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小说合集》 《贼心》---选自小说集 两个贼成了邻居,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楼上的贼每晚十点准外 出,不到凌晨绝不回来。楼下的也是。 楼上的贼遇到楼下的贼,就问,上夜班?楼下的贼忙摇头,不是,有约 会。楼上的贼就说,我也是。两个贼便各自赴约而去。 日子久了,两个贼就熟悉起来。楼上的贼说自己是搞保险的,问楼下的 贼买不买。楼下的贼说不买,说自己是银行里的,问楼上的贼想不想存,要 不要贷。楼上的贼说以后说。两个贼就笑了起来。 楼上的贼请楼下的贼上去坐。楼下的贼就看见一挂红宝石项链,眼睛就 馋了起来。楼上的贼说,这是国外货,是特地出国买来送女友的,值美元八 万八。楼下的贼说,你女友真幸福,八成是个大美人吧?楼上的贼贼贼地笑 了笑,没说什么,就小心翼翼地把红宝石项链收了起来,放进保险箱里。 楼下的贼回屋后,就再也睡不着,眼前总晃动着那挂值八万八的红宝石 项链。这项链实在太诱人了! 那以后,两个贼就更熟了,时常聊在一起,玩在一起,吃在一起。两个 贼都很开心,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可楼下的贼始终没把那挂值美元八万八的 红宝石项链遗忘。毕竟,这个诱惑对一个贼而言实在太大了!可惜的是,楼 上的贼缠得紧,机会一直没有出现。 这天,楼上的贼告诉楼下的贼,今晚他要把那挂红宝石项链送给女友 了。楼下的贼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直涌心头,心狠狠地疼。再不下 手,看来就再无机会了! 一定得想个办法,把楼上的他引开,楼下的贼不断地告诉自己。再过半 小时,就是十点了,楼下的贼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了。 无怪贼脑转得快,楼下的贼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只听楼下一阵 “乒乒乓乓”的响声过后,一个声音大声喊到,有贼呀!抓贼啊……就见楼 上的贼急忙冲到楼下,话也没说就朝楼下的贼手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顺利,楼下的贼刚蹿到楼上,就看见了那挂她梦寐以求的红 宝石项链,静静地躺在保险箱上向她招手。可更出人意料的是,楼下的贼非 但没有一丝兴奋,反而有些泪眼迷蒙。只听她喃喃自语道,既然它不属于 我,我又何必去强求?! 楼下的贼叹了口气,正打算往回走,就听一个笑声从身后传来。既然来 了,就该把它带走,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红宝石项链被挂在了楼下的贼的颈上。楼上的贼一脸幸福的说,这是我 为你买的保险,把它存放在你这儿,我一百个放心。 楼下的贼这才明白,从见到红宝石项链那天起,她的心就被一点点偷走 了。她想,她并不后悔! 《刺客》---选自小说集 单身公寓410住着李力和陈路,一段时间以来,他俩一直在尝试着写一篇小说,那是一个关于武士复仇的 古代故事,两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甚至在一些细节上都是不谋而合的。写作进行的很顺利,马上就要收尾了,可是就在这时,他们却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原因是出现了两个不同的结局: 一 沉入江中多年的镇水大铁牛,忽然在上游浮现出来,这一奇闻就像风一样传遍了全城,霎时间,人们蜂拥而至,把河岸围的水泄不通。年长之人说一把年纪从未见过此等异事,定是那神牛显圣。闻听此言,众人皆跪地附首,一时间,铁牛披红带花,香火缭绕,供品连连,俨然成了一方神圣。 将军闻听此事,眉头微微皱起,心想,悬了多年的疑惑,终于能够得以揭晓。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下令士兵疏散百姓,方圆五里不得入内。 将军来到河边,只见那尊铁牛经过多年的冲刷与磨砺,仅剩下轮廓依旧,至于昔日被自己斩杀的部下所说的那个刻在牛背上的字体,早已经踪影全无,将军蹲下身子,轻扶着已变的圆滑细致的牛背,摇头叹息,看来那将永远是一个迷了。这个于下游沉没多年的铁牛,是如何自己在上游出现的呢? 此时的将军满脸茫然,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一把钢刀平搭在他的肩上,刀刃若即若离的蹭着他的皮肤。他无法回头去看身后的刺客,但从声音已经听出来。昔日忠心耿耿的护卫英雄,曾经杀敌无数的他,居然是一名终极刺客。 促成杀戮的目的很多,而他之所以杀戮,却是为了完成另一次杀戮。 刺客把将军的迷惑一一解开,其实这原本就是一个经历了两代人的周密而漫长的复仇计划。 刺客举起了手中的刀..... 李力的版本:刺客的话音刚落,刀已掠起,多年的等待,只为这一瞬间。 将军没有死。 因为陈路制止了李力残酷的构思。 陈路的版本:此时将军的女儿忽然出现,情愿代父受过,求他放过将军。刺客的刀在空中痛苦的摇摆着,刺客在仇恨与爱情之间艰难的抉择着,终于,手起刀落,在恋人的惊叫声中,将军的一绺白发飘然落地。 李力坚决不同意陈路的结尾,认为那样落了矫情做作的俗套,前功尽弃。陈路明显是被李力过激的严词惹恼了,痛斥李力那残酷冰冷的结局。于是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争吵终于在持续了十几分钟以后告一段落,两人各锯一方,虎视耽耽的对视着。过了一会,各自点燃一根烟,陷入了沉默。忽然,李力一拍桌子,兴奋的喊道:“陈路,我再给你一个选择。”陈路吓了一跳,手里的烟掉到了地上。 李力的版本2:将军那绺头发落地的同时,刺客的刀在空中掉转了方向,刺客倒下了,多年恩怨如过眼云烟,随风飘逝。 李力得意的看着陈路,不料陈路有点歇斯底里的冲他喊道:“你简直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变态!”。李力一楞,也不甘示弱:“我变态?我很正常,我看你是中毒不浅,少看点言情剧,少写点美文,兴许还有救。”气愤的陈路腾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把门关的山响。 二 以后的几天,他们一直处于冷战状态,谁也没有再提及小说的事,更没有去修改校对,看来两人的第一篇小说大有折戟沉沙的危险。 周末这天,李力准备回家去看看,他把他们俩要洗的东西装在一起,看了看表,离开车还有2个小时,陈路又没在,实在无聊,他座到了电脑前。李力前一阶段对网络过度的迷恋,夜以继日的上网,久而久之,终于产生了逆反心理,所以现在面对电脑他并不相干什么。楞了一会,他忽然想起好久没有看信箱了,于是就登陆了上去。 刚一进入邮箱,李力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仔细检查之后,他才发现阴错阳差他进了别人的信箱。他笑了,真有这样的巧事。他扫了一眼邮箱里的信件,心想还是退出去吧,这样做不太道德,就在他即将退出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封信的名称,然后打开了文件。 三 陈路在游泳馆待了一个下午,他回来的时候,李力已经回家了,他非常的累,躺到床上准备好好睡上一觉。走到床边,他忽然看到发现那一大堆脏衣服不见了,他感到无限暖意涌上心头,但是这份感动转眼就被更加强烈的内疚取代了。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楞楞的盯着屋顶,那种表情俨然就是那个痛苦抉择中的刺客。 将军跪在地上,仰首苍天,此时的他异常平静,仿佛早已看破世间万象。他发觉人的一生总是在不停地选择判断,好与不好,是与不是,爱与不爱,杀与不杀...... 人们似乎总是热衷于将自己置在进退两难的境地,然后再去挣脱。 “是我不好,动手吧。”陈路冷静地说道。此时的他已经和将军融为一体,将军的不安与恐惧,歉疚与忏悔,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满意的结尾。他笑了,身后的杀手也笑了,只有女孩儿没有笑,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这种感受太真实了,简直让陈路无法区分现实与梦境,甚至与他能感觉到肩上的那柄钢刀的阵阵凉意。 这不是梦!的确,这不是梦,此时陈路的身后有一个人,一把钢刀实实在在的搭在他的肩上,刀刃若即若离的蹭着他的皮肤。他无法回头去看身后的刺客。屋内光线很暗,只有外面透进来的一丝光亮照在墙上的表上。陈路把钱包递给他,那人没有接,任凭陈路怎么问,始终不发一言。屋内鸦雀无声,只有墙上的表不停地响着,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盯着表针,好像都在等待一个特殊的时刻。 四 灯亮了! 随后,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惊叫:“李力!” 李力笑了笑,同时嘴角轻微的抽搐着。床上的陈路身子明显颤了一下,然后就俯了下去。红铃惊恐地说: “李力你冷静点,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好好说的。” 李力冷笑着说:“有什么可说的?那封信我已经看过了!”他把头转向陈路:“我不是故意的,我无意中选中了电脑记忆的你的用户名,而我俩的密码恰恰又都是她的名字,”他又转向红铃说:“多荒唐的巧合。” 红铃这时已经开始小声地哭泣:“李力,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放过陈路吧。” 李力笑了,歇斯底里的不停笑着,笑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路也笑开了,放声大笑着。红铃惊恐极了,再不敢乱说话,颤抖着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忽然,笑声停止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发生了,陈路迎着刀锋把头转了过来,鲜红的液体沿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他还在笑,笑得很平静,就像梦中的那个将军。 随着一声尖厉的叫声,整个大楼一片漆黑。 停电了。 他们再次陷入黑暗。 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410那个小小的窗口里面后面的事情。 五 陈路搬走了,李力帮他搬家时,对小说的结尾作了妥协,他说:“我们要尊重事实。” 陈路笑着摇了摇头:“事实是你说的对。”在他转动脖子的时候,带动着那道长长的疤痕。 后来,那篇小说在网上发表了,署名是一个叫刺客的人。很受好评,不过很多网友指出,文章为什么没有结尾?是不是还要写续篇? 刺客的回帖是:结尾就可在铁牛的背上。 《蝶舞》---选自小说集 失去林枫的那一刻,紫陌就把感情锁进了南极的千里冰层。 所以,对于现在的她来讲,感情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她无法全心付出,也无法用心接受。 她学会以一种蝶的姿势在风中漂游,无拘无束的,不管明天和结果,只等感觉的风变了,才飘然而去。 比如她和她依靠着的柏晓佳。 他们本来是很好的朋友,现在也是。但在昏暗的月色下,他们去常常拥抱在一起,亲密得像一对情侣。 她知道自己不会喜欢柏晓佳,所以她不介意他已经有了一个远在武汉的女朋友,也不想追究他是抱着什么心态和他在一起。她想,他们就是两只孤独的野兽,在清冷的夜色里互相慰藉,不谈感情,更没有未来。 她记得林枫曾经对她说:紫陌,你是另外一个我。我们的灵魂在意识里是相融的一体,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但是三年以后他们还是分开了。 原来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在生与死的旅途上,只有自己才是真实的存在,从一个驿站到下一个驿站。 既然感情的最后一幕总是不可避免的分离,在经历了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后,当然没有人会再轻易的付出所有。 就在那以后,紫陌开始失眠。她便整夜整夜的放着音乐,忧伤或者平和的,激烈或者轻柔的,穿过淡蓝的窗帘,在无边的夜色里悠悠的飘荡。 凌晨两点或者更晚的时候,她会拨通柏晓佳的电话,然后拿起话筒沉默无语。她没有太多的话要讲,不过是想通过他均匀稳重的呼吸感受生命的存在。 正是因为还真实的活着,因为生命的存在还在敲击着空空的躯壳,所以才需要一个人的陪伴。不用计较拥有的长短,也无须思想和灵魂的交流,只要有人陪着就行。 就像她和柏晓佳。 他们在清晨的微光中沿着铁路散步,她拉着他的手从一根枕木跳到另一根枕木。 他们在黄昏的斜阳里从一个街道逛到另一个街道,她买回鲜红的丝带和手骨,做成造型奇特的风铃。 他们轻松自然地谈起他的女朋友,还一起上街给那个女孩买生日礼物。 没有了感情的束缚,没有了未来的担忧和恐惧,生活似乎简单了很多。 也因为没有了期待,没有了承诺,她不再拥有其他复杂的情愫。 但是依然失眠。 她的皮肤越来越粗糙,最后终于长出了一些大小不一的小疙瘩。她用手把它们弄破,然后用绿色的牙膏涂抹出模糊的轮廓。 她从镜子里看到那些泛着阴冷光泽的图案。她叫它们“夜蝴蝶”,像她一样,在夜色中游荡的精灵。 很深的夜里,电话铃突然的响起。紫陌拿起,是柏晓佳低沉的声音。他疼爱的那个天使女朋友最终还是降临人间了,在离她更近的范围内找到了另一位更适合的王子。 她沉默。 原来柏晓佳曾经握住的也只是一把空气,紧握的手心里其实什么也没有。 原来这世上真没有永恒的东西,只有灵魂永远的孤寂,在月色下与光和尘土凄然起舞。 缭绕的烟雾中,她望着对面的柏晓佳,很简洁的说:我不爱你,别来找我当替身。 她看到他眼里的疑惑和哀绝,看到他心中细碎的伤痕在一点点扩散。她还是转身离开了。然后听到破碎的声响,还有钝重的疼痛。它们从柏晓佳那边四下的散播开来。 她还是离去了,淡紫的衣裙在夜风中飘扬,像只展翅欲飞的蝴碟. 她的身后是独自饮着酒的柏晓佳。 她本不想受伤,也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告诉过他不要当真。 她说过给她安全感的是没有负担没有未来的依靠,超越了这个界限,她便会选择逃避。 原来我们这一生,不是被人负就是负别人,终究要在伤痛中挣扎着,然后学会冷静,学会成熟,学会麻木。 模糊的面容,清瘦的身体,破碎的心,还有鲜红的血。她又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起身坐在窗外,紫陌的眼里一片黯然。 她提笔在日记本上写到:谁阖眼,谁醒悟?谁的世界梦见庄周。谁的庄周梦见蝴蝶?谁的蝴蝶醒来,发现天地间的枫叶又飘落了一片?痛与不痛的边缘,演绎的也许只是一场梦的传奇。 《暗香》---小说集 有些人的生命是有阴影的,另一些人活着本身就是幻影,绝望在灵魂的交汇重叠中捅出一个个透明窟窿,亮斑闪耀,他看到亲吻过的温暖双唇,有一丝惊惶。? 是诡异而绮丽的紫,勾勒出讽刺。我轻轻对他说,一切都是虚空,连爱情都是幻觉,你太奢侈……? 7月15,鬼门关大开,我是胆小的人,不愿招惹是非,早早地睡下,将身体投入黑暗的怀抱,诱惑,我想我需要它温暖的气息。无须怀念,没有别离。干涸的生命,流淌出浑浊的呼吸。? 一阵抽搐,然后醒来,不是噩梦,因为没有记忆。想到那个人,却只是名字,暗夜让一切窒息,恍惚中画面错杂混乱,走来走去的人,分割断裂的影,像坏掉的片子挣扎在破烂的机器里。我却醉心于他的拥抱和抚摸,如此天荒地老,在苦海中漂泊,直到沉沦的边缘,尖锐的碰撞,刺骨的疼痛——然后知道自己只是蜷缩得更紧,抱着双肩的,不过臂膀。? 什么都看不到。可是终究不能遗忘。? 他没有抱过我,过去,现在,将来,从来都没有。? 凌晨三点钟,在街上流浪。? 这是一个暧昧的时间,抬头看天,不知下一秒是明亮还是黯然,惟有霓虹不知疲倦,从地狱出逃的鬼们也会迷失方向,有通宵的酒吧,舞场,歌厅来绞杀城市空洞的欲望,空气中漂浮迷幻的幽香。? 我不要你太放荡。我想起他强硬的让我丢掉工作。? 可是我是自由的。你也是。? 不,我们不自由,你知道的。除非你死,或者我死。那一刻他的眼神依然冷漠,那一刻我痛得发冷,冷得发抖。? 但是那一刻,只有那一刻,我确定,我们相爱。? 疯狂的鼓点,混乱的尖叫,街角的水晶灯旋转着放映出上半夜的喧嚣,而现在,那间小小的屋子只在醉生梦死中闪耀匕首一样清冷冷的光,它需要鲜血的缠绵悱恻,而我的寂寞无从逃脱。? 久违了。? 我轻浮我张狂,最重要的是,我自由。? 他看错了我。? 堆了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啤酒瓶在面前,然后只喝冰水,我喜欢那种通透,可以完完整整的映下我的瞳仁,我睁大眼睛看年华不动声色缓缓走过,而灵魂隐在深深的幻觉里嘲笑四目相对空洞洞的寂寞。酒是流在伤痕里的血液,而水线笔直如利剑穿肠,没有想象,没有麻醉。像白天和黑夜一样的行色匆匆。? 是低回不已的Blues,已没有人跳舞。生存是困难的,需要放逐清醒与思想来逃避疼痛,也需要华丽和热闹以穿刺麻木,在喧哗和野性的放纵中,烟雾缭绕,酒水交融,却能感觉到生命迷人的温度。我想我的前世是一条鱼,在潮起潮落中颠簸得坚强,不需要眼泪,因为波心里敛起的温柔是永久的拥抱,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不停缠绕……又或者我适合在妈妈的羊水中缩紧身子,泅泳在失明的湖底却可以逃脱。? 一个人?? 是。一个人。我咯咯笑道,开了一瓶啤酒,可是我自以为是的妩媚将那个男人吓跑——模糊的光线游走在我的脸上,可以想见的憔悴和疲累,却有诡异的犀利在眼角唇边漂移不定,一种冷漠一种狂躁。? 要我陪你吗?他的手抚在我的侧脸,灼热、滚烫,却不是温暖。? 我笑,妩媚、嫣然、甜腻、风骚,曾经酒吧的老板,说我的嘴唇微微蠕动像美艳的蛇,于是就用这样的口型,我温柔道,? “滚!”? 他惊愕,惊愕之后应是更强烈的欲望,他却于一缕光亮中望着指间神秘的一抹紫色落荒而逃。? I’mpurpleshadow.我曾一吐烟圈,一甩长发向他们自我介绍。? 然后他们就开始起哄和叫嚣,shado!? 陪他们唱歌跳舞喝酒抽烟,快乐到歇斯底里。? 没有人过问灯火辉煌处的阑珊,因为在沸腾的细菌和病毒里,每个灵魂都涂满保护色,站成不屑与绝望。? 只有他,他透过灰尘和华裳闪亮着利刃撕裂我的伤口。? 他说,影子本身已是附庸,为什么还要给她着上紫色?? 因为……? 我笑不出哭不出也说不出,在找寻智慧的路上,我走走走,不停的走,累了,累了就只能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终于走不动,所以终于没有答案。? 如果一定要用寒冷交换生存,用逃亡交换背叛,那么稍纵即逝的爱情,我不需要结局。? 留在原地是罪恶而错误的,今天是7月15,所有人都在逃避恐惧,内心或是肉体,同样胆小的我孤身在记忆的长廊里玩一个追逐的游戏,低头狂奔,害怕天上俯瞰的那双眼睛,害怕无意中推开崩溃的门,害怕害怕害怕,我依然用紫色的唇膏和眼底等在幽深的阴影里因为无助因为迷惘,只要不揭穿真相。? 眼泪流下来,然后我狂笑着跳到舞池里。? 万千风情,水一样柔软的身体纵容所有的鞭笞和折磨。? 我跳舞因为可以飞翔,在激情里盛放和枯萎,散落的是朝飞暮卷、幻梦支离的绝唱,只是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青春可以用来放肆挥霍换取一点点的期盼和渴望?? 不需要诺言,明媚的阳光下,我们始终一个人走路,一次一次把快乐遗落在黑暗里,随着风飘洒到迷途到荼蘼。? 可是他偏偏说,你真是个安静的人。? 这也算是赞美的话吗?如果算是,那是唯一的一句。他冷漠的眼睛,他残酷的笑,没有拥抱,没有抚摸,可是在他的注目下,我感觉所有的伤口绽放如昨,就连坚硬的骨骼也出现裂缝,幸福击打脆弱,我痛得反绞自己的双手,却被他轻轻推开。? 被鄙视被宽容被蹂躏被安慰,生生死死,告别之后,我依旧一无所有。? 为什么自由要抛弃坚强独自舔舐伤口?? 如果我还天真还单纯还执迷海枯石烂的永远,一定会活得健康而正常。? 光微微的像一支未醒的春梦? 风懒懒的欲望又来轻轻拨弄? 心野野的走不开就随他放纵? 痛苦又快乐翻滚着爱与恨? 吵闹闹世界我听到他的寂寞? 拥抱以后又留住什么? 一个人?? 是。一个人。? 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因为我等在阴影里舞出紫色的光晕,让人恐惧让人难以接近。? 可是我感觉得到他的长发摩挲我的脸,阴冷冷的风,可以谋杀空洞而奢侈的梦。? 能请你跳舞吗?他说。? 为什么不行呢?可是为什么没有音乐了?? 没有音乐,丧失掉语言,汹涌的潮水是紫色的,我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沉默的相拥。? 舞蹈需要自由的性灵,幻境在无声中滑翔开去,不是情欲的味道,没有伤痕,拒绝一切,只剩行到末路的温暖,我们是固守独立王国的君主,骄傲而顽强的俯瞰死亡。? 是漂泊是流浪,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可是为什么要回去呢?这城市始终空空荡荡,在姿势高贵的游泳里,我可以沉溺在异乡的水中央,裹着一大团水草,看千年风霜,万年宿命,就那么哗啦拉的流过去,没有羁绊没有束缚没有停留。? 然后这个陌生的男人说,今晚,我是你的DJ。? 今晚我是你的DJ。真好。? 再加上一句吧,今晚我是你的DJ,是你一个人的DJ。? 我告诉他我是脆弱的小女人,笑容甜美,嗓音清新。热泪层层包裹起来,没有人再可以用冰冷的剑锋直指我的心脏。? 于是生活一样的美好,他放歌,我听。? “我就像一只不着地的飞鸟,只能飞啊飞,一停下来就会死掉。”? 在足间上恢复纯粹和干净,我相信自己可以珍惜仅仅是身体的热情,完整而安全,不会像我和那个人浮在空中交缠的幻影,轻轻一晃就不见了。? 不停不停,跳舞跳舞,不要倾诉和忧伤,一停下来就会死掉。? 汗水滑落,仿佛眼泪,不是眼泪。? 我抬起头想让他看脖子上一圈圈的血瘀,可是眼睛闪现明亮的那一刻,又掉入深深的绝望。? 是诡异而绮丽的紫,勾勒出讽刺。我轻轻对他说,一切都是虚空,连爱情都是幻觉,你太奢侈……? 而他,终究不是他。? 他是身上有伤,心头有血的男人,让我吸吮到疼痛的气息,淹没的理性和残缺的暗涌。? 血花一喷,汽车尖啸,他可以回到九天不再尖锐的微笑。? 我在漫天的血光中撕心裂肺着晕倒。? 是那么红那么艳那么妖娆,眩晕的前一刻,不再是我痴迷的紫,也没有孤独的暗影,只有弥漫天上地下的粘稠液体,把我埋葬。? 我们不自由,你知道的。除非你死,或者我死。? 他说过,他说过的话就像宿命,一定会应验。? 不再被囚禁。? 不再腐烂变质沉沦堕落恐惧绝望。? 不再伤口对着伤口,阴影诡异纠缠像错乱的打孔碟片。? 活得脆弱又坚强,他把我遗留在这里,遗落在这个陌生男人温暖的怀抱中。? 可是这个人说,今晚,我是你的DJ。? 简单而透明,像我喜欢的冰水。? 然后一缕现实的光,他看到我紫色的忧伤。?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我笑,笑得有些嘲弄的样子,因为我知道光亮一现即逝,堕入黑暗后他再不会看到紫色的幻影,一如我从来不去在意他的眼睛是浮华还是风尘。?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可是虚空。? 我闭起眼,汗水也好,眼泪也罢,爱情也好,孤独也罢,shado,洗不掉的喧嚣和烟草的呛人味道,尽管我早已身陷其中。? 张爱玲说,繁华而苍凉。? 请求你,放自己自由。他接道。? 不要不要,来,我们跳舞,继续跳舞。我抽出食指放在唇上,什么也不要想,就像我一直在抚摸他的长发,潜意识里让它们遮住他的眼睛,遮住真相。? 我是被禁锢,不是坚硬的铁索,而是柔弱的蛛丝,纠缠,纠缠,纠缠,经不起纤敏的触摸。? 你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你。他说。? 我们不自由。他也说。? 想起他的淡漠沧桑和智慧,在他的怀里,我轻轻的颤抖起来,颤抖着跳舞,跳舞,跳舞,舞到涅磐方可止息。? 你很冷吗?? 他脱下外套要将我裹住,不等我回答,这可算是一个男人的本能反应了吧。? 可是我记得他只淡淡的说,最多漫不经心的拍拍我的头,不要说这种废话,一个人,要生活,要好好的继续下去。? 我不怪他,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是心里的寒冷,是无边无际流血的伤。永难愈合,无力自拔,却要活下去。? 如此而已。? 而现在我能做的,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抱住眼前这个人。? 凌晨三点钟,唱歌,跳舞,亲吻,拥抱。燃情,阴暗,放纵到死。一场华丽的盛大的幻觉,不断浮现,不断消失,不断升腾,不断沦陷。? 他放歌因为他是我的DJ,然后他开始倾诉,记忆遥远而氤氲,不是自己的痛苦不会有疼痛。? 可是我在听,听见生命如秋天的叶子一寸寸凋零的声音。? 我想起一篇小说里,女孩用身体交换男孩心里的往事,这有一点点的卑鄙,况且今天,7月15的今天,秋风已起的今天,已经是明天。? 天会很快的亮起来,再很快的黑下去,有人蛰伏,有人清醒,堕落的天使盘旋着告别,直到完全遗忘。? 我会仓促的和他说再见,然后永远不再见。? 又或者,空虚的黑暗里,我们始终从未相见过。? 走出来的时候,霓虹终于也沉沉睡去,黎明前的死寂,我好象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书里描写的美丽星光,自然和自由已在绝望中腐烂,潮湿而刺鼻。? 我蹦跳着举起双手舞到路灯下,影子,拖得很长,回过头,笑得天真无邪像个真正的小姑娘,快乐不颓废,? “你知道吗?我的影子是紫色的,和世上所有生灵都不一样。”? 可是他没有说话,我看不到,甚至感觉不到他。? 我突然害怕起来,紫色的海潮汹涌,听得见涛声,却看不到波澜,我感觉自己要在最熟悉的水底窒息。? 有些人的生命是有阴影的,另一些人活着本身就是幻影,可是还有一些人,他们连影子都不曾拥有过。因为不需要,因为不在乎,更因为前世丢失的东西,这个地方找不到。? 巨大的恐惧中,我只能退,退,退,退,退到长长的紫色幻影里,蹲下来抱起膝盖,手臂却固执的悬高,不悔的仰望,我小声说,抱抱我,抱抱我,抱抱我……? 他不是影子,他根本没有影子。? 可是我知道,是他回来了。? 梦已醒跳过了最后一支舞? 我还能听到他的心跳? 空气中充满他的气息? 我们做过的梦像尘埃? 扬起又滑落? …………? 7月16,路灯下发现一个女人苍白的脸,紫色的唇膏紫色的眼底,嘴角的鲜血勾勒出似笑非笑。? 紫色的鲜血。? 一碰就灰飞烟灭。? 《唐门传》---小说集 萧秋,剑阁栈道的古道上,落木萧萧。 唐无愁倚在一根树杈上,摘了片树叶含住,吹出几声不成调的声音.夕阳如血,将万里山川染的金红金红。唐无愁身上穿着件破干草颜色的衣服,在树叶的遮敝下,绝难发觉。 蓦地,身边一片小叶微微颤动了一下,紧跟着两片,三片,四片......仿佛整棵树都抖了起来。唐无愁眼中精光一闪,身子却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嘴时喃喃道:“一个,两个......七个,八个,刚好八个,不多不少。” 来的是“七联盟”的“风云八骑”,唐无愁的任务就是伏击他们。 五年前,中原七大门派结成“七联盟”,同时各派中挑出一名精英弟子,再由“七联盟”主赵无极的嫡传大弟子宋千里统率组成了“风云八骑”。五年来,“风云八骑”转战千里,所向披靡。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蜀中唐门。 风云八骑如同一股旋风,拖带着浓浓烟尘席卷而来。转瞬间离唐无愁所在的大树只有十丈距离,唐无愁依然没动,只是把嘴里的那片树叶咬得死死的。 “呼啦啦”一根海碗粗的麻绳从地上腾起,横拦在路中,绊马索!这是对付奔马的最简单而最有效的方法。 风云八骑前四骑轻夹马腹,马已轻松跨过绊马索。“好”唐无愁赞了一句。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腾起。四骑的马落地之处竟是一大坑,马一陷落,连悲嘶都来不及发出。后边四骑猛勒缰绳,俊马厉声长嘶,人立而起,总算止住了脚步。 “嗖嗖嗖”几十只比寻常羽箭大上数倍的利箭扑天盖地破空而来,尖锐的呼啸声令人心悸。四人猛地一拍马背,人已腾空掠起,“呼”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死死地罩住四人所有生路。 “地罗天网”!宋千里心中一惊,手中长剑一挑,人如游鱼般间不容发地逃出网外。另外三位同伴却没有他那么好的身手,被大网一网住后便飞向那大坑,坑中立时传出几声惨叫。 宋千里翻身落地,忽地眼前一花,身边多了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枯黄的衣服,仿佛只是这漫天落叶中的一片,“你是谁?”宋千里大叫。 “唉!”那人发出一声叹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你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风云八骑,看来不过草包一堆。”宋千里眼中欲冒出火来,手中长剑铿然击出。长剑荡开片片飞扬的黄叶,直击那人咽喉,那人却硬挺挺地一退,姿势有些僵硬,更谈不上优美,却非常有效,轻而易举便避过了这一剑。 宋千里微微一愣,手中真气运至十成,全力再刺。枯叶藤起,纷纷扬扬,黄衣人再退,这一退,却退出了宋千里的视线。宋千里一怔,心中陡然想起一句话,恐惧猝然袭上心头。一道银光闪电而来,刺穿了他身体。宋千里手捂胸口,脸上充满了惊讶,口里犹自喃喃地:“唐寇莫追”。 “唐寇莫追”,这是“七联盟”盟主赵无极告戒门下弟子碰上唐门中人时的应付之法,唐门中人擅刺杀,一击不中,必然全身而退。连那个以一已这力促成七派联盟并独揽大权的赵无极,也只能给出这四字谏言。因为你一旦追出一步,等待你的就将是无穷无尽的暗器与陷阱。 宋千里缓缓的倒下,名动江湖不可一世的风云八骑,就如此消失了。唐无愁面对着漫天飞舞的黄叶,长长地叹了一声。 开封城。 天色微明,城门甫开,一骑飞马驰进了城内直奔城中大街。一座大院前停下,大院朱门耸立,门前两尊石狮不怒而威,虽在晨晰中,依然透出丝丝杀气来。 马上人风尘满身,双眼通红,显然已经奔波数日。却顾不得休息,敲开院门后,直奔过三进房门,院中一僻静小楼。房中书满四壁熏香缭绕,一个黑衣人静立于窗前,对着东方的朝霞,一笔一笔凝神练字。晨光从窗中透进,却照不出他的相貌。 “盟主,八百里急件。”骑者从怀中掏出一束纸,恭身递上,文件被贴肉所藏,微微有些汗湿。“讲”黑衣人头也没回。“是”骑士吞了中唾沫定了定神道“八月十九日,风云八骑遇袭于剑阁道北二十五里处,血战不敌,全殁……”“全殁?”黑衣人手上一顿,眉毛高高挑了一下,“对手是谁?”“据探是唐门外三堂左堂堂主唐无愁。” “唐无愁……”黑衣人反复咀嚼着这名字,忽然掷笔于桌,仰怀道:“好个唐门,好你个唐无愁。”挥了挥手:“你下去休息吧”骑者恭身答是,小心翼翼地退出。 赵无极站在案前凝目良久,案上宣纸已被他掷笔染透。刚填好的一曲《临江仙》已模糊不可辨突然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以指代刀,裁下纸条,卷成一束小纸筒,又从旁边书柜中取出一只鸽子,将纸条装进一小竹筒,再缚于鸽腿上,那鸽子几经振翅,消失于茫茫天色中。 纸条上写着六个字“初五行动开始”。 二、 唐无愁站在房檐下,望着外面滴滴嗒嗒的雨水,怔怔发神。 蜀中多雨。虽已是深秋,雨水却不肯停歇,霏霏洒洒,一下就是好几天。绵绵的秋雨把唐家堡外那片幽深宽阔的竹林洗刷的青翠欲滴。竹林上,便是一片灰朦朦的天空,仿佛世界只自剩下两种颜色——灰白和青绿。 身后房门忽地打开,开门人似乎没适应外边的凉意,打了个寒噤,满脸堆笑道:“愁哥儿,老祖宗传你进去哩。”唐无愁拱了拱手,便紧随来人进屋。屋外凉意森然,房内却温暖如春。唐无愁走在明亮的走廊上,却看不到任何碳炉这类的取暖器具。他自己也算个机关高手了,却不得不佩服当初造屋之人的精思巧构。 蓦地眼前一亮,来到一宽敞大厅。厅上灯火通明,或坐或站着七八人,大厅尽头安放着一张虎皮椅,却是空空如也。椅旁坐着一位老妇人,全身素洁,满脸苍桑,眼中满是慈祥之意。堂中的光亮似乎都齐集在她身上,她虽只是端坐在椅上,但她的身影却仿佛威慑了整个厅堂。 “属下左外堂唐无愁叩见老祖宗。”唐无愁对着老妇人拜了下去。 “罢了,罢了,你就是那独破风云八骑的无愁儿么?好,好的很,来,走近点,让我好生瞅瞅。”老祖宗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唐无愁站起身往前走,在离老祖宗十步前却猝然停步,他忽地感到一阵气势直逼面门,宛如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墙。唐无愁暗暗吃惊,他只知唐门中各人只钻于暗器毒药或机关陷阱,没想到还有练气功夫如此高明的高手。 “呵呵,不错,不错”老祖宗盯着唐无愁的脸庞,满意的笑,“你看看,你不是老是自命风流么,他们二人中任挑一个都把你给比下去哦。”这话却是对另外一个人说的。 “奶奶说能比下去,那决计错不了,况且又不是别人,谁不知道唐门外堂两把刀,左愁右乐,呵呵,输给他们,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椅后慢慢踱出一人,模样也算俊美,只是眼中时时闪烁着寒光,让人感觉说不上的阴毒。天气已经过了炎热的时节,他手中的折扇却依旧摇个不停。 这个人唐无愁是知道的,他是老祖宗的亲孙儿,名唤远影。据传他行事狠辣,唐门中人人对他畏如蛇蝎,唐无愁主事外堂,和唐无影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此番入六阁议事更是首次。虽然唐无影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可他的注意力却放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个人站在唐无愁右侧,一直默然不语,面无表情,却丝毫不显突兀,仿佛他从来都是站在那里,而且会一直那么站下去。唐无愁用眼角余光瞟了膘,他就是那个与自己齐名的“右乐”唐乐吗? “愁娃儿,你可知道这次叫你们回来作什么吗?”老祖宗忽然问道。 唐无愁道“属下不知。” 老祖宗笑道:“事情是这样的,近日来,我和各内堂主与长老商议,觉得现在内堂人手不够,想从外堂中选拔出个人来。选来选去,只有这‘左愁右乐’最合适不过,所以呀,这才叫你们回来一趟。” 唐无愁“唔”了一声,却接不上话。他知道入选六阁意味着什么,唐门共七个堂,外三堂,左中右,内四堂为天,地,玄,黄。内四堂中,地堂掌人事与钱财内务。其它三堂负责管理理外三堂。外三堂分属于地,玄,黄,处理一切江湖事务。也就是说,江湖上打拼的只是外三堂的人,而真正掌权的,却是内堂。六阁中,不过七席,内阁堂主以及三位长老,但每天从这里传出去的命令却主宰着唐门五百多人的命运。 “不过现在为难事出来了‘左愁右乐’是两人,六阁位置却只有一个空缺,你们呢,我都喜欢,可规矩不能坏啊,你说,呵呵,乐娃儿,你说怎么办才好呢?”老祖宗笑道。 “老祖宗说是谁就谁,无须他法。”唐乐依旧面无表情。 老祖宗哈哈笑道:“看来你们俩该换个名字,你叫乐,却整天黑着个脸,他叫愁,却笑嘻嘻的,名不副实嘛。”此言一出,厅上的长老和堂主都跟随着轻笑起来。 唐远影笑着道:“奶奶,愁哥儿可是叫无愁哩。”老祖宗道:“对对,愁娃就不用改了,乐娃儿你也好办,把你的名字加个无字,呵呵,那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唐乐一躬身道:“多谢老祖宗赐名,从此刻起,我就叫唐无乐。” “嗯,呵呵,无愁无乐,说了半天还是没想出好法子来,罢,这得罪人的话还是我来说。”老祖宗凝了凝神:“无愁无愁,嘿嘿,愁娃儿,你进唐门前可是姓吴?”唐无愁一惊,猜不透老祖宗是何用意,答到:“老祖宗好记性。” “嘿嘿,好什么呀,老了,不中用了,你是十年前进的唐门吧。那年你正好是十二,还是十三?”唐无愁道:“十?!? 老祖宗笑道:“我还记得你刚到唐家是像个小毛猴,呵呵,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唐无愁:“全靠老祖宗栽培。” “栽培什么的就不提了,有些事却让我痛心哪”老祖宗敛起笑容“十年前,我唐家大开山门,招入外姓弟子,十年来,唐家上下,实力倍增,江湖中,无人敢撄我锋芒,赵无极那老儿扯了个什么‘七联盟’嘿嘿,可是七派中人心不齐,内忧滋生,自顾尚且不暇。”一名堂主趁机道:“这都是老祖宗英明果断,领导有方。”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合。 老祖宗点了点头道:“不过近日我却收到消息,咱们唐门中出了奸细。”众人一片哗然,唐无愁眉毛猛地跳了几下,只听老祖宗续道:“十年前,我们招揽了不少人才,可是,却也混进了不少奸细!”唐无愁呼吸一窒,心砰砰地乱跳。老祖宗顿了顿,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一字字:“今天,场中就有一个是其它门派打进来的卧底!” 厅内的光陡地一明,随即又暗了下来。唐无愁只觉那道气墙往自己压了下来,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手微微一颤,手心已扣住了三把飞刀!唐无愁咬了咬牙,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厅上刹那变的寂静无比,只有各人粗重的呼吸声。 唐无愁霍然抬头,看见老祖宗眼中精光连闪,他准备出手了!就在他手臂将抬起来那一瞬,老祖宗忽然喝道:“唐乐,你还不现形么?” 青光电闪,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事,唐无愁只觉身旁多了一个。回头看唐乐已瘫倒在地,一动不动,鲜血从他的脖子喷出。这个与自己齐名的右乐居然一招都没出便给人割断了咽喉!唐无愁皱了皱眉,刚刚唐乐倒地时那消失的气势竟然又回来了!难道这气墙竟是此人发出的了?那人却看都不看他,躬身对老祖宗道:“老祖宗万安,卧底唐乐已伏诛。” “好,好”拍手的却是唐远影,“唐鹰,你干得好,这唐乐着实有些扎手,又是在外堂办事,若不是此计将他调回一举诛灭,让他逃走后,恐怕真有些麻烦,哈哈。” 唐无愁这才明白,刚才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出手的会是唐远影,但没想到唐远影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手是唐鹰! “愁娃儿”老祖宗脸上又恢复了慈蔼的笑容“此事已了,六阁的位置非你莫属。” “是”唐无愁答道 “不过,暂时的职司是没有的,而且,现下有一件要紧事要办。唐乐虽死了,奸细却没清除干净,最近赵无极那老儿搞了个什么‘初五行动’。听说这奸细在唐门的位置还不低,似乎十分熟悉我唐家堡的攻防状况,唉!你去查查,尽快把事情弄清楚,我对你期望很高,你也该拿点本事出来,免得人家说我用人不明。” 唐无愁拜伏于地道:“定当为老祖宗赴汤蹈火,竭力报效。” “嗯”老祖宗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疲倦,“这奸细虽然可恶,可也不能一杆子打倒一片人,十年来,进唐家的外姓子弟着实不少,良莠不齐,倒也是正常的,存心不良的,咱们把他清除;踏踏实实的好孩子,咱们也要重用,可不能因小失大,搞得自己人心惶惶,你本属外堂,原来也是外性子弟,我用你来查这事,也是这层意思。” 唐无愁道:“老祖宗宽厚仁爱,恩泽比天。” “行了”老祖宗道“我也累了,你下去吧,你自己好好的做事,怎么查我也不管你,其他内堂堂主也会照应你的。” 唐无愁又拜了一拜,方才起身告退,举目看了看唐鹰,唐鹰鹰一般的眼睛也正瞪着他,仿佛想要看穿他的心,两人对了两眼,唐无愁把目光转到地板上的唐乐。唐乐依旧面无表情地躺着,血已经浸到唐无愁的脚跟,唐无愁也不避,提脚从唐乐身上跨过,留下一串醒目的血脚印。 出了六阁,外面风雨依旧凄冷,唐无愁连打了几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三件衣服都湿透了。 三、 一条青石小径蜿蜒着悄悄地伸向唐家堡的一个角落。小路已经很久没修缮过了,两旁的荆棘蔓草郁郁葱葱,有的干脆伸出手拦在路上,碰见来人也不闪不避,只有当人从它身边经过时,才不情不愿地摇摇头,仿佛在嗔怪别人惊扰了她的好梦。 唐无愁撑着青布伞走在石路上。雨已经小了许多,这里几乎可以算是唐家堡中最安静的地方了,一路上根本碰不见人,只有偶尔不知从哪蹦出来只小灰猴,对他做做鬼脸,又尖叫几声跑开。唐无愁的心情与他的脚步一样轻快,不大功夫,便走到小路的尽头,一座小竹楼前。 那竹楼已不知修立了多久了,四周爬满了藤萝。两层高的小楼在这偏僻的角落里本来也算顶高的了,可在四周翠竹的掩映下,飘渺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有当看见它在苍苍暮色,萧萧风雨中透出的一点光亮才让人肯定它是真的。 唐无愁望着那点火光,心中也温暖起来,径直上了竹楼,推门进去。一股清甜的荼香扑鼻而来,满屋子都是书,架上,桌上,塌上,地上,窗台上......一本本杂乱无序。一个青衣人负手立于窗前,身后案上放着一盘未下完的残棋,棋桌旁一个红泥小炉,炉上水壶正“扑扑”开个不停,一屋的茶香便是从那传出的。 唐无愁自己过去倒了杯茶,又把地上的书拔出一片空地,坐在案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棋局。 青衣人开口道:“我说我今天的蒙顶雨前怎么渚都不对味,原来是酒鬼来了,它自然不肯纡尊降贵,让某些人牛嚼牡丹了。”唐无愁一口饮尽道:“是么?抑痪醮瞬枨遒侍穑匚段耷睿坪醵晕一队痢!彼低暧值沽艘槐傻簦踹趿坪貌琛? 青衣人转过身来笑道:“喝茶当一点一点细品,哪有你如此牛饮的。”烛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他丰神俊朗的脸,长发披散至肩,一身青袍宽散无比,上面还杂有茶痕洒迹,说不出的寂寥洒脱。 唐无愁道:“觉得好喝自然多喝几杯,哪来如此多的规矩。”青衣人皱了皱眉,张了张嘴,却叹了口气,唐无愁失笑道:“如果你喝竹心莲的时候也像喝茶般细品,那我就万幸大吉了。”青衣人眉花眼笑道:“我那小心眼的妹子小气无比,你若不在,我连味都闻不到,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岂有不大喝之理。” 问口突然传来脆生生的一个声音:“孤帆哥哥最坏了,老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 这个潇洒不羁的青衣男子,竟然就是当今唐门掌门--唐孤帆。 房门开启,一个翠绿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唐心手捧着酒坛,发梢裙角都是水露,犹如一棵初经风雨的新竹,唐一尘抢过去,接过酒坛,又在书堆中摸出一个酒碗,拍碎泥封,自顾自地干了一碗,抬头道:“好酒”。 泥封一开,便有一缕香气溢出。那香颇为特别,并不与茶香混杂,最开始是一线,越来越浓,须臾竟盖住了茶香,满屋只作那淡淡如新笋又似雪莲般的幽香。 唐无愁笑道:“如此牛饮,哪能品出竹心莲的幽醇,方才说我是酒鬼,原来真正的酒鬼却是你。”唐一尘又倒了一碗酒道:“每次酒只有这么一坛,我若不抢,侍会还不被你喝光,小心眼太过小气,何时把珍藏的酒一并搬来痛痛快快地醉一声,那才解瘾。” 唐心也从书中摸出酒碗,用丝巾反复擦试过后,才倒上酒,边倒边说:“哪有珍藏嘛,竹心莲一年就那么几坛,早被你们喝光啦,即使有,以后也不够了。”竹心莲非人工酿制,而是萃取天然,唐家堡外竹林内多猴,猴通灵,逢秋高气爽之日,群猴便摘取野果置于竹筒中,发醇成酒,唐心每年收集这野果酒,加之以翡翠湖上的莲花,三蒸,三酿方成,每年所得甚少,自然珍之又珍。 唐孤帆忽地以手击案,高声咏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他声音高亢清亮,竟划破雨声,直传开去。 唐心抿嘴一笑,将手中酒碗递给唐无愁,唐无愁接过酒碗却不饮,只是盯着唐心看,唐心脸红了红,啐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么。”唐无愁道:“我在看心儿,几月不见,又变了不少。”唐心道:“是老了还是变丑了。”唐无愁道:“是变漂亮了。”唐心嗔道:“哼,我才不听你花言巧语。一去就是好几月,丝毫没把人家放在心上,人家可是````”说着眼圈竟红了。 唐无愁捉住她手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以后我再也不走了,好好陪我的心儿,还不行么。”唐心挣了挣,也由他握着。 唐孤帆一曲歌罢,又饮干碗道:“老酒鬼,你说什么,什么以后再不走了,你交卸了外堂的职务了么?”唐无愁还没开口,唐心抢着道:“老祖宗已经把他召进六阁了,全唐家堡都知道哩,人人都说,像他这样未满三十岁就入选六阁的,恐怕唐门开创至今也只他一个。” 唐孤帆愣了愣,又哈哈笑道:“真的?那可要恭喜你啊。” 唐无愁道:“你恭喜我做什么,我再怎么升还能升到你头上吗?”唐心差点把喝在嘴里的茶喷了出来,道:“人家都说,孤帆哥哥这掌门可是自古以来最轻松的掌门了。” 唐孤帆微笑不语,目光投向床头的一幅画上,画中一女子眉似远山,目含轻烟,正对镜梳妆。唐心看见他看得痴了轻轻道:“含烟姐姐也真狠心,这么一走就再不回来了。”唐孤帆收回目光道:“不提这些,来来来,老酒鬼,不管如何,你以后不再在外面流浪总好的,免得有人没事跑来缠着我要我给她讲你小时候爬竹子掏鸟窝的事。” 唐心“哎呀”一声,佯怒道:“孤帆哥哥讨厌死了,人家再不理你了。” 唐无愁笑了笑道:“恐怕没那么容易,我看这平和的唐家堡比外面的刀光剑影要凶险的多,你知道老祖宗给我的任务是什么吗?”“什么?”唐孤帆问。 唐无愁了一口酒,慢吞吞地道:“查内鬼。” 一场酒喝到三更方散,唐孤帆已醉倒于书丛中,唐心也早已加房歇息。唐无愁独自提着灯笼回自己的住处。 外堂副堂主以上在唐家堡内都划有安身之所,他这次回来没有搬,唐无愁推门进屋点上灯,房中显然有人常洒扫,也不见积尘,他脱去外衣,推开窗户,让外面凄凄的凉意挤涌进来。 “扑棱棱”一只鸽子飞了进来,身上羽毛已经湿透,留下一串联水迹。 唐无愁皱了皱眉,从鸽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筒,再从小竹筒里倒出一张纸条,在灯下展开,纸条上赫然有六个字,龙飞凤舞,十分醒目。 “初五行动,开始” 四、 天刚破晓,唐无愁便出了唐家堡,向CD方向行去。 天已放晴,万里碧空如洗。道路却因接连几天的雨水浸蚀而泥泞不堪,又粘又滑,唐无愁走的虽说不上步履维艰,但也有点吃力。“早知道套辆车好了“他喃喃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说的是进川的路。四川四面环山,天险难越,CD平原却是沃野千里,鱼米之乡,绝少受旱涝之累。这里的人们大都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只要三餐饮饱,就很满足了。 入了锦宫城,已是晌午时分,唐无愁找了家面馆,要了一碗杂酱面。红红的辣油汤,辣得他满脸大汗。 转过几条街,一排矮房映入眼帘。一家家宾客满堂,熙熙攘攘的茶馆里,茶老大提着长长嘴的茶壶穿梭往来,唐无愁挑了一家人少的坐了下来,要了一盏蒙顶雨前。 台前说节人正在说《隋唐英雄》,唐无愁只觉那书说的跟眼前这杯茶一样无味。好容易一盏茶凉了下来,唐无愁扔下一锭银子,出了茶馆。 谁也没留意到,那茶盏底下,已经多了一个小纸团。 从唐家堡到CD城,往返一趟正好一天。到唐家堡外那片竹林时,天色已暮。 有了竹叶的铺垫,竹林的路并不显泥泞。四下清清幽幽,说不出的适意。唐无愁走在竹林中,想起了初到唐门的光景,想起如何和唐一尘认识,如何一起作弄师父,如何和唐无影打架,如何见到唐心……嘴角不由浮起了笑容。 脚下踏到一根枯枝,“啪”的一声脆响,在这寂夜里分外清晰,唐无愁心中一凛:有人在跟踪自己!这是他在腥风血寸的江湖厮杀中磨砺出的直觉。唐无愁不动声色,仍然踏步向前,一步,两步……七步!第七步,唐无愁猝然停步! 背后空气似乎颤了一颤,“呼”的破空而起,那人出手了! 唐无愁要得就是让他出手,嗖的转身,一道银芒从他手中喷出,如流星般划破夜空,扑地一声闷响,没入了黑暗中,幽深的浓黑仿佛都抖了抖,又归于寂静。 唐无愁长声道:“何方君子,何不下现身一见。”对面那人似乎略一犹豫,缓步走了出来。竟是唐鹰,一双眸子在夜中依然鹰光闪闪。 唐无愁道:“月黑风高,想不到鹰哥儿雅兴不浅,在此闲步,在下多有冒犯,还望莫怪。” 唐鹰哼了了一声,“你小心点”,唐鹰双眼狠狠盯着唐无愁的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盯上你了。”说完加快脚步,转瞬便陷入暗夜之中,唐无愁却清楚地看见,一点血滴从他的胸前滴落。 唐无愁对着灯光仔细地打量着一枚铁蒺藜。那是一枚很普通的暗器,黝黑黝黑的,长着六个角,唐门中几乎人人会用。但是有几个人能在自己有提防的情况下用它射中自己呢?唐无愁苦笑着,抚了抚肩上的伤口。 “呯呯呯”唐无愁披衣起身开门,唐心的绿裙飘了进来。 “一整天不见人,跑哪里去了嘛。”唐心的小嘴嘟的老高。“我要做事的嘛。”唐无愁轻轻环住她,温温暖暖的。 “不是说好陪人家的嘛,怎么又跑去办事?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办。” “呵呵,别闹了。”唐无愁啄了一下她的耳珠“等这阵忙过了,我就去跟老祖宗说。”唐心故意道:“说什么呀?”“说我们的婚事啊,等事情完了,我们就完婚,好么?” “才不要哩`````”唐心脸红红的挣脱了他的怀抱,夺门出去。 “愁哥儿,早啊。”天字堂的房门口,天字堂堂主唐鹤笑容可掬地打着招呼。“鹤堂主,你早。”唐无愁一边还礼,一边和唐鹤往里让。 “悉哥儿,从老祖宗让你查内鬼开始,我就知道你第一个来的就是我这天字堂。”唐鹤约莫五十多岁,身躯已经发福,红光满面的脸上,一对小胡子格外的显眼。 “哦?”唐无愁端起茶碗,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哈,愁哥儿莫要误会”唐鹤端起茶碗,轻轻地吹着茶叶。“天字堂说穿了就是个管家的。唐家堡**外外,男女老少、鸡毛蒜皮的事,老头子多少都略知一二。愁哥儿要查,自然从我这里下手了。”唐门内四糖中,天字堂职属人事管理登记、财帛收入支出预算等杂务,没有多大的实权,唐鹤自比管家,倒也贴切。 “人都道鹤堂主您精明细心,唐门内外,事无巨细,没有什么能逃不过你的法眼。”躺无愁笑道。唐鹤哈哈大笑道:“精明细心倒愧不敢当。愁哥儿你年纪轻轻便名列六阁,次番更是被委以重任,查出奸细后,自是大功一件。前途不可限量啊。” 唐无愁苦笑道:“这话若是别人说来,我权当笑话来听。怎么鹤堂主你也消遣我?着奸细在唐门中一藏就是十年,自然隐匿的非常稳妥。一时半会想把他挖出来谈何容易啊。而且,老祖宗正为这事烦心着呢,稍有一点差池,嘿嘿,说不得,兄弟吃饭的家伙只好搬搬家了” 唐鹤点点头道:“怪只怪着奸细着实可恶,害的大家寝食难安。愁歌儿早日把他揪出来,也为咱们出了这口恶气。”忽又压低声音道:“愁哥儿可有怀疑的对象?” 唐无愁放下茶盏,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呢,否则我也不会一大早跑来麻烦鹤堂主了。我想看看十年来唐门罩入的弟子中,现在在堡内任职的人员的资料。” 唐鹤道:“这个我早为愁哥儿准备好了,来人。”他说着拍了拍手,便有一人手捧着一竹蓝文件走进来。“这便是十年来唐家招入的外姓弟子中,现在在堡内供职的人员资料。十年来,唐门共招收外姓弟子三百七十八人,在外堂供职的现有二百五十二人,调入内堂的堡内的有七十四人,另外五十二人,唉都为唐门殉职了。” 唐无愁看了一眼满满实实的竹蓝道:“麻烦鹤堂主了”唐鹤道:“哪里的话,举手之牢。在说,我也盼早点揪住这个奸细来啊。好了,愁哥儿你慢慢看,老头子有事就不奉陪了。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去。”说着,便踱出房门。 唐鹤几定的资料什么细致:性别、姓名、生辰、喜好、何时入门,师于何人都一一列出。从入唐门前的家世背景,到以后的任职升迁,没一项后面都有唐鹤的亲笔批示。唐无愁暗暗佩服:着唐门上下五百多人,每人都有一份档案,而每一次人事调动,唐鹤都亲自批检,做事到也说的上一丝不苟了。 七十多本档案,看了一整天才堪堪看完,唐无愁只觉双眼刺痛,头皮麻木。出了天字堂,便直奔唐一尘的那栋小楼。 “愁哥儿”一条白影拦住去路,是唐远影“这么着急去哪里啊?”唐无愁皱皱眉,他不喜欢唐远影,他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除了样貌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他也不怕唐远影,唐门中最不怕唐运影的人中,他绝对是第一个。 “是不是直着去会我妹子?”唐远影见他不答话,又挨近了上步,唐无愁与唐心的恋情,全唐门都知,倒不是什么秘密。 “哎”唐无愁叹道:“这两天为查内鬼的事忙的焦头额,哪顾得上这些。” “是吗?昨天还有人见到你在CD府悠哉悠哉。”唐远影身后闪出一个,双眼发出凌厉的光,是唐鹰。 “哦,我的行踪大概不必通知鹰哥儿吧。”唐无愁嘴角扬了扬道“听说最近竹林里有夜枭出没,鹰哥儿晚上没事还是早点睡好,免得被啄了眼睛。” 唐鹰的手扬了扬,仿佛要发作,却被唐远影拉住,“愁哥儿的身手可俊着呢,我们都擦亮眼睛等着看你如何揪出这内鬼。”唐远影说完便闪身离去。 五、 一大早,唐无愁便到了天字房,唐鹤尚未到,唐无愁只好自己对那堆卷宗翻来翻去。 蓦地,唐无愁眼睛一亮,从里面抽出一张比其他略薄的档案来。 唐鹰:男,未年七月初四生。 原名张鹰,其父张旺,彭县人氏,木匠,世居彭县。早亡,余妻丁氏与独子张鹰。 十一岁入唐门。 师父:唐元,唐门内堂玄字堂副使,擅使飞镖,卒于丙子年九月二十。 性格:内向孤僻,不喜与人结交。 武功:擅使各类飞镖。 嗜好:饮酒,静坐。 供职:丁卯年三初七任竹林三关左关庄丁。乙末年二月十四卸任,供六阁行走。 唐无愁合上卷宗,喃喃自语道:“居然从未调到外堂任职,这家伙倒是够幸运的了。” “哈哈,愁哥儿,你可够早的啊。”唐鹤推门而进,脸上随时都绽放着红光。 “没办法,为老祖宗办事,哪能掉以轻心啊。”唐无愁笑道。 唐鹤瞟了瞟案上的卷宗道:“怎么样,愁哥儿,可有头绪了么?”唐无愁苦笑道:“不瞒鹤堂主说,昨日看了一整天资料,真是头大如斗,直至此刻脑子里仍是密密麻麻地人名,哪有半点头绪。” 唐鹤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此大海捞针一般,倒的确难找。”唐无愁道:“最难的还是这个个平日里都是披心沥胆,赤血忠心的好兄弟,教人怀疑哪个都不是。”唐鹤哈哈笑道:“如此才需你愁哥儿的慧眼,分出哪个是鱼目,哪个是真珠啊。” 唐无愁笑道:“慧眼我倒是没有的,却有办法让那奸细自己出来现形”唐鹤大喜:“愁哥儿有何妙计?” 唐无愁呷了口茶道:“兄弟在想,这那奸细所持者,不外乎对我唐六防卫事务熟悉,鹤堂主你也知道,唐家堡外竹林三关虽说防守严密,可极少变动,据探报所说,赵无极的初五行动就是要利用我们一成不变的缺点,从薄弱处直攻唐家堡,相信,近几日就会有行动。” 唐鹤眼皮跳了几下,唐无愁轻笑道:“此事已属机密,但鹤堂主你不是外人,也不致泄露”顿了一顿,道:“当然,我等也非死人,自然 不会束手待毙,肯定会有变动,可是整个防卫系统庞繁无比,若大面积调动,恐怕时日已来有及,若只在小范围凋动,又于事无补。如果能得知赵无极行动计划,知道他将从何处攻击,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唐鹤道:“关键是如何才能得知赵无极怎么走步棋。” 唐无愁道:“所以这才需要那奸细亲自现形。”忽然压低声音道“兄弟在想,如果把这七十四人全从岗上撤下来,闲置三五日,再一边向外散布消息,宣称整顿防务,那奸细着急,定会与赵无极联系,如此一来,咱们就等在后面看谁露出尾巴了。” 唐鹤拍掌笑道:“此计大妙,不过``````忽脸有忧色道:“老祖宗曾叮嘱过,不要把事情闹大,如此一来,恐怕```````”唐无愁笑道:“老祖宗那里自由我去说,而今最首要的却是要借鹤堂主之力巧借东风——如何向外布下消息,说来可万分紧要,如果太实,搞得人心不安便十分不好;但若太虚,又不免使那奸细怀疑而不上钩,唐门中,若论眼界最熟,人际最广,办事最妥贴的,除了鹤堂主没有二选,所以``````哈哈。” 唐鹤也开怀笑道:“想不到今日为那小贼竟要做一次造谣生事之人。愁哥儿放心,此事包在老头子身上,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 唐无愁拱手道:“捉住此贼,鹤堂主当是首功。“ 唐无愁望着唐鹤的背影,微微冷笑,手持起唐鹰的档案,疾步穿过几个院子,来到一所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谁?”门里传来一声暗喝。 “唐无愁”唐无愁气定神闲地道。 房门吱呀开启,一个妖艳的红衣女子狼狈奔出,边走边扣着衣服扣子。唐远影泛着青光的眸子很显然正生气被打扰“什么事?” 唐无愁晃了晃手上的卷宗道:“奸细查出来了。” 从唐远影记中出来后唐无愁便没歇下。背负着双手四处乱逛,不知不觉,竟到了翡翠湖边。 翡翠湖四面竹林环绕,从外面极?逊⑾终庥纳畹闹窳种芯褂腥绱舜笠缓础P毖舸又裆疑浣矗媛滩ㄤ蜾佟L吠洞Ρ庵鄞┧螅屯芳阆烘蚁贰L莆蕹钚挪教妊鹩诤侗撸痪跚岱缧煨欤伞?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砍竹声传来,一人正在湖边砍竹。唐无愁走近一看,却是唐孤帆,唐孤帆手持弯刀,挥汗如雨,满地枝杈狼藉。他身上也溅了不少残叶碎屑,却浑然不觉,正一刀刀劈的起劲。 唐无愁见他旁边已经推起了二三十根长竹,失笑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了篾匠?砍这么多竹子干嘛?”唐孤帆转身见是他,拾起衣袖擦了擦汗,笑道:“你怎么也跑出来了。”唐无愁道:“心中烦恶,出来吹吹风。” 唐孤帆弃了弯刀道:“我那小楼,还是我母亲在的时候起的了。这几天我打算亲自动手另盖一座。哪知道如此费劲,罢了,明天叫别人弄去吧。”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唐无愁在湖边寻了块石头坐下。 唐孤帆道:“此刻你居然还有心情来吹风,莫非查出内鬼了?”唐无愁道:“恩,已有了些眉目。估计近两日会有分晓。”唐孤帆笑道:“那就好得很,有人可是迫不及待地做新娘喽。”唐无愁想起唐心,心中柔柔地一荡,如眼前这潭碧水直荡开去。 忽有渔歌和风送来,唐孤帆举目眺望,湖面霞光澄澄,绿竹演漾。太阳并没忘记这隐藏于丛林深处的翡翠,毫无吝啬的衬托着她的万种风情。唐一尘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时间过的真快啊。” 唐无愁一楞,只听唐孤帆笑道:“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么?”唐无愁“唔”了一声,依旧没答。 唐孤帆道:“我记得你刚来唐家时可比我矮了许多,想不到这几年你蹿得和我一般高了。”唐无愁道:“那是你记错了,我从来都是这么高。” 唐孤帆忽然“咯”笑了起来,唐无愁道:“有什么好笑?”唐孤帆边笑边道“你还记得那次,你和我中午来此游水,泡了半天上岸是才发现衣服不见了,寻来寻去,只找到了一件小衣……”唐无愁“砰”地一拳捶在他肩膀上道:“你还说呢,我让你先回去给我取衣服,你却一去不回。”唐孤帆一脸无辜道:“我一进家门就被娘拉去罚跪了,再说我不是托小心眼跟你送去了吗?” 唐无愁大为火光道:“什么人不好托,偏偏叫个小姑娘。我看你小子多半是存心看我好戏。”唐孤帆大笑道:“我当时在罚跪,哪里去找人。再说我那妹子冰雪聪明、乖巧伶俐,托给她我才放心嘛。”唐无愁道:“聪明什么,哪个毛丫头居然……居然拿了一套女孩穿的裙子来,还唯恐天下不知地大喊‘无愁哥哥,我给你送衣服来了’……”说到最后,唐无愁也忍不住笑起来。 二人大笑一阵,笑的有些累了,便倒在了湖岸的青草上,谁也不再说话。只看着天上的白云一朵朵飘过。 过了良久唐一尘才轻轻道:“一切仿佛就在昨日一般。可转眼小心眼都该出嫁了。这么些年,好多事、好多人,都像这天上的浮云般悄悄的改变了。”唐无愁淡淡道:“可有些事,有些人,就像着湖水、竹林一样,永远也不会改变。” 唐一尘望了望身边这位挚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六: 唐无愁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岔道上,两边都是云遮雾罩,看不清未来。唐无愁咬了咬牙,向着左边那条走去。 前面有人,唐无愁定睛细看,竟然是唐不染和唐鹰。唐无愁转身逃向另一条路。一个白须飘飘的老人正对他微笑。“师父”唐无愁看着赵无极,有点害怕。 赵无极突然伸手向他头顶拍来“叛徒,你竟敢背叛我!”“我没有!”唐无愁叫道。赵无极根本不听他解释,双手恶狠狠地抓向他。 唐无愁向身后退回,后面站着唐孤帆和唐心。“孤帆救我!”唐无愁用尽力去握唐孤帆的手,唐孤帆也伸出手拉住他,温暖温暖的。唐无愁心里塌实了许多。 蓦地,唐孤帆的手骤然变的冰凉,唐无愁大惊,抬头看唐孤帆不知和时变幻成血盆大口的恶魔,阴森森的獠牙发着幽蓝的光,对着他的咽喉猛地咬了下来! 唐无愁大骇,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想挣扎去动弹不了。只觉全身力气一点点被吸干,如同在一个泥潭里,一点一点沉陷下去…… 一夜噩梦! 唐无愁猛地从床上坐起,长长地喘者粗气。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湿后一块一块粘在身上。突然,唐无愁如同记起了什么似的,向怀里一阵摸索,怀中空空如也。他跳下床把衣服一阵乱翻,最后点亮灯,桌角、床下四处探照。 没有!唐无愁如坠冰窖,颓然坐倒在床缘上,身上还没干透的冷汗再度涌出。那张赵无极传给他命令的纸条竟然不翼而飞了! “砰…砰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唐无愁一大跳,“谁?”唐无愁的声音有些颤。 “愁……哥儿,出事了!”外面那人的声音却比他还颤抖的厉害的多。“鹤堂主````鹤堂主他遇刺被害了!” 唐鹤倒在唐无愁看资料的那张案前,安安静静的现场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唐鹤的脸很平静,没有一点惊讶和扭曲,只是因失血过多而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变的苍白无比。一柄黄铜匕首齐柄准确插在他心脏处。血从伤口中涌出来,流得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口上还可以见到一些血泡,整个房间被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 “一刀致命”唐无愁仔细观察着唐鹤的尸体,想不出为什么有人会杀他。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谁?”唐无愁问。“是巡夜的唐福和唐千?薄坝忻挥匈鞅ɡ献孀冢俊薄疤旎刮戳粒桓揖献孀凇!? 门口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有人走进来,是唐不染和唐鹰。“怎么回事?”唐不染盯着唐无愁问。唐无愁摇了摇头,眼光忽地落在唐鹤的右手上。 “这是什么?”唐不染顺着他的眼光瞧去,只见唐鹤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紧捏在一起。唐不染蹲下身,掰开唐鹤的手从里面取出一小块纸屑来。 唐无愁的心差点跳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纸屑正是从他那张纸条上撕下的。这种宣纸整个唐门都没有。“应该是什么信筏之类的碎屑吧!”唐无愁竭力保持着镇定。 “凶手竟在唐家堡内刺死鹤堂主之后飘然无踪。而且,据我所知,鹤堂主这两天正协助愁哥儿你调查奸细,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唐鹰不阴不阳地冒了一句。 “没什么蹊跷的。”唐无愁道。“鹤堂主这两天的确正和我查办奸细的事,而且,已稍有眉目了。”顿了一顿,唐无愁又道:“从现场来看,没有打斗的痕迹,鹤堂主又是一刀致命,证明了凶手是个鹤堂主熟悉的人,至少也认识,而且凶手是个高手,否则鹤堂主不会连呼叫都来不及。凶手在鹤堂主死后从他手里撕走了张纸。有理由相信凶手就是那内奸。正因为鹤堂主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才痛下杀手。” 唐无影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唐无愁的推断。“这里的事我会向奶奶说清楚。查内奸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了,我不希望有人煽风点火,扰乱人心。”众人被他冷冷的眼光一扫,纷纷低下了头。 回到房中,天已大亮。唐无愁再无睡意,怔怔地坐着发神,脑中犹如一团乱麻一般:究竟是谁杀了唐鹤?自己的那张纸条又到了何处?这个神秘人到底是敌是友?难道是赵无极安插的另外一个卧底么?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听说过…… “呼”门被推开,唐以还没扑到他怀里,已先哭了出来,呜……我……我好怕……”唐心哽咽着道“鹤叔叔一直待我……待我很好,可是……可是他现在竟然……,我好怕,我怕你也会……也会出事……不要再查了……好么?” “不会的,没事的,”唐无愁轻抚着唐心的背,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的,“不会有事的,过了今天,一切都将结束,过了今天就好了……“ 用过早点后,唐无愁又开始毫无目的地乱逛,唐家堡这两天潜流暗涌.风云密布,所有人见了他都躲躲闪闪地避之不及.唐无愁仿佛不知,依旧我行我素,晌午时分,又到了天字堂门口.唐无愁便停在那里,怔怔地想着心事,又好似等待着什么。 “扑棱棱。”一只鸽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停在他肩膀上,唐无愁皱皱眉,伸手去取鸽腿上的竹筒。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就在他的手未触到鸽子前将鸽子牢牢攥住,鸽子无力地扑闪了两下,发出一声悲鸣,惊恐地睁着双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哈哈……”唐鹰得意的大笑,“唐无愁,看你这次还有什么话好说.” 唐无愁谈谈道:“有什么好说的,?快把鸽子还给我.里面可是机密牢情出了岔子,可担不起责任.” “机密牢情?”唐鹰笑得更肆无忌惮。“恐怕是愁哥儿你的机密吧,我看,我们还是去见老祖宗吧。她老人家可急着知道,到底谁才是那万恶不赦的内奸。 唐无愁紧紧地皱着眉,终于舒开道:“也罢,正好我也有要事要见老祖宗。” 偌大的厅堂里只因比往日少了许多人而显得空空荡荡,两排烛光摇摇晃晃,忽明忽暗地映着老祖宗那深不可测的脸。 “老祖宗,”唐鹰把从鸽子腿上取下的竹筒双手递上。“这就是唐无愁串通外人背叛唐门的证据。” 老祖宗没伸手去接。只是皱着眉疑惑地看着唐无愁。“赢哥儿恐怕弄错了,这是我外堂弟子昨日劫获的一份重要情报。”唐无愁谈谈地回答。 “嘿嘿,事已到此,唐无愁你还想狡辨吗?”唐无愁的笃定让他有些心虚。“谁是谁非,老祖宗一看不就明了吗?”唐无愁道。 “唉!也不知你们俩搞什么鬼。我早已老眼昏花了,哪还认得清什么字啊。远影,你念给我听吧。”老祖宗微微叹了口气。 唐远影接过竹筒,看了看上面的蜡封是新的,才拧开盖,取出一卷纸条。里面居然是两张纸,一张小的卷在另一张大的外面。唐远影展开小纸条,轻轻念道:“‘属下唐明八月二十八日探报:属下于本日查获密函的一封,事关重大,不敢擅断,特飞鸽传于堂主唐无愁,有拾得者,请尽快转交。十万火急’。奶奶,这的确是咱们用来传递消息的纸签。上面还有唐家特制的竹章为记。”老祖宗点了点头,看了唐鹰一眼。唐鹰冷汗涔涔,隐隐觉得不妙,却又不知何外不妙。 唐远影展开大的纸张,却是张信函.唐远影只看了一眼,脸色攸地变的铁青,“好你个唐鹰,当日唐无愁告诉我你是奸细时我还不信.想不到你……”“远影!”老祖宗喝道,声音不大,却盖住了唐远影的咆哮。“信上到底说什么,你念来听听啊。” 唐远影恶狠狠地瞪了唐鹰一眼。唐鹰不知所措,也想听听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张鹰吾侄:汝前日飞鸽来报道唐门近日防卫大大调整。若按以前路线恐遭埋伏。叔左思右想,觉得其中有诈,照汝以前所提供之情报来看,唐门已有三年不曾调动防卫了。若要调整,决非一两日之功。恐怕此乃打草惊蛇之计,若真如此,则汝危矣。故叔决意将行动时间提至八月二十九日末时,仍由翡翠湖东进袭,汝可于唐家堡内放火接应。此举若一举剿清唐门,汝定为川中之主.切记,切记.叔无极手扎.” 唐鹰“扑通”扑倒在地,“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老祖宗,他…他冤枉我……”唐远影伸脚一踢,唐鹰向后跌飞出三丈。 “张鹰张大侠,原来你想做川中之主啊。”唐远影有步步逼向唐鹰,双手猛地叉住他脖,似乎要将他撕碎才心甘。 “不是我``真的``不是```”唐鹰无力的挣扎着,喉头赫赫做响。恐惧让他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身怀武功武林高手,只是徒劳地挥动着四肢。不一会儿,便伸直双腿呼吸停止了。 “想不到……,唉!”唐无愁叹了口气道:“若照信中所说,则翡翠湖危矣,赵无极当真老奸巨猾,凭着书信也能看透我的计策。” “奶奶,”唐远影道,“我立即与各内堂主去翡翠湖东岸埋伏。赵无极不来则已,若是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归。”说完便匆匆而去。 八、 唐不染一走厅堂中更显的空寂。老祖宗眉头紧蹙,半睁着双眼,默然不语。唐无愁也不敢开口。一时间声息全无,只有偶尔一两声烛花爆裂的声响。 忽地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孩儿唐一尘跟奶奶请安,”话音刚落,一人缓步走了进来,青袍玉带,面若涂脂,头束紫金冠,脚踏皂底靴,浑身上下纤尘不染,正是唐孤帆。 唐无愁呆呆地看着唐孤帆,这个与平日醉生梦死、放浪形骸的唐孤帆叛若两面人的孤帆。默然无语。 唐孤帆不疾不徐,气定神闲地缓缓走进来,走到近处才道:“孩子得闻内奸作乱,怕奶奶受了惊扰。特来给奶奶请安,奶奶万福金安。”他口称请安,却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老祖宗定定地望着他,仿佛突然不认识眼前此人,正是她的嫡亲孙儿,半响忽然狂笑起来。“原来如此……。很好,很好,你们所谓的好戏。连我都给瞒过了。哈哈。” 唐一尘微笑道:“奶奶倒莫怪他,从始至终他都不知原委,”老祖宗笑得厉害:“是么,原来他不过被你利用而已,哈哈,果不愧是我的奶孙儿,咳咳咳……。”笑得最后,竟急速地咳了起来,一下一下地全身抽搐着, 唐一尘,眉毛跳了一跳,旋即又笑道:“奶奶过奖了,你老人家就不用再咳了,我既然能站在这里,外面那些阿猫阿狗早就被我清除了。” 老祖宗果然停顿了一下,又干咳了两声才起头来,两眼空空洞洞地瞪着前方,半响才道:“为这一天,你等划了很久了吧内外这一意隐忍的性子,倒和你父亲如出一辙。” 唐一尘道:“也不是太久,七年而已。”七年前,当含烟被你赶出唐家之时,我悲痛欲绝,长醉终日,每日以酒洗面,暗骂自己懦弱无能,连自己的爱人都留不住。” 老祖宗道:“原来是为了那个女子,唉!其实那女子本也是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你贵为一门之掌者,如何能娶一具漂泊江湖,来历不明的女子呢?” 唐一尘没理念她道:“后来有一天我忽然明白了,要想做我自己,必须拿回一样东西—权力。没有权力,我这掌门就好比是掉了牙齿的狼不过是废物个一个。从十三岁那年,爹爹病故开始,我就继承了唐家的事业,那时候小,什么也不懂。事事都要请教奶奶你,哈,于是权力这被你这么一点一点地拿去了,现在我长大了,想拿回来了,但我知道你万万不肯轻易答应的。 老祖宗道:“早知道你这么想,我就把这担子交给你了,这几年我老的太快了,连牙都掉的差不多了,早就有点力不从心哪!” 唐一尘抽了根椅子坐下道:“想明白了,我就开始准备,我突然发现,经过那么一段消沉的日子,唐门上上下下居然全都以为我一蹶不振了。哈哈,奶奶你是知道的,一个人若是不惹人注意,办起事来是多么烦利。很快我就把唐家里里外外摸了个透。” 老祖宗道:“不错,那时候你突然什么都不管,连我都以为你从此寄情山水,游戏风尘了,没想到你所谋甚远啊。” 唐一尘笑了笑道:“我虽然把唐门上下摸了个透,可是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时候奶奶你威望正高,精力又旺,可以说是无隙可趁,而且你身边的护卫更是蜜蜜实实的,别的不说,就光我那宝贝弟弟和唐鹰,两人我就拿他们没办法,他们俩虽然一个比一个笨,但论起武功可比我强多了。” 老祖宗道:“若论起心计,全唐门可没一个比的过你。” 唐一尘道:“所以我只有等,等机会出现,终于让我等到了,赵无极的‘六月行动’实际上三年前就筹备好了,也就是说,三年前,他对我唐家的防卫情况就了如指掌,他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一是当时七派联盟结成不久,人心还不稳;二呢,是他派的卧底还没打进唐家高层,唐家堡内还没有绝对的照应,赵无极不世枭雄,做事简直谨慎至极,没有八成把握的事,绝对不肯干。” 老祖宗微笑道:“他和你之间,到是有不少共同之处。” 唐一尘道:“所以他宁肯送掉‘风云八骑’,也要无愁踏着这个台阶爬上去,初五行动,嘿嘿,你以为他是在初五动手么?错了,是从无愁入选内阁开始第五天” 老祖宗哦了一声:“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唐一尘道:“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奶奶你虽然把无愁召进了六阁,可是对他终究不放心,你让他去查内鬼,却让唐鹰去查他,嘿嘿,要让唐鹰去暗杀个人什么的,那绝对历害,若是耍起手段,怎么会是一个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蚬龉龀龅耐馓锰弥鞯亩允帜兀俊? 老祖宗长叹一声道:“我也认为自己这着棋走的差劲之至。” 唐一尘点头道:“一步走错,全盘比皆输,唐鹰接到命令,却不知从何下手,只好选择了自以为很聪明,但其实却蠢到家的方法,寸不不离的跟着无愁,于是被无愁带着一趟CD一趟翡翠湖地乱转,转到他晕头转向,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莫名其妙。” 老祖宗道:“他曾经跟我说无愁曾与外界接触,又是怎么回事?” 唐一尘笑道:“他说的是那茶馆里的那碗吧,那根本就是我唐门外堂中一个用于传递情报的据点,他顺着那里查,自然毫无头绪了,而且,没有那碗茶,哪里来的那封赵无极写给他侄儿张鹰的信呢?” 老祖宗道:“那唐鹰又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唐一尘道:“这就要怪无愁了,他眼看着唐鹰进了套,心中一高兴,得意忘形,意把赵无极传给他的纸条搞掉在天字房了,幸好我发现的及时,否则的话,只怕前功尽弃了。” 老祖宗道:“从头到尾,你都看得清清楚楚。” 唐一尘道:“其实这道理很简单,你在明处,别人在暗处,你自然看不到别人;反过来若你在暗处,别人在明处,那么别人的一举一动你就尽收眼底了,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从风风光光的明处退到暗处来。” 老祖宗道:“这么说来,远影此时应该与赵无极对上了?” 唐一尘道:“多半如此,赵无极此次精英尽出,意在一举扫平,真不在此正雄霸江湖,可是远影和各内堂好手,若能提半个时辰到达翡翠湖,以他们设陷阱机关的身手,相信赵无极绝不对讨了好去,不过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回来时,唐门已是另一个唐门了。” 老祖宗默然半响,长长吐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这努力操持着这份祖宗传下来的基业,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你也长大了,我也该享两年清福了,也罢,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呢?” 唐一尘道:“孩儿前几日已命人于翡翠湖边搭好一座竹楼,依湖而建,清幽怡人,奶奶定住得适意,奶奶若没有疑问的话,这就起程吧。” 老祖宗默道:“我是没疑问了,不知别人有没有呢?”她的目光瞟的是唐无愁。 唐无愁自从唐一尘进屋后,便仿佛失去知觉了一般,一声不吭,唐一尘看了看他眼中隐隐有些愧疚。 老祖宗笑道:从小到大,你们俩便要好得不得好,你避人不理世事的日子里也只有他和你走的最近,嘿嘿,可是你早知道他是卧底,只不过一心利用他而已,我的乖孙儿,这一点,你可是青出于蓝啊. 唐无愁依旧没说话,只是眼皮翻了翻,似乎想从唐一尘眼中寻找答案,唐一尘慌忙转开目光,轻轻道:“我说过,这些年来,好多人,好多事,都改变了” 背后罡风忽起!老祖宗出手了!她要的就是唐一尘心神涣散的这一刻,她要证明,她虽老了,但还没老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唐一尘只觉强烈的劲风似乎把他的背心都已烤灼,如山如海的气流居然像绳索一般捆缚住了他的手脚,连挣扎都挣扎不动,就在这时,一人猛地冲上来,抱住他身子一滚,自己背上却受了重重一击。 是唐无愁!唐无愁“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脸如金纸却依旧笑着道:“我也说过,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也不会变。” 尾声、 一叶扁舟系在江边的一棵枯树上,在清晨的水雾中时隐时现,两岸树上的枯叶都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空空地伸着,仿佛向世人指引着什么,又仿佛向世人询问着什么。 “哈哈哈”长笑声中,一人从船舱中闪了出来,跳到岸上,“走了,走了。” “一尘哥哥,你真的走了吗?”一个绿衫女子扶着一名白衣男子走出船舱,男子的脸色苍白,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喜酒已喝过,最后一坛竹心莲都喝干了,再不走干嘛,难不成看着你们抱娃娃么?”唐一尘哈哈大笑。 “一尘哥哥哥你再说你`````”唐心的脸红红的,似乎欲转身离去,但看了看身边的男子,反而依偎的更紧。 “小心眼,你好好看好你老公啊,这小子,恐怕下半辈子都咳着过了,不过有失必有得,你看他脸色白净,不知比以前俊了多少,呵呵...... “幸亏老祖宗真的老了,竭力也只能拍出一掌,否则我真受不了.....咳`咳.....唐无愁道。 “嗯,她嫁入唐家前是江南雷家的小姐,天雷掌法倒也历害”唐一尘道。 “回去好好做你的堂门吧,老祖宗有句话说的不错,权力是别人给的,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你的一举一动可都系着好几百人命呢!”唐无愁笑着道。 “行了”唐一尘解开了小舟的缆绳“担心你自己吧,赵无极这次元气大伤,罪魁祸首是你,虽然我对外称你已死了,但以他的作风,肯定不会让你好过,好了,我回去做掌门去了,只可惜再也喝不到小心眼的竹心莲了。” 小舟已渐渐远去,唐一尘都没回头,只是昂起头,让风吹干眼角的泪痕。 “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也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