这架琴的意义,他又何尝不知?双儿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只是,现在也是迫不得已。 大夫人呆愣地看着触碰琴身的手,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放轻,有多少年了?夫君没有这么温柔地同她说过话。可是,今天为了一把琴,他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神情。这种哄劝的语气,却让她的心里涌起另一波愤恨…… “你真的想要这琴?真的想拿它换你儿子?好,那就拿去吧。” 大夫人猛然松手,唇边却绽放出一抹笑花来,恍然让云傲天觉得那张端丽的面孔倏然变得和她当年刚嫁进云府时一样美,然而也只是一瞬。不过现在没时间思考她话里的意思,救忧儿要紧…… “姐姐,你天天这么睹物思人,无双也不可能回来了,一把琴留着有什么用?” 二夫人挑着细长的眉叫出那一声姐姐,尾音上扬带着些微的不以为然,现在这个可怜的女人只剩下一个可怜的正室头衔,府里真正做主的人是她。这么些年,她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拿去吧,全都拿去吧……” 丈夫被抢了,女儿也没了,如今还剩下什么?那个女人抢了她的一切,很得意吧? 云傲天抱着凤尾琴赶到赌坊,那黑衣男子果然说话算话,立即命人将五花大绑的云无忧放了。 “等等,希望以后你们不要再放他进来。” 眼见黑衣男子打算离开,云傲天出声要求道。 “还是管好你儿子吧……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有钱谁都能进来。” 言下之意,若是云无忧拿着钱来,他们还是照样会招待。 “逆子,还不走?” 心知黑衣男子说的有道理,云傲天根本无从辩驳,只得把火气出在惹下这场祸的云无忧身上。 云无忧二话不说,乖乖地跟着云傲天回去,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脸色到现在仍是青白交加,勉强撑到家里就昏了过去。当然,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躲避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家法。 “不愧是鲁大师的杰作,好琴。” 云无言随意用手指撩动着琴弦,带出一连串纯净的乐音,云傲天送给女儿的及笄礼么?再有一个月,一个月……她就满十五了。 “云一,你还没听过我弹琴吧?” 随意地坐在窗前,两腿交叉平伸搭在窗棂上,云无言随口道。 “嗯。” 望着月光下将身体舒展开来的人儿,云一出神地道,他还从来没有看过主子摆出这种姿势……轻松而又惬意,一点儿也不像是她。这样的云无言,让他感到陌生又不安…… 下一刻,琴音在屋中响起,迎着晚风传送出去,显得轻灵而空濛,让人错觉陷入梦里。然而,这梦境却是清冷寂寞的,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渐渐让人起了寒意,心也跟着发凉。想让人从乐声中逃离,却偏偏又舍不得。 云一悄无声息地站着,凝视着抚琴的主子,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琴艺竟然如此精湛,几乎到了绝妙的地步。心里早就有了了悟,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无法从这人身边挣脱开了。就算他跑的再远,他的灵魂仍旧叫嚣着要回来,回到她的身边来,才能够安然。 “二殿下……殿下……” 红绡帐里,芙蓉看着突然抽身的皇甫肆,欲望折磨的粉面更加润红,她咬着唇瓣不知所措地唤道。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个男人怎么就丢下她起来了? “回去。” 淡淡地丢下两个字,皇甫肆披衣下床,打开房门,夜里微微湿润的凉气迎面扑来。有人在弹琴?这琴声意外让他心里的燥热和烦乱平静了下来。 那琴音里透出七分清冷和孤傲,三分脆弱和寂寥,矛盾而又和谐地杂糅着,却让他的心也跟着起伏。这琴仿佛弹出了他的心声,透过他坚硬的外壳,不容拒绝地钻进他心底,触碰着那最温柔的所在。 他不自禁地地跟着琴音走,一直到了云无言居住的院落前,他下意识跃上了院外一棵大树,远远就看到坐在窗边抚琴的她。而她的身后站着的黑衣男子,总是冷沉的表情变得柔和,眼里依稀透出温柔和眷恋……原来云一对云无言竟然是抱着爱恋的心情。 心里止不住的泛酸,云无言抚琴,是为了他么?云一不仅仅是她的属下?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居然这么好了? 忘了他正在生某人的气,更可能是刻意忽视,皇甫肆决定从树上跳下来,打破那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只是他还没有动作,就听到砰地一声响,有什么丢到了院里。 琴音戛然而止,那架世上难求的凤尾琴,就这么被云无言看似随意地扔了出去,琴身断成两截,琴弦尽数崩断。 “云一,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看也不看那残破的琴,云无言心情愉快地道,转身之前眼睛有意无意向皇甫肆暗藏的花树瞄了一眼。 随着琴声消歇,云一已经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再度恢复成大家看惯了的“木头人”。跟着看向院外的花树,眼底染上一抹复杂的神色,却仍像往常一样退了出去。 “可恶!” 皇甫肆低咒一声,刚才四目相对,云一眼中的敌意他看的是一清二楚……那是,为了云无言!(未完待续) 要不要下跪 自从没了凤尾琴,大夫人在女儿房间里呆的更久,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会出来。她比往常更瘦了,脸孔凹陷下去,苍白的吓人。 “大夫人,该喝药了。” 随着王夫人嫁过来的贴身丫鬟菊嫂小心翼翼将药碗放下提醒道,这药还是趁热喝才好。这阵子夫人毫无生气的样子实在太可怕,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事实上,同她说话也根本得不到回应。 “喝药?我又没生病,喝什么药?” 埋在椅子里的身体稍稍动了一下,近乎茫然地抬起头来,双眼无神地道。 “大夫说,你最近情绪不稳……” 事实上大夫说的比这严重的多,说是病人受了严重的刺激,精神极度不稳地,再不吃药很可能会发疯。见夫人似乎清醒了不少,菊嫂顿时宽慰不少。 “相爷这些天在忙什么?” 厌恶地将药碗推到一边,此时的王夫人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两样,只是眼底藏着一抹凌厉。 “明日就是二夫人的生辰,相爷早早命人请了戏班子,前儿就在家里搭好了戏台子。” 说到这个,菊嫂也愤愤不平起来,夫人病了这么久相爷都没来看看,却为了那个青楼出来的女人百般宠爱。 “嗯,我差点儿忘了,明日是那贱人的生辰。” 大夫人微笑着点点头,语气轻柔地道,只是那笑容却无端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菊嫂一阵寒颤,莫不是夫人病发了?可看她的眼神,又很是清明。 “菊嫂,跟着我这么多年,如今你也四十多了,明日到账房领些银子,回老家去吧。”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夫人复又补充道。 “夫人,奴婢还要留下来伺候你。” 心里突然泛起不好的预感,眼皮跟着突突跳起来,菊嫂急切地道。 夫人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提起那女人的时候居然没有动怒,轻飘飘的语气倒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说完这句,大夫人再不言语,只盯着桌上的瓷盅发呆。 次日,穿着大红大绿的戏子咿呀呀唱了大半天,大夫人出现的时候居然换了一身新衫,脸上淡雅的妆容遮盖了她近日来的憔悴,那双眼睛也出奇的明亮。 “姐姐千金贵体的,这病还没好,怎么敢劳动你出来?” 二夫人依偎在云傲天身边巧笑嫣然,红衣翠眉生生年轻了好几岁,虽不似往日那般露骨的挖苦,这绵里藏针却是难免的。 “今天是妹妹生辰,姐姐就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 大夫人却不介意,只微笑着说了祝词,言行谈吐倒比平素更加端庄大度,一颦一笑间竟然有把寿星比下去的意思。 云傲天见正室这般优雅姿态,倒不由一怔,蓦然想起早些年两人恩爱的日子……没了那些个妒恨和冷厉,昔日他喜欢的女子似又回来了。 “夫君,这是你喜欢的凉拌青丝,多吃些吧!” 晚宴上,大夫人一改这些年刻意作出的主母风范,一再温柔地为云傲天夹菜。也不管二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渐渐流露出淡淡的欢欣和喜悦。 “我记得,你喜欢酸辣笋丝……” 云傲天心中越发柔软几分,对正妻更添了几分歉意,举筷夹菜放入她碗中。 “珍儿,这人参鸡汤很是滋补,我特意让厨子多炖了一个时辰。” 眼见挨着自己这位面色不悦,云傲天亲自盛了一碗放在二夫人面前。 一顿饭下来,难得吃的这般温馨,前些天焦虑愤怒的心情总算平复,若是两个女人可以和平相处,那再好不过。 用过晚膳,又看了一会子戏,大夫人起身温婉地道:“夫君,妾身身体不适,先回房了。”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去看你。” 云傲天点头应许,不顾袖子被死命下拉,打算到大夫人那儿去坐坐。 “好。” 深深地看了面前夫君一眼,大夫人脸上笑意愈发欢畅,倒是比她这一年来笑的都要多。 “逆子,把这盘凉拌青丝给我吃完。” 看到儿子无精打采地坐在对面,云傲天又是一阵气恼,明知儿子最讨厌青丝,偏要他为难。 “忧儿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他嘛。” 见儿子委委屈屈的样子,二夫人忍不住为他说话,何况忧儿讨厌吃青丝也是随她这个做娘的。 “只是一盘菜,还能吃死了他?” 云傲天冲着儿子狠狠一瞪,见他痛苦地把菜塞进嘴里,才稍稍解气。 晚宴散了又放烟火,云傲天回忆着,自从双儿出事之后,府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想到那个女儿,云傲天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却强行被他压到了心底。 “唔……夫君,肚子好疼……” 二夫人突然捂着肚子叫道,脸上渐渐透出青黑之色,叫换的一声比一声惨。这分明是,中了毒。 “夫君,救我……” 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二夫人几乎要在地上打滚,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云傲天联想到正室今天的反常,冷不丁一个激灵,立刻抱着二夫人向内堂跑去。解药,一定有解药的…… 血,还没有进门就看到一摊血迹,云傲天心猛地一沉,一脚踹开房门,就嗅到更加浓厚的血腥味。 “夫君,你来看我是不是?” 大夫人靠在床头,开怀地笑道,任嘴角的鲜血流下来,她一双眼睛只是盯着门口的男人。 “你居然在菜里下毒,把解药拿出来。” 云傲天又急又怒,在她微笑的目光下,却觉得身体像是泡在冰水里,一阵阵发寒。 “这个贱女人还有她的孽种,我早就想他们死……没有解药……” 又是一口血喷出来,大夫人得意地笑道,谁也救不了他们,谁也救不了…… “大娘,我求求你,把解药给我。” 云无忧从呆愣中回神,紧跟着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床上的女人面前,声声哀求道。 “你,居然没事……” 大夫人诧异地看着他,却发现这孽种没有一点儿中毒的迹象。闭上眼睛又睁开,自己把所有解药放进了青丝里,算准了那母子俩不可能吃, 她想着……这或许是天意。 “呵呵,我就是死,也要拖着这个贱女人一起下地狱。云傲天,你为了这个女人背叛我,为了那个孽种牺牲双儿,我恨自己始终对你下不了手……” 她语气尖锐而怨毒,望着云傲天的眼神却始终残存一抹温柔,脸上被黑气完全笼罩,最终气绝身亡。 云傲天脑子里闪现所说那句“你居然没死”,想来无忧也中了毒,为什么他没事? “青丝,是青丝……” 剩下不多的青丝被塞进了二夫人的嘴里,只是这时候她已经吞咽困难,好在脸上青黑之色稍退。 “珍儿她,到底有没有救?” 云傲天焦急地看向王太医,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中了剧毒,幸好服了一些解药才没有立即送命,只是发现的太晚解药又有限……我只能将毒发时间延缓一天,解毒还要三小姐亲自出马。” 说到此,王太医也甚是疑惑,怎么好友不让女儿解毒,反而要舍近求远? “主子,云相求见。” 云二进门回报到,她还从未见过云傲天那样焦急狼狈的样子…… “让他在花厅等着。” 云无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倒是有些诧异,云傲天居然有主动来“求”她的一天? 半个时辰后,她悠闲地步入花厅,第一次见云傲天坐卧不安,一脸忧色。什么镇定啊,从容啊,全都从这个男人身上消失了。看惯了他总是不动如山的样子,眼下的情形还真是新鲜。 “无言,你连二皇子中的奇毒都能解,救救你二娘吧。” 云傲天第一次觉得眼前丑脸不那么碍眼,想到心爱的女人还危在旦夕,暂把厌恶之心压下,不自觉又放低几分姿态。 云无言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漆黑眼瞳中映出那张哀求的脸孔……仍和十年前花园中相见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除了那冷漠高傲的神态。当初他令人责罚自己的时候,是何等的威严不可一世?对应着现在的情形,愈发的讽刺。 “要怎么做,你才肯救珍儿?” 云傲天被那清冷的目光注视着,那略带着嘲讽的神情好像在说……我凭什么要救她? 一切了然,面前这个怪物恨他入骨,绝不可能轻易答应。 “如果爹你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看看。” 云无言一手拖着下巴,有着少见的几乎天真的神态,貌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 云傲天气结,这个怪物现在称呼他爹,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脸上,火辣辣的还伴随着无限屈辱感。 心中纠结,真的要跪下来么?尽管不愿意承认这个怪物是他的女儿,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这世上哪有爹同女儿下跪的? “不想跪就算了。” 掩唇打了个呵欠,云无言漫不经心地道,在在表明她一点也无所谓。(未完待续) 心疼的感觉 “咚……” 云傲天硬生生跪在地上,好在花厅里只有他和云无言两个人,不然更加抹不开脸面。和心爱女子一条命相比,尊严暂时可以放在一边。小怪物虽然惹人厌恶,她救人的能力却毋庸置疑。 “想不到你真的肯为了一个女人下跪,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 云无言说到一半,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恶意地道。 “你不是说,只要我……” 下跪……这样的说辞,对于一个骄傲的大男人而言不好说出口,更何况云傲天已经到了自负的地步。 “我说会考虑,这考虑的结果么,就是不答应。” 纤细食指在他面前左右比划着,看到那张脸上失望尴尬愤怒的表情,只觉得比大夏天里吃个冰甜大西瓜还痛快。她想看着这张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更痛苦,更痛苦…… 云傲天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原来小怪物从一开始就是在耍他,打从开始她就不打算帮忙。他这算不算病急乱投医?可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珍儿在他面前死去? “你这个怪物。” 积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知道她无论如何不会出手,云傲天愤愤地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怪物?如果我是怪物,你就是老怪物。” 恶毒的回击让步出花厅的男人一个趔蹶,气怒之下差点绊倒。 盯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云无言冷笑,那两个女人早死算是幸运,不然后面还有更多痛苦等着她们。 “爹,不然我们去找二殿下?他现在可是丑八怪的夫君。” 云无忧抱着一线希望到,如果二殿下命令她给娘治病,丑八怪应该会同意才对。 “忧儿你太天真了,那个怪物不可能听从别人的命令。” 那个小怪物,怎么可能会像普通女子那样对丈夫惟命是从?而且从许多事来看,他门之间更像是盟友关系。不过这种平和的现状也只是暂时的,只因目前他和她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那个扫把星,自从她回来咱们家就没一件好事。” 那个丑八怪,谁遇到谁倒霉,先是姐姐,接着是大娘和二娘…… “嗯,也许一切并非巧合……” 就拿凤尾琴来说,对方好像并不只是为了那把琴,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人知道失了琴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如果真是这样,将人心看透并善加利用,这就太可怕了! 云府门前终于还是挂起了代表丧事的白灯笼,云傲天两位夫人同时暴毙,虽然有不少人怀疑她们的死因,却没有人敢去查,那验尸的仵作嘴巴又严实的很…… 出殡那天,棺材在哀乐中送出城的时候,正好经过定北王府,云无言心情极好地倚着白玉栏杆向池塘里扔鱼食,看无数锦鲤在水里争抢,然后又倏然散开。 听着墙外传来的一片哀哭声,想着云傲天痛不欲生的表情,她觉得无比快意。 佛家常言:仇恨永远不能化解仇恨,只有慈悲才能化解仇恨。以善止恶,以德报怨?那是寺庙里的菩萨,不然就是圣人。 而她云无言只是一介凡人,只有向云傲天复仇,内心才能获得宁静。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得出来身后是一群女人,而且是不会武功的女人。云无言回头看过去,就见一群美丽女子充满敌意地瞧着她。燕瘦环肥,姹紫嫣红,各色女子各种风情,应有尽有……皇甫肆还真是色鬼投胎。 领头儿的女子一身粉红,裙上绣着大朵芙蓉,挑衅的表情尤其明显。 “这不是名闻京城的云三小姐么?云家出殡,你这个做女儿的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喂鱼?也对,你这张脸,出去恐怕会吓坏路人。” 及其刻薄的话语就这么灌入耳中,不管对方声音有多么娇媚,现在听起来也一样的刺耳。 “滚。” 想也知道这些都是皇甫肆的姬妾,那家伙向来风流惯了,若是他身边没女人,才会觉得奇怪。心中却涌上一股不悦,莫名产生把某人狠揍一顿的念头。 “丑八怪,你嚣张什么?就算是正室又怎么样?二殿下这些天可一直在我房里过夜。” 芙蓉盯着面前这张丑脸,见云无言仍旧一脸的无动于衷加不耐烦,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气愤,说话更加恶毒。这个丑八怪凭什么?若是云无双或者明珠那样的女子也就罢了,丑的让人作呕,她凭什么霸占正妃的位置? “就是说嘛,姐妹中二殿下最宠的就是芙蓉。” 另一个红衣女子半寒酸地道,没有刺激到云无言,她自己反而更不是滋味。今天就是她怂恿芙蓉,一定要给丑八怪一个下马威…… “石榴……” 见越说越过火,几个胆小的女子扯扯两人袖子,示意她们适可而止。若是二殿下怪罪下来,她们这些不得宠的姬人可得不了好。 “难道我说的不对?她不过是仗着自己会点儿医术,就对殿下死缠烂打,使劲手段才得了正妃的位置。可惜啊,她那种脸实在太让人恶心,恐怕二殿下一辈子也不会碰她!” 美丽的脸孔扭曲,芙蓉恨声道,为什么她一直渴望的东西,会给了这么个丑八怪。这让她怎么甘心只做一个没有名分的姬人? “扑通……” 一团粉色物体直接落入池塘,水花飞溅游鱼四散,众人甚至没有看清云无言如何动作。 “啊,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咕嘟嘟喝了几口水,拼命在水里扑腾着,芙蓉尖叫了几声才发现池水并不深,堪到她的腰际。只是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半边头发贴着她脸颊,看上去狼狈不已。 “以后全都不准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杀无赦。” 森冷目光在一干女子脸上扫过,云无言冷声警告道,若不是心情好,那女人早死一百回了。 看到刚才那一幕,还有谁叫板?众女暗自庆幸没有惹这个女煞星,拼命地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管池塘里的同伴,一窝蜂散了个干净。“二嫂好魄力,看来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躲着看好戏的皇甫悠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拍掌大笑道,看她力道十足地把人丢池塘里,深感那三株血参没浪费。若是这群女人那日有看到云无言施展烈火焚阳,只怕会跑的更快。应该说,一开始就不会来招惹这个“煞星”。 不过,这“二嫂”叫的还真是百味杂陈,对方可比自己小好几岁来着。当初只觉得食人花在二皇兄眼里有些特别,不曾想这两人居然做了夫妻。 “不要叫我二嫂。” 云无言蹙眉,对这陌生的称呼很是反感,想到只会涂脂抹粉的那群……皇甫肆的眼睛有问题,她才不屑把自己划到那家伙的女人里去。 “嘿嘿,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我二嫂了,虽然没有正式拜过天地,可这名分也算是定了。哪天让二皇兄给你补上,一定要风风光光八抬大轿……” 皇甫悠摇着一把纸扇滔滔不绝道,扇柄上红艳艳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荡来荡去,不知怎么就有种媒婆的架势。 “你是不是想和她一样?” 云无言不耐地打断他继续聒噪的势头,若是让这家伙一直说,等天黑了也没个头儿。 知道她绝不是在开玩笑,皇甫悠转而看向池塘里还在发愣的落汤鸡,啧啧有声道:“芙蓉啊芙蓉,你以为无言和清苑被你们逼死的花魁一样好欺负么?就算我,呃……二皇兄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你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活的不耐烦么?” 其实皇甫悠本来想说,连他也不敢招惹云无言,想到他已经招惹过了……当初上茅房拉到差点儿虚脱。于是乎,为了加强说服力,把皇甫肆也给搬了出来。 “不要告诉我,你跟着我几天就是为了看这个……”这家伙是太闲了么? “原来二嫂早就发现我了?” 皇甫悠惊讶地道,还以为是因为云无言受了伤,才没有察觉他一直躲在暗处。没错,他就是为了看看食人花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理,还是那句话,二嫂不愧是二嫂,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我不信,殿下怎么可能会怕这个丑八怪?他只是因为当初的承诺……他是因为承诺才会娶她……” 芙蓉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拼命否认道,在她心里二殿下是完美如同神的存在,丑八怪怎么配得上他? “屁承诺,那混蛋十句话里有半句真话么?” 依着云无言的性子,平常遇到这种事,要么杀人,要么走人,脱口而出的话,让她自己也是一怔。那混蛋,不管好自己的下半身,起码要管好这些无聊的女人! 皇甫肆之所以会娶她,当然不会是因为什么狗屁承诺,而是因为她对他还有用。 “芙蓉,你跟着二皇兄这么久,居然一点儿不了解他。” 皇甫悠心里不由感叹,这世上能够忽视那一层华丽光鲜的外皮,一眼看到二皇兄骨子里去的女子,恐怕也就只有云无言了。 芙蓉错愕地看着池塘边的两个人,丑八怪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四殿下也这么说? 当晚,皇甫肆被某个无聊男子嘿嘿笑的发毛,终于如他所愿地开口询问:“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 皇甫悠又笑了一阵,盯着自家皇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然后摇头晃脑道:“屁承诺,那混蛋十句话里有半句真话么?” “” 这突然冒出来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皇甫肆不解,难道四皇弟除了聒噪,还有其他毛病? “哈哈哈,这话是二嫂说的,她今天……” 绘声绘色地将云无言今天的壮举描述了一遍,皇甫悠说的是眉飞色舞,中间还配有动作。二嫂难得会爆粗口,看来是相当火大啊,看来她也不似表面那么无动于衷嘛! “是么?原来在她眼里我是这么不可靠啊!” 皇甫肆薄唇微勾,轻声笑着道,只是眼底蓄着怒意,看的某人开始发冷。十句话里没有半句真话?原来她一直这么看自己。 “呃,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俊美脸孔,皇甫悠小心肝儿一颤,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不过,貌似二皇兄生气的对象是二嫂? 看来,他们俩之间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啊,看两人在意对方的程度,难道是彼此喜欢的?只是当事人不明白罢了。 皇甫悠为这个惊人的发现而沾沾自喜,不过很显然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再不走二皇兄铁定会把一腔怒火发泄在他头上。 “算这家伙跑的快!” 看着皇甫悠转瞬不见踪影,皇甫肆失笑道。随即想到他刚才那一番话,火气腾地又上来了。 等理智回笼,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云无言所住的院子里,望着窗前摇曳的烛影,反而犹豫该不该进去。 屋子里,云无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知道外面站着的是谁。她心里冷笑一声,这家伙难道是为了白天的事兴师问罪? 一刻钟过去,那人还是站在院里,没有丝毫叩门的打算,两人就这么一个屋里一个屋外的对峙着。 “二殿下?” 云二端着汤药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很久没有出现在这里的人,见他在院里绕着石桌来来回回,不由疑惑地出声。 皇甫肆先是嗅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张嘴连舌头尖儿也跟着发苦,然后才看到云二端着的那碗又黑又浓的药汁。 “把药给我,你先下去吧!” 想到云无言居然连着喝了快一个月……不知怎么,心里的火气就消了一半。 云二面无表情地看了皇甫肆一眼,小心翼翼地把药碗给他,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有些事,不是她们做下属的该问的。 推门进屋,皇甫肆径自把药放下,望着桌边比之前又瘦了不少的纤弱身影,突然就……心平气和了。(未完待续) 极力抗拒着 桌上的药渐渐变温,云无言直接端起药碗,一口气将那浓黑的药汁全灌了下去,眉头也不皱一下将碗放下。 “身上的伤还没好么?” 质问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儿,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句,皇甫肆盯着她嘴角残余的药汁,有些出神地道。 “好的差不多了。” 这伤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内力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练的回来。不过,眼前的家伙好像有些奇怪,他来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个? “这就好……” 被那双漆黑的眼珠注视着,清楚倒映出他略带些紧张的脸孔,皇甫肆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不想破坏这静谧的气氛。好像从无言不辞而别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我以为你来这儿是为了兴师问罪。” 又是一阵沉默,云无言忍不住皱眉,难道这家伙打算就这么坐到天亮么?想到那个落水“芙蓉”,一丝火气慢慢上升,她略有些烦躁地挑起话头。 皇甫肆注意力落在那开开合合的红唇上,刚喝了药之后有种特别的润泽感,他竟然开始思考是不是像花瓣一样柔软。也因此,云无言说的话,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我把那个芙蓉还是牡丹的丢进池塘里的事,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么?” 那一丝火气升腾到眼底,变成了两簇小火焰,云无言不解,来都来了,这混蛋为什么还要装傻。 “呃……” 难道,我在你眼里真的那么不可靠?居然说什么十句话里连半句真话也没有……可是,居然,问不出口! “你最好让那些无聊女人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 危险地眯了眯眼,云无言还是觉得相当火大,语气反而比平时更加冰冷。 “你在意她们?” 她介意自己有别的女人?这意味着什么?皇甫肆心头一喜,脸上不自觉浮现笑容,微勾着唇轻快地问道。 “我不管你有多少女人,只是你最好让她们学乖一点儿,不要招惹我。” 云无言不客气地道,这已经是她能够忍受的极限。她当然不会傻到要求皇甫肆把那些女人赶出去,若是他以后做了皇帝,女人只会越来越多。所以,她只要求眼不见为净就好。 “嗯。” 淡淡地应了声,心底的喜悦蓦然被失望代替,原来她并不在意那些女人的存在,严格来说应该是不在意他。 “送子观音图的事,云一应该可以做到。” 云无言蹙眉道,就算伤好了,以她现在的内力也已经没办法做到。云一去虽然有些危险,但却是目前唯一的人选。 “好。” 继续保持单字回答,皇甫肆心里更不是滋味,她似乎很信任云一,可是却不信任他。 “还有事么?” 见他这副应付的样子,云无言起身向床铺走去,皇甫肆今天真的有些奇怪…… “没有……” 人家这么问摆明就是在赶人了,皇甫肆起身,慢慢地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着床上的人儿道:“那个,你……”你是不是很在乎云一?有没有一点儿在意我? 突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以前很多女子这么问过他,皇甫肆陡然一个激灵,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这种想法,不正是他以前最嗤之以鼻的么? “什么?” 云无言不解,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刚才就欲言又止的,现在的表情更是像见了鬼一样。 “没事,你休息吧。” 忙不迭出了房门,皇甫肆深吸一口气,夜里凉风让脑子稍稍清醒了些,却发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他在意丑八怪,而且这种程度已经超出了他从前规划的范围,更接近与喜欢。从来不以为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也不允许自己陷入那些无聊的情爱,他不愿变成母妃那样软弱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府里的人发现他们的主子对于女色突然热衷起来,一连半个月召唤不同的姬人侍寝。虽然在参军之前就是这样,可现在毕竟有了新夫人……大家都知道,二殿下从来不在这位正妃房里就寝。 皇甫肆看着床上衣衫半褪的美丽女子,是石榴还是兰儿?他以前喜欢她什么?嗯,是她脸颊上小小的酒窝,笑起来有一种少女特有的纯真。只是现在盯着那梨涡,却会不期然想到另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高兴的最大限度也不过是微扯嘴角…… “二殿下,二殿下……” 石榴轻声唤着半靠在床头的俊美男子,发现心仪的男人在床上出神的时候越来越多。就像现在,眼睛虽然盯着她,思绪却不知道停在哪里。自从那日起,二殿下就再没有找过芙蓉,也难怪,主子最讨厌的就是女人恃宠而骄,争风吃醋。 本来她心里还暗自得意,可现在却觉得不妙,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二殿下现在的样子像是在想着一个人,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眼神,让她深深的嫉妒。 皇甫肆懊恼地将脑中影像甩出,忽然冲着面前女子邪肆一笑,勾着手指慵懒地道:“过来……” 娇柔滑溜的躯体蛇一般扭到他身上,接着是熟练的挑逗,皇甫肆很快让自己沉浸在情欲之中,试图以此放弃那个人。 只是,当欢愉达到极致的那一刻,那双漆黑的眼瞳再次出现在脑际,被那清冷到几乎漠然的眼神注视着,身体却反而更加激动,嘴里无声地喊出那个他急于忘记的名字…… 没用,还是没用,无论他怎么放纵欲望,还是没办法将那道黑色影子驱逐。更糟糕的是,越逼迫自己放弃,就更加不可抑制地想要靠近…… “二殿下……” 石榴怯怯地唤道,看着温存之后的男人瞬间收起了所有的热情,这才意识到这场情爱一直是他在主导。若不是房间里还弥漫着情欲的气息,她几乎要以为刚才的欢爱根本不存在。 从来没有比这一刻体认的更加清楚,在主子的心里,她们都只是发泄欲望的工具,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出去吧!” 身体放纵之后只剩下疲累,然而心却更加的疲惫,皇甫肆闭上眼睛之前吩咐道。 在皇甫肆纵情声色的时候,云无言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恶梦”里。每天一大早就会有人咚咚敲她房门,开门晚了就会听到一连串的叫魂声…… “无言,二嫂,快起来……” 这么胆大包天却没有被云无言宰了的人,除了清和公主再无第二个人。自从她“梦想成真”,如愿云无言成了自家二嫂之后,就一直处于兴高采烈的状态。 不管云无言摆出多么冷淡的表情,她都会自动自发地忽略,有时候连云二都忍不住为她捏一把冷汗。 “无言,你看这个,我特意请京城最有名的工匠做的,喜不喜欢?” 桌子上放着一个华丽的银色面具,上面镶嵌着五色宝石,乍看就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清和公主一脸期盼地望着面前的黑衣少女,眼睛里散发出灼人的光亮。 饶是阴沉的云无言也有些受不了她这种表情,只得马虎地点点头,如果她说不喜欢,下一刻那灿烂的阳光表情就会换成大雨倾盆……在衣服第十一次被眼泪鼻涕蹭的面目全非之后,她学会了“妥协”。 “呵呵,能和无言一起参加凤凰节真是太好了,我从小就希望有个姐妹一起过凤凰节……” 清和公主欢呼一声,几乎整个人贴在云无言身上,眉飞色舞地道。她正在憧憬那种温馨又美好的情景! “等等,我好像没有答应你吧?” 云无言终于从她絮絮的语句里抓到几个关键的字,她什么时候说要过那种无聊的节日? 凤凰节,是大业无论男女老少都欢迎的节日,这一天所有人都会戴上面具,男子面具为金色,女子为银色,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凤凰形状,当然也有些人喜欢标新立异,弄出其它奇特样式…… 常常有相互爱慕的人借这个机会接近彼此。在这一天,就算是两个仇人遇到一起,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只能私下里解决。 “咦?你不是说很喜欢这个面具么?那不就是答应要参加凤凰节?” 清和公主巴巴地扯着她黑色衣袍不放,无辜地眨着眼睛道。 喜欢面具就要参加凤凰节?这家伙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云无言无奈地叹气,她讨厌在人群里挤得一身汗,也不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 “你可以戴上面具假装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啊,很有趣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敢蹲在面摊儿前喝馄饨,反正谁也不会认出我来……” 绞尽脑汁诱惑面前的黑衣少女,见她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清和公主只得使出杀手锏,像只小狗儿在她身边蹭来蹭去撒娇道。 “二嫂,我的好二嫂……去吧,去吧,求你了!” “好……” 在清和公主整个儿巴到她身上以前,云无言终于屈服了,她可不想走到哪里身上都吊着个人。(未完待续) 不要靠近我 凤凰节当日,京城比往日更加热闹,连做生意的小贩也戴上了面具,似乎连吆喝声也与往日不同,格外的气盛。孙婆婆的混沌摊儿前很早就坐了两位姑娘,其中一位始终没有说话,令一位却格外兴奋……“我们要两碗馄饨,不要放香菜,多放些醋还有辣椒……” 热腾腾的馄饨上桌,孙婆婆正想说声“慢用”,面具下的脸孔却开始扭曲。看那一身华贵衣料就知道,这戴着面具的明明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居然……学那些粗野汉子蹲在木凳上,喝汤时还故意发出水声。 “嘿嘿,去年看到那些木工这么吃饭,好像连饭菜都变得很香,我早就想试试了……话又说回来,这么吃饭果然痛快!” 丢脸到家还沾沾自喜的某人正是清和公主,一大早她就拉着云无言出门,直奔馄饨摊儿。反正戴着面具别人也认不出来,平日里死活做不出的动作,今天意外的顺利啊! 对于她搞怪的举动,云无言视若无睹,继续镇定地喝馄饨。这孙婆婆的手艺不错,大大满足了她饥肠辘辘的胃。 “啊,那个玉梳好漂亮,我们去看看……” “这胭脂的颜色也很好看,二嫂你要不要买一盒?” “呜,刚喝了馄饨,我怎么觉得又饿了?” 云无言沉默地看着四处张望挑选饭馆的清和公主,忍不住再度叹气,逛了一个上午当然会饿。她十分不解清和公主哪儿来的体力,也不习惯这么漫无目的闲逛。 “那边有卖臭豆腐,好香,我们过去尝尝好不?” 清和公主咽下口水回头道,身后到处都是戴着面具的人,她直觉这些人里并没有云无言。大力捶了一下脑袋,都怪自己太兴奋,一路东张西望到处跑,才会和无言走散了。 本来,她拉着无言出来更多是为了散心,当然之前的理由也算。一早就知道二皇兄喜欢美人,可他这么对无言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些下人传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无言表面上无所谓,心里其实很在意吧?总觉得她看起来比以前还要阴沉。自己向二皇兄说了几回,可他总是含笑把话题转移,摆明了不想多谈……哼,这一次自己是站在二嫂这边的!无言和那些只会卖弄风情的姬人比起来,根本就是明珠与瓦砾的差别。 想着云无言等下应该会自己回府,清和公主再度把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臭豆腐摊前,既然出来就要玩个痛快! 和清和公主走散,实际上是云无言故意的,她可不想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漫无目的逛一个下午。 在街上看着那一张张形式各异的面具,每个人的脸都被遮了起来,再不会有人用奇怪的目光偷瞧她,也没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种感觉,有些奇特,总的来说也不算坏。 云无言难得放慢步子走在大街上,偶尔扫过路边商铺的招牌,就在她经过一家酒楼时,敏锐地察觉一道视线居高临下投注在身上,她立刻抬头向那人看去。 天然居二楼包厢窗户边,站着一个同样戴了金色面具的男人,上面有着让她感到熟悉的华丽宝石。视线交接,她立刻认了出来,是皇甫肆那家伙。看来,这家伙还真是对天然居的饭菜情有独钟。 薄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过来”,当意思传达到她脑中,人也跟着跃上了二楼。果然就见桌上摆着几碟酒菜,还有烤的外皮金黄的乳鸽……奇怪,他不是说老吃一种食物会腻么? 皇甫肆没想到,只是在窗边漫不经心地一瞥,他就立刻认出了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即便是带着面具根本就看不到脸孔,他的视线还是被牢牢地吸引了过去。心里蓦然一阵惊喜,不经大脑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心里突然跳出一个奇怪而又自信的想法,就算现在闭着眼,他也能将云无言认出来。不是靠声音,也不是靠气息,单单是一种直觉。当初之所以没有把她认出来,是因为并没有真正把对方放在心上吧?只是把她视作单纯的交易对象…… 正想要拉把椅子在云无言身边坐下来,却见她皱紧了眉头道:“不要靠过来……” 拉椅子的手僵硬了一下,那种明显带着嫌恶的语气,忽然让他有一瞬的呼吸不畅。 强自镇定地在她斜对面坐下,皇甫肆不解地看着她,等着应有的解释。就算是讨厌,总要有个理由。 “你身上沾染的脂粉味道让我不舒服。” 说这话的时候,云无言甚至还把椅子又拉的远了些,她说这话却并非刻意夸张。靠的离皇甫肆稍近她就嗅到各种脂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有些脂粉香气其实是相互克制的,混在一起就会变得很难闻。当然,这气味很淡,一般人根本嗅不出来,偏偏她因为制毒对这方面很敏感。 “你这是嫌我脏么?” 掩在面具下的俊美脸孔沉了下来,皇甫肆冷声道,被这么毫不客气地说恶心,任谁都会生气。 “可以这么说,以后你最好和我保持一定距离。” 云无言点点头直言不讳道,想到他不知和多少女人滚在一起才形成这种难闻的气味,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真实的恶心感。 “云无言……” 皇甫肆盯着眼前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知道云无言不是在说气话……她说这些是认真的。除了愤怒心底还隐约产生了一丝恐慌,他千方百计想要逃开是一回事,可是被这么硬生生驱离,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对着你,食不下咽。” 明明就是饥肠辘辘,面前丰盛的饭菜也很美味,云无言还是无奈地放下了筷子。这还是第一次,她面对着食物却宁愿饿肚子。 在对面的人快要走出包厢时,皇甫肆才从冲击中回过神来,站起来时因为心慌意乱还碰倒了身后的椅子。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无法承受云无言的“厌恶”。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云无言走的更快,她现在不想看到皇甫肆。一想到这个没节操的男人,就恨不得上前踹他两脚,虽然一再强调他有多少女人自己都无所谓,不舒服的感觉还是一点一点侵袭了理智…… 下楼梯时猛然撞到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大汉,那人好像多喝了两杯,一个站立不稳直接跌了个狗吃屎。 “喂,你怎么走路的?” 大汉的同伴不悦地吼道,忙着将地上的人拉起来。看到对方是个纤弱的女子,声音这才放缓了些许,心中却压抑这姑娘好大的力气。 “敢撞大爷我,找揍是不是?” 那醉眼朦胧的大汉捋着袖子摆出打架的态势,打了个酒嗝儿含含糊糊地道。那粗壮的胳膊上,赫然绣着一只凶恶的虎头,张着血盆大口甚是吓人。 “老金,算了,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别忘了今天可是凤凰节。” 扶着醉汉的男人压低声音道,他们本来就是瞒着老大出来玩乐,若是惹出什么事来,回去准要被老大剥层皮。 这被唤作老金的醉汉对同伴倒是言听计从,悻悻地收了手,摇摇晃晃地向外面走去。 云无言不忘用眼睛警告皇甫肆离自己远点儿,二人默契地尾随在那两个家伙身后。 刚才那个老虎头纹身,分明就是虎头帮帮众的标记,而且他们的地位应该不低。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什么线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两人走的极慢,约莫两个时辰才出了城,且越走越荒凉,到最后停在一处坟地。但见那个尚保持着清醒的大汉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什么状况才将食指按在了石碑第二行底三个字上。 随着他手指离开,那座坟居然无声地向两边分开,隐约可以看到露出的阶梯。待那两个家伙走了进去,坟地又悄然合上。 怪不得怎么都查不出这些家伙的行踪,有谁会想到他们竟然藏在荒郊野外一座坟地里。想必,这坟底一定别有乾坤。皇甫肆微眯着眼私咐道,一转眼见云无言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石坟,只得跟着踏了进去。 长长的走廊望不到头儿,里面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黑暗,墙壁上燃烧着照明用的火把,走动时甚至可以听到轻微的回响。 “你说老大在想什么?抓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却不许咱们碰,又不放人家走……” “你管那么多,老大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呗。”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入耳里,正是刚才那两个喝酒的家伙,皇甫肆心中一动,他们所说的美人儿,八九不离十就是明珠。 转过一个拐角,就见二十个大汉分立两侧,手中大刀闪着寒光,光从呼吸就可以判断他们武功不弱。他正想和云无言商量怎么救人,就见她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那群大汉面前。 袖袍一挥,一群人纷纷倒地,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未完待续) 爱上一只兽 皇甫肆冲上去的脚步停了下来,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强悍的云无言,却首次升起难言的挫败感……为瞬间浮现的想要保护她的想法感到可笑,自己在她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说,明珠被关在哪儿?” 云无言单手扼着一个守卫的脖子,骨节咔咔作响,在在提醒他随时都会有被捏断脖子的可能。 盯着那张泛着冷光的华丽面具,那守卫在快要窒息的同时,开始羡慕地上人事不知的同伴,起码不用面对这么可怕的恶魔。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阴寒之气,几乎要把人冻僵。 “她在……右边倒数第二间石室里……”那人磕磕巴巴说完,立刻眼翻白昏死过去。 咔地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长长的走道上显得更加清脆。地上的人,从此以后再也无法醒来。 “无言……” 皇甫肆欲言又止,现在才发现面前的少女不太对劲,虽然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散发出的杀气却比从前强了数倍,动作比之前更加狠辣无情。 云无言回头,那一瞬的狂暴眼神像是一层冰夹着一层雪打在他的身上,如同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只是,这种眼神片刻就消失不见,漆黑的瞳眸中再度映出皇甫肆的影子。 皇甫肆这才长出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冻结……那冷酷而嗜血的眼神……他好像看到了一只高傲危险不可驾驭的兽,也丝毫不怀疑下一个被咬断脖子的就是自己。 更令他心惊的是,明知道这只兽十分危险,却还是想要把它留在身边,甚至不愿它受到任何的伤害。 轰隆一声,心墙瞬间倒塌,突然就想通了某些事,困扰了他多日的症结,就在这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解开了。 “小心一点儿。” 一双桃花眼含笑看过来,里面承载着无限温柔和宠溺,眼波流转间像是有桃花飞散,带出融融暖暖的春意,声音像是浸了春雨温润地洒在心尖儿,让人觉得酥酥痒痒的……云无言蹙眉,这样的皇甫肆,她从未见过。 在她困惑的同时,身上的杀气也不知不觉淡了些许。 “走吧!” 知道她讨厌自己身上的气味,皇甫肆并没有靠近,只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微笑道。 父皇和母妃的关系里,母妃总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她生性软弱又不会争取,最后只能如一朵鲜花凋零在深宫里。而云无言更像是一只咆哮寻衅的小兽,强大却永远也不懂得情爱。 兽类只凭借它们的直觉行动,云无言一直说讨厌他身上的气味,其实是在意的另一种表达形式。可笑的是,之前他却一直没弄明白。只要自己将她驯服,就会得到她的一切……这远比缥缈的爱情更实在,也更让他安心。 这只小兽防备心太强,也太聪明骄傲,想要驯服她只能“润物细无声”,让她在不知不觉间习惯自己的存在,甚至无法离开。 只是,他却不清楚,驯养的过程中,稍不留神就会被兽弄得遍体鳞伤。 沿途守卫扑地无数,还没有抽出刀就被毒药放倒。云无言如入无人之境,一直杀到了最后一间石室,揪住了正在睡梦中的虎头帮护法。 “王连虎在哪儿?” 见他睁开眼睛,云无言单刀直入道,如果这家伙不老老实实说出来,自己当然有的是法子让他松口。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就连当初跟着王连虎一起伏击她的那些高手,这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一个。 “你那些同伴都已经向阎罗王报道去了……” 见他还抱着一线希望,皇甫肆立刻一盆冷水浇下去,果然见他瑟缩了一下,对上云无言冰冷的目光时,眼底闪过一丝惊惧。 “帮主和那十几个高手一起去了梵南,好像是领了大皇子的命令,和什么武林盟主有关……” 知道大势已去,他甚至没有多做坚持,直接说出了王连虎的下落。反正他也不指望活命,只求能死的痛快。 “你的同伴应该还没走远……” 话落,云无言手上使劲,眼也不眨捏断了对方的颈子。 倒数第二间石室的门打开了,床上的女子还是一动不动,蜷缩着躲在墙角。 “明珠……”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珠惊喜地抬头,看到门口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迟疑地道:“二殿下?” “嗯,是我。” 面具缓缓取下,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孔,带着具有安抚作用的笑容。 “呜呜……我好怕,以为自己会被关在这儿一辈子。” 眼泪滚珠儿一样滑落,明珠扑到心仪男子的怀里,悲悲切切地道。一双素手扯着他衣袍,死活不肯放开。 “放心,很快你就能与家人团聚了。” 软玉温香在怀,皇甫肆正欲伸手拍抚她肩头,忽然觉得后脊背发凉,抬眼就看到云无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这手又立刻缩了回来。心一半喜一半犹,喜的是无言果然在意他,忧的是身上又沾了女子的气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散。 “二殿下,那日我被掳走,不知两家婚约……” 明珠最关注的却是两人之间的婚约,没了她这个正牌新娘子,婚礼有没有继续进行? “两家的婚约……父皇做主亲口取消了。” 皇甫肆温声道,脚下却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将她从怀里带出来。 “怎么会这样?” 明珠一阵错愕,失了温暖的怀抱,更觉得从心底发凉。被关在这儿,就是靠幻想着以后和皇甫肆在一起的幸福生活,她才能撑到现在。可现在,却突然什么都没有了? “当日明家欲李代桃僵之事,传到了父皇耳里……” 皇甫肆点到即止,他当然不会说,是当今皇上为了打压儿子的势力。 室内一阵沉默,明珠理了理鬓边发丝,异常冷静地道:“我们走吧!” 她早该觉悟了,那日明家松了假新娘过去,根本就是打算牺牲她,就算是找不到人,也没什么关系吧?全家人口口声声最宠爱她,却比不过权势和面子…… 一直到天黑,三人才走到城门口,城内正热闹狂欢,无数烟火点亮夜空,照出一世繁华。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云无言走在最前面,几尺远处跟着皇甫肆,与他错半个身儿则跟着明珠。 他一直在看着云无言,而明珠则一直在看他。 快到明府的时候,明珠忽然出声唤住了身前的男子,沉默半晌才鼓起勇气道:“二殿下,我不想回家,让我跟着你吧!”反正,家人也当她死了,回不回去都无所谓…… 见皇甫肆没有应声,她愈发急切地道:“我情愿跟在殿下身边,做一个使唤丫头,一辈子侍候你!” 那双琥珀色眼珠被泪水洗涤之后更加漂亮,眼里的热切和真诚也毋庸置疑,若是以前皇甫肆不介意多收一个美人在身边,可现在……他一心想着驯养一只兽…… “明珠,你是个好姑娘,做使唤丫头太过委屈了。更何况,明家一直在找寻你的下落,他们都很担心你……” 皇甫肆温柔地笑着,一番话,在情在理,让对方只能感激,遗憾,却无法恨他。 “本来,我以为你会答应。” 仿佛顷刻间褪去了所有羞涩,明珠落落大方地抬头道,京城二皇子皇甫肆风流不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她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知道却不代表能放下……她宁愿做他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可惜,现在连这一点也成了奢望。 “若是再早些,哪怕是一天前,我都会答应,只可惜……” 皇甫肆微微摇头,笑容里添了一分真诚,难得说了句实话。他于今天才明白自己的心意,身边还有只随时会炸毛的兽,他必须时时刻刻小心安抚。以后会有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不清楚,或许也有厌倦的一天,只是现在却不能忍受这只兽离开他的身边。 “是么?” 明珠惆怅地望着这张俊美依旧的面孔,这个人的心,是什么时候改变了?那个改变他的幸运儿,又是谁? 将明珠送回明府,两人仍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走在前面的云无言突兀地转身,好奇地道:“你到底可惜什么?”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路,还是没有头绪,连她这个没有好奇心的人也被“勾引”了。实在是这家伙讲的太离谱,什么一天前还会答应,她可没看出来这家伙和一天前有什么不同。 到嘴边儿的肥肉不吃,这可不是他的个性啊! “想知道么?只要你……” 重又戴上面具的皇甫肆,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眼睛里却流露着笑意,语气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 “不想。” 直觉感受到某种“危险”,云无言很是干脆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这家伙要是想骗人,绝对可以说的天花乱坠,骗死人不偿命。 “你中午和晚上都没吃东西,等回去我让厨房做宵夜送到你房里。” 猎物没有上钩,皇甫肆不在意地笑笑,同样干脆地转移话题道。他有的是耐心,来日方长。 这家伙,做什么这么关心她?再想起在地下走道他那“风骚”一笑,脊梁骨又是一阵发麻。脑子里突然浮现这么一句……“无事献殷勤……”(未完待续) 碍眼的家伙 在浴池里泡了将近两个时辰,还特地加了去除“异味”的药粉,皮肤被水泡的发白发皱,再三确定身上没有了“难闻”的气味,皇甫肆这才更衣去找云无言。 只是,刚走到院门口,却被一尊“门神”出手拦了下来,云一仍旧是常年不变的黑衣,绷着面无表情的俊脸,冷冷地道:“谷主吩咐,以后不准二殿下进屋。” 虽然声音和往常一样平板,皇甫肆还是从其中听到了一丝快意,他似乎很高兴?抬头仔仔细细打量,一直探进那双瞳眸深处,然后发现了深藏的复杂感情……爱恋、无奈、忧伤、嫉妒……所以,他才对自己有敌意。 在那露骨的探究眼神下,仿佛所有的心思都会被看穿,云一不自在地率先移开了眼神。心里随即懊恼,这样好像等于他认输了……于是又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却见那张俊美的脸孔缓缓地向他凑过去,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云一紧皱双眉,努力克制向后退的欲望。 脑子却不受控制地产生了荒唐的想法,难道这家伙竟然是好龙阳的么?却见皇甫肆头微偏,感觉到薄唇凑近右耳,刻意压低的恶意嗓音不经任何阻挡直接穿透耳膜…… “云一,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宝贝。” 毫无防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云一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可恶的家伙击中了他的软肋。重重一击,毫不留情,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不属于自己的宝贝么?心头又苦又涩,像是吞了十斤黄连,云一苦笑着想,自从成为主人的奴隶那天起,一切就是注定了的。注定自己只能默默守护,永远不可能将这份爱恋表达出来。可是,即使有了这种体认,却仍然无法克制心去嫉妒……被这种嫉妒折磨着,不知道还能够忍受多久! “不要忘了,我是她的夫君,她也只能是我的。” 皇甫肆再接再厉,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看到那张脸瞬间变得煞白,这才优雅地微笑着退开。这样的低语,就算云无言耳力再好,也听不到。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放你进去。” 尽管心被狠狠刺痛,云一仍不卑不亢地看着皇甫肆道,把这家伙挡在外面是主子的命令,所以他没有必要心虚。 “唉,你还真是无聊……”无言只是说不许他进去,可没说她自己不会出来。 看了那仍然紧闭的房门一眼,皇甫肆微笑着让步,在门神诧异的目光下潇洒地离开了。其实,心里很窝火,到目前为止,无言信任云一胜过他。这个一身黑的家伙,真是越来越碍眼了。 云一见他离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戒备起来,皇甫肆可不是会这么轻易放弃的人。 “十年一次的武林盟主选举大会一个月之后开始,王连虎奉了大皇兄的命令,不知道在暗中策划什么阴谋……我打算到梵南去一趟。” 书房之中,皇甫肆拿着一张纸条正色道,这是暗中从大皇子那儿截获的密信,从信中内容来看,他们似乎在打武林盟主的主意,可又不像是这么简单…… “嗯。” 云无言淡淡应声,抚着曾经受伤的胸口,眼中渐渐凝聚浓重的风暴。王连虎那三掌,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这比账也是时候清算了。 “谷主,我和武林盟主南天是旧识,对梵南也熟悉……” 安静站在主子身后的云一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心里却很是忐忑,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 “你不是一直在大理六月雪么?怎么走得开?” 皇甫肆似笑非笑地看着云一,含蓄地抛出拒绝的理由,他可不想一路上还有个门神跟着。 “那些事云二会处理。” 云一克制地握着拳头,不然他会想冲上去打掉那可恶的笑容,这混蛋根本就是计划好的,甩掉自己把谷主拐到梵南去。 “也好,你把重要事情同云二交代一下,和我一道去梵南。” 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云无言颔首道,以云一的武功可以帮她做不少事。 “是。” 云一极力保持镇定地应道,光从这一个字根本听不出他现在的情绪,只是站在云无言身后向皇甫肆投去得意的眼神。 出乎意料的是,这家伙居然没有生气,还好心情地冲着他微笑?该不是气傻了吧? 皇甫肆微笑着出了书房,无言对他今天不着痕迹的靠近没有产生反感,那条不许他进屋的规矩也用不着了,虽然那家伙也跟着去让他很不爽,总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接下来么…… “宓儿,还在生二皇兄的气么?” 皇甫肆看着余怒未消的皇妹,柔声哄劝道,这丫头最近一直在同他闹别扭。原因么,他当然也一清二楚。 “哼,二皇兄怎么不去找你那些姬人?找我做什么?” 清和公主低着头,只盯住面前月白衫子上素雅的白梅,气呼呼地道。 这丫头还真是口没遮拦,皇甫肆有些好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情人之间闹脾气。 却也再次感叹,宓儿这么上赶子对一个人,还真是少见。就连父皇和明妃,也要哄着劝着这个小祖宗! “唉,二皇兄也后悔了,不过你二嫂就快被人抢走了……” 皇甫肆假意摇头叹气,一脸失落加失望地道。 “怎么会这样?二皇兄你说的清楚些……” 清和公主猛然抬起头,扯着皇甫肆袖子紧张地道。她最中意无言做自己的二嫂,别的男人想也不要想。 “就是那个云一……你二嫂可能会跟着他跑掉……” 将云一把他挡在门外的事情加油添醋说了一遍,再分析一下此人跟着云无言到梵南以后对自己的种种不利影响,皇甫肆长叹一口气,最后下定论道。 “二皇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家伙得逞。” 清和公主握着拳头信誓旦旦道,忘了她还在生气中。 皇甫肆继续微笑着抛下诱饵:“宓儿,你不是一直想去梵南看看么?我可以向母妃说情哦!” “我就知道二皇兄最疼我了,我要去,我要去。” 清和公主欢呼雀跃道,想到能和最喜欢的两个人一起去,小脸儿立刻笑成了花。 “不过,你要帮我……明白没?” 一番耳提面命,清和公主兴奋地点头道:“嗯嗯,我一定会做到。” 定北王府后门,停着一架看上去非常普通的马车,和大街上那些马车毫无二致。就连车夫,也很不起眼,丢进人堆里绝对找不着。 “怎么不骑马?” 云无言看一眼马车不解地道,马车虽然舒服,可赶路还是骑马比较快。 “呼,好险,差点儿睡过头,昨天晚上太兴奋了……” 清和公主背着小包袱冲出来,黑眼圈儿很明显。 “你也要去?” 这可不是出去玩儿,皇甫肆怎么会答应?云无言蹙眉看过去,去见他也是一脸的无奈。 “好无言,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京城……以后嫁了人就更不能出去……” 清和公主先是企图博可怜打动云无言,见没有效果马上开始耍赖,抱着云无言死活不肯撒手。 “反正,我就是要去……” “嗯。” 微不可闻地叹息,云无言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家伙撒娇耍赖的功夫是越来越“精进”了…… 皇甫肆趁机“进言”:“宓儿不善骑马,你身上的伤才刚好,还是坐马车比较稳妥。” 云无言掀开布帘,马车里的空间比想象中大很多,再看看马车里的摆设,软榻抱枕一应俱全,还有固定的小桌子……再配上清和公主雀跃欢喜的表情,她越来越觉得这趟像是出去玩儿…… 皇甫肆跟着上了马车,本来还有些担心云无言又说那些打击他自尊的话,见她只是闭着眼盘腿打坐,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枉他昨天泡在浴池里大半夜。 “二嫂,我能不能和他乘一匹马?” 清和公主没有上马车,双眼发光地看着云一身边那匹黑色骏马,小心不使自己露出垂涎神色。 “宓儿,不许胡闹。” 皇甫肆假意斥道,这丫头还真是……他可不相信她是为了能让自己和无言单独相处,不过这也算是无心插柳。 “二嫂……二嫂……” 要说清和公主还是有几分聪明的,这时候就只央着云无言恳求,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小狗儿一样无辜又可爱。 最后,云一还是沉默着将清和公主抱上了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只要怀里的女子使出撒娇耍赖的缠宫,主人十有八九会答应。老实说,这让他无法理解,不过是个骄纵任性的公主,为什么主人却对她一再纵容?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被主人扭断脖子,死上一百回了。 虽然不理解,但他却不得不照做,主人的命令,永远不能违背。否则,他就连呆在她身边的资格也没有了。 听着马车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虽然皇甫肆的话居多,主子只是偶尔应一声,却不难想象那温馨的气氛。(未完待续) 同被共枕席 官道旁一家客栈里,噼里啪啦打算盘的掌柜抬起头,就看到几个衣着光鲜的客人走了进来,特别是最前面那位公子,俊秀中透着贵气,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 “二哥,我们真的要住这儿么?” 清和公主上下打量这家老旧的客栈,墙壁斑驳,地上坑洞无数,桌子还缺角,这种地方怎么睡人? “还说,要不是你一直走走停停,我们怎么会错过宿头?” 皇甫肆无奈地道,这丫头第一次出门,看到什么都好奇,好奇就要停下来看个究竟,她还当真以为是出游啊! “嘿嘿,掌柜的,我们要住店” 清和公主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见掌柜的一直在看他们,笑嘻嘻走到柜台前说道。 那掌柜的却有些为难道:“呃,几位客官,小店只剩下三间客房,你们看……” “不碍事,我二哥和二嫂住一间,三间房就够了。” 云无言抬眼看了自作主张的清和公主一眼,没有说话,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和皇甫肆“同房”。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云一脸色瞬间阴沉。 那掌柜的瞠目……这,一个是丰神俊朗的贵公子,一个是凶神恶煞的丑八怪,居然是夫妻?还以为她是随从……心里暗道,真真是可惜了! 房里陈设果然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方桌,两条木凳,好在被褥什么的还算干净。 云无言径自走到床前,脱了外衣,准备睡觉。 皇甫肆看着她自然的举动叹气,还真是一点儿不谦让,好像她理所应当就该睡床……虽然,自己本来就打算让她睡床。 “站着做什么?还不睡觉?” 云无言看着仍旧站在桌边发愣的家伙,微蹙眉道,他还想发呆到什么时候? “睡,哪儿?” 心口猛然一跳,皇甫肆盯着那张此刻仍旧面无表情的脸孔,有些艰难地道。 “当然是床,难不成你想睡在椅子上?” 蹙眉看着他,云无言不懂这家伙在磨蹭什么。在椅子上窝一夜,绝对会腰酸背痛。 咕嘟,皇甫肆吞下一口口水,眼睛亮的吓人,站在离床一步之遥的地方……“无言,你该知道,男女有别……” “既然我们是夫妻,躺在一张床上有什么奇怪?还有,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事了?” 男女有别?这种正经话从皇甫肆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奇怪,天下最没有节操的男人就是他了吧? 无言的话,好像他们是真的夫妻一样,不是只有名分而已么?难不成她其实是认真的?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一定要睡床。” 云无言把身体向床内移,给皇甫肆腾出一半地方,指尖一弹灭了烛火,睡觉。 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皇甫肆脱了鞋子外袍,躺在另外半边床上。然而却睁着眼睛无法入睡,本来他以为要和无言同床共枕不知道要多久以后才能办到,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达成了,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呼吸声渐渐平稳,很显然身边的人已经睡着。皇甫肆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没有反应? 悄然移到她身边去,伸臂把云无言整个人揽到怀里,皇甫肆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习武之人就算睡的再熟也不会降低警觉性,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云无言? 等了半天,怀里的人儿非但没有醒过来,反而不自觉地把头窝在他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的更香。 软玉温香在怀,淡雅幽香飘入鼻间,皇甫肆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好像怀里本就该有这样一个人,所有的空虚瞬间被填充,唇边不自觉溢出微笑。 只是,总觉得现在这种情形有些不对劲,带着这种疑惑,一直进入梦乡。 早上醒来,云无言发现自己整个被抱在皇甫肆怀里,脸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腰被两只大手牢牢地扣着。这家伙睡癖还真是差,完全滚到她这边来了。 “醒了?” 贴在胸口的脑袋一动,皇甫肆就醒了过来,只是意识还不是很清楚,薄唇轻碰那光滑柔软的发丝,嘴角还噙着一抹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云无言一愣,她从来没有见过那张俊美的脸孔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满足而幸福?不管心口微微发热,她大力把人推到一边去,这家伙是睡迷糊了么?也不知道把自己当成了哪个女人…… 打着呵欠坐起来,看着云无言无比利落地穿衣服,皇甫肆心里那种违和感更严重了,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一直到下楼,他才恍然大悟,无言在床上完全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甚至对于他亲昵的举动也无动于衷。 “二嫂,昨晚睡的好不好?二哥有没有欺负你?” 从楼上下来,就被异常兴奋的清和公主拉到一边,云无言不解地看着她对自己挤眉弄眼,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欺负?这个词儿在她身上很久没有用到过了…… “哎呀,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成了亲不都会那样那样么?不然怎么有小娃娃?” 清和公主贼兮兮地笑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夫妻,没理由不做嘛! “难道你不知道?你那个二哥只喜欢美丽的女人,最讨厌的就是我这种丑八怪。” 云无言一脸诧异,说道丑八怪三个字的时候,情绪也没有什么起伏。皇甫肆的喜好,在全京城都是有名的吧?清和公主这个做妹妹的会不清楚? “如果二哥喜欢你呢?” 清和公主窘了一下,二皇兄以前的确是这样没错,也怪不得无言会这么想。 “不可能。” 云无言想也没想否定到,那个家伙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嫌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还总是口口声声叫她丑八怪,现在他们的关系虽然改善了不少,但那人骨子里是不会变的。 清和公主无语,心里偷偷为自家兄长默哀,无言根本就不相信二皇兄喜欢她,甚至可能还以为他讨厌她…… 皇甫肆正好听到两人最后的对话,昨天还轻飘飘在云端的心瞬间跌了在地,摔的七零八碎。原来无言不是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而是笃定自己不会碰她…… “可怜的二皇兄!” 走到两人跟前时,清和公主悄悄投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皇甫肆回以苦笑,这也算是自食恶果,看来离他的目标达成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举步维艰啊! 接下来一路上,四人发现……只要到了投宿的时候,清和公主就会第一个冲去订房,对着人家掌柜笑的灿烂道:“给我们订三间客房。” 每到这个时候,云一的脸色就会异常难看,而云无言仍旧没有什么反应,皇甫肆就更加不可能拒绝了。 “木头,我要去刚才那一家书画店。” 这天赶路休息的早了,还有些时间在附近街市逛逛,清和公主对着云无言身后的黑衣男子微笑开口。 木头么,是她给云一起的别号,这人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根本就是一块呆木头。 云一低着头不作声,仍然站在主子身后一动不动,恨恨地想着,这两兄妹一样惹人厌。 第一次出去的时候,那个娇蛮公主就直言警告他……“无言只能做我二嫂,我绝对不会让你抢走他,哼!” 明明皇甫肆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怎么会有这么个比小白兔还天真的妹妹?更离谱的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就讨了主子的欢心…… “本来我自己去也可以,可万一遇到了坏人……我又不会武功。不如,二嫂你陪我一起去吧!” 清和公主两道柳眉皱在一起,煞有介事地道,然后就准备去拉云无言。 “云一,你陪她去。”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她最讨厌这种无聊的事,和清河公主逛街绝对是一种折磨……有时间她宁愿练功。 “是。” 云一自我反省,到底是狐狸的妹妹,就算再怎么天真,小聪明还是有的。 不经意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毫无机巧的得意,忽然就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这样的人只适合黑暗。 见两人离开,云无言正想向往常一样直接回客栈,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无言,鲁大师的弟子就住在这个镇上,他的制琴技艺可谓是青出于蓝……” 皇甫肆微笑着道,眼中宠溺一点一点加深,无言的琴艺也可称得上天下无双了。 “那又怎么样?” 脑海里不期然出现那把凤尾琴,云无言神色乍寒,声音微微有了一丝波动。 “去看看吧!” 也不等云无言反对,皇甫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直接向客栈后面的小巷走去。握着的手不像普通人那样温暖,凉凉的在炎热的夏天很舒服,或许是因为天性凉薄么? 见她没有把手抽出来,也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皇甫肆才悄然松了一口气。别看他面上表现的若无其事,刚才紧张的心情,比十五岁第一次到青楼喝花酒还厉害!(未完待续) 倾国倾城貌 藏在幽深小巷里的院落,甚至连门也没有,只是用竹竿围了一道栅栏,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锯木头的声音。皇甫肆也有些意外,这就是四皇弟特意介绍给他的地方么?怎么看都没有一点儿琴音雅韵。 走进院里,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光着膀子背对他们,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汗珠顺着精壮的肌肉滚落下来,而他此刻正在大力地拉动那把超乎寻常的锯。 “请问,鲁直师傅在么?” 等他稍停下喘息的时候,皇甫肆适时开口道。 “我就是。” 正在锯木头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露出意外俊朗的五官,冲着两人爽朗地笑道。 “一个月之前,我在这里订了一架琴。” 皇甫肆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只是对皇甫悠的话有些不确定了,这人真的是鲁大师的弟子么?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匠人。鲁大师收徒最特别之处,就是必须擅琴艺,说是这样才能更了解琴魂,从而做出最好的琴。 “哦,原来你就是那位客人,跟我来吧!” 鲁直闻言脸上露出喜悦笑容,这位客人当初制订的琴,选用了最好的材料,可以说是他从制琴以来的得意之作……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做出这样一架完美的琴。 前院和后院截然不同,竹影婆娑,屋内居然摆放着数十种稀有兰花,看得出来被照顾的非常好。而数十架古琴安静地躺在琴架上,琴身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琴做好之后要在清雅的兰花中浸润,这样才算真正意义的完成。” 见两人视线落在兰花上,鲁直得意地笑道,这可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 从进门,云无言的视线就落在屋角那架古琴上,黑色的琴身上挥着简单古朴的图案,琴弦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松香,即使在兰花中浸淫了这么久,却几乎没有沾染什么温雅气息,冷冷的散发出一种与世隔绝的高傲和孤独。之前她并不相信琴魂之类的东西,可看到这架琴的那一刻,竟然真的相信了。 “这位姑娘果然好眼力,这具琴的琴身可是用乌桐玉所做,这是一种最适合做琴的玉石,当初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一块……” 见云无言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具绝世好琴,鲁直立刻对她生出几分亲近之感,滔滔不绝地介绍道。 “铮……” 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拨动琴弦,音色不似一般古琴柔和,透着一种独有的清越,云无言转首看向鲁直,淡淡地道:“琴弦是用了天蚕丝么?” “哈哈,厉害啊厉害,这也算是我制作这具琴的其中一个得意之处!” 鲁直先是一愣,接着忘乎所以地伸出大掌在她肩上一拍,眼神惊喜而热烈。 “好琴。” 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孔柔和了不少,一手轻柔地在亲身上抚摸,云无言微弯唇角笑道。 皇甫肆盯着那还搭在云无言肩上的大手,恨不得就此砍下来。更何况,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开心的笑容,如今却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姑娘,要不要试试手感?” 将琴取下来放在软榻上,鲁直热情无比地建议道,难得遇到这样的同好。 云无言点点头,径自在软榻前坐下来,习惯性地右手指节轻叩两下亲身,然后信手撩动琴弦。 一炷香之后,琴音消歇,屋内两个男人久久之后才回过神来,鲁直扑上前激动不已地道:“这具琴能遇到姑娘,是它的福气啊!我决定了,这具琴我分文不取,权当交个朋友……” “不行,银两我会付给你。” 不待云无言说话,皇甫肆抢先开口道,提防地看着鲁直,貌似又给自己招了个情敌…… “你……” 疑惑地看向身边一脸坚决的家伙,云无言不解,按理说依着皇甫肆狡猾阴险的个性,这种便宜绝对会占的。 最后,无论鲁直怎么推让,皇甫肆还是坚持付了银两,虽然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抱着琴回到客栈,云无言终于忍不住询问道:“为什么要自己付钱?” “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皇甫肆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怎么说,最后却答非所问地道。 貌似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这家伙生辰,想不出来…… “唉,今天可是你的十五岁生辰,虽然没有及笄礼,礼物还是要送的。” 这琴可是礼物啊,代表着他的心意,怎么能让别的男人付钱? “我忘记了。” 蓦然抬头,眼神中闪过万千情绪,最终又恢复了平静……今天第二次,云无言微笑着道。 不去想皇甫肆怎么知道她的生辰,她只是盯着桌上的琴,忽然发现琴身上的图案其实是两个字…… 这架琴,比被自己摔坏的凤尾琴好上百倍,那晚弹琴的时候,这人就躲在树上。 十五岁的生辰,在她以为没人在意的时候,居然收到了礼物,还是琴…… 出神地看着她嘴角比之前更甚的笑花,皇甫肆觉得就算是再花十倍的银两也值得。那晚被摔坏的凤尾琴,是云无双及笄礼时,云傲天千金所购。而面前的少女,值得更好的…… “以后若是忘了,我会帮你记着。” 每年的这一天都提醒她,每年都一起过,每年都送她礼物,让她一年比一年开心…… “好……” 云无言有些迟疑地应道,如果没有意外,她和皇甫肆应该会做一辈子的夫妻。 心里却悄然竖起防备,这家伙从来不肯吃亏,这样的讨好,他打算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不过,她忽然发现,这家伙笑的时候还算顺眼。 路上背着兵器的武林人越来越多,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前一天,一辆马车停在了盟主南天的山庄大门前。 “这是我们的武林帖……” 黑色骏马上坐的女子姿色很普通,只有那双大眼极为灵动,笑的时候嘴角微翘,煞是可爱。 “请进……” 那守门家丁接过帖子,看到背面龙飞凤舞的“南”字,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只有盟主的贵客,才会有这种特殊的帖子。 一旁两个背着剑的青年见那守门家丁态度大变,也约略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约而同向那女子看去。不期然,撞进一双冷沉的眸中,一股寒气开始从脚底蔓延。 从黑衣男子的打扮可以看出他只是随从,两人好奇心更胜……有这么可怕的随从,马车里的贵客不知道是何等人物? 马车一直驶进山庄别院,也吸引了众多武林英雄的目光,待马车停下,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微微飘动的车帘上。 一个相貌平平的白衣男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张脸没有任何特色,是那种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类型。身上却有种精明而又儒雅的气质,看起来不像是武林人士,反倒更像做生意的儒商。 众人心中一阵失望,正欲四下里散开,却见那男子再度将车帘掀开,温声笑道:“夫人,我们到了。” 绣着流云的绣鞋上缀着小粒明珠,华丽的紫色飘带映入眼帘,紧接着一个女子低着头从马车上跳下来。 “二嫂,我就知道这件衣服适合你,简直就是冠绝天下,那什么苏苏啊烟岚的,给你提鞋都不配。” 马上的女子一脸得意笑容,语气无比自豪。 众人闻言,嘴上虽没说什么,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苏苏和烟岚并称梵南双姝,是现下最负盛名的歌姬,姿色才艺皆是人间难寻。这紫衣女子就算再漂亮,也不可能像马上女子说的那么夸张。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抬头,心里却无奈地叹气,身上衣服繁琐又行动不便,偏偏宓儿死求活赖一定要她穿。 “二哥你看,那些人全都呆了。” 清和公主笑的愈发得意,当初她一眼就挑中这件衣服,没想到这么合适。有些时候不但是人挑衣服,而衣服也会挑人,若是一般人在这件华服之下自身反倒会黯然失色。 无论男女,全都屏气凝神地望着抬起头的紫衣女子,那梵南双姝,果真无法和她相提并论。 若说容貌苏苏和烟岚未必会输,关键是气质,这天下女子或妖娆或妩媚或纯真,皆是一目了然,然而面前的女子却大为不同……她面貌清丽绝伦,表情却极为淡漠,乍看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只是那双漆黑眸子里却隐隐透出一种邪恶之感,仿若看一眼就会被她带进无间地狱。这种亦正亦邪的美,明明不相容,却神奇地融合在一起,瞬间勾走人所有心神,让人在极乐和地狱中徘徊…… “走吧。” 众目睽睽之下,皇甫肆径自上前牵起她的手,面上温柔笑意不减,心中却无限懊恼……易容后的无言,是如此令人惊艳,说是易容,也不过是将她脸上的疤痕暂时遮掩起来,当初无言从屋里走出来,他和宓儿、云一全都看呆了。 如今他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守财奴,生怕宝贝被人抢走,只想把她藏起来。可惜,以无言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被他藏?(未完待续) 奇怪的比武 演舞台上,两个年轻人一来二去打的热闹,只是已经快半个时辰还没有分出胜负。台下的人由一开始的鼓掌叫好,到中间的兴趣缺缺,现在已经昏昏欲睡。 “这就是江湖人?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嘛!还没有二嫂厉害……” 清和公主无聊地磕着瓜子,无比失望地道,这些人完全不像评书里说的那么潇洒。 “……” 被提到的某人连眼皮也没抬一下,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最早上场的都是些小虾米,那些厉害人物最后才会上场。” 皇甫肆好笑地同她解释道,台上那两个家伙连基本功都没练扎实,也不知道是哪个小门派的弟子。 “为什么那些厉害人物不直接上场?”反而让一些小虾米在这儿浪费时间? “这就是江湖人的虚伪,说什么为了公平性,每个门派都会派送武林帖。有些门派穷的很,连路费都凑不出来,只是惧于那些大门派的威势不得不来参加……” 皇甫肆压低声音讽笑道,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有些人明明不愿意在台上丢人现眼,却不得不任人取笑。 话刚落,就见台上使流星锤的家伙被对方重重一击,武器脱手而飞。众人还没来得及庆幸这场比试终于完了,就见那把流星锤呼啸着向台下飞去。 云无言正在冥想中,忽然感受到一股气流直冲向脑际,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听到叮的一声,流星锤在脚下滚了两圈最终停止不动。而锤上,此时正插着一柄玉扇。 “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带笑的声音传入耳中,抬头眼中随即映出一片大红之色。一个红衣男子笑吟吟地站在她的面前,云无言忽然对这人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面前的男子,剑眉星目,鼻子很挺,唇的形状也很优美,着实是少见的美男,这样的人若是见过就绝对不会忘记,而云无言自诩记忆力超强……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呢? 再看那一身红衣,还真是无比的张扬醒目,大业男人其实很少穿红衣,也就成亲的时候穿一次,或许也是生平唯一的一次。因为,在大业穿红衣的男子,不是戏子就是小倌,地位十分低下。 “好美!和你相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女人全都是庸脂俗粉……姑娘,我对你一见倾心。” 不待她回答,就见这个男人突然眼神发直地望着自己,嘴里还在说些有的没的。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八百年没见过女人的色鬼…… 云无言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他熟悉了,这人和身边易了容的家伙根本就是同类,花心风流,四处留情…… “喂,你这家伙,她可是我二嫂。” 不待云无言回答,坐在她身边的清和公主抢先道。 “呵呵,我可不是什么家伙,本人南绍安。” 从流星锤上抽出玉扇,刷地一下子打开,南绍安自以为潇洒地道。老实说,配上他那身风流不羁的气质,还真是令女子心动。 不过,可惜他遇上的是云无言,所以这一套完全无效。 南绍安,武林盟主南天的独生子,头脑聪明,长相出众,性格也算不错,唯一的弱点就是喜好女色。十四岁就开始进出青楼,被他老子骂了无数回仍然死不悔改。 脑子里迅速闪过南绍安的资料,皇甫肆不动神色地微笑道:“在下沈恒,多谢南公子救了拙荆。” “得此红颜,沈兄真是好福气。” 南绍安自在地道,丝毫不为刚才当着皇甫肆的面表白感到心虚或尴尬,反而有些替云无言惋惜,这么美的女子,怎么就嫁给这么一个其貌不扬性子温吞的男人? 只是,从头到尾,这位美人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他南绍安长这么大,还没有被无视的如此彻底过。 选举大会第三天,几大门派弟子陆陆续续上阵,剩下的已经可以算是高手。等和昆仑弟子鹤峰对打的男人上台时,台下的云无言终于有了细微的表情。 王连虎利落地跳上几米高的台子,立刻惹得台下一片呼声,因为,他居然背着一把百十来斤的板斧,斧柄和斧头皆是用精钢所做。 正想说两句场面话壮壮声威,却忽然感觉两道寒光射在身上,这种目光很像一个人……他下意识向台下看去,却没有发现那个丑八怪的踪影。视线扫过的地方,只坐着一个表情淡漠的美人。 他大力地摇摇头,或许是自己多想了,主要是因为那个丑八怪太过可怕,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施展烈火焚城,根本就是个怪物。 台上两人互相拱手,鹤峰飞快地看一眼对面的男人,又迅速将眼神移开,表情复杂地抽出长剑。 刀剑和板斧相撞击,几乎要擦出火花,起初一直是鹤峰占先,一把长剑使的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王连虎一把板斧只有招架之功。 “也难怪,鹤峰可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排名在王连虎之前,武功造诣比那家伙高很多。” 热心解说的不是旁人,正是前天以英雄救美方式出现的南绍安,此刻他就坐在云无言身后,有意无意地把身子向前探。 唉,美人美则美矣,可惜是个哑巴,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她无上的容貌,却夺去了她的声音。 “南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令人佩服。” 皇甫肆桃花眼微眯,状似赞叹地道,他本就易容成平凡老实的儒商模样,就算话里带着些许讽刺意味也不容易让人听出来。 看南绍安如此献殷勤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死心,这个没节操的混蛋!前门的狼还没有赶出来,这后门又进了虎…… “什么见多识广,根本就是个风流鬼!” 清和公主不雅地翻个白眼,一脸不屑地道,这家伙前天一身红衣,昨天也是,今天还是,难不成他所有衣服都是红的? “宓儿姑娘真会开玩笑……” 南绍安好脾气地笑笑,不以为意地道,很少有人敢当面指责他,这个沈宓儿还算有趣! “咦?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明明还是鹤峰占上风的……” “这也不足为奇,王连虎本来也在十大高手之内!” 台下忽然议论纷纷,演武台上的两人却已经有了分晓,落败的居然是一直被看好的鹤峰。 “鹤峰是故意输给王连虎。” 喧喧嚷嚷中,云无言漠然地道,中途她看到王连虎嘴巴动了几下,不知道对鹤峰说了什么…… 然后,鹤峰执剑的右手微微抖了一下……昆仑剑法藏着无数后招,本该越来越强,却被鹤峰使的七零八落。 原来美人不是哑巴,刚才的声音清冷中透着性感…… 这是南绍安此刻唯一的想法,至于云无言说了什么,他一点也没有听进去。痴迷地望着那纤细的背影,他觉得此生自己再也找不到这么完美的女人了。 接下来的两场,同样发生了类似的情形,明明快要获胜的两大门派弟子,最后都输给了比自己弱的对手。而下台无论大家怎么追问,他们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那两个人,和王连虎是一起的。”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盯着台上志得意满的几个人,眼中寒意加重,当初围攻她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当晚,皇甫肆悄然出现在南家最隐蔽的密室之中,密室里除了他和南天,还有行踪飘忽不定的皇甫悠。事实上,现任武林盟主南天和“影”是从属关系,影在暗中操控着整个江湖,这个连云无言也不知道。 “别的门派也受到了威胁,照这样下去王连虎他们可能真的会得逞。” 南天有些忧心地道,刚硬的面部线条紧绷着,使他看起来更加威严。历届武林盟主都必须是“影”的人,这是默认的规则。 “没想到大皇兄竟然把身边所有暗卫交给王连虎负责,他们千方百计找出各大门派参加者的弱点,有的是以他们的妻儿威胁,有的是名利诱惑,还有些则是掌握他们最不堪的一面……” 皇甫悠有些意外地道,大皇兄喜欢将所有权力抓在手中,而且脾气暴躁极难听取别人的意见,想必现在身边有个了不得的谋士。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做出如此决定的是萧明成,也只有父皇才有本事让萧太傅做大皇兄的师傅……” 皇甫肆微笑着道,据密探回报,前些日子萧明成已经悄悄搬到了太子宫中。 “皇兄……” 皇甫悠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有时候安慰的话反而更伤人心,更何况对方是高傲的二皇兄? “现在最重要的是防止大皇兄和王连虎的阴谋得逞。” 知道皇甫悠想说什么,皇甫肆重新将话题导回,自从上次在城外大吼大叫发泄之后,他已经决定不再在乎这种事。(未完待续) 致命的弱点 没有了演武台上的拼力打斗,夜里的山庄分外宁静,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了云后,渐渐的起风了,吹落片片花瓣。本该在床上沉睡的云无言,此刻却仅着单衣穿梭在花树之间。 发现前方大树上传出响动,她陡然加快速度,几个纵跃跳到了对方面前,不假思索地扣住了那人脖子。 “唔……” 猝不及防被抓到的男人闷哼一声,生怕下一刻就会被捏断脖子。 “是你……” 云无言瞬间松手,淡漠地看着男人从树上掉下来,跟他一起掉下去的还有只剩下一半酒的酒坛子。酒坛快要落地时,被人险险接住。 南绍安很郁闷,他只不过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喝点儿酒,借此抚慰一下被美人忽视许久的脆弱心灵,只是这样难道也不行?气愤地仰头看上树上,他正准备出口指责,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乌黑柔顺的长发在空中优美的飘散开来,一袭纯白单衣表情淡漠的女子,优雅从容地落在他面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沈夫人。说来可笑,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对方的闺名,只能使用这个让他嫉妒又牙酸的称呼。 “咳咳……你刚才在找人么?” 想到她刚才的举动,南绍安仍然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儿就小命不保了。那个倒霉鬼如果被她找到,一定会死的很惨! “采花贼……” 云无言蹙眉冷冷地道,那个胆敢在她房里下迷香的家伙,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倒是不错,若是从前自己抓他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只是现在…… “原来是这样……” 沈夫人如此绝色,那采花贼盯上她也不足为奇,说起来还多亏了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他才能有这样和佳人独处的机会。不过,若是让他知道那个采花贼是谁,还是要好好教训一顿。 又是一阵大风,无数花瓣落在云无言发上及衣服上,见她只着一件单衣,南绍安不假思索地解下外袍,关心地道:“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目光盯着那件几近夸张的大红外袍片刻,云无言正要出声拒绝,对方却已经快一步地将衣服披在了她的肩上。 其实,就算在冰天雪地里,只着一件单衣她也不会冷。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须弥子味道,她眼神一凛立刻拉下身上的外袍,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这男人怎么会用这种花做熏香? 还没有来得及把外袍丢掉,就感到头开始发昏,身子摇晃了一下,脚下也变得虚浮。 “沈夫人,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透着紧张,一双手臂适时环住了她,虽然这么站着轻松了不少,可鼻端传来的陌生味道还是让她开始奋力推拒。不是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不是皇甫肆…… 南绍安专注地盯着眼前这张完美的脸孔,此时少了疏离,更添了些许空濛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欲吻上那红润的唇。 就算知道她是别人的妻子,却仍旧无法抑制想要靠近的渴望,南绍安觉得他可能真的爱上了一个人。面对别的女人时,他从来没有这种强烈的悸动! “你们在做什么?” 另一道饱含愠怒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地朝那人靠过去,然后用手臂攀住来人的脖子。 皇甫肆回到房里发现云无言不在,房间里散发着迷香的味道,他冲出来到处找人,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暧昧的一幕。云无言手上抓着南绍安的外袍,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如果他来迟一步,这两人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当看到那双迷蒙的双眼,他就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正想把人从南绍安怀里抢过来,却惊喜地发现她主动地靠过来,还状似撒娇地环上了他的脖子。 “如果拙荆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将那红的刺目的外袍丢进呆愣的男人怀里,皇甫肆正色道,右手一捞将云无言打横抱起。自己相信房里的迷香不是南绍安下的,不过无言现在这种奇怪的状况,却绝对和他有关。 南绍安怔愣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这人形于外的怒气,就连那张平凡到极点的面孔,也让人不敢直视。或许,这人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水……我要喝水……” 脸颊在皇甫肆胸口蹭来蹭去,云无言无意识地咕哝着。 “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看着怀里人儿不复以往冷漠镇定,皇甫肆低头在她发际轻吻一下,温柔地哄劝道。只是,就在他打算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却发现环绕着脖子的双臂又缩紧的趋势。唉,这样他怎么去倒水? “不要丢下我……” 这个人让她心安,这么想着,云无言直觉不能放开手。 “我不会丢下你,倒了水很快回来,你不是要喝水么?” 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有些不见底的寂寥和伤痛,这些连她自己也以往不存在的东西,却在此刻涌了上来。被冷落,被虐待,甚至失去了最后的温暖……所有这些,都被刻意埋藏在内心深处,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遗失了开启心门的钥匙。 这种像是害怕被人抛弃的眼神,猛然扯痛了皇甫肆的心,他宁愿永远只看到那个强大而又骄傲自信的云无言,像只兽一样把欲伤害她的人毫不留情地撕个粉碎。 “我不要喝水了……” 放下他?还是喝水?云无言湿润着眼睛困难地做出选择,很是委屈地舔过有些干燥地唇。 皇甫肆无奈地叹气,一手托着她,侧着身子用一只手倒水,然后将茶杯凑到她唇边去。 咕咚咕咚喝完,云无言满足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角上翘。 皇甫肆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笑的如此欢畅的云无言,平时她顶多微抿唇勾起极浅的笑痕。这样美丽的笑容,连百花也会黯然失色。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皇甫肆不放心地道,虽然她看起来除了性情大变,并没有受伤。 “嗯,那个红衣鬼的衣服好难闻,我讨厌须弥子的气味。” 云无言紧皱双眉回想道,脸上更是摆出超级厌恶的表情,毫无戒备地将自己的弱点说了出来。 “因为须弥子,你才变成这样的么?” 脑中灵光一闪,皇甫肆更加放柔了声音劝诱道,无言所说的讨厌,并不只是单纯的“讨厌”吧? “那个,会让我变得不正常……” 老老实实地说出答案,云无言窝在让她感觉无比安心的怀抱里睡着了。 殊不知,这个弱点被皇甫肆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且在某一天利用的很“彻底”。 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样被某人牢牢地锁在怀抱里,云无言很快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去追采花贼,然后遇到了南绍安,那家伙硬是把衣服披在她上身,她嗅到了须弥香的味道……再然后呢?完全没有印象了。 将环在腰际的手拿开,她冷静地开始穿衣服,思索着怎么开口询问昨晚的事,后来还发生了什么?自己有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 “你昨晚忽然不舒服倒在南绍安怀里,被我看到把你抱了回来。” 看着怀里的人面无表情地坐起来,皇甫肆就知道她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放下心来的同时,还有些许惋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那样纯粹的笑容,还有无言对他撒娇的可爱表情…… “嗯。”就这样?难道皇甫肆不好奇她为什么行为异常? “好在一回来你就睡着了,我还想着如果今天醒不过来的话就请个大夫看看……” 见她神色仍然凝重,皇甫肆状似无心地接了一句。 “我自己就是大夫。” 云无言这才放心下来,好在她也只“发病”过一次,那次据黑毛后来比手画脚地“描述”,她做了很多很丢人的事。很难想象,自己会赖在黑毛身上不下来……万分庆幸她当时在三瀑崖闭关,没有让其他弟子看到这种“丑态”。 “是啊是啊,我当然知道,夫人是当世神医,我这条命就是你救回来的。” 皇甫肆微笑着到,最近他又养成了新的习惯,无比热衷与“夫人”这个称呼。在其他男人面前,这无疑是一种宣告,警告他们不要肖想别人的妻子。 可惜的很,这招并不是对所有男人都管用,一个黑衣人影和一个红衣人影同时出现在脑海里,又被他狠狠地抹去。云一的威胁性还小一点儿,身份的影响估计让他不太可能主动表白,而无言对这种事又很迟钝…… “你觉得,南绍安人怎么样?” 皇甫肆试探地开口,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这家伙。 “我能让他消失么?” 云无言的眉头就蹙的死紧,阴鸷地问道,那家伙居然用须弥子做熏香,以后绝不能让这家伙靠近一步,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是杀了他。 “最好不要,他毕竟是盟主的儿子,这样四皇弟会很为难……” 皇甫肆忍痛道,其实他无比赞同这个建议,只是这样南天很可能会背叛“影”。 不过,依无言讨厌南绍安的程度,那家伙应该没戏了吧?他不是很确定的想,那家伙昨天看着无言的表情太过痴迷。(未完待续) 原来是师弟 比试的最后一天,演武台气氛却异常紧张,王连虎等人异常嚣张地站在人前,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看的底下许多江湖好汉气愤不已,有些已经开始在心底骂娘。 第一场,由江湖排行榜第五的卓杰对王连虎手下第暗卫六号,此人同样是当初围攻云无言的高手之一。 暗卫六号上前就是一阵急攻,把卓杰逼到演武台角落,见他毫无还手之功,招式愈发凌厉。他得意地眯起三角眼,对方有人质握在他们手中,绝对不敢反击…… “卓杰,打啊!” “把那混蛋打的哭爹叫娘,让他老婆也认不出他是谁……” “揍死他,狠命揍他……” 底下群情激动,卓杰仍然只知道退让,身上已经划出好几道口子……这样打下去,必输无疑。 “阿杰,你一定要赢!” 女子清脆的声音被一群人的喊声所淹没,几乎无法听到,台上的卓杰却猛然抬头,待看到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的少女时,脸上终于露出激动的神色。 终于不必顾忌,不用再窝囊地逃避,卓杰开始正面还击,手中长剑以对方想象不到的角度击出,直扫向那人面门。 当那名暗卫倒在台上的时候,下面欢呼声一阵盖过一阵。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剩下几个参加笔试的人在威胁解除后再无顾忌,一个个把对手杀的是屁滚尿流。 当王连虎出现在台上的时候,但觉紫衣翻飞,就见几天去引起轩然大波的绝色女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当日你打我三掌,今日我要加倍讨回来。” 容貌变了,可声音却仍旧冰冷如常,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王连虎有些迟疑地盯着面前女子,不敢相信她就是那个丑八怪云无言。 “你这是找死……” 王连虎脑子里快速盘算着,不管是不是那个女人,这场比赛都要赢,云无言的内力根本不及自己,上次他就发现了。 云无言不语,缓缓抽出修罗刀,许久未见天日的魔刀微微震颤着,似乎在抗议主人这阵子让它太闲了。 “难不成,她就是那个单挑虎头帮一百多人的毒修罗?” “那把刀,好像是江湖上最邪恶的魔刀。刀出鞘,就一定要见血……” “没想到这么美的女人居然杀人不眨眼,果真是蛇蝎美人……” 台下议论传入王连虎的耳中,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忆及这女人曾做的“好事”,对云无言的痛恨达到了最高点。 云无言二话不说,没有任何讨巧的花式,魔刀带着呼啸的风向王连虎直接砍了过去。 板斧和魔刀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云无言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步,而王连虎脚下却纹丝不动。 虎口震得发麻,云无言又是一道砍去,仍然没有什么招式,似乎打定主意要将王连虎活活砍死。 “喂,怎么不施展你的修罗刀法?怕了么?” 王连虎举斧头招架的同时,不忘出言讥讽,嘴巴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就算计划失败又如何?他现在只想杀了云无言…… “奇怪,她不是毒修罗么?怎么不见她用毒?” “这种像杀猪一样毫无技巧可言的平砍……她真的是毒修罗么?” “笨啊,你们没看出来么?早在一开始抽刀的时候,她就下了毒,现在只是戏耍王连虎而已。” 一个凉凉的声音带着讥讽道,正在热烈讨论的两个江湖青年立刻朝着发声处看过去,却见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就坐在他们侧对面,此时脸上正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一开始就下了毒?你怎么知道的?” 其中一个青年半信半疑地道,待看向台上还在打斗的两个人,眼球儿差点没凸出来。 王连虎动作越来越迟缓,手中板斧抵挡的越来越慢,而那把魔刀……每次都不轻不重地看在王连虎身上,奇异的是却没有血溅出来。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最后连斧头也无力拿起…… “看到没有?他痛苦的表情真是让人感动啊,不愧是魔刀。” 少年盯着台上一面倒的情形,陶醉地道,丝毫不理其他人怪异的目光。 “是不是很痛苦?就像是三魂七魄被生生抽离?这把魔刀会把你所有的血饮尽……传说这样死去的人,魂魄将永远被封存在刀里,成为刀魂的奴隶。” 云无言低低地道,手上动作却未停,只是在台下人看来,她只是笨拙地想要打赢王连虎,却始终不得其法。每一下都伤的不重,又没有什么血腥的场面,因此大家对这种一刀又一刀的砍法除了觉得好笑,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至此以后武林中人对毒修罗产生了错误的认定,以为她只是毒术厉害,武功其实平平。 “饶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难以言喻的痛苦彻底摧残着王连虎的理智,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地叫出声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苦苦哀求。丢掉了所有的尊严,他只求得到一个解脱。 “想死,没这么容易,当初你有勇气陷害我,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最后,大家以为王连虎昏死在了台上,事实上被魔刀吸干血液的他已经死了,不过尸体却并没有立即出现应有的干枯。这也是魔刀的另一个神奇之处,一个时辰之后王连虎才会面目全非,全身萎缩。 事实上,以人全身血液饲刀的话,将会使魔刀威力变得更强大。而云无言之所以没有采用这种方法,则是因为这样饲出的魔刀控制人心的能力将会更强,也更加容易令人“入魔”。到时候就不是人用刀,而是刀控人了…… 云无言神清气爽地跳下台,眼前就突然闪出一个少年,那人用热切的崇拜的目光仰视着她,就差没有跪下去膜拜了。 还没来得及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迷香味道,和昨晚的气味如出一辙。她出手如电,直接探向少年脖子,这个采花贼居然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眼见脖子有被扭断的危险,小命将就此不保,少年大声叫道:“师姐手下留情啊!” “你说什么?” 云无言手上力道松了一些,阴沉地盯着面前少年,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丝表情。 “我是师傅收的关门弟子,是受师傅之命来帮你们的……” 少年忙不迭地解释道,从怀里掏出本门信物。第一眼他就看出师姐易了容,一时好奇想要看看她的真面目,这才鬼鬼祟祟地下了迷香,没想到居然被误认为是采花贼。呜呜,那迷香可是他特制的,还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如果他知道连皇甫肆也发现了的话,恐怕会更悲催。 “就凭你?” 云无言收回钳制着他的手,表情未变,声音平板,眼神里却透着不屑。这家伙除了轻功还不错,根本就一无是处。 “呃,我虽然武功不高,制毒术也不高明,可我擅长五行八卦风水术数……忘了说,我的名字就叫卜算子。” 卜算子半是讨好地笑,从见到这个师姐开始,他就产生了一种崇拜的情绪。无关美丑,而是她的行事作风,在在让自己欣赏。说白了,就是他们是同类人。 云无言望着这家伙厚颜的嘴脸无语,师父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家伙做徒弟?和自己相比,他活泼闹腾的过分了。 “呵呵,师姐,今年你红鸾星动哦,而且桃花朵朵开,追你的男人一个两个三四个……” 卜算子笑嘻嘻地道,他对自己这方面的本事可是想到自傲的。 大老远皇甫肆就看到一个少年缠着云无言,兴奋地比手画脚不知道在说什么,心里无比郁闷,他不过是去商讨一下武林盟主适宜,怎么回来就又多了个情敌? 无言明明一副想要把人丢出去的神色,为什么却拼命地忍耐?要是以前她早就这么做了。最近皇甫肆发现,就算云无言板着一张脸,他也能准确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这姑且算是好现象吧! 疾步走到两人跟前,皇甫肆正欲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卜算子热情地笑道:“你就是姐夫吧,姐夫,我叫卜算子,是来找我师姐的。” 这马屁拍的可谓刚刚好,被那两声姐夫喊的暗爽不已,皇甫肆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微笑着道;“原来是小师弟。” “呵呵,师姐和姐夫果真是天生一对儿,实在羡煞旁人。” 卜算子毫不吝惜地继续拍,近乎肉麻的话到了他嘴里,却奇异地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两人一来二去,皇甫肆开始觉得这个卜算子人其实不错,特别在他推算出自己和云无言其实是缘定三生时,更是这么觉得。 云无言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两个相谈甚欢的家伙,到底卜算子是谁的师弟啊? “姐夫,你放心,要是谁敢破坏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我第一个不饶他。” 卜算子一脸坚决地道,轻易地让这个姐夫接纳了他,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其实师父让他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和师父都算出,师姐十五岁这年乃是大凶之年……他来就是希望找到化解的方法。 对于牺牲一半功力救了师父的师姐,他内心无比感激,师父可谓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护她。还有皇甫肆,这个渐渐呈现紫薇星象的男人,为了师姐的幸福,他也会努力助他登上帝位。(未完待续) 争抢香饽饽 最后令人瞠目的结果是,新任武林盟主并非排行榜第一高手,而是一个名叫季洪泽的年轻人,他相貌平平,也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却默不作声地击败了各大门派弟子,自此一鸣惊人。 云无言对谁是盟主这种事,一点也不感兴趣,她报了仇,心里也就舒坦了。 “沈夫人,你要走了么?其实梵南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如多住几天……” 南绍安好不容易逮到云无言落单的机会,恋恋不舍地望着面前美人,想到以后再无法见到他,就挠心挠肺的难受。 “不要靠近我。” 云无言立刻后退一步,眼中乍现戒备之色,毫不客气地赶人。 南绍安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酸苦地道:“你就如此讨厌我么?”简直把他当成令人厌恶的蚊蝇一半,只差没有动手驱赶。 云无言无语,与其说讨厌南绍安这个人,她更讨厌他身上须弥子的味道。当然,这种自爆其短的话,她绝对不可能说出来。 “我喜欢你啊,沈夫人,我是真的喜欢你!” 南绍安似再也克制不住,突如其来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深情款款地表白道。 云无言哪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着,条件反射地甩手,将人丢了出去。蹙眉看着自己被握到的右手,考虑是不是去洗一下。 南绍安坐在地上,有些难堪地仰望着三尺开外的她,咬咬牙继续道“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比沈恒对你更好……我会给你幸福……” “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就因为这张脸么?”可是,这张脸并不是真的。 “我的确是喜欢你的美貌,难道沈恒就不是么?” 南绍安激烈地反驳道,心里充满了不甘,为什么沈恒可以,而他就不行?他仔细可以比沈恒做的更好,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给他机会? 云无言转身离开,皇甫肆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美貌而娶她,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皇甫肆自然也不喜欢她,他们之间的结合只是一场交易。 “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打动你的心。” 男人信誓旦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始终不为所动,也不会告诉他事实的真相。这种男人,就该吃些苦头。 来的时候是五个人,离开山庄的时候却多了三个,皇甫悠、卜算子,最后一个是南绍安。无论清和公主如何赶人,皇甫肆脸色有多么难看,他仍旧厚脸皮地跟在马车后面。 “二哥,我们不是要回京么?” 见马车并没有往回走,反而愈加向南行去,清和公主不由疑惑地问道。 “我们去寻宝,位置离梵南不太远。” 皇甫悠笑着说出答案,果然见自家皇妹双眼开始闪闪发光,一脸雀跃地开始欢呼。 卜算子与两人并驾齐驱,微笑着道:“嗯,在离此三百里的地方,有金色云气,代表地底下埋藏着宝藏。” 此刻他的背上多了一个小包裹,里面尽是些罗盘啊八卦之类的东西,据本人说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皇甫悠闻言,不禁微微露出诧异之色,起先对这个少年的能力还有所质疑,现在看来他当真有几分本事。 清和公主对他的话信了个十足十,卜算子既然是二嫂的师弟,肯定也很厉害,只是她还有个疑问……“你既然知道地方,为什么早不去?” “我只能卜算,不能动贪念,否则就会丧失这种能力。更不能告诉与宝藏无缘的人,否则对方就会死于非命,我也会折寿。” 少年收起嬉笑脸孔,难得严肃地道,只有心如明镜,卜算之道才能精深。 “照你这么说,这宝藏合该沈恒所有了?” 一直沉默无语的南绍安突然开口,讥讽的语气分明,他才不相信这种鬼话。 马车里,皇甫肆低低地笑起来,凑在云无言耳边道:“看来,你那小师弟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云无言依旧盘腿练功,耳垂被那温热的气息吹拂的发痒,眉间却带了一抹疑惑,这人最近腻歪的很,动不动就往她身前凑。 到了住宿的客栈,云无言才刚从马车上跳下来,就见南绍安一脸殷勤地陪笑道:“我一早就同这里的老板打了招呼,为你预订了最好的上房。这里最有名的香酥鸡,等一下你一定要尝一尝……” 吃饭的时候,一张圆桌,云无言刚坐下,皇甫肆就优雅地在她右边坐了下来,南绍安正想坐在她左边,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皇甫肆见状,立刻投给卜算子一个赞赏的眼神……“好小子,有你的。” “我也想坐在二嫂身边,卜算子你起来啦!” 清和公主嘟着嘴不满地道,硬是把卜算子从云无言身边推开,这才笑逐颜开地坐下。 云一沉默地看了一眼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云无言,安静地坐到她对面去,起码这样一抬头就能看到。 皇甫悠不由好笑地摇摇头,顺便投给皇甫肆一个同情的眼神,看来和二皇兄抢人的还真不少啊!再看看变成香饽饽而毫无所觉的某人,场面是越来越有趣了。 一块肉脯落在云无言碗里,皇甫肆微笑着道:“不要老是吃青菜,也要多吃肉。” 云无言抬眼看看他,没有说话,将碗里的肉脯吃下。 犹豫了一下,礼尚往来,她就近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皇甫肆碗里。 皇甫肆立刻笑的有如春风拂面,在众人心里激起一圈小涟漪,于是纷纷效仿…… 一只去了壳的虾子跳进云无言碗里…… “二嫂,你不是喜欢吃虾子么?”清和公主讨好地笑。 一筷笋丝夹进了碗里……云一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的眼神更加深沉。 一块鱼肉紧接着跟进…… “师姐,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过清蒸鲈鱼是我最喜欢的……”卜算子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才见到师姐没几天,以后一定要更了解师姐才行。 然后,是一杯香气四溢的清茶…… “这是上好的雀舌,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在煮茶,味道真是绝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说过?你居然喝过二嫂(无言/师姐)煮的茶?” 几人一致抨击一脸无辜的皇甫悠,这家伙未免也太好运了。 “我……” 最后一个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被一声冷喝打断:“全都给我老实吃自己的饭。” 这几个幼稚的家伙,别人也就算了,皇甫肆这家伙……在鹰愁关的时候,他吃了自己多少顿饭? 献殷勤地几个人立刻朝皇甫肆丢去嫉妒无比的眼刀,转而又哀怨无比地看向云无言……呜呜,他们也想要无言给自己夹菜……最倒霉的要数南绍安,他扁扁嘴,万分委屈,为什么他们都夹了,轮到自己就不行? 待晚上睡觉的时候,看到皇甫肆和云无言一起进了特订的上房,南绍安更加郁闷的想撞墙,他正想抗议,却被某个无良商人的一句话砸的彻底消音……“我们是夫妻,当然要住一间房,睡一张床。” 南绍安恨啊,那最后半句,那混蛋根本就是故意的。 卜算子见他如此,好心地上前劝慰道:“南兄,有些人事不能只看表相……” 这人天生的桃花命,以后命里该有十一个妻子,膝下更有二女四子,享尽天伦最后寿终。可他若是一心悬在师姐身上,则注定孤寡一生,晚景凄凉。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所以,这话他不能明白说出口,只怕就算说出来南绍安也不会相信。所以,他只能在一旁看着,任南绍安陷入痛苦。若是他插手,结果也不会改变,且只能变得更糟糕。 “什么表相不表相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她……” 南绍安俊美的脸上终于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没有想到喜欢上一个人会这样痛苦。 入夜,两人躺在床上,皇甫肆还是将心中的隐忧说了出来……“为什么允许他在你身边?” 以往云无言对自己讨厌的对象可没有这么慈悲,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被打死在哪个角落发霉发臭了。任由南绍安在她身边打转,是为了什么? 而且,最近她看着南绍安的目光带着探究,像是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有时候还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你说不能伤害他。”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道,当初她打算让南绍安消失来着,只是面前这人顾忌他的身份…… 皇甫肆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她什么时候真的有这么听话就好了。 被身后的男人紧拥着,不期然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如果到时候我还是不幸福怎么办?” 在山洞里那一晚,那时候的不确定和迷惘,一直到现在还存在。 那时候皇甫肆说什么?他说:“没关系,到时候我就帮你找,两个人一起总能找的到……”明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清醒,奇怪的是她还是牢牢记在了心里。 那一日南绍安说……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比沈恒对你更好……我会给你幸福…… 就是“幸福”这两个字眼,触动了她的心弦。奶娘一再强调的幸福到底是什么,现在她还不确定。南绍安说可以给她幸福,她想看看,南绍安口中所说的幸福又是什么。 所以,才容许那男人在自己身边,只是到了现在她还是没有看到。 多个人一起找,真的比较容易找到么?(未完待续) 原来这样爱 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映射出美丽的光芒,湖水十分清澈,湖边草木葱茏一片生机勃勃,水里游鱼自由来去,时不时有几条跃出水面,完全不怕人。由此看来,这里很久没有来过人了。 “这里真的是藏宝图所在地?” 清和公主打量着四周,喃喃自语道,也不能怪她不信,这也是大家的疑问。 地图上标记的地方明明是一片沙地,怎么这里却是一片湖?试探地丢一颗石头进去,听声响就知道湖水很深。会不会是弄错了? “没错啊,地图上标记的就是这里……” 皇甫悠拿出藏宝图,仔细察看行进路线,虽然中间他们饶了很多路,可目的地绝对是这里。鬼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一片湖? 卜算子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半圆形的古怪东西,然后开始围着湖念念有声,片刻之后他无比确定地道:“没错,根据推算宝藏就在这里,很有可能就在水底下。” 众人一阵无语,这么深的湖,潜到湖底是不可能了,难道他们要把整个湖里的水舀干?多找些人?他们是秘密行动,当然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夜晚降临,篝火噼啪作响,临时搭起的架上悬着一只肥羊,在火光中滋滋地泛着油花,一阵又一阵扑鼻的香气在风中散开,惹得围在旁边的几人垂涎欲滴。 “二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 清和公主咽着口水道,目光一直就没有从烤全羊上移开过,没想到无言的厨艺这么好…… “嘿嘿,师姐亲手做的烤全羊啊!”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将整只羊翻过来,回想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大家不是在商量宝藏的事情么? 起初,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然后大家发现最后的干粮吃完了。于是云一四处转了一圈儿打了一只羊回来。 清和公主素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公主,烧烤这样的事她压根儿没见过,她平时吃的,都是考好了然后装进精致的银盘里的。 剩下几个男人,武功或许不错,杀羊却完全不得要领,更不要说将羊肉去腥膻仔细处理了…… 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形,她一个人将羊宰了去毛处理肉质,然后还要负责烧烤,而那群人就无所事事地等在旁边,是不是补上两句……“熟了没?能吃不?” 烤羊的香味儿越飘越远,直至完全烤成金黄色,云无言才发话可以吃了。 大家正准备将这只羊分而食之,忽然听到草里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传来人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戒备了起来,这么晚谁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缓缓的,一个胡须垂到胸前的老头儿从树后走了出来,他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脚上是一双看起来甚是结实的草鞋。乍看之下只是个普通的老头,而且是个很穷的老头儿。 “好香啊,这羊烤的可真是恰到好处,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块?” 不待云无言拒绝,皇甫肆就微笑点头道:“当然可以。”说完,亲自用刀子割下一只羊腿递给他。 这老头儿,看起来平平无奇,也看不出有武功……可是那种不行与外的气势,能瞒得过别人,却骗不了他。有些绝顶高手,练到一定境界就可以把自身的危险气息完全隐藏起来。 云无言只是看了那老头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割下另一只羊腿大啖起来。这样是她烤的,当然没有人敢有意义。 “老头儿我就住在这湖边不远,循着这香味就找来了,还真是有口福啊!” 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羊腿,那老头儿还有空和众人聊天。 “老人家,我听说这里原来是沙地啊,怎么就成了一片湖?” 卜算子扯下一块羊肉填到嘴里,不疾不徐地咀嚼两下,随意地和那老头儿聊起天来。 “呵呵,小伙子知道的还真多,这里百年前确实是一块沙地没错。看到那座山没?这水就是从那山上流下来汇聚而成的,是有人蓄意将水引到这里,才形成了湖。” 那老头儿啃完一条羊腿仍意犹未尽,眼巴巴地看着剩下那半只烤羊。 皇甫肆二话不说又丢了一块过去,那老头儿立刻乐颠颠地接住,眉开眼笑地继续开吃。 “沿着湖走一百多里,就可以看到一块黑色巨石,只要把这块石头搬开,湖水就会沿着水道流走。” 那老头儿像是知道他们要问什么,口齿不清地将湖水的“秘密”完全说了出来,只是低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光芒。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当初设计引水的人,并没有打算将宝藏永远埋藏地下,当然要留下解决的方法。只是,这老头儿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好了,老头儿吃饱喝足也该走了,多谢你们的款待。” 不待众人开口询问,老头儿用油手直接将胡须捋顺,笑呵呵地起身道。并不见他脚下动作有多快,人却已经到了十丈开外,转眼消失了踪影。 “啧,这老头儿就像专门跑来告诉我们的嘛!想不到他人还不错……”清和公主啃着羊肉嘀咕道,却见众人一脸惊诧地看着她,不禁有些茫然。 皇甫肆摇头,宓儿这丫头,这次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大家都有这种感觉……那老头儿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从何得知湖水的“玄机”?这该是及其隐秘的事才对。还有为什么他好像知道他们有什么打算?知道了又为何要帮忙?是不是“帮忙”,现在还很难说。 “管他呢,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甫悠不在乎地道,就算那老头儿真有什么阴谋,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不是么? 轰隆隆的水声震耳欲聋,一条巨大的瀑布悬挂在山腰,几人怔然望着这壮观的景象,丝毫不察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衫。 “啊,那是什么?” 清和公主眼尖的发现瀑布中有什么在飞速转动,被水击打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如果我踩的不错,这是百年前第一巧匠所制造的水轮,可以改变水流方向。想必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水流才会改道。” 卜算子兴奋地道,他本身精通机关之术,见到这样难得的杰作自然高兴异常。 “我去。” 云无言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向瀑布边缘走去,说的话却令众人十分不解。 “去哪儿?” 皇甫肆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脑子里有个荒唐的念头闪出……难道她要跳到瀑布里?“看来师姐对机关之术也很有研究,没错,在这瀑布中一定设有阻止水轮转动的枢纽,只要启动那个枢纽,水轮就会被破坏。” 卜算子了然地道,只是水势这么急,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我以前常常在瀑布里练功,知道怎么应对。” 云无言将手抽出,继续向瀑布走去,这些人中也只有她对水流特性最为了解。 如游鱼灵活穿过瀑布中心,她迅捷地游到水轮边去,仔细地搜寻机关枢纽。就在她围着水轮饶了三圈之后,忽然发现水轮底座有一个小巧结实的手柄。 “二嫂怎么还不上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清和公主沉不住气地道,无言从跳下去就没有露出水面,该不是出来什么事吧? “以师姐现在的武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卜算子盯着转动的水轮目不转睛地道,心里却隐隐升起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忽然,他看到水里游动着一群奇怪的鱼,立刻变了脸色。 水轮倏然停止了转动,而那群与因为水流的改变,被冲到了云无言所在的方向。 “师姐快上来……有危险……” 卜算子立刻白了脸,双腿直打颤,几乎站不住。 “怎么回事?” 还没有来得及惊喜,看到卜算子神色,一干人立刻紧张起来。 “那些鱼,那些可怕的鱼……它们会放电,若是被击中,就会浑身麻痹不能动弹。” 这么多条一起放电的话,威力自然不可小觑。 水下的云无言也发现了身后那些鱼,若是后退的话一定会被撞上,到时候必死无疑。然而向前的话,却会卷入因水轮突然停止而形成的巨大漩涡,很有可能被甩到崖壁上去。 岸上,清和公主满脸泪痕地跪倒在石地上,大声地哭喊道:“救救无言,二哥你救救无言……我不要她死……” “二哥,你不能下去,碰到那些电鱼,会死的啊……” 皇甫悠死死抓住皇甫肆,声嘶力竭地道,他没有想到二皇兄对无言的感情竟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让他不顾生命危险…… 死,死,死……皇甫肆猛然挣脱开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怎么能让她死? 他咬咬牙,扑通一声跳了下去,然后奋力向水轮的方向游去。 “我把那些电鱼引开,你趁机逃走。” 隔着一群电鱼,皇甫肆运气喊道,然后挥动手中的剑,突然刺向一条电鱼,血的味道立刻在水中飘散开来。(未完待续) 微动女儿心 云无言突然发现鱼群转了向,然后就看到了水中被追逐着的皇甫肆。眉微微蹙起,她深吸一口气潜入更深处,避过那些电鱼向那个白痴游去。 电鱼的速度可比皇甫肆快的多,不等他游到岸边,小命就没了,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皇甫肆拼命地向前游,却感觉鱼群越来越近,水中微微传来的电流让皮肤一阵阵酸麻,他苦笑着想这条命今天算是交代到这儿了。后悔么?奇怪的是,就算到了现在,也没有后悔的念头。 只是不甘,霸业宏图还没有完成,那个人仍旧坐在高高的龙座上,自己想要把他从那个位置拉下来……不想让皇甫智那些人如愿…… 扑通几声,云一和皇甫悠几乎是同时跳了下去,然后是卜算子,南绍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跳进水里,四人一同朝着鱼群游去。大不了,把那些鱼全宰了! 云无言哗啦一下从皇甫肆身边钻出来,等看到正往这边游的几个人,立刻出声阻止……“不要过来!” 四人一愣,短暂地停了一下,又向鱼群游去。 云无言也顾不得那么多,拉着皇甫肆朝着漩涡的方向游去,既然游到岸边不可能,如今他们也只有赌一次。 皇甫肆没有多问什么,任由云无言拉着他向前游,只有手中剑不断刺向游到身边的电鱼,身上还是被咬出几道伤口。 “等喊到三的时候,我们一起跃到空中去。” 看着不远处的漩涡,云无言咬牙叮嘱道,只要稍有差池,两人就会一起没命。 皇甫肆闻言立刻绷紧了神经,屏气凝神等待着。 “三……” 直接跳到三,皇甫肆不假思索地运气跃起,和云无言再空中相对,惊诧地发现在这种危急时刻她竟然露出了笑容。那双漆黑的眼中透露出决绝和坚定,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如果就这样同赴黄泉,还能一起走过奈何桥,这样想死亡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云无言拿捏的分毫不差,两人正好落在巨大的漩涡里,下一刻被一股大力抛了出来,直直向瀑布崖壁飞去。等快于崖壁相撞的时候,她运功施展巧劲卸去那股力道,一手拉住崖壁上结实柔韧的藤蔓。 那些电鱼也跟着陷入了漩涡,纷纷撞向石壁,一时间啪啪之声四起。不一会儿,水中就漂起百十条电鱼,露出白白的鱼肚子。 这时崖壁离岸边已经不远,两人几个纵跃终于平安落地。 等那四个男人艰难地爬上岸,就见皇甫肆和云无言手牵着手靠在一起,没有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反而一脸的平静。 云一和南绍安眼神同时闪了闪,露出痛苦的表情,懊恼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跳下去。 皇甫悠见两人深情,别有深意地道:“机会一旦错过,便再也没有第二次。” 那两人之间,并没有一般情人之间的亲密,甚至有些疏远,可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旁人插足的余地。 云一和南绍安却听而不闻,陷入情障中的人,哪里听得别人劝?只暗自下定决心,下次再有类似状况发生,自己一定要第一个冲上前。 看到云无言安然无恙,卜算子非但没有松一口气,眉头反而皱的更紧。师姐的本命星比之前黯淡了不少,这可不是好兆头。再这么下去,早晚一天会没命。 “二哥,你受伤了……” 清和公主看着那一道道极深的伤口,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想到差点儿失去最重要的两个人,身子仍忍不住发抖。 “下山吧,药都在马车里。”想到要下水,她把所有的药留在了马车上,哪知竟然发生这种事。 不知为何,看着皇甫肆身上的伤只觉得异常刺眼,连带着心口也一阵阵酸痛,这样的感觉,云无言觉得很陌生。她可以妙手回春,却不知道自己的心出了什么问题。 马车里…… 云无言盯着半靠在软榻上的男人良久,冷冷地道:“脱……” 皇甫肆不解地看过去,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直到看见她手中药瓶这才了悟。 忍着疼痛将衣服上衣脱掉,露出背部还有胳膊上被尖利的鱼齿咬伤的地方,此时仍旧在微微渗血,有几处连皮肉也翻卷了起来。 “这是最好的金创药,短时间内你的伤口就会痊愈。” 呼吸一窒,云无言觉得这时候一定要说些什么,才能缓解心口的郁闷。 “当初在战场受的伤,可比这些严重的多。” 皇甫肆微笑着道,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脸上丝毫没有痛楚的表情,嘴角甚至还微微上翘。就算撒上药粉伤口剧烈疼痛,也影响不了他此刻的好心情。能够让无言为他担心,亲自帮他上药,就算受再严重的伤也值了…… 云无言一愣,这才注意到他上身大大小小的伤疤,心里却升起更奇怪的情绪。是啊,和以前这家伙受的伤比起来,这点儿伤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为什么现在她才开始在意? 想了想,从包裹里又拿出一个白瓷玉瓶,里面却不是药粉,而是翠绿欲滴的膏状体。 皇甫肆只觉得所到之处冰冰凉凉,就连疼痛也减少了很多,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而且,无言连他没有受伤的地方也涂了药膏,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云无言顿了一下,缓缓地道:“前些日子宓儿央我做的养颜膏,除了让肌肤变得更加细嫩,还有一个功效就是去疤。” 老实说,配制这种养颜膏着实不易,材料复杂,程序繁冗,云无言索性一次多配了两瓶。 “我一个大男人,身上有疤也没什么,反而是你,为什么不试着将你脸上的疤痕除去?” 皇甫肆不在意地笑道,身上那些伤疤,可是他每一次辉煌战役的纪念,也是他属于男人的骄傲。只是,既然无言有办法去除疤痕,为什么还始终顶着一张丑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女人更甚…… “你想我把疤痕去掉?” 云无言莫测地看了他一眼,手上擦药的动作却没有停。 “这一个月,那些男人对你趋之若鹜,女人见到你无不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这种众星捧月的日子比起从前根本就是天渊之别。被人喜欢总比被人讨厌来的好吧?” 皇甫肆沉吟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只是想到那些男人盯着自家宝贝的目光,说着说着居然不自觉带了一丝酸意。 “喜不喜欢又如何?都是不相干的人,我根本就不在乎。”喜欢不喜欢什么的,她不懂,也太无聊,自己根本不需要。 云无言不以为然地道,语气充满了狂妄与不屑。脸上的疤痕与她而言就像是一种标记,提醒着从前遭受过怎样的待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断迫使自己变得更强……不再试图依靠任何人,不再受欺辱,甚至向曾经对不起她的人复仇…… 见她没有改变容貌的打算,皇甫肆心头居然有一丝窃喜,如果无言一直顶着那张丑脸,就不会再有那么多人觊觎他的宝贝。人生还真是奇妙,五年前自己因无言的丑陋而对她不屑一顾,如今却为此暗自庆幸。 嗯,其实丑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等一行人找到那块黑色的长条大石,不约而同地叹口气,那老头儿说的容易,只要把石头搬开就成了…… 那是一块重达千斤的巨石,一半嵌在山壁上,一半恰好堵住水道。在水中根本就使不上力,想要把石头搬开,根本就不可能吧? “不就是一张藏宝图么?用得着这样难为人么?”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这么难,藏宝的地方岂不是更加寸步难行? 清和公主不满地咕哝道,把当初藏宝的家伙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说不定是因为里面藏着很多宝贝……” 见皇妹一直愤愤不平,皇甫悠笑着安慰道,心里却直叹气,这丫头比无言还要大几岁,怎么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大家不要被那老头儿误导了,这么大的石头,怎么可能搬得动?” 卜算子一直盯着那块大石,良久突然语出惊人道。 “你是说,这石头同样藏着什么玄机?” 大家都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越想越觉得这话有道理。那老头儿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虽然告诉他们解决的方法,却没有说明其中的危险。如果不是无言临机应变,他们已经成了鱼的腹中餐。这一回,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次你们谁也不要和我争,毕竟我对这些机关阵法最为擅长……” 见云一和南绍安想开口,卜算子抢先道,然后施展轻功跃上大石,开始在石壁上仔细梭巡。 山壁看起来毫无异状,卜算子又检查了一次,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脸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难道,真的如那老头儿所说,要把大石搬开? “师弟,你再退后些,一直退到大石边缘。” 云无言本来站在远处观看,偶然换了个角度,居然发现有一处山壁居然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于是冲着卜算子大喊道。(未完待续) 机关第一人 卜算子盯着山壁上闪光的地方,那是一个很深的掌印,可见这只手的主人武功造诣之高,掌印上像是涂了特别的颜料,才能在太阳照耀下反光。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去,只要将自己的手掌放进那掌印中按压就可以了吧? 阳光更加强烈地照射,偶然撇到巨石与山壁相连的地方,他心里猛然一震,立刻将手收了回去。 纵身从巨石上跳下来,他皱着眉头道:“大家都到巨石上去,等下我们站的地方会被淹没。如果我判断的没错,水道只有一部分被大石堵着……” “好复杂,我听不明白……” 清和公主一头雾水地道,大家站的地方可是高地,怎么可能被淹?还有水道的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再看其他人,听得也是云里雾里,弄不懂卜算子到底想说什么。 “总之,先到大石上去。” 云无言若有所思,大致上能明白师弟的意思。 除了清和公主是被皇甫悠抱上大石之外,其他人都很轻松地自己跳了上去,就连那总是沉默寡言埋头驾车的马夫,功夫也意外的好。 再一次,卜算子把手按在了掌印处,巨石缓缓地向外移,只剩下一小段还牢牢地插在山壁中。 如雷轰响,滔天水声,众人纷纷从巨石上向下看,刚才停放马车的地方已经被淹没,湖水激起巨大的浪花,如同猛兽般将整个马车卷入了水道。只是眨眼功夫,已经撞上山壁破碎成无数片。 众人一阵心悸,若是他们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怕是要和马车一样的下场。 “原来,随着大石移开,水流猛然向水道冲去,连带着直接冲击到他们站立的地方,那里本来就是属于水道的一部分。” 皇甫悠恍然大悟,一脸钦佩地看着卜算子,幸好有这家伙在,他们才少了许多麻烦。 “我们要在这上面呆多久?” 才过了一会儿,清和公主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这样大的湖,若是等着水排干,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估计最少两天,还有我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检查了一下,清水储备勉强够,不过我们的食物早就吃完了……” 南绍安沉声道,他难得有发表意见的时候,还真是一针见血。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这山不算太高,而且只有这一面是陡壁,只要到了山上还愁没有吃的?” 随着卜算子的话落,众人一起仰头向崖壁看去,说是不太高,可山壁几乎没有什么着力点,要怎么爬上去? 云无言只用眼神盯着还欲卖弄的师弟,无声威胁:“还不快说……” 这家伙,让大家上来之前,心中肯定就已经有了计较。 “不好玩儿……” 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铁盘的东西,卜算子撇着嘴道,除了南绍安,大家根本就没有任何惊慌的样子嘛! 只见他在那“铁盘”上来回摆弄,然会嗖地一声,柔软坚韧的天蚕丝立刻弹向空中,一直一直向上,然后是铮地一声利器潜入山壁的声音。 “这个可是我的宝贝,等下你们记得在这个环上拉三下。” 卜算子呵呵一笑,一手套在“铁盘”中间的空洞上,连拉三下铁环,天蚕丝一点一点被收了进去,而他整个人也一点一点被拉高。 不久,从上面传来空荡荡的回音……“我上来了……来了……” 随后,那个铁盘顺着山壁缓缓滑到众人面前,皇甫悠跃跃欲试道:“我来……” 仿照着卜算子的手法拉了三下铁环,皇甫悠感觉到身体以不算慢的速度向上升。 一个翻身跃上山顶,皇甫悠抬头就看到卜算子站在崖边,此刻正笑着看向他。 山风吹的他长发飞起,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像是随时会羽化飞仙,一时不由看得呆了。 等所有人到了山顶,皇甫肆就发现他的四皇弟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可这魂儿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三天之后,湖水尽褪,露出大片白花花的沙地,几人重新出现在藏宝图所在地,果然发现了地下入口。 只是,洞口四周还散布着四十八个铜人,且每个铜人衣饰都不一样,武器也各有不同,似乎囊括了武林中各门派。站在外围,就连不懂阵法的外行人也隐隐感觉的到一股杀气。 “这就是当年攻打血魔时著名的璇玑阵,当时合四十八掌门之力,击杀血魔及其护法十几人,想不到竟然被应用在这里。” 卜算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又开始闪闪发亮。 “据说,无人能破此阵。” 云无言蹙眉,璇玑阵她也知道,只是江湖奇闻录上也只说了布阵方法,并没有提到如何破解。 “不能直接打碎铜像么?” 皇甫肆盯着那些铜像若有所思道,没有人会傻傻走进阵里去吧? “不行,这些铜像一定和宝藏有关联,如果毁了铜像,恐怕宝藏也拿不到了。” 卜算子摇摇头,一脸坚决地道,而且他已经约略想出了破解之法,正好趁现在试验一下。 “天下阵法,万变不离其宗,皆以五行八卦为基础,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生门和死门,除了宓儿,等下大家全都按照我所说站好,师姐,师姐你破生门,由我来破死门……” 环视大家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云无言身上,卜算子看上去胸有成组,心里并没有十足把握。所以,这最重要且最凶险死门就由他来守吧! “死门还是我来破吧,就凭你的武功说不定最后大家都会有危险。” 这两天几乎和云一同样沉默的皇甫悠忽然开口道,就算他对阵法只懂得皮毛,也知道死门的凶险,稍有差池就会送命。 “喂,不用你多管闲事……” 卜算子自诩聪明,提起武功却每每令他挫败,偏偏皇甫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算命的,不要逞强,万一……”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皇甫悠咽了下口水,顺便将后半句也跟着咽到肚子里。 “咳咳,不要争了,就由四弟破死门吧。” 皇甫肆看着两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家伙,出言阻止道,别有深意地看了皇甫悠一眼,微笑着做出决定。 七人同时跃入阵内,那些本来静止不动的铜人,却忽然像活了一样,一个个挥动手中武器…… “流星剑法……” “鸳鸯双绝刀?” “风舞十九式!” 乍一交手,几人立刻惊呼出声,这些武功,有的可是失传已久的绝学,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些铜人身上见到。 半个时辰之后,几个人都汗湿了衣服,那些铜人却永远不知疲倦,再这么下去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特别是守着死门的皇甫悠,内力消耗更大…… “哐啷”一声,铜人手中长剑被云无言无意击落,然后那个铜人立刻停止了行动。 “想办法把铜人手中兵器击落……” 说话间,云无言挥刀将一个铜人手中双锤扫到地上。 局势很快得到了控制,在一般铜人停止动作后,整个阵法总算无法继续下去。 “啪,啪,啪……” 三道击掌声响起,几日前那个讨肉吃的老头儿再度悄无声息地出现,此刻脸上却布满了笑容。 “你们几个小娃儿,不错,不错,居然能通过三道试炼。” 那老头儿说到这儿,不忘用手捋捋白胡子,阳光下那张面孔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慈和。 “你到底是谁?” 皇甫肆冷静地问道,他并没有从老头儿身上感受到杀气,起码这一刻他是无害的。 “哈哈,老头儿我是谁?当年这些机关都是我做的,你说我会是谁?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够一一破解。” 怀念地一一摸过那些铜人,老头儿得意地大笑道,自从这些铜人被埋入湖底,已经有百来年了吧!老实说,他一直等待着这些铜人再度重见天日。 “你是那个天下第一机关大师言真?” 卜算子吃惊地瞪着那老头儿道,心里却在猜测他到底多少岁了…… “绝谷的小子不错,比起你祖师来强多了……” 言真满意地看着卜算子,连连点头道,眼里却又露出嫉妒的光来。如果他能有这么个弟子…… “你的来意。” 在众人皆陷入见到天下第一机关师的震惊时,云无言理智地开口,她不相信这老头儿会那么无聊。 “哟,这个女娃娃还真聪明,绝谷那老不死的还真幸运……” 言真先是一怔,然后不满地开骂,语气里仍然是止不住的羡慕。 “她是我师姐,也是绝谷谷主。” 卜算子见有人夸奖自家师姐,比夸他自己还高兴,立刻洋洋得意地炫耀道。 “本来宝藏的主人最后一个要求是,你们必须打赢我,不过娃娃们很得我的缘……烤羊腿也很好吃……这把钥匙就给你们了。” 他所说的娃娃里,貌似只指云无言和卜算子…… 言真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灿灿的钥匙,随手抛到云无言手里。然后又掏啊掏,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扔给卜算子。 卜算子接过书一看,发现里面全是一些精妙的机关术,自是喜不自禁。 “宝藏的主人要求的不止如此吧?” 皇甫肆微笑着与天下第一机关师对视,眼中透着了然,言真根本就是故意放水。 “女娃娃找了个好夫君,不错,不错。” 言真也不正面回答,只笑看着皇甫肆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了。(未完待续) 幸福的方式 将那把钥匙塞进石孔,洞门立刻打开了,几人提高警觉缓缓地向地下走去,却发现里面一点也不暗,墙上无数夜明珠正散发着柔和的光。 卜算子一路上检查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却什么发现也没有,居然“一路平安”地走到了尽头。 当他们看到尽头的景象,一个个全都说不出话来,尽管镇定如云无言,尊贵如皇子公主,在这个时候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但却一点儿也不空旷,屋顶上悬着无数水晶玛瑙,墙壁上缀着大颗夜明珠,地上是成堆的金条还有各种宝石玉器。 “宝藏的主人……简直就是富可敌国……” 清和公主话还说不连贯,就要跑上前去触摸那些闪闪发亮的宝石。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珠宝…… “不要碰那些东西……”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道,这些珠宝晃眼的过头了,真正的珠宝是不可能这么闪闪发光的。 “没错,这些珠宝上都涂有剧毒,所以才会这么闪亮。” 皇甫肆默契地解释道,心中暗自猜想,这也算是宝藏主人的一项试炼么? “啊,真可怕,差点儿就没命了!” 清和公主拍着心口庆幸地道,身子不由自主向身后的云一靠去,心情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正说话间,却见南绍安大步走到云无言身边,双眼发直地凝望着她,痴痴笑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开始喜欢你,可你的眼里却从来没有我……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云无言蹙眉看着他,这人突然发什么疯?而且他看上去真有些疯狂。 “喂,南绍安,说了多少次,那是我嫂子,你不要妄想……” 清和公主又开始跳脚,冲到南绍安身边大吼大叫道。 “南公子,你这又是做什么?” 皇甫肆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人三番两次纠缠无言,若不是得到了她的默许,自己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滚蛋。 “我喜欢你喜欢到心痛,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南绍安表情痛苦地道,冷不丁伸出两手扣住云无言肩膀,将她带进自己怀里,然后薄唇跟着压了下来。 云无言又惊又怒,虽然南绍安最近因为赶路衣服上并没有熏香,可她却十分讨厌与人如此亲近,更何况这家伙现在的举动…… 正想把人一掌拍飞,却发现南绍安狂热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脸上也有着不正常的红晕。不假思索地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然后拿出银针分别刺向他十指指尖。 果然,一滴一滴黑血落在地上,这家伙刚才一定碰了那些珠宝。这种毒,会让人心智混乱,到最后完全成为疯子…… 任由他倒在地上,云无言稍一思索,立刻用匕首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然后凑到南绍安嘴边去,沉声命令道:“喝。” “无言……” 皇甫肆浑身猛然一震,面前这一幕,无声地撕扯着他的心。他所知道的云无言,通常只会杀人,如今她居然用自身的血去救南绍安,这意味着什么? 南绍安,是什么时候在她的心里占了一席之地?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也许从无言默许那家伙留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有今天的结果。 自从马车被毁,一行人索性全部骑马,一连赶了几天的路才回到当初的小镇,找了家客栈随便住下。 第二天早上,众人正在吃饭,就见一个挽着花篮的少女走进客栈。清秀的容貌掩映在大朵荷花之种,娇美而又可爱。 “好漂亮的荷花,你是要卖花么?” 清和公主见那大朵粉红荷花立刻惊喜地跑过去,淡雅清香飘入鼻端,端的是心旷神怡。 “抱歉,这些花已经有主人了。” 那少女笑语盈盈道,看到正在“专心”喝汤的云无言,轻巧地走了过去。 “这些荷花,是南公子特别交代奴家一早从荷塘采来的,还请收下。” 当初她曾问要把花送给谁,南公子只笑着让她把花送给客栈里最美的女子。现在她终于了悟,为何他有那样的自信…… 那一朵一朵荷花,上面果真还滴着露珠,试问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花?又有哪个女子能拒绝这种风雅的讨好? 南绍安笑的恣意,追求女子的方式他知道无数种,现在美人终于肯给他机会,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 皇甫肆镇定地放下筷子,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瞧着云无言。 云无言看了看南绍安,然后再看看那一篮荷花,最后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 “二嫂?” 清和公主和皇甫悠齐声喊道,看着接下花篮的云无言,像是见到了怪物。她怎么能收下?难道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云无言继续坐回去喝汤,丝毫不在乎一桌子人奇怪的视线。等一碗汤喝完,她再度蹙眉,将花篮随手扔到一边去,盯着南绍安冷冷地道:“就这样?” “呃,我会更努力。” 南绍安错愕地看着被“遗弃”的花,看向云无言的目光更加狂热,信誓旦旦地道。 “师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卜算子挠挠头,不解他们两个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看上去,师姐似乎不反对南绍安对她献殷勤?可“就这样”是什么意思? 皇甫肆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家宝贝和别的男人调情,心里怒火熊熊燃烧,偏偏还不能痛痛快快发泄出来。他的小兽,马上就要被别的男人拐跑了……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南绍安,然后把无言囚禁起来。 接下来的事一件一件刺激着他,送首饰,送宝石,南绍安那混蛋甚至还和无言一起去游湖……虽然她表现的并不热衷,却也没有拒绝。 晚上睡觉的时候皇甫肆试探地道:“无言,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南绍安么?” 云无言表情“严肃”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给出了某人答案……“如果他不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也不算讨厌。” 皇甫肆默了,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原来无言说讨厌南绍安,和当初不让自己接近的原因一样。 这一夜,云无言觉得皇甫肆抱着她的时候特别用力,几乎让她不能呼吸。像是,怕她随时会跑掉? “二哥,遭了,我刚才不小心听到南绍安和二嫂讲话,说今天要带她去合欢庙。听说那里有神仙庇佑,只有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合欢简上,然后抛到合欢树上,相爱的男女就能一辈子在一起。” 清和公主急急忙忙地冲下楼,向独自坐在窗边自斟自饮的皇甫肆汇报。 “是么?” 皇甫肆闻言,又倒了满满一杯酒,不疾不徐地喝下去。烧刀子顺着喉咙一直烧到胃,让他有些不舒服。 “二哥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啊?二嫂被那个混蛋拐跑怎么办?我们一定要阻止她。” 清和公主在他身边团团转,口里一直嘟囔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偏偏四哥和木头处理那批宝藏还没有回来,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皇甫肆却不再说话,只出神地望着外面碧蓝的天,他的小兽还没有驯服,现在就要从他的身边离开么?自己果然不该心软的,早就该剪掉她的羽翼,让她哪儿也不能去!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皇甫肆仍旧把人圈在自己怀里,鼻子在云无言柔顺的发间磨蹭几下,最后终是没能忍住,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道:“明天你要和南绍安一起去许愿么?” “嗯。” 云无言闭着眼睛随口回道,然后动了动身子,示意身后的男人搂的太紧了。 皇甫肆不再说话,知道她在感情上迟钝,没想到居然迟钝到这种地步。她回答自己的时候,居然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胳膊力道越收越近,他恨不得能将怀里的人嵌进血肉里,或者连皮带骨一道吞下去,让她全部属于自己。 翌日,云无言醒来,发现自己难得没有在皇甫肆怀里,看了一眼仍旧沉浸在睡梦中的美男,她无声地穿衣下床。今天南绍安说要带她去合欢庙……想到某些事,脸色不自觉阴沉下来,她的耐性已经快到极限…… 屋子里再度剩下一个人,皇甫肆懒懒地躺在床上,其实在云无言醒之前他就已经醒了,然后闭着眼听她穿衣服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在感觉到她的视线时心怦怦跳快了两下。 他想起来阻止她不要去,却知道云无言做出的决定没人能改变。他也不能出口哀求她,不仅因为他的自尊不容许,而且云无言也不会喜欢这样懦弱的皇甫肆。 从怀里掏出一个很小的近乎透明的青瓶,皇甫肆反复把玩着,看着里面缓缓流动的液体,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青瓶顶多只有他的小指粗细,里面也就能装几滴露水。 不过,里面和水滴一样无色无味的液体,是他请人专门提炼出来的须弥香,比普通须弥香效果更强上十倍。他轻叹一口气,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么? 其实,他宁愿自己一辈子也用不着这东西,可惜总是事与愿违……(未完待续) 可怜的玩具 合欢庙,其实并不大,小小的庙宇里最显眼的就只有那一棵盛放的合欢树。枝上挂着数不清的合欢简,每个合欢简下面都挂着一个小铃铛,风一吹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属下摆着一个小摊子,年轻的庙祝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老旧长桌前,微笑着向来祈愿的男女出售合欢简,顺道还提供笔墨。 “两位是来祈愿的么?只要在合欢简上写下你们的名字……” 那庙祝头也不抬地推过去一张合欢简,介绍到一半才看向两个人,目光落在右边的紫衣少女身上,剩下的话立即消音。 那庙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红,从小在庙里生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女子。再看看她身边的男子,面貌俊美,衣饰华贵,眼中含笑……可是和那绝美的少女站在一起,好像还是少了些什么,可硬要让他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云无言拿起毛笔,蘸饱墨汁,笔尖流泻出三个清隽的小字来,当真是字如其人。 写完将合欢简推到南绍安面前,看着他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又把合欢简拿在手里。 她看着那年轻的庙祝,视线仍旧清冷而淡漠,面无表情地道:“只要将这个东西抛到树上就可以了么?” “是……抛的越高越好……” 那庙祝声音有些抖颤,结结巴巴地道,偏又忍不住在面前这两人身上来回梭巡,心里暗自怀疑……这两人真的是情侣么?不但没有任何浓情蜜意的神色,而且女方还冷的吓人,哪里像是来祈愿?根本就是来讨债。 退后几步,瞄准树顶,云无言状似随意地将合欢简抛出,果然牢牢地挂在顶端枝桠上。无数绒绒的浅红色花儿收到晃动轻轻颤抖起来,有些擦着脸颊飘落,连带着心也跟着麻麻痒痒的。 “就这样?” 云无言蹙眉,身边冷气继续增强,有预感今天仍旧不会得到她想要的,此刻她的心情非常不好。 “然后要祈愿……然后就能百年好合……” 咕嘟吞下一口口水,可怜的小庙祝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说到最后再也说不下去,几乎想要丢下摊子逃跑。 南绍安苦笑着跪在蒲团上开始许愿,他虔诚地希望天上的神明可以听到自己的愿望,让身边的女子爱上他。这些天绞尽脑汁的讨好,换了别的女子早就融化在他怀里,偏偏这一个到现在仍旧冷的像冰。 片刻之后,云无言从蒲团上站起来,在庙祝和南绍安的目光下,飞身取下那写着她和他名字的合欢简,淡漠地道:“南绍安,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 “无言,我会更加努力……” 南绍安心中一紧,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仍旧试图挽回地道。 “一切到此为止。”她一开始就不该做这种无聊的事,现在就结束吧! 稍一用力,合欢简在她手中化成齑粉,小小的铃铛被毫不留情丢在地上,云无言冷冷地道。 “我不要,我不能失去你……” 南绍安看着地上的铃铛,觉得连同自己的心也被丢弃,可是望着那张绝美的容颜,却还是无法放手。 “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不会放弃?即使我变成一个丑八怪?” 云无言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有些期待他等一下会有什么反应。 “有谁会舍得毁掉这样完美的脸孔?” 南绍安出神地望着那让他痴迷的眉眼,喃喃自语道,只要她一直在自己身边,凭着南家的势力一定能给她绝对的保护。 “是么……” 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水,然后均匀地涂抹在脸上,云无言的动作优雅而缓慢,视线却一直盯着南绍安,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平滑的脸孔渐渐发生了变化,丑陋的蜈蚣纹路慢慢呈现在南绍安面前,直覆盖了大半张脸。这样的一张脸,狰狞而丑陋,如果说之前的云无言是天仙,现在的她就是夜叉。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为了让我放弃,才故意弄成这样是不是?你原来的脸呢?那张完美的脸……” 南绍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紫衣少女,拼命地摇晃着她,几近疯狂地道。他要看那个绝美的人儿,而不是眼前这个丑陋的怪物…… “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绝谷谷主是天下第一丑女,你不是早该知道么?” 云无言冷静地道,半点儿不费力将抓着她的男人推开,脸上表情淡然依旧。 “我不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只有我看到的才是真的……”南绍安固执地不肯相信,“不要这么对我,换回来好不好?” “其实你早就清楚,只是不肯面对现实而已。” 云无言说完,不再看他一眼,施展轻功向客栈行去。 南绍安颓然倒地,一手捂着脸,痛苦的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公子,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年轻的庙祝从那神奇的“变脸”中回神,就看到和那女子一起来的俊美公子坐在地上,肩膀抽搐似在哭泣。 良久,南绍安从地上站起来,眼眶还有些红,脸上却重新露出了笑容……“我一定要再看到那张完美的面孔,不管用什么方法……” 庙祝头皮发麻,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那像是魔怔了的公子,觉得他比之前的少女还要可怕。 云无言无比失望地回到客栈,却见皇甫肆一个人正在悠闲地喝酒,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却没有怎么动过。 那酒香……他喝的是百年朝露?不由自主抬脚走到皇甫肆面前,她深吸一口气,让那醉人的酒香深入肺腑。 所谓百年朝露,乃是皇家御酒,酿制极为不易,材料繁复,程序复杂,且需要埋在地下一百年才能开坛。就算是皇孙贵胄,也不见得有多少人喝过。 “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吧!” 皇甫肆半靠在窗前,微笑着邀请道,脸上已经染上一层桃红,桃花眼此时微微上挑,显得整个人越发风流俊美。 云无言默不作声在他对面坐下,不客气地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浅尝一口,果然芳香醉人。 “来,再喝一杯……” 一杯见底,某人眼中笑意更深,殷勤地劝着,自动为她斟满。 头有些昏,这百年朝露后劲还真大,云无言想拒绝,却有些舍不得这醉人美酒,或许还有这如春风拂面的柔和笑容。 将软软趴在桌上的某人抱在怀里,皇甫肆微笑着上了楼,眼神却变得深沉而又可怕。 一瓶须弥香,再加上无言对他毫无防备,自然轻松得手。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折断这只小兽的羽翼……首先,就是废掉她一身内功。 及其缓慢的,右手食指触到了她的气海穴,只要用力按下去,只要按下去…… 皇甫肆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索性闭上眼不去看那张对他充满信任的脸孔,他咬牙欲动作…… “皇甫肆……” 怀里的人忽然翻身埋到他胸口磨蹭,双手环着他颈项,喃喃地唤道。 “我在这儿。” 下意识地拍抚着她后背,皇甫肆柔声答应道,没想到这种时候她居然会唤自己的名字。那种柔软的不自觉的撒娇语气,是清醒时的云无言绝对不可能会用的,却意外地讨好了他。 “我还是没有看到幸福……我只是想看看,南绍安那个混蛋浪费了我那么多时间,还是没有看到……” 云无言不满地抱怨着,语气说不出的失望和落寞。 “你之所以任由他做那么多事,就是因为想看到幸福?” 皇甫肆终于明白这家伙最近为什么如此反常,原来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南绍安……眉梢眼角不由自主染上笑意,他好笑地问道。 “哼,本来你答应和我一起找,只不过你不记得了!” 云无言记恨地翻旧账,恨恨地在皇甫肆脖子上啃了一口出气。 “我答应你?什么时候的事?” 皇甫肆一脸迷惑,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他自信记忆力好的很,如果说了绝不可能忘。 “就是在绝谷的时候,下雨我们躲在山洞里,发热严重的时候说了……”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一度以为自己忘了。 皇甫肆一阵无语,那时候他根本就已经糊涂了,怎么可能会记得? “奶娘死前一定要我幸福,我不想让她失望,可又不确定幸福究竟是什么……” 报仇的话自己会幸福吧?可是以后呢?云无言不能保证。 她想要找到一种长久的幸福…… “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忘了。” 食指将她紧蹙的眉舒展开,皇甫肆笑着承诺道,虽然无言清醒过来也不会记得他说过什么,只要自己记得就好。 “无言,和南绍安一起的这些天开心么?” 被醋酸了这么多天,皇甫肆终究还是没忍住,趁着某人难得老实开始套话。南绍安风流程度和以前的自己差不多,讨好女子的花样层出不穷……呃,真的很介意啊! “呵呵,今天南绍安被我吓到了,很有趣……他喜欢的那张脸不见了……” 云无言洋洋得意地道,合着南绍安讨好了她这么多天,花了那么多心思,她就只觉得人家受打击的样子有趣…… 皇甫肆一时无语,忽然觉得南绍安有些可怜……至于“教训”云无言的计划,直接被他抛到了脑后。(未完待续) 黯淡的星光 在皇甫肆一行人将宝藏搬运到别处的时间,京城里也传来了惊人的消息。从信鸽腿上取下的纸条上写着“皇上病危”四个字,这意味着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 如果皇甫敬死了,身为大皇子的皇甫肆就会立刻继位,这对皇甫肆来说是最糟糕的结果。本来预订的计划,就这样突兀地被打乱了,谁能想到正值而立之年精明强健的皇甫敬会突然病倒?当然,这也不排除一些人为的可能…… “看来,高连虎和那些暗卫的死,刺激了大皇兄,因为感到威胁,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皇甫肆此刻躺在一张摇椅上,面孔掩映在昏暗的灯光之中,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语气中却有着淡淡的讽刺。 那个人一心想要扶上帝位的儿子,为了自己的私欲,要把他置于死地。只是,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堂堂大业皇帝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算计?除非是他自愿。 “这么一来,我们可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皇甫悠像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拍拍信鸽脑袋,示意它可以离开。然后将纸条凑到火烛前,看着烛火在接触到纸条的一刹那,倏地窜出一条火舌。室内瞬间变得明亮,正好让他看到皇甫肆的脸,那上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有比往常更加深沉的平静。 这光亮也只是一瞬间,房内又很快暗了下来,皇甫悠苦笑着扯动嘴角,这种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的场面,到底还是躲不过。他张张嘴,吐出的声音像晃动的烛火一样虚浮,眼中却透着异乎寻常的坚持:“二哥,无论如何,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悠,你还是心太软。” 皇甫肆的语调平稳,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心却微微被他之前那句话触动。四皇弟,或许自己已经开始试着信任他…… “二哥……” 皇甫悠只唤了一声,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却有种想要大哭的冲动。所少年一直崇敬着仰望着的哥哥,终于肯回身正视他。 “我会把坐在皇座上的人拉下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摇椅来回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吱声,皇甫肆看似悠闲放松的外表下,却暗自积蓄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而这种强大的力量,或许会颠覆整个大业。 “我知道。” 皇甫悠很干脆地道,这三个字包含着许多不用言明的含义……选择了二哥,就要与其他亲人为敌,甚至可能要亲手杀死他们,这些他早就已经有了觉悟。 类似这样的话,他从前也说过,而且不止一次……如今二哥刻意强调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表示自己第一次被接受了。杀死至亲或许自己会一辈子活在痛苦和自责里,单是为了面前这个人他却不觉得自己会后悔。 “好吧,你明日就回京城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快死了,查清楚他是不是真的中了圈套…… “嗯。” 皇甫悠轻轻点头,然后带上门走了出去,他的人生从今晚开始就要变得不一样了。而这种改变或许痛苦,他却甘之如饴。 弹手将桌上烛火熄灭,皇甫肆猛然陷入黑暗之中,随着时间流逝,心情也渐渐平和下来。比起阳光灿烂的白天,他更喜欢漫无边际的黑暗,这让他觉得安全而放松。 嘴角浅浅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并不像四皇弟眼中看到的那么冷静淡然,乍闻那个人性命垂危,心还是猛烈地跳了一下。虽然人迟早都是要死的,但高坐龙椅上的他怎么能死的这么早? 想要亲眼看看,父皇一直示若性命的江山社稷,被他最不喜欢的儿子得到了,那时候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心平静了下来,却莫名其妙觉得寒冷,明明是炎炎夏日,身上仍像是结了一层无形的冰…… 房门再度被打开的时候,云无言提着一个胖娃娃灯笼走了进来,橘红色的光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只是那一瞬间,皇甫肆觉得所有的寒意被驱逐,身体再度回暖,眼中的寒霜也不知不觉跟着消融。 “也只有宓儿那丫头会买这种幼稚的东西……” 皇甫肆看着那笑成小弥勒佛的胖娃娃,无奈地摇头道,以自己对无言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买这种东西的。 看着被橘红烛光笼罩的云无言,那张脸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却明明白白知道此刻她的心情不错。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宓儿比无言还要大几岁,他却始终把无言放在与自己对等的地位。 “发生什么事了?” 云无言吹熄灯笼里小小的红烛,盯着大老爷一样坐在摇椅里的人,直觉他和往常有些不同。 “刚刚收到消息,说是父皇病危,大皇兄很可能会提早继位。” 皇甫肆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他曾经预料过这种可能性,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不管那个位置应该属于谁,抢过来就行了。” 云无言眼也不眨地道,但说的确是大实话,如今他们的确有这样的实力,除了边关那些对皇甫肆忠心耿耿的将士,还可以利用那批宝藏招兵买马,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可以把现任的或者下一任的皇帝直接从皇座上赶下来。 “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 那张自信到不可一世的面孔,连带上面的疤痕也透着几分恣意,皇甫肆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之前还有些沉默的心情很快好转。 是的,他们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也可以说是一个能让他们抢夺皇位且光明正大的理由。如果皇甫智真的弑父,这就是一个现成的绝妙借口。若这只是皇甫敬玩的一个小把戏,他也会想办法制造机会。 从前,他以为只要将那些可以继承皇位的人选除掉,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父皇会选择自己。可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后,他已经对这种可能性不抱希望。 想要的东西,果然还是要靠自己拿到手。卑微的祈求,只能换来更加轻视的对待……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轻快而节奏分明,云无言坐在桌边头也没回地道:“进来。” 卜算子快步走进屋,脸上神情严肃异常,语气徐缓地道:“皇上可能出事了,这几天紫微星的光芒越来越黯淡,这代表一个人的生命正在消逝。” “想不到,你连这都看得出来……” 皇甫肆懒懒地撇他一眼,有些敷衍地接话道,眼里却闪现一抹激赏的光。 “你们打算怎么做?” 卜算子也是聪明人,见两人没有丝毫讶异表情,随即了然地道。 “这个时候,明太师和云相已经开始着急了吧?” 皇甫肆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从摇椅上坐起来,纤长食指抚着椅把上细致的花纹,似笑非笑地道。 “是否明日就动身赶回京城?” 虽然对皇甫肆现在的表情不太理解,卜算子仍是一脸笃定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某人桃花眼里尽是神秘莫测的笑意,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就开始及其优雅地品尝,估计这杯茶喝完,最少要一刻钟……摆明了,就是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打算。 “师姐?” 好奇心完全被提了起来,卜算子此刻被那未出口的答案勾的心里直痒痒,无奈之下将目标对准一直沉默的云无言。 “不用,来得及就好。” 云无言看了自家师弟一眼,他虽然精通机关阵法五行八卦,对于谋术却了解的太少。 “师姐……” 卜算子拉长声音不满地抗议,怎么夫妻两个都喜欢吊人胃口? “明家力量很强,却并不可靠,一只凶猛的看门狗很有用,可要是反过来咬死主人就不好了。趁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削减他们的力量。” 云无言喝了一口茶水,难得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咽下茶水的当儿,她忍不住看了同样在喝茶的皇甫肆一眼,正好此时他也正好向她看过来,不由得感慨……和这家伙说话就省事的多,有时候光是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惜她和师弟之间并没有这份默契…… “原来如此……对了,师姐,我打算回绝谷一趟,取些东西。” 想到刚刚卜算到的异象,一股沉重感怎么都挥之不去,即将发生的事情,对于大业百姓来说将是一种灾难。 “你取了东西之后,就到定北王府和四皇弟汇合吧!” 皇甫肆也没有问他要取什么东西,稍加思索便做出了安排。他和无言有意拖延时间,而且还有许多正事要办,若加上刻意隐藏,到时候卜算子怕是很难找到他们。 “哦。”那个,为什么他要和皇甫悠那个越来越有牛皮糖趋势的家伙汇合? 这个问题么,卜算子也只能在心里问问,因为此刻面前的男人注视着自己时,桃花眼里尽是狡黠的笑,像是正等着猎物往他嘴边送。这个时候的皇甫肆,是非常邪恶而可怕的。 再看一眼师姐,发现她又在练功,当然更不可能打扰,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走火入魔的。(未完待续) 一场大瘟疫 天气越来越热,马儿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地走在官道上,这种天气赶路真是要人命。 “马上就要到天尧镇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看到清和公主垂着脑袋一副快被烤干的可怜模样,皇甫肆微笑着安慰道。也难为了她,往常这种时候这丫头一般都是在哪个避暑山庄里窝着,哪里用得着受这份苦? “天这么热,那些人怎么还在地里干活儿?” 指着烈阳下正汗流浃背收割庄稼的农人,清和公主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她坐在马上什么都不动已经够热,他们难道不怕热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如果不种田就会饿死,有些人就算再努力,还是吃不饱……” 几百年乃至几千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就算现在是太平年,这些百姓也勉强能够温饱,若是战争的话,最先遭殃的仍是他们…… “咦,怎么有个人躺在路中间?” 马儿长嘶收踢,在踩到那人之前险险停下,不耐烦地喷着响鼻。 “他该不会是死了吧?” 说着,清和公主从马上跳下来,弯腰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他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古怪的是脸上青蒙蒙一片,表情很是痛苦,见有人来困难地张嘴道:“水,给我水……” 举着水囊在他嘴里浇了大半袋水,这人才稍稍有了一些精神,声音微弱地开口道:“如果你们是要去太平镇的话,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皇甫肆闻言,也从马上跳了下来,盯着那人眼睛微笑道:“太平镇发生什么事了么?” 过了天尧镇然后就是太平镇,只是两镇之间隔的相当远,赶路最少要三天,不过那也是回京必经之路。 那人身子猛然抖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眼中充满了恐惧……“死了好多人,是瘟疫,官兵正在防火烧村,活着的人也被烧死了……我好不容易从太平镇逃了出来,可还是逃不过一死……” “你是从太平镇逃出来的?” 皇甫肆微微皱眉,拉着清和公主向后退了两步,看这人的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无言,不要碰他……” 一闪眼就见云无言站在了那人面前,还伸手翻看他的眼皮和瞳仁,皇甫肆不由担心地喊道。这可是令人闻之色变的瘟疫,被传染的话多半会死去。 “不是瘟疫,不过他救不活了。” 来来回回检视一番,云无言终于开口道,无情地宣布一个人的生命即将消逝。这个人的症状根本就是中毒,且毒已经扩散到了五脏六腑…… “不要去,千万不要去……” 那人虚弱地喊了几声,然后闭上了双眼,刚才之所以说了那么多话完全是回光返照。 “我们还要去么?” 清和公主看着断气的路人,有些犹豫地问道。如果真如他说的那么可怕,太平镇现在很危险…… “回京的路只有一条,我们不得不去,而且必须查出太平镇为什么会死了那么多人……” 想到刚才那人所说,官兵正在放火烧村,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在天尧镇补充了干粮和水,几人策马到了太平镇口,果然见到处是火烧之后的残迹,倒塌的房屋,到处乱跑的牲畜,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走了几十里,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腾起重重黑烟,还参杂着凄厉的哭喊声。 一群官兵拿着长矛大力驱赶着百姓,看到哪个想要从画好的界限跑出来就毫不留情地刺死。地上到处是斑斑血迹,而活着的人眼中皆充满了恐惧。其中还有五六岁的孩子,现在的他们只会睁着天真的大眼哇哇大哭…… “住手。” 皇甫肆策马奔到那些官兵之前,在一片混乱中大声喝道。 正在执行命令的官兵们手上一顿,全部看向马上男子,见他一身华衣气度非凡,领头的官兵出声道:“这些人全都染了瘟疫,一定要全部烧净。” “本殿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们住手,在没有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不准有下一步动作。” 皇甫肆从怀里拿出代表身份的金牌,在诸官兵面前亮了一下,冷冷地命令道。 “这……还请皇子不要为难属下,我们接到了皇命……” 那为首的官兵看了金牌一眼,认出是当今二皇子,立刻换了恭敬之色,一脸为难地道。 “如果你今天一定要烧村,就连同本殿一起烧死吧!” 皇甫肆说完,策马冲向警戒线,马儿纵身一跳,已经落在了一群百姓之中。 “属下就暂且留下他们的性命,不过还请二殿下早日解决此事。” 官兵头目咬牙无奈道,等下他会将此事上奏与皇上,现下只有暂时交给二皇子处理。 一大群官兵撤的干干净净,那些个百姓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无不感谢二皇子的救命之恩。 “大家不必恐慌,本殿已经查出此次事情并非瘟疫,不过在查出为何有这么多人死亡之前,任何人不得走出太平镇。” 皇甫肆高高立在马上,环视着跪在地上的男女老少,语气温和地道。 在镇里一家客栈住下,老板娘盛情地做了一桌子好菜,一脸感激地道:“多亏了二殿下,才能保住我们一个村几千条人命……” 这客栈老板娘名唤秋嫂,前几年死了男人,一直是一个人打理客栈,不过她很有生意头脑,她这家客栈在整个太平镇也算是顶顶有名的。只是出了这种事,再没有人敢进太平镇,没法儿做生意,伙计也都跑光了…… 一桌菜色香味俱全,立刻勾起了几人食欲,每个人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待几人酒足饭饱之后,老板娘又端上特别泡制的香茗,给每人都倒上一杯。 “秋嫂,刚才那碗肉汤味道特别鲜美,连皇宫里的御厨也做不出这种味道呢!不知道汤名是什么?” 清和公主喝着茶,回味着刚才的肉汤,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嗯,这汤可是我们太平镇的特产,汤底用了上等的一品白,味道当然特别好,这汤么自然也就叫做一品白。” 秋嫂笑的开心,她最自己的手艺可是相当自豪。 “什么是一品白?用来调味么?” 清和公主看着故意卖关子的秋嫂,好奇地追问道。 “一品白是一种专门喂来吃肉的骢马,它们吃香草长大,肉质细嫩无比,而且有一种独特的香气,被食客戏称为香肉。” 皇甫肆喝一口香茗,好笑地拍拍眼睛越睁越大的皇妹,那双眼里尽是对他的崇拜。 清和公主咂舌:“二皇兄,这天下事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这个么,那些人为什么会中毒我就不知道。” 皇甫肆摇头叹道,一路上行来,就见许多家门口吊着白灯笼,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纸钱。而活着的人,眼中也充满了恐惧,生怕下一个死去的就会是自己…… “不光是太平镇,其他城镇也有这种情况,只是没有这里严重,还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 云一仍旧习惯性地站在主子身后,缓缓地说出刚刚得到的消息。 “这么大面积,应该不是人为,最大的可能是百姓不经意间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从进入太平镇云无言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虽然中毒较轻的那些人还可以救回来,但究根揭底还是要查出中毒的原因。 “在有人中毒死亡之前,你们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皇甫肆沉吟着道,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声响。 “奇怪的事情?没有啊,镇里一直都好好儿的……啊,对了,前些时候很多马儿莫名其妙地生病,一直不肯吃草,最后就一直一直瘦下去,然后活活被饿死……” 秋嫂努力地回想着,徐徐道来,那时候许多养马的人家还因此破产…… 云无言眼中光芒一闪,紧盯着秋嫂问道:“那些死掉的马你们怎么处理的?” 被面前的黑衣女子盯得有些发毛,秋嫂结结巴巴地道:“一开始那些死掉的马……都埋了……可是后来死的太多,大家就把那些染病的马宰杀,然后吃……吃了……” 见云无言的目光仍旧没有转开,她接着补充道:“放,放心……你们今天吃的一品白是最好的,我怎么可能拿那些招待贵客?” “所以,我们现在才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皇甫肆沉吟道,看来这里的确是产生了瘟疫,只不过不是针对人,而是那些马。 “云一,你立刻去通知州府,就说百姓的死因找到了,然后让他发出告示,不要让百姓再吃那些有毒的马肉。死去的马不要随便乱丢,全部集在一处焚烧。至于中毒的人……” 皇甫肆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头看向云无言,见她推过来一张药方这才笑着续道:“把这药方也贴出来,凡是中毒的人家让他们按方子抓药。 “我二嫂可是有名的神医,有了这药方,整个太平镇就有救啦!” 见秋嫂半信半疑地看着云无言,清和公主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笑着解释道。 “这样就好……” 看着那双天真的大眼,秋嫂不知不觉间相信了她的话,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啊,二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你把他们的马儿也治好吧!” 清和公主“福至心灵”,立刻拉着云无言袍袖央道。 云无言无语地把头偏到一边去,她是神医,不是兽医。(未完待续) 未谋面少主 中毒的百姓很快好转,官兵终于全部撤退,整个太平镇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然而,这场马瘟却散播的异常之快,非人力能够阻止,全国许多地方马匹大量死亡。 好在各州府已经贴出了告示,不准百姓使用因瘟疫而死的马肉,而且附上了“神医”开出的那帖药方。大业二皇子的仁厚,以及王子妃如何妙手回春,一时在民间广为传颂。 “为什么要让木头先送我回京城?我要和你们一起回去……” 清和公主不满地抗议,嘴巴嘟的可以挂酱油瓶。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不适合带着你。” 皇甫肆语气温柔地道,表情却十分坚决,如果这时候送皇妹回去,还能再见那个人一面,不然她会一辈子遗憾。 至于这丫头的安全,相信明家和四皇弟会好好保护她。 “知道啦,我回去就是!”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清和公主还是乖乖地答应道,当二皇兄认真的时候,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违逆的。 其实,有要事去办也并非搪塞清和公主的托词……从“影”传来的消息可知,虽然大业大部分地方遭受了马瘟,但北方的天南牧场却不在此例。如果真的打起仗来,马可是不可或缺的工具,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见清和公主还是一脸的委屈,皇甫肆无奈地道:“等我们回京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带礼物……” “嘻嘻,二皇兄对我最好了。” 清和公主一改之前沮丧表情,雀跃地跑过去抱住他,嘴甜地道。 皇甫肆猛然惊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宓儿当成真正的妹妹看待,而不是单纯可以利用的工具。只是,看着她天真的笑颜,心里却没有一丝懊恼。或许,现在这样也不错! “还有还有,我今晚想和二嫂一起睡……” 清和公主撒开抱着兄长的双臂,转而缠向云无言,得寸进尺地道。 “只要她愿意……” 皇甫肆不以为然地道,无言素来不喜欢和他以外的人有肢体上的接触,相信这丫头一定会碰钉子。 “不行。” 云无言不假思索地拒绝,反应却迟了一步,任由清和公主抱在她腰际。 皇甫肆满意地偷笑,无言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无言,以后要很久不能看到你,呜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你忍心连我最后一个要求也不满足?”某人的意思是,她离开这里之前的最后一个要求。 “不要胡说……” 云无言蹙眉,对这家伙的说辞意外的敏感,什么叫最后一个要求?太不吉利了…… “无言,一起睡,一起睡吧……” 清和公主见她神色略有松动,立刻趁机使出磨功,配合她的无敌撒娇大法,就不相信不成功。 “好……” 将像虫子一样在身上蹭来蹭去的某人拎开,云无言无奈地屈服了。 皇甫肆挑眉,不光自己,连无言对宓儿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以前到现在,她对于宓儿的要求总是很少拒绝,虽然一开始不会答应……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宓儿从来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而始终静默不语的云一,看向清和公主的神色却有些复杂,这样一个近乎单“蠢”的人,居然能够影响冷漠无情的主子还有那只狡诈阴险的狐狸…… 层层叠叠的绿铺在一起,风吹过时掀起绿色的波浪,期间夹杂着点点白花,走近了看却是一座座毡包。 “天南牧场的老主人柳文元已经不关事了,一切都交给他的儿子打理,不过那个人相当神秘,就连影所派出的探子也无法得到任何消息。” 离天南牧场越来越近,皇甫肆望着那隐约可见的山峦,微微叹气道。他习惯了将一切掌控在手中,而那个尚未谋面的天南牧场少主,却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安感,总觉得生活将会因此而改变。 “……” 云无言有些奇怪,多少大阵仗他们都经历过了,不过是一个牧场少主,用得着这么担心么?这可一点儿也不像平时不动声色的皇甫肆…… 说话间,一座大宅出现在两人眼前,就是比起王府也丝毫不逊色,然而在草原上建造这种府邸,却比在其他地方困难的多。 一般来说,当地的牧民总是随水草而居,哪里的草丰美就迁移到哪里去,然而天南牧场却不用这么做。虽然对外名义上是牧场,事实上他们的势力范围却是整座山,还有方圆千里的草原,根本就是草原上的霸主。 府里的陈设和布置比皇甫肆想象的更为辉煌,且仆役成群,护卫无数,却井然有序,忙而不乱……俨然就是一个独立于外的小小王国。 两人跟着一个仆役走进大厅,还没有坐下,就同时感到一道视线射了过来。 皇甫肆抬眼,冲着坐在对面的老者点头微笑,语气自然地道:“没想到萧太傅也来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么重要的事,萧太傅自然要亲自出马,更何况现在还是特殊时期,马匹对双方都极为重要。 云无言沉默地坐在一边,喝着仆役端上来的上好茶水,眼神与皇甫肆交流……“他就是萧明成?”立刻得到一个赞许的眼神。 “看来,二皇子和王妃的感情并不如外界所传那么糟糕……” 萧明成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捋着山羊胡笑呵呵地道,一副慈和长辈的模样……如果他眼中没有那么多戒备和算计的话。 “事实难料啊,谁又会想到,父皇曾经的股肱之臣,也会成为大皇兄的谋士呢?” 皇甫肆不轻不重地反击回去,若论口才,除了无言他还没有输给过谁。 这场唇枪舌剑一直到柳管家的到来才告一段落,萧明成有理地询问道:“不知道少主今天有没有空?” “让萧太傅等了六天,实在很抱歉,不过少主今天也无意待客。” 嘴上说着抱歉,柳管家的语气和表情和没有丝毫歉疚,主子心情不好,他这做下人的又有什么办法? “这……少主今天的心情仍旧不好么?” 萧明成苦笑道,住在这儿的几天他也多少了解到,这位少主性情孤僻乖戾,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找人出气,根本就是个恐怖魔王。 “这几日天气湿热,少主的心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柳管家无奈地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抱怨,反而充满了疼惜。少主他变成今日惨状,也难怪他无法接受…… 皇甫肆越听越心惊,又有些庆幸,萧明成居然早来了六天,若非那个少主心情不佳,说不定他们早就谈成了。 “你们少主是不是头痛和腿痛的厉害?” 云无言将视线从窗外大片艳丽的花朵收回,漠然开口道,语气却十分笃定。 “是……你怎么知道?” 柳管家闻言,脸上立刻出现戒备的神色,他自信天南牧场内任何消息都不可能外露,眼前的黑衣女子却可以一语道破少主的秘密,除非…… “那些花还有药草,都是为了你们少主种的吧?” 云无言指指外面花草,那些全都有阵痛的功用,再加上一些推测,可以简单判断那少主是何症状。 “呵呵,是我老糊涂了,王妃可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柳管家呵呵笑道,这下终于确定外界传言非虚,这位皇子妃果然有两下子。 “柳少主的病,或许拙荆可以看看……” 皇甫肆适时地插话道,强自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安,微笑着看向一脸欣喜的柳管家。 “这样甚好,甚好……” 柳管家难掩惊喜,为了少主的病,他们不知道请过多少名医,可却没有任何好转。不过,少主现在心情不好,只怕王妃还没有开始诊治就会被轰出去。 “在我给他瞧病之前,先把这个掺进饭菜里让他吃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丸药丢给柳管家,云无言想了想又补充道:“用一碗水划开,不要和当归、明菊混服。” “这个是……” 柳管家迟疑地道,怎么还没有开始瞧病,就先开起药来? “这个用来安神,柳管家不会是想让你家少主把我轰出去吧?” 云无言微挑眉尖,一针见血地道。 “呃……酒菜已经备齐,不知道两位是在大厅用餐,还是让下人送到房里?” 柳管家老脸微红,谁让他就是这么想的,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道。 “送进房里就好。” 皇甫肆暗笑,表明仍旧一派温文尔雅,他家宝贝还真是厉害,这柳管家一看就是个厉害人物,居然也会吃这种闷亏。 待柳管家离开,两人也打算回房休息,却听被忽视很久的某人道:“二皇子果真是有备而来,只是这件事皇上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大业律法规定,皇子蓄养马匹不得超过一千,这自然是为了防止发生叛乱,所以惩罚也十分严重,最轻的惩处也会贬为庶民永远不许进京。以皇甫肆不讨喜的程度,恐怕斩首都有可能…… “呵呵,有劳太傅操心,本殿自有分寸。” 皇甫肆不在意地道,那个人能作何感想?就算他有什么想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未完待续) 再遇柳临风 黑色的帘幕在风中飘荡,却更加带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感,那领路的婢女神情是近乎麻木的严肃,看那架势不像是带着人到主子的房间,反倒如同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 到了走道尽头,那婢女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并没有马上进去。以往的教训告诉她,等下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飞出来,比如镇纸或者花瓶…… “王妃请自行进去吧,奴婢告退。” 那婢女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人了,好像屋里有会吃人的怪物。 云无言倒没有那么担心,昨天的药应该已经见效,那药确实可以安神没错,但最大的作用是让人浑身无力,当然最后一项被她选择性地忽视掉了。 打量着四周,她不疾不徐地走向内室,这间屋子装饰的很华丽,但却没有多少摆设,估计都被那个少主发脾气时丢了出去。 到目前为止,唯一让她惊奇的是,屋里竟然没有任何的药味,可据那位柳管家所言,他们的少主受伤至少也有三年,按说应该经常服药才是…… 淡淡的莲花香气突兀地扑入鼻端,这种独特而又熟悉的香气,令她微微一愣……这是绝谷特有的花香,难道这位少主竟然是绝谷弟子?可是据她所知,谷里没有一个弟子和天南牧场有关系…… “谁,立刻给我滚进来。” 内室传来吼声,云无言眉头微蹙,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老实说声音不大,夹杂着难言的愤怒,依照他现在身子不能动的状况,愤怒也是应该的。只是,这声音很像一个人,不过那人从来不会用这种语调说话…… 他总是微笑着,像和煦的暖阳,温雅而柔和,记忆中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鲜少发脾气…… 撩开珠帘,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就这样原原本本地出现在她面前,真的是柳临风,可在他身上怎么可能会产生这种暴躁而愤怒的情绪?那个人,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就算是被拒绝,也只是温笑着离开,优雅而从容。 眼前这张脸,和四年前他离开时变化不大,仍旧好看的过分,只是气质却截然不同。而且,他什么时候成了天南牧场的少主? “你是谁?居然有胆闯进来……” 床上的男子尽管不能动弹,仍旧充满了霸道的气焰,盯着人的目光像是炼丹炉里熊熊的大火,能把人烧成灰烬。 “你不认得我?” 云无言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难道这就是他性情大变的原因么?因为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再加上病痛的折磨,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然而心里下意识觉得,并不单单是这样的原因,若是普通人或许会因此而改变,可他是柳临风……一颗顽固又坚硬的臭石头! “我该认得你么?难道,你认得以前的我?” 柳临风眼里射出一道厉光,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隐隐有种熟悉感涌上心头。有些酸,有些甜,更多的却是苦涩…… 渐渐的,那冷厉的五官线条柔和了下来,眼中充满了迷惘,他喃喃地重复道:“我好像真的认识你……” “不是好像……大师兄,我是云无言,也是绝谷谷主。” 一如以往,云无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当初他之所以会离开绝谷,也可以说是因为她。 柳临风不愿意和她争夺谷主之位,也不愿意和云一拼个你死我活,所以选择自动离开。只是,不知道在他离开绝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大师兄……大师兄……绝谷……”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他牵着一个小小的女童,一脸的温柔,而那女童却始终绷着脸,一径的沉默。那个温柔的男子,真的是自己么?柳临风有些难以置信地想。 “唔……” 来不及“知道”更多,惯常出现的头痛再度袭来,脑袋像是要炸开,痛的他恨不得去撞墙。一开始发病的时候护卫和婢女都会死命地抱着他,防止他真的撞破头,可是后来为了不使爹娘担心,他只能咬牙克制…… 思绪渐渐开始漂浮,灵魂像是从身体剥离,只剩下意念在坚持,不知道还要撑到什么时候……痛到了极限,也就不痛了。 奇怪,今天头痛的时间似乎比较短,而且身体并不觉得太难受,肌肉没有想象中那般僵硬……以往他总是像从水里捞出来,出一身的汗。若有若无的茶香飘入鼻腔,让他更加放松起来,好一阵才不舍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之前的黑衣少女正站在他的床前,手里还拿着细细的银针。 “小师妹……” 出神地望着眼前这种丑陋的脸孔,柳临风脱口而出的称呼,反倒让他自己吃了一惊。 小师妹……小师妹…… 这略带着亲昵和宠溺的称呼,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和这女子,以前是什么样的关系?自己好像,很宠爱她呢! “你都不喝药的么?” 自顾检查着他腿上的伤疤,云无言皱眉道,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但也只是表面,骨头已经快要坏死,再迟个一两年这两条腿就会彻底废掉。 “反正也治不好,不如不喝。” 柳临风不以为然地道,早对自己的腿失去了信心,第一年他也乖乖地配合大夫喝药,可有什么用呢?这两条腿还是毫无知觉。应该说,除了痛觉…… “你该庆幸还能感觉到痛!” 云无言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将他头上银针收回,一脸淡漠地道。能感觉到痛,就说明骨头还没有完全坏死,只是肌肉却萎缩的有些厉害…… “小师妹,你是说你能医好我的腿?” 柳临风有些激动地抓住她袍袖,语气颤颤地道,心里却已经有六分信服,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眼前的女子可以相信。 “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 如果他还是不喝药不配合,就算大罗神仙也没办法! “小师妹,以前我们常常在一起么?都做些什么?” 柳临风话语里透着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渴望,四年来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渴望知道自己的过去。其实在这之前,他总是觉得能不能恢复记忆都无所谓,反正日子总要过下去……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拒绝,她和他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后来甚至差点儿反目,说是差一点,只因为柳临风并没有回应,而是选择了逃避。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两个人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死掉…… “我们的关系不好么……可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或者应该说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偏偏又想不起来。 柳临风艰难地道,不管以前怎么样,他可以察觉出……云无言不喜欢他,不喜欢现在这个自己。 当云无言从那间“恐怖”的屋子里出来,而且毫发无损,连柳管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根据婢女回报,少主一直很安静,看到送饭的仆人也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 柳管家从言语到神态无不露出对云无言的崇敬之情……“王妃,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会把他的头痛和腿伤治好,至于能不能想起过去的事,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没有回答柳管家“幼稚”的问题,云无言只一板一眼地交待着,虽然她也不是不能让柳临风恢复记忆,不过这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或许该说是麻烦才对。 “少主的腿真的能活动自如么?” 柳管家简直是喜出望外,至于失忆的事,在他看来也不是太重要,如果少主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就更好了。 丢下仍旧沉浸在喜悦中的老家伙,云无言大步离开,她不能忍受有人质疑自己的能力。 “怎么样?柳少主的病很麻烦么?” 皇甫肆有些担忧地道,本来他对云无言的医术很有信心,可看她进门时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劲,虽然那张脸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不是,他是我大师兄。”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嗅着淡淡茶香,云无言微蹙眉道。 习惯了她简单的说话方式,皇甫肆也没有在意……柳少主的病不难治,只不过他是无言的大师兄? 无言的大师兄?而且看她的神情,这个大师兄好像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你很在意他?你们的关系很好?” 将她手中的茶接过,自然地放到桌上,皇甫肆“漫不经心”地问道。 “以前我很讨厌他,现在也是。” 云无言下意识地反驳,眉头却皱的更紧了,想要喝茶,却发现手中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只是在思索,为什么柳临风会性情大变,这种程度根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就算是失忆,就算是失去了行动能力,也不该……这完全没法用她所了解的知识和常识去解释。 “这样啊!” 皇甫肆不再继续追问,只微笑注视着她,温柔而宠溺地道。 如果真的如她所说那么讨厌一个人,会流露出这种烦恼的表情么?纤长食指在她眉梢轻轻滑过,皇甫肆始终保持着微笑。 他当然不会知道,某个可怜的男人,已经成了“神医”研究的对象。(未完待续) 误会的加深 “王妃,这是我们牧场最上等的马奶酒,要不要尝尝看?” “还有这些糕点,是一个离宫多年的老御厨做的,不知道合不合王妃口味?” “少主很快就来,请您稍等……” 一桌子精美茶点,十几个丫鬟环伺,殷勤的态度和以前实在是天壤之别。 “闭嘴。” 受不了这么多人在耳边聒噪,云无言终于爆发,冷脸冷声,将身边的人全冻成冰雕。 柳管家刚进大厅就看到这种情形,不由暗叹,王妃果真是他们家少主的小师妹,连这骇人的脾气都同出一门。 “这马奶豆腐皮做的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皇甫肆坐在桌边,拿起雕花象牙筷子,随意地夹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也只有他才能在这么强的冷气下还泰然自若。 云无言盯着送到口边的马奶豆腐皮半晌,见他丝毫没有放下筷子的打算,这才张嘴咬下,身上的寒气也降了不少。 而另一张桌,萧明成看着面前可怜的一盏清茶,相对另一张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绝对的差别待遇啊! 好在,等了这么多天,这位神秘少主终于肯出现了…… 木轮滚动的声音由远至近,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门口,柳管家迎上去想要帮忙把轮椅推进来,却被不耐地拒绝……“不用。” 皇甫肆很失望,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被病痛折磨狂躁易怒的颓丧男人,而不是这个略带着几分疲惫的美男。就算是不能行走,他的背仍旧挺的很直,一看就知道他的高傲从未因病痛而消失。 柳临风一进门,视线立刻落在云无言身上,欢喜地唤道:“小师妹……” 花厅里一时寂静无人声,这些丫鬟仆役全都是在天南牧场呆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自从少主出事后,就再没有笑过。应该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少主笑的如此开怀,就算是以前的柳临风,笑的时候也是温雅含蓄的,完美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见云无言仍旧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回应,柳临风心里没来由就感到一阵失落,转而将视线移向旁人。 坐在左边一脸和善笑容的老者,想必就是几天前要求见他的萧太傅,而右边和他的小师妹坐在一起的男子,却不晓得是谁。 也难怪柳临风认不得皇甫肆,牧场一直是柳管家在管理,而他自从受伤之后就鲜少过问外界的事,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少主,这位是当今二皇子,这一位是萧太傅。” 柳管家简单介绍道,老实说什么皇子啊太傅的,他们全然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柳少主和拙荆居然是师兄妹。” 皇甫肆微笑着与柳临风相对,话音里却没有多少惊喜,反倒像某种宣示。 “是么?”怎么就,成亲了呢? 柳临风不自禁看向仍旧沉默不语的黑衣女子,小师妹居然嫁人了?一时之间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他以为,她永远不会允许别人的靠近…… 心里又是一阵迷惘,他凭什么会这么认为?男婚女嫁不是很正常的么? “咳咳,柳少主,我们的来意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 萧明成干咳两声,开门见山地道,如果他再不说话,可能会被从头忽视到尾。活了大半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有存在感。 “你要多少匹?” 柳临风敛了所有表情,淡淡地看过去,神色莫测,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朝廷下了诣旨,你们有多少就收多少,价钱好说。” 萧太傅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二皇子,捋着小山羊胡缓缓地说道。 闻言,柳临风只是点点头,复又看向皇甫肆……“你呢?” “和他一样。” 皇甫肆随手将剩下的马奶酒饮尽,回答比萧明成更加干脆。 “在商言商,若是把马匹卖给二皇子,就等于是违反了朝廷法纪,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在不考虑价钱的基础上,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把马卖给你……” 柳临风微笑着看向小师妹的男人,他说的句句在理,一点也不像是在故意为难。 “大师兄说的没错。” 皇甫肆好脾气地一笑,毫不做作地跟着云无言称呼某人大师兄,就算他现在有求于人,某些事上却是不能退让的。 这下,不但柳临风吃了一惊,就连萧明成也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这可一点儿不像他所了解的皇甫肆。阴险狡诈的狐狸,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无害纯良的绵羊。 “如果只剩下一家呢?” 说话的同时,皇甫肆眼神在萧明成身上有意无意一扫,嘴角笑容安闲又愉快。 “恐怕没那么容易如你所愿……” 萧明成冷笑道,他这次来可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三十个大内高手随行,而且这里可是柳家的地盘,柳临风又岂会容许旁人在他的地头儿杀人? 话落,三十个黑衣侍卫如幽魂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明成身后,将他整个人护在中心。 黑色的刀出鞘,云无言杀意顿生,眼也不眨地冲向那一群人。 柳临风没有出声阻止,着了魔一样盯着面前的场景……那把黑色的刀,凛冽无情的刀法,这一切让他觉得熟悉,这种情形他好像看过很多次。 只是那时候,舞刀的人并不知道? 他不解……为什么小师妹练习刀法的时候,自己会在一旁偷偷注视? 一颗头滚落在轮椅旁边,眼睛睁得很大,表情惊恐,正是死不瞑目的萧明成。不过有再多的冤屈,他也只能向阎罗王去述。 “少主……” 柳管家语气惊恐地唤道,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儿家,杀起人来这么可怕。 胆小的丫鬟早就被吓昏了过去,那些清醒着的也吓得四肢不能动弹,被云无言冷飕飕的目光扫过,恨不得也“幸福”地昏过去。看她的样子,根本就是意犹未尽啊! “大惊小怪做什么?把那些尸体全都处理掉。” 柳临风回神,见一群人抖得像筛糠,不悦地训斥道。 云无言奇怪地看过去,轮椅上坐着的男人,当真是柳临风么?一向心怀“慈悲”的大师兄,不是最见不得杀人么?看到地上那些人的惨状,他居然可以无动于衷? “那这笔买卖……” 柳管家犹豫地问道,难不成他们真要和这么可怕的人做生意? “牧场生意一向是你在打理,所有细节就由你和二皇子商议吧!” 柳临风漫不经心地道,身外之物他素来看的很淡,更何况柳家的财产就算他挥霍一辈子也花不完…… “小师妹,你不是说今天开始帮我医治么?” 待看向云无言时,又是一副欢欣无限的笑容,丝毫不被地上那些残缺不全的肢体所影响。 “嗯。” 云无言 皇甫肆站在窗前,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两个时辰,这才等到熟悉的人影出现。 晚饭的时候,丫鬟传话给他,说无言和她们少主一起,让他不用等了。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菜,皇甫肆只觉得心火蹭蹭往上冒,恨不得那个断腿的家伙吃饭的时候噎死。 这个柳临风,根本不在乎无言那张脸,对于她杀人时的“恐怖”也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两人之间似乎还有“旧情”…… “再有两天这桩生意就能谈妥,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皇甫肆靠着窗子故作轻松地道,眼睛却一直观察着云无言的动静。等着她向往常一样开口说好,或者只是简单地“嗯”一声,他的心就可以放下来。 “我答应柳临风,要帮他医治头痛和腿伤,总之……我现在还不能走。” 云无言蹙眉,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对柳临风现在的状况很好奇,可解释起来又相当的麻烦,最后索性不说。 “需要多久?” 皇甫肆眼色黯沉下来,声音中不自觉透着紧绷。 虽然都是痼疾,不过柳临风身体底子好,用不了太长时间,算算也就……“一个月吧,你可以先回京。” 云无言也清楚现在是关键时期,皇甫肆还是先行回京城的好,一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而在这里完全是鞭长莫及。 “好,一个月以后我们一起离开。” 皇甫肆微笑道,虽然有很多事等着去做,而他也认为完全没有留下的必要,但他决不能把无言留给那个家伙。 这样的话,那就尽量把时间缩短到半个月好了,云无言径自思索着,眉蹙的更紧,这样的话恐怕就没有办法探究……或许以后还有机会…… 见云无言这个模样,皇甫肆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就这么不愿意离开?真的是旧情难忘?到时候她如果说要留下来,自己该如何是好? 伸手将兀自陷入沉思的人儿揽入怀里,嗅着那淡雅的茶香,心却不能像往常那样平静下来。想到将来可能发生的事,那双桃花眼里瞬间染上浓浓的杀意……“无言,如果你真的喜欢上柳临风,我会……”(未完待续) 扮猪吃老虎 幽深昏暗的殿阁里,门窗紧闭,皇甫敬躺在龙床上,一点一点任由生命消逝,却无法阻止。他十八岁继位,然后一直南征北讨平定天下,日夜操劳政事,虽不至于开创什么太平盛世,也自认为做到了让百姓安乐生活富足。 然而,在教育几个皇子方面,他却是失败的,如今这副惨状就是最好的写照。皇甫敬怎么也想不到,智儿居然联合皇后在他饭食中下毒,自己心心念念栽培的儿子啊! 微不可闻的足音在耳边响起,他陡然睁大了眼睛,却没有出声呼喊,现在随便一个普通的莽夫都可以杀死了,更何况是这样的高手? “父皇……” 一声低低的呼唤让他提起的心重又放了下来,想要坐起来说话,却再度体认自己无法动弹的现实。 “朕就知道你会回来。” 皇甫敬颇为欣慰地道,这几个儿子里,也只有这个小儿子没有白疼他。 “儿臣来晚了……” 皇甫悠静静地站在床边,即便是在黑暗里,他仍将那张发青的脸看的清清楚楚,本来英挺威武的大业皇帝,居然在短短几个月内变得形销骨立。 “你大皇兄和二皇兄都在惦记朕的江山,千方百计算计着……如今朕自知活不长了,这份基业偏偏不给那两个逆子。” 皇甫敬大喘了一口气说道,这江山他说要传给谁那才是谁的,不择手段去抢就是不行。 皇甫悠沉默了,他想替二皇兄辩解,想告诉父皇这个哥哥受了多少委屈,可也知道就算说出来,父皇也不会改变初衷。 “金銮殿高悬的牌匾后面有朕拟好的密旨,等朕死后你就把这道密旨取出来吧!” 至于上面写着什么,相信不用他言明,这个聪明的小儿子也能猜得到。这样一来,他就算是死也能够瞑目了。 “父皇……” 皇甫悠没有立刻出言拒绝,这个要求算是父皇临死前的心愿,虽然自己并不打算这么做,还是想要他走的安心一点儿。 “至于明妃和宓儿,我倒不担心她们,明家可以保护她们周全。倒是你,对那两个逆子不要太过心软,否则到时候一定会吃亏……” 皇甫敬将一切交代完毕,终于放下心中大石,脸色比先前又难看不少,剧痛再一次袭来时,他预料到自己恐怕再也无法醒来。 夜色转浓,不知何时炸起几道闷雷,紧接着便是一场暴雨。狂风吹打着窗扇嘎吱嘎吱作响,皇甫悠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他伸出食指试图将那皱着的眉舒展开来,指尖却传来冰凉的感觉。 “父皇,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我发过誓……要一辈子跟随二皇兄。” 明明知道逝去的人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皇甫悠仍旧不停地道歉,他从来都不想和人争什么,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到处是肃穆的白,酒楼青楼赌坊,但凡是同娱乐有关,全都停业一个月…… 清和公主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刚赶到京城,就听闻皇上驾崩的噩耗,她脑子有些发昏,半晌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回宫。至少要在下葬之前,见父皇一面。 尚未到皇宫门口,就被一群黑衣人围住,云一戒慎地盯着那些人,缓缓地抽出长剑。 “外公让你们来的么?” 清和公主叹了口气,示意身后的云一放松,那些人衣服上的标记虽然不明显,却足以让她认出来。 “是,这是太师的吩咐,公主现在最好不要回宫。” 领头的黑衣人恭敬地道,不过却没有丝毫放她走的意思。 “母妃是不是也离宫了?” 放松身子靠在云一身上,连日赶路再加上心神受创,她只觉得疲惫不堪。 “早在月前,明妃就已回家探亲的名义回到了太师府。” 黑衣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显然是事前有人交代,让他对清和公主知无不言。 “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在二皇兄那儿住几天……” 出乎那些黑衣人和云一预料,一向任性的清和公主并没有执意要回皇宫,事实上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拦阻的准备。 “你们当真以为我傻么?回去告诉母妃,不必为我担心。” 清和公主再次语出惊人,虽然看上去依旧天真,但眼神却不复从前单纯,隐隐竟透出皇家的威仪。她苦笑着摇头,皇家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干净如白纸?有些事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刻意忽视罢了。一旦认真起来,某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就必须摊在太阳光下不是么? “是。” 那些黑衣人便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清和公主面前,因为他们发现此刻站立于面前的女子,是真真正正的大业公主。 “走吧!” 看着还呆立不动的云一,清和公主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嗯。” 这还是第一次,她没有用命令的语气或者大吼大叫,云一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眼前这个清和公主好像是假的,而之前那个单蠢的公主才是真的。 “我早该想到,二皇兄不会无缘无故让我回来……” 走在路上,她低头自语道,那双眼中终于流露出一点点慧黠和忧愁,却又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你,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云一与她肩并肩走着,沉默良久突兀地开口道,说完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曾经在他眼中催长夺目的光亮,他希望还能继续看到。 “嗯,我知道大家对我都是很好。” 清和公主突然露出一抹开朗的笑容,就算以前对她不好的,也都变成了好的…… “四哥,我想去看父皇,我想他了……” 这是清和公主见到皇甫悠的第一句话,说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然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无声无息的,却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宓儿,现在皇宫里的禁卫军都换成了大皇兄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也没有办法带一个活生生的人进去,如果“单纯”只靠皇甫智一个人的话。 “四哥,或许你可以动用某些力量。” 清和公主也懒得和他绕弯子,直接了当地道,依着父皇对四皇兄的宠爱程度,怎么可能真的让他置身于权力之外? “宓儿?”这真的是宓儿? 皇甫悠有些傻眼,眼前这个似乎能看透一切的女子,真的是他朝夕相处的妹妹么?那个天真活泼,总是喜欢撒娇耍赖的宓儿? “我刚刚也被吓了一跳。” 见皇甫悠的目光投向他,云一面无表情地道,所有人都被她“骗”了。也不能说骗,应该说是大智若愚才对。 原来,这位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如果让二皇兄和二嫂知道,你就惨了……” 想到那两个人知道自己被“骗”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皇甫悠不由为皇妹担心起来。 “三天后就要下葬,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再见父皇一面。” 将话题重新拉回最初,清和公主语气坚定地道,就算有危险,她也一定要去。 “怕了你了,我来安排。” 皇甫悠无奈地道,还是觉得以前的皇妹比较可爱,不过宓儿现在的样子才像是留着皇甫皇族的血液。 “我就知道四哥对我最好了。” 清和公主下意识地道,双手照旧抱着皇甫悠胳膊摇晃。 “乖……” 非常自然地拍拍她脑袋,皇甫悠语带宠溺地道。事实证明,聪明加上耍赖,清和公主比之前更加“无敌”。 有谁知道,通往放置石棺的冰室,其实是有密道的?此刻皇甫悠和皇甫宓两兄妹正猫着腰走在不算长的密道内。 “宓儿,你一直这么生活,不觉得累么?” 走了半晌,皇甫悠终于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有些好奇地道。 “其实,你们平时所看到的我,大部分都是真实的,我只是尽量使自己的生活变得简单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被所有人宠着…… 清和公主微笑着道,就算一时气愤难平要自杀,也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事实上她是真的任性,凡事只挑喜欢的去做。 “父皇他,其实是被大皇兄毒死的……” 皇甫悠犹豫了一下说出事实的真相,如果是以前的皇妹,他会千方百计隐瞒以免她知道了伤心,可现在突然觉得告诉她也没所谓。 “哦。” 清和公主平静地道,右手在酸软的腰际揉捏了两下,这密道到底还有多长啊? “难道你不认为应该为父皇报仇么?大皇兄居然做出天理不容的事……” 皇甫悠反倒激动起来,这也是他的心结,只要一想起来他就夜不能寐。 “就算我杀了大皇兄,父皇也活不过来了,但我也不会阻止别人去杀他……” 早在她生在帝王家,这种命运就是注定了的,谁也无法改变。 这种近乎诡异的论调,却让皇甫悠忽然之间大彻大悟……怪不得她会喜欢二皇兄和无言,从某些方面来说,皇妹和他们有些相同的冷漠。(未完待续) 重新开始 氤氲的水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药味儿,云无言冷静地将手中银针刺出,精准地砸在柳临风腿部穴道上。 他的伤势比自己想象中好的还要快,他只是腿受伤,一身内力还在,经过金针过穴的刺激,武功重又恢复。这样一来,连带着血气凝滞的双腿也大有好转。 “唔……” 一声闷哼自那完美的唇溢出,柳临风只是出神地望着面前这张清冷如昔的脸孔,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爱恋神色。这些天他偶尔会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片段……第一次看到她时心里的爱怜,千方百计想要讨她开心,深夜为她讲解阵法…… 云无言没有抬头看,却知道此刻的柳临风正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毕竟是强行打通筋脉,每一根神经都会剧痛无比。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他的双腿会完全恢复…… “少主他怎么样了?以后真的可以正常行走么?” 疲惫地走出房门,就被守在外面的柳管家拉住,云无言有些不悦,稍一使力将袍袖从他的手中拉出。 “他的腿已经完全好了。” 头微微有些发沉,云无言说完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刚才医治柳临风耗去她太多心力,这种劳累比身体上更甚。 回到房前,正打算推门,却见门陡然从里面打开,然后身体被大力拉进门去。 “喝水……” 一杯茶直接递到了唇边,云无言靠着令她安心的男人,自然地就着杯沿将茶水吞下。 “躺下休息吧!” 皇甫肆微微叹息,眼神复杂莫测,她就这么在乎那个男人?居然为了他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纤长的指抚着她眼睑下方发青的暗影,心中不甘更甚。 可是,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这样只会把怀里的人越推越远。 “嗯……” 云无言无意识地在他胸口蹭着,两手抓住他衣摆,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皇甫肆一愣,这还是无言第一次在“正常”的情况下做出这种类似撒娇的动作,以前也只有在中了须弥香之后,她才会露出如此毫无戒备的神情。 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把抓着自己衣服的两只手拿开,这个样子她怎么躺到床上休息? “不要动……” 云无言突然抬头,目光严肃地盯着他,异常认真地道。 皇甫肆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双手仍旧覆在云无言双手上,耳边却渐渐听到平稳的呼吸声。胸口被温热的气息吹拂着,这些天的担忧和不满,似乎都在这宁谧的气氛里消融。 注视着怀里露出的半张侧脸,那满足而安心的神色,是如此的真实,他暗自叹息……“唉,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这种反反复复的折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门外一道黑影闪过,皇甫肆面色一整,沉声道:“谁?” 话未落,就发现窝在自己怀里的人儿早已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珠此时也冷冷地注视着门口。 “云二……” 坐直身体,云无言看着门口,淡漠地唤道。 “主子……” 黑衣女子迅捷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头低垂着,还在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而震惊着。 主子刚刚,居然亲昵地靠在男人身上?虽然那个人是她的夫君……她本来以为,谷主是一座永远不可能融化的冰山,只要有人过于靠近就会被冻伤,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只是,这样变得比较有人性的主子,究竟是好还是坏? “怎么回事?” 云二会千里迢迢跑来,一定是出了大麻烦。 “清和公主被皇甫智软禁,四皇子受了重伤,现在下落不明……”本来她打算飞鸽传出,却不料中途居然遇到了追截,显然有人在暗中调查绝谷。 原来,那一日,清和公主和皇甫悠刚出现在冰室,就被无数禁卫军团团围住,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无从得知。之后,皇甫肆在京中暗植的势力,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遭到了破坏…… “明家的人没有行动么?” 皇甫肆面色微沉,虽然已经将事实猜出了七八分,总归还抱着一线希望。与虎谋皮,也许明家人不会那么做…… “明太师病重而亡,整个明家乱成一团,以明太师的大儿子为首,他们正主张与皇甫智合作,明妃已经自尽……这些消息,是明珠小姐瞧瞧派人送来的。” 这些变故,实在令人猝不及防,盛极一时的明家,从明太师身死就开始迈向败落。 “云傲天,他做了什么?” 提到这个人,云无言的声音里如同夹着冰渣子,身上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云二惊诧地抬头,因为主子敏锐的直觉……“是他泄露了消息……二皇子在京中的势力遭到毁坏,也是因为他将所有资料交给了太子一党。” “呵呵,我居然被自己养的狗狠狠咬了一口……” 皇甫肆微笑着道,看起来……他在京城苦心经营多年,一切都被云傲天毁了。 云二的吃惊仍在继续中,这种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看得出,他并不是因为气疯了,那双桃花眼中正闪耀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云傲天终于盯上六月雪了,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反击到什么程度。”如果云傲天真的任人宰割,倒是要让她失望了…… 低哑的嗓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云二蓦然想起许多年前,主子在她面前活生生剖了一只白兔,剥皮掏心,那小小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玩味……而如今,云傲天注定就是那只兔子。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前那一幕,她以为主子已经改变了,可如今看来又好像没有…… 她还是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睚眦必报的主子! “柳少主,你这是?” 皇甫肆疑惑地看着面前背了包裹准备出行的男人,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跟着他们吧? “小师妹,我有预感,只有跟着你我才能恢复记忆。” 柳临风一脸严肃地道,不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他的确有预感,如果就让面前的女子这么离开,他们这一生将不会有任何交集。想到这儿,心里就会涌起熟悉的酸痛感,好像他以前也常常心痛似的…… 能不能恢复记忆不重要,可他无意识就觉得,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失去他此生最宝贵的东西。 这次,皇甫肆没有拒绝,只是微笑地站在一旁,像整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低垂的眼睫下,却隐藏着万千情绪。 “小师妹?” 柳临风一脸期盼地询问,豪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热切和渴望,即便小师妹的夫君就在一旁。 就算他们不同意,他也会不择手段留在她身边。 从刚才出现,柳临风眼中就只有一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云无言身后沉默的女子。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知道她是谁。 云二一直盯着那一袭青衫的男子,这真的是大师兄么?那张脸没有变,可气质却截然不同,这个强势而又狂傲的男人,完全颠覆了她原有的印象。 渐渐地,云二微温的心再度变得冰冷,非但他不再是当年的柳临风,她也不再是当年的绿尧。那个喜欢着柳临风的绿尧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云二。 “既然如此,大师兄就和我们一道走吧!” 出声的反而是皇甫肆,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就连以前对柳临风所表示出的敌意,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 云无言没有出声,她本来就打算让柳临风跟着,好继续观察他的“病情”,既然皇甫肆替她答应了,这样最好。 不过,刚刚她好像从这家伙眼里看到一种奇怪的情绪,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可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皇甫肆已经恢复如常…… 路上,三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气氛里…… “小师妹,我是不是送过一只小猫?好像也是白色的……当时你好像很喜欢……” 柳临风看着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白色流浪猫,脑子里“灵光乍现”,很是兴奋地道。 “嗯。” 云无言抬眼盯着柳临风看了一阵儿,没发现什么对“病情”有用的地方,又无聊地低下头去。 “原来,无言你和大师兄的感情这么好。” 皇甫肆微笑地看着那两人“眉目传情”,藏在袖里的拳头握的死紧,偏偏还要继续自虐地试探。 无言喜欢猫么?他一直以为她不喜欢任何小动物。也完全无法想象,她逗弄小猫时会是什么情形。 “……”那只“雪花白”,送给主子的第二天就死了。虽然,是因为服了毒药。 云二悄然看了柳临风一眼暗道,为什么他只记得那些美好的片段?却不记得后面那些糟糕的结果? 或许,他只是刻意逃避……以前的柳临风,是被云无言所讨厌着的。 如今他性情大变,成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一个人,是不是想以这种方式重新追求主子?不得不说,现在的他,的确比较容易让主子接受。 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来回,皇甫肆和柳临风都喜欢主子,两个同样出色,究竟谁能得到主子的心?(未完待续) 失踪少女 四人一路南行,并没有立刻赶回京城,反而悄悄折返梵南。 刚到达梵南城门口,就发现多出了两排官兵,正对路过行人严加盘查。皇甫肆有些疑惑,难道大皇兄的爪子已经伸到这里来了?照理说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好在他和无言事先易容成了普通人,只遭到一顿盘查便顺利通行。只是,城里的气氛却很是诡异,街上好像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可一时之间又看不出来。 而要想得到消息最简单快速的方法就是……去人多的地方。 此时四人正坐在一家茶楼,一壶铁观音刚上来,他们想知道的内容就自动流入耳朵。 “唉,听说没?老铁家的女儿昨天也失踪了,老铁娘子死的早,就剩下这么个女儿相依为命……昨天老爷在城里城外找了一夜,看他的样子都快疯了……” 皇甫肆转头就看到几个男人正围着桌子闲磕牙,一看衣着打扮就知道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做的闲人,有时候男人长舌起来可比女人厉害的多。 “几位,我们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有礼地朝着那桌人拱手,一脸和善地笑道,眼中适当地添了些许好奇之色。 “嘿嘿,是这么回事,最近城里出了怪事,十几户人家的姑娘都不见了,要说是绑架劫财吧,这些姑娘中有些是城中富户千金,也有穷人家女儿,也从没听说他们受到勒索。若说是为色吧,偏偏连城里有名的丑姑也被抓走了……” 大概是难得受人注目的关系,男人讲起这些来滔滔不绝,不一会儿就将事情的始末说的是一清二楚。说完长长喘了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下一杯茶。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走在大街上,一个年轻女子也看不到。” 皇甫肆恍然大悟道,冲着那人露出赞叹目光,立刻博得那桌人的好感。 “啊,公子身边这位姑娘也要小心……” 另一个男人目光扫过一直静默不语的云无言,忽然出声提醒道。 说话的人是一个吊梢眉三角眼的家伙,却意外的不会给人阴险狡诈之感。 “哦?这位大哥怎么知道那些人会看上拙荆?” 皇甫肆微挑眉,这次是真的有些好奇,难道他们知道什么内幕不成? “咳咳咳,据我观察,那些失踪的姑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那三角眼一脸严肃外加几分神秘,拉长了声音卖关子。 “那个,所有失踪的女子,都很高,有的甚至比一般女子高一头,就像这位姑娘……” “切……” “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几个同伴纷纷露出鄙视的目光,做状上前殴打他,三角眼也抱头嘿嘿笑了两声,他本来就是在胡诌…… “嗯,我也觉得这位大哥分析的很有道理。” 皇甫肆继续微笑,优雅地啜了一口茶,一本正经地道。 三角眼一听,大为感动,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小道消息都挖给这位“知己”。 旁边云无言、柳临风和云二听得昏昏欲睡,皇甫肆却听得津津有味,为了营造气氛,甚至还帮那一桌叫了两碟花生米一盘子松仁儿。 足足两个多时辰,直到太阳快落山,皇甫肆才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顺便拉起快要睡着的云无言。 “没想到,二皇子还有这样的嗜好。” 柳临风打个呵欠,带着九分调侃一分不满地道,谁能想到堂堂大业皇子居然喜欢听人说长道短? 云二目光同样在皇甫肆身上扫视一圈儿,其惊讶程度不亚于发现本来全身金灿灿的神像某处居然是镀铜。 皇甫肆只是笑笑,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目光与云无言对上的时候,发现那里面带着一丝了然,心情突然就飞扬起来。 事实上,他倒是觉得“三角眼”所分析的极有道理,比一般女子个头高,这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不寻常了。至于那些流言蜚语,虽然大多是谣传,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心思细密的人还是能从其中发现些许蛛丝马迹。大多时候,真相就隐藏在一个又一个谣言之下。 柳临风正好看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忽然就有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这种想法,让他没来由感到一阵焦躁。 四人在梵南一座僻静的院落暂时住下,当晚南天就收到消息赶了来,且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前些时候对云无言纠缠不放的南绍安。 “属下无能,过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找到‘影主’。” 南天一进门就扑通跪在了地上,可以看得出为了寻找皇甫悠他这些日子并不好过,非但脸瘦了一圈儿,嘴唇上也起了一溜儿的水泡。 “起来吧,若是他受伤之后有意躲了起来,的确很难有人能找到。” 皇甫肆摆摆手不在意地道,目光转而看向他身后的南绍安,眉不自禁皱了起来。 感受到一道注视的目光,南绍安抬头,居然对着皇甫肆微笑起来,然后又低下头去,整个过程一眼也没有瞄向静默着的云无言。 “影主曾经交代过,若是他哪天突然消失,就请二殿下代替他的位置。” 南天闻言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抹犹豫,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嗯,我会暂时代替四皇弟的位置,直到他回来为止。” 其实,皇甫肆明白“哪天突然消失”的意思,这不过是委婉的说法,四皇弟那时一定是说,如果他死了,就把整个影交给自己。 “还有一件事……不知小儿可否加入影?” 南天迟疑地道,这些日子儿子真的很安分,那些青楼妓坊再也没有踏足,反而帮着他处理庄里大小事宜。这样的改变,无疑是令人欣喜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绍安居然会百般恳求加入“影”,说是历练的好机会。 南天又惊又喜,他本来就希望儿子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如果以后能接替自己在“影”的地位是再好不过。 皇甫肆上下打量着站在南天身边的红衣男子,几乎没有了从前风流浪荡的痕迹,但也只是几乎而已。这家伙,心里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都说虎父无犬子,希望他不会让本殿失望!” 想要看看他在耍什么把戏,让他加入正好可以时时在眼皮子底下留意着。 “多谢二殿下。” 南天大喜过望,本来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二皇子真的答应了。看来,他这张老脸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对了,最近梵南城内有不少女子失踪,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皇甫肆虽是对着南天发问,却暗中留意着南绍安的神色,直觉这件事和“反常”的南大少爷有关。 “这件事州府一直在查,而且属下一直忙于寻找影主,所以……”所以,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南天有些忐忑,难道女子失踪和影主失踪有什么关联不成? “我限你在三日之内查到那些女子的下落……” 见南绍安仍旧神情自若,皇甫肆不动声色地下重药,果然见那家伙面色阴沉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恢复正常,快的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是。” 南天心中一喜,果然是和影主有关系么?对于皇甫悠,他一直心存感激,若不是影主,他和妻儿早就被仇人陷害致死,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江湖地位…… 待那两人离开之后,皇甫肆沉声道:“云二,这三天你暗中跟着南绍安,看看他私下里有什么动作……” “……”这男人使唤她是越来越顺手了,她素来只听命于主子,可是现在…… 云二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闪身消失在屋外。主子没有出声阻止,也就是默许了他的命令。 “你们怀疑是南绍安?可是他抓那么多女人有什么用?” 柳临风不解,那个南绍安一看就知道混惯了风月场的,身后又有他老爹撑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既然他们抓人不是按照身份和姿色,那么判断的标准又在哪里? “这个,我暂时还没有猜到。” 饶是聪明如三人,也想不出对方这么做的意图。 见柳临风堂而皇之地走进这间密室,自说自话地挑起话题,皇甫肆心中再度涌起一股怒气。这人只是无言的大师兄而已,他们在密室所商议的都是很重要的事,他居然自动自发地跑来…… “不过,看今天的情形,他似乎对你彻底死了心……” 这是皇甫肆唯一庆幸的一点,南绍安从出现到离开,可是一眼也没有看向无言。不过,作为一个曾经很“肤浅”的男人,他可以明白南绍安的感受。 云无言倒不这么认为,虽然南绍安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可她还是感受到某种诡异而危险的气息在周身流窜。而这气息的制造者,她可以很肯定是那个偏执的红衣家伙。 他还没有放弃么?可是对着这张丑脸,他又能怎么样? 柳临风闻言,倒是阴沉了一张脸,红衣鬼喜欢小师妹?他倒是没看出来。下次看到他,哼哼……(未完待续) 引蛇出洞 皇甫敬死后十天,被葬在大业皇陵,按照传统,皇帝死后一个月,太子继位。也就是说,再有三十天,皇甫智就会成为下一代大业皇帝。 而让朝臣和百姓议论纷纷的是,这次葬礼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没有参加,就连皇上宠爱的清和公主也没有露面。局势似乎变成了一边倒,所有的优势都偏向大皇子皇甫智。 梵南城内,皇甫肆望着窗外良久,然后缓缓地转身,从那决绝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经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还剩一个月,大皇兄就要继位,到时候他第一个要铲除的人就是我。如今,我们只有拼死一战,或许还有生的希望。你们谁要退出的,现在还来得及……” “我们誓死追随二殿下。” 在座都是皇甫肆的心腹,南天一直听命于皇甫悠,现在他不在,自然视皇甫肆为主。 “以防万一,各位还是先疏散家眷,早做安排吧!” 皇甫肆叹了口气,表情无奈地道。说完便走到窗边,继续看着夜幕出神。寥落的背影,让众人心中皆是一酸。 话既然说到这一地步,他们心中已经不抱成功的希望,剩下的只是与主子同进退的决心。 所有人散去,云无言盯着仍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男人,心里想的则是……这家伙做戏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没想到,小师妹你的直觉这么厉害,那个南绍安还真是变态……” 柳临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自主自发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两腿跨骑在椅子上一幅悠闲状。 想到云二跟踪的结果,他就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刻宰了南绍安那小子。偏偏皇甫肆却说什么时机未到,要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师兄,你还是以前的样子比较好……”这种没有形象的坐法,还有这样犀利不留余地的言辞……一直站在云无言身后的云二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心中有种幻灭的感觉。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柳临风一手托着下巴,脑子里映出那个温和笑着的影像……眼神闪了闪,他不经意地开口道。 “以前的你,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所有人都很喜欢你……总之,和现在完全不同……”云二有些词穷,绞尽脑汁形容道。 “小师妹,果真是这样么?” 柳临风不去看云二,只盯着面无表情的云无言,好奇地印证道。 “嗯。” 半晌,云无言才吐出一个字来,视线仍旧落在床边的皇甫肆身上。眉微微蹙了起来,忽然之间就觉得那月光下的背影真的有几分寂寥和忧伤。 “可惜,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所有人都喜欢?真的是所有人么?有一个人不是讨厌那样的柳临风么? 柳临风惋惜地道,奇怪,难道这茶里放了黄连?怎么感到舌尖发苦? 热闹一时的山庄在一天之内安静了下来,南天遣散了所有的仆人,派人把妻子送回千里之外的老家,至始至终他的心情都很平静。这些都是四皇子给的,如今失去也不觉得可惜。 “绍安……”拍拍儿子的肩膀,南天眼中有些许愧疚。明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还是选择让绍安留下来。 “我知道,爹想我们父子报答四皇子的恩情。” 南绍安笑着道,然后同老爹一起注视着空荡荡的屋子,眼中却慢慢泛起一层寒意。 这些年他们南家为四皇子做牛做马,恩情早就还清了,这些都是他们该得的,只是老爹太迂腐……凭什么南家要和皇甫肆一起陪葬? 梵南城北一座深深的宅院,从外面看起来已经破败了很久,此时最里面的屋宇却隐隐透出灯光来。 “不是,这个也不是……都给我滚……” 一身红衣的南绍安,目光在一个个女子身上扫过,英俊的面孔几近扭曲。找了这么多,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 一群女子瑟缩地靠墙站着,几个胆小的早已经满脸泪花却不敢哭出声来。莫名其妙被抓来,被迫让人在脸上涂涂抹抹,然后就被带到这个发疯的男人面前…… 那种透过她们寻找着什么的目光,几乎能把她们的灵魂从身体中勾出来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南公子,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我爹卧病在床,还等着我回去做饭……” 同一张面孔,说着各种各样的话,这种情形诡异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尽管这张面孔很完美,她们只想回到原来的样子。 “闭嘴……” 南绍安一脸阴鸷地吼道,整个人被浓烈的失望包围,就算易容术再厉害,也只能造出呆板的面皮,完全没有他曾经所看到的神髓,那种亦正亦邪的气质,淡漠的表情,那些让他沉迷的特质,这些女人身上完全没有。 “哼,你的易容术也不怎么样,还说什么江湖第一……” 转而将矛头指向暗影里的白衣男子,他不满地道,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银两。 “这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和绝谷谷主相比?” 暗影里一个白衣男子懒洋洋地开口道,听闻南绍安的话也没有生气,对南绍安此刻暴怒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畏惧。 此人正是江湖第一易容高手白术,只要是他见过一次的人,就能将对方仿个十成十。他之所以答应南绍安这种古怪的要求,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想重现云无言的美丽。 本来以为那张脸既然是易容出来的,他自然也能做到,可还是忽视了一点……当日惊鸿一瞥所见的美颜太过独特,那种美并非只是一张面皮,而是云无言自身的魅力所在。 就算他亲自上阵,也全然模仿不来。 “等我把云无言抓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南绍安双眼中流露着一股狂热,只要有了本尊,他很快就能看到那张完美的脸了吧? “她可是绝谷谷主,武功深不可测,你绝对不是人家的对手。” 白术不屑地冷笑道,若真有他说的那么容易,之前还抓这么多没用的女人做什么? “呵呵,那是以前,如今正好机会来了……”南绍安大笑,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哦?白某拭目以待。” 白术压下心中的惊奇,微笑着道,他倒是要看看南绍安有什么本事。 “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目光在那些“赝品”上一扫而过,南绍安满自信满满地走出门。 火把将黑夜照的通明,一群官兵将小小的院落密密实实围了起来,领头的官兵一脚将木门踹开,后面的人呼呼啦啦地涌了进去。 火光下,大红色的衣袍像是浸了血,颜色鲜艳几近刺目,全梵南城喜欢这么穿的就只有一个人。南绍安环视整个小院,沉声道:“这里藏了朝廷通缉的要犯,不管男女老少全部给我抓起来。”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最好不要反抗,乖乖就擒。” 一个官兵头目走到最近的屋子前,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大声警告。 “我是当今二皇子,你们谁敢放肆?’ 紧闭的门打开了,皇甫肆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衣襟松松散散,显然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种时候闯进来。 “大胆罪犯,还敢冒充二皇子,给我抓起来……” “你们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南绍安一脸冷笑,如今皇甫肆就是砧板上的肉,他爱怎么剁就怎么剁。 又有两扇门打开,云无言、云二和柳临风也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嚣张的红衣鬼,缓缓地走到皇甫肆身边去。 几十个黑衣人出现在院门口,手里持着明晃晃的长刀,与那些官兵对峙着。 “南绍安,你以为这些个酒囊饭袋就能困得住我们么?” 皇甫肆看到那些黑衣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微笑着道。 “我有那么笨么?” 这些穿着官差衣服的可全都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这么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嗤……” 随着这一声响,空气中立刻散开红色烟雾,离云无言最近的两个官兵立刻倒地。 而柳临风早有准备,见云无言的动作,立刻闭气凝神跳到了三尺开外。尚未出师,就折损两人,他不怒反笑:“我倒要看看绝谷谷主身上能藏多少毒药。” 只不过,盯着云无言的目光里,还有着别的……厌恶,渴望,贪婪,还有期待…… 很快,他就可以得到这个人,再度看到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 “你……你这逆子居然,居然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 南天匆匆忙忙地赶到,就看到一群官兵之中,站着他的好儿子。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种情形…… 一口气上不来,头直发昏,抖抖索索地指着那不孝子,终于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爹,你不要这么迂腐,什么叫天理不容?我这么做是天经地义!” 南绍安不耐地道,用眼神示意手下人将老头子拉开。 “你要抓二殿下,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南天怒极,刷地抽出腰刀,挺胸站在皇甫肆身前,横眉对着自己的儿子道。(未完待续) 情丝难解 南天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和自己的儿子刀戈相向,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会逃避的人,长剑刷地出鞘,而剑尖直接对准了南绍安。 “爹……” 南绍安有些狼狈地抽剑向抵,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从小疼爱他的老爹,居然真的下狠手?那一剑的力道可是实打实,他稍微闪避的慢一些,脖子上的脑袋就会移位。 剑与剑相撞,这如同是一个信号,剩下的人紧跟着行动起来,数百个官差缓缓逼近,目露凶光像是一群饿极了的凶狼,而云无言他们正是今晚的猎物。 剩下的官差和外围的黑衣人打成一片,四五个官差围着一个黑衣人,双方武功虽差了一截,却足以用人数拉平,黑衣人开始缓慢地减少。 这就意味着,他们四个必须尽快从这一百多人的包围里脱困。 “情况好像有些不妙啊!” 一剑刺向欲靠近的某个急着立功的家伙,皇甫肆微笑着对身边几人道,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身上始终保持着那种让人恨到牙痒痒的从容不迫。 云无言双眉深蹙看着一把刀划过他左胳膊,带出一道不小的伤痕,心也跟着微微一缩,手上动作却更加狠辣,不知道哪个倒霉鬼的胳膊立刻飞上了天。 至于那两父子,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对仇人…… “逆子,今天我就替南家清理门户!” 南天一声吼,长剑直接向南绍安心脏刺去,当爹的武功本来就比较高,再加上南绍安一直未用全力,剑尖在一瞬间划破了红衣。 下一刻,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沾染了本就红艳的衣袍,南绍安一个趔蹶,伸手将掉下的人接住。 南天的背后插着一把剑,直透背心,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瞬间气绝。只有那双大睁的眼里,透出数种情绪……愤怒、愧疚、绝望、庆幸还有解脱…… 或许,比起亲手杀死儿子,他更愿意死的是自己。死了,也就不用再陷入两难的境地…… 南绍安素来喜欢大红,如今却觉得身上红袍刺的眼睛难受,难受的他忍不住掉下泪来。 院里的厮杀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下,刀剑相撞击出无数火花,南绍安的心里渐渐被愤怒填满,都是因为这几个人,老爹就是为了他们,才与自己反目成仇。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爹也就不会死…… “除了云无言,其他人格杀勿论。” 本来打算抓活的,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这些人都该死,他们该死! 话音落,那些官差的攻击立刻凌厉了许多,没有了顾忌,个个都下了狠招。比起抓人,他们更擅长杀人。 柳临风和云二都是绝谷弟子,配合着身姿步法还勉强能应付,却也狼狈不已。而更苦的确是皇甫肆,他的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口子,虽然不深,可时间长了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看看避过砍向脖子的长刀,背上却一阵剧痛,皇甫肆苦笑,这一刀下手还真不轻。 哔哔啵啵的声响没有立刻引起人注意,直到火舌舔着门窗向上蔓延时,打斗中的双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院居然着火了。 浓烟弥漫,香气袅袅,让人沉醉?南绍安心中一凛,等他想到其中厉害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再回首,院子里哪还有那四人的踪影? “唔……” 虽然血已经止住,行动时牵动伤口仍旧痛的厉害,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沾湿了两鬓的发丝,此时的皇甫肆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脆弱。 云无言脚下一顿,眼里腾地窜起一阵怒火,早知道就不应该同意他的计划,当初他可没说会弄成这副鬼样子。 “我没事……” 头重脚轻,脚下像是踩着棉花,皇甫肆才说完,身子就不由自主向下滑去。闭上眼之前,他看到云无言眼里终于出现一丝慌乱,薄唇边溢出一丝笑痕来。 哗哗的水声从耳边流过,像是有一蓬蓬碧草缠绕着身体,皇甫肆拼命使力却还是无法挣脱。想要大叫,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心里忽然觉得恐慌。 身上却如同火烧,五脏六腑都透着灼热感,让他觉得整个身体都会在下一刻化成灰烬。脑子里忽然涌上一个念头……会死么?就这么被烧死?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额头,让他舒服到想要叹气,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茶香,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无言?” 感觉到那只手欲离去,他有些惊慌地唤道,眼睛就这么睁了开来。 迎着阳光看向身边的女子,整张脸几乎都没在光里,只有那漆黑的眼瞳看的格外分明,眼眸深处藏着一丝让他心动的温柔,却在和他对视的时候瞬间隐去。 皇甫肆再度闭上眼,苦笑着想,他这次受伤还真严重,居然眼花到这种程度。 “要喝水么?” 沙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听在皇甫肆耳里却如同天籁。莫非,昏倒之后,无言一直在照看他? 云无言蹙眉看着床上似乎病糊涂了的家伙,伤成这个样子,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问他要不要喝水,也不回答。 算了,叹口气将水用小勺送到他唇边,看着那有些干裂的唇瓣,忍不住去用水珠润泽。直到两片薄唇泛起湿濡的花瓣光泽,这才满意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皇甫肆一动不动,任由温暖的指腹在唇畔摩挲,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梦境,不然无言怎么会对他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这种情人之间的嬉戏…… 喉咙突然更加干渴起来,却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渴”,他正思考着要不要回应一下,满室暧昧柔情却在下一刻被打断。 “谷主,不好了,大师兄他看起来很不对劲……” 云二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焦急,恨不得立刻将云无言从屋里拉出来。 “把这碗水喂他喝下去……” 云无言起身,看了床上的病人一眼,把茶碗交给云二走了出去。 皇甫肆看着她出了房门,眼神瞬间变得晦暗,默不作声地将凑到唇边的茶水吞下。 待他将一碗水喝完,云二忽然开口道:“以前我知道二殿下对别人心狠手辣,没想到对你自己也是如此。” 屋里瞬间安静,水声却渐渐大了起来,皇甫肆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在一只小船上,怪不得他会梦到被水草缠绕。 “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甫肆绕有兴味地盯着床前的黑衣女子,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脆弱? “这根本就是连环计,让皇甫智以为你已经没有能力与他作对,以此降低他对你的戒心。故意伤的这么严重,以此来博得主子的关心和注意……” 而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很成功,先不说大皇子的反应,单是主子刚才的举动,已经超出了平日里对他的关注程度。 “云姑娘,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皇甫肆微笑着道,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云二被那冷冷的目光一浸,顿时打了个冷颤,当初被皇甫肆陷害尝尽了苦头,她一时冲动居然忘了。眼前这个男人,不但阴险狡诈,而且心眼小的很,很会记仇。 “绿尧,你不是喜欢柳临风么?我让无言把你许给他如何?” 状似随意地一句,却让闻者面色发白,手脚冰凉。 云二相信,皇甫肆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更何况他在主子心里的位置,远远比自己重要的多。 离开了主子,她也再做不回绿尧,甚至连云二也做不成……这就是最可悲的地方。对于一个连心也驯服的奴隶来说,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主子却是她的全部。 更何况,柳临风的眼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他的心,她绿尧永远也无法得到。 “我知道了。”以后,她会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 破坏皇甫肆的计划,得罪这样一个恶魔,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船舱唯一的木窗用木棍支着,青草的气息和着水气混合在一起,让人心神也跟着放松……天空很蓝云朵很白,映着船外依偎在一起的两道身影,此情此景美的像是一幅画。 皇甫肆盯着窗外许久,船舱里逐渐被冷气充斥,那张俊美的脸孔,此刻却冷的像冰雕。 云二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了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师兄和谷主此刻相互依偎在一起。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给人一种超乎寻常的亲密感。 “啪……” 一声脆响,床沿儿的木头被“病人“硬生生捏断一根,木屑刺入掌心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就连云二也跟着睁大了眼睛,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船外的那两个人在“接吻”? 难道,主子真的弃皇甫肆而选择了大师兄?她明明觉得……主子其实是喜欢狐狸二皇子的,这家伙昏过去之后,主子还亲自照顾他一夜。 目光再度落在皇甫肆身上,背后汗毛立刻竖了起来,但见他优雅从容地将身上包扎好的伤口重新弄出血来,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倒像是小孩子在玩一个十分有趣的游戏。(未完待续) 礼尚往来 云无言走到船板上,就看到背对着他的男子整个蜷缩在一起,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那双握着栏杆的手非常用力,手背上浮起一条一条明显的青筋。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遮盖着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大师兄?” 云无言蹲下来,试图地轻唤了一声,然后安静地等待着。 两只水鸟扑棱着翅膀落在船舷上,细长的腿立起一支,优雅地梳着尾羽,时间好像就此静止了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柳临风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还是不行么?” 柳临风低着头,声音闷闷地从袍袖底下发出,带着难言的挫败。 云无言不语,对于他的话,有些明白,又不十分明白。隐约猜到,这和他的“病症”有关。 “那么多血,还有他们死时的惨状,一直在我脑子里回旋,即便说的再潇洒,可还是不成……”杀人这种事,他恐怕永远也无法习惯。不是没有杀过人,只是没有办法像无言他们一样坦然,对于他来说每条人命都很宝贵。 “大师兄,以前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吧?” 云无言直视着柳临风发顶徐缓地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强迫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和他的本性截然不同的人,是不是很痛苦? “嗯。” 柳临风猛然抬头,双目与那双漆黑眼珠相对,里面写着了然。嘴角漫上苦笑,小师妹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而且不留余地。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孩子,如今却已经嫁做人妇了。 其实,从离开绝谷时,他就很后悔,很不甘心……如果以前的柳临风是小师妹讨厌的类型,那么如果他改变了的话,是不是还有机会呢?就算在失意的那一段时间,他也下意识想要成为另外一个人,彻底否定了原来的自己。 “你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 云无言蹙眉,他一开始见到自己时的反应并不是伪装,那究竟是什么时候想起自己来的? “看到那只猫的时候……”就差不多全想起来了,也是在那时候,他决定继续扮演一个狂傲霸道甚至心狠手辣的柳临风。 眼前的男子,再度恢复成了她昔日熟悉的模样,温煦的笑,清朗的眼神,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柳临风又回来了。奇异的是,对于当年两人之间的恩怨,她居然已经不再耿耿于怀。说到底,柳临风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可是,就算我变成另外一种性格,小师妹还是不喜欢不是么?” 清朗的眼神变得伤感,柳临风叹了一口气,盘腿坐下,这些日子来他也看的出来,小师妹对他的态度虽然好了不少,可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感情。 “喜欢……这种东西没什么必要吧?” 云无言更加困惑了,很多人同她讨论过这个话题,可喜欢究竟是什么?那种虚无的感情,她不懂,也不想懂。 “我还以为,你喜欢皇甫肆。” 柳临风忽然笑了起来,将所有的失望和悲伤藏在心底深处,他已经努力过了,可终究是不可能,那也只有放弃不是么?至少他仍旧可以留在小师妹身边,一直守护着她。直到,她不在需要他为止。 喜欢皇甫肆那家伙?云无言很诧异,柳临风是在说笑么?她和他之间,怎么可能…… “呵呵,先不说这个,他不是喜欢你么?” 换了个说法,柳临风笑的有些愉快,突然开始可怜皇甫肆那家伙,遇到不开窍的小师妹,恐怕还有的苦头吃。 “皇甫肆,他只看得上美人……” 对于这一点,云无言比谁都清楚,当初皇甫肆看到她时厌恶的表情,现在想起来还让自己想揍他。 “这可说不准,要不要试试看?” 柳临风发现自己心里也深藏着邪恶的一面,背后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想也知道是谁。 试试看?试什么?云无言有片刻的茫然,不解柳临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柳临风微微低头,语气轻柔而蛊惑地道:“首先,把眼睛闭上……” 温热的气息离自己很近,云无言克制着想把靠近的人挥开的冲动,想要看看柳临风到底要干嘛。只是,那种莲花香气还真是……在谷里闻了那么久还是不太习惯。 微闭的眼睫轻轻眨动,半面侧脸精致而美丽,此刻的云无言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危害性。 柳临风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一手覆盖在云无言握紧了的拳头上,如果他再有下一步动作,相信这比想象中更加结实的拳头一定会落在自己脸上。小师妹的狠辣,他早就见识过了,而且很多次…… 最终,他还是没有吻下去,只是侧着头调整角度,让两人之间看起来更加暧昧,抬手将云无言鬓边的发塞到她耳后去。背后的冷箭嗖嗖放个不停,他叹口气,有些东西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皇甫肆何其幸运…… 云无言睁开眼,却见柳临风迅速地退到一边去,拳头这才缓缓松了开来。正想问他到底在做什么,却听到云二的呼唤:“主子,二殿下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话落,一抹黑色的身影已经移到了门口,云无言瞧着那被血染红的白布,不解包扎的好好儿的伤口怎么会弄成这样?再看看刺入某人掌心的木屑,眼中怀疑加深。 “可能是伤口太痛,二殿下把木头都给捏碎了……” 云二在某人威胁的眼神下,乖乖地撒谎道,她有多少年没有那样大喊大叫过了? “重新包扎太麻烦了,过几天伤口应该会自动愈合吧!” 皇甫肆微笑着道,加重语气在“应该”上,表情充满了不确定。眼中的阴霾在看到云无言小心翼翼的动作时,稍稍消散了一些。 眼睛却一直盯着那红润的唇,刚刚柳临风吻了她吧?他这个做人家夫君的,还真是窝囊,居然连质问都不能。手上不自觉用劲儿,想要把那个混蛋掐死…… “放松……” 真的有这么痛?以前就算在战场上,也没见他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这么想着,云无言还是小心地将他欲合拢的手掌掰开。那些木屑,也要一一挑出来然后上药…… “嗯。” 皇甫肆深吸一口气,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半个身子的重要也跟着压了过去。嗅着熟悉的香气,努力平息体内熊熊的嫉妒之火。一再地提醒自己……忍耐,忍耐,现在还不是时候…… “出去那么久,你和大师兄说了什么?” 一再告诫自己要忍,皇甫肆还是没能忍得住,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道,脸颊还在她肩头磨蹭了两下。 “没什么。” 云无言简单地道,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之前两人谈话的重点到底在哪儿,先是柳临风恢复记忆,然后就是些有的没的,到底那人想要说什么,她仍旧没能弄明白。想到他最后怪异的举动,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甫肆的语调异常欢快,笑着道:“没事就好。”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心,还是刺痛了一下。 没什么?见鬼的没什么……如果亲吻都叫没什么,那他可不可以也“没什么”一下? 云无言被他蹭的脖子直发痒,刚要把人推开,想到他现在浑身是伤,这才作罢。只是脑子里还是不经意想起柳临风的话……不管是她喜欢皇甫肆,还是皇甫肆喜欢她,都是很荒谬的一件事。 重新帮他上药包扎,看着那张俊美脸孔一边抽搐一边微笑,实在是太过诡异……这家伙,又抽什么风? 再看看表情僵硬的云二,怎么今天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正常? 晚饭的时候,四人同坐一桌,柳临风优雅地正坐,比全身裹着布条的皇甫肆更像皇子,且时不时地给云无言夹菜,附加温柔宠溺的笑容。老实说,这样的柳临风比之前装出来的那个样子更加有魅力。 皇甫肆顿时觉得嘴里的饭菜没了味道,只挑了面前几筷青菜放进碗里,脆生生的菜杆儿在嘴里却如同嚼蜡。身上的冷气,连送菜上来的厨娘,都忍不住从他身边绕过去。 “二殿下,饭菜不合口味么?也难怪,你吃惯了珍馐百味,这种山野杂菜自然吃不惯。” 丝毫不惧那持续加强的冷气,柳临风开玩笑道,这家伙果然误会了,不知道他能忍到什么时候?想到心爱的小师妹会被眼前的男人夺走,自己就忍不住想要针对他…… “吃这个吧!” 一块肉落到皇甫肆碗里,抬头就看到云无言刚收回去的筷子。呃,当初他连着吃了几个月的鹿肉,以后无言就以为他无肉不欢……比起白菜土豆,他当然会选择吃肉…… 不过,看到柳临风黯然的神情,他立刻有了胃口,身上寒气自动消减。 被无视的云二静默地坐着扒饭,心里暗叹……主子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一个动作对身边的两个男人影响有多大! 云无言坦然吃着柳临风夹给她的菜,一直到整顿饭吃完,她也没有想起来要给柳临风夹菜,完全忘记了有一回在客栈里,和某人吃饭时纠结着的“礼尚往来”。(未完待续) 半路道士 京城大街上熙熙攘攘,有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模样,死一个人并不会对百姓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像,哪怕这个人是皇帝。只要能够三餐温饱,谁来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从水路回到京城,几人没有直接回定北王府,想也知道现在一定有很多眼线散布在附近。依着现在的情况,反倒是六月雪比较安全。 云一在看到柳临风的时候,还是稍微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还有再见到这位大师兄的一天,而且还是和主子一起回来。以前那些遥远的如同上一辈子的记忆,在看到这张温润俊雅的面庞时,苍白的色彩顿时丰富起来。 柳临风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唤他“师弟”,两人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发生了变化。云二首先是小师妹的奴隶,然后才是绝谷弟子。他并不想,刻意提起往事让连休痛苦…… “这个月的生意比从前降了三成,是大皇子派的人和我们暗中作对,不过他应该还没有查出六月雪的真实底细。” 云一面一如往常般镇定,面无表情地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只是眉宇间仍旧难掩疲惫之色。不光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还有那个笨蛋,也时不时出现在脑海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嗯,这些很快就会结束。” 接过柳临风递过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云无言这才简短地道。 云一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言语,他一向习惯了听从命令,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没有查出宓儿的下落么?” 皇甫肆看着那张木刻脸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一脸了然地道。和宓儿一起久了,很难不被吸引,这点他和无言都深有体会…… “虽然知道人在宫里,可皇宫房间上千,而且戒备森严,很难找到她被关在哪儿……” 云一略有些苦恼地道,派出去的人无不铩羽而归,这样盲目地查下去希望很渺茫。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苦,王皇后会不会为难她? 一室沉寂,云无言蹙眉,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可又必须在皇甫智登基之前找到清和公主。 “呵呵,这种时候,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熟悉的笑声在室外响起,紧接着卜算子一身道袍走了进来,他本就长得不错,乍一看还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只是,他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离得这么近他们一群人居然都没有发觉。 云无言盯着他一身奇怪装束,只以眼神询问……“你什么时候做了道士?” “呵呵,这个么,只是救人时要用的行头。你们不是要查找清和公主的下落么?我可是特意来帮忙的。” 卜算子得意地笑道,看到云无言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居然比他这个伪道士还多了一丝飘逸,而且看起来一副和师姐关系匪浅的样子,真让人不爽……“师姐,这男人又是谁?” “我是绝谷大弟子,按理说你应该称呼我一声大师兄。” 柳临风温煦地笑容如春风拂过,非常具有稳定人心的作用,只可惜这对某人来说却完全不管用。 “哼,除了师父,我就只有一个师姐。”其它那什么师兄师妹的,全部都闪边儿去吧!皇甫肆是师姐的男人没办法,可再多个人跟他抢师姐,那是万万不成。 “你说有办法找到宓儿?” 见卜算子对柳临风青眼有加,皇甫肆心中暗爽,微笑着询问道。 “嗯,巧的很,我刚回到京城就看到太子宅外告示,所以我才会打扮成这个样子。” 卜算子耸耸肩,再度展示他这身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道士袍。 “你是说,用道士的身份进去驱邪?” 皇甫肆早就得了消息,自从王皇后宫里的送子观音图被盗以后,那女人就也不能安枕,看来是坏事做的越来越多,胆子却越来越小。以她那种阴狠善妒的性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她的手里…… “嘿嘿,我虽然不是道士,可那些茅山戏法也略知皮毛。” 卜算子嘴上说的谦虚,却掩不住脸上得意之色,那些阴阳五行紫薇算术,他可是了如指掌。 “你是说,皇宫里有冤魂作祟?” 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了王皇后憔悴的神色,听闻这话一张脸更是白的吓人,却仍旧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嗯,那些冤魂怨气不散,在这里徘徊不去,再加上后宫不是女子就是太监,阴气太重……那些小鬼还好说,不过似乎还有几个难缠的厉鬼,幸好贫道来的早,迟些日子就来不及了……” 卜算子半真半假地道,看着王皇后吓得面无人色,心中偷笑不已。 “我就知道,怪只怪……” 头有些发昏,王皇后一时失神,望着空荡荡的墙壁自语道。自从没了那副送子观音图,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压的她腰酸背痛。 “母后,不用担心,这道士很有些本事,什么大鬼小鬼都能收。”见识了卜算子那些“把戏”之后,皇甫智对他的能耐深信不疑。 皇甫智见王皇后又盯着那面墙发呆,心中十分不解,不过是一副送子观音图,怎么母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看着登基在即,许多繁琐的事情还等着她做决定……虽然不甘,他却不得不承认,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母后功不可没。 “嗯。” 王皇后漫不经心地道,昨晚她又梦见了那个薄情的男人,脸上嘴角尽是鲜血,一脸的怨毒,直接把她从睡梦中吓醒。那些小鬼什么她是不怕的……可是皇甫敬,他的夫君,当初是她一点一点下了慢性毒药。她恨不得他死,可人真死了却又开始后悔…… “等孩儿登基,一切都会变好……” 皇甫智突然发现,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母后,在父皇和明妃死后,突然老了很多,青丝中竟夹了白发。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勾心斗角了一辈子的这个女人,有些可怜…… “放心吧,贫道保证还你们一个干干净净的皇宫。” 卜算子信誓旦旦地道,看着皇甫智将王皇后搀扶到床上,画面竟然有些温馨。他叹了口气,如果皇甫智不是出身皇家,或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如今,他既然站在了皇甫肆一边……大皇子和王皇后还有那些余党,早晚要铲除。 “我已经吩咐了守卫,除去禁地,你在皇宫可以畅行无阻。” 皇甫智皱眉,不忘警告身边的道士,若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他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哦。” 卜算子答的爽快,心里却暗自计量,这么说清和公主多半被关在禁地,皇甫智这一交代,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卜算子跑错了几条走廊,终于找到了所谓的禁地,其实只是一座被禁卫军把守着的殿阁。只是,这些禁卫军人虽少,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一个也打不过。 不过,他也没有必要闯进去,现在要做的只是确认里面是不是关押着清和公主。这对他来说,还算容易。 将怀里一直不安分探头探脑的小家伙拿出来,卜算子再度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可是他的秘宝。 “小甲,去吧!” 对着手里的小东西交代两句,卜算子小心翼翼将它放到地上,只是一闪眼,小小的黑影立刻消失在黑夜中。 守着禁地的守卫听到轻微的响动,立刻警惕地向四周看去,最终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禁宫之内,有十个身怀武功的宫女小心地看守着,此刻清和公主正躺在床上看着垂下的帐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垂下来的流苏。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的处境,反正二皇兄和无言一定会来救她,只是每天这样足不出户真的很无聊。 白天睡的太饱,导致到了三更她还睡不着,又不愿和外头那十个木头人儿大眼瞪小眼。唉,说道木头,不知道那个笨男人会不会担心她?在他的心里一直只有无言,如今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柳临风喜欢无言,可奇异的是她居然不吃醋,或许是因为她一直以为,向无言那样独特的女子,就难让人不喜欢。连她都逃不过无言的魅力,更何况是一个男人? 心里叹息:木头,如果你真的在意我,那么就两个人凑合着过吧! 至于爱情,她已经不再奢望。 一个小东西突然爬上了她的床,动作敏捷地跳到她手边,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居然是一只小小的灰灰的老鼠?也不能说是老鼠,它的眼睛是明亮的灿金色,头上还有一撮儿金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它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小东西又用脖子蹭蹭她的手背,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愈发显得可爱。 清和公主这才发现,它的脖子上系着一个小小的纸卷儿,手指触碰到它身上的毛,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反而硬硬的有些刺人。(未完待续) 大战在即 清和公主打开纸卷一看,心里不由大喜,等了这么多天他们终于找到这儿来了,现在正要确定里面关押的人是不是自己。 环顾四周,也没有笔墨,而且四处走动肯定要惊动那些个宫女。想了想,将食指凑到唇边狠狠一咬,血珠子跟着滴落,忍着微微的刺痛感,她一笔一划地在纸卷上写了一个“宓”字。 然后将纸卷重新系在小东西脖子上,就见他哧溜滑到了床下,然后一头钻进了土里。原来,这小东西还真的是打洞进来的。 卜算子带着纸卷回到六月雪,经大家一致鉴定,判断的确是清和公主的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我还要回皇宫去,不然那些家伙一定会怀疑。” 卜算子松了一口气,他的任务总算完成了,接下来无论在皇宫里怎么折腾,就看他的心情了。 待回到宫里,就见几个禁卫军在他暂住的房间等着,卜算子心里一沉,难道是他的底细败露了? “皇后要见你……” 其中一个人不由分说,驾着他向王皇后的寝宫走去,后面几个人则拿着大刀对他虎视眈眈。 “皇后,不知道召贫道来有何吩咐?” 刚被人松开,就看到王皇后阴狠着一张脸走到他面前,目光冷凝却仍旧是一句话也不说。 卜算子被这可怕的女人看的直发毛,那张秀丽的脸孔此刻在他眼里比母夜叉还可怕。浑身散发出的阴寒气质,让她更像是一条正要捕捉猎物的毒蛇。 “皇甫敬死了,那个贱人也死了……” 半晌,王皇后才缓缓开口道,只是声音里像是夹着冷飕飕的刀子,让人不寒而栗。 卜算子不语,死就死了呗,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女人提到他们的表情还真是狰狞。 “就算他们死了,也不能在一起,你不是会茅山之术么?本宫要你把他们两个分开,永远不能见面。就算是投胎了,也不许那个贱人再投胎成人,她只配做猪做狗……” 王皇后越说越阴毒,最后只冷冷地询问他能不能做到,大有他敢说不就立刻拉出去砍头的架势。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比较麻烦……” 这女人,果然够狠!卜算子不由咂舌,女人的嫉妒还真是可怕!只是,心里也有些奇怪,明明昨天还一副无精打采饱受惊吓的孱弱表情,怎么今天就立刻生龙活虎起来了?而且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好个皇甫敬,到死还想着那个女人,本宫偏不让他如愿。” 王皇后没想到,皇甫敬居然留下明喻,死后还要和明妃在一起。所谓的明喻,其实是一种稀有的玉牒,可以将今生的遗憾或未了的愿望写在上面。比如,希望下辈子还是皇帝命之类……而皇甫敬临死的愿望居然是,待明妃百年归老之后,两人可以在黄泉路相遇。 这当然大大地刺激了一直深爱着皇甫敬的王皇后,更因此由爱生恨。 “如果在死者身上放一块儿饮血玉,然后由贫道来下咒,就可以让他们永世不能相见。不过,炮制这饮血玉很费时费力……” 卜算子假装认真思考片刻,然后异常严肃地道。不够,他所说这些自然是假的,如果他当真帮王皇后这么做出这么阴损的事,恐怕要折寿几十年,他还没有活够…… “说吧,要什么任何代价?本宫绝不会让那对狗男女好过。” 听到当真有办法,王皇后面色缓和了几分,眼中却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狂热。那烈焰几乎要把卜算子烫伤,同时也燃烧着她自己…… 看她此刻情形,卜算子眉头微皱,王皇后活不长了……不过,她的命格,倒是有些奇特!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别的东西都好说,不够我还需要你的血,每天三碗,一共要四天。” 卜算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碗,只有普通瓷碗的一半大小,可就这么着一天放三回血,普通人也受不了。更何况,王皇后的身子本就不甚好。 “好,本宫答应你。” 王皇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晚上做梦见那两个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她就恨的牙根发痒,心里发酸。 卜算子也不再多说,利落地用匕首在她手腕划了一道,任由血流淌入碗里。汩汩的鲜血欢快地从伤处涌出,他暗自叹气,心里一再道:“我也是迫于无奈,迫于无奈……” 皇甫智继位前一晚,卜算子溜出宫,直接回到六月雪,交给了云无言一块漂亮异常的红玉,且一脸严肃地交待:“师姐,这玉你一定要随时戴在身上,十八岁之前都不要取下来。” 云无言触摸着手中红玉,立刻发现了它的奇怪之处,这真的是玉么?放在手心居然有温热的感觉,比人自身的热度还要高一些。不过,除此之外,它看起来就和最普通的红玉一样。 见她把玉挂在脖子里,卜算子心里的不安才消散了些许。不过,还没有走出六月雪,就被人给叫住了。 “师弟,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事?” 两人此刻深处一个极为隐蔽的小亭子,四周都是花树,皇甫肆压低嗓音询问道。 虽然卜算子看起来很正常,表现的也和平时一样,皇甫肆还是察觉了出来。 “唉,什么都瞒不过姐夫……” 卜算子这才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明日,也就是皇甫肆继位的时候,他算到师姐黑煞之气最严重,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本来他以为还有时间,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这么说,你也没有把握无言能避过明日的大劫?” 皇甫肆闻言,一颗心立刻下沉,直接掉入数九寒天的冰水里。卜算子说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就算有可能是假的,他也开不起这样的玩笑。 “呃,我总觉得师姐不会这么容易死……而且现在不是还有饮血玉么?” 虽然,一切都是天命,而且很少有人能够逆天而为。 皇甫肆不再言语,无论如何,明日他会保护她,就算是老天也不能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皇甫智终于盼到了登基这一天,等了这么多年,付出了无数努力,这大业江山是他的了。 注视着铜镜中一身龙袍的年轻男子,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像是随时会笑出声来。他转身对着身边的侍女道:“禾,你觉得我这身装扮如何?” 身着浅蓝衣衫的清秀女子只淡淡地勾起唇角,轻柔地道:“很适合殿下……应该说,皇上……” “是啊,我终于成了皇帝,我是皇帝了……” 皇甫智在自己的宫室里喊道,好在没有人听到,激动之余抱着蓝衣女子转了好几圈。 “恭喜,皇上。” 被称作禾的女子眼中化开一抹喜悦,紧接着又被层层的忧愁所淹没,其中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只是,此刻的皇甫智,却完全没有发现。 高高的金銮殿内,大臣分站两边,编钟足足敲响一百三十下,余音袅袅,一直在大殿回旋。 底下的太子党也志得意满,想象着从此将和新皇跨入另一个时代,创立属于他们自己的辉煌。 皇甫智坐在那张梦寐以求的龙椅上,俯视着下面众人,不由猜想当初父皇坐在上面时是怎样的心情。 皇冠上金色的垂帘在眼前晃动,让人看不清表情,底下众大臣齐齐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里充斥着不安、惶恐也有得意和喜悦…… 皇甫智大大方方地摆手,示意众卿家平身,姿势有些僵硬,完全没有预期中的潇洒和从容……尽管,他在私底下已经练了无数次。 “不,不好了,皇宫外围了好多士兵,领头儿的正是二皇子……” 禁卫军磕磕绊绊地跑进金銮殿,脸上尽是惊慌之色。 “皇甫肆?难道他想造反?” 皇甫智有些意外又不是很意外,他知道二皇弟今天一定会阻止他登基,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么蠢的法子。现在的皇甫肆,在大业百姓眼中,那就是乱臣贼子,就算夺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再者,他也不相信皇甫肆真的有能力与自己正面相碰,上一次在梵南的教训还不够么?这次,他要亲自出马,结果了那个混蛋。 无数兵俑潮水一般涌入皇城,马上的人英姿勃发,多是当初跟随皇甫肆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这些战士全都穿着精良的铠甲,手中长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枪头自然是用了出自雪国最好的锻造材料。 皇甫肆高坐在战马上,迎着初升的朝阳,俊美如神祗,浑身散发着傲视天下的霸气。紧随在他身边的黑衣女子,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孔,周身却被淡漠的气息环绕……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可以与二殿下并肩作战的王妃。 朱雀宫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反射着熠熠光芒,只要打破厚重坚实的大门,就能再度回到皇宫去……皇甫肆的目光重新落在身边的女子身上,一旦胜利,他和她将共享所有的荣耀!(未完待续) 血染京畿 宫门终还是打开了,身穿白色铠甲的将士和黑压压的禁卫军厮杀在一处,如同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壁垒分明。 鲜血染红了石阶,死尸堆积一地,双方各有死伤,却是宫中近卫军居多。杀戮中,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始终形影不离,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皇甫肆仍记着卜算子昨日的话,时时注意着身边云无言的状况。所谓的大劫,不知何时会发生…… “小心!” 一时出神,背后差点儿挨了一刀,若不是云无言出声提醒,现在遭劫的就是他自己了,接下来再不敢大意。 又是一声惨呼,却是刚才偷袭皇甫肆的禁卫军,被云无言一刀从腰部砍下,生生断成了两截,上半身还在蠕动,像是在寻找自己的身体,饶是边关那些和云无言一起杀敌无数地道士兵,也看的头皮发麻,胃里一阵阵犯恶心。 再看看挥刀的云无言,一脸的血,却掩盖不了她此刻兴奋的神色,完全的陶醉其中啊!不管是敌方还是她的属下,全都忍不住打个哆嗦,乖乖地离她三丈远。 “唉,到底是二殿下啊,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若无其事!” 这是无数人的心声,现在还敢留在王妃身边,不怕被误杀的就只剩下皇甫肆一个。 “二皇弟,你这么做,就不怕被千夫所指,万人耻笑么?” 一直快杀到金銮殿,就见皇甫智出现在殿外,身上龙袍还没有捂热,就换了冷冰冰的铠甲,此刻正骑在一匹神骏的云马之上,乍看去当真是气势万千。 “我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皇甫肆手中动作未停,利落地砍翻一个欲近前的禁卫军,尽管衣袍上沾满了鲜血,说话的语气却十分随意。杀兄篡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倒像是理所当然。 “什么叫该做的事?难道就是在父皇尸骨未寒之时,抢夺朕的皇位么?” 皇甫智衡量着当前状况,禁卫军渐渐处于弱势,心中更加焦急不已。 “皇甫肆,你狼子野心,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就不怕遭天谴么?” 一个跟在皇甫智身后的老臣痛心疾首道,此话一出,又有几个朝廷站了出来。 皇甫肆一个个看过去,这些臣子并非太子一党,有些可以说是朝堂之中难得的清流,只是读书久了未免有些迂腐。对付这样的人,只能讲道理。 “你们当真以为父皇是因病而亡么?他是中了毒,而下毒之人正是大皇兄和王皇后。这样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人,你们还要尊他为帝么?” 此话一出,连原来正在打斗的双方也稍停滞了一下,侧着耳朵倾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本以为不过是兄弟争夺皇位,原来还有其他内情? “皇甫肆,你不要血口喷人,朕有什么理由加害父皇?不要忘了,从一开始父皇支持的就是朕。” 皇甫智冷笑数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话语里带着嘲弄。 众人不由点头,的确,大皇子本就是太子,皇位的继承人,皇上又百般扶持,他为何要下此毒手?这于情于理都无法说的通…… “没错,天下人都知道父皇一直支持的都是大皇兄,可你却一直在误会他。最近半年,你见父皇暗中召见四皇弟频繁,就以为父皇打算把皇位传给四皇弟,所以你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殊不知,父皇召见四皇弟也是为了你……” 皇甫肆语出惊人道,一席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果然见皇甫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紫胀一片。见那些朝臣眼中开始产生怀疑,心中暗自大笑不已。 “你口口声声说哀家和皇上毒死了先皇,可有证据?” 王皇后和一群宫女适时出现,见自己儿子竟有些心慌意乱,立刻同他使眼色,接下来就由她应付皇甫肆。 “本殿敢这么说,自然是有人证和物证,当初一直给皇上送宵夜的小宫女,王皇后真的以为她死了?还有制毒的那个人,也已经被抓……凡是与这件事有关的十几人,都可以出来指认你们母子的罪行。还有,剩下的毒药,不是还在皇后寝宫的密格里藏着么?” 皇甫肆每说一句,对面的女人脸色就难看一分,而皇甫智脸上已经露出惊慌表情,怎么也没想到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会被人全盘揭破。 “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给朕继续杀,杀了这些叛臣贼子……” 皇甫智忽然挥刀冲向含笑而立的皇甫肆,这一下毫无征兆,根本就是偷袭。众人见他如此,对刚才皇甫肆那一番话又相信了几分,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么? 外面杀声震天,清和公主仍旧坐在窗前,即使看不到,也可以想象的出外面的厮杀有多么激烈。 屋里十个宫女仍然像是木头一样守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外面的一切根本与她们无关。 刀剑相击,不知是谁的武器落地,十个人目光微动,瞬间将清和公主围住,戒备地看着门口。 “木头……” 门开的一霎,清和公主心口猛然一跳,忍不住低呼出声。尽管料到会有人来救她,也曾经希望会是云一,可梦成为现实的时候,还是无法不吃惊,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喜悦。 “不许再靠近一步,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其中一个宫女将架在清和公主脖子上的刀轻轻一推,立刻出现一道血痕,微微的刺痛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还以为你们是哑巴。” 这种情况下,清和公主仍半开玩笑地道,这女人显然是她们十个的头领,容貌相当秀美,可惜声音太过嘎哑难听。 “皇甫智已经大势已去,你们只有放了公主,才有活路。” 云一目光在那血痕上停留片刻,脸上仍旧面无表情,甚至还跨国门槛踏前了一步。 “站住,我真的会杀了她。” 那宫女蹙起秀眉,神情倒是没有任何慌乱,手中的刀也很稳,老练的像是做过无数次。她们本来就是死士,皇甫智死了,她们也活不成。 “我知道,你们都服了特制的毒药,如果我肯给你们解药呢?” 柳临风从云一身后走去,面带微笑,语气柔和地道,他的样子哪像是对着一群冷血无情的死士?任谁看到这样温润和煦的男子,都会忍不住卸下心防,饶是这些女死士,心也开始微微动摇。 “从小就接受严酷的训练,没有人可以依靠,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放心吧,只要你们放了公主,我保证你们不会死……” 如同情人的私语,每一句都渗透十个人的心里,就连深处其中的清和公主也有些恍惚。而柳临风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发白。 “乖,把手上的刀放下来吧,割伤就不好了……” 话落,刚才还一脸杀气的死士,居然真的将武器丢在了地上,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沉溺表情,像是陷入了温柔的梦里。 趁这一刻,云一飞快地将清和公主带到自己身边,而云二手一挥,一大把迷魂散已经撒了出去。 虽然许久未见,三个人却配合的很好,有种难言的默契。 “大师兄,你还好吧?” 及时接住虚脱的柳临风,云二有些担忧地看着那张越发苍白的脸。使用摄魂术,既消耗内力又耗费心神,而且过程中十分的危险,更何况是同时对十个人使用? “想不到,你居然会摄魂术。”不但是会,而且已经达到了完美的境界。 卜算子有些吃惊地看着柳临风,到底是绝谷大弟子,居然连罕见的摄魂术也被他学了去。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小师妹那边怎么样了……” 柳临风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心里一直记挂着云无言,隐隐觉得不安。小师妹她,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坐在马上,像之前那样靠在云一怀里,清和公主忽然抓紧了那黑色的袍袖,身子微微颤抖。 “怎么了?” 难道是被软禁的这些天,受了什么伤?云一脸上“面具”终于出现一道裂痕,紧张地看着她。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你真的来救我了?” 清和公主仰脸看着他,脆弱的表情让人心怜,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嗯。” 云一伸臂环保住她,良久才应了一声,到这一刻心才踏实下来……两个人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就这样过吧! 两人都不再说话,却奇异地达成了某种共识,视线从彼此身上移开,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他们两个,卜算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沿途尽是大片死尸,黑白都有,但显然禁卫军居多。血顺着砖缝渗入地下,马蹄重重地踏下去,溅起大片血花。 “唉,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吧!” 清和公主忽然叹息道,然后彻底闭上双眼,任由云一带着她奔驰。有些事,早在她预料之中…… 云一猛然一怔,这才意识到怀里的女子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单纯无害。若是普通女子看到这种血流成河断肢四散的场面,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哪会像她这么镇定?(未完待续) 暗藏祸患 罪状一条条列出,甚至还有大皇子以前暗中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都被一一抖了出来,除了一直跟在皇甫智身边的心腹还在坚持打下去,许多禁卫军自动放下了武器。没有必要为这样一个恶名昭著的皇帝卖力,更何况还是必输之战。 皇甫肆微笑,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差点儿被大皇兄派出的死士毒死之前,这些事就已经开始在准备了。他的计划里,这一天只是早晚的事。在暗地里无声地织着网,然后等待着猎物送上门儿来。 “二皇弟,算你狠,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 皇甫智狼狈地半跪在地上,一脸血污,目光中隐隐透出一种绝望来,更多却是要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 “哦?” 高坐马上如同王者的男人,俯身看着自己曾经骄横跋扈的皇兄,如今却如同一滩烂泥倒在地上。他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完完全全成了废人。听到一个废人说出这种话,倒提起了兴致。 “你一向疼爱宓儿,她死了一定会伤心吧?” 皇甫智忽然诡异地笑起来,只张嘴却不出声,不过他确信皇甫肆有看懂他的意思。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交易无法进行下去。 这个二皇弟在皇宫里对谁都不亲近,却对宓儿异常疼宠,皇妹对他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如今就赌一赌,皇妹的命能不能换自己这条命。 “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唉,不愧是兄弟,记得三皇弟死前也这么说过,现在大皇兄也来这一套!皇甫肆有些无奈,不过他也清楚现在这招对他还真有效,现在已经不能对宓儿的生死置身事外了…… 他一脸莫测高深地俯视着皇甫智,视线扫过刚刚靠近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可惜啊,他已经没有威胁的机会了! “皇后娘娘……” 一声惊呼响起,但见王皇后身子摇晃了几下,脸色死白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才勉强地支撑着。精心设的局,就这么被破了,一切都完了…… “你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吧!”什么饮血玉,还有那些拆散那对贱人的鬼话…… 卜算子一怔,很快明白了王皇后说的是什么,实在不明白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明明就快死了,居然还念念不忘报复那两个人。 “呵呵,那么阴损的事,我怎么做的出来。棒打鸳鸯,还是一对儿鬼鸳鸯……” 对于骗她受了那么多苦毫无愧疚之心,卜算子一脸无所谓地道。 皇甫智此时无法动弹,听到身后的动静,只能干着急却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慌意乱之时却见头顶阳光被遮挡,不知皇甫肆何时从马上跳了下来,此刻正蹲在他面前。 “既然你想一命换一命,用宓儿换王皇后如何?” 皇甫肆微笑着道,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皇甫智嘴张了张,想要说放了他母后,却发现说话是如此困难。若是他和母后只能活一个的话,要如何选择? 像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之间,皇甫智眼中没有了光彩,喃喃地道:“母后……” 皇甫肆抬头,就看见王皇后正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同样是面如死灰,目光穿透了躺在地上的儿子,思绪不知飘落到何处。表情,却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怎么能让那两个狗男女如愿?既然别人办不到,就由我亲自来好了。” 王皇后微笑着道,嘴角突然溢出血来,云无言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这女人服了剧毒。说起来,王皇后还真让人有几分佩服,居然时时刻刻带着这种致命的毒药,难道她其实是期待着死亡的么? 听到她的话,皇甫智的心也跟着冰凉,这些年母后心心念念都是父皇,除了争宠就是想着把他扶上皇位。其实,就算是争夺皇位,也不过是母后想引起父皇注意力的手段吧? 只可惜,在她发现连这个方法也没用的时候,终于绝望了,亲手设计结束了父皇的性命。至始至终,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儿子? 在最后关头,他选择保全她,而母后却毫不犹豫地抛下了他。这种结果,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如今手筋脚筋尽断,成了阶下囚,被最重要的人抛弃……哈哈哈,什么江山,什么雄心壮志,一时之间皇甫智只觉得心如死灰。待看到缓缓走来的清和公主,彻底陷入了绝望! 卜算子看着已经气绝的王皇后,吃惊不已……“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皇甫肆看着她,冷不防打了个激灵,这样偏执的爱,就算对方死了也不肯放手……如果是他的话,会怎么做?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和别人双宿双飞? 手不自觉地半握,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忽然觉得力不从心。如果要他放心无言呢?到时候怎么办?有了王皇后这前车之鉴,他还敢不放手么? 云无言盯着背对她的皇甫肆,不知道他都和皇甫智说了什么,却给她一种悲伤的感觉。这种沉重感,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终于走上前道:“一切都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再没有挡在他前面的人,这皇帝的位置,如今只能由皇甫肆继承。这不正是他最想要的么?为什么会不高兴? 皇甫肆反常地将她抓进怀里,牢牢地抱紧,却总觉得空虚,手臂力道不由自主加大。到了最后,甚至能听到骨骼咯吱作响,而他却完全没有察觉。 云无言只觉得被他抱着身体生痛,想要推开,却发现这家伙力气反常的大,像是被铁链束缚着,怎么也无法摆脱。疑惑地目光与他对上,无声地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办法放开你……” 皇甫肆望着那张丑陋如昔的脸孔,心中充满了苦涩,迟缓而沉重地道。 “”什么没办法放开?松手不就行了? 云无言完全不解,只能由他抱着,不过表情却坦然的很,一点也不在乎被这么多人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逐渐变得不耐,到底这人还要抱多久? “好了。” 看到她威胁的目光,皇甫肆见好就收,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放开,仍旧回味着刚才的温暖感觉。唉,这是会上瘾的! “看来,我来迟了一步。” 熟悉的声音由远至近,出现的人居然是皇甫悠,此时的他仍穿了一袭青衫,以云无言曾经见过的飘逸姿势优雅落地。看的一干人等立刻傻眼,无不怀疑他是不是从天上下来的……呃,神仙。 “四皇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清和公主高兴地跑过去,拉着他衣袖喜极而泣,当初四皇兄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是真的非常担心。 围着他左看右看仔细检查一遍,她才长吁了一口气,关心地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我记得胳膊上那一刀都见骨了……” 皇甫悠摸摸她脑袋安慰道:“不用担心,都好的差不多了。” 难得见这丫头对自己如此亲昵,还真是受宠若惊啊,以前她只喜欢围着二皇兄和无言团团转。 清和公主正要再说些什么,转首看到始作俑者躺在地上,早没了当日的意气风发飞扬跋扈,心里反倒有些发酸。这些日子以来,大皇兄虽抓了他,却也没有多加为难。若不是他刻意安排,光是王皇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只是,这些事,她管不了,也不想插手。 皇甫智和王皇后的罪行被昭告天下,只当了不到半个时辰的皇帝,应该说只穿了半个时辰的龙袍,皇甫智就被人从皇帝的宝座轰了下来。在百姓和大臣的一致支持下,大业国二皇子皇甫肆,“摇身一变”成了新的国君。正式的登基大典将会在七日之后举行。 在这举国欢庆的时刻,却偏偏有人愁眉深锁,一筹莫展。卜算子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不停地演算着那些沙盘和卦象,越想越觉得没道理……“不应该啊,还是大凶之兆……” “喂,你这两天到底在捣鼓什么?” 皇甫悠有些不满地道,自那一战之后,这家伙就把他自己关在房里,吃饭还要人给送进去……他九死一生历尽艰难回来,两人居然没有说上一句话。 虽然不用想宓儿那般热切,最起码也该客套地问候一下吧!忍了两天,他终于人不了了,自动自发地跑来骚扰某人。 “我那日算出师姐有生命危险,特地违背天道帮她做了饮血玉,应该是避过了一劫,可卦象上怎么还是显示大凶之兆?” 如今所有的威胁都解决了,到底还有谁能危害到师姐?一般人连近她身都难。 “皇兄和无言知道么?” 皇甫悠立刻收起了之前在某人身上“揩油”的打算,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看的出来,最近的二皇兄变了许多,当然这全都是无言的功劳。如果失去了她,不知道皇兄会变成什么样子。(未完待续) 反常举动 离京城不太远的一个小镇,这一日匆匆地来了青衣男子,看情形应该是两父子。他们身上衣服很是普通,面貌也平常至极,投宿的时候也只是找了一家不好不坏的小客栈。 这样的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虽然赶路辛苦了些,却并不显狼狈。 “爹,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安全了?” 云无忧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床上,用手垂着大腿奄奄地道。一直赶路,再加上担惊受怕,他一个没吃过苦的娇贵公子哥儿哪里受得了。 “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恐怕一路上到处都有人在打探我们的行踪。这些天你忍一忍,等到出了大业国就好了……” 云傲天看着一脸疲惫的爱子,着实有些心疼,只是这次的逃亡也是没有办法。一手按在太阳穴上,努力克制着,最近好像越来越痛了…… 他还是低估了二皇子和那个臭丫头的实力,一招错,满盘皆输,如今他不得不带着儿子逃难。京城里已经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甚至整个大业也不安全。 好在他一直都会事先为自己准备退路,这些年的积蓄,也能保父子俩吃穿不愁。只是没有想到,到了这把年纪,居然真的要背井离乡。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就恨得牙疼,早知道就该在臭丫头小时候掐死她,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麻烦…… “爹,我想出去转转……” 休息了一会,吃饱喝足,云无忧坐不住了,手又开始发痒。早在路上他就留意到小镇上有两家赌坊,他犹豫着要不要去赌两把。 “混账东西,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呢!” 一听他这么说,云傲天原本柔和的表情立变,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力量还不小,可以看出此刻他有多么愤怒。都到了这种时候,死小子还不忘去赌。 云无忧低下头去,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这些天日日赶路,有时候还餐风露宿,他也受了不少苦。明明知道是他自己不对,如今被云傲天这么一骂,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明天还要赶路,去休息吧!” 云傲天心里也是一酸,无奈地摆摆手道,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可还是没有办法。 “呵呵,你们还真是父子情深啊!” 冷淡的声嗓一旦夹了笑意,反而让人从骨子里发寒,云傲天突然把正准备离开的云无忧拉到自己身后去,戒备地盯着门口,脸上血色尽褪……到底,还是给她找到了! 门被一阵掌风带开,黑色衣摆摆动,云无言微笑着,一步一步向两人走去。她走的很慢,然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傲天和云无忧的心上,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比打鼓还厉害。 而最恐怖的就是,一向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云无言,又开始笑了。每一次她笑的时候,就是有人要倒霉了。云无忧躲藏在云傲天背后,只透出一颗脑袋,看着面前的黑衣女子是又怕又恨。这个丑八怪,又想玩什么鬼把戏? 上一次在花园里看到她笑的结果是……他输了十万两,赔上了姐姐的幸福,从此成了赌徒…… “走的这么急,你们是要去哪儿?” 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云无言“温柔可亲”地道。只是,那张脸实在表现不出她的温柔,而轻柔的语气也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你想怎么样?” 云傲天深吸一口气,双目与她相对,眼中除了愤怒再无其它。在他的眼里,云无言从来都是多余的存在。知道今天可能会命丧于此,恐惧倒是神奇地消散了。 “这个么,我暂时还没有想好,不过呢,你们乖乖跟着我走就是了。” 云无言蹙眉,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眼珠子转了转,流露出几分笑意来,显然此刻的心情不错。而且有了兴致……玩弄临死前的小老鼠。 “你已经把我们还成这样,还不够么?” 云无忧忍不住从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怒瞪着云无言咬牙切齿地道,只是双腿却忍不住地打颤。都是因为她,现在云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呵呵,我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逃跑,可惜啊可惜……现在,你们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话落,她右手稍一使力,将手中茶托捏碎,视线在云傲天和云无忧身上来回扫视。 “好,我们跟你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云傲天自然明白现状,暗中拉拉儿子手臂,示意他不要冲动。只要丑八怪一天不杀他们,就还有逃走的希望,虽然这希望渺茫了点儿…… 云无言蹙眉,也不管天已经黑了,直接带着两人离开了客栈,缓步在大街上走着,就这么出了城。 云无忧几次开口想问云无言要把他们带到哪儿去,都被云傲天悄声阻止,三人就这么奇怪地走在路上,而前面的人始终不发一语。 渐渐的,月儿西斜,天空出现鱼肚白,而露水也打湿了三人的鞋子,云无言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衣衫被雾浸染,清晨的寒气又重,云无忧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连指尖也冻的发青。 “难道你要这么走回京城去?” 云傲天皱眉,语气中隐隐透着不满,想起来他们的马匹还寄在客栈。这么乌龟一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将自己身上外袍脱下给爱子披上,他现在更担心云无忧的身体会受不住。转念又觉得可笑,他们可是连命都快没了,生病又算得了什么…… 云无言却像是魔怔一般,完全没有搭理那两人的意思,只是一径地走着,而前面的路,仿佛没有尽头,一直地延伸着。 “小师妹,停下来歇一下吧,吃点儿东西……” 柳临风叹了口气,从暗处现身,他一直跟着云无言,不声不响地出了京城。好在,小师妹知道他跟在身后,却没有开口驱赶,他也乐得装傻。 只是,现在这种状况,他却看不下去了,不管无言想做什么,也不能不睡觉不吃饭啊! 云无言结果柳临风递过来的肉包子,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从出了客栈她就恢复了“正常”,再度变得面无表情,没人猜得出她现在想什么。 “咕咕噜噜……” 嗅到包子的香气,云傲天和云无忧的肚子也饿了起来,从天黑走到天命,他们两个又完全不会武功,自然饿的更快。看着柳临风手中的油纸包,那香喷喷的大包子像是在对他们招手,不自觉就咽了一下口水。 “你们也吃吧!” 将包子一人一个分了出去,柳临风这才想起两人貌似和他的小师妹有过节。偷偷地朝着她的方向看过去,见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眼睁睁看着别人挨饿,他还真是做不来。 “好累,我不想走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走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快到正午,云无忧终于大叫大嚷起来,他的脚一定是磨出了血泡,一着地就火辣辣地疼。见前面的人仍然没有反应,气愤地补充道。 “嗖……” 一枚暗器直接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再偏一点儿就会直接射中眼睛,带起的风刮的肌肤生疼,可想力道有多大。 只听噗地一声,暗器已经直接没入了云无忧身后的树干,留下一个小小的洞。 云无忧立刻闭嘴,背上冷汗直流,他毫不怀疑这枚暗器可以穿透他的脑袋。嘴上说不怕死,可事到临头有几个人当真不怕的? “小师妹,前面是一家茶寮,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柳临风有些担忧地道,怎么看小师妹现在的状态都很不对劲,明显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他们三个身上,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不过,看她嘴唇有些干涩,怜惜之情再度被牵出。 “给我一杯水。” 这一次,云无言没有无视他们,沉默地在茶寮坐下。看着店家抓了一大把劣质茶叶准备放进壶里,她淡漠地道。然后,开始盯着茶碗上的花纹走神…… “给我来六个馒头……” 见茶寮里还卖馒头,云傲天立刻让店家包了几个,本来想多买些,后来想想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命吃的完,立刻作罢。 将馒头递给身边的儿子,云傲天脑子开始飞快地计划起来,看臭丫头这么反常,或许他们还有逃离的机会,可偏偏又来个男人,而且还是她的师兄,武功可能更厉害…… 等云无言回神,仰头把一杯水喝完,四人又开始“走路”。算算路程,依着她们的速度,后天中午才能到京城…… 走到一个岔路口,云无言突然拐弯,从原来的官道偏离,想着荒僻的小径走去。 “咦,不是要回京城么?还是说,走错路了?” 三人立刻心生疑问,却没有一个人敢问出口。这条路越来越荒僻,虽然沿途景色不错,可却鲜少有人烟。而且他们所行的方向,只会离京城越来越远。(未完待续) 没出息啊 时至晚秋,树上的叶子掉了一多半,剩下的在阳光下金灿灿一片,乍一看连整个树林也是金色。几人行到最后已经没有了路,只能踏着枯草向前,而踩上去时就会发出细微而清脆的断裂声,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气声…… 云傲天和云无忧都很狼狈,几乎是跌跌撞撞向前走,干净的衣服不知何时占了泥土,脸上也黏糊一片,隐约露出本来面貌。他们想休息,可是不敢提出要求。 一块小小的墓碑安静地立在不远处,阳光透过树林和雾水混合在一起,奇异地透出一种紫色的光,让整个墓碑看起来很有一种神秘感。云无言缓缓地走到墓碑前停下,表明这趟行程已经结束。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墓碑,脸上表情是前所未见的温柔,却渐渐透出犹疑和恍惚……像是要,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柳临风远远地打量着墓碑,却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收获,墓碑表面光洁平整,什么字也没有,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一块石头。盯着这块石头,他试图猜测她和地下长眠的人是什么关系。 “墓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些奶娘的旧衣物,她死的时候甚至连草席也没裹,就被随便地挖坑掩埋了。” 云无言忽然开口,打破了先前的静默,声音低沉而绵长,却极力压抑着什么…… “本来,死的人该是我,死在云家刑堂,死在鞭子下……而那一顿鞭子,是你给我的。” 云傲天脸色微变,那时候的一顿鞭子,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却第一次觉得后悔。就因为一个奶娘,他给自己招惹了一个魔星。 “那时候我就发誓,要报复云家,让你们为奶娘陪葬。” 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无言再度微笑了起来,投在那父子两人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看着最好的祭品。 被那目光盯着,云无忧忽然重重地抖了一下,再也站立不住,瘫软在草地上。双手触到湿凉的草地,寒意一下子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脑子里蹦出无数骂人的言辞……丑八怪,神经病,脑子坏掉了…… 不坐马车,不用轻功,就这么带着他们走到这里…… 可是,在那比毒蛇还可怕的目光下,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在云傲天背后瑟瑟发抖。 “你最恨的是我,我愿意以死谢罪,只求你能放过无忧。” 云傲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能让云家在他这一代断了香火,这样他死后有何面目向列祖列宗交代? “爹……” 云无忧失声叫道,两手扯着云傲天胳膊死活不肯放开,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以死谢罪?云傲天,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么?” 看着这父子情深的一幕,云无言冷笑道,一手抚着石碑,眼中弥漫着杀气。 “小师妹,你不要冲动,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 柳临风这才明白过来,眉头皱的死紧,一脸的不赞同。再怎么说,云傲天都是她爹,弑父可是天理不容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孰料,“亲人”这个字眼被说出口的同时,云无言本来还算平静的神情立刻变得杀气腾腾,手直接按在了刀柄上。 一路上她都在犹豫,要不要立刻杀了他们,可一直到了奶娘的坟前,她还是没有想清楚。当然不是因为突然心软,只是有些不确定……杀了他们,了解多年以来的仇恨,就能达成奶娘临死前的心愿么?她不想看到奶娘失望,可“幸福”还没有找到…… 只是,她还是被柳临风的话刺激到了,“亲人”对她无疑是一种讽刺,就像是打开仇恨之门的钥匙,所有的前尘旧事一下子涌了出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们,杀了曾经害她受苦的这些人! “糟了……” 看到云无言一手按在修罗刀上,柳临风暗道一声不好,刀一出,便只有饮血才能收鞘。而小师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很容易被魔刀控制,严重的话还会走火入魔。 看了一眼僵硬无法动弹的两父子,他咬咬牙,抽出自己的佩剑,闪电般刺了出去。 刷刷两剑,剑花连闪,云傲天和云无忧已经倒在了地上,皆一剑穿心而亡。 云无言瞪着那倒下的两人,然后迟缓地看向身边多管闲事的家伙,现在她的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无法思考。 “既然你一定要他们死,那就我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她背负弑父的罪名。 云无言不语,只是看着他,那把剑还在滴血,而她恨了许多年的人已经死了。 积压的仇恨突然消失,让她整个人轻松不少,只是心里也空荡荡的,急需用什么来填满。这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她说不清楚。 “奶娘,我给你报仇了,也给我自己报了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把视线投注在石碑上,微笑着道,心里却更加茫然。她的仇人死光了,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奶娘说的幸福,她还是没有找到,或许在最初,她就隐隐约约察觉,报仇并不能使她得到幸福。但那时候,这件事却是她唯一的寄托,因为仇恨她才能生存下去。 现在要怎么办?继续找还是放弃?奶娘的心愿,她一定要达成! 两个人一起,总能找得到…… 不知怎么就记起皇甫肆这句话,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的眼睛明亮起来,重新充满了神采。 “小师妹……” 看着云无言突兀地站起来,然后发足狂奔,瞬间离开了树林,柳临风欲追上去,可他的轻功根本及不过。叹了口气,他还是折回了墓碑前,从怀里掏出两颗红色丹药,分别塞到云傲天和云无忧嘴里。 幸亏,无言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没有上前检查,否则他还真没办法瞒骗过去。刚才两剑虽然重,且看起来刺在了心脏,事实上却并不会致命。 人说“由爱生恨”,小师妹那么痛恨云家人,由此可知云家在她的心里分量有多重,可惜她自己却一直不明白……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她以后后悔莫及。 一路施展轻功疾驰,只用了两个时辰,云无言就回到了皇宫,然后直奔皇甫肆寝宫而去。不知为什么,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过…… 到了门口,却被一个小太监拦了下来,她不悦地挥手,将拦路的“东西”挥到一边去。然后,继续寻找…… “皇后娘娘,陛下他正在里面……” 那太监苍白着脸,急切地在她身后喊着什么,不过这不重要。 脚下踩到一件衣服,粉红色宫装,还有四处散落的兜衣、抹胸……香粉混合着情欲过后特有的味道,还有里面不断流泻而出的娇吟……如果她还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就是白痴了。 这种时候要怎么做?一般而言都会悄悄离开吧,以免扰了皇帝的兴致。云无言没有来得及思索,双脚已经自动迈入了内殿,然后冷眼看着床上男女翻云覆雨。 皇甫肆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她,身体并没有沉溺于欲望之中,反而异常的清醒。在看到云无言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停止身下的动作,视线却无声地和她纠缠在一起。 她不是和柳临风一起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么?他派人四处找寻也没有下落,愤怒和绝望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他近乎自暴自弃地选择这种发泄方式……没有想到她会回来,更没有想到她会看到这一幕。 “滚……” 云无言缓缓地开口,目光冰冷地凝视着床上的女人,心里涌起的熊熊怒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还有更荒唐更令她恐慌的想法……皇甫肆是属于她的,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你下去吧!” 不在乎欲望并没有得到纾解,皇甫肆看也不看床上的女人一眼,语气平静地道。 房间里还弥漫着情欲的气息,床上的男人却似没有沾染分毫,而刚才还和他欢好的女人,却瞬间浑身冰冷。 “去洗澡,脏。” 正在捡拾衣服的女人身体又是一僵,一颗本就被冰冻的心瞬间碎成千万片……这两个人,不愧是夫妻,打击人一个比一个更狠。 身体泡在温热的池水里,皇甫肆微闭着双目,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失望。他能期待无言有什么反应?像个争风吃醋的女人那样大吵大闹? “呵呵……” 他无法想象这种情形,就算真的愤怒到极点,他的宝贝也只会杀人。怎么也想不到,无言的反应就只是嫌他脏……不吃醋,不嫉妒,也不在乎他和女人上床。 一直泡到皮肤发皱,他才从池里出来,有些犹疑……不知道身上的气味消除了没有。 “皇甫肆,你真是没出息……” 自嘲地一笑,他看着铜镜里那张迫不及待的脸孔叹息道。不但没有出口质问她和柳临风去了哪里,反而欣喜她还是回来了,甚至还乖乖地在浴池里泡了一个多时辰…… 现在,更是急切地想要见到她,把她锁在身边,再也不许她离开自己身边一步。(未完待续) 情到浓时 云无言一个人回到寝宫,早有一大堆宫女太监等着,看到她全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只因为此刻的她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像是随时会发怒。 “娘娘,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一个激灵胆大的宫女见主子衣服上沾满了泥土,鞋子也脏的要命,鼓起勇气提议道。这个新主子,貌似比以前那些妃嫔更加可怕…… “嗯。” 云无言淡淡地应了一声,径直向白玉水池走去。 池里的水一年四季都温温热热的,她直接脱了衣服跳进去,像条鱼一样来回地游了几圈儿,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烦躁。一停下来就会想到皇甫肆和那个女人在床上欢好的情形,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无比的介意。 看到那一幕,她不否认自己非常的失望,那么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可是,见了他又怎么样?对他说什么?那时候的许诺,他本来就是不记得的。 她烦乱地整个人没入水中,许久,都没有探出头来。 皇甫肆来的时候,就听宫女说皇后娘娘在沐浴,他摆摆手让一干人等下去,双脚却不由自主向浴池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就听到哗哗水声,整个屋子里水汽弥漫,根本就看不清人影,这种时候听觉反倒更加敏锐。还没有走到池边,他就听到一声低低地咒骂……“该死!” 皇甫肆怔了一下,无言居然没有发现他?以她的武功,早就该发现有人进来了吧?而且,他好像还没有听过无言爆粗口,虽然这也不算什么脏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算稀奇了…… 他悄然走到离水池几尺远的地方,凝视着池里比鱼儿更加灵动的女子。但见她及其缓慢地将整个人沉入池里,黑色的长发自然地飘散在水中,像是一篷柔软而神秘的水草。 很长时间之后,皇甫肆开始心慌了,都这么久了池里的人儿怎么还没有上来?唯一可见的,就是飘散在水面的黑发。他忍不住出声呼唤……“无言?”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云无言从水里钻了出来,抬头就看到弯腰俯视着她的皇甫肆,那张俊美的脸孔流露着担忧神情。 看到这张脸,刚刚才有些平静的心情又开始翻腾,怒气涌上来,她就这么立在水池里与他对视,大半玉肩在水气下若隐若现。 不过,此刻皇甫肆也无暇欣赏“风景”,看到云无言眼中毫不掩饰的怒火还有厌恶,胃部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一抽一抽的疼。那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憎恶的情绪是如此明显,且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这让皇甫肆明明白白地认识到,他被讨厌了,而且是非常讨厌!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和柳临风一起走了,担心你再也不回来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紧张,说话的语气太过僵硬,听起来就像是质问。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蹙了蹙眉,云无言认真地道,皇甫肆身上脂粉的味道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可她还是觉得不爽,没来由地就想揍他一顿出气。这种无法控制的陌生情绪,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皇甫肆苦笑,现在连见也不想见了?他就这么惹人厌?在她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柳临风最好?那她还回来做什么? 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么?投入别人的怀抱里?皇甫肆眼中神色黯沉下来,默默地转身离开,藏在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他没有办法放弃,就算她不愿意,也只能呆在自己身边。 “不要泡太久,记得把头发擦干。” 离开之前,皇甫肆耐心地交待着,好像之前被驱赶的人根本是另外一个人。声音温柔宠溺,一点一点消散在袅袅水雾里,然后汇聚在云无言心头。 云无言没有应声,只盯着他有些寂寥的背影,又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去。就像是奋力出拳却打在棉花上,这种无法着力的感觉让她憋闷不已。不但她自己变得奇怪,就连皇甫肆也有些不正常了。 至于为什么急着回来见皇甫肆,见了他又要做些什么,完全被云无言抛到了脑后。就连先前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也因这突来的变故而消弭不少。现在,她满脑子都在思考,自己到底在在意个什么劲儿啊! “主子……大师兄求见……” 守在外面的云二犹豫了一下通报道,主子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柳临风这时候进去可能要受气。 “嗯。” 云无言的声音仍像往常一般淡漠,只简单地蹦出一个字,表示同意让他进来。 轻微的脚步声渐近,云无言头也没有回,仍旧盯着窗外的明月,难得整个人缩在相对她而言很大的藤椅上,双手抱膝的姿势像是有些畏寒。 “小师妹……” 柳临风抬眼就看到坐在窗前的黑衣女子,他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她个样子,给人一种脆弱无助的感觉,褪去了所有的杀意和寒气,她似乎和普通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惹人心怜,让人不自禁想要保护她。 可是,他很清醒,这只是一种假象。只要他胆敢越雷池一步,小猫随时会变成凶猛的老虎,张牙舞爪将轻视她的人撕的粉碎。 “都处理好了?” 云无言淡漠地道,依着柳临风的性子,不会丢下两具尸体不管。 “呃……” 柳临风有些不自在地道,瞒着小师妹救了那两个人,难免会觉得心虚。云傲天和云无忧虽没有性命危险,伤势却很重,他只得把人藏在隐蔽处,幸亏无言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应该不会再追查下去。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云无言本来就寡言少语,而柳临风也不是多话的人,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滞。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离窗户三尺之遥,柳临风坐在桌边,望着云无言有些紧绷的背影道。一个人下意识做出这种动作,说明她下意识觉得不安,或者正在抗拒某些东西。 “嗯……” 云无言难得有些迟疑,考虑着要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来,让柳临风帮她分析一下。比起在绝谷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亲近了不少,虽然这只是柳临风单方面的努力成果。 “我发现皇甫肆和一个嫔妃在床上欢好,以前觉得无所谓,可现在很生气。” 停顿了一下,她还是说了出来,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很生气?” 柳临风重复着她的话,熟悉的疼痛感再度侵袭全身,几乎要融解他脸上那一层笑容。小师妹用了“很”这个字眼,就代表她真的很在意皇甫肆。果然,只有那个家伙在她心里是特别的…… “嗯,想要把他们都给杀掉!” 这次的情形和上一次重叠在一起,想到某个混蛋总是在不同女人的床上流连,很有种新仇旧恨一起算的冲动。 “这样啊……!” 柳临风苦笑再苦笑,从小师妹想要吃人的语气就知道她在吃醋,可惜那个幸运的男人不是他。思虑着要不要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要不要让皇甫肆继续吃苦? “这样是怎样?你知道原因?” 云无言看着在她面前发呆的男人,有些不耐地问道。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小师妹,你喜欢皇甫肆。”更严重一点儿的话,可能是爱! 柳临风无奈地道,他果然还是做不来恶人,舍不得心爱的人为情所困。 “喜欢?呵呵,你说喜欢?” 云无言一时无法接受,她怎么可能喜欢上皇甫肆?她和他之间,应该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才对。一开始相看两相厌,然后是相互算计,虽然之后一直并肩作战,可是,可是…… “你这么生气,不就是在吃醋么?” 柳临风继续开导她,小师妹冰雪聪明,什么都懂,她只是不愿意往这方面想而已。换句话来说,她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 云无言无语,如果是发生在别的女人身上,好像,的确是如此……可放在自己身上,怎么想都觉得诡异。她只是觉得,皇甫肆不讨厌,做夫君的话也还过得去,一起过日子也算有个伴儿……这就算喜欢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柳临风柔声劝道,站起来向外面走去,该说的他都说了,接下来这两个人会怎么样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只要小师妹想通了,她和皇甫肆应该会有好结果。 从内殿走出来,他状似潇洒随意地伸展四肢,像是要挥去那些驱之不散的愁绪。有人开心,就注定有人难过。 “大师兄,你什么时候离开?” 走到门口,他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只是一时大意居然没有发现。看了看整个人没在暗处的黑影,他认出是绿尧,现在应该说是云二了。 “我会一直守护着她。”现在他还无法离开,直到确认她获得了幸福,也许有一天他会放下。 他对这个师妹一向是很好的,只是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他也明白,有时候对人太温柔也是一种残忍。绿尧喜欢自己,他回应不了,所以不能够再对她温柔……(未完待续) 停止等待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让室内温和而明亮,比起会晃动的火烛要好上很多,此刻皇甫肆正在御书房批改奏折,他右手边已经堆起很高的一摞。而左手边,剩下的还有很多…… “皇上,该休息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轮值的小太监轻声提醒道,关心陛下的身体健康,这也是他的职责之一。皇甫肆已经一连几个时辰坐在这儿不动,甚至连晚膳也撤掉了。看起来,想要做一个事事亲为的明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当一个好皇帝真的很忙,但也没有到连饭也顾不得吃的地步,皇甫肆叹了口气,放下朱笔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起某些事来……例如,被某个人深深的厌恶的事实。 “退下吧,没有朕的命令无须进来。” 微闭着双眼靠向椅背,他沉声道,然后整个屋子真的安静了下来,静到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到了子时,他从御书房走出来,没有直接会寝宫,而是向前三天一样折到了云无言住的地方。不过也不敢靠的太近,生恐被她发现。唉,这个时候,心爱的女子武功太高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 从半开的窗子可以清晰看到屋里的人儿,当然从云无言的角度而言,什么都看不到。 近乎贪婪地看尽她所有表情,那微蹙的眉一直没有舒展,这几天反而有加深的迹象。该死的柳临风,那晚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然后无言就变得不太正常。皇甫肆忍不住低咒,什么时候他的无言已经被柳临风影响到这种地步了?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是不知道无言为什么会回来。不过,难保她下次不会离开,或许离开之后就永远不会回来了。而自己,没有任何立场阻止她。 她和他之间只是交易的关系,虽然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他这个挂名的丈夫无法要求她留下来。他为什么会恐慌?或许是因为越来越感受到……无言并不如她当初所说的那般眷恋权力,她随时能够抛开这一切,在他已经陷落的时候毫无顾忌地抽身。 夜里寒气入侵,枯坐着的男子发上渐渐有了湿意,然后凝聚成晶莹透亮的水珠,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皇嫂……皇嫂?” 一只手掌在云无言面前晃来晃去,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只是效果不怎么明显。当那柔软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发呆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嗯?” 从茫然的状态回神,云无言看着面前一脸忧色的女子,眼中有些疑惑,她刚才是说了些什么吗? “皇嫂,你没事吧?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一句也没听到么?” 清和公主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云无言很少发呆,一旦她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且是不得了的大事。而且,在那一袭黑衣的映衬下,那张丑陋的脸孔看上去有些苍白,而且前所未有的疲惫。 “你说了什么?” 云无言不打算告诉她自己不正常的原因,于是很干脆地把话题转移开来。 显然,这一招很好用,清和公主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开始重复先前的话……“天气这么冷,正适合吃麻辣锅,我打算在院里搭一个临时亭子,大家围在一起,那种热气腾腾又香气四溢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为什么不直接找个有亭子的地方?”不就是吃个麻辣锅么?有必要搭亭子这样麻烦? “呃,东道主当然要在自己的地盘上。” 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啊? 云无言试探地道:“那,在屋里?” “我讨厌之后几天屋里一直飘着麻辣锅的味道。” 清和公主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她只要吃一顿就好了,一直闻下去会让她再也不想吃第二次。 说道热气腾腾和香气四溢,云无言不知道第几次想起她和皇甫肆一起烤肉的情形,在那个温暖的石洞里…… 意识到她又开始想到那个家伙,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告诉他不许出现,可真的三天见不到,反而更让她无法平静下来。而且总是无法不去想柳临风那日所说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在乎皇甫肆,而且程度好像不一般。 “有些时候,顺其自然就好了。” 清和公主长叹一口气,她本来是想让无言开心些,不过好像适得其反了。无言的表情,比之前更加难看了几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二皇兄也不对劲,整个皇宫被阴云遮蔽着,每个人都胆战心惊。 虽然知道了清和公主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可这还是云无言第一次亲身感受,明明笑起来很明亮,思考方式也很简单,可若是有意,她总是能指出事情的关键所在。 只是,这样的清和公主,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甚至常常让人忘记她具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一面。 “本来我以为,自己渴望得到权势……” 不知不觉的,云无言把心里的困惑吐露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此刻的清和公主看起来让人信任,她希望她能帮忙给出有建设性的答案。 见清和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云无言顿了一下,稍微整理思绪,勉强接着表达道:“曾经我以为想要得到的那些,好像忽然变得不再重要。嗯……应该说,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云无言一向不善言辞,这些意义不明的话,很难让人听懂。可此刻她希望清和公主能懂,最好能帮她找出答案。 “顺应自己的心就好,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思考那么多。” 清和公主微笑着道,虽然她不明白困惑无言的到底是什么,可她似乎在退却,想要逃避某些东西。而这些,正是她一度想要抓住的。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无言忽然被这句话深深地诱惑了,此刻的她很想看到皇甫肆,不管见到他之后是不是还会继续生气。 “皇嫂?你要去哪儿?” 椅子上的人瞬间就移到了屋外,清和公主错愕地看着从窗户跳出来的云无言,大声地呼喊道。 片刻之后,她才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看来刚才那些话,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云无言直接奔到了御书房,却发现皇甫肆正在卧榻上浅眠,只是就算睡着的时候,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悄悄地靠近,然后在他身边坐下,等着被发现。 又过了一刻钟,皇甫肆还在睡,一点儿也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或许是意识到身边的人有着熟悉的气息,才会如此不加防备。 云无言盯着眼前这张好看的脸孔,以前好像没有这么顺眼?明明眉毛还是眉毛,眼睛也没有改变。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觉得心里有些么痒痒的,似乎有一颗种子急于破土而出,甚至可以听到它挣扎时哔哔啵啵的声响。 用于临时休息的卧榻不算大,一个人躺上去会有空余的地方,两个人躺上去却显得有些拥挤。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把人叫醒,而是侧身挨着他躺了下来。 刚闭上眼,腰部环上一只手,自然地把她带进怀里,下巴还在她发顶磨蹭了两下。本来她以为身后的人已经醒了,可接下来半晌没有动静……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云无言突然觉得整个人放松下来,眼皮也开始上下打架,最后居然也睡了过去。 皇甫肆醒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怀里多出一个人来,软玉温香抱满怀,他一时有些怔忡,还以为自己仍然在做梦。不然,梦里渴求已久的画面,怎么会出现在眼前? 眼睛睁开又闭上,怀里的人儿仍旧没有消失,他这才确定一切都是真的。稍稍将胳膊收紧,让她靠的更近些,皇甫肆为这意外的好运而狂喜,却也充满了疑惑。无言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梦游? 当胳膊传来一阵阵酸麻感,他开始懊恼临时休息的卧榻太硬,而且太窄小。早知道,应该换成床…… “二皇兄……” 某个不识相的家伙从窗子跳了进来,待看到屋里的情形,立刻瞪大了眼睛。皇甫悠突然觉得身子一阵发寒,而制造寒气的来源,正是他亲爱的皇兄。 他摸摸鼻子,尴尬地笑笑,他又不是故意要来搞破坏。 “呃,皇嫂……” 转而看向皇甫肆怀里的云无言,却发现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睡意,此刻正冷冷地盯着“闯祸”的笨男人,十分不悦睡觉的时候被打扰。 皇甫悠见状,头垂的更低了,心里暗自叫苦,他怎么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形?再说了,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萦绕在他们身周的氛围,也有些不一样了。 “咳咳,明天宓儿说要大家一起吃麻辣锅,你们去么?” 呜,他根本不是要说这个啊,之前兴修水利的款项出了问题,自己是来找皇兄讨论的,一紧张就…… “还有谁要去?” 皇甫肆挑眉,看着欲盖弥彰的四弟,漫不经心地问道。 “云一、云二、柳临风、卜算子还有你们两个……那个,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磕磕巴巴地说完皇甫悠立刻“潜逃”了,皇兄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要睡么?” 皇甫肆一手抚着云无言柔顺的长发,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不了。” 云无言摇头,被人吵醒,睡不着了,不过这一觉睡眠品质倒是意外的好,现在精神也很不错。 为什么突然跑来?那时候又为什么讨厌他? 屋里陷入沉寂,不同于之前的温馨气氛,有些难言的沉重。皇甫肆心里有很多问题,却不愿在这种时候问出来。好不容易得到原谅,他不想再弄得两人不愉快。虽然,他很想知道导致她改变的原因…… “我痛恨的那些人,已经死了。” 清冷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听不出有什么波动,可皇甫肆还是抓住了话语之下潜藏的迷惘和脆弱。只是转念之间,他已经明白了云无言的意思。 云傲天么?即使无言不出手,他也不可能放过背叛自己的人。和柳临风一起出去的那几日,是为了这件事么?心里蓦然一喜,无言这是在和他解释么? “我以为杀了他们,就能完成奶娘的心愿,可还是不行。答应了她的事,我一定要做到……” 云无言仍旧窝在他的怀里,觉得有些冷,靠着皇甫肆让她感到温暖。 “嗯。” 关于她所说的奶娘的心愿,皇甫肆是知道的,她遍寻不着的幸福,以后他会和她一起找。如果找不到,那就重新创造一份给她。 “我觉得,皇宫里没有我要的东西。”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得不说,奶娘给她出了个难题。 云无言接着道,当了皇后,她才发现自己对权势并没有太多欲望,也不愿把精力过多地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虽然她有打算和皇甫肆一起努力,但这也只是最初的念头,在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在床上翻滚时,这种本就有些离奇的冲动就消失了。如今想来,她和他真的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更加没有理由让他这么做。 皇甫肆猛然将她抱得更紧,之前的柔情蜜意全部因这一句话而烟消云散。脑子里嗡嗡作响,她这话的意思,是说要离开皇宫么?和柳临风一起离开?把他一个人抛下? “唔……” 一直到怀里的人出声抗议,皇甫肆才回神,发现他力道之大快把云无言勒死,忙不迭松开一些。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不愿意松开手,将头埋在她颈间,深吸几口气平复情绪,然后微笑着道:“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嗯。” 本来想问他刚才怎么回事,不过说到肚子饿,云无言才发现她从早上到现在,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吃。 皇甫肆立刻唤来宫人,吩咐他们准备膳食,刻意地躲避可能被提及的话题。心中暗自做了决定…… 有些事,无言还没准备好,可他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未完待续) 信任不再 次日傍晚,清和公主寝殿院里飘散出阵阵肉香,占了半个小桌子的麻辣锅里,红油滚滚,鲜嫩的肉片在锅里载沉载浮,诱的人忍不住流口水。 皇甫肆坐在正首,左边是云无言,右边挨着清和公主,几人一时兴起,索性把侍候着的宫女太监也给打发了,接下来的事都被云一和云二自动自发接替下来。 “嘿嘿,我早就想这么热热闹闹的吃饭……木头,把那些香菇捞给我……” 清和公主一脸兴奋地道,也难怪,从前她都是和明妃一起用膳,还要估计公主的礼仪,当然不能尽兴。 云一沉默地将熟了的青菜和香菇捞进她碗里,心思很有些发杂,宓儿闹着要吃麻辣锅,为了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她这个皇妹,自然看不得皇甫肆整天郁郁寡欢。 “皇兄,我敬你一杯……” 皇甫悠顺手拿起身边酒瓶,倒了满满一大杯递过去,他和无言感情渐入佳境,自然值得庆祝。 “好。” 干脆地接过酒杯,将里面酒液一饮而尽,皇甫肆微笑着道。 “皇嫂,我也要敬你一杯!” 清和公主兴致勃勃地凑热闹,也满满地斟了一杯递过去。 云无言二话不说接过,仰头喝下,入喉才发现这酒甘醇甜美,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不用人劝,她自动自发地又倒了好几杯,脸上渐渐透出胭脂红。 “小师妹,这酒后劲儿不小,你少喝些……” 柳临风有些担忧地道,看云无言眼神都有些朦胧的样子,怕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再看看还在一旁一个劲儿起哄劝酒的那两兄妹,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呵呵,皇嫂你尽管喝,喝醉了也没关系,不还有皇兄呢吗?来,再一杯……” 清和公主和皇甫悠齐齐瞪着某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家伙,他们千方百计为皇兄创造机会,这家伙在旁边搞什么破坏?想抢走他们二嫂?连门儿都没有。 “唔……” 下意识将塞到手里的酒饮尽,云无言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天上悬着的月亮都变成了两个。晃晃不甚清醒的脑袋,看到身边坐着的男人,嘴角露出一抹安心浅笑。只要有皇甫肆在,喝醉也没什么关系吧! 也不知什么时候,耳边飘来轻柔的话语……“皇兄,你先扶皇嫂回去休息吧,她好像喝醉了……” 然后身体被打横抱起,被坚实有力的臂膀环抱着,云无言连眼皮也懒得睁,知晓抱着她的人是皇甫肆,双手却牢牢地抓住他衣袍不放,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来,我们继续接着吃,不要浪费了……” 见柳临风想要起身跟过去,皇甫悠立刻拉住他,人家夫妻回去休息,他一个外人掺和个什么劲儿啊! “是啊,是啊,今晚我们一定要把这些都给吃完。” 清和公主笑眯眯地环视众人,指着桌上还剩下很多的食材道,眼光扫过始终静默的云一,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发酸。 云一察觉有人注视着他,抬头却见是清和公主有些幽怨地望过来,叹息一声又夹了些肉片儿放入她碗里。主子,以后会有皇甫肆照顾…… 到最后一半的食物都进了皇甫悠和卜算子的肚子里,一顿饭也只有这两个人吃的香。 “无言,把醒酒汤喝了……” 将睡的昏昏沉沉的人儿半抱在怀里,端起桌上醒酒汤凑到她唇边去,皇甫肆轻声哄劝道。 “唔。” 云无言顺从地将汤喝下去,片刻之后眉却微微蹙起,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脑袋比之前更沉。 “无言,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陌生的语句在脑中过了一遍,可惜现在里面全装了浆糊,完美没办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费了很大力气睁开眼睛,一张俊美脸孔就在咫尺之间,只是上面满布着柔情和……痛楚? 突然就有些难过,夹杂着一丝不舍,她缓缓伸手欲触碰那眉眼,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 “无言,原谅我……” 皇甫肆一把抓住她伸出的柔荑,将脸贴在温热的掌心,一遍一遍地道歉。他不知道,接下来所做的事情,能不能得到无言的原谅。或许,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再也无法看到如此毫无防备的表情。 为什么要这么说?这家伙又做了什么事?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云无言启唇,想要问个究竟,却被一个温热的物体堵住了所有的语言。 “嗯……” 唇瓣被嘶磨着,麻麻痒痒的,鼻间尽是属于皇甫肆的气息,一时之间她有些弄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漆黑的瞳眸,有些天真地与他对视,有趣地在对方瞳孔中发现了她自己的影子。 “无言,无言,无言……” 这是个有趣的游戏么?云无言好奇心起,名字被呼唤一次,对方的唇也会跟着凑上来,然后离开,羽毛一样轻盈。 “无言?” 皇甫肆有片刻的呆愣,两条柔软纤细的手臂环上了他的颈子,而怀里的人正开心地笑着,对他现下的行为及其配合。 脑子里轰隆一声,所有的理智也跟着炸开来,有些激动地将头迈进她粉白的颈项,贪婪地吸着属于云无言独有的香气,欲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管它明天会怎么样,现在他只想得到她,将她紧紧地束缚在身边,一刻也不离开…… 衣衫褪尽的那一刻,云无言有些迷茫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清明,却又瞬间沉沦在一双幽暗深沉的眸子里,什么也无法可想。索性与他紧紧相依,肌肤熨帖这肌肤的温热柔滑感觉,让人不由自主产生眷恋。 此刻,她只知道,抱着她的人是皇甫肆,而在所有的记忆里,这个人是唯一可以让她信任的。所以,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伤害自己吧? 和往常一样的清晨,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云无言只觉得身子有些酸痛,却不是太厉害,这样的程度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是,那种乏力感,却隐隐让她觉得心慌。 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皇甫肆坐在床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柔情,眼底深处却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云无言更加不安起来。 坐起身,才发现身上不着寸缕,低头看到肌肤上红红紫紫的吻痕,她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是为了和她上床而愧疚么?这是云无言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无言,我……” 预想中的暴怒场景没有出现,皇甫肆反而更加忐忑,想要说些什么又徒劳地闭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不管她愿不原谅自己,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她必须留在他身边。 看着她冷静地一件一件将衣服穿起来,没有初经人事之后的羞涩,也没有对他出言指责,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皇甫肆苦笑,他看中的宝贝果然与众不同,连情事之后的反应也能打击到他…… “本来,我以为你不会想和我做这种事……” 云无言平静地道,她从未想过要做这种事,不过既然皇甫肆想要,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他们是夫妻。她说的也是实话,后宫里那么多漂亮的女人,皇甫肆随便一招手就是一大群。他讨厌丑女人,她也一直记着……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我……”我多想抱你…… 面对心爱的女子,哪个男人会没有情欲?他又不是圣人。不过,无言好像误解了什么? 见他又是话说到一半,云无言也懒得理,径自弯下腰穿鞋。 “小心……” 皇甫肆紧张地道,立刻将差点儿栽倒在地的云无言揽在怀里。 四肢绵软,脚下虚浮?云无言身体猛然一僵,她原本以为是情事之后的影响,可现在看来……不会的,怎么可能?一定不会是这样! 强自镇定,她极力平定呼吸,气沉丹田?没能像往常一样凝聚内力,她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一次,两次,三次…… 不管试了多少次,还是一样没用,云无言不得不迫使自己相信……她遇到了最残忍的事。 身体发寒,渐渐冷成一块冰,她没有动手将环着他的人推开,只抬起头用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皇甫肆,看着他从恐慌到犹豫最后是绝望,而环在腰上的手臂,也愈发地用力。 平静到诡异的气氛,让皇甫肆一颗心高高地玄起,而下面就是滚烫的热油。这种时候,他宁愿她生气,发脾气,打他骂他……只要不是这种冷冷的看着陌生人的表情。 只是,他怎么忘了?云无言从来就不会像普通女人那样歇斯底里,她的自尊不容许。而这样的她,一旦做出某种决定,就很难更改。 “你对我用须弥香?” 良久,云无言才吐出这几个字,眼神却越发的冷,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她一点儿记忆也没有,绝不可能是单纯的醉酒。昨晚,她并没有喝到人事不省的地步…… 她最没有防备的人,她渐渐开始信任的人,就这样利用了她的弱点,在她的软肋狠狠地刺了一刀。虽不致死,伤口却汩汩地流着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愈合。 只是,既然做都做了,这男人又为何一脸痛苦绝望的表情?好像他比她更难受似的。 更可恨的是,从他的眼睛里,她找不到一丝后悔。(未完待续) 自我惩罚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云无言毫无血色的脸上,比纸还要白,唇却被牙齿咬的快要渗出血来,比涂了丹朱还要红艳。她盯着面前的男人,缓缓启口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了武功,就等于将她翱翔天际的羽翅拔去,年幼时被人欺侮的不安,让她拼命使自己变得强大。如今,却如此轻易的就失去了。 “为什么?呵呵,因为不能让你离开我,不折断你的羽翼,你就会毫无留恋地飞走不是么?我的心在你身上,只有留下你,我才能活下去。” 皇甫肆微笑起来,轻飘飘的语音很快消散在空气里,薄唇述说着世界上最残忍的情话。在没有遇到云无言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失控的一天,患得患失再不像从前的皇甫肆。 “你要把我困在身边?” 云无言有些困惑地道,对于皇甫肆的话并不是很明白,好在还是抓到了重点。 “你只能呆在我身边,就算是死,我也会带着你。以前你不是想要权势么?这江山连同我的真心,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理智似乎不受控制,皇甫肆逼近一步,近乎疯狂地道,他一直汲汲营营想要得到皇帝的宝座,他以为那是最重要的东西,可现在才明白自己错了…… 没有眼前这个人,即使手里握着锦绣河山,心里却是空的。 “你疯了……” 云无言蹙眉,有些不认识这个疯狂的家伙,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怎么可能是皇甫肆?他为了得到皇位做了多少努力,就算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最清楚的那一个。如今,他却轻易说要放弃? 凝望着她的眸子很热切,隐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情绪,奇异地让云无言愤怒的心稍稍平静了些……她不可能相信这些话是真的,从知道武功尽失的那一刻,她对他的信任就已经消失了。 “呵呵,我是疯了,就算这样你也要和一个疯子在一起,我绝不会放手……” 皇甫肆大笑着道,笑声中却透出难言的苍凉,被心爱的人看做是疯子,这种难堪和痛楚几乎要击倒了他。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吃饭喝酒,怎么一觉醒来就变天了?云无言不语,转身向门口走去,身上的酸痛感还在,而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无言,你一定饿了,我这就让他们把御膳移到这儿来,你好好休息……” 长手一捞将云无言拽到怀里,皇甫肆温柔地道,宠溺地拍着她后背试图安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人之间在闹别扭。 云无言深吸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慢却坚定地将他推开,没有半点儿犹豫地后退三步,漆黑眼眸忽然绽放炫亮神采,而手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一把匕首……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真心……” 雪亮匕首丢在皇帝面前,云无言面无表情地道。 “你要我怎么做?” 捡起冰凉的匕首,皇甫肆凝神望着她,无言大多时候没有情绪,可一旦产生变化却让人移不开视线。这双漆黑如夜空的眸子,此时却璀璨如琉璃。 其实,他大概知道要做什么,匕首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心里却仍旧苦涩,她是要自己死么? 云无言不语,眼神却在他脖颈处扫过,心中想法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想让我以死谢罪。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皇甫肆继续微笑,对于他来说,这远远比将痛苦毫不掩饰地展现出来容易的多。注视着云无言的目光仍旧温柔,像是无形中有丝丝缕缕的线,不断缠在对面的女子身上,让人挣脱不了,也无法动弹。 “?” 所以说,真心什么的都是狗屁,明明知道他所说都是假话,却仍旧想要相信的她,一定也被疯病传染了。她想要证明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 好不容易开始信任一个人,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云无言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心里,却无法抑制地,涌起难言的失望。 “死,并不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也不会留你一个人独自在世上。不是说过了么?就是下地狱,也会带着你。所以,换一种惩罚吧!” 皇甫肆轻声道,匕首抬起又落下,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这一下很用力,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白骨。接下来几刀,也完全没有留情,刀子的主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好像痛的不是他,留血的也不是她。 “你这是做什么?” 云无言皱眉,看着那些伤口,心里并没有觉得很痛快,反而涌起莫名的恼怒。那些血,红的刺目,让她心里不舒服。 痛,真的很痛,汗水从额头滴下,然后融进地上的血里,发出轻微的响声,却像是砸在两人心尖上。疼痛让皇甫肆俊美的脸孔有些扭曲,他勉强断断续续地道:“有了你的独门金创药……这些伤……不会致命。等这些伤口好了,下次你来划吧!”以后,都由你来…… 云无言浑身一颤,这个混蛋是喜欢自虐么?她明白皇甫肆的意思,只要得不到原谅,这种伤害就会一直继续下去。每天处在疼痛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的确比死亡更加痛苦。 “以你现在的武功,是没办法离开的。” 脸色越来越苍白,头也越发昏沉,皇甫肆咬咬牙走出寝宫,再呆下去真的要流血而死了。 只是,离开之前,不忘告诫仍旧呆愣在原地的云无言。寝殿外到处是他设下的高手,别说是人,就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过来。 “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想死也不用这样。” 闻讯赶来的皇甫悠和清和公主,看到的就是脸色比死人还白的自家皇兄,而更讨厌的是他脸上若无其事的笑容。 血虽然止住了,可伤口还很痛,偏偏当事人又不许给他涂抹止痛的药。旁边的人光是看着,都替他觉得疼。 “没什么,苦肉计而已。” 皇甫肆看着关心自己的皇甫悠和清和公主,微笑着道,心里却微微涌起暖意。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他亲自解决才成。 “你也真下得了狠心,明知道皇嫂每天有多勤奋练武,你居然就这么……” 皇甫悠叹了口气,刚才他已经去看了无言,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老样子,身上的冷意却比任何时候还要重。以前无比强悍的一个人,居然透出些许柔弱来,也只有他这个伟大的皇兄,才能把一棵食人花变成这样。 可是,食人花就是食人花,永远不可能变成室内的幽兰。就算是失了武功的她,还是很可怕……摸着自己仍旧半边没有知觉的肩膀,皇甫悠摇头暗想。无言的毒,是越来越可怕了。 “是啊,你知道,这样会彻底伤了她的心。” 清和公主附和道,本来还打算为无言抱不平,可看着浑身血迹斑斑的皇兄,指责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其实,做出这样的决定,最不好过的人反而是皇兄。 只是,以后要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说不定皇兄以后还会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来。偏偏这两个人的个性,一样的强硬,一样的固执……唉,或许就是因为如此相似,才会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对方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了,其他人有什么反应?” 这个其他人么,包括柳临风,还有那两个忠心耿耿的仆人,还有一个盲目崇拜自家师姐的卜算子…… “呃,柳临风没有什么动静,没有发怒也没有冲进宫来,总之看起来和平常差不多。云一和云二想要把无言抢出来,不过被拦在了寝殿外。至于卜算子,估计在做小人诅咒你……” 皇甫悠故作轻松地道,心里却暗自担忧,云一和云二那样的反应才算正常吧,那个柳临风显然比他们厉害的多,只是不知道在暗中计划着什么。 还有卜算子那家伙,听完之后就一直在冷笑,然后把他自己关在房里到现在还没出来。他的武功虽然平常,可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却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多派几个人盯着柳临风,至于卜算子,就交给你了。” 身上的伤口疼的越发厉害,想着寝宫里的无言不知道怎么样了,心口也跟着抽痛,定了定神儿,他疲惫地道。 “呃……好。” 迟疑地看了自家皇兄一眼,皇甫悠脸微微发热,难道他的心思已经被看出来了?应该没有这么明显才对。 “宓儿,这阵子你多去无言那儿走走,帮皇兄照看她。” 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挥开两个欲上前搀扶的宫女,皇甫肆不忘交代清和公主道。 “嗯……皇兄,不如你先休息,那些奏折又不会跑掉。” 见他打算去御书房,清和公主忧心地道,那些伤口,光是看着就很严重。 皇甫肆不再言语,其实他更想去看无言。想想,还是缓缓吧,等时间长了,她没那么生气的时候。 如今,也只有让自己陷入忙碌,才能克制去见她的冲动。(未完待续) 浮云聚散 “皇嫂,你还好吧?” 十多天了,清和公主每天跑来找云无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可惜好像始终没有什么效果。再度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挫败地发现还是没办法弄清楚无言在想什么。 云无言仍旧坐在窗边,看着院里树木叶子渐渐掉光,已经入冬了啊!至于身边聒噪的女子,则被她自动忽略。 “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我带来些民间的小东西,你一定没有见过……” 清和公主不遗余力地想要拉回云无言的注意力,只是成效不佳。 这些天,无言并没有像那些女人一样大吵大闹,失了武功的她好像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很少说话也很少有表情,整个人散发着寒气。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比平时少吃一碗……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云无言有些恍惚,想着今后不知要何去何从,就算门外挡了一大群侍卫,也难不倒她。她不出去,不是怕了那些人,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以前一直想着报仇,日子反而没那么难熬。 “你不要怪皇兄,他实在太爱你……” 清和公主叹了口气,想到一直在自虐的皇兄,那些伤得多疼啊!他们两个,到底要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 “”爱么?云无言不解,对现在的自己也不理解,她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人,这次被废去了武功,按理说应该很愤怒才对。可是,每次看到那家伙,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掐着,怎么也挣脱不开。越挣扎,就越痛苦,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对了,卜算子进不来,他要我带话来,说什么劫难也可能是转机,遮遮掩掩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想到卜算子说话时严肃的神情,绝不可能在说笑。 “转机?” 云无言首次开口,困惑地挑眉,转机是什么意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又何谓转机? “不知道,那些占卜之类的听着都头疼。” 清和公主摆摆手,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结,那些紫薇算术太深奥难懂。 “这些天,皇兄瘦了一大圈儿,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憔悴。” 说啦说去,又绕回皇甫肆身上,见云无言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反应,清和公主只得失望地放弃。看得出来之前无言对皇兄是有些情意的,只是现在事情却越弄越复杂……再想到她自己的事也是一团糟,神色不禁黯然。 那个人,每天都会在门外站半天,直到深夜才离开,云无言知道,却无意见他。心头的刺,没那么容易拔掉,受的伤也没那么容易痊愈。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又耗了一个多时辰,清和公主起身道,忽然之间就有种错觉……屋里明明有两个人,可窗边的女子却像是虚晃的幻影,随时会消失。 半夜,皇宫中突然火光冲天,冬日本就天干物燥,火舌蚕食着门窗,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时不时炸开火花。 “走水啦,走水啦……” 一道尖利的声嗓划破静寂夜空,许多人醒来,推开窗子第一眼就看到炫目的红色,像是要烧掉半边天。 “外面是怎么回事?” 正在批改奏折的皇甫肆不耐道,夜深人静的,哪个狗奴才乱喊乱叫? “陛下,太和殿那边走水了,好像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 小太监在外面观望了一下,很快进去回报,这种事情虽不常发生,却也不算什么大事,每个朝代几乎都有。 “什么?” 只是一瞬,皇甫肆身形一闪出了御书房,发力狂奔向着火的地方,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无言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有那么多人守着,她一定没事……千万不能有事…… 脑子里越发空白,在那滔天热焰前立定,紧张地在院中梭巡,却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影。随手抓住一个侍卫,他一脸焦急地道:“皇后呢?怎么没有看到皇后?” 嗓音嘶哑且颤抖的厉害,手握成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也没有发觉。外面能把人烤焦,心却像是被寒风吹过,凉飕飕的。 “回皇上,火势太大,奴才们正想办法进去……” 那侍卫手里还提着水桶,听到问话脸也白了一白,这要是皇后有什么事,他们这些下人也活不了。 “皇上三思啊,现在万万不能进去……” 那侍卫一把拉住欲冲进去的皇甫肆,死也不松手,这火势这么大,先去进去太危险了。 “让开!” 一拳将拦着他的人打飞出去,皇甫肆直接将一桶水浇在身上,深吸一口气钻进了火海。刚扑到门口,就被浓烟呛的咳嗽起来,熏的连眼泪也掉了下来。 “无言……无言……” 急切地在烧去大半的屋里搜寻,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不死心地来来回回几次,仍旧没人。 找不到人,这意味着什么?她还是走了?就这么离开了他……皇甫肆苦笑,又禁不住庆幸,好在她不在屋里,好在她还活着…… “皇兄,你也太冲动了,皇嫂她没事吧?” 皇甫悠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皇甫肆一身龙袍被火星烧的到处是孔洞,头发也披散开来,脸上黑乎乎一片,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再加上前些天的伤口因为力度过大而裂开,渗出一大片的血,除了狼狈就是骇人了。 “嗯,她没事,幸好她没事……” 皇甫肆喃喃地道,脸上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怔怔地望着还在燃烧的寝殿,眼角又有了湿意。真有这么恨他?离开的时候,连生活过的地方也要毁掉? “怎么不见……”皇嫂? 正纳闷儿为什么没有见到云无言,皇甫悠赫然看到不远处的尸体,那些人都是都是授命守护当今皇后的。 “咦?” 检查那些人伤口时,皇甫悠惊讶出声,更加仔细地翻看着,却只更加的不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他以为,皇嫂只是单纯地被救走,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些人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可是认真查看却能发现其中不同,杀死这些侍卫的,并非只有一拨儿人,且显然他们是对立的。其中一拨儿人武功奇诡而且阴险狠毒,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功…… “有皇后的消息么?” 皇甫肆疲累地道,三天没合眼,眼里已经充满了血丝,朝臣议论纷纷,他们的陛下连着三天没有上朝了。 “没有,搜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想必是已经离开了。我已经派人在各州府寻找,相信很快会有下落……” 皇甫悠有些头疼地道,这几天最忙的就是他,为了找人忙的焦头烂额。也不知道无言他们躲到哪儿去了,连半根头发丝儿都没留下。 他们兄妹三个还真是倒霉,喜欢的人都跑了……非但无言不见了,云一、云二、柳临风和卜算子也都不见了。宓儿这两天也一直郁郁寡欢,窝在房里怎么也不肯出门。 “不管她在哪儿,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人找回来。” 皇甫肆倒冷静了下来,只是眼中狠戾之色尽现,语气偏又该死的温柔。 “早知道会这样,你当初就……” 皇甫悠见他如此,心倒是宽了几分,只是想着不知道爱人在哪儿,还是有些心灰受伤。 “就算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很久很久,就在皇甫悠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这么一句。他惊诧地抬头,就撞见皇甫肆眼里的疯狂,眼底深处却藏着脆弱和绝望。 蓦然想起有一年,二皇兄一个人在树下发呆,满树繁花开的热闹,他坐在一地缤纷中却愈发的凄清。孤单的背影,有种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感觉…… 他一向以为冷情又骄傲的皇兄,能力出众睥睨天下的皇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这样的一个人,却也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寂寞,只是后来不得不习惯,也就渐渐麻木了。 他不容许任何人进入的世界,却只对那株食人花敞开,无言之于他,到底是多么重要的存在?经历了酷寒,才更不舍得放开那一抹温暖。只是,他爱人的方式,太过偏激。如果遇到的人普通些柔顺些或许不会弄成今天的局面,可若是普通人又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唉,天下这么大,想要找一个人实在是……”而且,他们要找的人,还一个比一个聪明狡猾,蓄意躲起来的话,找到的希望渺茫…… 皇甫悠担忧地道,他们可以找三天五天,一个月两个月,可这信心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到了忍受不了的那天,他不晓得面前的男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会找到她,一定会找到她……” 如同发誓一般,皇甫肆重复道,从他们在绝谷相遇,就注定要纠缠一辈子,至死方休。(未完待续) 时过境迁 七年后,华泽国…… 金夏城,也是花泽国京城,这个月人流明显比往常多了一些,更有许多其他国家的人在街上走动。然而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在街心两个小娃娃身上。 “音,你能不能走快些?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太阳都快下山了……” 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鼻子微微皱了起来,红唇嘟的高高,小酒窝里却流露出笑意,再加上衣着华贵,粉妆玉琢不亚于观音座前的玉女。 “清,小心身后……” 被唤做音的小男孩儿微微蹙眉,看着她身后提醒道,因为此刻她正倒着走,背后可没长眼睛。不过,虽然情况看起来不妙,他的脸上却仍旧没有任何焦急,眼里也没有什么波动。 “哦,哦……” 小女孩儿也不着慌,笑眯眯地应了声,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两个人一起移到了街边,正好站在一家小摊贩前。 那小贩抬头,先是愣了一下,眼中不无意外地露出一抹惊奇和惊艳,呆呆地看着摊前站立的两个孩子。活了几十年,他还从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孩子,而且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奇异的是,明明长着相同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活泼的女孩儿脸上时时刻刻带着笑,让人忍不住跟着她笑出来,然而那个男孩子却始终一副冷冷清清的表情,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兴趣,硬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呃……两位小小姐和小公子,看看想要什么?” 小贩回过神来,殷勤地招呼道,当然是对着小女孩儿说的。 “哈,这些小东西我还真没见过……” 被叫做音的小女孩儿一脸兴致勃勃地瞧着摊上一些小东西,无非就是胭脂水粉和一些亮晶晶却价格低廉的饰品,不过这做工倒是相当精细。 “音……” 男孩儿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想到家里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语气更加无奈。 “没关系啦,嗯,这盒胭脂好特别,是什么味道的?” 清笑眯眯地将手中圆圆的胭脂盒举起,看着盒面上奇特的花朵,好奇地道。至于某人的“警告”,完全被她忽视。 “小小姐好眼光,这可是大业国有名的‘美人笑’,我这儿也只有这么一盒而已。” “美人笑?”清点点头,这倒是有些意思,“多少钱?” 小贩心中暗喜,看这两个孩子衣着就知道一定是出身富贵人家,小算盘打的飞快,笑着道:“十两银子,保准物超所值。” 清也没注意他的笑容,就打算掏钱,反正如他所说,也不贵。而且,这“美人笑”看起来和摊上其他东西倒真的有些不同。 “等一下……” 清冷的声音响起,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男孩儿出声阻止,眼神直接和那小贩儿对上,依旧是清清冷冷的。 “小公子有什么话说?你妹妹可是答应了的。” 小贩儿脸上笑容一僵,被那清清冷冷的眼神注视着,明明是大夏天他却觉得有些发冷,心里悄悄打鼓。想到那十两银子,不安和顾虑又被他抛到了脑后,管他呢,现在银子最重要…… “呃,大叔你搞错了,我才是姐姐,他是我弟弟。你看我比他高一点儿……” 清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第几次重申,心里无比郁闷,她明明就是姐姐,为什么那些人总是猜错? “是,是么?那个,小小姐,胭脂你到底还要不要?” 视线在两个小人儿身上来回巡视了一遍,小贩仍旧惊诧不已,看起来懂事又沉稳的孩子居然是弟弟?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生意。 “音……这个真的好漂亮,说不定娘也会喜欢,买吧,买吧!” 故意拉长了声音,清一个劲儿地央求道,如果音不同意的话,她还真不敢买。呜呜,所到底,她这个姐姐只是比音先出生而已。 清无耐地几乎想要翻白眼,每次不管是做错了事还是有求于他就用这招,偏偏他就是无法拒绝,明明娘和几位叔叔都不是这样的人,她到底是像谁啊? “五两。” 转向还有些错愕的小贩,他淡漠地道。表情明显在说……如果不行,就算了。 “小公子……你这也太,好吧,好吧,拿去。” 小贩也想哭了,这小公子压价也太狠了点儿……东西当初光是进价就差不多四两,现在人家开价五两……算了,光顾他的都是些普通百姓,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愿意买这么贵的东西,摆了许多天也没有卖掉。 “啊,音你真是太厉害了,以后买东西找你杀价就对了……” 欢喜地看着手里的胭脂盒,清欢呼一声,眼睛笑得快要眯起来。 除了身体不好之外,音样样比她强的多。一样的年纪,他已经开始跟着云一学做生意了。音长大了,一定会变成很厉害的人。 “你老是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看着那飞扬的笑,清冷的面容微微柔和了一些,嘴巴仍旧不饶人。就是因为一家人都冲着她,这家伙才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只要开心不就好了,我肚子饿了,去酒楼吃饭吧!” 逛了半天街,肚皮早就饿扁了,急急忙忙地拉着弟弟,清恨不得马上让面前变出一桌饭菜来。她整天跑跑跳跳,活动量也大,更加不禁饿。 “时候不早了,还是回去吧!” 被近乎拖着向前,音下意识皱了皱眉,呼吸有些急促,脸色也开始发白。 “啊,音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忘了你……” 慌慌张张地从弟弟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清也跟着变了脸色,无比愧疚地道。 闷痛的感觉渐渐消散,努力调整呼吸,音微微勾起唇角,柔声道:“我没事,你知道这是老毛病了。不是要去吃饭么?到前面那家酒楼去吧!” 从出生就带了的病根,无论吃了多少药还是不能消除,甚至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跑跑跳跳,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比清懂事的更早吧!也因为清,他才开心了许多……看到那开朗的笑容消失,他再一次妥协道。 “不要了,我们回去吧!” 清再度笑了起来,拉着弟弟的手向家里走去,音难得出来玩儿,最后居然是她玩到忘形了,忘了一开始她只是作陪的那个。 “嗯。” 任由软软的手拉着自己,音轻轻地应道,清的手总是很暖和,不像他,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凉的。 两个小人儿一直走到京城北面一条大街,那里只有一座府邸,门派上轻描淡写地写了一个“云”字便再无其它。 轻叩门,守门的老仆恭敬地道:“小姐,少爷……” “啊,是娘回来了么?” 看到那匹正在吃花的黑马,清欢喜地道,娘这次出门一个月,这么多天不见,好想她。 “嗯,夫人让小姐和少爷到花园找她。” 老仆眼中透着笑意,看到这样欢喜的小姐,忍不住也跟着她一起高兴起来。 “小姐,慢一点儿……” 看到清又想拉着弟弟向前冲,老仆立刻出声提醒,少爷的身子不好,可禁不住这么跑。 “知道啦!” 吐吐舌头,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放缓了步子,和音一起慢慢走在回廊上。 转了几个弯儿,就看到花园凉亭里坐着的黑衣女子,她的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一身黑的男女,此刻正恭谨地垂着头,其中一个正说些什么。 清本想飞身扑到女子怀里,看了看身边的弟弟,终究还是忍住了。虽然性子毛躁了些,但很多时候她的确算是个好姐姐。 “娘……” 走到凉亭里,两人齐齐地唤了一声,眼中均是掩不住的欢喜。 “嗯。” 看着截然不同却同样惹人喜爱的两个孩子,云无言淡淡地点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脸孔,却又意外的透着柔和。 见儿子面色有些异样,她立刻探手搭脉,眼中隐隐有一丝担忧。面前的小人儿仍旧是无所谓的表情,唇却透着不正常的殷红,仍留着浅浅的牙印。这病发作的时候,很疼。 “娘,都是我不好……” 看到娘亲的动作,清又是愧疚又是懊恼,眼中薄薄的水汽弥漫,话里已经带了鼻音。 “是我身子太弱了……” 音看着泫然欲泣的姐姐,柔声劝慰道,今天也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路…… “希望这次的琼草有些作用……” 不知何时,花园里又多了一个男子,看着凉亭里母子三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努力了六年,音儿的身体始终还是不见好。 若非当年无言发生意外,音儿应该和清儿一样健康才对。时间过的还真是快,从他们离开大业,居然已经过了七年。七年啊,小师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温润如玉的气质却没有丝毫改变,忆起这七年里的种种,心里还是有用难言的幸福。毕竟,这么久,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是自己。 只要能够呆在她的身边,这么看着她,照顾她们母子三人,他应该满足了……(未完待续) 旧事重演 辛苦一个月才找到的琼草,还是没有用么?为儿子云音把过脉之后,云无言再度露出失望神色。这已经是七年来的第几次了?每回都抱着希望,却次次落空。 “娘亲,我觉得好多了……” 见不得娘亲失望,云音懂事地笑道,虽然并没有觉得身体比之前强多少。或许,这病是一辈子也治不好了,只是这样的想法却只能埋在心里。 轻拉过儿子在怀里拍了拍,明知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这种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音心中一暖,更加往她怀抱里靠近些,也只有这个时候,娘亲才会做出稍显亲昵的举动。平日里娘亲对他们两个虽然极好,却很少对他们哄哄抱抱。只是偶尔为之,却让姐弟两人更加珍惜。 “娘,我也很乖,每天都按时到书院去,也有认真习武。” 一直坐在旁边的云清见状,也蹭啊蹭的凑近云无言,拉着她袖子“讨赏”。娘亲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总是让她恋恋不舍。 “嗯。” 注意到女儿眼中渴望的神情,云无言嘴角微勾,同样将她拉到怀里,一手揽着一个。心里空荡荡的地方,似乎被填补了不少,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离开皇宫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居然有孕了,也不过是一晚,只能说那混蛋连在这方面也很强。奇异的是,从最初知道开始,她就没有打掉孩子的想法,反而隐隐对腹中的小生命有了期待。 她将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骨血,也是真正的亲人。 没有想到,上天居然一次送给她两个宝贝,从清和音出生,她从未将照顾他们的事假手他人。从一开始的生涩慌乱,到最后的驾轻就熟,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也一天比一天可爱。素来冷血又淡漠的自己,居然会觉得感动…… “娘亲?” 乖乖依偎在云无言怀里的云清和云音察觉到她又在走神,安静了一会儿,一直活泼好动的云清不安分地唤道。 “嗯……该吃晚饭了!” 云无言回神,看了看天色站起来道,自从有了他们两个,她的话比以前要多了很多,甚至超过了前些年加在一起的总和。 “厨娘的手艺很好,不过清儿还是喜欢吃娘做的饭菜。” 想到娘亲以前做的那些菜,云清又开始流口水,眼睛眨啊眨的,语气软绵绵地道。 “清你这个馋鬼……” 云音看了看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孔露出贪吃相,还真是有些别扭,每天都吃那么多,也不知道她都吃到哪儿去了。 “音,你要叫我姐姐,只不知道?” 云清脸皮厚的很,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弟弟这么说,不过她这个姐姐还真是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你也不过比我早出生那么一小会儿……” 看了看快要跳脚的“姐姐”,云音不以为然地道,他都是直接喊她的名字。 “娘,你看音又欺负我……” 云清瘪瘪嘴拉着云无言衣摆撒娇道,眼睛却笑得弯弯的,分明就是无聊地打闹。嘿嘿,平时音并不常和她斗嘴,也只有在娘亲面前才会这样…… 有时候,云音真的很佩服自家姐姐这种大大咧咧又粗神经的性格,能够在面无表情的娘亲身边撒娇,换了他就做不来。可以说,在这一点上他甚至很羡慕云清。每次配合着她斗嘴,也不过是想娘多些注意力在他们身上。 “明天给你们做红烧排骨和清蒸荷花鱼。” 一直静默注视着两个小鬼的云无言有些无奈,脸上表情却更加柔和,儿子和女儿想什么她当然清楚。 “耶!” 云清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嘿嘿,她就是等着娘亲这句话,自家最喜欢的红烧排骨啊,还有音最喜欢的荷花鱼……光是想着,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云音倒是没说什么,表情和他娘一样清清冷冷的,眼睛里却飞洒出些许笑意。 见女儿欢呼雀跃的大喊大叫,云无言有片刻愣神儿,清儿这脾气性格,活脱脱就是第二个宓儿。七年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这些年,大多时候都是为音儿寻药,空闲的时候还是会时不时回忆起在大业的生活。再想起皇甫肆的时候,心里仍旧闷闷的喘不上气来,被他废了武功,被背叛的感觉还在,却又说不上痛恨了。 “柳叔,这么晚了还要出门么?” 三人经过后院,就看到柳临风跨上马背,看行装至少要出门四五天。见她形色匆匆,云清有些好奇地问。 “嗯,有些事要办,等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见云清问他,柳临风微笑着道,弯身在小家伙粉嫩脸上捏了一下。对于这两个孩子他一向疼爱,简直就是视如己出。 “嘿嘿,我就知道柳叔最疼我了,我最喜欢柳叔了……” 云清“谄媚”地笑道,眼睛更是晶晶亮,笑眯眯地冲着柳临风摇手。 “你这贪吃鬼,不是最喜欢你娘么?” 笑看了云无言一眼,他摇摇头调侃道,心里却很是高兴。 “呃,被你看穿了,我最喜欢娘,第二喜欢的人是音,柳叔叔只能排第三了……” 云清知道柳临风在逗她,笑嘻嘻地坦白道,反正柳叔是不会生气的。 “第三么?” 这也不错了,柳临风笑的开怀,起码是在某个不知情的男人前面。 “柳叔,出门要小心。” 云音微仰着头看向马上的人,小大人一样说道。 “我会早去早回。”不再耽搁,马儿嘶鸣,人已经远去。 这样的情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便是和美的让人羡慕的一家。柳临风苦笑,可惜他却没有这个福分。 翌日傍晚,云清从书院出来,衣服却不复之前干净整齐,微微透出些许狼狈。一张小脸紧绷着,此时此刻和云音就是一个表情。 “喂,云清,你慢些走,等等我。” 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童小跑着出来,牢牢地跟在她后面,精致漂亮的五官透出一丝紧张。 “那个该死的华靖远,老是看我不顺眼,女孩子就不能来书院么?我就是要念书怎么样?” “这件事也就算了,可他竟然嘲笑我没有爹爹,还说我娘是丑八怪,弟弟是病秧子……要不是夫子拉着,我一定要揍死他。” 云清气呼呼地道,连珠炮一样将所有的不满倾泻而出,忍不住恨恨地踹向路边一棵大树。 “清儿,他爹可是王爷……你不要生气了,我今天有给你带好吃的……” 男童犹豫地道,生活在京城,从小就被教育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而华靖远那个小霸王就是其中之一。 “肖弘毅你这个胆小鬼,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恼怒地瞪着一只跟在她身边的男童,云清觉得怒火更盛,且直烧向可怜的肖弘毅。 “清儿……” 被云清的话骇了一跳,肖弘毅比女孩儿家更漂亮的五官皱在了一起,眼圈儿立刻就红了。 “不要再跟着我……” 加快脚步冲向另一条街道,云清不耐烦地道。一个男孩子,哪儿这么爱哭? “清儿,等等我……” 肖弘毅跑的气喘吁吁,偏就是倔强地紧跟着前面的云清不放。反正这也不是云清第一次和他说绝交,等她气消就好了。 “清儿?” 云无言刚从街角一家店铺出来,就和女儿撞了个正着,不解她为何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这孩子脾气好的很,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火…… “娘亲……” 听到云无言的声音,云清立刻埋进她怀里,想到那些难听的话,声音不由有些哽咽。从小被人宠着护着,连云音都让着她,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云无言尽量放缓语气:“怎么了?” 云清埋头不语,那些难听的话,怎么能让娘亲知道?在自己心里娘亲一点儿也不丑,没有爹又怎么样?她还有柳叔叔和云一他们……音身子不好,可他比谁都聪明…… 见女儿埋头不说话,云无言也有些急了,偏偏怎么拉云清就是不肯抬头,也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 “书院里有人笑云清没有爹,还说云音是病秧子……” 细细弱弱的童音响起,肖弘毅讷讷地道,他本来还想转述眼前的女子是丑八怪来着,可看到她冷厉的表情,自觉跳了过去。 云清的哭声陡然停止,从她娘怀里探出头来,眼睛红红地吼道:“肖弘毅,不用你多管闲事!” “是这样么?” 云无言面色冷沉,看向肖弘毅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吓得他连连点头。 小时候所遭受的冷嘲热讽,云无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时候她根本无能为力……可是,从清和音出生起,她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自己的孩子,绝不让他们受到同样的伤害。现在,还是发生了…… 一直到吃晚饭,整个云府还是笼罩在沉闷的气氛里。云无言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医书,脑子里仍旧是女儿哭红的眼睛。 “娘亲……” 云音轻轻推开门,缓慢地走到云无言面前坐下来,清冷的眼神首次有了些许波动。 “娘亲,这次的事情,就让我来解决吧。” 云音的声音很平静,却隐约透着压抑,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必须保持淡淡的情绪,但这并不是说他很好说话。 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儿子,此刻他说话时自信的神情和语气,竟然和记忆里那个混蛋如此相似,竟然连挑眉的动作也一样。 片刻之后,她放松有些紧绷的情绪,同样淡然地道:“好。”(未完待续) 千里追妻 清阁和音阁离的很近,云清和云音的感情一直很好,住的地方也只是一院之隔,中间开来月亮门,随时方便两人进出彼此房间。 “音,你睡了么?” 小小人儿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床前,轻轻浅浅地试探道,黑暗中看不出她此刻是什么表情。 “没……上来吧。” 听出云清语气有些不对劲,云音趴在床上拍拍床铺,不用看他也猜得出来这个笨蛋姐姐肯定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云清温顺地爬上床,下巴在枕头上蹭啊蹭,一双眼睛早已经哭的红肿。翻个身儿和弟弟更靠近些,她压低声音带着鼻音道:“音……” “说吧,怎么了?” 云音叹气,这个时候来找他,当然是有事发生,而且是很重要的事。这家伙,心里根本藏不住话,更何况今晚特别的反常。 “音,你有没有想过,爹爹是什么样子的?从出生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见过他,娘也从来不肯提他的事。” 虽然娘看起来冷淡又寡言,在意的事也不多,实质上也是个眼高于顶的女子,所以说,他们的爹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可能非常的出色…… 云清越想越觉得有无数可能,却没胆向当事人取证。事实上,她很羡慕……看着别的小孩被他们的爹爹抱在怀里,这种渴望就愈发的明显。 云音明白,不管云清表面上看起来如何不在乎,还是被那恶劣的玩笑刺伤了。想了想,他认真地道:“那个人,我们的爹爹,说不定已经不在了……” 七年里,娘亲从未提过那男人半句,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若是突然跳出个人来说是他们的爹,恐怕是惊多于喜。其实,他不介意娘亲找个后爹,柳叔就是不错的人选。 “不会的,我知道爹爹还活着,我就是知道……” 云清觉得说不清楚,这是一种奇特的直觉,从几个叔叔提到这件事的反应,她隐隐约约能感受的到。 “就算活着又怎么样,这些年还不是对我们不闻不问?清,你就不要再抱希望了。” 云音的声音有些冷,他知道清一直在期待奇迹的发生,可是这种等待是毫无根据也没有可能的。 云清不再说话,她没办法替那个从未见面的爹爹辩解什么,音对他似乎非常不满。不过,她的心里却固执地认为,爹爹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来。这种性格,两兄妹意外的相似…… 屋里沉默了片刻,云音有些后悔,想着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严重,伤了云清的心。将脑袋凑的近些,在她耳边低低地试探地喊道:“清……云清……姐姐?” 如果是平时,听到云音唤她姐姐,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而今反应却这么冷淡,甚至不愿意吭一声。 莫非,真的生气了? 侧过头去想要看看云清是什么反应,却好奇又好笑地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两只手还牢牢地抱着枕头,只是睡着的时候好像被什么困扰着,一脸令人心怜的表情。 思及白日里云清所受的委屈,他决定好好给那个宰相的儿子一个教训,让他以后遇到清都只敢绕着走。至于其他的,就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了。 翌日早晨饭桌上,云无言破天荒顶着黑眼圈儿晃了出来,压根儿就没有把心思放在吃饭上。 “娘?” 云清挨着她小声唤道,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娘亲如此魂游天外的样子,非但不觉得有趣,反而异常地担心。 “嗯。” 云无言下意识地应道,又往嘴里塞一口米,木木地咀嚼着。 云清张口想问,却被身边的弟弟用眼神阻止,意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顿痛苦的早餐,云清拉着弟弟咬耳朵道:“娘怎么了?总觉着像换了一个人。” “我猜,娘一定是在想有关爹爹的事,不过这也和我们两个有关……” 云音瞧着还在深思的亲娘,说话的语气带着某种笃定。 “小姐和少爷最好还是不要提到那个人……” 云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说道,看向云音的眼光透出一丝赞赏,这孩子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小小年纪就能将人心摸透,他的才智不下于年幼时的少主。 “谢谢云一叔叔提醒,我昨天提到的那些事,希望尽快办妥。” 云清吓了一跳,有关“爹爹”的话题,几乎成了府中的禁忌,好在听到的不是娘。昨天她不该哭述的,惹的娘不开心。 云音仍旧是一脸清清冷冷的表情,眉间却添了一丝疲惫,昨天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睡着,这破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少爷,有时候还是不要太‘用’心的好。” 云二见他如此,也忍不住开口道,小主子身体不好,老是这样耗费心智只会衰弱的更快,当初主子就一再地交待过他吧!可惜,这孩子心思太重,特别是遇到主子和小姐的事,怎么都放不下。 “我知道。” 云音难得冲着身边的黑衣女子一笑,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有些时候不由心不是? 四人散去,一道黑影迅速从房顶落下,云无言眸中黑沉一片,不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直以来,她以为清和音有自己这个做娘的就够了,可事实上并不是那样,他们还想有个爹……皇甫肆那家伙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了,难道她要重新找个男人? 光是这么想,心里就不由自主抗拒,脑子里一个劲儿地说不该这样不该那样,更何况她很难找到一个完全信任的男人?就算是柳临风,她仍旧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疏离,不明显,但也暗示柳临风不要逾越的底线。 想当初,连她自己都不解,为什么会那么相信那个男人…… 大业国御书房,皇甫悠坐在书桌上的动作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七年的时间让他多出一种成熟而略带着忧郁的气质,和当初故意装冰山的那个“话痨”已经不见了。 “我数到三,立刻从桌子上下来。” 放下手里的奏折,皇甫肆头也不抬地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对于接下来“例行”的调查结果,已经不敢再抱什么期待。 “切,皇兄你变得越来越无趣了,猜猜看我得到了什么消息?”不就是一张桌子么还这么生气,本来还想着要欲擒故纵一番,哪知道皇甫肆根本就不吃他这套。” 皇甫悠郁闷地看着几乎要把人埋在奏折里的皇兄,还真是越来越无趣了。每天按时上朝下朝,接着就是批改奏折,许许多多时候把那些妃嫔宫女全都当摆设。 从前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已经不见了,也对,皇兄他有多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从无言离开,他就开始失眠,好在最初的暴躁期已经过了,靠着强大的克制力和耐力,才没有变成一个令人害怕的暴君…… “有消息了?” 皇甫肆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心里竟然有些忐忑。以前那些消息,多少次以为是她,可无言就像是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嗯,前阵子得到消息,说是在华泽国京城有人见过和皇嫂类似的女子,你也知道她那张脸很难错认……只是,她怎么会在和我们敌对的国家?” 看到皇甫肆脸上瞬间闪过的欣喜之色,皇甫悠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不过是而立之年,皇兄居然已经有了几缕银发。再想想自己,也始终找不到那个仙风道骨的人儿,该不会真的羽化升仙了吧? “皇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皇嫂找了其他人……毕竟,这可是足足七年啊!” 皇甫悠有些犹豫地道,虽然不愿意有这种事发生,但也并非不可能。更何况,那个柳临风一定还跟在皇嫂身边。老实说,那个家伙比起自家皇兄来,并不逊色。 “她不会。” 皇甫肆不假思索地道,只是声音有些发颤,身体也跟着僵硬。光是想象云无言和别人在一起的情形,他就备受煎熬。好在,他对她的了解还算深,她怎么可能让一个不信任的男人睡在身边? “看来,我有必要到华泽国走一趟,希望真的能见到皇嫂……” 虽然若是被对手知道了身份有些麻烦,皇甫悠还是决定冒一次险。呃,就算为了他们兄妹三人的幸福…… “这次我亲自去,你在宫里守着。” 皇甫肆突然做出决定,他甚至有种预感,这次或许能够找到她。 “皇兄,这样太危险了,华泽国皇帝一直看你不顺眼,你这一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还是我去吧!” 皇甫悠急道,一嘛真的是担心皇甫肆的安危,另外一个原因却是不想被每天成山的奏折给压死。他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的,要是真当了皇帝哪里有现在逍遥? “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劝了。” 皇甫肆坚定地道,为了追回“离家出走”的妻子,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不能退缩。想要见她的心,强烈地鼓动着,似乎一个不留神就会爆开。(未完待续) 英雄救美 杂乱的脚步声不断从身后响起,云清没有想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居然敢派一大堆的家丁来追他,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武功不错,一个两个她还打得过,可十几个一起上她可招架不住。以她的轻功嘛,逃跑本来不成问题,可是…… 看着在她身后跑的气喘吁吁,好像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的肖弘毅,她没办法就这么丢下他不管。这家伙本来就胆小的很,遇到这种事眼圈儿早已经吓得通红,他又是被自己连累的缘故……不过,这么下去,两个人都会被抓到。看华靖远发狠的样子,落到他手里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笨蛋,跑快点儿,平时你都没吃饭么?” 云清还是忍不住斥责道,她跑了这么久连大气也没喘一下,就是再跑两个时辰也没问题,肖弘毅还是个男孩子,居然这么没用。 “呼呼……清,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 肖弘毅断断续续地道,他也知道自己很没用,平时也只是懊恼一下,可如今却是第一次后悔……他一点也不想成为清的累赘! “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么?” 云清气的柳眉倒竖,声音比刚才更大了,看到后面越追越近的那群男人,她跑回几步,一把拉住肖弘毅已经汗湿的手。 “不用管我了,顶多是被揍一顿……” 手被紧紧抓着,肖弘毅明亮的双眼紧盯着云清一袭浅蓝色衣衫,那上面缀着的花朵也一晃一晃的,像是忽然盛开,让他移不开眼。在云清没有入学之前,他就是被大家欺负的那一个,其实已经很习惯了。被打一顿,真的没什么…… “说什么呢,你这么单薄,哪里受得了?” 云清不以为然地道,拉着他继续跑啊跑,等到了闹市人多的地方,就可以想办法甩掉他们。第一次感叹为什么书院设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幽静是幽静,可离闹市还有三条街啊,不知道笨蛋能不能坚持得了。 不停地跑,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不够用,肖弘毅机械地跑着,却不似刚才那般痛苦了。逃生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他的手冰凉,却被一只小却温暖的手包覆着,温度一直传到心里。 胆小且虐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比任何时候都厉害,脚下像生了风一样地跑着,让他的内心产生一种想要飞翔的渴望。不知不觉间,他从一种无形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臭丫头,你跑的了么?居然敢得罪本少爷……” 华靖远得意洋洋地看着被包围的小丫头,扫过一旁畏畏缩缩的身影时,眼中掠过一抹阴霾。这个没用的窝囊废,只会躲在女孩子背后,看见他就让人讨厌。 “华靖远,你不要欺人太甚,不就是仗着有个做宰相的爹么?” 云清怒视着那张漂亮却跋扈的脸孔,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不是害怕,是被他气的。 “我就是欺负人怎么样?一个两个都是野种,怪不得会凑在一起。” 华靖远注视着那双几乎喷火的瞳孔,无比得意地道,谁要云清平时总不把他放在眼里,却总是把视线投注在那个弱鸡身上? “等下我拖住这些人,你趁机跑掉,不许说不。” 云清压低声音在肖弘毅耳边快速地道,见他张嘴想要说什么,立刻霸道地阻止。 “华靖远,我今天就替你爹爹好好教训你……” 话落,云清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冲了过去,打算抓住华靖远,那么他身后那些家丁也会投鼠忌器。只是,那些人显然也看出了她的意图,立刻将人护在身后。 肖弘毅看着和那些家丁打起来的云清,没有听她的话跑走,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愈发流畅的动作。这一刻的云清周身似乎被亮光环绕,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眼看着几个家丁在华靖远的示意下逼近,他却没有慌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肖弘毅虽然胆小懦弱,却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人。 “大傻瓜……” 看着一动不动的肖弘毅,云清低声骂道,明明就胆小爱哭,这时候逞什么强?这么想着,又是一个玄身飞踢,将一个家丁逼退。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这么多人,欺负两个小孩子。” 带着几分讥讽的嗓音响起,平平板板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打斗中的包围圈儿里。 “你是什么人,敢管小爷的闲事?” 华靖远狠狠盯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放狠话,虽然才不过十岁,却将他老爹的官腔学了个五成。 “嗤……” 白衣男子冷冷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蠢话,俊美的五官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整个人愈发透出一股冷厉的气息。 “你,你笑什么?” 被男子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华靖远恼羞成怒地叱喝道,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害怕。 男子不再说话,视线落在和那群家丁打的不可开交的家丁身上,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儿,只是她身上却有种另他熟悉且怀念的气质,那种不可一世的自信和骄傲,打斗时狠辣的气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连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也隐隐透出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就是这种奇特的感觉,让从不愿多管闲事的他,忍不住出手相助。 “给我狠狠揍他……” 华靖远退后一步,冲着护在身前的家丁命令道,非常不爽就这么被忽视。 “啊……” “呜……” 惨叫声不断,只是眨眼功夫,那些强壮的家丁全部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哼哼着,眼中却露出惊惧的神色。这人的武功实在是出神入化,根本就来不及看到他出手,身体就被丢飞出去。 “娘啊……” 华靖远见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云清本想追上去好好揍他一顿,却见白衣男子转身欲走,她急忙出声道:“叔叔,谢谢你救了我们。” 对于这么长的好看又武功高强的叔叔,或许是因为对方帮她解围的缘故,立刻产生了好感。而事实上,能让云清主动亲近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家里那几个,肖弘毅算半个(因为大多时候都是这家伙粘着她),而现在这白衣男子可以算一个。 出手救助云清的人,正是千里追妻而来的皇甫肆,没想到才刚到京城,就让他遇到这种事。没想到自己会出手解救眼前的女童,救了人之后二话不说就准备离开。 听到女童的呼唤,不知为何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看着对自己笑眯了眼的漂亮玉娃娃,心头居然产生了难言的好感。很难得的,他颔首点头道:“以后小心些,快回家去吧!”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温柔的语气格外陌生。而对方,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 “嗯,我叫云清,不知道叔叔叫什么名字?” 见皇甫肆没有拒她与千里之外,云清笑的愈发欢畅,直觉告诉她男子并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 “如果下次还能相见,我就告诉你。” 皇甫肆看着那灿烂的笑颜,也跟着微笑了起来,压下想要上前抚摸她小脑袋的冲动,刻意卖关子道。不过是一面之缘,就算有些喜欢这个漂亮的孩子,他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名字的打算。 云清也不多加追问,只笑着道:“我有预感还会再见到叔叔。”而且,很快。 “但愿如此。” 皇甫肆好笑地应道,还真生出几分期盼,希望下次还会遇到小丫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喜欢孩子,这孩子甚至和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云清一直目送那潇洒的背影远去,飘动的白色衣衫最终消失在视线里。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有一个像叔叔这么潇洒厉害的爹爹就好了…… “清?我们走吧。” 肖弘毅见她仍在发呆,小声地提醒道,看到云清一脸崇敬的表情,忽然开始羡慕那个白衣人。如果他也这么厉害就好了,就可以保护清,而不是这么窝囊地让清保护…… “笨蛋,刚才让你一个人跑,居然还傻傻地挨打。” 看到肖弘毅淤青的脸还有破皮的嘴角,云清忍不住又踹了地上的“死尸”几脚,凶巴巴地喝道。 肖弘毅只是对着她嘿嘿地笑,牵动嘴角的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见到云清的举动眼神微闪,那下脚的力道可真狠,清生起气来真可怕……不过,他还是觉得眼里的清比从前更漂亮更神气。 云清几乎是蹦跳着回了家,身上的伤也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就连云无言为她上药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 “清,如果金创药不是外敷的,我会以为你吃错药了。” 云音看着便呲牙便兴奋傻笑的姐姐,开玩笑地道。 “呵呵,我今天和华靖远那些家丁打起来的时候,有个很厉害的叔叔救了我和笨蛋弘毅。” 云清眼睛闪闪发亮,崇拜的语气太过明显,连云无言也忍不住多看了女儿几眼。 “是什么样的人?和柳叔叔以及云一比起来呢?” 云音更加好奇了,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见识过柳叔的功夫,还能让云清夸赞厉害的人可不多。 “呵呵,比柳叔叔和云一还好看,武功也比他们厉害……还有,他答应我,下次如果还能见面,就告诉我名字……” 云清滔滔不绝地道,说起白衣人就眉飞色舞,差点儿就手舞足蹈了。 “呵呵,有这样的人?连我都想见一见了。” 云无言和云音皆持怀疑的态度……还是觉得云清太过夸张,柳临风和云一已经算是顶尖的出色人物,当真有比他们还厉害的?(未完待续) 华府对峙 俗话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华靖远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第二天就领了更多家丁冲到了云府,扬言必须把云清交出来。也不过是十岁大的孩子,嚣张跋扈的样子却让人牙痒痒,恨不得打他一顿才能解气。 云府的管事本欲回报给主子,却见小少爷施施然从后院走了出来,且正在向府门口靠近,他急忙上前阻止……“少爷,现在不安全,最好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无碍。” 云音看着被堵的死死的大门,没有任何讶异之色,好像这本来就在他预料之中。清冷的声音微微荡漾起涟漪,想到清身上的伤口,愤怒的情绪还是升腾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嘴角勾起一抹笑来,眼神带着些许轻蔑投诸在华靖远身上。虽然对方比自己打了几岁,可显然脑袋不太够用,不然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张着华丞相闹事。 “病秧子,看什么看?本少爷再说一遍,立刻把云清交出来。” 华靖远有些烦躁地道,面前的男童明明长着和臭丫头一样的脸孔,可淡笑的时候却硬是比她多出几分气势,那冷厉严峻又夹杂着轻视的眼神,尤为讨厌。 “华少爷,你做这样的事,华丞相知道么?” 云音不骄不躁地看着他,嘴角笑意加深一些,竟然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只是那酒窝里承载的却不是笑意,而是满满的愤怒。声音越发的清冷,像是青玉来回击打着,却意外的好听。 “当然……我爹当然知道……” 这句话,华靖远说的有些气虚,他因为在书院里胡作非为,没少挨他爹的板子,只是因为他娘老是护着,才始终旧习难改。 “我正好有事要见令尊大人,烦请花少爷带路。” 云音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也不等一干人反应过来,已经率先向丞相府走去。 “喂,病秧子你做什么呢?给我等一下……” 华靖远有些紧张地喊道,这个病秧子该不会真的跑到丞相府去吧?如果让他爹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这底气立刻虚了不少。只是碍着面子,还在逞强。 “走吧!” 云音见华靖远有了退缩之意,却并没有打算收手,敢欺负清就要付出带价,昨天她身上那些伤也不能白挨。 “给我站住!” 华靖远气急败坏,立刻出声让那些家丁阻拦,岂料却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他心里倒是冷笑起来,昨天一个白衣服的跳出来逞英雄,今天又跑出来一个黑衣服的,他就不相信这个也那么能打。 不过事实证明,凡事总有意外,看着第二拨儿倒在地上哀嚎的家丁,华靖远终于相信了。好在那黑衣人虽然厉害,却没有动他一个手指头,只是把那些皮粗肉厚的家伙打倒在地。 皇甫肆走在街上,正想找几处专门买卖消息的地方,却不料又碰到了昨天那个女童。远远看去,她好像换了男装,走路也有些虚浮,难道是昨天打架的时候受了伤? 不知为何,想到她受伤了居然有些担心,脚步移动,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待走的近了些,眉却挑了起来……这不是昨天那个叫云清的女童,这孩子不是女扮男装,他是真真正正的男孩子。还真是听奇妙,居然让他碰到一对儿龙凤胎。 小家伙儿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他走的很慢,不过步伐很坚定,小小年纪浑身有种难得的从容和沉静。而那种清清冷冷的表情,尤其讨皇甫肆喜欢,因为和心里的人儿太过相像。 难得的好奇心起,他就这么尾随在男童的身后,看着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一座朱红大门前,门上高挑的灯笼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华字。虽然刚到华泽国,皇甫肆经过昨天一天的转悠,对这些比较有名的府邸还是熟悉的。 男童现在正站在丞相府门口,然后昨天那个欠揍的小子也跑了过来,神色透着紧张。皇甫肆更加好奇了,那小鬼应该是云清的哥哥或者弟弟,只是他一个人跑来丞相府做什么?难道,真的打算找华丞相讨个公道? 华丞相在京中声名虽然不错,可遇到宝贝儿子的事情,却免不了有几分偏私之心,再加上是这么一个小娃娃来讨公道,只会让他觉得更加没有面子。想到这又不禁埋怨这孩子的爹娘,怎么能把这种事交给一个小孩子去做? 府门打开之后,云音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比起身后局促不安的华靖远,倒是更想这里的少爷。华靖远也是一身锦衣华服,可跟在他的身后,倒有了几分跟班儿的感觉。 “带我去见你爹。” 云音转身,冷不丁地开口,差点儿下了跟着他脚步的华靖远一跳。相信有了云一的“叮嘱”,华靖远会乖乖听话。 “哦!” 华靖远不情不愿地道,心里那个悔啊,可是想到黑衣人先前的威胁,只能咬牙领着云音向书房走去。离书房越近,他一颗心就跳的越快,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少爷……” 守在书房门口的护卫见华靖远和一个小公子走过来,恭敬有礼地招呼道。同样的,也等于是告诉了书房里的华丞相。 华靖远突然发现天气更热了,太阳怎么就这么大?汗珠儿不停顺着额头流下来,他只得握着帕子擦了又擦。心里只叹倒霉,为什么偏是爹爹不上朝的这一天?若是平时,病秧子铁定扑空。 稍等了片刻,书房里传出声音……“让他们进来。” 云音冲着身后的华靖远又是一笑,率先进了那道门。 华靖远无语,刚才的笑绝对是别有用意,他怎么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呢? 至于皇甫肆,则利落地跃到了屋顶,打算稍有不对劲儿就把小家伙儿救出来。至于为什么这么好心,他已经不再执着于答案了。反正看到这两个孩子,他就是会生出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好多书,云音看到华丞相书房里的陈设时,脑子里只有这样的感叹,剩下的就是羡慕。这样丰富的藏书,比云府里那些还多上几倍,想也知道这是主人大半生的心血。 只看到书,还没见人,云音对教子无方的华丞相怨怒减少了许多,只因为对方是和他一样的爱书之人。 绕过由书架做成的独特屏风,云音和华靖远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神情很是惬意放松。 华泽国丞相华冉,看起来尚未到不惑之年,可以看出华靖远的相貌多是遗自他老子,相信三十年后就是华容这个样子。不过,那种儒雅的书卷气,恐怕就不是华靖远能效仿的来的了。 这样的华冉,大大出乎了云音的想象,他本以为华丞相该是一个油光滑面的中年男人,略略带着些世俗的浑浊和贪婪,而不是像这样如同一株赏心悦目的君子兰。 华冉不是一个单纯的朝廷文官,据云音所调查得到的结果,他有许多敛财的法子,和华泽的商会也暗中有交易,每年大批的金银珠宝都会送进华府,当然这都是秘密进行。 偏偏,这样一个贪官,在朝野的声名还很不错,应该说可以算的上皇帝难得信任的人臣之一。人都说相由心生,华冉却是一个意外。这样的人,委实不简单。 “你就是云家的小少爷云音?” 坐在书桌前的华冉同样在打量着面前的男童,越看越觉得这孩子比自家的混小子强多了。只是,他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饶恕胆敢对自己无理的人。 “嗯,想必丞相也已经清楚,我是为了家姐云清而来。” 云音不卑不亢地道,目光并不闪避,毫不畏惧地与华冉相对。 “你打算怎么做?” 华冉玩味地看着这孩子,终于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开始对这孩子有了兴趣。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很少有人在他刻意的威压下还能如此从容。 而且他看的出来,这孩子似乎不讨厌,这就更加的奇怪了。 “爹……” 一直恭恭敬敬站着的华靖远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到底是华冉的儿子,一眼就看出他爹似乎喜欢那个病秧子。 事情不妙了,大大的不妙,华靖远后悔不已,他好像成了那个拿石头砸自己脚的笨蛋。 华冉一个眼神投过去,华靖远立刻噤声,身子缩了缩,希望他娘刻意快点儿赶来。 “我只是来讨回公道,也希望华丞相能给云音一个公道。” 云音看了一眼身边的华靖远,又看向华冉,语气强调在公道上。 “说来听听……” 华冉站了起来,随意地舒展四肢,优雅中透着力量。视线,似不经意地扫过屋顶某处,眸光敛动。 而此刻蹲在屋顶的皇甫肆,眉头也深皱了起来,神情有些凝重地,思考着穿破屋顶救走云音的可能性。 这个华丞相,居然是会武功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手。既然他能发觉,相信对方也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未完待续) 放弃报复 书房里气压陡然降低,云音任由一双利眼盯着,不但没有后退逃跑,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他这一举止,非但让站在不远处的华靖远傻了眼,也大大出乎华冉和皇甫肆的意外。 华冉瞧着面前粉妆玉琢的玉娃娃,心中不由升起几分赞赏,这孩子非池中物,长大定大有作为。只是,依着他现在的年纪,前来为他姐姐出头,还早了点儿。 屋顶上的皇甫肆却更为担心,这孩子倒是胆识过人,只是今天的举动未免鲁莽了些。一个不小心,怕是连小命也难保。 “两个月前庆安郡送了一批珍贵玉石进京,作为贡品呈给了皇上,听说那些珍玩件件珍奇。” 清冷无波的声音,意外撩起华丞相眼中涟漪,他眯了眯眼,神色略带上了一分戒备。 “嗯,这个我也听说了,皇上龙心大悦,还特地加赏庆安府郡官升一级。” 这件事轰动了大半个京城,小子现在提起来,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听说,十二件玉器,拆分开来,意为六六大顺,这样的心思也难为那府郡想的出来。” 云音若无其事地叙述道,看向华冉的目光莫测难辨,小小的身躯站的笔直,像是一柄开锋了的短剑。 “小东西,你讲故事的水准比起说书的可差远了。”意为,若是他想听故事,还不如去茶馆找个说书先生。 华丞相面色略陈,说话时仍旧带着几分轻松调笑的语气,却比先前危险了许多。在他眼里对方只是个小毛头,就算他天资不错,不过想要来相府找麻烦还要等个十年二十年。在太岁头上动土,是蠢人才会做的事。 “其实,我个人觉得,若是那府郡送十八件入宫,讨个九九归一的好彩头,怕是能升的更高。” 云音毫不退缩地和对手对视,再接再厉地道。见华冉不自觉皱眉,就知道他这一帖药算是下对了。 华靖远目光复杂地看着敢和他爹对峙的云音……华泽丞相的怒气,连那些朝臣也忌惮不已。此时的云音,在他心里再没了病秧子的形象,反而变得无比高大起来。或许,这种深刻的印象,一生都难以磨灭。 这种近乎崇拜的心情,几乎让他想要开口为云音求情,只是面对着逐渐释放怒气的老爹,怎么也不敢开口。 “就算我扣留了那些玉器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就算有证据,想要传给皇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小鬼,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华冉坦然地承认道,不以为云音能把他怎么样。就算他去告发,又有几个人会相信?他可是华泽有名的良相。想要用这个作为威胁,他还太嫩了点儿。 “呵呵,如果我有当时庆安郡进贡时最初的礼单呢?上面可是盖着府郡打印,半点儿不掺假。至于那些东西如何到了您手里,有几个人经手,我恰好也知道。还有,华丞相怕是不知道,云家刚通过了承办宫中采买的文书,刚好可以自由进入宫闱。” 云音冷笑更甚,对手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要想到,而且提前做出应对措施。这些是他跟着云一学了两年生意的心得。而且,他发现这并不只适合于生意上,目前就很管用。华丞相那风雅如兰的书卷气隐去,终于露出了他残酷又无情的面目。 “还没有一个人胆敢威胁本相,你是第一个。” 杀气陡现,却并不明显,云音的生死,将取决于他接下来的话。 “只有华丞相认为这是威胁,它才算是威胁。” 云音不咸不淡地道,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认为这是威胁,我有什么办法? “卡擦……” 书桌一角被华冉硬生生捏了下来,情绪却随着这一声响慢慢恢复平静。 要不要一掌拍死他呢?可又觉得小家伙这么死了有些可惜,华冉有些纠结地想,想要击出的手掌迟迟未落。再看面前粉妆玉琢的玉娃娃,仍旧无畏无惧地与他对视着,就更舍不得了。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这要是他华冉的儿子该多好。 屋顶上的皇甫肆见华冉伸出手掌,只是电光火石间,他已经不假思索地从屋顶跳下来,随着瓦砾摔碎在地的声音,云音也被带到了三尺之外。 “肯出来了?” 华冉懒洋洋地手掌,微笑着坐回那张宽大舒服的椅子,冲着一身白衣的男子挑眉道。只是转眼之间,便又恢复了儒雅书生的气质,仿佛之前变脸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刚才生气全是装出来的。” 云音被陌生人抱在怀里,意外没有觉得不舒服,任由对方抱着他,探出半个脑袋淡漠地道。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不然屋顶上这位怎么肯下来?” 直觉告诉华冉,如果不是小鬼的生命受到威胁,白衣男子绝不会现身。这人很强,比他所遇到过的任何人都强,这让华冉产生了兴趣,自从他成为丞相之后感兴趣的事情几乎没有了。 “为什么?” 云音终究年幼,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刚才提出来的那些,绝对会对华冉构成威胁,而他自己也承认了,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又完全出乎他的预计,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呵呵,小东西这么聪明,又怎么不晓得这样一来就是两败俱伤,你怎么可能容许自身损害一丝一毫?所以,有什么想法现在说出来吧!” 见小家伙儿吃瘪,华冉笑的更加开怀,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得意在内,这种难得一见的表情更是让一旁的华靖远暗呼神奇。而对于能够发掘他老爹这一面的云音,华靖远除了崇拜又添了些许嫉妒在内。 “事实上,我今天来是想和华丞相合作。”见华冉露出感兴趣神情,云音接着道:“丞相之所以有今日风光仗的是权势,而我云家却是做生意发家。说的明白些,有些可以牟取暴利的生意,如果想要摆到明面儿上,还要仰仗您的支持。” 华冉坐直身子,微微收敛笑意,神情比之前严肃少许,点头示意小鬼继续说下去。 “合作的话,丞相可得四成利益,当然如果令公子肯向我姐姐道歉,并保证在书院里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云家愿意再让出一成。昨天的事谁对谁错,想必丞相也很清楚。” 华冉神色微动,云音这小鬼显然事先就将一切调查的很清楚,那些庇荫在他羽翼下的商家,都是抽出他们生意利润的三成,四成已经可以看出他想要合作的诚意。 更让他对云音产生好感的,却是他对家人的态度,别看他只是让出一成,那些利润却足以让一个郡的百姓吃一年。 云家在调查华冉的同时,他也派人对这几年忽然崛起的云家进行了调查。 “靖远,你怎么看?” 转头看向立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儿子,华冉有些试探地问道,希望这孩子不会让他失望。 “之前的事情是靖远不对,我愿意道歉。” 华靖远看了他爹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皇甫肆怀里的云音,郑重地道。经过这件事,受了云音的影响,他像是瞬间成熟了不少。更何况,华靖远本身就是个极聪明的孩子。 他之所以道歉,一是完全被云音折服的缘故,而来是不想让华冉失望。如何取舍,如何抉择,这是华靖远学到的人生第一堂课。 “那一成我可以不要,只是希望以后靖远可以跟着你,多学些本事。” 华冉颇有些欣慰地冲着儿子点点头,然后看向云音,提出被他“窜改”的条件。 “可以。” 云音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收下了某人硬塞过来的“包袱”。 至于被讨论的对象,则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不管是他老爹,还是云音,他都不是对手。华靖远牙疼似的歪歪嘴,一向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他,今天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冲击。 皇甫肆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从华府出来,想要放下他却发觉小家伙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一只手却牢牢地拽着他襟口不放。 “我没力气了,叔叔可以送我回家么?” 清清冷冷的声音,意外透出一丝撒娇的味道,连云音自己也没有想到,然而对突然跳出来救他的这个人,却是全然的信任。 “你家在哪儿?” 见那只小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皇甫肆微笑着道,他很喜欢这孩子,很愿意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 “穿过三条街然后右转直走……” 云音有些困倦地道,经过刚才那阵仗,他本来就病弱的身体,着实感到疲累。 “嗯。” 皇甫肆调整抱着他的姿势,让小人儿能更舒服些,这才发现他不是一般的轻,而且肤色有种不健康的白,此刻更隐隐透出淡青色。 “华靖远,他有个好爹爹。我很羡慕……”本来,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真正的报复还没有实施,不过现在他决定放弃。 为了不使自己睡着,云音试图用“聊天”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而他也发现藏在心里的许多话对着一个陌生人却很容易就说了出来。 “的确如此。” 皇甫肆赞同地点头,其实华泽有许多比云音厉害的师傅,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华冉让儿子跟着他的身边,更多却是一种激励。华靖远面对比他小却比他厉害很多的云音,自然会产生不服输的心态,也可以彻底打消他自命不凡的心理。 有了云音这个目标,华靖远成长的路上,也会踏实很多。 “我和清一直希望,爹爹能来找我们。可是,我很清楚那不可能。” 云音的声音有些飘忽,夹杂着淡淡的伤心,还有失望。 皇甫肆一愣,低头看到那张仍旧面无表情的小脸,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心酸。(未完待续) 风轻云淡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皇甫肆不是应该在大业皇宫么?居然寻到了这儿。 云一难得心神紊乱,远远地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又看一眼,立刻往回奔。至于云音么?相信有皇甫肆跟着,不会有事。当真是血缘关系么?不过是第一次见面,那家伙就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关心。 等回了府,下人却说主子在药房里,他才突然想起来现在是炼药时间……这个时候,是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的。 在药房外候着,他长叹一口气,这些年可以算得上平静的生活,恐怕从此就要被打破了。只是,不知道主子心里怎么想的,当年被伤害的那么深…… 隔着一道门,可以听到研磨药材的声响,能够想象里面的人有多么专注。从前主子的心思放在复仇和皇甫肆身上,后来又为了少主的病四处奔忙。就算是大师兄,也被隔绝在她的心门之外。 思绪来回漂浮,就这么煎熬了大半个时辰,直到门被推开,云一才蓦然清醒过来。看到一脸疲累的主子,就知道仍旧没有什么进展…… 看到守在门外的黑衣男子,云无言只是一个眼神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这种时候,云一并不会刻意守在这儿,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主子……” 云一张了张嘴,想告诉她皇甫肆来了,却不知为何突然犹豫了一下。 “说吧。” 云无言与他对视,目光坚定地道,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云一站在这儿,那么这件事她早晚都会知道。 “他来了,就在京城。” 一鼓作气说了出来,几乎没有在那个“他”字上停顿,云一面沉如水等待着主子的反应。 “他?” 云无言一开始还没怎么明白,可看到云一表情越发沉重,脑子里灵光一闪,某个记忆深处的面孔突然跳脱出来。皇甫肆,到华泽京城来了?想要说不可能,可依着对那混蛋的了解,他未必做不出。 “嗯,非但如此,他现在还和少主在一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些事情,是天注定了的……正如他们的见面。 “你说什么?” 云无言蹙眉,皇甫肆来华泽的消息对她冲击太大,居然忘了这一桩。那家伙还不知道,他已经当了爹…… “他还不知道自己和少主的关系,碰到一起属于巧合。” 云一接续着刚才的话道,只是这话也没什么意义,只是纯粹在安慰自家主子罢了。皇甫肆早晚会知道,也一定会找到这儿来。 云无言不语,平静地向前院走去,步伐和从前一样,就好像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没什么影响。只是,那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心跳的比往常快乐许多,她不知道这是出于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那个人抱着音儿走了过来,一手撑在小家伙儿腰际,姿势有些僵硬和怪异。 四目相对,时间像是就此停止,皇甫肆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意外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像是期待某件事太久,达成的时候反而没有太多的喜悦,仿佛成了理所当然。 这些年,无论失败了多少次,他总是不死心,始终相信能够找到她。 见了面,才知道思念有多深,就连她脸上那些疤痕的纹路,也像是早就印在了心里。比起七年前,云无言明显成熟了许多,身周冷气减了不少,虽然仍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却意外有种平静祥和之感。 是谁改变了她?时间亦或是某个人?想到可能是后者,心顿时悬在了空中。他有过许多猜测,却惟独不愿去想这一种结果。 “娘亲……” 睡眼惺忪的云音从皇甫肆怀里探出头来,感觉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有些奇怪地出声喊道。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臂陡然收紧,勒的他有些不舒服,云音接着奇怪地仰头,不解地唤了一声……“叔叔?” 皇甫肆低头冲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来,只是有些难看,他语气艰涩地道:“她是你娘?” 云音是无言的孩子?对了,还有昨天那小丫头,都是她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啊!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难道从她离开就和那人在一起了么?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皇甫肆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目光在云无言和怀里的孩子身上来回扫视,身子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叔叔,你不舒服么?我娘的医术很厉害,不如让她给你看看……” 云音觉得奇怪,在皇甫肆的怀里只觉得他身子抖的厉害,额头甚至还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脸色也有些发白。奇怪,刚才还好好儿的。 “你的孩子?那个男人是谁?” 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为什么偏偏是无言的?云清和云音的爹是谁?怎么孩子是姓云?那混蛋是不是死了?死了最好,不然自己也会宰了他…… 心里有无数疯狂的想法,几乎要把皇甫肆整个人生生撕扯开来,然而那张脸却很平静,像是贴了一层假面皮,掩盖了所有情绪。唯有眼神,近乎疯狂而绝望。 “孩子是你的。” 云无言徐缓地开口道,她不是个会逃避的人,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他终归会知道。 “你说什么?我的……你是说,我是他们的爹?” 皇甫肆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脸上居然有着不知所措,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他和无言,貌似他们……只有做过一次…… “他就是我们的爹?” 另外一声惊呼,来自皇甫肆怀里的云音,这下什么瞌睡都给惊跑了,这个很厉害的白衣人,是他的爹……爹……爹……他才刚说过羡慕华靖远,就凑巧冒出一个爹来? 仔细看看,自己和他还真有几分相似……这么想着,云音忽然一阵心悸,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而最后看到的,是一双带着喜悦和担忧的眼睛,真是不可思议! 盯着床上双眼紧闭的小人儿,皇甫肆的心也随着云无言的忙碌而七上八下,那些银针,一根一根扎入细嫩的肌肤里,连他也跟着觉得疼。心里有很多疑问等待解答,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云无言在床边坐了下来,专注地看着安睡的孩子。两个大人共同听着那浅浅的呼吸,平静的好像刚才那场变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良久,皇甫肆走到她身边,薄唇无声地吐出三个字……“跟我来。” 然后,像是及其自然的,他伸手拉住了云无言,如果忽略那不正常的心跳的话。其实还是害怕的,怕她就这么甩开,不愿给他任何机会。 云无言看了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任由他拉着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明亮,皇甫肆觉得冰凉的心回暖了些,好在……她没有挣开。这,是不是可以看做是好兆头? 事实上,云无言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办。以前,她恨的人会毫不留情的杀死,可对着皇甫肆,她发现下不了手。就这么原谅他?想想被废去功力的那段日子,又没办法释怀。或许当初离开,就是因为如此。 当时望着被烈火吞没的宫殿,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相见,不如不见。 没想过他会追来么?没想过会再见面么?似乎又不是。所以,今天见到他,也没有多少惊讶。 “音儿,是怎么回事?” 看无言刚才的应对,这样的事情好像不是第一次,他无法想象,有什么病是连她也治不好的。 “胎里带出来的,我那时受了伤,影响了音儿。” 云无言寡淡地道,当时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袭击,虽然她善使毒,还是中了招。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孕了。 “无言,我……”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皇甫肆还是可以想象当初有多么凶险。而这些,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废了无言的武功。道歉么?根本没有用,他的眼神黯淡下来。 有些事,他永远不会后悔,可不代表那就是正确的。可即使知道这样不对,他还是无法不去做。皇甫肆苦笑,怎么办呢?他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即使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办法放手,或许只有他死了,其中一个才能解脱。 “我见过清儿了,她的性子,倒是和宓儿一样。” 心思百转千回,皇甫肆还是挑了比较容易的话题。以前那些旧事每说一次就等于是划破旧伤疤,虽不如最初疼的厉害,可在没有办法为她止痛之前,还是暂时避开吧! “嗯。” 云无言简单地应道,和皇甫肆坐在一起讨论他们的孩子,这感觉有些奇妙。这些若是以前,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设想之中。 “你把他们教的很好,特别是音儿,很聪明很厉害。”就像当年的你…… 云无言有些出神,想着晚饭要给两个小家伙儿做什么吃的,从前的生活,不知何时开始逐渐变得遥远。 就连当初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也像是浮云一样飘散了,她很少再想到云傲天他们,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有时候柳临风偶尔提起从前在绝谷的事,她大概有个印象。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却觉得如同上一辈子那么陌生,只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 可是,为什么面前这个家伙……和他在一起时候发生的事情,却仍旧历历在目? 院里树叶被吹的哗啦哗啦作响,皇甫肆不说话了,也只和她并肩坐着,七年来空荡荡的心,再度充实起来。(未完待续) 若即若离 云清看着曾经救过她的白衣男子,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这个她很喜欢的叔叔,居然是她的爹爹? “这是真的么?你真的是我爹爹?” 她走上前去,仰着头,小脸儿上有忐忑也有希望,怕这一切只是个玩笑。前两天还被人嘲笑是野种,怎么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一个爹爹? “嗯,你娘不是也说了么?她的话,你总该相信吧!” 皇甫肆弯身把她抱起来,含笑说道,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却一点儿也没有生疏感。 “嗯,我娘从来不说假话。你真的是我爹爹,太好了……” 云清放下心来,笑眯了眼睛,两手揽着皇甫肆脖颈,亲亲热热地道。不过下一刻,红唇就嘟了起来,很是不满地道:“爹爹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们?” 皇甫肆一怔,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黑衣女子,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微微叹息着道:“爹爹做了你娘不喜欢的事,她就带着你们躲起来了。爹爹找了好多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这话,多半却是说给云无言听的,无奈她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没关系,娘一定会原谅你的。” 云清小脸儿一副认真的表情,还笃定地点点头,她很多时候调皮做错事,娘总会原谅自己。 “是么?” 皇甫肆可没女儿这么自信,无言可是躲了他七年,不是七天,也不是七个时辰…… “清儿,去看看你弟弟醒了没?” 被某人的视线一直盯着,而且有越来越灼热的趋势,云无言拿起桌上茶盅,掩饰地喝了一口,然后对着女儿说道。 “好。” 云清乖乖地答应了,有些恋恋不舍地从她爹身上下来,蹦蹦跳跳地向药房跑去。 等云清出了花厅,云无言也跟着站了起来,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她可不打算在这儿和某人大眼瞪小眼。 肆也不说话,跟着她站了起来,也不过是前后脚的距离。 “你跟着我做什么?” 云无言本来不想和他多说,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管家不是为了安排好了客房么?这人还跟着自己做什么? 皇甫肆也不说话,脸上微笑不曾消失,无辜地睁大了双眼,就像跟着她本是理所当然的事。 “皇甫肆……” 火气嗖嗖往上冒,云无言很少动肝火,只有这家伙永远知道怎么可以把她撩拨的失控。 皇甫肆还是不说话,两人之间似乎颠倒了过来,反倒是云无言显得话多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云无言看着一直跟进她房间里的男人,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抽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可是大业国皇帝,怎么比街上的地痞流氓还无赖?这当儿,已经霸占了她最喜欢的椅子…… 到了睡觉的时候,皇甫肆自动自发地上了床,看着仍旧站在地上的云无言微笑:“不睡么?很晚了。” 如果杀了他……这人毕竟是孩子的爹,下毒折磨他?云无言没有忘记这混蛋已经百毒不侵,而且这还是她自己的功劳。打他骂他?一看就知道某人已经抱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一时之间,云无言居然有些无奈,想着换一间房又不甘心,这可是她的房间她的床。 没有思考太久,她脱了鞋,解下外衫,只着里衣躺到了床上……某男特意给她留了一半的地方。 她以为自己会别扭,会不习惯,会睡不着……没想到躺下没多久,就感到眼皮下沉,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不着的,反而是皇甫肆,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身边躺着的是他最心爱的女子,而且经过这七年,她的身体似乎比之前更加有诱惑力。视线在那玲珑的曲线上来回,他试探地伸手把人轻轻揽进怀里。 一刻,两刻,怀里的人没有醒过来,反而自然地用鼻尖磨蹭着他的胸口,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的更加香甜。虽然隔了七年,习惯却依旧难改…… 皇甫肆心中涌起些微喜悦,温暖的热流在身体里奔窜,这样自然与他靠近的无言……或许,自己还可以求得她的原谅。 唯有抱着怀里这副躯体,心里空缺的部分才能完整地填补,他几乎是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露出的侧脸,试图将七年的份一次补上。 或许,更怕这是一场梦,闭上眼睛再睁开,就会发现他还是睡在冰冷的龙床上,怀里没有她,只有无边的寂寞和孤独。 “怎么样?才可以让你再次接受我?怎么,才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 夜很静,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睡着的人,自然不会给他答案。 “爹爹,你累不累?” 云清趴坐在皇甫肆左边胳膊上,脸上流露着喜悦的笑容,却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不会。你们忘了?爹爹是会武功的。” 皇甫肆笑的肆意,看着一左一右趴坐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儿,由衷感谢无言为他生下了两个这么可爱的宝贝。 “清,不要乱动……” 云音皱眉,小大人一样教训道,一手紧紧揽着皇甫肆的脖子,生怕会掉下来。原来,被爹爹抱着的感觉,是这样的啊!以后,他再也不用羡慕别人了…… “娘,好漂亮的面具,买吧买吧!” 云清冲着自家弟弟做个鬼脸,倒也真的安分了下来,不一会视线又被不远处的小摊贩所吸引。 人潮汹涌,云无言紧紧跟着三人,生怕走散了。他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一家四口逛庙会。 看着兴高采烈的女儿,还有难得要求些什么的儿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三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孔,有几分相似……她不曾看到过云清和云音如此喜悦的表情,也从没有在皇甫肆脸上见到过。 “这两个给爹爹和娘亲,这是音的,我喜欢凤凰……” 云清笑的得意且心满意足,怀里抱着三个面具,脸上带着一个,只露出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 “凤凰面具啊……没想到这里也有,不过没有大业国的漂亮……” 皇甫肆看着精致的面具,突然就想起某个凤凰节,那时候不算好的遭遇,现在回忆起来却分外难忘。 “呵呵,公子说笑了,制作面具是从大业流传过来的,自然是他们的手艺最好。” 那小摊贩听了这话也不生气,憨厚地笑道,不过在和云无言冷冷的视线对上时,立刻闭嘴。 云清可没有注意到她娘奇怪的反应,一脸向往地道:“真的么?我好想看……” “这有什么,我和你们娘亲本来就是大业国的人,你们两个小家伙当然也是,等你们娘亲原谅了爹爹,我们就回大业去好不好?” 皇甫肆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妻子,意有所指地道,可惜始终猜不出她心里的想法。 “只要有爹娘在,去哪里都好。不过弘毅那个笨蛋一定会哭鼻子……” 云清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道,思及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爱哭鬼,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的话怕又会被人欺负。 “这里的生意,柳叔和云一投注了很多心血,离开的话,就要重头来过。” 云音蹙眉说完,视线落在一把小算盘上,那算盘只有大人一个巴掌大小,用上好的乌木制成,每个算盘珠子都温润光滑,他有些出神地想:“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音儿身体不好,经不起长途跋涉。” 云无言没有说她自己想不想回去,只是把事实说出来,音儿的病一日不好,他们就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皇甫肆有些沮丧,三个人里,只有女儿赞成,看来他想带着妻儿回去,着实不容易。 “爹爹,你要回大业么?” 云音拨弄着刚刚到手的小算盘,低头故作不在意地问道,他本就比一般小孩子敏感聪明的多,心思也极为细密,听了皇甫肆之前的话,立刻想到这一点。 他很喜欢这个爹爹,不想让他离开,却也知道有些时候并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正如他的病,虽然不止一次祈求和清一样健康,却总是失望。 “呃,暂时不会,就是回去也会和你们一起。” 皇甫肆迟疑了一下,微笑着用脸颊蹭蹭儿子小脑袋,安抚他心中的不安。心里却暗暗对远方埋在奏折堆里的皇甫悠说抱歉,这场追妻之行,估计会很久。 云无言不语,看向皇甫肆的目光却有些复杂。之前没有来得及想,几乎忽视了他尊贵的身份。 “有四弟撑着,他的能力可比我强。” 她是在担心自己么?皇甫肆心里一喜,下意识解释道,桃花眼带笑,俊美的五官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放心了?”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两人同时一怔。 以云无言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对皇甫悠的信任,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皇甫肆心里微甜然后又转为苦涩,无言还是和从前一样了解他,他的确不可能全然信任四弟。只能说,他最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再是江山……而这一点,无言还不明白。 遥远的大业皇宫里,皇甫悠猛然打了一个喷嚏,背脊一阵发凉。朱笔一歪,某本奏折上出现一条长长的红线。 唉,皇兄什么时候才回来?他到底还要处理这些政务到什么时候?(未完待续) 感情加温 柳临风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景象,一时之间居然呆站着无法动弹。在他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场景,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可惜却没有他的位置。 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近,周围流露出一种亲密的氛围,他这个外人丝毫无法融入,柳临风心中苦笑,果然奢望只是奢望啊,永远不可能实现。 “柳叔,你回来啦?嘻嘻,我有爹爹了,是亲爹爹哦!” 云清窝在皇甫肆怀里,对着面色苍白的男人笑的一脸阳光灿烂,迫不及待想要找人分享她的喜悦。只是,小小年纪的她当然没有发现,这对柳临风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云音比他姐姐含蓄的多,充着不远处的男人淡淡地点头,一手仍勾着皇甫肆脖子,那种全心的依赖却更为明显。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不错,这样很好。” 柳临风试图微笑,只是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他的视线落在云无言身上,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第一次疯狂地想要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她也同那两个孩子一样,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那个伤害她的家伙么?她已经原谅了皇甫肆? “你受伤了。” 云无言上下打量着他,觉得柳临风有些不对劲,看到青色衣衫上不太明显的血迹,立刻走到他身边去。 “只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 柳临风心中一暖,无论如何,小师妹还是关心他的。只是,身体还是摇晃了一下,如果不是云无言及时伸手搀扶,他一定会摔跌在地。 血的味道混合着一股花香,云无言看了那发黑的血迹一眼,知道他是中了毒。秀致的眉皱起,吃过她的解毒丹虽然不至于百毒不侵,可对于毒性的抵抗力也不容小觑,只能说柳临风这次中的毒真的很厉害。 “柳叔……” 这下,连云清和云音也看出了不对劲,从皇甫肆怀里挣脱出来,担忧地跑了过去。 皇甫肆看着突然空了的怀抱,失去了温暖,分外寒凉。他和两个小东西之间是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可他们之间毕竟措施了七年,而这么久的时间,填补空缺的人一直是柳临风。 这个男人,七年前就横亘在他和无言之间,而七年之后,仍旧阴魂不散。他就像是自己肉里的一根刺,可恨怎么都无法拔出。 他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一切都是徒劳。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几乎要击溃他本就剩下不多的自信心。他不敢确定,现在的无言,是不是还会选择他?或者说,一直以来,她的选择都是柳临风? 熟悉的心悸和疼痛从心脏开始扩散,额头渐渐冒出冷汗,四肢也开始变得冰凉,刺痛感一点一点淹没了身体,皇甫肆知道,七年来折磨着他的病痛又要发作了。 转过身去,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颤抖着倒出一粒药塞进嘴里,困难地干咽下去。不想让人看到这幅狼狈的样子,他极力保持正常,一步一步向客房走去。每走一步,连带着心脏挤压的力度也跟着扩大,一颗心像是随时会炸开。 走到拐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着院里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人迹,想必柳临风已经被无言带到药房去了。 “你没事吧?” 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衣女子,是他认识的人,那个云二。 “能扶我到客房去么?” 现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皇甫肆逞强,他虚弱地挤出一个笑容,有些自嘲地道。 云二一只手搭着他肩膀,稳步向客房行去,心里却很是奇怪……他看起来不像是受了伤,也不可能是中毒,应该说刚刚他还和一个健康人毫无二致…… “这件事,不要告诉无言。” 躺在床上,长出一口气,皇甫肆闭着眼睛交代欲离开的云二。 无言离宫之后,他一开始还是会弄得自己一身是伤,可后来连痛楚也不能减缓心中的痛苦,就开始出现这种莫名的症状。太医诊治的结果,只说这是心病,开出的药方也只能减缓病发时的痛苦,却无法根治。 见不到无言的这些年里,他甚至对于这病感到庆幸,让他绝不会淡忘对无言的感觉,这是他想念她的方式。 “清儿、音儿,柳叔有话和你们娘亲说,出去玩儿吧!” 感觉到气力回复,柳临风半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虽然毒已经解了,他的脸色仍旧难看。 两个小人儿虽然一脸担忧,还是听话地跑了出去。 “我查出了当初害你的那些人,他们是杀手。” 云无言仍旧盯着他,既然是杀手,自然就会有雇主,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柳临风脸色会有愧疚的表情。 “雇主,是云傲天和云无忧,我没想到他们对你的恨会这么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们还活着?” 乍听到这个消息,云无言确实有些吃惊,不过想到当初出手的人是柳临风,就不觉得奇怪了。 “我当初只是不想让你背负弑父的罪名……他们已经死了……” 为了查探当年的事,他不慎惹到了杀手组织,才会弄得如此狼狈。不过,那两个人是真的死了,这次是他亲手解决的。手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只是鼻端的血腥味却仍旧经久不散,他还是不习惯杀人。 只是,当年他的一念之仁,害得无言差点命丧,还危及了她肚子里的胎儿。音儿如今这样,他也脱不了干系。 云无言没有出言责怪他,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再度听到那两个人的名字,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曾经她将报仇放在生命第一位,然而不知不觉间却被某些东西取代了。 柳临风反而忐忑难安,为着云无言太过平静的态度,他忽然发现自己仍旧不了解小师妹,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心凉。 “你打算和皇甫肆回大业么?” 良久,他还是忍不住询问,先前看到的“一家团圆”太过美好,连他这个外人都有这种感觉,更何况身临其境的无言。 “没想那么多。” 云无言直白地道,现在她一门心思就是为音儿治病,至于和皇甫肆之间的“恩怨”,目前无暇顾及。应该说,还缺少一个契机,让她决定能否原谅他的一个契机。 这次换做柳临风沉默不语,看到云无言眼中的犹疑,他已经明白……做了七年的梦,是该醒了。他试图代替皇甫肆的位置,却发现这个位置无人能够取代。 时间过的可真快,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现在这个小小的孩子已经成了清儿和音儿的娘了。十几年的守候,已经成了习惯,想要放开也难……更何况,他这个人死心眼的很,那就继续守着吧,不管她属于谁。 当心里的欲求突然减少,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柳临风突然有了睡意。 沉沉入睡的男人,像是突然了悟了什么,眉宇间深藏的愁绪也冲淡了不少。云无言小心拉了薄被替他盖上,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他的心思她明白,却无法回报。以前是不懂,现在是不能,因为心里被某个混蛋占着,再容不下别人。 晚饭的时候,却没有看到皇甫肆,好像从逛市集回来就没再看到他了。 “爹爹呢?怎么不来吃饭?” 云清第一个发现她老爹不在,立刻揪着丫鬟问道。 没有人回答,云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爹爹一定是出去了,大人都有很多事要办。” 反倒是云音,安慰着焦躁不安的姐姐,眼神却悄悄向云无言看去。 “吃饭吧。” 云无言没有多做解释,有些干巴地同一对儿女说道。她也不知道皇甫肆去了哪里,只是心底一小簇火苗冒出头来。 云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云音从桌下伸出的手拉住了衣摆,示意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看的出来,娘亲有些生气,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她连平日里不喜欢的菜都夹了,可见根本就心不在焉。 一直到入夜,云无言仍旧没有睡意,听到门口有了响动,却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衣服窸窣,一个温暖的躯体贴了上来,从背后环抱住她。 “睡着了么?” 黑暗中,皇甫肆轻喃一句,也不指望怀里的人儿回应,满足地将头埋在她颈侧……这次病发的时间意外的长。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微微地叹息,或许无言正等着他的解释,可自己根本无意让她知道。 云无言只觉得心里一把闷火烧的难受,这个混蛋凭什么突然出现在她们母子三人的生活里,搅的一切乱七八糟? 晚饭的时候,清儿问她爹爹去哪儿了,她才忽然意识到,如果皇甫肆就此消失的话,对他们的伤害反而更大。 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想到皇甫肆若是就这么不告而别,她居然愤怒到想要杀人。这种矛盾又古怪的心情,还是生平第一次。(未完待续) 斗转星移 书房里不复往日安静,云音坐在软垫上拨拉着算盘珠子,面前是和他差不多高的一堆账本。书桌后的大椅子,位置被云无言占据,她身周是更多的账簿,到了月底清算的时候,总是格外繁忙。 “爹爹,这两个字我不认识,念什么?” 靠窗半坐着的女童小腿休闲地晃荡着,手里还拿着一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阅读的书谱。抬头说话时,眼睛很专注地看着她身边的男子,眼神透着些许崇拜和依赖。 “魍魉,也就是传说中的鬼怪……” 皇甫肆压低了声音,耐心而详细地解释道,他发现女儿最喜欢读这些志怪之类的东西。低柔的声音带着些许磁性在书房回荡,混合着午后的阳光,让人有种干燥温暖的感觉。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氛围…… 云无言翻账册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久久未翻动一页,这种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奇特感觉,渐渐渗透进她的心里。仿佛是某种她一直在寻找的,一直渴望的东西,可她一时又想不出来。只是想着,如果时间就此停止也不错…… 皇甫肆再度抬头的时候,下意识向云无言看去,却发现她的目光仍旧投注在账册上。刚才一定是错觉,他以为她在注视着自己。那张始终面无表情的脸,让他有种莫名的无力感。他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甚至无从揣测…… 不知道过了多久,埋在账册里的臻首抬了起来,然后他便与一双漆黑的瞳眸对上。有一点倒是没有改变,她的眼睛仍旧和从前一样漂亮,像是世上最珍贵的黑宝石。 “无言……” 他只在心里拼命地喊,嘴巴却仍紧紧地闭着,然后皇甫肆看到她眼珠儿微转,小巧的耳朵也噏动了两下,像是真的听到了这从心底发出的声音。 “爹爹?” 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直到云清出声呼唤,皇甫肆才低下头来,微笑着看向略有些不满的宝贝女儿。至于她刚才说了什么,他压根儿就没有听到,索性微笑着以眼神询问。 “我可以再要一个妹妹么?”云清看了看仍旧在拨拉着算盘珠子的弟弟,虽然音也很好,可她还是想要一个可以跟她撒娇的妹妹。 小脑袋点了点,她极为严肃地道:“书上说,爹爹和娘亲在一起的话,就会有小娃娃。” “清,你又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不过,有个妹妹也不错,希望比你聪明些。” 云音暂时停下拨算盘的动作,嘴角撇了撇,颇为不屑地看着这个笨蛋姐姐。 “这个不是爹爹说了算,要问你们娘亲。” 皇甫肆笑看着两个小家伙儿,然后把话题直接抛给云无言。他倒是想给他们一个弟弟或妹妹,不过依照目前的进展,希望非常之渺茫。清和音出生的时候,自己不在无言身边,可以说是他的遗憾。 云清软语央求道:“娘你就答应了吧,我们想要妹妹!” 云无言只是以眼神在三人身上静静扫过,立刻就让两个小的闭了嘴,而大的也只剩下悻悻的表情。 接下来,云无言再没有心情看账册,心还是被那些有的没的搅乱了。 好在,云无言并没有纠结太久,已经一年失去联络的师弟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可以根治音儿病症的药草。 “龙渊?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柳临风看着羊皮上的字句,努力在脑中思索着这个地名,可惜终是无果。还有龙冉草,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按照师弟给的路线,应该是在华泽和大业交界处,那里正好有一座龙牙山。不过具体位置,还要我们自己找,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云无言皱眉,看着四仰八叉累死在地上的小东西,那张羊皮纸就绑在它的脖子上。想要它带路,是不可能的了。 “连卜算子都被困在那儿,看来龙渊还真的是非常危险。” 皇甫肆插话道,看到他的无言和柳临风挨的那么近,还时不时用眼神交流,他就觉得很不爽。不过,却没办法说出口。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走一趟,为了师弟,也为了药草。” 云无言坚定地道,这七年来到处奔波的不止她一个,师弟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我陪你一起去……” 柳临风习惯地道,每当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他都会和小师妹一起去。 “还是我去吧,大师兄你有伤在身,还是在家里修养的好。” 皇甫肆立刻堵住他的话头,一脸微笑加关心地道,心里却暗自腹诽,该死的柳临风,什么都要和自己争。 “我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柳临风争辩道,发现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很难保持好风度,且不说他是无言喜欢的人,单是之前他那样伤害无言,自己就很难对他产生好感。事实上,他们两个根本就是相看两相厌,恨不得对方就此消失才好。 他退一步守在无言身旁,却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再度受到伤害,皇甫肆这家伙,就是要让他多吃些苦头…… “你身上的伤无大碍,只是毒刚解,对身体消耗过大,还是修养一阵子的好。还有,清儿和音儿,就交给你了。” 云无言想了想开口道,更何况他们对龙渊的情况还一无所知,柳临风这样去了恐怕会增加危险,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自己和皇甫肆而言。 “都是因为我……” 云音神色黯然,都是因为他,才会还卜叔叔陷入险境。而且,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他耗费心血。 “音,身体不好又不是你愿意的,若真的要怪就怪我好了,都是因为我在娘亲肚子里抢了你那一份……” 云清开玩笑道,眼睛里却有一丝内疚,说不定这些都是真的。不然为什么她壮的像头牛,音却常常生病。发作时那种痛苦的样子,看了就让人揪心。 “好了,不要再怪来怪去了,就这么决定,我留下来照顾他们两个。” 柳临风强打起精神笑道,若真的要怪,只怕他才是责任最大的那一个,要不是他一时心软放了云傲天和云无忧,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杀手,无言也不会动了胎气…… 皇甫肆也有些难过,如果那时候无言有武功的话,就不会轻易受伤,音儿也不会因此受影响。 只是,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再自责也无济于事,深吸一口气,他又露出不羁的笑容大声道:“音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会带着药草回来,然后治好你的病。” 收拾了简单的行装,云无言和皇甫肆开始赶路,每天只睡三个时辰,许多时候过了宿头,索性在野外露宿。 “唔……” 似苦闷又夹杂着惊慌的低哼声传入耳,云无言蹙眉,她发现皇甫肆睡得很不安稳,表情痛苦像是在做噩梦。虽然在京城的时候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可在野外睡着时就分外明显。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坐起来,把还在噩梦里挣扎的人推醒。 “怎么了?” 皇甫肆很快睁开了眼睛,眼神有着瞬间的迷茫,然后便是一片澄明。看着盘膝而坐的云无言,他也跟着坐起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我怎么了,而是你怎么了?当然,云无言不会这么问,她只是淡淡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做噩梦了。” “呃……吵醒你了?” 皇甫肆表情微变,回忆起梦里那一层不变的内容,忍不住伸出手把云无言揽进怀里。 无言不在的时候,他一直做梦,梦到她痛恨地看着他,冷冷地扔出刀子来,质问他什么是真心。那种让他浑身发寒的决绝,至今难忘。 “等到市集,买些梦甜香好了。” 云无言没有问皇甫肆做了什么梦,如果他想说,自然会告诉自己。不过,也不能看着他再继续这样下去。 “好。” 一手抚摸着她柔软发丝,皇甫肆好说话地道,只要她不离开,说什么都好。 谈话就此中断,云无言靠着深厚还有些湿凉的胸膛,开始怀念本来应有的温暖。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那些星子仍旧和从前一样明亮,像是从来没有移动过地方。 然而她知道,只是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很多事情在人们没有察觉的时候,不断地改变着。一如,她和皇甫肆之间的关系。 “我还能信任你么?” 这话,云无言依旧没有问出口,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皇甫肆不敢再逼她,现在的无言就像是一个紧紧合拢的蚌壳,越是逼的紧就越是不肯打开。他是一定要把无言带回去的,这一点坚持仍未改变。 不过,要怎么做呢?怎么样无言才会再一次信任他?这次的龙渊之行,据卜算子的形容很危险,可以算得上是死亡之地。然而某些时候,危险却可以化为转机…… 再者,只要音儿的病治好了,他就有信心说服无言和自己一起回大业去。到底是一国之君,他并不能离开上位太久。(未完待续) 相思成疾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甜香,皇甫肆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棵大树下,紧接着就想起他和云无言又错过了宿头,不得不在荒郊野外休息。 漆黑的天幕低垂,东方隐隐透出鱼肚白,他下意识向旁边看去,脖子陡然僵硬无法扭转,本该在那里的人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再看看拴马的地方,如今也只剩下一匹……难道,她就这么抛下自己走了? 这种念头一起,再不容易打消,皇甫肆怀着惶恐的心情在四周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云无言的身影。脑子空白一片,什么也无法思考,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又逃了?从他身边悄无声息地逃开? 心口发紧,勉强支撑着走到树下,皇甫肆知道,熟悉的痛苦又要来临。 “喂,皇甫肆?” 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眼前还是花白一片,皇甫肆紧抓着衣襟,大口喘着气,现在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云无言回来就看到皇甫肆一脸痛苦地瘫倒在地,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叫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她立刻蹲下来,将手指搭在他腕处开始号脉。离开的时候,这家伙还睡的很香,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样? “嗯……” 感觉到肌肤上凉凉的触感,皇甫肆这才意识到,云无言是真的回来了。惊喜地睁开眼睛,想要说话却只能闷哼出声。 “不要说话……” 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云无言脸色有些沉重,从刚才的诊断来看,皇甫肆竟然是患了心疾。而且,从他的身体状况判断,病发的情况好像还很频繁。 皇甫肆乖乖地闭嘴,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小腹涌起,然后四肢百骸顿觉舒畅不已,连疼痛都暂时得到了缓解。看到云无言,他才开始反省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无言根本就没有打算离开,就算她真的走了,自己也可以找到她。有清儿和音儿在,无言又能去哪儿? “好点儿么?” 云无言双掌柔和有力地在他身上各处穴道按揉着,过了半个时辰才出声询问道。 “好多了。” 皇甫肆有些不自在地点头道,本来不想让她知道,偏偏却刚好被撞个正着。 “你什么时候患了心疾?有没有让太医看过?” 云无言蹙眉,没办法就这么放着这家伙不管,看到他刚才那副难受的样子,连带着她的心里也不舒服。 “也没什么……也就是你走之后,有时候会心痛难当……” 皇甫肆简单地解释道,以前古人说相思成疾,他嗤之以鼻,临到自己身上才发现是真。 云无言哑然,她走之后,这家伙到底在他自己身上弄出多少病痛?有时恐怕还放任不管,任其恶化下去。 “不要再离开我了,这里会受不了。” 皇甫肆忽然伸手拉住她,将一双柔荑捂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那一下一下的心跳,语气诚挚而又热烈地说道。他的病是因她而起,也只有她能够治得好。 云无言只是看着他,甚至想着就这么答应算了,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一早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本就不是容易信任别人的人,更何况面前这个还曾经伤害过她。 “算了,来日方长。” 皇甫肆叹气,这话是说给云无言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只是不晓得要等多久才能把她凉了的心重新捂热,而且他并没有可以任意挥霍的时间。 看着她仍旧面无表情的脸孔,皇甫肆忽然很想问:“到底要怎么样我们的关系才能够回到从前?如果我因为心疾死了,你会伤心么?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在乎我呢?” 天亮了,甜甜的味道消散在空气中,皇甫肆这才发现一根梦甜香已经点完了,只余下一小堆灰烬。难怪他昨晚睡的那么沉,连无言离开都没有发现。难得没有做噩梦,可惜被这么一惊吓,他的脸色仍旧很不好。 接下来赶路的时候,两人再没有多余的话说,只出了云无言时不时会留意一下他的面色,然后丢给他几颗药丸。好在,一直到了他们要找的地方,皇甫肆也没有在发病。 “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 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峰,脚下是一处断崖,皇甫肆迟疑地道。 两人细细研究羊皮纸上的路线,再三确认没有错,却更加犯难。不要说龙渊,眼前根本就没有路了,难道要他们跳下去? “不如,我们下去看看。” 云无言踢落崖边一颗半大石头,听着落地回响的声音,下面的深渊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深。再看卜算子的留言,既然说是龙渊,或许跟这深渊有关系? 小心将绳子垂下来,皇甫肆率先攀着往下,果然不出无言所料,绳子放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脚就踩到了地面。只是,下面仍然被云气遮掩着,什么也看不清楚。 “下来吧。” 皇甫肆运气冲着上面喊道,然后竖着耳朵小心戒备,提防着会不会有什么毒蛇猛兽窜出来。 见皇甫肆屏气凝神探听四周的动静,云无言收了绳索站在他旁边,这几年她虽然有开始修炼内功,却有只有从前的三成。内功削弱,连带着对周围的感应能力也下降。 “奇怪,这里很安静,十丈之内连只小动物也没有。” 皇甫肆开始觉察不对劲,无形中感到有一股压力,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已经到了崖底,为什么这里的云气还这么重?” 云无言自语道,目前她只能看到脚下一片绿茵茵草地。土质疏松,芳草鲜美,按理说应该有很多动植物才对。 手被拉住,云无言很自然地跟着他向前走去,虽然觉得迷雾重重,心里却意外的平静。或许,这也跟身边的人有关…… 两个时辰以后,云无言呼吸开始有些粗重,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脚下除了草地还是草地,就好像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就没有动过地方。 “等等……” 云无言觉得,他们可能是陷入了某种阵型,所以才会一直在这里“鬼打墙”。只是,很难想象,有人会特意在悬崖底下布阵。不过,这也说明他们的猜测是对的,这里有九成九的可能就是龙渊。 “有什么不对劲么?” 皇甫肆索性停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 “这些云气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也许我们正困在一个阵里。” 云无言沉吟片刻道,很显然布阵之人是个高手,不然凭她对阵法的研究早该看出些端倪。 这个,皇甫肆就没有办法了,这方面他完全不懂。想起那一次他们去挖宝藏,也遇到了阵法,看来那些自诩为高人的家伙,都爱来这一套。不过事实也证明,的确有很多人因此而吃瘪。 “无言,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破阵仍旧无果,皇甫肆一把拉住在他身旁团团转的女子,将水囊塞给她。 “应该有阵眼……还有媒介……” 云无言却顾不得喝水,嘴里一径地念叨着,眼睛在四周细心地梭巡,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奇怪,这个地方刚刚好像没有石头……” 眼睛猛然一亮,她三两步跑过去,就打算把那些不起眼的小石头拾起来。这些小石头,才是布阵的关键吧? “不要动……” 皇甫肆爆喝一声,把准备拾起小石头的云无言拉起,然后他自己很快将那些东西握在手里。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他希望可以挡在前面…… 云无言呆了呆,眼神在皇甫肆脸上停留少许,和他一起等待阵势的变化。 “成功了。” 看着面前豁然开朗的景象,皇甫肆喜悦地道。树木茂盛,水流淙淙,这里竟像是人为开辟出来的小天地。只是,不知道哪个人物如此大手笔,居然兴师动众在崖底弄出这么个所在。 “车前草……血盅……千里香……” 最先引起云无言注意力的,反而是那些看起来很是普通的花草,这些稀有的药草在这里居然随处可见。 “你看那里……” 走着走着,皇甫肆再度停下脚步,指着右前方一块石碑,示意云无言看过去。 “龙渊……” 云无言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想必师弟也是看到了这块石碑,或许他就在附近。 “怪不得没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或许只有刻这块石碑的人知道。” 皇甫肆恍然大悟地道,只是不知道当初卜算子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天渐渐暗了下来,林间突然起了迷雾,淡淡的花香随着风轻送过来,让人闻了只觉得心旷神怡。 “好奇特的花香……” 两个人忍不住大力嗅了几下,身体不由自主跟着放松下来,灵魂似乎慢慢从肉体中抽离出来。飘飘欲仙,恐怕就是形容的这种滋味了。 “无言……” 皇甫肆开口的同时,心神突然一凛,脑子也恢复了几分澄明,却见面前的云无言正对他微笑。(未完待续) 梦想成真 皇甫肆一下子恢复了清明,却看到对面坐着的云无言似乎还陷在迷障里出不来。那种恍惚的飘渺的笑容,像是她下一刻就会在自己面前消息,皇甫肆只希望再也不要看到这样的表情。 “无言……醒醒……” 狠心大力拍着她脸颊,直到掌心发痛,皇甫肆才欣喜地发现那双漆黑的瞳眸里终于映入了他的影子。 “记住,把龙冉草带回去……” 云无言勉力维持着心神,只感觉眼皮无比沉重,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她隐隐约约察觉,一旦闭上眼睛,恐怕再也无法醒来。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神医么?一定有办法解毒……” 皇甫肆慌乱地摇晃着她,嗓子像是被人掐着,声音嘶哑难听,脸上尽是惶恐表情。她刚才的话,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一定不是…… “没用……必须用内力抵抗……”所以,皇甫肆才会没事,也幸好他没事。呵呵,神医?有多少医者不能自医。 “哈哈哈,又是我害的,居然又是因为我!” 皇甫肆猛然大笑起来,一直到眼里起了泪花,仍旧停不下来。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么?惩罚他的自私和妄为,用这种方法让他永远沉沦在无边的地狱里? 云无言望着那张绝望凄怆的俊美脸孔,心头涌上一股不舍,到了这种时候,她终于承认这个男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看到他伤心,自己也会难过。只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后悔。 红唇张了张,她想要说些什么,终究仍是无力……失去意识之前,她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在京城的时候原谅他,两人至少还可以有一段开心的日子,至少可以给皇甫肆留下美好的回忆。可是,到了如今,他们之间最多的还是伤害……云无言,你真傻! 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皇甫肆冷静了下来,探指在她鼻端,感受到微弱的呼吸,然后才开始浑身颤抖,连牙齿也跟着磕磕作响。 盘腿坐下,让怀里的女子背对着他,皇甫肆深呼吸一口气,将双手搭在云无言的背上。青白的脸色稍稍回温,心跳鼓动的厉害,为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居然觉得无比激动。 无言……等着我……我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嘴里喃喃地念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当日他从无言身上拿走的,今天还回去吧。如果这样还不能救她,那自己就只能跟着她一起去了,只希望清儿和音儿不要怪他。 风轻轻拂过每一片树叶,白色的雾悄悄散开些许,空气中的花香更加浓郁,仿佛要把擅闯这片土地的男女吞噬。 身上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皇甫肆只觉得内力不断消耗,而云无言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四肢渐渐开始酸软,这是内力消耗过大的征兆,全身肌肉都开始叫嚣……停下来,快些停下来! “停下来……” 这一次,不是皇甫肆的幻觉,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手上动作却没有停。无言她,是真的醒了过来。 “停下来吧,再这样下去连你也会死……” 云无言的声音轻飘飘的,很快就消散在白雾里,却足以让身后的皇甫肆听个清楚。身体里暖洋洋的感觉,让她很清楚那个混蛋在做什么。只是,这样也很危险,皇甫肆的内力在逐渐削弱,而她自己得到的内力如果不够抵御花毒,最后的下场就是……两个人都会死。 “我曾经说过,就算是下地狱也要带着你一起,我们两个,总是要在一起的。” 额头汗水滑落,皇甫肆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声音里却有着明显的笑意。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一样的自私,不愿意独自一个人留在世上承受痛苦。 “好!” 长长一声叹息,云无言居然有些庆幸,庆幸皇甫肆没那么伟大,把所有内力都输给她。如果两人的处境对调的话,她会怎么做?以前或许不理解,可现在她很清楚……与其在地上仰望对方,她会选择折断对方飞翔的翅膀。 云无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移动,动了动身子,才发现她正在某人的背上。抬头看向碧空如洗的蓝天,几朵白云闲散地漂浮着,心里忽然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醒了?” 敏锐地察觉背后的人有了动静,皇甫肆松了一口气道,不过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白雾消散,他才发现远处居然有一座小屋,现在已经可以看到竹篱笆围成的墙。 “把我放下来,休息一下吧!” 听到皇甫肆越发粗重的喘息声,再想起他将一半的内力给了自己,现在身体应该很疲累才是。 “马上,就到了……” 感受到云无言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关心,皇甫肆笑着应道,突然就觉得身体里生出一股子力气,觉得他还能走的更远。背着她,就算再辛苦,自己也甘之如饴。 “把这个吃下去!” 见皇甫肆丝毫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云无言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靠的更近些塞进他嘴里。这是她自己炼制的药丸,吃了之后可以恢复精力,只可惜总共也没有几颗。 背着云无言走到篱笆墙前,却发现门开着,这时候也没有选择的余地,皇甫肆抬脚跨进屋里。 简单的木桌木椅木床,入目所及尽是些木头做的家具,看得出来是主人亲手所制,意外的精细……两人本以为屋主一定是位独身男子,却在床边发现了几件散落的女装,或许是时间太久布料已经褪色,上面的花纹也十分模糊。 “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皇甫肆打量着四周,很是感慨道,这样遗世独居,最要紧的就是耐得住寂寞。壁橱里虽然两双碗筷,可只有一双磨损的厉害,另外一双却几乎没有使用的痕迹,足以说明这里只住了一个人。 “这里有一本书,看上去像是内功心法。” 云无言翻看着床头一本古老的书籍,里面打多是两个男女盘膝坐在一起,双掌相叠的姿势,看样子是在练功。下面有些古怪的文字,她左看右看却委实不知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气,难道真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那古书最后一页,却是女子纤细的笔迹,文字也是他们认识的,大意就是说这是本男女双修的内功心法,本来她打算和爱人一起修炼,却因为某些意外而没有达成所愿。 屋里出来这本内功心法,再没有什么贵重东西,皇甫肆毫无愧疚地将那本书揣进怀里,想着以后可以和无言一起练,俊脸上笑容更添了一层暧昧。 “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没有看到卜算子的踪影?” 龙渊并不算大,两个人找了几圈,却始终一无所获。两天就这么过去,好在缸里还有些陈米,不然再这么下去非饿死不可。 “应该是阵法的关系,师弟还活着就是没有嗅到那诡异的花香,应该是从阵法里出来之后没有和我们走同一条路。” 云无言仔细想了想,也只有这一种说辞可以解释,她突然有些好奇居住在这儿的是怎样一位奇特女子。 “希望卜算子还没被饿死……” 皇甫肆吃着有些粗糙的米饭,很是现实地道,谷里除了那些珍奇药草,连棵果树也没有,更不要说什么小动物。 “肯定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注意到。” 云无言蹙眉,有些担忧地道,都这么多天了,不知道师弟能否撑得过去。 “其实,在这里隐居也不错。” 皇甫肆有意使话题轻松些,待出口才觉得这个想法很令人心动,只可惜若是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他是一国之君,避世的想法太不现实。 云无言不语,看向他的表情却柔和了不少,心里想法却与皇甫肆不谋而合。他们这样的人,是不适合避世隐居的。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们…… “幸好,我们都活了下来。” 想到屋主没有等到爱人的遗憾,皇甫肆难得感慨地道,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在哪里都没关系。 这一刻,云无言很容易就感受到了对面男人的想法,放下手中碗筷,她缓慢而清晰地道:“等找到了师弟,治好了音儿的病,我们就回大业去吧!” “无言……” 皇甫肆表情又惊又喜,激动地将她揽入怀里,恨不得把人揉进骨血里。等了这么久,终于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心里却异常的满足。 云无言任由他抱着,乱无章法地亲着,唇角也露出一丝微笑来。自己吃了不少苦头,这个男人也不遑多让,甚至比她更受煎熬。 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么?心里有一个反对的声音响起,可另外一个声音又强烈地反驳……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非要等其中一个不在了,才开始后悔?既然意识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就紧紧抓住吧! 心里空缺的那一块儿终于补上了,淡淡的满足感充溢心间,她有些怔忡地想……这就是幸福了吧?她一直在找寻的,再三向奶娘保证的。 那时候,这男人说要和她一起寻找幸福,没想到居然成真了。(未完待续) 绝处逢生 既然判定卜算子是在出阵之后走了另一条路,云无言和皇甫肆又重新折回研究阵法,果然出阵的方法不止一种,尝试了几次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这是一条极其狭窄的通道,两边生长着一种大叶藤蔓,放眼望去一片绿色,看不到头。 “不要靠近那些藤蔓……” 云无言仔细观察许久,也没有发现这种植物有什么特别,可她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下意识拉着皇甫肆离那些藤蔓远一些。 “嗯。” 皇甫肆漫不经心地应声,心思倒是没有放在藤蔓上,悄悄地和她贴的更近些,看似随意地伸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肢。 云无言心思微动,也没有看过去,只任由他就这么揽着,脸上露出不自知的温柔表情。 约莫半个时辰,两人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然后就看到了令他们瞠目的一幕。 “师弟……” 地上被藤蔓重重缠绕的男子,正是数月前就现在龙渊之中的卜算子,只是此时他双目紧闭,面色发黄,完全没有了知觉。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枝条已经长出些许根须,而且是鲜艳的红色。 云无言蹙眉,这些根须竟然是以人血作为养料,若是他们再来的晚一些,师弟恐怕会被吸成干尸。 “看样子,那些根须已经扎入了他的身体里……” 皇甫肆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若是强行将这些根须去除,现在极度虚弱的卜算子根本就无法承受。没有想到,看上去无害的藤蔓,居然这么厉害,幸好无言有先见之明。 美人藤……云无言忽然想起一本医药书上提及的植物,这种藤蔓寿命很长,可以活上几百年。吸食鲜血之后,通身为红色,然后就会结出一种白色果实,吃了之后可以减缓衰老速度,女子服用之后更可保青春常驻。 而这里的美人藤,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不然不会覆盖这么一大片。 “把你的剑给我……” 云无言掂量一下手中匕首,忽然想到什么,然后又收了回去。 刷地一声,宝剑出鞘,寒光闪烁,皇甫肆二话不说将剑递了出去。 “锵……” 挥剑砍向那些苍翠的藤蔓,云无言听到了类似于金铁撞击的声音。这美人藤果然如书上所记载,看似柔软,实则无比柔韧结实。皇甫肆的宝剑可是名器,居然砍不动它分毫。 而且,藤蔓受到攻击之后,无数枝条便朝着宝剑的方向卷去。如果不是云无言收剑快,恐怕连剑也会被缠绕住。 “奇怪,按照他向我们求救的时间,至少也有一个多月了,这样不吃不喝他居然还活着……” 皇甫肆盯着仍旧浅浅呼吸着的卜算子道,尽管这呼吸已经很微弱,已经到了时有时无的地步。 “这些根须注入他的身体,自身汁液也注入了师弟的血液里,从而也延缓了人体的生长速度。” 云无言尽可能解释的清楚些,只是她怀疑皇甫肆是否真的能懂,而且这听起来也有些匪夷所思。 “这些藤蔓还真是让人头疼,居然连宝剑也无法砍断,现在要怎么办?” 皇甫肆听了她一席话也只是点点头反问道,毕竟这世界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暂时,还没有办法。” 云无言看着身体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卜算子,几乎是叹息着道。 卜算子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体仍旧虚弱无力,精神却因为服下的药丸好了不少。缓慢地抬头,果然看到面前蹲着的云无言,让他没有料到的是皇甫肆的出现。 “师姐,你们和好了么?” 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容,卜算子轻声道,眼睛里渐渐透出了然的神色。 “你还真是奇怪,先想想怎么脱身吧!” 皇甫肆还真没想到,这家伙一醒来首先关心的竟然不是自身的生死,难道他真的不怕死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云无言蹙眉,她一直没有想出办法,目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弟受罪。 “呃……觉得有些恶心恐怖,倒是不痛,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卜算子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十分古怪,那些藤蔓乍一看就像是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的。起初还觉得疼痛难当,后来就渐渐没有了知觉,可能是那些藤汁起了麻痹作用。 见两人神色格外沉重,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数月前我不知怎么掉到这里,竟然给我误打误撞发现了龙冉草,这下音儿的病有救了……” 云无言没有接续他的话题,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师弟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会有所察觉…… “这些藤蔓坚硬非常,连刀剑也砍不断,而且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它缠住……” 气氛有片刻的沉寂,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那鲜艳的红色藤蔓,越发显得妖异和刺目。 “从前,我的生命里只有师傅,后来又多了师姐……能够遇到你们,已经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治好音儿,师姐你们带着龙冉草离开吧!” 卜算子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能够在死前见师姐一面,也算了无遗憾了。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云无言猛然站了起来,嗓音有些发颤,语气却无比坚定。 “师姐……”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出,卜算子哽咽地唤道,其实他很想活下来,他一点儿也不想死。 “你要对无言有信心……更何况,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你。” 皇甫肆心疼地抱住云无言安慰着,然后看向卜算子意有所指地道。 “他,还好么?” 卜算子微微一愣,有些羞赧地道,想到那个总是在他身边团团转且装疯卖傻的家伙,心中又是一酸。 “嗯,四弟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他还等着你回去。” 看来,卜算子对四弟也不是毫无感觉,皇甫肆心中暗想。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的话……” 一个追,一个逃,这么多年,卜算子也觉得累了,从前那些挡在两人之间的障碍,其实一直是他自己在钻牛角尖。看到师姐和皇甫肆在一起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幸福感觉,让他也很想不顾一切地尝试一回。 那些扎入卜算子身体的藤蔓越来越红,他能够保持清醒,全靠云无言不间断地喂药,即便如此还是感觉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好像,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十多天了,云无言带的药也差不多耗尽,如果接下来的半个月还是想不出办法……就真的要死人了。 “无言,你这么下去也没用……” 看着每天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甚至连觉也很少睡的云无言,皇甫肆很是心疼,偏偏又无计可施。 “我好像闻到了花香……” 云无言有些不确定地道,当她走到卜算子被困的地方,不禁有些讶异。 “呵呵,我居然开花了。” 卜算子抬眼看着藤蔓上几朵零星的小花,苦中作乐地道。今天早晨,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体居然有了刺痛感,只是仍旧无法动弹。 云无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同样艳红的花朵,漆黑瞳眸开始发亮,然后散发出炫目的光彩。没想到居然赶到美人藤花期,看来师弟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出现在云无言手里,在皇甫肆和卜算子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她不假思索地朝着花藤挥去。 “小心……” 见识过那些藤蔓厉害的皇甫肆想要阻止她,却已然来不及,眉头皱的死紧,难道无言打算豁出命去? “师姐……” 卜算子也跟着叫了出来,如果云无言因为救他而出了什么事,他就是做了鬼也会心里不安。 只是,这一次那些藤蔓却没有什么动静,仍旧乖乖地低垂着,像是丧失了力气。 云无言手里的匕首在卜算子身上划动着,精准地将那些深入他身体的藤蔓挖出来,动作快速流畅,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解决了所有根须。 “过来帮忙,把他背到小屋去。” 见皇甫肆还在发愣,云无言出声道,然后从怀里拿出金创药,将药粉均匀地涂在卜算子各处伤口。 “嘶……” 这时候,卜算子才感到浑身剧烈地疼痛,火烧火燎像是被活生生揭下了一层皮。尽管如此,心里却充满了喜悦,有了疼痛的感觉就好,之前他还担心血液遭到那些奇怪汁液的感染而导致身体无法动弹。 “这才第一天……” 云无言撒药动作不停,在看到师弟明明疼的脸孔扭曲却又露出笑容的古怪表情时,直接告诫道,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这种疼痛,会持续到伤口愈合。 “呵呵,终于有了活着的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甚至被根须所侵占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怪物。 卜算子的好心情丝毫不因这些话而受影响,身体的疼痛和死里逃生的喜悦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本来,他已经开始绝望,看的出来,师姐也正在绝望……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转机。(未完待续) 因祸得福 云无言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感受着指尖正常跳动的脉搏,漆黑瞳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困惑。目光在师弟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再三打量,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发现。 “师姐?是不是很严重?” 卜算子被这严肃的目光看的心惊,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开口询问道。该不是,会死吧?可是,他觉得精神很好啊,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你的身体很好。” 何止是很好,应该说是好的不正常,云无言想着之前的诊断结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将师弟从美人藤的缠绕中救出来已经半个月,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这么多天不感到饿,甚至没有吃什么东西,这就不正常了吧? 感觉到肩膀上不轻不重的力道,云无言放松身体向后靠去,毫无意外投入温暖的怀抱里。 “他这样能吃能睡不就好了?用不着多担心……” 皇甫肆一手抚着那柔滑的发丝,对于某人的伤不是太上心,在崖底呆了这么多天,也是离开的时候了。 “呵呵,姐夫你这是在嫉妒。不过,我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吧!” 卜算子放下心来调笑道,既然师姐说没有问题,那就是真的没有问题。 “再休息一天,明早我们就上去。” 云无言视线与皇甫肆相对片刻,征得他的同意后点头答应道。不过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翠绿欲滴的藤蔓,看起来仍旧无害,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到它是如此的危险?在卜算子被困的地方,花瓣已经凋零,几颗白色果实悬在红色的藤蔓上,居然有几分可爱。 美人藤的果实,可遇而不可求,云无言小心用匕首将果实割下来,动作很快,在那些藤蔓缠绕过来时已经后退到安全的距离。将果实放在白玉瓶里,只有这样果实才不会腐烂。 “吃了那些果子,真的能够青春永驻么?” 卜算子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不过也不是完全不信,毕竟这东西实在太过古怪,居然还吸食人血。或许,他这些天基本不感到饿,也是因为这些美人藤的缘故。 “青春永驻不可能,不过可以延缓衰老的速度。” 云无言见他一脸不信认真地道,这世界上又怎么可能有什么让人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人总是要死的,不管再怎么抗拒。 “这里的主人弄出这些美人藤,说不定也是因为想保持容颜美丽。” 卜算子咂舌,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年头,思及差点儿死在这里,对那个古怪的女人就没什么好感。 “这也说不定……” 皇甫肆也跟着附和道,眼神却落在走在前面的云无言身上,脸上露出温柔笑容。这些可以让天下女子为之疯狂的美人果,他的无言却毫不在乎。 “又来了……” 卜算子抖了抖身子朝着皇甫肆翻白眼道,如今这家伙脸上常常挂着那种肉麻兮兮的笑容,周身都散发出心满意足的气息。 看着两人重归于好,他的心里其实也为师姐感到高兴,现在的她应该是幸福的吧? 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某种欠扁的笑脸,不由自主叹口气,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好在几年前的工具仍很好用,三个人不太困难地爬上了崖顶。好在三人的马儿都有灵性,只是一声口哨就跑回了他们身边。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却发生了分歧。 “你确定不和我们一道走?不过,四弟应该会很高兴。” 皇甫肆颔首道,看来卜算子已经做出了决定,希望他不会后悔。 “嗯。” 卜算子坚定地道,虽然很舍不得和师姐分开,不过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师姐现在有了皇甫肆和清儿、音儿,他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路上小心,把这个给皇甫悠。” 云无言将装着美人果的玉瓶递给师弟,既然他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就有必要把这东西给皇甫悠吃下去。如果她判断没有错的话,师弟的寿命应该会很长,那些藤蔓的汁液已经改变了他的体质,而这些美人果可以延长皇甫悠的寿命…… “你要好好照顾师姐……” 卜算子慎重地将玉瓶收起来,转脸对着皇甫肆交代道。如果他再敢伤害师姐的话,自己绝对饶不了他。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这家伙和四弟之间,怎么看他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太过惊世骇俗,总是为世人所不容,不过他反倒不担心这一点,只要卜算子想通了,他们两个都不是会在乎世人眼光的家伙。 皇甫肆将爱人抱在怀里,视线与卜算子相对,却是传递着属于男人之间的承诺。 云无言沉默地看着两个男人之间的互动,虽然不明白,却也没打算问什么。望着师弟远去的背影,她垂下眼睫,思绪有些复杂,虽然身为公孙仲的徒弟,她却从来没有把绝谷里那些人当做师兄师姐。 就连卜算子笑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心里也只当他比陌生人更好一点儿,什么时候真的把这人当成自己的师弟了? “无言?” 想的太过入神,就连耳朵边温热的气息也没察觉,直到身边的男人低下头唤她,云无言这才收回思绪。 “走吧!” 率先上马,云无言一挥缰绳,马儿长嘶,撒开四蹄向前跑去。想着两个宝贝还在家里等着她,心情开始变得迫不及待。 皇甫肆微微一笑,策马跟上,两匹马并骑飞驰,朝着华泽国的方向而去。 华泽国京都云府…… “你说什么?清儿怎么会在皇宫里?” 云无言和皇甫肆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回来就听到这么惊人的消息。不过,依着清儿那丫头闯祸的功力,得罪那些皇室贵族也不是不可能。 “小师妹,你也不必太担心,清儿虽然在宫里住了七八天,不过据可靠消息华泽皇帝并没有为难她。” 话虽如此说,柳临风还是很内疚,当初他答应无言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谁成想,这次清儿居然会招惹到太子?就连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弄清楚。 “要赶快把清儿救出来,大业和华泽一向有宿怨,如果让华泽国皇帝知道她是大业的公主……” 皇甫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万一清儿的身份被揭穿,铁定必死无疑。 “这些日子的确有不少探子暗中盘查,不过应该查不出什么来……” 云一有些犹豫地道,虽然主子的身份一向保密,且他们这些年从没有和大业有什么联系,可这世上难保不会有万一,小姐的命可含糊不得。 “姐姐应该还好,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我多少也能感应得到。” 云音懂事地安慰众人道,或许是因为双胞胎的关系,从小他和清之间就有些不同寻常的感应,特别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 “我要进宫去看看清儿。” 云无言犹不放心地道,她一定要亲自确认女儿的安全。 “想要进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柳临风为难地道,华泽国皇宫戒备森严,更何况里面千庭万阙的,根本就不知道清儿在哪里。他试了几次,无不是无功而返。小师妹的武功本就不高,更加不可能。至于皇甫肆,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也看的出他武功已经大不如前…… “既然暗着不行,那就明着进去,我去找华丞相,他应该有办法。” 云音语出惊人地道,眼睛闪亮亮的充满了自信的光辉。虽然华丞相是只狐狸,不过只要许以好处,他会答应的可能也有六七成。 “我和你一起去。” 皇甫肆看着儿子赞许地道,音儿不愧是他和无言的孩子,这种时候也像个小大人一样。那个华冉他是见过的,以音儿现在的能力,想要说服他也不容易。毕竟,这件事情牵连到皇室,所谓伴君如伴虎,就算华冉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触犯了皇帝容忍的底线也是死路一条。 “好。” 云音点头答应道,小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容,担忧了这些天,见到爹娘奇异地放松了下来。只是身体里绷紧的弦一松,不适的感觉就涌了上来,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 熟悉的痛楚,一点一点漫延全身,之前他只是一直硬撑着…… “音儿……” 云无言快步走过去,将右手食指搭在儿子脉门上,眉不自觉蹙了起来。 “娘亲,我没事……更何况,你不是带了药草回来么?相信娘亲一定能把我的病医好。” 云音暗自调整呼吸,痛楚渐渐延缓,清还生死未卜,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添乱。 云无言不语,右手随意摩挲着他柔软的发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是清儿还是音儿,她绝对不能让两个宝贝有事。(未完待续) 无心插柳 次日,皇甫肆和云音一道去了华府,不待说明来意,管家一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二话不说将两人领往书房去了。 皇甫肆微皱起眉头,这样看来华冉竟是知道他们要来,只不晓得他究竟了解多少。 “两位请稍后,相爷这就过来。” 侍女上了茶,平日里谨守本分的女子,也忍不住多看了两位客人一眼。男子衣着普通,举止之间却透着优雅,掩不住的贵气逼人,而他身边的小公子长得更是精致可爱,且难得安安静静不像其他男孩子那般好动淘气。 皇甫肆平日被人服侍惯了的,只微点头以眼神示意那侍女出去,倒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 说是稍等,华冉果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只一盏茶功夫便施施然出现在书房里,面上仍旧挂着清雅笑容,万年不改的从容。 “呵呵,上次匆忙相见,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虽说是请教,那话语里却带着七分笃定,剩下三分却是好奇的探索。 “华丞相不妨猜猜看。”皇甫肆神色不变,眼中精光乍现又瞬间消失,又将话题抛了回去。 “有谁能想到,华泽国的死对头,大业国的皇帝陛下会出现在金夏城?” 华冉右手食指轻敲桌面,一下一下的,节奏分明,每一下都敲在皇甫肆的心里。 “皇帝?”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皇甫肆身边的云音动了动,清清冷冷的表情有了些许波动。他和清还不知道,他们的爹爹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音儿,这些以后父皇会慢慢告诉你。” 皇甫肆轻抚着儿子柔嫩脸颊道,也等于间接向华冉承认,他确实是一国之君。对方既然隐而不报,这就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 “为了行事方便,朕在这里化名沈恒。” 言下之意,他这次来只是个人原因,对华泽国并无恶意。相信这一点,华冉也已经调查的很清楚。 “沈公子觉得我这儿的茶怎么样?”白瓷茶碗里,金针银豪,悬浮直立,茶汤清明,香气四溢。华冉轻啜一口,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皇甫肆微眯了眼睛,茶,自然是上等好茶,可以抵得上寻常百姓三年的花销,可对方既然这么问,必有深意。 心思稍转,便猜到了华冉意欲何为,要说到茶,大业国每年都要从华泽商团购进大批上等茶叶。只是,希望这华丞相不要让他失望,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金针银豪一年也产不了多少,希望沈公子可以免了茶税。” 华冉轻描淡写地道,指尖拈着一根茶叶,陶醉地在鼻端轻嗅。是茶香,也是钱香,金针银豪一年可产几百两,卖出去就是天价,在他这儿又是独一份…… “一半。” 皇甫肆挑眉,这华丞相胆子不小,胃口也很大,不过还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好。” 华冉恢复儒雅笑容,只是眼中那狐狸似的狡黠还是退的慢了些。他很清楚,对方毕竟是高傲的帝王,不能太过分了。 云音有些困惑,从头至尾爹爹都没有提到入宫的事,可离开的时候华丞相却交给了爹爹一枚宫符和一份资料。 华泽国皇宫…… 云无言顶着一张普通脸孔缓步经过回廊,一身婉约宫装,刻意收敛了平时漠然的性子,只剩下一层淡淡清冷。 据华冉给出的消息,清儿现在该是在太子宫里,而这里和东宫隔的相当远。虽然她手中有宫符,许多地方却不是宫女能够去的,避过那些盘查的禁卫军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前面就是御膳房?云无言想到,她的身份好像是御膳房的宫女…… 食物的香气充盈鼻间,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宫婢,云无言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然而,有些时候,还是会有某些突发事件…… “喂,你,把这些点心送到御花园八角亭里。” 一个不算沉重的点心盒突然塞到了云无言的手里,而管事的大宫女不等她回答,一转身忙其他事情去了。 看了看这些比蜜蜂还要忙碌的御膳房宫女,再看向手中食盒,云无言决定“帮忙”。在找到女儿之前,她不能惹麻烦。 脑子里再度回忆整个皇宫的地形图,她很是轻松地找到了御花园,八角亭也很显眼……不过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亭子里有人。那个宫女没说,这些点心是要给皇上吃的。 亭子里只摆放了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华泽国皇帝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的正出神,听到猫儿一样轻的步子并没有抬头。 “点心就算了,给朕倒杯油茶。” 华泽国皇帝华东阳的视线一直投注在书页上,只习惯性地命令道。看书的时候,他喜欢喝油茶暖胃。 云无言沉默地走过去,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银制莲花茶壶,配套的还有四只精致的莲花茶碗。 等了片刻,华东阳有些奇怪的抬起头,英挺的剑眉挑起,眼里带了一丝火气,这宫女好没眼力,不知道把茶端给他么? 他五官本就比常人深邃些,此刻绷起脸来显得整个人格外严厉,若是一般宫女看到这阵势早就吓得跪下请罪了,偏生这次遇到的是云无言。虽说假扮宫女,云无言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现在是要侍候人的。 给人倒茶已经是难得,哪里晓得还要把茶奉到皇帝手里? “看你的年纪,进宫至少也有几年了,怎么连怎么侍候主子都不会?” 华东阳自顾自拿了茶碗,注意力却从书本转移到了眼前的宫女身上。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的惧怕,反而有些许困惑。那一丝火气褪去,他突然觉着,这个宫女挺有趣。 “奴婢,一直在御膳房负责洗菜之类的活计,今天人手不够才被遣来送点心……” 云无言斟酌着认真回道,以前大业宫里的婢女是这么说话的吧?嗯,先要自称奴婢,然后才回答…… “呃,朕觉得有些饿了,把点心拿出来吧!” 看到眼前宫女似乎准备告退,华东阳居然不想她就这么离开,稍加思索微笑道。 云无言二话不说将点心全摆到石桌上,然后将食盒收了起来,她可没空和华泽国皇帝耗在这里。 “今天的枣泥糕不错,尝尝看……” 一个印了花瓣的精巧糕点被递到了云无言面前,幽幽甜香勾引着人的食欲,只是她一点儿也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情。 华东阳也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不对劲,千方百计想要将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笨拙的宫女留下,甚至做出这种套好的举止……只是,一和那清冷冷似寒泉的眼波对上,心就出乎意料的平静。 而这种心情,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最是难得。所以,华泽国皇帝决定偶尔随性一回,将这个宫女调到身边。 看着她淡然地将糕点吃下去,好像并不觉得有多么美味,华东阳微微有些失望。从刚才到现在,他就没有从这个宫女脸上看到第二种表情。像着了魔,他出口询问这个粗使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觉得不耐,云无言还是答了……“奴婢,云无言。”,对于每句话头都要带上“奴婢”,怎么都无法习惯。 “以后,你就跟在朕身边侍候吧!” 华东阳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故作不在意地端起茶碗,却没有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云无言想拒绝,不过还是强忍了下来,不断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是皇帝。而且,还是一个脑袋有问题的皇帝……不然怎么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怎么,不愿意么?” 华东阳本以为,就算云无言听到这话就算不喜出望外,也该知道叩头谢恩,有多少宫婢想在皇帝身边侍候着,她这反应也太冷淡了些。多少让他有些,嗯,失望。 “奴婢,不敢。” 云无言垂下头去,思索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传闻华泽国皇帝不是严峻自律、孤傲自负么?据华丞相给的消息,华东阳身边也只有两个随侍宫女,还是早年从太子时候就跟着的。除此之外就是太监总管张善,那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总而言之,这家伙应该是极不喜欢与人亲近的。 不敢?华东阳指尖挑起书页轻巧地翻过去,那些字再看不进眼里,他可没听出这个宫婢话里有什么不敢。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亭子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云无言心里着急,恨不得直接在他茶里下蒙汗药,她来宫里可不是为了侍候人。 华东阳一直暗自留意着云无言的动静,想看她还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明明就有那么多十五六岁花朵儿般娇嫩的秀女等着他垂青,这个其貌不扬的宫婢,却意外引起了他的兴趣。 “看了这会子书,朕也乏了,走吧!” 暗中较劲儿许久,华东阳终于失了耐心,第一次率先低头,却离奇的没有生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那宫婢“柔顺”地迈开步子跟上来,华泽国皇帝的心情一忽间高涨起来,倒像是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未完待续) 疑惑重重 华泽国皇宫,华东阳的寝殿,两个侍女低垂着头守在屋内一角,看向某处的目光非常哀怨。那个昨天才调到这里来的宫婢实在是太可怕了,明明是酷热的天气,她的身周却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寒气。 “无言……你一直在御膳房帮厨么?” 早就知道的信息被拿来做打破沉默的话题,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应,气氛反而比之前更加压抑。拿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一两次就已经足够。 秋儿和冬儿跟着她们的皇帝陛下已经很多年了,在加上华东阳有意无意的纵容,身份可谓不低,就连那些妃嫔也要给几分薄面,可面对这位冷面“新人”时,却半点儿不敢摆架子。 原因么,云无言连对着她们的皇上时都是一张清冷无波的素颜,偏偏当事人还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他们之间的相处本就该如此。那,她们做奴才的还敢有什么怨言? 她们心里想什么,云无言很清楚,却没有改善这种僵冷状况的心情。华东阳不在,可自己还是不能随意行动,这两个宫女等于是变相的眼线。 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她的心里越来越焦急,却没有半点清儿的消息。在这里就能看到东宫殿阁闪烁的琉璃瓦,可就是无法靠近一步。就是找个借口出去拿些什么东西,那两个宫女也会抢着去做,态度倒像是正对着某个得宠的娘娘。 脚步声响起,云无言没有抬头也知道是华东阳回来了,理智上挣扎了一下,便“温顺”地走过去行礼。 “在这儿一天,还习惯么?” 华东阳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湿帕,随便抹了把脸,注意力立刻转到了云无言身上。见她似乎有些沮丧,关心的话语脱口而出。 秋儿和冬儿愣了,她们的陛下可从来没在意过别人的心情,不管是那些大臣还是妃嫔,全都要看他的脸色。今天居然,生生的倒转了过来。华东阳也发现了自己的“异常”,眸中颜色渐渐暗沉,心思当下便转了九曲十八弯。这个新宫婢,身上完全没有他所看惯了的“奴气”,即便是弯着腰行礼的时候,也给人一种高傲之感。 当然,并非云无言掩饰的不够好,旁人的话只会以为她性子冷淡不善言谈,只是华东阳是谁?是在宫廷里长大,与人勾心斗角得到上位的天子,直觉敏锐的他想当然能够察觉。 “还好。” 云无言斟酌着词句,本能让她对华东阳生出些许戒备,对方好像察觉了什么,这让她不得不更加小心。 “皇上,今晚要翻牌子么?” 太监总管张善察言观色地道,凭他对圣上多年的了解,这个其貌不扬的官婢似乎要走运了。被宠幸,只是迟早的事吧!不过,例行的询问还是要做的,这也是宫里的规矩。 “传膳吧,朕今晚哪儿都不去。” 华东阳兴致缺缺地翻着那些牌子,一一扫过上面的名字,觉得那些只会争风吃醋、卖弄风情的妃子十分无趣。其实这样的感觉也不是现在才有,只是今天特别明显罢了。 “是。” 张善将牌子收起来,吩咐小太监到御膳房传话,不着痕迹地看了云无言一眼才悄然退下。果然啊,圣上对这个新宫婢有兴趣。 秋儿和冬儿对视一眼,彼此也心知肚明,虽然不解为何皇上忽然对清粥小菜有兴趣,不过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要尽心服侍“新宠”。 至于云无言,尽管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很是古怪,却也没有心思寻找原因。华东阳的话,再一次打击了她,晚上的行动计划也要泡汤了…… 至于华东阳,倒是知道他身边这几个在想什么,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他并不以为自己会对云无言动别的心思,只是单纯觉得她很有趣,宫里有那么多美女娇娥,他还不至于对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宫女动念。 怎么办?怎么才能避开两个侍女的视线,离开皇帝的寝宫不被发现?云无言“恭敬”地站在饭桌边侍候着,清冷的表情下看不出喜怒,只是心里异常烦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大群人太监宫女跑了来,脸上神情又是恐惧又是焦急。云无言的心神,也被拉了回来。 “起禀皇上,太子殿下受伤了……” 华东阳放下筷子,心中震动却仍不失威严地道:“说的详细点儿,怎么回事?” “前几天殿下带回来一个六七岁的女童,不知怎么,刚刚被她刺伤了……” 一个宫婢打着胆子道,声音却颤抖的厉害,谁都知道皇上对太子很是疼宠,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他们这群人的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云无言身子微微一颤,猛然看向说话的宫婢,目光锐利的像是能把人刺透。六七岁的女童,说的一定是清儿没错……不知道她的宝贝有没有受伤。 好在所有人的心神都放在太子受伤这件事上,没有人发现一个宫婢的异常反应。 “一群死奴才,太子年幼任性也就罢了,你们也不知道轻重么?居然就由着他把人带进来?” 华东阳脸色难看至极,这件事他居然不知道,看来是太后和皇后有意瞒着他。 “奴才该死……” “奴才没用……” 十几个人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硬生生把头磕出血来。 “行了,摆驾东宫。” 华东阳站起来,看也不看一屋子的奴才,径直出了门去。他倒要看看,是怎么样个三头六臂的孩子,居然敢伤了他的儿子。 云无言二话不说跟了上去,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等下如果女儿有危险…… “喂,疼的话就叫出来,没人会笑你……” 清脆的童声在太子殿里响起,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剑拔弩张,粉雕玉琢的女童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担忧。 “唔……” 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闷哼一声,再度咬紧牙关,男儿流血不流泪,这么一点儿小伤怎能叫痛?他可不想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失了面子。虽然,在她面前自己好像已经栽了几次跟头。 “如果我娘在就好了,她的医术可厉害了。” 云清看着少年胳膊上的伤口,有些歉疚地道,不过提起自家娘亲,语气又变得无比自豪,眼睛里闪耀着崇拜的光芒。 “哼,我才不信,难道你娘亲的医术能比太医还好?” 华泽国太子华漓故意露出不信表情,虽然知道面前的女童不会说谎,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待见她如预料中瞪大了猫儿一般的眼睛,可爱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想笑,连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减弱了几分。 “漓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东阳进得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如果忽略皇儿手臂上的伤口的话。不是说被刺伤么?面对“刺客”他居然还笑得这么灿烂? 对,的确是灿烂,那样的笑颜连他这个父皇也没有看到过,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他还以为,漓儿不会这样笑……是什么改变了他? “儿臣参见父皇……”华漓没办法起身,只得口头上行了礼,脸上的笑意却如云散雨收,再没了踪影。老实讲,他有些害怕素来威严的父皇。 华东阳颔首,随意拉了椅子坐下,等待着华漓的解释。 “呃,这都是误会,清儿不是有意刺伤我,是我自己太不小心……” 华漓看着父皇,语气有些急切,他可不希望清儿受到伤害,但求父皇可以网开一面……毕竟,就算不是故意,刺伤皇族也是要治罪的。 “你叫什么名字?” 华东阳听了儿子的解释也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把视线转到毫无畏惧之色的女童身上。这个孩子,倒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我叫云清。” 明亮的大眼咕噜噜转动着,云清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身穿龙袍的男子,这就是百姓口中的“皇帝”么? “清儿……” 云无言站在华东阳身边,张了张嘴却不能发出声音,见到宝贝女儿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也可以感觉的出来,华东阳身上并没有杀气。 只是没有想到,清儿和这个太子相处的好像还不错,而且那少年刚刚还一脸维护神色,实在是让人一头雾水。 云清眼角余光撇到华东阳身边的侍女,待看清那双漆黑的瞳眸,差点儿惊喜地叫出声来。尽管那张脸有些陌生,可她还是认了出来,皇帝身边的人是娘亲。 “云清,见到朕有这么高兴么?” 皇帝盯着小女童,神色莫测,丝毫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云清正想着怎么回答,却见娘亲和华漓同时向她使眼色,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表情可爱地挠着发顶,也不说话只是笑。 娘亲的意思,是不要和她相认么?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 那个,华漓又是什么意思? “父皇赎罪,清儿还小,见到您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华漓着急地替云清请罪,生怕他父皇一个不高兴,治她一个无理之罪,再加上之前刺伤皇族的罪名……(未完待续) 别有用心 太子殿里,云清眨巴着眼睛看向不苟言笑的皇帝,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并没有恶意。家里除了柳叔总是温煦和善,其他人都鲜有表情,所以在她的意识里……板着脸并非就是心情不好。 “你和华漓长的很像,不过你比他好看多了。” 好半晌,云清只蹦出这么一句,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示强调。也许再过一二十年,华漓会和他父皇长得一样……想着这种可能性,她觉得很是有趣,唇角再度翘了起来。 “呵呵,小丫头说话还真动听,过来……” 华东阳面部表情缓和不少,话里透着笑意,朝着不远处的云清招手道。他还是头一回得到这样的评价,普天之下有几人敢当着他的面评头论足的? “儿臣代清儿谢谢父皇,谢父皇网开一面,绕了清儿。” 见父皇没有生气,华漓立刻拉着云清一起跪下,变着法子向华东阳讨了恩典。 “是么?我什么时候说饶她了?” 见儿子如此紧张一个人,华东阳反倒觉得有趣,有意撩拨道,脸上却仍旧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皇上,你要罚清儿?我还以为你喜欢清儿呢!” 云清闻言,晶亮的眼珠子在这父子两人身上来回瞧了几次,最后直直地盯着华东阳,语出惊人地道。 少年太子惊出冷汗,紧紧抓着女童的手,指尖却是冰凉一片。 门外一大群宫女太监扑簌簌抖的厉害,擅自揣测圣意也就罢了,可怎么能就这样说出来?就算对方是个不懂事的娃娃,惹怒了皇帝照样性命不保。 至于云无言,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宝贝女儿,自古皆说天威难测……唯今也只有赌一次了。 “哈哈哈,不错,你这孩子的确讨人喜欢。说的好,说的好!” 华东阳突然大笑起来,上次有这样的好心情,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时间已经过的太久太久……自从当了皇帝,朝臣和妃嫔敬他畏他套好他,就连和自己的皇儿之间也隔着一道看不见的藩篱,有几个人还敢说真话? 大笑过后,他索性走上前将云清抱进怀里,顺手在那柔软滑嫩的小脸蛋儿上轻捏了一下。 “漓儿,你带回来的还真是个宝贝。” 很显然,皇帝现在龙心大悦,明明是他儿子将人家强行带进宫,现在硬生生换了说辞,听那话音儿倒像是不打算放人了。 “对了,华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我回宫?不就是把你丢到地上么……” 云清不满地嘟囔道,她早就想回家了,娘亲回来宫里,一定是担心自己。想到这儿,积压了多日的不满终于爆发,琉璃丝的眼珠子瞪着始作俑者,仍旧漂亮的不可思议。 “我说过了,等什么时候打赢了你,就放你回家。” 少年面色微红撇撇嘴,颇有些不自在地道,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小丫头撂倒,且压在地上无法还击,耻辱啊,这绝对是他身为皇族的头等耻辱。不打赢她,他这个太子面子往哪儿摆? “就说不可能了,你学的那些根本就是三脚猫功夫,我要让着你吧你又不肯……” 云清也很郁闷,她本来想偷偷放水输一次,却不料华漓功夫不怎么样,脑子却和音一样好使,三两下就看穿了。 “不用你让,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 这下华漓的面皮开始由微红变成紫红,这么丢脸的事居然就这么让他最敬爱的父皇知道了……本来他把云清偷偷弄进宫,就是为了防止这件事被人知道,怎么现在却有愈传愈厉害的趋势? “华漓你不讲道理,我要回家,我想爹娘和弟弟了……” 云清在华东阳怀里挣扎了两下,瞪着华漓的眼神不甚凶恶,眼圈儿泛红,声嗓里是说不出的委屈。 “清儿,皇宫里不好么?如果你肯留在这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华东阳失笑,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想必之前漓儿被刺伤,也是因为两人过招的缘故。话又说回来,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就此出宫。 “我只想回家。” 云清皱着小脸执拗地道,视线在与云无言相对时,险些哭了出来。再怎么说她都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一个人在这陌生的皇宫里,饶是坚强如斯也会孤单害怕。 云无言心里一阵阵揪疼,恨不得把女儿抢回来抱在怀里,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不断朝女儿使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清儿……” 华漓神色一阵黯然,虽然小东西一直嚷着要走,可没想到她的反应这样强烈。这些天有清儿陪着,他晓得自己比从前快乐了许多。从小就被告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长大了是要继承华泽江山的,所有人都要求他努力,却不曾想他也是会累的…… 在清儿面前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甚至有些任性不讲理,有时候惹恼了她甚至会挨揍,可这一切都是活生生的“真实”,不掺一点儿虚假在里面。他几乎,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却忽略了,清儿其实并不愿意。 华东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女童柔顺的发丝……到底是父子,漓儿的心情他很明白,越是站在高位越是高处不胜寒,身为帝王想要找到一个“知心人”反而更难。如今他是这样,却不想让皇儿步了自己的后尘。 就像是一面镜子,漓儿眼中所映照出的寂寞孤独,和午夜梦回他对着铜镜看到的如出一辙。 心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虽然在华泽还没有先例,不过还算可行。为了漓儿,只能对不起小丫头了…… “小丫头,先乖乖呆在这儿,等过两天朕亲自派人送你回去。” 华东阳微笑着安抚有些焦躁的云清道,睫毛垂下掩去了眼中的算计。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既然决定了就会立刻实施。 “好吧……不过,清儿能不能让她来服侍?” 云清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华东阳身边某个侍女道,清脆的童音还有几分委屈。 跟着过来的秋儿和冬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小丫头指的人赫然是云无言。两人暗自咂舌,不过是个御膳房的帮厨宫女,什么时候变成香饽饽了?非但皇上青眼有加,现在连一个小娃娃也指明要她。 “呃,其他人不行么?朕也可以给你多找几个来……” 华东阳侧首看到云无言,犹豫了一下同小丫头讨价还价,这个新发现的宫婢,他有些舍不得给人。 “她给我的感觉有些像娘亲……我就要她……” 云清耍了个小心眼儿,笑眯眯地抓着她娘亲的衣摆不放,这样既不会穿帮,她也可以和娘亲在一起。 “好吧……” 反正只有几天,华东阳决定“忍痛割爱”,之前他既然许了云清想要什么给她什么,自然要尽量满足小丫头的要求。 待华东阳离开东宫,整个寝宫只剩下三人,云清立刻欢欢喜喜地朝着云无言扑了过去,脑袋在熟悉的怀抱里蹭了蹭,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回头看到华漓一脸瞠目结舌的表情,云清稍加思索展颜笑道:“华漓,这是我娘亲,等下让她帮你看看手臂上的伤。” “清儿……” 云无言神色凝重地喝道,怎么也没想到一转脸女儿就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眼神再看向华漓时,已经添了几分危险。 “亲娘么?” 华漓震惊,清儿的意思,该不会这个宫女就是她娘吧?这怎么可能?宫女,也可以算是他父皇的女人…… “娘亲你放心,华漓不会害我,他一定会保守秘密。” 云清冲着云无言甜笑,对华漓倒是充满了信心,语气笃定的很。 “嗯,我绝对不会让清儿有事。” 听到云清的话,华漓心头一甜,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爽快,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呵呵,清儿居然如此信任他!先不管这个宫女是不是清儿的亲娘,最要紧是她的安全。 “你这孩子……” 云无言难得叹息,还是觉得女儿太过鲁莽,不过对小家伙看人的眼光还是非常相信的。其实也不能说是“眼光”,那是一种连她也感到吃惊的直觉,就和她面对华东阳时的情形差不多,她总是能敏感地察觉对方是否善意。 “你是为了清儿,才到宫里来的吧?” 华漓镇定下来,稍一思索便理出了头绪,既然是清儿亲口所说,那眼前女子必定是她的娘亲无疑。 “嗯。” 云无言对眼前的少年没有多少好感,毕竟这么多事情都是他惹出来的。 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看到他在皇帝面前拼命维护清儿,可以看出他对宝贝的关心并不亚于她。鉴于女儿对他的信任,之前的帐勉强一笔勾销。 思及华东阳离开时奇怪的态度,云无言目光逐渐冷凝,总觉得他是别有用心。事情完全超出了预料,想要不声不响带走清儿怕是没那么容易。(未完待续) 私定终身 一柄细长锋利的短刀在阳光下映射出清冷的光,线条优美的刀身刻着极浅极精致的花纹,让这把利器减去了些许凛冽寒气,刀柄上一枚罕见的红宝石和飘散的红樱可谓相得益彰,挥动见温润流光暗转,漂亮却不耀眼。 “清儿,这把刀漂亮么?” 华漓第一次看到这把刀的时候,,就觉得异常适合云清,颇费了些功夫才弄到手,便巴巴地拿到她面前献宝。就像是着了魔中了邪上了瘾,只要能够看到她灿烂的笑容,他什么都愿意做。 “嗯,我很喜欢。” 云清很感兴趣地摆弄着手中的短刀,从左手换到右手,不轻不重,她用起来正合适。事实上,比起大部分人喜欢的长剑,她更喜欢用刀,不过没想到华漓居然会留意到。 “要不要到外面试试?屋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见她对自己送的礼物爱不释手,华漓立刻心满意足,撺掇着人和他到练武场去。 “你的手臂没事么?” 视线落在少年仍旧包裹着白布的手臂,云清有些担忧,不知道伤口好没好。 “呵呵,清儿不是说你娘是神医么?伤口好多了……” 华漓扬扬受伤的手臂,脸色微变仍旧不动声色地笑道,疼痛的感觉清晰地传入大脑。 “呃……好吧!” 云清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能抵得过这莫大的诱惑,跟着华漓走了出去。 一道清冷的视线射在华漓背上,即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凉意,华漓脚步微顿了一下,嘴角勾起“奸计得逞”的笑意。 自从云无言留在东宫之后,云清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她身上,几乎没怎么正眼瞧过身边的少年。 想当然这也的举动引起了太子殿下的不满,千方百计地要把云清拐到自己身边去,想要宠着一个人的心情,有些奇妙……有时候他甚至希望,云情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目光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这种强烈的独占欲,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 “娘亲,我很快回来。” 已经走出几步远,云清又腾腾地跑回去,冲着屋角里的云无言喊道。 华漓那个郁闷啊,恨不得这个不识相的宫婢从来没有出现过,尽管她的身份是清儿的娘。 云无言望着少年有些紧绷的身体,本欲出口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任由两人出了门去。华漓在硬撑,那受了伤的胳膊怎么可能没事?她是神医,不是神仙,才隔一天他手臂上的伤口根本就不可能愈合。 眉微蹙,指尖撩起遮眼的发丝,漆黑的眸子里渐渐浮上隐忧,云无言可以感受的到,华漓对她有敌意,虽然对方极力隐藏,可毕竟太过年轻,总是会不经意流露锋芒。 这份敌意的根源在于,她要把清儿带走。他不会帮忙,从中作梗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薄到几近透明的杯子里,一朵白色菊花在水中徐徐绽放开来,清淡的几乎没有什么香味。眼下云无言无心观赏这据说价值连城的杯子,透过袅袅白烟,和一双幽深的眼对上。 如果说华漓目前还是一只不具什么威胁性的小狼,那么华东阳就是能够随时撕扯敌人喉管的成狼。从他的眼神里,云无言察觉到了潜伏的危险,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漓儿那孩子,很喜欢云清……” 华东阳若有所思地道,显然也没打算让人回答,握着杯子的手不太稳,杯里的白菊晃动了两下,好在水没有洒出来。 “嗯。” 云无言本不欲回答,可看华东阳的架势,如果自己不开口的话,他会一直等着。所以,她只得简单地吐出一个字作为回应,虽然他说的话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 “所以,朕派人查了云清家里的事情,小丫头随母性,大家只知道她姓云,是个丑八怪……朕本来打算,如果云清家世清白的话,让她给漓儿做太子妃……” 咚,一颗石子丢到了湖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水花四溅。 华东阳说的很慢,视线一直不离面前清冷无波的女子。有些事情,他想自欺欺人是巧合,偏偏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云无言,云清……她不是像云清的娘,她根本就是。 云无言有些懊恼,早知道事情会巧合至此,她就该编排个别的名字。谁能料到华东阳会对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婢感兴趣?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华东阳居然还想让清儿留在宫里做太子妃……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这个人居然有本事凑在一起,还歪打正着。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看样子,不像是知道了皇甫肆的存在,否则他的反应恐怕不止如此。 “云无言,你没有话要对朕说么?” 华东阳气极,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分神,也太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知道事实的那一刻,他居然觉得受了打击……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最介意的居然不是她的欺骗,而是她已经属于某个男人的事实。华东阳本能不愿去想这意味着什么,胸腔里的怒火却怎么也无法克制。 “我是清儿的娘,为了找她才进了宫。” 云无言干脆承认了,脸上没有半点儿畏惧神色,眸子里只有纯然的黑暗,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才不过两天,就曝露了身份,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华东阳只是盯着她,心里冷笑不已,不再自称奴婢了么?现在这种高傲的态度,才是她本来的性情吧?再怎么刻意掩饰,明珠的光芒总是难以掩盖。 可恨,他竟然觉得这样的高傲更适合她。 云无言也不说话,像是一场较力,谁先开口就输了。 华东阳没有在知道真相的第一时间让人把她和清儿抓起来,反而亲自跑来质问,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说明,她们还是有机会活命的吧? 相比与太子殿里的剑拔弩张,练武场里的气氛就轻松愉快的多。虽说是出来“试刀”,云清手下到底还是留了余地,生怕再伤到华漓。 “不打了,一点儿也不痛快……” 将刀收起,云清索性席地坐下,还是等华漓伤好了再来打过比较有意思。 “呵呵,清儿这是在担心我么?” 华漓挨着她坐下来,心情大好,眼里满满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哼。” 云清也不答话,只用眼睛斜他,皱着鼻子的样子煞是可爱。相处这么多天下来,她发现某人的脸皮实在是厚。不要以为她小看不出来,有些时候华漓根本就是存心逗弄她,以为她是阿猫还是阿狗么? 见太子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机灵的小太监忙抬了两个柔软的垫子过来,生怕主子就这么坐在地上着了凉。 华漓将气鼓鼓的小人儿拉到怀里,两人一起侧身躺在垫子上。 头枕着胳膊,数着小人儿长长的睫毛,良久他才开口道:“清儿,你能不能留在皇宫不要走?” 只要你肯留下来,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这种话,素来高高在上的太子说不出来。出口的话,已经是极限。 “不,我要和娘一起回去,爹爹和音还有柳叔叔他们都在家里等着呢!我还要去书院,还要认很多字读很多书……还有,如果我不在,肖弘毅那个爱哭鬼,一定会被人欺负。” 不知为什么,少年眼中藏着某些浓烈却又压抑的东西,小小的云清虽然不理解,还是本能觉得难过。罗列了这么多理由,她试图让他好过一些,可似乎适得其反。 “肖弘毅?那是谁?” 华漓眯了眯眼睛,敏感地从中抓住最关键的字眼,那是个男孩子的名字,而他从清儿的语气中听出了关切。 “呃,书院里的学生,他是我的同桌,个子和我差不多,可胆子小的很,动不动就吓的大哭,还老是躲在我的身后……那个笨蛋,我离开这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云清很是豪迈地道,语气和表情很有些老气横秋,让人忍不住要笑出来。 不过,华漓没有笑,表情反而愈发的严肃。 “清儿,我和那个肖弘毅,你喜欢谁?” 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却也朦朦胧胧懂得了感情,别扭地想要在在意的人心里排第一位。 云清自然不明白,但见华漓神情郑重,下意识认真地考虑起来……更喜欢谁?若论交情,她和肖弘毅认识很久了,认识华漓却只有几天……可是,华漓比肖弘毅长得好看很多,大驾也比那个笨蛋厉害,脑袋又聪明……虽然把强行把她带到宫里来,但是他送的刀自己也很喜欢…… 这么想着,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喜欢华漓多一些。 “喜欢你,比肖弘毅多一点点吧!” 云清用小拇指比划着,颇觉得自己有些不仗义,爱哭鬼知道了肯定又要哭鼻子。 俊眉飞扬,少年满意了,想到最初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心思稍转继续道:“那,清儿你长大了愿意做我的太子妃么?” 不得不说,华漓身上到底是留着华东阳的血,这想法都如出一辙。 “太子妃?那是什么?” 云清疑惑地看他,太子妃,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字眼。 “就是做我的娘子啊,就像你爹和你娘一样……” 华漓耐心地解释道,其实他这个比方很不恰当,因为皇甫肆和云无言可不是夫妻的好典范,一直聚少离多。 “好。” 云清甜笑着应道,爹爹对娘亲好好,如果华漓以后也对她那么好……做他的娘子好像也不错。 “这是你亲口答应了的,以后可不许反悔,不然会变成小狗。” 华漓有些紧张地拍板定案道,脸上充满了喜悦。 “嗯。” 云清乖乖点头,看到华漓那么开心就觉得答应了果然是对的。(未完待续) 好戏连台 杯里的白菊仍旧盛开着,茶水却已经变凉,华东阳轻啜一口,将微微的苦涩咽下。和面前的女子比耐心,他承认是自己输了。 “云无言,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几乎有些负气的,出手捏住了那纤细优美的颈子,烦躁的欲念叫嚣着,华东阳渐渐使力,冷眼看着那清冷无波的面孔,想要从中挖掘出哪怕一丝害怕的神情。 “” 云无言没有挣扎,只是静默地看着他,任由那只手越收越紧,脑子里开始有晕眩的感觉,华东阳愤怒中透着伤心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伤心?他为什么要伤心? “该死的!从来没有人骗了朕还能活着……” 像是挥拳打在了棉花上,强烈的无力感代替了愤怒,华东阳颓然地收手,他可以感觉的出,云无言是真的不怕死。 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太过深邃幽暗,这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华东阳突然很想知道。 “我不怕死,不过也不想死……” 云无言缓了口气,华东阳肯放手,这条命暂时就算保住了。 “朕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想活命,就留在宫里吧!”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如果是一般女子该感激涕零,欣然接受。可惜,云无言却是那与众不同的一个…… “我不会留在宫里。” 清清冷冷的声嗓,字字掷地有声,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云无言的语气,不像是受困与人,倒像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似曾相识的经历,彻底激发了她骨子里渗透的傲气。连皇甫肆也改变不了她,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无足轻重的男人? “为了那个从未露过面的家伙?据朕所知,那个男人最近才回来。” 为了这么个男人舍弃性命值得么?在宫里,她可以过的更好。一个女人辛苦打理生意,这完全没有必要。 “我不会离开他。” 云无言无意多做解释,她和皇甫肆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的,和他一起回大业国,这是自己的承诺,也是心之所向。 “如果他不再要你呢?” 世上有几个男人能经得起诱惑?只要许以金钱、权势,结发夫妻又算什么?华东阳冷笑,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有着几年不回家的劣迹。 “他不会。” 漆黑瞳眸乍现光彩,犹如一道流星闪过,绚烂夺目。云无言坚定地否决道,心口跟着发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恢复了那份信任。或许,是在龙渊里皇甫肆舍命救她的时候,也可能更早…… “是么?” 华东阳忽然笑了起来,眼睛里带着些许玩味,一手抚上面前这张丑陋的容颜,指尖在那略有些粗糙的痕迹滑过,试图透过皮相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 “不觉得恶心么?这么丑的一张脸……” 这下,换云无言不解,华东阳看到了她本来的面目,竟然毫无反应。 “让朕感兴趣的,从来就不是你的容貌。” 华东阳直截了当地道,其貌不扬或者是丑陋都不是他在意的,看尽了三千粉黛,一个人的皮相已经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单是这一点,你就胜过那家伙许多……当初他对我可是嫌恶的紧,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那些口舌相争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夹杂了一丝甜蜜,云无言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冰雪被暖阳融化。 “我还真想见见他,看看你到底迷恋他什么。” 华东阳有些气闷地道,不过想到对方是这样一个烂人,对之前的计划又添了一份信心。 他会让云无言死心,离开那个男人,留在宫里。 华漓牵着云清,满心欢喜地回到东宫,盘算着怎样同父皇说,让清儿做他的太子妃。 刚走到寝殿门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太安静了些,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朕的好皇儿,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短短一句话,让华漓从云端掉落,望着父皇严肃威严的面孔,他下意识握紧掌心柔软的小手。 窗子旁边的位置,轻纱飘动,只是少了原本坐在那儿的人。云无言不见了,再联系入耳的话语,发生了什么再明显不过。 “儿臣……儿臣不敢欺瞒父皇,云无言是清儿的娘亲……” 嗓子里像是卡了核桃,吐字艰难,华漓硬着头皮与华东阳直视,却止不住冷汗津津。 “朕若是不问,你打算一直瞒下去么?” 华东阳视线在一大一小身上来回几次,看到儿子保护云清的举动心中苦笑,他们华家的男人还真是死脑筋,栽在她们母女身上。 “儿臣恳请父皇饶清儿一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辩驳也无用,华漓咚地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你还真是有出息……” 华东阳猛然站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皇儿会为了一个小丫头下跪。 “求父皇饶清儿一命……” 华漓只一个劲儿地磕头,生生把前额磕出血来,嘴里颠来倒去只这么一句 云清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非但不害怕,反而从华漓身边挣脱开来,扑到皇帝身上拼命捶打,口里直喊着:“把娘亲还来……把娘亲还给我……” 华东阳皱眉,小东西力道还不小,打在身上生痛,想要把人从身上弄下来,她却像只八角章鱼牢牢地缠了个结实。 “来人,把云清一并关到天牢里去,听候发落。” 好不容易摆脱了云清,华东阳长出一口气,命令侍卫将她带下去。再看看身上龙袍,已经被拉扯的不成样子。 “父皇……” 华漓一手拉住已经皱成霉菜的龙袍,眼中尽是恳求之色,声音哀痛至极。 “好好看着太子,没朕的命令不许他出去。” 华东阳一甩袍袖,大步踏出门去,将那声声哀求抛到身后。 一封密函由华丞相亲自送到了云府,准确说是到了皇甫肆手上,末页赫然盖着华泽国皇帝的玉玺。 “里面说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华冉很是好奇,在他的认识里,大业国皇帝从来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生气的时候也是笑着居多,看看现在居然脸色发黑手发抖,显然气得不轻。 “华泽国还有王法么,抢人老婆孩子居然能这么嚣张……”而这恶人还是坐在朝堂上,头顶着明镜高悬的皇帝。 皇甫肆恨不得立刻生撕了那混蛋,说什么只要他肯写休书,就赏他高官厚禄…… 华冉接过那密函仔细看了,儒雅面孔居然露出一抹笑来,慢条斯理地道:“王法?那是给下面的人定的,皇帝就是王法,我还以为你应该最清楚!” 皇帝若是说一只狼是羊,底下的人就得给这只狼吃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是明面上哄骗百姓的。 皇甫肆一时语塞,皇帝的宝座下压着多少白骨,身居高位的人十个有九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照密函上所说去见皇上么?到时候若是你的身份泄露,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说到这个,华冉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不过依着他对皇甫肆的了解,已经可以预料到他会有什么样的选择。 “你还真是奇怪,脑子里从来没有忠君这两个字么?” 已然有了决定,皇甫肆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居然还和华冉开起了玩笑。 “呵呵,眼看着皇上犯下罪行而不阻止,这是愚忠。” 华冉一本正经地道,至于话里有几分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皇甫肆微眯双眼,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透着凌厉,一直隐藏身份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到了紧要关头也就不必再顾忌这些。和华东阳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他对这家伙的了解也不少,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能够让你不顾生死且令陛下动心的女子,我还真想见见……” 华冉是真的好奇,之前的消息只说她是个丑八怪,懂得一些做生意的门道,精通医术,其它的就不得而知了。 “她啊,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我恨不得把她藏在玉匣里,不让别的男人窥见一丝一毫……” 提到云无言,皇甫肆的语气温柔了许多,连身上戾气也消退不少。那种强烈的独占欲,让华冉也跟着动容,应该说是心惊,不由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 他可没有忘记皇甫肆帝王的身份,这种事未必做不出来。 “呵,妥协的人最后还是我。” 前尘种种,回想起来还是心痛难耐,皇甫肆先是苦笑,之后是庆幸和甜蜜满足。 这种种变化,直看得华冉目瞪口呆,爱上一个人容易,可是爱到肯为了一个女子放下自尊和坚持,即便是普通的男人也难以做到,更何况是统治一个国家的君主? 越是这样,华冉就越好奇,云无言,究竟有什么特别?事情,变得愈来愈有趣了,几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只在一旁看戏似乎有些不过瘾,要不要插一脚呢?狐狸丞相认真地思索。(未完待续) 真心 银色箭矢流星一般飞出,尾羽轻轻颤动着,径直飞向箭靶,砰地正中红心。 “皇上,要不要休息一下?” 秋儿和冬儿站在华东阳身后,见他手上动作稍停,立刻趁机劝道。皇上已经连着射箭一个时辰,再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不必。” 华东阳一抬手,又是一箭射出,精准地将原来的箭矢击落,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手中的弓越来越重,这还是父皇送给他的,还有这片江山…… 远远的走来三个人,华东阳微眯眼睛看过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白衣男子,后面跟着他的丞相,最后才是太监总管张善。 “皇上,人带来了……” 张善一溜小跑到了主子跟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本来他以为自家皇上是世上最威严可怕的人,没想到今天见到了第二个。以他精明的眼神来看,云无言的男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静默,令人压抑的静默,华东阳看着离他几尺远的男子,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却也只是瞬间,很快就恢复如常。 “好弓……” 皇甫肆率先将视线移开,落在华东阳手里的弓上,禁不住赞叹道。 “陛下的箭术更好,可谓是天生的神射手。” 华冉温文儒雅地站在两人身边,脸上笑容真真让人如沐春风,有效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势。无视两个宫女和总管太监如临大敌的架势,他很是悠闲地摇着扇子,乐得看戏。 “哦?希望我能见识一下,也好开开眼界。” 皇甫肆微微笑了起来,面部肌肉却没有丝毫的放松,眼睛里更没有丝毫笑意。华泽国和大业一直是死对头,他和华东阳虽未见过面,却一直斗来斗去,偏偏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上风。而今,这家伙更打算抢他老婆孩子…… “好啊,那就玩点儿有趣的吧!”华东阳哪肯示弱,在秋儿耳边小声吩咐几句,便开始用布擦拭手里的弓。 片刻之后,一个面貌丑陋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手上脚上带着镣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从云无言出现,华东阳就一直注视着她,不过是一天一夜不见,面前的人像是憔悴了许多,再看到她手腕磨出的明显红痕,竟然有些心疼。待看到她目光追逐的方向,心口添了一丝酸涩。 云无言的视线,一直在皇甫肆身上,吝与分给旁人一丝一毫,总是清清冷冷的表情有了些微波动,华东阳几乎可以感受到两人之间传递的热度和默契,让他说不出的嫉妒。 “把她带到箭靶的位置,取朱砂过来……” 华东阳咬咬牙,对着身后的秋儿冷声命令,手中的弓抓的死紧,指关节已经泛白。 “皇上……” 华冉惊讶地唤道,玩的好像有些大了,陛下现在的情绪明显不稳,这样很容易出人命。 闪烁着银芒的冰冷箭头,此时却染上了漂亮的明红,华冉正是因为明白了华东阳的意图,让更加担心。 相传太上皇和武将出身的妃子珍珆氏非常恩爱,太上皇箭术神准,有一次珍珆氏唇上忘记涂胭脂,他就命人取朱砂涂上箭上,美其名曰为其上妆。 也只有对射箭之人充满信心,且双方有着绝佳的默契,才能够做到…… 皇上效仿太上皇这么做,是为了证明什么?证明他和云无言也可以像太上皇和珍珆氏一样恩爱一生,执手相伴么? 风吹动着衣袍猎猎作响,云无言身上的镣铐被去了下来,头上顶着一个苹果,样子看上去有些可笑。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仍旧冷静地站着,脸上毫无惧色。 弓弦再度被拉起,华东阳远远地盯着那张脸,指尖发凉且几不可察地颤抖着,他希望她开口求饶,可她始终不肯开口。 这一箭射出,连华东阳自己也不敢保证,心定,才能百发百中,可他的心已经乱了。若是有一点儿差池,云无言就会死在他手里……会死啊…… “我来……” 皇甫肆突然开口道,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抢过了华东阳手里的弓。 拉弓,射箭,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箭矢已经飞出,没有丝毫偏差地射在苹果上。 华东阳的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几乎有些恼怒地道:“万一失手,你会害死她……” 这个人居然敢,真的敢将箭射出去,他只是想逼迫其中一个人就范,无论他们俩谁喊停,自己都会住手。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皇甫肆不是爱她么?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动手? “只有我亲自动手,才能放心。” 皇甫肆将弓还给他,语气平静地道,正是因为不愿把无言的命交托在别人手中,他才会自己动手。更何况,他对自己和无言的感情很有信心,他们的默契胜过任何人。 华东阳默然,他想证明某些东西,想逼迫那两个人求饶,到最后输的反而是自己。初初识得情滋味,便为情伤,幸好他还未深陷,不甘心却是难免。 “从你踏入皇宫的那一刻,朕就知道自己输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心里,始终存着一丝侥幸……” 早在昨晚,他就收到了华冉暗中送进宫的情报……他喜欢的女子,竟然是大业国的皇后。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如果是他,能够抛开江山百姓权势富贵么?肯为了云无言以身犯险么?能够毫不保留地信任她保护她么? 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能够坦然认输,也不容易。” 皇甫肆背手而立,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比身穿龙袍的男人多了几许风流洒脱,有些事不必点破。 “如果换个身份,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华东阳心中一动,陡然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颇有些遗憾地道。 马车平稳地行使在京城大街上,云无言轻抚着女儿熟睡中的脸颊,目光与身边的男人相对,说不出的温暖缱绻。 “我本以为,华东阳不会这么轻易放人。” 难得先开口,她还是有些不解,依着华泽国强大的情报网,没道理华东阳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肯“放虎归山”? “这还要感谢摩月国……华东阳应该收到了消息,摩月国正在暗中屯兵,准备攻打华泽……” 摩月国和大业、华泽相邻,国力不强也不算弱,他们的国主也很平庸。 云无言不语,只是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注视着他,事情哪可能这么简单? “我离开大业的时候,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果出事皇位将由四弟继承,不是皇帝的皇甫肆,对华泽并没有多少价值,想必华东阳也很清楚这一点。再者,如果我死了,四弟一定会为我报仇,再加上摩月国进犯,华泽将会腹背受敌……”至于摩月国为什么会出兵,消息又如何走漏出去,当然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皇甫肆老老实实地坦白道,他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能瞒过无言,谁让他的娘子这么聪明呢? “你……” 心口发烫,云无言只一个你字便觉得脸颊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流了下来。 跟在皇甫肆身边那么多年,她知道权势对这个男人有多么重要,当初他说为了自己肯放弃一切,那时候她不信索性离开…… 她也知道,摩月国是皇甫肆最后的杀手锏,从他继位开始就暗中筹划着,如何利用摩月国打败华泽,吞并其它国家,建立统一的版图。这是他的野心,可如今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无论是江山还是性命,这男人就这么交托在她的手里,他的真心,她终是看到了。 “无言……” 皇甫肆慌了,他没有想过云无言会流泪,每一颗泪珠就像是砸在他的心上,生疼生疼的。 云无言却不再说话,只将头轻轻地靠过去,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将吻印在薄唇上。 不沾染任何情欲,她只是突然想碰触皇甫肆,感受属于他的温暖。 皇甫肆微微怔愣,回神之后立刻反客为主,热切地回应亲亲娘子主动的献吻。 心中狂喜不已,自从云无言离开之后心里长久以来的不安定感终于消失殆尽。 这一次,他是真正拥有她了吧? 一个月后,云音的病彻底根除,皇甫肆迫不及待要带着妻儿回大业去,一天还在华东阳的地盘上,他就不能安心。 临行之前,华冉带着儿子华靖远来送别,语气里居然有些不舍。 “多亏了音儿,靖远比以前长进多了……” 这些日子以来,华靖远跟着云音,完全退去了不可一世的狂傲和富家子弟心性,很是讨人喜欢。 “云音,十年之后我一定会超越你。” 望着云音清冷的表情,华靖远忍不住发下豪言壮语,尽管他已经沉稳内敛不少,却总是在小他好几岁的男童面前破功。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顶多换来云音漠然地一眼,好像他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存在……不想被忽视,不想被忘记,他冲动地定下十年之期。 “拭目以待。” 云音终于正眼看他一回,面对华靖远的“挑战”,他理所应当要接下来。留着皇甫肆和云无言的血,他的骨子里比任何人都要骄傲,自然不容许被挑衅。 “不愧是我们的儿子……” 看着年纪小小已经逐渐显露锋芒的儿子,皇甫肆一手揽着他家娘子,无比自豪地笑道。 “哈哈,小丫头也不简单啊!” 华冉有些好笑地看着不远处的女童和少年,两人的谈话隐隐飘来,内功深厚的几人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清儿,你可不要忘记,等长大了就做我的新娘子。” 拉着云清的小手,华漓依依不舍地道,想到很久都不能见到她,眼里一阵酸涩。 “可是,我不想离开爹爹、娘亲和音太远……” 云清迟疑地道,听娘亲说,大业和华泽京城相隔千里呢!如果当了华漓的娘子,就要和他住在一起…… 华漓也不再说话,只是忧伤地望着她,整个人被难言的愁绪笼罩着。 皇甫肆支着耳朵听到这里,差点没冲上去揍人,混小子居然想拐他的宝贝女儿?还……还私定终身? “冷静,你如果打了太子殿下,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华冉在一旁凉凉地道,暗地里笑得差点儿没抽筋,直赞太子殿下年少“了得”。 “你说,清儿会答应么?” 皇甫肆忧心忡忡地凑到亲亲娘子耳边道,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两个。 “不知道。” 云无言微蹙着眉,干脆地答道,不过只要是清儿的意愿,她就不会反对。 云清被那幽怨凄凉伤心的眼神看的发毛,心里奇怪她明明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怎么遇到华漓总是动摇呢? 脑袋一热,她还是没管好自己的嘴,脱口而出道:“我答应。” 华漓立刻面露笑容,他就知道,清儿最后一定会答应。 皇甫肆开始磨牙,要不是被云无言拉着,他就……唉,主要还是不敢当着宝贝女儿的面儿揍人…… 不过是一时的玩笑话,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吧……应该是吧?皇甫肆自我安慰,有些不确定地想。 坐在车上还晕晕乎乎的云清,总觉得有什么事忘记了。一直等离开了华泽国京城,才猛然想起来……那个爱哭鬼居然没有来送她,以他的黏人程度,还真是奇怪! 事实上,肖弘毅是被某个坏心太子困在了书院里,等放他出来的时候云清早已经在百里之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