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新梦》
关于南宋之惑
o.思想:
南宋的大多数时候,董仲舒辈不在网管的位置上,论坛可以随意歪楼,不存在禁言和删贴。
那一年,朱熹和陆九渊兄弟在鹅湖论坛纵论儒学,话说这是震古烁今的精华长贴,虽然天下人没有几个人读得明白,但是不妨碍鹅湖论坛自此声名鹊起。
朱熹师承程氏理学而出另出新意,曰:格物致知------
陆九渊却自创心学,曰:宇宙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话说这是理学和心学的一场学术大碰撞,但朱、陆两位正为黑猫白猫究竟谁是好猫争得昏天黑地之际,大煞风景的家伙来了――与叶适一伙同属事功学派的陈亮砸出了自己的板砖:争个毛啊!那啥,“德”和“理”,与尔等理学、心学无关!
然后,陈亮老实不客气地抛出了“事功说”,曰: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
你看,陈亮的潜台词俨然便是:管他黑猫白猫,抓住老鼠才是好猫!
o.文化:
爱国诗人陆游在写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门前卖杏花------,陆游诗逾万首,耿耿于北定中原;
豪放派词人辛弃疾在填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梦想“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要是诗能强国,以陆游之能,南宋尽可囊括宇内,一振汉唐雄风;
要是词能杀敌,以辛弃疾之傲,金兵那点战力不过就是渣,成吉思汗也只能在西北利亚那旮旯放马。
o.科技:
南宋的武库里,除了继承北宋的火药军器,还有新创的火器,比如火炮的前身――霹雳炮,比如手榴弹的前身――弩射霹雳弹,甚至火枪的前身――突火枪。
这个还不算,南宋还造出了长达110米的轮船,融合风力和人力驱动,既低碳节能,又迅疾无匹,载重超过1000吨,载人可以过千,不知道郑和七下西洋的宝船可堪一比!
诸如此类。
南宋的科技,先进吧!可是为什么先进还要挨打!这是什么道理!落后的金人压着南宋打还不说,更落后的蒙古人居然扫灭了先进的南宋!
这,也太不科学了吧!教科书上分明写着“落后就要挨打”呢!
o.人口与gdp:
金朝的人口,只有南宋的一半。而且,多数时间还不到一半。
北宋中期的税收大约是6000万缗,南宋最高升到了一亿二千万缗!
以更少的地盘取得翻番的赋税,有论证说,扣除物价上涨因素,南宋的gdp比北宋大有增长。
金朝的税收,大约只有南宋的三分之一。
金朝的gdp,可能只有南宋的四分之一,蒙古人的gdp,只能是最后一个字母:p!算个屁!
话说当年的南宋,gdp雄踞世界榜首,占50%以上。
南宋gdp之强,天下无双,而南宋武力之弱,也是天下无双。
o.于是疑惑来了:
南宋要思想有思想,要文化有文化,要科技有科技,还有无与伦比的gdp。
而且,南宋的各位皇帝多数时候奉行韬光养晦,厉行和谐思维,差不多都是民生主义的代表。
在我看来,在十二世纪和十三世纪,当时的南宋,代表着最先进的生产力,代表最先进的文化,也差不多代表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基本上,南宋就是“三个代表”的楷模了!然而,那啥------我不明白的是,南宋为什么就被什么也不代表的蒙古蛮族给灭了呢!
;
第一章 钓客被钓
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算新闻。同理,人钓鱼不是新闻,人被鱼钓就是十足真金的新闻!――
话说,这一天,钓客耿茂坐着一艘小船,在南海上享受着惬意的海上垂钓。
正午的南海,天气正好,阳光充足,风浪不兴,就仿佛是格外配合耿茂钓鱼一般,这真是一个好兆头。船头上的耿茂头顶碧蓝的天空,远眺无垠的大海,只见碧水长天,海天一色,浩浩淼淼,耿茂但觉茫茫间吞吐着一团浩然之气。
世界很大,自己很小,座下小船漂在海上有如一片微不足道的浮萍,但是耿茂就喜欢这种在茫茫大海之际垂钓的感觉。
作为一个钓客,耿茂垂钓的足迹遍及天下水域,小如池塘,大如江湖,浩如海洋。可是,自从耿茂从近海走向远洋,尝试过南海垂钓之后,就迷恋上了远海垂钓,很显然,比起租上一条船在近海垂钓,境界上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远海垂钓是有代价的,赴南海垂钓的代价除了过万元的费用,还得先坐上二十几小时的远洋渔船。远处的那艘渔船就是送耿茂来南海垂钓的母船,这艘小船就是从那艘船上放下来的。不能不说,职业钓客的境界和追求就是不一样啊,这会儿耿茂就感觉自己有点职业钓客的范儿了。
说起来第一次南海垂钓有点汗颜,二十几小时的渔船之旅让耿茂吐了又吐,致使之后的垂钓乏善可陈。第二次吐啊吐就习惯了,然后便有了若干收获。今次是第三次,耿茂算是渐入佳境,看来已初窥远海垂钓的堂奥。假以时日,耿茂必将登堂入室,成为一个别具个性的远海钓客。
在耿茂的眼中,人生也就象一场垂钓,凭借的也是耐心和运气,而你永远不确定下一刻能够钓上什么。不可否认的是,人生踏上不同的平台就会有不同的际遇,也如垂钓一般――在池塘你能钓到几斤的鱼就不错了,在水库你就能碰巧钓到十几斤的鱼,到了大海才有可能钓上百斤的猛鱼。在南海这个平台上,耿茂有足够的耐心不断超越自己,钓上超过百斤乃至更大的海鱼。
耿茂的人生也可谓有足够的耐心,活了快五十年,直到最近三年才终于有了起色,总算搞成了一家盈利的小公司,真可谓大器晚成。不过人生缺少亮色不要紧,正如耿茂自己的说法,垂钓实在不失为一大人生乐趣,也许生命中最适合于自己的就是垂钓,因为无须动嘴也无须迎合。
耿茂曾经自嘲“三慢三差”――反应慢、语速慢、动作慢!长相差、情商差、运气差!当然客观地说,耿茂一生之中只是吃亏在嘴拙上,说话语速慢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辞不达意还动不动伤人,最后耿茂被归结为情商太低,在商业社会里这真是一大硬伤。耿茂情商不高但是智商不低,能读到硕士怎么也不算低智商的人。耿茂回顾自己往昔的扑街人生,当然颇多唏嘘,但是好在垂钓这件雅事极大地释放着耿茂的压力,让耿茂的人生过得压抑但是终没有崩溃,终于在奔五的年纪迎来了事业的小小成功。
耿茂刚刚钓起了一条二十几斤的金枪鱼,虽然消耗了一些体力与该鱼斗智斗勇,但此中的乐趣真是无以言表。正在兴头上的耿茂只当是一次热身,心下显然意犹未尽,对接下来的垂钓寄托起了更高的期待。
下一刻,耿茂置下的鱿鱼饵就被一条及时响应的鱼儿吞下,让人惊喜的是,凭感觉就发现这是一条大鱼,甚至过百斤也不一定,自己的记录也许马上就要打破。多少年来,自己钓起的鱼单条的斤数指标一直徘徊在两位数,看起来这一次很可能会突破三位数,这当然将是职业钓涯当中的里程碑,这让耿茂兴奋当中略带一点紧张。
话说,有经验的海钓客曾经半真半假地提醒耿茂,在大海里钓鱼,碰上大鱼咬钩,钓不上可别勉强,可千万小心别被鱼钓了!耿茂想来这当然是笑话,难道钓不上大鱼还不会放手嘛!谁会这么二啊!
不过,对于眼前咬钩的这条重量级的大鱼,耿茂没有放手的道理,当然是势在必得。为此耿茂决定不惜花费两三个小时,以多年的钓技与之周旋,可以预料,等到这条鱼挣扎到体力耗尽之时,那时便手到擒来。耿茂想象着光溜溜的大鱼下一刻就会裸呈眼前,浑然有一种美人呼之欲出的感觉,一时间有些心旌神摇。
然而世事往往出乎意料。就在耿茂钓鱼生涯即将届满二十年之际,满心希望在人生中锦上添花,钓上一条划时代的大鱼,迎来人生中新的记录,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这个意外不仅仅是耿茂没有钓上这条大鱼,还不仅仅是耿茂被这条大鱼钓下了水这么简单,落水无外乎湿身一次,一转身爬上来就是,最诡异的是,发生了更加意外的意外!――耿茂被钓、落水然后竟然就此失踪了!
小船上的驾船者和另一个钓客是整个事件的目击者,两个人只是感觉小船强力一晃,然后耿茂就被绑直的钓鱼线拉到了水中,“噗通”一声就扑进了海里,然后一阵浪过,耿茂就不见了踪影。两个目击者在一瞬间的发懵之后,吃惊之余,不得不惊叹:一个钓龄逼近二十载的老钓客竟然不小心被鱼钓了!两个呆鸟游目四顾,却哪里还能找到耿茂的影子。惊慌之中,只好呼叫远处的渔船前来施救。
但是耿茂入水就一直不见露头,大船匆忙赶过来,派出潜水员也一无所获,一众人不死心,继续折腾了整整两天进行搜救,甚至请动了中海油的直升机,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媒体当然不会放过这一宗堪称奇葩的钓客落水失踪案,于是事后报上网上登出了关于此案的各种报道和解读。某都市报的标题是:资深钓客远洋垂钓,本欲钓鱼反被鱼钓!倒是网上报道反而出言谨慎:深海钓客疑似被钓,用上了“疑似”这个新兴的考究词汇。不过网上的某大论坛随即便有帖子发出,曰:钓鱼有风险,垂钓须谨慎!然后这个帖子后面的跟帖照例歪楼,歪楼者曰:钓鱼有风险,执法须谨慎!------。要是常在这个论坛走的耿茂看到这种肆意引申的歪贴,不知作何感想。
不过耿茂看起来没有拍板砖的机会了,因为当耿茂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手上有一层夸张的老茧,身穿潮湿、粗糙又破烂的古装,周围所见也是一体的古装人物,目中所见尽是粗糙的布质,还有粗陋的土坯屋子,以及古式的发髻和头巾幞头,偏偏还看得十分清晰,倒是足见这具躯体的目力十分了得,与21世纪耿茂的高度近视判若云泥。
耿茂睁开眼睛一骨碌坐起来,所感受到的就是这种一时无法接受的场景。
如果仅仅是古装土屋那还罢了,还可以用被拍戏这种狗血情节来解释,但是换了一具年轻的躯体而且脑中还充斥着不少宋金时期的记忆,便当真是诡异莫名。呵呵,难道真的是被穿越到了宋朝?
“你总算醒来了,还好吧?”旁边的一个少年说这话时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耿茂意识到这个少年与自己有着某种关系。
耿茂还没有弄清原委,目光有些发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耿茂稍稍推理了一番整个事件的过程,到底是耿茂与之周旋的大鱼有某种神迹?甚或是那片海面的深海里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还是------?反正,反正自己似乎、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宋朝的小子。
当然这个时候绝不能沉湎于回忆,按照“活在当下”的说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适应新身份和新环境。话说,先得搞清这个新身份和新环境,才好有所应对,在此之前就只有装聋作哑了。
耿茂的思维随即被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家伙出声打断了:
“小哥醒来了就好,你现在到了大宋治下。现下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耿茂一样还是不出声,只是点头。
那文士随即问道:
“适才听小哥梦中呼喊‘钓大鱼’,却和旁边这位文小哥口音差异甚大,我听这位文小哥说你和他是一个地方之人,却为何口音大是不同?莫非------!嗯,我倒是想听你解释一下。”
耿茂心中一惊,心想坏了,许是适才半梦半醒之间,还执着于穿越之前钓大鱼,却不想一句梦话留下了大大的疑点。话说宋朝的官话不知道是本自哪里的方言,嗯,最可能就是河南话,与后世的普通话应该差距甚大。自己这个身体的前主人却是山东人氏,一口山东腔当然也与后世普通话大不相同。唉!梦中糊涂,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又不知会带来何等后果,故此仍只是闷头不语。
旁边的文小哥见状,似乎这位先生怀疑自己两人,又自知自家的表哥向来是不善言辞,于是立即解释道:
“先生,我这位表兄平日里是个闷葫芦,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却不是对先生不恭,请先生担待些。”
他适才听表哥迷迷糊糊地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起了梦话,仔细一分辨,依稀便是“钓---钓---钓大鱼”,觉得甚是古怪。可是表哥说这番梦话的时候,大宋军中两人正在屋中,却是抵赖不得。
当下这位文小哥心念电转,随即就有了一个说法:
“好叫先生得知,我这表兄昔年有个师傅,是云游天下的道士,这口音许是承自当年那位道士。先生明鉴,小的和表兄绝非歹人。”
这个年代宋金互相提防对方刺探,尤其是大宋,虽然敞开接收金朝治下汉人归正,却对金兵奸细防得很严。
耿茂看了看这位即兴杜撰的表弟,眼中露出嘉许的眼色,心说这表弟倒是很有几分机智,这么个说法似乎说得过去。反过来,要真是被当作金兵的奸细,那就悲摧了,耿茂想到甫一穿越就行将被枭首示众,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第二章 菜鸟画技
那文士本是淮南东路边军中的一个幕僚,略通医术,适才也使了些手段救醒耿茂,又问了姓文的小子诸般问题。
从姓文的这里得知,昏迷者叫做茅庚,是其表兄,这次是茅庚一家五口捎带着这姓文的小子一起从金朝治下的山东投奔大宋,不想在偷渡淮河的时候遭到金兵巡逻队袭击,其他四人或死或散,而茅庚和这姓文的抱着一块木板一路漂流,侥幸漂到了淮河南岸,到了大宋这一边,结果被宋兵所救。
这姓文的口齿了得,将投宋过程说得合情合理,本来是没有什么破绽的。不料昏迷中的茅庚迷糊中讲了两句梦话,于是引起了这位自诩才智之士的先生一阵猜疑。如今再看,两人中一个看似木讷一个却口齿伶俐,都是十七八岁年纪,这姓文的身量虽然单薄点,但茅庚的身板却甚是壮硕,一员精锐金兵想必也不过如此。偏偏茅庚爆出一口古怪口音之后就缄口不言,越看越像是心虚而故意掩饰。
假设两个人是金兵派来的细作,一个装聋作哑但武力高强,一个伶牙俐齿可以随机应变,倒是配合默契,堪称是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最佳搭档,莫非真是“放长线钓大鱼”来干阴谋勾当的不成!这位文士捋一捋胡须,沉吟之间,甚而脑补出金兵某狗头军师阴谋向大宋派出细作的种种密辛。在他眼中,这两个家伙的细作嫌疑又更高了几分。
文家小子还在继续解释:
“我表兄的爹爹,也就是我的姑父茅公,南归时被金兵乱箭射死,我们与金兵有不可戴天之仇,故而绝无可能是金兵的奸细!还请先生明察!”
看这个文小子一脸悲愤的样子,这文士又有一些拿不准,要是将仇视金兵的归正客误判为奸细,那就坏菜了。有鉴于大宋历年来不遗余力地吸纳北方金朝统治的汉民归正,这个大政策略一直在不折不扣地执行,要是弄出一出冤案,传出去,那不单自己要受罚,甚至会连累上官。此事不能不慎!
旁边的军汉听文家小子说到“道士”、“茅公”,立即联想起平话里说到的“姓茅的神仙”和“茅山道士”之类,于是搭腔道:
“文小哥说茅小哥有一位道士师傅,那位师傅不会是神仙一样人物吧?”
文表弟闻言轻松了下来,笑道:
“这位军士大哥说笑了,这天底下哪来的神仙?”
那文士倒也闻听过先秦茅蒙升仙的传说,有谚曰“神仙得道茅初成,驾龙上升入太清”,民间又有三茅真君的说法,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文士只是一笑置之。回过头来,反受了军汉之话提醒,随即就提出一个刁钻的问题:
“你这位茅小哥,名叫茅庚对吧?你既然拜了道士为师,想必也有一些道行,不知道学得了何种本事,不如露一下本领,也让我见识见识。”
他这是想考校一番茅家小子,若是什么道行都没有,那就是故意撒谎,断然是骗子与奸细无疑。
耿茂明知所谓茅庚有个道士师傅不过是文表弟临时杜撰,此时却要自己来圆谎。想一想从后世电视中看到道士作法,诸如捏一个剑诀,一边念念有词,什么急急如律令之类,也不知道宋金时期是不是这么个玩法,万一玩错了花样,那时又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圆谎,这种没有把握之事还是算了。
忽而又想到炼丹之事,要论化学水平,这年头的道士就是渣,自己甚至可以搞出各种高级的玩法,可是退一步想,手头一时又哪来的诸般道具啊。何况自己也就是熟知化学符号和一些化学方程式,纸上谈兵尚可,要是实际演练,恐怕未必就比得上炼丹道士。唉!所谓隔行如隔山,道士那点伎俩虽然不咋的,可是现下里要冒充有所师从信手演两样道家本事,却是不知从何下手,一时便有些为难。
那文士看茅庚为难的样子,心中得意,嘿嘿!看两个小子这一下如何搪塞。
耿茂正自无计,便用眼光看了看那军汉,这军汉说什么神仙之事,却暗合抛砖引玉之道,惹得这有如刁德一般的文士顺势提出考校之法刁难自己,难道自己穿越之后的运气也如穿越之前那么背吗!
可这一看不打紧,仔细一瞧,这军汉却与当年的一个大学同学模样颇有几分相似。想当年自己作为一个绘画爱好者,就为那位同窗画过像。当然自己的肖像素描水平只属于菜鸟级,但是有了那个同窗的一张黑白照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用上带方格的透明塑料膜,绘肖像画就显得简单多了。好吧,事后同学们一致鄙夷这种画法没有技术含量。也是,你想啊,先在照片上蒙上一片方格透明塑料膜,再用上放大镜这个神器,画肖像就变成在纸上画方格填像素,不过就是用炭笔放大黑白照片罢了。但是,不可否认那样画下来真的很像,为此自己还小有得意。
看来只好祭出自己的画技了,也许在前世根本拿不出手,但是在宋金时代,拿出来博一下眼球却是毫无问题。
当下对文士说道:
“当年,师傅曾经---教我---那个绘画之术,小子学了些---那个皮毛,今日斗胆---那个献丑。我就为这位---军哥---那个画张像如何?”
这一句话是憋出来的山东口音,说得既慢又不流畅,那个那个说的让人蛋疼。但文小子素知表哥就是一个不识几个字的憨人,而今却煞有介事地夸说有绘画之技,心中自然不信。不过既然茅庚这么说了,原本也是因为自己临时瞎编引出的麻烦,见那文士犹自一脸怀疑,当下横下心来帮腔道:
“这位军哥长得甚是威武不凡,且让我家表兄与你画一幅像,必是好的。”
其实这军汉颧骨突出,长相与“帅”字不沾边,至于因颧骨突出而面带凶相,非要往“威武不凡”上靠,也不算太过牵强,不过胜在五官轮廓清晰、特征明显,又恰好与耿茂后世的同窗长相有些雷同,耿茂既然已经画过那位同窗的肖像,可谓轻车熟路,当然要选这现成的对象作画。一旦画得好了,除了洗脱嫌疑,多少也能卖弄一下,同时扳回一点自尊,免得总是被那厮居高临下像审贼一般。
那位军汉受了文小哥高帽,浑身通泰,此生除了父母,大约就是这位文小哥对自己的长相作出了正面评价,内心甚是雀跃,于是惴惴然对那文士道:
“姜先生,你看,那个---可---可使得?”
姜先生点点头:
“好,就如你愿,请茅小哥露一手画技。”
回头对那军汉说:
“牛三,去取纸笔来。”
耿茂展颜一笑,又憋出一句话来:
“姜先生,只要拿纸---那个就行了,我绘画---那个不用毛笔,我用的笔---那个我自己来制作,只要给我火---那个就行了。”
耿茂倒是稍许练过一点中国画,不过就是仿照《芥子园画传》能画几笔兰草墨竹之类,完全是只得其形不得其意那种。那几笔花草在大学的黑板报上画一画小插图还能勉强凑数,要到宋朝来卖弄那就只能是自曝其丑了。更不用说用毛笔去画人物。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用炭条吧!不过炭条得自制,前世的时候倒是用易拉罐烧柳条的法子自制过炭条,如今却没有条件那么讲究了。
姓姜的文士闻言有些吃惊,却不知这茅小哥师从何方高人,对其画功的期待却高了一成,难得的给了个好脸色,交代牛三道:
“牛三,那就拿两张纸,拿火镰火绒来。”
耿茂到四周走一圈,去折一些柳枝,柳树不是稀罕之物,随即便折了几根小指头粗细的柳枝,再折成小段,然后让牛三帮忙用火镰取火,点燃引火干柴。说真的,自己还玩不转这火镰火绒呢。
然后点燃这些柳枝在一起烧,待其烧到大约七成之时,用土盖上隔绝空气,等温度降下来之后,翻出来的炭条,竟然有一半可用。
姜先生看茅家小子折腾了这么好一会,猜想这小子应该是要用这黑炭条作画。在他印象中,只有孩童会才拿这炭条信手涂鸦,难道这厮的师傅也是用这炭条作画?但话说回来,炭条作画应该比毛笔还久远,或许茅家小子的师傅乃是传自某一个特别的绘画门派也未可知,倒也不可贸然轻视。心中如此作想,越发想一睹茅家小子用炭条作画到底是什么样的法门。
耿茂,好吧,如今该叫茅庚!前世与今生,一个叫“耿茂”,一个叫“茅庚”,就发音而言,“gengmao”与“maodeng”顺序倒了个个,发音契合度倒是很高。发音契合度高应该是夙世因缘,顺序颠倒则喻示前世今生分明。嗯,也好,今生叫茅庚就不错,至少,茅庚的运程应该会好些吧。耿茂决定忘了耿茂这个名字,自此而始,自己就是茅庚了。
觉得转运在即,于是茅庚开始开启主角模式,甚而渐渐拿捏起了式样,又让牛三拿来了一块木板权充画板,一个简单的画板斜撑起来,然后茅庚终于开始作画了。作为考校者的姜先生倒是颇有耐心,在此期间还让两个小子饱餐了一顿炊饼,直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茅家小子开张作画。
其实前世画肖像素描的水平委实上不了台面,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前世过了四十岁之后对轮廓和光影的感受却又不同,似乎略窥堂奥,只是再没有动过笔,所以今天也是应证之时。
茅庚落下的第一笔是一条短线,茅庚自己知道这是下笔不肯定的缘故,但是马上,就勾出了一条长轮廓线,然后落笔开始肯定起来。
与大宋所有的肖像画不同,茅庚虽然也用线条,但是更主要的是通过明暗、光影来表现牛三的面部轮廓的。前世画素描时听腻了高光、明暗交界线等等概念,就是没有悟到,所以下笔毫无灵气可言。而老来悟到一些素描法门,却不曾再动手一试画技,原因无他,都把时间花到钓鱼上去了。
想不到今日穿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捡起素描,好在多了后来的体悟,便果然很有了一些感觉。
随着茅庚不断落笔,文家表弟的惊讶不自觉就开始流露,越到后来,表哥茅庚越发变得神奇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幅素描稿完成。茅庚对这幅素描稿自评实在谈不上满意,轮廓和明暗都有若干败笔,却又没有橡皮擦,无法补救,所以在形似方面,只能说介于像与不像之间,至于传神,当然是谈不上的。
但是看在姜先生眼中,这却是一件奇异的画作。乃至于姜先生拿他的近视眼细看这幅画时,一张脸几乎都贴到了纸上。
;
第三章 忧国忧民
文表弟一直盯着茅庚作画,他那鉴赏水平当然有限,而有了企图心之后,便自然而然将茅庚画得不够精准之处自动忽略,所以便越发觉得表哥画得好,画得像。这时见姜先生一张脸贴着画像琢磨,便知姜先生也被表哥的画技吸引,这种时候,自己当然要为表哥造一造势。
文表弟于是对牛三说道:
“牛哥,你看这张画将你的威武不凡画得真的是恰到好处,牛哥你看,这多像你牛哥啊!牛哥,如何?是不是很像?”
牛三这辈子恐怕也没有照过几回铜镜,哪里知道自己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只觉得这位茅小哥画的画像生动有趣倒是真的。牛三倒不介意茅小哥将自己画得凶神恶煞一些,自己身为一个效用,脸上并无刺字,但牛三觉得,作为大宋军士,绝不应该是书生样貌,而理所当然该有一副威武不凡的长相。再说,连博学的姜先生看起来对这副画像也大为欣赏,想必是不会差的,所以,牛三听了文家小哥的话,嘿嘿一笑,说道:
“你说的对,画得好!像!很像!我喜欢!”
姜先生凑在素描稿上端详了半天,却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凑得越近,便只能见到这样那样的炭迹。让他奇的是这种见所未见的画法,算是让他开了眼界。
茅家小子画的牛三像虽说画得似像非像,说起来终究还是有几分像,反正有一种说不出的逼真感。比起所见过的大宋其他人物画像来,这幅画像与人相像的程度好像都强上一些。
不过这个姜先生本身对于绘画也所知有限,只能说面前这位茅家小子有点画功那是不假,但这种匪夷所思的画法好象属于旁门左道,姜先生想,恐怕未见得就入得了正宗画师的法眼。
转而又想这可能是道家的秘传,天下居然还有这么画像的!今日有幸得窥,也算自己运气。这个机会倒也难得,不如在这茅家小子警醒之前,继续让他演示这种画技。
姜先生喃喃道:
“道家的画法,倒也有趣。”
茅庚看那姜先生贴着画稿琢磨,心中早已不再为画稿之中的败笔而纠结,转而心思活络起来,看来暂时是洗脱奸细的嫌疑了,便忍不住放飞自己的理想,其一便是想――要不要在南宋做一个画家,做一个文人雅士好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忽然听这姜某人说到道家,心中陡然一惊,可千万不要让自己去当道士,做一个炼丹家可不在自己的职业设计范围。
一想到这,茅庚就说:
“当年师傅只是---那个传了我一点---那个画技---和---其他那个一点点微末---那个技能,都是---那个都是一点雕虫小技,也并不是要让小子去当那个---那个道士。”
这位姜先生倒是不在乎他去不去当道士,只是对茅庚这手奇怪的画技很有探究一番的兴趣,当下说道:
“茅小哥的画功果然有些来历,嗯,不错!不过茅小哥你既然可以为牛三画像,不如为我也画一张像如何?”
茅庚心说我有拒绝的权力吗,随即与文家表弟对视一眼,两人会心地都觉得危机已经过去,但是看来画像还得继续。
茅庚之所以选牛三画像,牛三与前世那位同窗长相相似固然是最大的缘由,不过最关键的是,另一位候选者姜先生的长相太平常了,姜某人长相没有特征那也罢了,但是面相上集阴鹜和猥琐于一身,要说把握其神韵,还真不是这个前世绘画菜鸟所能够驾驭的。
可是事到如今,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为姜某人画一张素描像。
接下来,姜先生也算配合,大多数时间是根据茅庚的要求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凭茅庚拿眼光肆意扫描,倒是颇有后世模特的觉悟。
只是苦了茅庚这个画界菜鸟,牛三那张脸原是前世画过的,兼之特征突出,所以画起来不觉特别为难,而像姜某人这等轮廓和结构都平平常常的脸庞,难度当然高了不少。茅庚刚有一点绘画的感觉,此时却被姜某人这张不突出的脸庞和阴鹜的气质弄得叫苦不迭。好在,真的是好在姜某人的胡子还算有点特色,虽说平常的轮廓不易画准,但是有特色的山羊胡子也总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特征,茅庚即使别的地方画得不准,但是把山羊胡子画出来,也总有三分形似。
随即茅庚就发现了头痛的问题,这个头痛的问题其实前世就没有解决好,那就是人体自然色如果用只有黑白的素描来表现的话,茅庚不能用准确的灰度来表达这些色调和质感。你总不能说先拍好一张黑白照片之后,才参照黑白照片来画素描吧。归根结底还是画界菜鸟啊!在前世照着人家黑白照片画了几张肖像素描,就以为可以到八百年前的南宋来显摆,真是大错特错。
不过,把握不准那就藏拙好了,比如不妨画得模糊一点。茅庚决定降低难度,将画像尽可能的速写化、白描化,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严格去抠细部,虽然说速写的笔调要求更加洗练,甚至可以说速写比素描更有难度,但是茅庚已经别无选择。
这一幅画的时间并不长。大轮廓出来之后,茅庚就发现,这张画势必要走样了。更加悲摧的是,越画到后来,就越觉得这张画像画出了遗像的感觉,画像中姜某人的眼光十分无神,这是最大的败笔,可惜画像上的眼珠子抹黑了之后就再也无法擦亮,再说高光的地方后世也是切忌使用橡皮的。所以,最后画中的姜某人就是一副死样子,这可真不是自己故意的。
茅庚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声:
“完了!”
姜先生在那边枯坐,也就等着这两个字。一听说完了,表情立即转为轻松,咧嘴微笑道:
“画完了吧!我来看看。”
姜先生有点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随即就看到了茅庚为自己所作的画像,一看画像中人物,只觉得画中人其貌不扬、面目可憎,还脸带晦气,顿觉脸上无光,当时就沉下了脸。
几乎是同时凑上来的牛三看了画像,却没有留意姜先生的脸色,只觉得约莫画出了姜先生的样貌,于是大咧咧地说道:
“嗯,像,像姜先生。”
姜先生本就心中郁闷,一看牛三这个没脑子的货一副完全没眼色的样子,立时叱道:
“像什么像!牛三你这厮好没见识。”
旁边的文家表弟刚才就发现姜先生脸色不对,待到姜先生呵斥牛三,再看画像之时,也发觉画得有些不对,表哥画那牛三还好,画这姜先生好像把姜先生画得差了,连自己都看出来了这画像缺乏生气。文家小哥觉得自己有责任策略性地为表哥辩白一下:
“表兄为姜先生画的这幅画像,确实是画得不太准确,虽然画出了姜先生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但好像太过夸张。不过像还是像的。姜先生以为如何?”
茅庚一听,这位表弟倒是玲珑之人,话说得真是艺术啊!本来是一副死样子,到了他口中却变成了忧国忧民的表情,呵呵,不知道姜先生肯不肯就找这台阶下来。
茅庚再不省事,到了此时也只好赔个小心:
“姜先生气度---那个---非凡,只可惜小子画技---那个太差,不能将---姜先生---那个神韵---画---那个画出来,还请姜先生---那个---那个不计较---那个包涵!”
姜先生听这茅家小子吞吞吐吐说了一串那个,又觉得文家小子“忧国忧民”的说法也算一个说法,姜先生一时犹疑,心说难道自己真的长了一张忧国忧民的脸不成!几时得好好照照铜镜才是。想到此,脸上稍稍由阴转晴,说道:
“文小哥说我这张脸忧国忧民,那就算忧国忧民吧!所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唉!想我大宋南渡,大片河山沦于金兵之手,忧国忧民也是人之常情,故而也没什么。呵呵,茅小哥也画得用心,这张画我就收起来了。”
他刚才叫茅庚作画,本就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想探究茅庚的画技,如今一画在手,大可以日后慢慢琢磨,故此用不着现在过分为难这姓茅的小子。
茅庚心中惊叹这姜某人轻轻松松便将忧国忧民的高帽接过,戴上之后还颇是心安理得,不禁将南宋的士人印象分减了半分。不过后世也多的是这样的人,越是读书读得多,越是不怎么要脸,虽然不见得“知识越多越反动”,但是知识越多脸皮越厚,好像是世上通则。
当姜先生卷起画像的时候,茅庚心里替这幅画默起哀来,这倒不是因为它有点像遗像,而是因为没有采用喷胶定稿,好像炭黑在这种纸张上的附着力不够好,卷一次还好,卷的次数要是多了,只怕炭黑会粘在纸张背面,然后画像就没法看了。
茅庚当然不会去阻止姜先生,茅庚现在只是关心下一步自己和表弟会得到什么样的安置。茅庚前世活了快五十年,根据多年的生活经验,茅庚不敢奢望这个阴鹜的姜某人会照顾自己,故此从心底里对他保持着警惕,但愿一副“忧国忧民”死相的姜某人不要为难自己才好。
文家表弟对于表哥展露了一手画技,则觉得理所应当在姜先生那里有额外加分,或者因此给自己二人带来额外的机遇也未可知,心中便多了几分期待。
;
第四章 嫌疑难洗
文家小哥觉得应该趁机问问这位姜先生关于如何在大宋安家落户的事。在金朝那边只是听说大宋放开口子接收汉人归正,而且给田耕作,沿边地区开垦荒田往往会有九年甚至十年的免税期,并且发给津贴路费,贷给种子、耕牛,期满八年才需偿还所贷,所以对金朝治下的原大宋百姓颇有吸引力,使得归正南来者源源不绝。
文家小哥问道:
“姜先生,小子冒昧打听一下,我和表兄会在哪里落户。唉!原本表兄是一家子投奔大宋的,只怕表兄家人已经凶多吉少。却不知大宋会如何安排我们两人,还请姜先生跟我们说说,我们也好安心。要是姜先生能够照顾一二,那自然最好。”
姜先生似乎早就料到文家小哥会有这么一问,当然这也是所有归正人都最为关心的问题。姜先生最大的特长就是招募军士,尤其是善于忽悠南渡的归正青壮从军,本来是准备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茅文二人自愿从军,不过这两人看来并非合适的招募目标,当下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大宋对于归正的汉人一向优厚,你们本就是大宋子民,不幸陷于金兵之手,官家志在恢复中原,你们心向大宋,渡江南归,有这份心,大宋朝廷当然不会亏待你们。”
姜先生转而叹一口气,道:
“原本见这位茅小哥身体壮硕,本来要是茅小哥愿意投军做个效用,那是再好不过。做一个边军的效用一天有两升半米,一月有好几贯钱,要是进了军营,一辈子都是不用愁的。文小哥虽然身子单薄些,不过和茅小哥一起从军,原也是不妨的。不过,茅小哥的出身不免---不免那个复杂了点,大宋军中讲究身家清白,从军这条路只怕有些难处。”
话说救茅文二人的宋军兵士乃是边军中兵士,得报之后,主管招募的副使得知手下军兵所救是两个青壮,其中一个更是身体健壮,只是落水一时未醒,所以这位副使便让姜先生前来看看,这姜先生乃是主管招募的副使手下幕僚,只等将那健壮之士救过来,便乘机要招揽其从军。
话说大宋南渡几十年以来,归正的青壮一直是大宋的头等兵源,这些青壮或有破家之仇,或有夺财之恨,反正自从故乡沦于金兵之手,汉人极少不受金人盘剥压榨,所以归正客分外仇视金兵,倒是比安居南方的宋人更多一些血性。在大宋南渡几十年之间,归正人几乎都是军中主力,故而军中对于归正人来投,第一个便要说动这些人中的青壮从军。
茅庚一听这姜某人原来是想忽悠自己从军,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在大宋再怎么落魄,也决计不能跑到军中从做一个小卒,那纯粹是去找死。终宋一代,武人的地位都是极低,南宋好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总之宋朝的军营就是流民、无赖、懒虫的集合地,宋朝的军队体制可谓“大锅饭”的始祖,里面懒散贪可谓比比皆是,比后世的大锅饭国企还烂,在大宋军营,只要不开战,混吃等死倒是逍遥,在里面要混个小头目想必也不难。但是宋与金随时都会有战事,到这样的军队中,小命实在没有保障。所以在大宋从军实在是第一凶险职业,姜某人不打招募自己从军的主意最好。
冷眼再看这个姜某人,茅庚敢断定,要是姜某人真的是有意招自己进入军中,只怕也是他一句话的事,怎么解释都由他。就冲那些懒汉烂汉都能混进大宋军中吃粮,要说宋军招募兵士有什么特别讲究,那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只怕是这个姜某人看到自己露了一手画技,摸不清自己的深浅,深怕贸然将自己招入军中后威胁到他自己,观这个姜某人的阴鹜劲,多半就是如此。
茅庚却是不知,前些时姜先生的同僚却是实打实的在招募归正人的时候上了当,不小心把三个骗子招到了军中,结果骗了许多钱财,三个骗子又拍拍屁股溜回了金朝治下,此后那位同僚就被革了招募的差使。从此之后,上头就特别安排了这位据称有识人之明的姜先生把关。
那姜先生继续说道:
“茅小哥一句梦话‘钓大鱼’,也许只是无心的一句梦话,不过难免让人联想起‘放长线钓大鱼’这句话来,要是万一是对面金兵派来放长线钓大鱼的,而又偏偏经鄙人之手招募到军中,日后若是出了麻烦,鄙人是断断担待不起的。”
文家表弟原本对茅庚投入大宋军中倒是觉得最为合适不过,曾几何时,自家这位表兄一直是呆头呆脑,不识得几个字,话也说不清,到军中只管吃粮打仗,倒是省事。茅庚的爹爹、自己的姑父原就是准备将茅庚送进大宋军营的。但是当茅庚为牛三和姜先生画像之后,文表弟对茅庚开始重新评价,也许茅庚真的有一个世外高人的师尊也未可知,那表哥的本事很可能还未必就止于此,说不定自己他日还得仰仗茅庚成事。想到这,对姜先生拱手说道:
“招募军士责任重大,姜先生慎重考察那是当然。我们兄弟两个本就无意从军,倒是想投奔大宋之后能有一个安家之地,我们兄弟身家清白,家教都是极严的,略读了几句书,也算粗通文墨,原本打算回归大宋之后半耕半读,我兄弟俩就算有一个能博个小小的前程,那就是造化。”
那姜先生闻言捋起了胡须,面带微笑,说道:
“我说嘛。既然茅小哥有所师从,那必是读了书的,未必就肯从军,我大宋也不禁归正人参加科举,故而不能误了茅小哥前程。再说文小哥也是读书之人,至于两位小哥如何安置,你们不想从军的话,那自有林主簿负责安排,你二人大可不必担心。”
姜先生觉得也应该顺便介绍几句:
“跟你们说说也无妨,十几年前楚州这里田地荒芜极多,凡是归正人愿意耕种,官府都贷给铜钱种子耕牛,并根据人丁分给田地,那些年是极优厚的,如今楚州已无余田,怕是无法在此安置了。前几年襄阳那边沿边开垦荒地,跟楚州当年差不多,条件也甚是优厚,不过襄阳这两年好象余田也不多了。听说这几年荆湖南路在招募归正人。总之是不愁的!究竟如何安置,还得林主簿说了算。”
临走,姜先生还拍了拍茅庚肩膀,安抚道:
“你二人只须在此等候就是了,马上就会有人安顿你们。”
说罢,姜先生带着牛三离开了。
按照这时安置归正人的潜规则,向来都是军中先行物色目标,进行游说招募,然后才交由地方,等到聚集一批归正人之后,再统一安置。
说是由林主薄负责此事,实则都是林主薄手下僚属的事。但是今天,姜先生因为茅庚二人的缘故,特意来到林主薄的办事房,姜先生觉得有必要与林主薄略事沟通。
林主薄与姜先生两人常相往来,大半皆是招募军士之事,故林主薄笑问道:
“姜兄今日是不是又招到了合适的军士?”
姜先生摇摇头,说道:
“本来相中一个小子,想把他招到军中,唉!没办成。林兄也知道,这些年来军中老弱渐多,所以招募新兵刻不容缓。可是淮南这里,日子安生了之后,就很少有青壮愿意从军。故而不得已,只好在归正人中招募。只是归正人有一项不好把握处,就是无法查人家的来历,又找不到人作保,最怕就是混进奸细和骗子之类。”
林主薄闻言,似乎意识到什么,于是问道:
“以姜兄眼力,难道有什么人敢于在你面前蒙混过关不成!”
姜先生皱眉道:
“今天这个小子,不,应该说是两个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故意蒙我。先是一个小子梦中呓语‘钓大鱼’,口音古怪,与另一个小子口音完全不对,偏偏这两人还说是表兄弟,来自一个地方,口音却大不相同,这是疑点之一。之后这小子使劲憋才憋出山东口音,不过紧张之余,话说得结结巴巴,这是疑点之二。而后这小子号称有个道家师傅,却又不肯去当道士,这是疑点之三。有此三点,我有点担心,怕就怕这二人是金兵派过来的奸细。上次那三个骗子不过就是骗些钱财,但这两人万一若是金兵奸细,那就不可等闲视之了。”
林主薄听姜先生这么一说,心说这的确有可疑处,因而随口说道:
“既然有奸细嫌疑,那姜兄何不带到军中拷问一番,不信这两个小子能够扛得过去,最后还不是要吐实了事!”
林主薄这是把麻烦往军中推,军中打死两个奸细,又能有谁去过问!而自己这里向来都是以救济和安置为主,话说本朝以民为本,慈善救济比汉唐更为完善,本朝先后办有“福田院”、“居养院”、“安济坊”、“养济院”,根据最近朝议,又有重开居养院的趋势,凡赈贫恤患,皆是官府义务,无论流民乞丐都须救济。对于归正人,官府更是有义务提供各种帮助,以示大宋厚待子民之意,所以林主薄爱惜令名,是绝不会干那种逼供归正人之事的。
姜先生本来也没有要置茅文二人于死地的意思,他的心思无非是要把这两小子打发得越远越好,姓茅的小子最好是安置到大宋某个西南蛮夷之地。而自己只要好好探究一下茅小子这套绘画秘技,反正牛三那里已经封了口,异日自己掌握了这套绘画秘技之后,也不见得就非要在军中厮混,将来借此成为一介名士,甚而开宗立派,就应在茅家小子这幅画上。所谓有志者事竟成,姜先生日后竟然真的在绘画上自创“影派”画技,与另一派学自牛三画像的“光派”各擅胜场。此是后话,不提。
话说姜先生想到此处,便说道:
“严刑拷打这如何使得!本朝对归正人向来宽厚,何况这两位小哥只是有些嫌疑,难说就一定是奸细,或者另有隐情亦未可知。依在下看,不如在安置上做点文章,只要安置的地方得当,退一万步,即算他俩是金兵细作,那也翻不起大浪来,也就谈不上有多少危害了。”
林主薄一看,这主意倒是不错,当下笑道:
“姜兄言之有理,荆湖南路那边前些时有公文过来,大量招募归正汉人到新化县安居,条件甚是优厚。这个地方倒是一个妥当的地方,这新化的梅山蛮在熙宁年间才归化本朝,境内多是瑶人、侗人,汉人也有,但是不多,不如就凑一批归正人,送往那里,也好交差。想那两个小子纵有千般心思,到了蛮夷之地,只怕也没有什么能为了吧!”
姜先生闻言一捋胡须,连声道:
“林兄如此安排,当真是再也妥当不过,可保万无一失。”
;
第五章 王化新地
此时正当春夏交际,天气已经有些暖和了。两人安身的屋子条件简陋,临睡之时,也就是草草铺了一层稻草,然后两人就在上面躺下睡觉。
文表弟躺下之后就进入了梦乡,还打起了鼾来。看来这小子的确是过于疲劳,自己晕了那么久,文表弟强忍饥饿和疲劳,一直巴巴的守着自己醒来,真让人有点小感动,比起21世纪的大多数年轻人强多了。
不过茅庚实在是没有什么睡意,转头就想,不管是谁碰上了穿越这种事,只怕一时间都会难以安然入睡吧。从21世纪穿越到宋代,这事儿有点扯蛋,嗯,想一想这可是八百多年的时差,不知道要多少日子才能将这时差倒过来。
如此一想,就越发睡不着了,一时间大脑不停地高速运转,当真是思绪万千。一忽儿想起前世的父母妻子女儿,不知他们如今是一副什么样的心情。一忽儿又想,自己到目前为止还只能算一个“宋漂”族,不知落脚之地在何方,也不知前路究竟有多艰险。
第一天来到宋朝,差一点就被那个姓姜的家伙当成了奸细,让茅庚心中感觉有些郁闷,不过看来最终不会有什么事。
从积极的一面来看,穿越到宋朝也不错,最令人热血沸腾的是,又有了再一次重温青葱岁月的机会,当真是老天垂青,一想到此,心情便大好起来。
旁边酣睡的文表弟这时翻了个身,想起这表弟,茅庚感觉心中有些温暖。文家表弟名叫文元,好吧,这是文元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舅父取的名字,自己那过世的舅父老来得子,读过几年私塾的舅父给儿子取名当然要有一番讲究,结果表弟就叫文元。舅父望子成龙,大约是巴望着儿子可以成为文章魁首,能够高中状元,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文元上过三年私塾,算是这时代的文化人,但是要在大宋做个幕僚一类的文员却未必够格。
而茅庚这小子在自己穿越附身之前就是一呆鸟,大字不识几个,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智商和情商都很可怜。难怪茅庚在他父亲南归的计划中,最好的职业就是做一个终身制大宋军人。
茅庚的父亲是死于乱箭无疑,假设茅庚的其他三个亲人――母亲、弟弟和妹妹都在这次渡河中罹难,那就只有这位文表弟算是了解茅庚的过去了。好在如今文表弟真就相信自己曾经拜过某个道士为师,毕竟最近三年文表弟父母双双过世之后才住到了茅庚家中,所以对于茅庚声称十五岁之前曾经有所奇遇,得过高人指点,文表弟尽管一开始不无疑惑,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按照昔日呆鸟茅庚那傻傻的德行,文表弟本来是万万不信会有得道高人愿意指点茅庚的。然而,今日茅庚露了一手画技,那就只能说明茅庚曾经真的有一个高明的师尊。茅庚又有意无意地对文表弟说自己不光是学了画技,其他方面也都学了一鳞半爪,搞得文表弟以为自家这位表哥大约是奉了师尊之命,平日里只是故意韬光养晦――嗯,也就是装傻,到不得已之时才一显身手。
没想到原本是表弟的一句谎言,竟然被自己一步步坐实为真实存在的奇遇经历,而表弟越来越对自己曾经师从过一个无所不能的强悍师尊深信不疑,茅庚终于松了口气,连表弟都相信了这个故事,日后自己无论冒出什么新的技能,大约都可以推说是学自那位虚幻的师尊。
除了文表弟,大约再也没有任何人熟知自己的根底,至少在大宋这边是这样。既然如此,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一念及此,大脑和肌肉自然而然地松弛了下来,不久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便有差人到来,领茅庚二人去往专门收留流民以及归正人的一处场所。茅庚判断危机暂时已经过去,料想此次集中之后,便只等姜先生所说的林主薄对自己和表弟做出安置了。
不过到了这处茅顶土舍的所在之后,连炭条也被差人收了。据茅庚观察,差人们对其他人几乎很少关注,对于自己和表弟则分外留心。好在文表弟在待人接物方面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老练,说话讨人欢喜,差人倒也并不为难自己和表弟。很显然他们在特意提防自己,不问可知,这当然是拜那姜某人所赐。
不过是三天的时间,文表弟和一介同是投奔大宋的归正人差不多都混了个脸熟,茅庚自己则保持一副如练功家意守丹田的架势,镇日里眼观鼻鼻观心,对周围之事基本上仿若不闻。茅庚摆这架势,不过是前世常年钓鱼养成的习惯,在文表弟眼中则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看在其他归正人眼中,茅庚这人有点傻,私下里更有人叫茅根“傻冒”。
茅庚之所以这幅作派,实在也是有一桩不如意处,那就是前世嘴拙,没想到今生还是嘴拙。可叹茅庚这孩子的嘴比前世的茅庚更笨,看来实在不能指望这张口,如果不是非要自己出声,那还是藏拙为妙。
好在文表弟口齿伶俐,见事又快,每每能随机应变,颇有与人交往的才能。既然如此,许多事不妨就让文表弟出面好了。茅庚忽然想起后世nba的球星都有自己的经纪人,那些打球的家伙球打得好,口才却未必好,所以非得找个经纪人,大约是这个理吧!想到此,茅庚觉得文表弟也颇有当一个经纪人的潜质。
无所事事地等到了第四天,便有差人簇拥着一个派头十足的家伙到了,那家伙是林主薄的幕僚,姓陈?还是姓成?甚或是姓程?反正是那么个发音,没有人关心到底是姓什么,茅庚也不关心。
百把号人被召集到一个院子里,那幕僚站在台阶上,手一扬,差人便吆喝“肃静”,那派头快赶上青天大老爷升堂了,只是少了惊堂木杀威棒两样道具。
人群静下来之后,那家伙就在台阶上即兴嚷嚷开了,不能不说此人有一副天生的好嗓门,嚷嚷起来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此人嗓门虽然洪亮,却也不是专事卖弄口舌之徒。总之,前面的废话不多,说了几句“官家仁厚,朝廷关爱”的场面话,就不再展开,倒是比后世废话连篇的官员显得务实许多。
此人接下来就直奔主题:
“前面说了,各位原本都是我大宋的百姓,既然回到大宋治下,大宋就一定能让你们安居乐业。诸位,让你们在这里久等了,今天,鄙人就为诸位安排一个安家的好去处。”
这家伙吐沫横飞,继续说道:
“鄙人要郑重其事地跟你们说,这次你们将要去的地方,山清水秀,富甲一方。你们去了之后,每个人都会分得十亩以上的田地,官府会贷给会子,也就是借给你们钱,还借给你们种子、耕牛和农具,八年之后才需要归还。再有,就是两税方面,也有三年的宽限,前三年不纳税,第四年到第六年,减半纳税。明日就有差人送你们前去,路上一应食宿路费都不用你们负担,自有官府安排。”
人群中随即开始交头接耳,有人则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们要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很远吗?”
台阶上那人高声回答道:
“这位仁兄问得好,鄙人告诉你们,你们要去的地方是荆湖南路。那是大宋的粮仓,那里土地肥沃,随便撒粒种子就能长出粮食,当地民风纯朴,四季如春,可谓是神仙福地。可惜鄙人公干在身,要不然连鄙人也要赶去占几亩田地。诸位,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种机会不可多得,若是有愿意前去的,就到前面来按个手印,明日就能出发。”
茅庚听到这里,就知道这厮忽悠的成分居多,荆湖南路也就是后世的湖南,产粮大省倒是真的,不过冬天奇冷,夏天奇热,说四季如春那是扯蛋,后世的湘人蛮劲狠劲十足,心思也厉害,只怕谈不上什么纯朴,所以根本就不是这厮忽悠的那样。
当然,这厮搞这一派唬弄也可以理解,这就类似后世的广告,一堆狗屎也能在广告上夸得天花乱坠,反正就是要忽悠你入他毂中。
茅庚觉得最为有趣的是,这跟后世招商引资的招数好象如出一辙。什么土地优惠,什么两免三减的税收优惠,还有狂夸本地种种优势之类,反正负责招商的人在台上吹得天花乱坠,散发的资料也是备极诱惑,基本上招商引资就是这么一些道道,目的当然是要引你上钩前去投资。前世的茅庚就参加过省级和县级的招商引资,省级的还有点自重身价,县级的某个招商办主任则自嘲自己干的是“勾引”的勾当,直接把招商办自贬成了“勾引办”。
茅庚觉得后世可惜了,那些考证党怎么就没有考证出招商引资原来是宋朝的经验呢!
茅庚及时跟文表弟耳语两句,文表弟又跟旁边一个汉子耳语了一番,那汉子随即便上前高声问道:
“先生,荆湖南路区域很大,我们要去之地到底是荆湖南路的哪个县治,还请先生示下。”
那台上的家伙立即高声道:
“告诉你们,是荆湖南路的新化县。”
此言一出,场中又开始交头接耳。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在下听说新化县是那梅山蛮所居,熙宁年间才归化大宋,乃是王化之新地,新化新化,取‘新近归化’之意,那是南蛮子的地方,如何去得!”
真是不巧得很,此人的祖辈刚好曾经在邵州做过小官,新化设县之后乃是隶属邵州,故而这人听祖辈说过梅山蛮归化这一段故事。文元认得那人姓王,此人本次回归大宋,原也是想在科举一途搏一搏的,如今一听要去新化,当然从心底里表示抗拒。
与抗拒前往新化安家的此人不同,茅庚听说目的地是新化,心情却是另一番想法。
前世读硕士的时候,曾经就有一个新化的同学,那位同学逮住机会就会吹嘘他的家乡新化如何如何,比如说“锑都”,比如说“江南煤海”,如此之类,茅庚耳中都听出茧来了。结果那位同学博了一个sb的外号,sb是锑的化学式,傻b的拼音也是这么个拼法。
巧的是自己后来又和冷水江那边短暂合作过一个石墨项目,所以对新化还真是十分熟悉。冷水江历史上就属于新化,直到1969年才**设市。
所以,现时代的新化就是蕴藏着无限地下宝藏尚待开发的处女地。
比如锑就实在是个好东西,铅字得用它,轴承上也用它,甚至枪弹上都用它。锑这个金属比铅的强度高,关键是耐磨。
忽而又想,这玩意和其他各色矿物此时埋在新化的地下,还根本不为人知,要得到这个化学式为sb的锑,会不会难度太高?要是自己为此被坑,甚而变成大宋傻b第一人,那就是一大笑柄了。
但是没关系,脚下有宝便有了底气,自己跑到宋朝总不能一心耕地种粮吧,要是傻乎乎的只会耕稼田园,在后世的论坛上不被喷死才怪!
茅庚再不迟疑,决定就在新化这块王化新地安家。;
第六章 现场动员
那姓王的一番话,揭破了新化竟然是一群蛮子夷人聚居之地,听在在场的归正人耳中,立即便炸了锅,底下一片哗然,众人的感觉,就仿佛台上的人在故意设局,要诓骗自己去那蛮夷之地一般。
随即便有人跳出来大声维权:
“不公平呐,不公平!凭甚么我们就要分派到蛮夷之地,那跟流放又有甚么区别!我听说襄阳那边可以免九年的税赋,反而这个不开化的甚么新化只是免三年税赋,我等万难从命,还请官府另作安排。”
此言一出,台下更是群情激奋,茅庚没料到出现了这么个乱哄哄的局面,看来在这个时代,“蛮夷”二字还真是一个极具杀伤力的词汇啊,看这群人心中充满畏缩的样子,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茅庚觉得此时还没有到自己或文元出头的时候。茅庚经过后世的各种阵仗,知道大凡忽悠秀都会有托儿配合。这时候就应该是托儿出场的时候了,否则整个场面就要彻底失控,甚至闹出一点乱子来,也是完全可能的。要是这点阵仗都压不住,大约台上那个家伙的官场生涯也快到头了。
果然,马上就有人排众而出,靠拢了台阶,然后用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叫道:
“各位乡亲父老,我有话说。”
文元认得这人是上午新来的归正人,也是两个人一伙,这人自称姓张。
一众人都以为此人也是意欲维权,好嘛!就凭他那傲人的大嗓门,就足以当得大家的维权代表。只有茅庚猜到此人可能就是台下的托儿,茅庚倒是好奇这人能有一些什么说辞,可以助台上的忽悠主角倒转乾坤。
一见有人出头,场下的人也静了下来。只听这姓张的说道:
“听王先生揭破这新化是那蛮夷归化之地,小子倒有一些计较,在这里说说,看是不是这个理!”
台阶上那位忽悠主角见状,立即假以辞色:
“许你讲两句,只是听好了,不得妖言惑众。”
茅庚一看,好嘛,台上人这么一说,便坐实了这小子的民意代表身份,这必是事前演练好的套路,心中暗笑,不过这时候沉默是金,万万不可揭破人家精心演练的戏码。
其他人则没有什么禁忌,七嘴八舌,自然是鼓动和支持这位勇于出头的张姓小子只管仗义执言、大胆吐槽,为在场的归正人维权。
那姓张的小子受了众人鼓舞,做了个手势,让众人再度静了下来,然后说道:
“小子先要说的是,襄阳那种地方,小子是断断不会去的。那里再好,也是宋金边界,金兵要是侵宋,那里便是首当其冲,一旦宋金开战,还不像楚州这边有一条淮河挡着,襄阳那里打起仗来,襄阳城一时不会有事,不过耕田种地的百姓就逃无可逃,躲无可躲了。无论大宋是不是打赢,田地收成反正是不会有指望的,要是运气不济伤在金兵手下,那就更冤了。故而小子斗胆说一句,到襄阳这些边路地面去开荒种地,诚所谓重赏之下才有勇夫,不怕死的才会去那种地方。小子虽然也眼红那里的优厚条件,不过小子小命要紧,是断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别人要去那种地方,小子一点也不羡慕。”
一众人本以为这姓张的是为大伙出头,没想到却说出这段话来。然则人家讲的大有道理,想一想好不容易才脱离金兵魔掌投奔大宋,自然是从今往后离那些凶神恶煞的金兵越远越好。若是贪图襄阳那里条件优厚,到时一个不好闹一个家破人亡,那就大为不值,只能说自己找死,蠢不可言。
这番话下来,除了几个胆子肥的,一众人稍作权衡,就在自己的选项中头一个把襄阳这种兵凶战危的地方剔除掉。
而既然襄阳那里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便可见刚才那人拿襄阳事例来维权,倒是有些不妥当了。
场下汹汹之情顿时有些受挫,更有一些没有主意的人感觉到了茫然,其中一人就弱弱地问了一句:
“如此那又如何是好?”
另一人则依然还是心气难平地说道:
“襄阳那里不好,蛮夷之地难道就好了!难道我等真要被发配到新化那个蛮夷之地不成!”
此时那张家小子复又高声说道:
“各位乡亲,小子还有话说。”
场下立时便有人维持秩序道:
“且听他说,这小哥说话还是在理的。”
茅庚心说,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捞取话语权,适度的恐吓看来真是不二法门。这张小哥抓住大家的趋利避害心理,果然是立竿见影。眼看几句话之后,这小子的公信力就直线上升,按照接下来的程序,这小子便要为在场的灌一番**汤了。
也没见台上的主持人阻止张小哥继续发言,反倒是摆出一副大家围观我也围观的样子,仿佛自己也甘愿当张小哥的听众一般。
张小哥面对各色听众,摆出一副从容的姿态,说道:
“在场的各位乡亲,都是从金人手下逃出来的,对吧!你我都曾在金人手下过活,大家说说,是不是在那金人治下都是金人高人一等?我等汉人,还有契丹人都要被金人欺压?大家说说,是也不是?”
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人群中随即爆出一阵痛骂之声,女人们的加入直接使得咒骂金人的场面变得极为火爆,茅庚也算约略领教了宋金时期内涵丰富的辱骂艺术。茅庚大脑经过一番滤波,提炼出的中心内容大致是:仗势欺人的金人猪狗不如,偏偏金人个个都是趾高气扬,没奈何落在金人治下,却也只好忍辱偷生。总之,对于金人,一个个都是恨入骨髓。
茅庚也能理解,这些昔日被金人欺压的百姓,现下里逃出金人魔掌,终于敢怒敢言,人人恨不能用最为恶毒的词汇将金人骂个痛快。其实有的人也未必就是直接遭了金人欺压,但是在金人当政的金朝,金人的地位高高在上,这是每一个汉人甚至也是每一个契丹人心中的痛,所谓不平则鸣,需要发泄一通是理所当然的。
张小哥一看效果已达,这才接着说道:
“好了,大伙儿骂得痛快,金人猪狗不如固然不假,不过在金朝,金人当政这是事实,金人是蛮夷,但蛮夷怎么啦!在金朝就是金人地位最高。在金朝,就是身为蛮夷的金人治理我等汉人,我等汉人只能屈辱地尊金人为尊。总之在金朝,金人当政,是金人为尊,汉人为仆,契丹人也同样为仆。”
一众人刚才只顾着辱骂金人,现下里听张小哥这么一说,也知辱骂不过是图个嘴上痛快,对北面的金人统治半点影响也无。只是一众人不明白这张小哥为何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这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吗!
茅庚却知这张小哥这是在为下面的说辞作铺垫,因而只是饶有兴趣地做一个旁观者。
张小哥环顾有些疑惑的众人,口气一变,调子变得昂扬起来:
“各位乡亲,金朝那边是金人当政,可是如今我们归正到了大宋,不要忘了,大宋是汉人当政,却是汉人为尊的。”
场下人不明白张小哥究竟要说什么,但是说到大宋汉人为尊,在场的都是汉人,民族自尊无论古往今来都是能够抓住人心的,一众人此时在心里无不洋溢起强烈的民族自豪感,觉得身为一个汉人,与有荣焉的样子。
张小哥将在场观众的情绪成功地调动起来之后,演讲来到了关键之处:
“既然大宋是汉人当政,那就是汉人为尊,对不对?”
“对!”,这个当然无人否认。
张小哥很满意下面的配合,继续演说:
“既然是汉人为尊,那我们在大宋的治下还怕什么蛮夷呢!依小子看来,应该是反过来,蛮夷应该怕汉人才对。照这个道理,去新化不仅不是坏事,应该是好事才对!”
此言一出,场下顿时大哗。去新化是好事这个结论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一众人还在回味和消化之中。
张小哥当然要趁热打铁:
“大伙儿先听小子说完。小子就想,那新化的梅山蛮是归化大宋,那就是梅山蛮归服汉人治理对不对?”
不等众人回答,张小哥又继续道:
“那新化县的县令也是汉人吧,新化就在他的治理之下,于是小子就琢磨啊,那新化县令为何要招我等归正的汉人去新化呢?”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于是有性急的人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却是为何?”
张小哥于是抛出自己的说法:
“这么说吧,小子跟大伙儿打个比喻,这就跟某人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当官,感觉手下一时没有合手的人使用,故而便要找几个自己人前去帮衬,这种事十分常见,天下人莫不如此。故而小子以为,这位新化县令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思,既然新化那里的汉人不多,那就招募一批汉人去那里好了,这些汉人总是比瑶人侗人更值得倚仗,是也不是?”
这一下有些人回过味来了,这小子一番话虽说有些牵强,不过好象也真是这么个理儿。大宋这里,相对于那些瑶族人、侗族人之类的夷族,汉人当然是主导,而汉人之所以有优越感,除了汉人治理江山的因素,其他则多半是因为汉人有文化有技能。无论如何,要说县令相信瑶人、侗人,那当然是相信汉人更加多点。
那张小哥继续蛊惑道:
“假如那新化县令要选吏员和幕僚,一定只是象征性选几个夷族人,多数的机会应该是落在汉人身上吧。故而小子想,我等要是到别的地方,不见得就比去这新化好。到了新化,既受人尊敬,起码夷族那些人是要高看我等的,而且有可能轻易谋个差使,做那治理夷人的人上之人。小子这么想来,就觉得去到新化实在是一件大好之事。一则离兵凶战危的边路甚远,二则到那里之后地位尊崇,三则易谋差使。故而小子认定新化乃是理想去处,小子决定第一个报名前去新化。至于在场的乡亲是否也有这个想法,那就看其自便了。”
说罢,走到台上台前就去画押,算是第一个自愿前去新化的。
随即,与他一伙的那个人也一同上台画押。
这一下,下面的人群里一些人也开始跃跃欲试,至少大部分人不再抵触这个什么的新化了。谁不想当个体面人呐!照这小哥的说法,一到新化,就是比夷族人高人一等的体面人,以后还能谋个胥吏差使什么的,当然让人心动不已。;
第七章 情愫暗生
茅庚见一前一后两个托儿都上台画了押,就想拉着文元也立即上去画押,这样,也能收率先垂范之效。
茅庚觉得既然自己要去新化,多一些人同去总是好的,毕竟这些人都曾“同是天涯沦落人”,同在一个锅里喝过粥,这份落难的情分也可以说颇为难得。
按照茅庚的想法,前面已经有两个领了头,自己和文元两人再迅速跟进,然后必然会引起连锁反应。所谓三人为众,常人都有从众心理,一看前面至少有四个人抢着画押,后面一般都会有人跟风,踊跃的场面一旦形成,大多数人就会不由自主一窝蜂上去画押。
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动作,就有六七个人跑上台去画押了,这几人当之无愧的属于敏捷型选手,茅庚判断不出来里面有没有托儿,但是看来自己不必急于表现了。
等到自己和文元想从容上台画押的时候,一下子就涌上了二十几人,忽啦啦的围上去报名画押。
那台上的chen先生此时心情大好,口里不忘招呼:
“各位稍安勿躁,不要急,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他这么一说,自有差人上前维持秩序,三下两下就让一窝蜂涌上的二十几人排出了一行队列来。为了抢到靠前的位置,甚而有几个人推推搡搡,还口角了几句。茅庚看那些差人们对这种事却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屑介入这种人民内部矛盾的样子。一开始茅庚没有反应过来,但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原委――他们才不会扼杀这种好不容易才形成的争先恐后竞争氛围!
不得不说,茅庚前世的反应不快,今生的反应也很慢。在之前的推推搡搡中,茅庚下意识地就退让了一下,被一个家伙挤到了前面,文元于是不干了,口里不干不净嘀咕了两句,却被茅庚制止。茅庚反应慢的缺点,这种时候就见出来了。只因茅庚潜意识中就拒绝这种毫无必要的争抢,在茅庚眼里,这又不是争常委排名,往前的顺位无甚价值。茅庚一度甚至还想继续放水,放后面的人往继续前插,谁想往前挤那就让他排到前面好了,反正早画押晚画押并无差别。
但是茅庚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虽然不是托儿,但是也有责任让这种争先恐后的氛围保持下去,这样,下面还在犹豫的人就会被现场气氛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加入排队的行列。
茅庚一念及此,就再不礼让,凭着壮硕的块头,将后世挤公交的功夫施展出两三成,愣是把刚刚挤到前面的那个家伙又挤到了后面,又一把拉过文元,将文元塞到了自己前面。
守住了位置之后,茅庚复又回归旁观者的心态,静观事态发展。
只听台下一个女子说道:
“死鬼,就凭你的身手,做个捕快总不会比别人差吧,去那新化谋一个捕快衙役的差事,岂不是好!走,还不快些排队画押去。”
她旁边那男的立时得意起来,仿佛一到新化,县尊大人便马上要请自己当个捕快似的,欣然道:
“那是,就听娘子的。”
说罢两人一起上前,排到了队尾。
又有人道:
“凭在下的本事,去新化那里谋一个驿馆差事,想必不难。”
旁边的伙伴附和道:
“那是,兄台办事向来是八面玲珑,天生就是当官差的料。到了新化,一旦兄台发迹之后,可不要忘了在下才好。”
“兄台说哪里话!兄台是人中豪杰,到了新化,当地夷人那边必有不服管治之处,兄台到时便大有用武之地,也许届时县尊大人都要倚仗兄台三分,那都说不定呢!故而到时可能是在下还要兄台关照才对。”
“呵呵,兄台客气,互相关照才是。这么说来,还是画押去吧。”
“正是。”
这两人畅谈理想,又勾起了更多人的理想,只听另一个女子用十分悦耳的嗓音说道:
“官人,要是去到新化那里,做个幕僚书吏,也是好的。官人以为如何?”
那被称作官人的人拿傲慢的腔调说道:
“到那偏远之所,做个书吏,岂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旁边的女人叹道:
“官人,若能去新化先谋得一个做书吏的差事,那总是胜过在这种地方空等。贱妾寻思,等到那里立住脚之后,再求功名也不迟。”
于是官人叹道:
“唉!也罢!如此也好!走吧,我们也去新化。”
------
茅庚越来越觉得有趣,这些人被张小哥的话忽悠,一时勾起了许多的人生梦想。甚而在众人的想象中,新化那里有着大把大把的空缺,好似现下里新化县令鞍前马后连一个仪仗队也拼凑不齐一般,嗯,在一干人眼中,反正是县尊衙中乏人可用,急需这里在场的各位前去撑场面。场中人还真就有不少人如此作想,真正是可笑之至。
不过,再一回头,就发现队排得越来越长,身后不知不觉之间又有了三四十人排队,竟然排成了一个可观的一字长蛇阵。
茅庚感慨,这个跟后世有一段时间降价销售过期商品一样,流行找托排队引诱买家,一开始几乎是屡试屡爽。想来那不过是商家抓住人们的心理搞出的营销术,但这种招数竟然每每引起抢购风潮,滞销商品由此大卖特卖。那招数风行了好些年,直到玩烂了这才有所冷却,却一直未见销声匿迹。可见只要钓饵设得好,总是会有上钩的。
新化那地方,刚才还是滞销商品,除了自己这个识货的之外,其他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想不到一转眼就畅销了起来!宋人的商业智商真是不可低估啊。想想看要是换作自己来号召众人,只怕除了自己带头画押以身作则,一时也不会想到其他的高招。
茅庚正想呢,转眼就轮到了茅庚报名画押。
“姓甚名谁?”
前面的文元已经报名画押,见表哥此时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就拉了拉茅庚衣袖。
茅庚这才意识到书办在问自己,于是下意识答道:
“茅庚。”
却不料这两个字一说出来,便引来后面一声嗤笑:
“茅坑?这人竟然叫茅坑,有这么叫的吗?”
茅庚的发音乍一听确乎近似于“茅坑”的发音,傻小子茅庚在自己附身之前也因此被同乡人笑话过,傻小子初听之时也很生气,后来唤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
不过随着满场的笑声响起,此际的茅庚却有点气血上涌,娘的,这要是一辈子被人讽作“茅坑”,叫自己情何以堪!自己的这个名字看来还是要改改。
急切中,想了想后世茅家有什么知名人物,也就想起了一个茅以升来,当下不及多想,便对书办说道:
“茅是茅草的---那个茅,庚却是---那个戊己庚辛的庚。不过我有字的,那个---叫---茅以升。你就写---那个茅以升---好了,茅庚---那个就算了,不要写了。”
那书办嘴角带着笑意,先写了茅庚二字,在后面又写了“字易生”,笑道:
“茅易生,呵呵。茅庚小哥的字取得好,姓茅,字易生,易生易生,合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意,呵呵。”
茅庚也是无奈,“茅以升”被人家听成“茅易生”了,易生就易生吧。嗯,寓意倒也不错。前世和今生,自己都只能算一个草根人物,和这个草根名字倒也颇为般配。又想起自己还耽着奸细嫌疑,要是坚持改名,只怕嫌疑更重。名字毕竟是一个符号,犯不着为此事较真,便由它吧。
因为“茅坑”而引起的一场爆笑使得场下气氛更显轻松,在这么个轻松的气氛下,更多的人淡化了提防之心,再也不把那新化当作狼潭虎穴,倒是真以为是个大好去处。故而除了十几个人没有动静,其他人都加入到了画押阵营中。
这十几个如今还坚持不去新化的人中,就有那个揭破新化是蛮夷之地的王老夫子一家子。
王老夫子一家子男女老少共有九人之多,其实是两家合在一起的一大家子,王老夫子一家三口,王老夫子的堂弟一家五口。王老夫子带着妻子和女儿是一家,王老夫子的堂弟带着妻子和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是一家,这一大家子还带了一个姓刘的家人。文元早已打听清楚,王老夫子的堂弟惟王老夫子马首是瞻,一大家子都听王老夫子拿主意。
一开始听文元说王老夫子一心只想要去临安,也没有怎么在意。茅庚以后世的经验判断,官府绝对是会控制难民前往大宋临时首都临安的,就象后世控制进京上访一样。茅庚想的没错,在大宋官府眼中,这些归正人都是难民,需要择地合理安置,不可任其到处流窜,尤其不可放任这些人流浪在临安街头。
偏偏王老夫子行囊里揣了百把两银子,便口口声声要去临安。眼看其他人基本都已画押,王家九人还是顽固地待在那儿,半点也没有妥协的意思。
这一下倒是把文元急得抓耳挠腮,茅庚冷眼旁观,也知道这文元与那王老夫子的女儿几番接触下来,暗中生了情愫。
王老夫子膝下也就是一个宝贝女儿,出落得十分水灵,偏偏有些刁蛮任性,想是王老夫子溺爱之故。他这个宝贝女儿不过十五岁年纪,算下来也就是十四周岁,偏偏这个时代都是早婚,而这个刁蛮小女更是早熟,不过三天时间,就和文元玩得熟了。
文元一张嘴甜甜的,长相也很讨人喜欢,与这个刁蛮小女套近乎,那少女也未见有何抵触,一来二去,两人就有说有笑,恍若旧知一般。茅庚看得出来,文元对那少女有些著迷,至于那迷死人不要命的死妮子有没有看上文元,茅庚则实在没有把握。
文元眼看台上报名画押已近尾声,王老夫子一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文元焦急地拿眼色去望那小妮子,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张苦脸。
文元无法,只好来求茅庚:
“表哥,可有什么法子说得这王先生改变主意,和我们一起前去新化?”
茅庚对那刁蛮小妮子,却是不甚欣赏,只因后世这样的小妮子满街都是。茅庚倒是留意她两个堂姐,只觉得那两个少女贤淑守礼,在又脏又乱的环境中仍然谨守那份端庄娴静,显得颇为不易。尤其,二女中那个年少的少女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古典美,很是符合茅庚心中风姿绰约的仕女形象。茅庚想,要是一路上有这两个女子同行,旅途必不会感到枯燥吧。
略事思索,茅庚对文元说道:
“这样吧,你先去说动台上---那个---那个chen先生,让他请王老先生---到里屋去说说话,只要将话把他---那个去临安的路堵死,其他尽可---那个海阔天空地聊去。我去找王老先生---那个堂弟说话,成与不成,只落在他那---那个堂弟身上。”;
第八章 重磅钓饵
文元并没有直接去找台上那位成先生,而是先找与他相熟的差人,把那差人拉到拐角处,如此这般地低语了几句。
然后那成先生通过差人的转述获知了文元的建议,这等助官为乐的热情却有点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其实成先生也拿这位王老夫子大为头痛。此前好不容易暂时劝住这一家子不去临安,无非是等今日,原想经过这一出又是吓唬又是诱惑之后,或许受到踊跃场面的感染,王老夫子也就会随大流转变初衷。谁知到目前为止,这一家子就是死不开窍!
王老夫子一大家子,就那点家资,又如何在临安安家!王老夫子倒是饱读诗书,奈何为人实在耿介,偏偏还自居才高,声称到了临安要向官家上书,仿那辛弃疾上那《美芹十论》和陈亮上书的故事。这王家似乎也不为临安生计发愁,王老夫子自认可以在临安设馆授业解惑。
而事实上临安居大不易,归正人虽说也可通过科举进入仕途,不过初来乍到的归正人还是颇受排斥,要是没有大学问,要在临安开馆授业,又谈何容易。
至于上书官家,自从陈亮上书之后,有陈亮的例子在前,官家对空言炎炎的上书实际上已经厌倦,上书已经再难博取名声,更不可能授以官职。
所以,就算茅庚和文元不做王老夫子的工作,等散场之后成先生也是要单独与王老夫子面谈,要再劝一次的。如果谈过之后王老夫子仍然一意孤行,一定要去临安,那也只有由着他。不过对于负责此事的林主薄和自己来说,那就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至少要被上方问责。
如今有人自告奋勇帮着劝说,那自然是一件好事。成先生当即就让差人请王老先生与自己一起进屋说话。
等王老先生进了屋,就给了茅庚避开顽固的王老夫子单独面对王老夫子堂弟的机会。
考虑到自己的口才问题,茅庚不得不精心准备一番。
茅庚笃信好记心不如一个烂笔头,这三天里除了吃饭睡觉,唯一有所作为的一件事就是在一个身为铁匠的归正人那里淘了一件宝。这件宝原本不值一提,也就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刻刀,大约只有后世的大号钢钉大小,只是刃口是斜的,事实上原本其用途就是铁钉,也许是这个铁匠习惯于这么打造而已。这小玩意却被茅庚弄来,经过一番打磨,缠上布条,做成了一把刻刀。
有了刻刀,再找些竹片并不难,茅庚于是把玩起了返古的竹简刻字活计,当然,茅庚还没有发烧到去刻篆字的地步。茅庚每日用刻刀在竹片上刻字记事,每每让思绪穿梭于甲骨文时代、宋代以及21世纪,却也自得其乐。
此时为了前去说动王家人,茅庚觉得事前须将说辞整理一下,竟然一刀一划在竹简上刻画起来,直到在竹片上刻出一串串关键词,自认为思路和要点都已经梳理清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皆是因为茅庚口才有限,而口才不济的原因,其根本上是反应比较慢,现场交流需要根据对方回应临时措辞,等得茅庚在脑海中检索合适的词汇,再造得句来,话当然就说不流畅了。
但茅庚在前世也有过演讲佳绩,比如有一次专题演讲,是事先拟好稿子的那种,因为在台上无须现场措辞,只要照背既有的稿子将其口语化就是了――为此自己准备了足足十天,因此那一次演讲赢得了阶梯教室的阵阵掌声,甚至让一班同学对自己的口才有了重新评价。
后来嘛,在技校也上过课,因为事前有备课本,课堂内也只有自己一言堂,不受干扰,自然也讲得流畅。
不过前世的自己心知肚明,要是事前不给自己准备时间,比如要面对不同于专题演讲的即兴演讲,题目到了上台那一刻才知道,什么都要临场发挥,要是自己上场,必定是说了上句想不起下句,设想一下自己在上面结结巴巴不知所云的样子,自己实在是连上台站一站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能够即兴演讲,或者能主持脱口秀的人,口才那才叫真正了得。而官场和民间也不乏口才出众语言艺术高强之辈,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那也是颇让人仰望的。
话说茅庚颇有自知之明,本着勤能补拙,不得不用刻字做预案的方式预作准备,弄得旁边的文元心里七上八下,就怕这表兄的口才不济事。待到茅庚刻完,还是将疑问溢于言表:
“庚兄,这能好使吗?”
茅庚云淡风轻地笑笑:
“好使!放心吧!”,说完就握着竹片走向了王家那边。
王家那位小哥一看茅庚径直朝自己家这边走来,忍不住唤出了声:
“这位茅庚哥哥,你来作甚么?”
那王家小哥不过十一二岁,还是一口清脆的童音,这一唤,却让茅庚愣了一愣,他不知道,刚才的“茅坑”笑场事件让自己顿时变成了此际的名人,那王家小哥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名字发音近似“茅坑”的健硕大哥。
茅庚回应道:
“哦,王家小哥,我这是想---那个跟你令尊大人---那个说几句话。”
茅庚一开口又是那个那个,弄得王老夫子那个刁蛮小女第一个便嗤笑起来,王家小哥的两位姐姐涵养好些,但其中的妹妹也忍不住掩口,显然是控制不住笑意,那模样倒是另有一番动人处。
王家小哥的父亲闻言警觉地问道:
“茅小哥想与我说甚么?”
茅庚就等着这句话,这完全在事先准备的范畴,故而茅庚很流畅地答了上来:
“小可观察,王先生膝下这王家小哥聪明伶俐,是难得的良材美玉。”
话说到这里,果然发现王先生和他那夫人脸色好看了许多。
其实王家小哥的信息都是文元从王老夫子的小女那儿得来,所以茅庚知道这王家小哥生得聪明,却不怎么肯在读书上用功,而王家这一大家子也就这么个宝贝男,溺爱是理所当然的,王先生固然是望子成龙,却也苦无良策让这个儿子上心读书。王先生夫妻俩之所以全力支持王老夫子前往临安,就是怀有拼着自己受苦也要在临安找名师将小哥儿调教出来的心思。茅庚感叹,国人在教育子女方面的牺牲精神真是令人敬佩啊!想一想后世那些省吃俭用积攒巨资送子弟到北京的围棋道场学棋的家长,他们甚至不惜辞职赴京全天候陪读,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总之,后世的父母为了自家独生子女的教育问题,绝对是倾其所有,不惜代价。
这就是茅庚选择的突破口。小儿的教育问题绝非只是21世纪的国人才分外重视,在宋代,对男儿的教育重视程度只会比21世纪更甚,更是倾注举家心血,比如王家小哥的教育问题,就是王家这一大家子的核心问题。
王家是书香门第,只是金兵来了之后家道便中落了。如今归宋,一家子便将光耀门楣的希望寄托在王家小哥儿身上。那王先生闻人夸小哥儿聪明,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但当然也要谦虚一下:
“小儿顽劣,却是不太上心读书,甚是可忧!”
茅庚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是啊,你家小哥儿人虽然聪明,只是好玉也要名匠雕琢才能成器,不要演变成伤仲永的故事才好。小可就想,要是王家小哥能得朱熹或者陆九渊指点经史,得陆游指点作诗,得辛弃疾指点填词,有这些名师指点,就不必---那个担心了。所谓名师出高徒,王小哥本身又聪明,必能成为济世良才!”
茅庚专挑当世的顶尖名家来说事,当然是故意为之,既然要抛出钓饵那就要抛一个重磅钓饵,这才能吸引对方,然后茅庚才好展开下文。
王先生先听茅庚还说得像模像样,不知怎的忽然变得云山雾罩起来,心中不悦,说道:
“茅小哥取笑了,我家小哥焉能有如此福缘能做当世大家的弟子!”
旁边却恼了王老夫子的小女,她恼这茅庚不知轻重,傻头傻脑还要故作惊世之言,还亏得文元说他这表哥深藏不露。故而在旁边讥笑道:
“茅小哥开口朱熹,闭口陆游,也不知道茅小哥见过他们没有。要是见都没见过,就没边际地胡扯,岂不可笑!”
茅庚本就不是很欣赏这有点刁蛮的少女,此时见她质疑,更激起了一腔傲气,故而傲然说道:
“王先生,王家小哥要是跟小可学得三年,小可保证,只要王家小哥愿意,小可刚才说的四个名家就一准会收王家小哥为弟子。”
茅庚这话其实留了回旋余地,其一是王家小哥要是跟自己学习,也许五年之后便再也不热衷科举,那时根本就不会想去当这四大名家的弟子。其二嘛,有五年的时间,自己也许就能和这四大名家搭上关系,那时自己应该也能积累若干财富,而且或许还能在大宋建立一些个人影响,届时不惜代价求到这四大名家,或者真能卖个面子。其三嘛,就算到时不能兑现,反正也不会害了这王家小哥。
王先生听茅庚大言炎炎,当然不信,说道:
“茅家小哥不必说赌气之话。”
旁边那刁蛮妮子却没那么含蓄,嘿嘿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
“哎呀,茅小哥是何方神圣,敢问又身怀何等本事,敢说这等大话!”
茅庚只是淡然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
“小可不才,但既然这位小娘子质疑小可,小可便卖弄一下,看看小可是不是只会说大话。王先生还请不要笑话才好。”
那王先生当然有心称一称茅庚的斤两,当下笑道:
“小哥随意。”
那妮子冷哼一声,道:
“小女子倒要看看你如何耍宝。”
茅庚也不理她,只是转过脸来对着那王家小哥,道:
“来,王小哥儿,我出个算学题目,考考你,好不好?”
那妮子闻言,嗤笑道:
“要试的是你的本事,如何却来考小哥儿!”
但听茅庚说到算学,王先生却是有兴趣的。有宋一代,对算学都很看重。宋初科举曾有明算一科,之后虽不再在科举中考明算,但是精研算学的人依然地位清贵。崇宁年间蔡京当权的时候,就创立算学专科,到靖康元年又复加强,设专门的考试以取士,优异者直接授官。总之算学在大宋同样是一介智商极高的人玩的游戏,在常人眼中,精研算学的人当然要高人一等。
王先生对算学也稍有涉猎,故而对茅庚要出题来考小哥儿颇是好奇,要是茅庚出题有些水平,那也间接证明这茅庚不简单。
当下一摆手,朝茅庚笑笑,态度友善地道:
“就请茅小哥出题。”
茅庚当下应道:
“好,小可先出一个容易的题目。王小哥儿听好了,从一加到十,加起来是多少?我解释一下,就是一加二加三,再加四加五,一直加到十,总数加起来是多少?”
王小哥儿一看题目如此简单,哪里难得住他,当下算了起来:
“一加二是三,再加三是六,再加四是十------”
不一会,小哥儿脆声道:
“我算出来了,加起来总数是五十五。”
茅庚看这孩子争气,使得下面的游戏可以轻松继续,便忙不迭递过去一个表扬:
“王小哥聪明。”
小哥儿听了表扬后骄傲溢于言表,而王先生对茅庚的期望值却大为降低。出这种题目,简直不值一提。简单的题目是这样,姓茅的小子号称复杂的题目想必也深奥不到哪儿去!
茅庚在夸完之后,当然要趁王小哥儿兴趣正浓之际继续出题:
“王小哥儿,我第二个题目,是从一加到一百,还是一加二加三,再加四加五,如此一直加到一百,加起来总数是多少?对了,只能心算。”
这一下王先生就开始皱眉了,茅庚这小子出的题目还是很低级,却有刁难人的嫌疑。
旁边那妮子不干了:
“喂,有你这么刁难人的吗!”
茅庚听了,只是平静地说道:
“曾经有一个不到十岁的童子,也被这题目考过,那童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通过心算算出了正确的答案。故而,小可出这道题并不算---那个刁难人。王小哥儿,我提示一下,其实你只要想到---那个诀窍,这道题是很容易做出来的。”
高斯是十八世纪的人,以21世纪作为参照,确实是“曾经”在九岁的时候就创出了高斯算法,但是这才是12世纪,高斯还没有出世呢!总不能说未来某一天将有一个孩子怎么怎么的吧!茅庚也觉得自己这说法有不够严谨之处,不过,权且当作科幻故事来激励一下王小哥儿吧!
小妮子一听,只道茅庚胡诌,就凭心算,从一加到一百一时半刻哪能轻易算得明白!
王先生却有些将信将疑,倒是在想到底有什么诀窍,能够在一盏茶功夫算出总数。
王小哥儿一开始还闷头算数,不过不久就开始摇头,王先生则一直冥思苦想,却是不得要领。
直到过了好一会,还是那小妮子开腔:
“我就不信能够有人在一盏茶功夫算得出来,除非他事先知道答案。”
茅庚呵呵一笑,说道:
“不要怀疑这天底下确实有天才,小可这就把那位童子是如何算出来的---在这里说说,说出这个诀窍之后,就不会有人怀疑---那个---人家的高明了。”
说到这里茅庚用两眼余光瞄了瞄王小哥儿的两位姐姐,一看她们果然颇是关注,心气又高了三分。于是口头表达更加流畅了起来:
“好吧,人家的诀窍其实不难。王小哥儿,你看,一加一百等于一百另一,对吧!那么二加九十九呢,也是一百另一对吧!同理,三加九十八、四加九十七,还是一百另一,这样一直加下去,四十九加五十二也是一百另一,五十加五十一也还是一百另一,这样一来,就是五十个一百另一,五十乘以一百另一,是多少?王小哥儿,算一算告诉我。”
“是五千另五十。”
茅庚立即鼓励:
“对啊,你看,就这么简单!这一下明白了吧!”
“嗯!”,小家伙看来真是有些聪明劲。
王先生刚才一直在穷心费力思考,此时一听茅庚给出了算法,只觉得妙不可言。
茅庚一看正好趁热打铁,于是顺势说道:
“其实小可---能够教王小哥儿的,还有许多。小可适才所言,能够在五年之内为王小哥儿找到名家授业,不知道王先生如今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相信了呢?”
王先生此时对茅庚生出了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心道也许这茅家小哥真的有些来历。虽然心中仍是难以相信茅庚所言,但是眼看自家的小哥儿或许真的能够逢上一个空前的机遇,也的确是颇为动心,说不想试试运气那当然是假的。;
第九章 至尊师门
此时旁边王小哥儿的两位姐姐听了茅庚所述的高斯算法,两人皆觉得算法妙极。
姊姊脑中灵光一闪,忽地冒出一句:
“这算法真是妙,那从一加到十,也可以如此算来,若是照这个算法,眨眼之间就能算出结果。”
小妹则接口道:
“可不是吗!就算是从一加到一千,只要按了这个诀窍,那也是轻松算来,并无甚么难度。”
茅庚听了,也不禁为她俩能够举一反三而惊叹,口中说道:
“不错,这个算法本就是数列中的一个公式,用在数列的加法上,使得计算---简化了不知多少倍。只不过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个算法,竟然是一个九岁的高---那个高明少年第一个发现的!”
茅庚此际整个身心仿佛完全进入了教学模式,这时候便仿佛是站在小学的讲台上跟台下的小学生讲课一般,至于突出高斯九岁创出高斯算法,那自然有励志之意。直到险些说出高斯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乖乖,这还是12世纪呢!幸好及时打住。心中苦笑一声,到大宋之后一直是被人教育,很难得有这么个教育别人的机会,自己一进入教学模式竟然就不能自拔,讲一讲高斯算法也就罢了,再讲什么“数列”和“公式”就明显是画蛇添足,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又瞄了瞄王小哥儿两个姐姐,这时代女子聪明也未见得是好事。当下摇摇头。
王先生却在那里琢磨,在茅庚说到“数列”“公式”之时,王先生断定这茅庚至少在算学上应该是学有所长,难道自家的小哥儿真的可以交给这个茅庚授业?这茅庚除了算学,经史方面却不知道如何?
王先生看了看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继续探查茅小哥的学问好像不妥,要说改变计划让自家小哥儿跟着茅庚好像又不放心,可是要放过面前的机会却又不舍。
茅庚对于现下里这个尴尬局面却是没有预料到的,一向到了这个需要机变的时候,茅庚就有点不知所措。
茅庚仿佛忘了自己究竟来干什么了,难道自己过来就是专门显摆一下自己懂得高斯算法吗!至此忽然觉得颇有些汗颜。本来预案做得好好的,之前的表现也过得去,可是一说到数列就跑了题,之后思路有些混乱。
茅庚没奈何只好临时弄出了一个抓耳挠腮的动作,借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的动作,偷偷看了眼手里的竹片,这一看,心说糟了,说了半天,竟然没有触及主题,一时间额头的汗水唰唰地就冒了出来。
可是话不能不说。茅庚期期艾艾地说道:
“小可看---那个新化就很好,王先生,那个---那个不如同去。”
王先生看茅庚这副样子,心中却有了主意,微笑道:
“茅家小哥,我看你学问不错,要是能够教一教我家小哥儿算学,我王家求之不得,不如这样,你就随我们一同前去临安好了。我家决不会亏待茅小哥就是。”
茅庚闻言,心中倍感悲哀,这都什么事啊!在21世纪,想钓鱼却最终被鱼钓了!可是到了大宋,悲剧好似要继续上演,难道真是这么个宿命吗!
这个王先生难道看出来什么了?一定是!也不知王先生从哪一点看出来自己对他的二女儿有好感的,莫非真是王先生意欲反客为主,要钓自己上钩吧!
在这一刻,茅庚以为王先生和自己玩起了对钓的游戏,想不到自己苦心孤诣还设计了重磅钓饵,却被王先生这位高人识破,如今反过来好像自己变成了被钓者,眼看行将主客易位,难道自己真的要跟着王先生一家去临安街头流浪不成!
回过头来,自己究竟对这位二姑娘有多大的好感,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仅仅就是欣赏而已,总不至于到了一见钟情的地步吧!难道自己真有些情迷已乱了么!开玩笑吧!自己前世也算是曾经沧海,不是初哥好不好!
又或者去临安也没什么不好,谁说新化就一定好!自己有傲人的本事傍身,应该是走遍天下都不怕才对。在新化有新化的活法,到了临安也能有临安的攻略。
茅庚摇了摇头,一时间为自己冒出来的诸多念头所困扰,连自己都感觉对自己简直失望得很。
茅庚稳了稳心神,最终还是憋出了一句话:
“没有用的,小可---一时还不能---还不能去---那个临安,小可---那个要去---那个新化。”
王先生一看,这茅庚刚才解说算法的时候一片清明,此时却忽然有些迷糊,那情形好像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者是受别人无形中驱使而身不由己一般。
王先生也是好奇,顺势问道:
“茅小哥非要去新化吗?究竟有什么难言之处?若是受人胁迫,我也可以施以援手。”
茅庚发现这样下去,事情将会越描越黑。听到受人胁迫的话,忽地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虚拟的师尊,那可是一面不错的招牌。不过自己要把一切说得天衣无缝却是没这个本事,但是自己没这个本事,大可以让文元来说。
当下对王先生一拱手,说道:
“小可一下子---那个说不明白,还是请小可---那个同伴来说个明白,那个---可好?”
王先生也不知道茅庚犯了什么毛病,他可不像茅庚所想的那样,他的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茅庚关注自家女儿,更没有要以女儿为饵让茅庚跟着前往临安的意思。他见茅庚的同伴平时与自家的堂侄女说笑,以为是那侄女招惹得人家有了意思,却决没有想到自家女儿身上。谁知茅庚竟然会意会错了。
王先生点点头,心说你一串那个那个的,那还是听口齿伶俐的文元说个明白的好。
文元再去王家做说客的时候王老夫子也回来了,成先生当然没有说服他。
文元一去,直奔王先生,然后拱手说道:
“王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文元既然是茅庚的代表,王先生当然不会拒绝,他以为有些什么不方便让小哥儿听到,于是依言走向僻静处。
文元就此与王先生低语了好一阵,听得王先生连连点头。然后两人分开,各回本阵。
茅庚好奇,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文元回到茅庚身边,就道:
“王先生应该会去新化了。”
“你是如何跟他说的?”
“我说兄长有一个厉害的师尊,你那师尊又有一个极其厉害的师伯,你那师伯当年教了一个厉害的弟子,那个厉害的弟子就是辛弃疾。辛弃疾后来斩将立功,自山东归正大宋,然后一路做官,在荆湖南路做到安抚使这个荆湖南路最大的上官,你那师伯欣闻弟子主政一路,随即也到了荆湖南路,据说相中了潭州左近的一处山水,在那里隐居,正好隔新化不远。而你受师尊之命,归宋之后便要去拜见师伯。故而,不去临安不要紧,荆湖南路是一定要去的,这次官府安顿前往新化,也是机缘巧合,再好不过。”
“你怎可如此凭空---那个杜撰!”,茅庚有些生气,这小子前次给自己杜撰出一个师傅,那次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这次却又杜撰出一个师伯,却明显有些坑蒙拐骗的意味。
文元嘻嘻一笑,说道:
“兄长说可以请到朱熹、陆游、辛弃疾教导王家小哥,试问依据在哪!小弟这就是给兄长找了个依据罢了。你看,照小弟这个说法,辛弃疾是兄长的同门师兄,辛弃疾原也是山东人,兄长与他同门并不稀奇。据说辛弃疾与那朱熹、陆游相交甚厚,相托教一教弟子不过是小事一桩。小弟这么一说,果然那王先生也就信了八分,如今已不再怀疑兄长的门路。”
茅庚直摇头,不过此事终究是自己大话说在前头,文元自以为这也是为自己圆谎,倒也不能十分怪他。文元这么个说法也确有高明之处,凭空多了一个师伯和一个师兄之后,好象大宋的顶级教育资源真的就伸手可及,由不得王先生那样的家长不上钩。
文元随即又说道:
“那王先生信了那师尊师伯之事,仍是不无疑问,不知兄长所图为何,小弟便只好说兄长对他的长女有意,便希望王家同去新化。兄长到了新化,自然会让小哥儿学得本事,甚而通过师伯为小哥儿访得名师。至于兄长跟他那爱女有无缘分,那是后话,能否演变成一段佳话,就要看王先生意下如何。王先生听了这些,便再无疑问,如我所料不差,王家是必去新化的。”
这家伙真他妈敢说!自己也就是心中对王先生的二姑娘有些欣赏,说有点动心亦无不可,可一切只在自己心里,外表上一片云淡风轻,没人会知道自己对人家二姑娘有一份好感。不料文元这厮以己度人,见自己曾经注目王先生的二位女儿,便认定自己对人家的长女有了意思,真是乱点鸳鸯,令人哭笑不得。
茅庚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不靠谱的表弟,要说文元人坏吧,那也算不得怎么坏,但偏偏谎话张口就来,歪心思歪点子还不少。不过前世这样的人见得多了,他们凭着一张嘴吃遍天下,多半混得都不错。
茅庚感叹之际,那边王家进入了一轮战略商讨,原本是王老夫子一言堂,前往临安几成定局。就算成先生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劝阻,依然扑灭不了王老夫子前往临安的决心。但身为王小哥儿父亲的王先生显然被文元的一通话打动,于是不得不为了王小哥儿的前程,第一次与兄长展开了争执。两人走开去小声地争执了起来,焦点就是选择临安还是新化,哪里最有利于王小哥儿的教育。
王家独苗王小哥儿的教育问题当然是王家这个大家庭的大义所在,王老夫子执意去临安原也是以这个大义的名义。
但是突然之间茅小哥的出现令得路线问题遇到了挑战,貌似有更好的捷径为王小哥儿获取大宋最最顶级的教育资源,王老夫子也实在没有坚持再去临安的理由。
好吧!最终王老夫子不得不让步,王家一家人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前往新化。
;
第十章 挖坑填坑
当王老夫子这个堡垒攻破后,其他几个钉子户简直不值一提,那几个人一看事不可为,立即改口,表示愿意前往新化。如此,一百多号男女老少归正客悉数登上了前往新化的路途。
对于茅庚来说,事有一喜一忧,喜的是路途中可以多看几眼养眼的王家姐妹,忧的是这一次文元挖坑挖得有点大,王家之所以最终选择新化,无非是冲着所谓隐居的师伯去的,可是自己又从哪里去找这个子虚乌有的师伯呢!
你得承认,这厮总能找到一些歪歪道道将事儿糊弄过去,但是却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做法,只是过得了眼前,过后必将穿包,蒙得了一时,却蒙不了一世。但后果有多严峻,文元并不关心。
茅庚好几次真想把事情的真相告知王先生,但一来会声誉扫地,弄不好还会真被坐实奸细的身份,二来也实在不愿意王家一大家子跑到临安生计无着,于是只好将错就错,默认了文元的谎言。
明知道一到新化,事情就会穿包,所以茅庚恨不能行程越久越好,直到哪一天自己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届时才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王老夫子一家颇为迫切,恨不能插上翅膀,一阵风就能吹到新化。
两个奉命护送的差人本来的计划是一路走陆路去往目的地,但是拗不过王老夫子坚持要走水路,还说若是路费超支届时可由他去找新化县令销帐。
两个差人被缠得烦了,便拉着张小哥两个到偏僻处嘀咕了半天,最后就按王老夫子的提议,经长江走水路坐船直达长沙,然后再走陆路前往新化。茅庚猜张小哥也许是新化那边的代表,凡事能作半个主。
要是走陆路,男女老少的,也许得走两三个月,但是走水路乘船就不同了,只怕一个月就能抵达。
沿途歇下来的时候,茅庚也教教王小哥儿,教的主要是几何。茅庚的条件已经大为改观,纸张笔墨圆规角尺都备齐了,其中好多都是自制。为了画几何图,茅庚还制作了鸭毛笔,鸭毛笔可能比鹅毛笔差点,但是也好过没有,这当然都得到了望子成龙的王先生鼎力支持。
文元则不时找机会和自己钟意的小妮子说话,只是面对王老夫子时刻提防的眼神,文元从不敢稍有放肆之举。
这一天终于上了船,百把号人分三拨坐上了水师的运输船。
大宋可谓是全民经商,军方亦不例外,水师依靠船运半明半暗地经商是道上的潜规则,官场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人联系了三艘水师船只,说好这三艘船运一半货物,搭一半人,船资算下来竟然比陆路路费还低。水师的人堂而皇之打着运送归正人的旗号,一路税关就不会查得那么严格,沿途收税是大头,相比而言,船资的收入那便不算什么了,故而两方一拍即合。
茅庚前世对于坐海船都不怯,坐内河船就更不在话下了。茅庚这身体更棒,从上船的那一刻起,茅庚就开始制订教学计划,务必要将王小哥儿调教过来,最好跟着自己的教学计划一直学下去,学完这个学那个,根本不要有机会去想找那子虚乌有的师伯才好。
王老夫子虽然对未能前去临安不满,一开始还迁怒于茅庚,但是日子一长,见茅庚用心教王小哥儿,所教的那些算学自己许多竟然是自己闻所未闻,慢慢地,对茅庚的态度也有了好转。
不过王老夫子对于茅庚的师门还是将信将疑。
这一日,王老夫子已经习惯坐船,不再有不适,一时兴起,便口占了一首诗,待茅庚授课完毕,腾开桌子,王老夫子便欣然提笔,将一首七绝写了下来。王先生、茅庚和王小哥儿站在一边,看王老夫子一挥而就,茅庚觉得其诗不过如此,无非山河破碎,感慨国恨家仇等等,意境算不得上乘,只是一笔字写得行云流水一般,功力显是不凡,在后世便是当之无愧的书法家。不过在大宋,可能是因为像王老夫子这样书法有功底的人太多的缘故,王老夫子这手书法未必能够排得上号。
茅庚走出船舱,只见此时江面转为宽阔,浩浩长江水不尽东去,清水流,浊水流,清浊都在流,时光也在流,上一刻的思绪也在流逝,极目江天,一时感慨良多。茅庚一不会写诗,二不会填词,自己能够想起的诗词也就是那些个有名的唐诗宋词,至于唐宋以后的诗词,自己能够记得的可谓凤毛麟角,毛大人的诗词记得些,能够记全的也不过几首而已,再说此时也断无抄诗据为己有的心情。
茅庚此时见景生情,想起南唐后主的词与后世的曲子,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茅庚唱着唱着,便不知不觉代入靖康二帝,想宋徽宗多才多艺,竟然落到那步田地,一时唏嘘不已,忍不住将歌又唱了一遍。
唱完之后,只听身后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茅哥儿,这曲子是你写的吗?你写的这曲子与流传的《虞美人》词牌的曲子大不相同,却说不出的感人。茅哥儿可否教我?”
茅庚一看,见说话的是王小哥儿的大姐王沁言,随她一起的便是王家的二姑娘王沁吟。
茅庚闻言心中荡起一丝喜悦,但随即又生起一丝黯然,自己倒是会哼许多歌,不过跑调的时候居多,而且歌词很多都记不齐全,更不要说什么弹琴谱曲,所谓“没有音乐细胞”大约就是专指自己。
茅庚苦笑一声,说道:
“这曲子却不是小可---那个写的,这是小可的师尊---那个谱的曲,师尊教小可---那个唱过,可惜小可学得有些---那个走调,不能唱出那个---那个意境,只怕教得不对,教错了你们,就不好了。”
茅庚无奈中又搬出子虚乌有的师尊当挡箭牌,反正这个虚拟的师尊尽可由自己塑造。只须把师尊塑造成既能文能武,又能歌善舞,反正无所不能就是。只是师傅虽然强悍到无以复加,弟子却资质差得一塌糊涂,茅庚唱一支歌最少要走三次调,这样的水平,如何能教面前的两位少女!
姐姐沁言刚刚开了口,茅庚婉拒,小妹沁吟不肯放过这机会,在一旁说道:
“茅哥儿勿要自谦,一定要教小女子两个唱这首歌,这曲子这歌儿旋律好生动人,唱起来千转百回,端的是好歌好曲子,只---只求茅哥儿不要推辞才好。”
这沁吟年纪才十六岁,周岁不过十五,在后世的话,或者是初三或者是高一的学生。一看可爱的小女生软语相求,茅庚登时觉得无法拒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教唱。心道这一首歌自己唱得虽有跑调,但不严重,教教她俩也无妨。
不能不说,音乐是一门讲求天赋的艺术,作为前世的工科生,茅庚属于最没有音乐细胞的一类人。唱起来走调那还罢了,教人唱歌更是惨不忍睹。
茅庚这是第一次教人唱歌,可谓不遗余力。茅庚唱一句,两位少女跟着唱一句,然后茅庚指出:
“走调了,再来。”
再唱,还是这样。再唱,再走调,再来!茅庚这个老师唱走调了自己没感觉,但是学生照着他唱的在后面跟唱,当然是一样的走调,自己走调不觉得,但人家走调茅庚却听得明白,于是马上指出。关键是茅庚再唱还是走调,两位学生再学当然也是走调。
在走调声中教了两遍之后,茅庚简直快要崩溃了。茅庚准备放弃的时候,一眼看到沁吟充满期待的眼神,只好继续教下去。
教到第三遍中途,文元和那小妮子王沁琴围了过来。
当茅庚再次指出自己的两个学生唱走调的时候,那小妮子嘻嘻笑道:
“茅家小哥,两位姐姐跟你唱的丝毫不差,要走调那也是你走调在先好不好!有你这样教人唱歌的吗!”
汗!茅庚闻言,心中那个汗啊,真是别提了。
沁吟却道:
“茅哥儿,不如你再唱一遍好了,你不要停顿,一直唱完,等你唱完一曲,小女子用心听完这一遍,也许就会唱了。”
茅庚只好豁出去再唱了一遍,然后茅庚就听到了沁吟改编版的《虞美人》,听完就觉得只能用一个好字来形容。沁吟唱的曲调,与记忆中后世的正版唱法有所出入,却又不是茅庚的走调版,可以称之为沁吟版,听来别是一种韵致。
茅庚这一下才觉得沁吟很有音乐天分,能够根据走调的曲子改编出好听的曲子,不是天分是什么!
好吧!茅庚自嘲地对自己说,自己走调也没什么,抛砖引玉嘛,我就是那块砖。
沁言随即说道:
“多谢茅哥儿了!小妹学会了这首歌,唱得算是可以入耳了,却不知茅哥儿有没有曲谱,若是有一架瑶琴伴奏,那就再也完美不过。”,沁言此言,很显然不认为跟着茅庚学曲能得曲中真传。
茅庚闻言连忙摇头:
“曲谱却是没有的,师尊根本就没有教过小可曲谱,小可实在不懂曲谱。”,这种时候,茅庚当然只好将一切推到师尊那里。
小妮子王沁琴却在一旁多事:
“几时茅小哥见到师尊的时候,切记莫忘了讨一本曲谱啊!”
茅庚连忙摆手:
“小可那师尊---那个云游天下,小可也不知道---那个---哪一天才能找到师尊。”,茅庚这是一推一五六,反正自己这师尊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露面了。
可小妮子继续穷追:
“我听爹爹说你有一个师伯在那新化附近隐居,找不到你师尊,能找到你师伯也是一样,小女子到时亲自去找你那师伯讨一本曲谱来,呵呵,你师伯不会那么小气吧!”
茅庚恨这沁琴多事,却只能怪文元挖坑在前。好在茅庚终于想到了一个拖延的办法,于是叹一口气,说道:
“唉!可惜师尊给小可出了三个题目,小可必须做出这三个题目,才能去见师伯。在此之前,是见不到师伯的。”
沁吟此时不肯定地问道:
“小女子见茅哥儿每日里写写画画,是不是就是做那三个题目,很难么?”
茅庚展颜一笑,说道:
“三道题说难也不是十分难,不过颇费时日。我这些日写写画画的,不过是其中一道题。师尊的这道题便是要小可做出一口计时的机关来。本朝的苏颂曾经做过一个水运仪,就是计时的,不过那水运仪过于巨大,师尊要求小可将这计时机关做成书匣大小,十二个时辰都记要得丝毫不差。要将这个机关造出来,只怕非得一年半载不可。”
茅庚为了填子虚乌有的师伯这个坑,想出的便是一个拖字诀。三个题目,反正都是自己说了算。既然必须做完三个题目才能见师伯,如果一辈子做不出来,那就一辈子见不到师伯。
当然,不能让人一开始就感到绝望,所以第一个题目茅庚选的是重锤式挂钟,这个也许半年时间就能搞定,半年时间不长,不会让人失去等候的耐心。
;
第十一章 钟摆循环
第十一章钟摆循环
茅庚目前只想到重锤式挂钟,这年头弹簧不知道有没有,发条应该是没有的,那蓄能装置就用悬挂的重锤好了,擒纵机构就用最简单的单摆式擒纵机构。事实上,1350年出现的时钟就是重锤单摆式时钟。
这其中单摆式擒纵机构是这种时钟的核心机构,但是自己明白其中的原理,完全可以通过画图设计、图上模拟,以及通过反复试验搞出实用的擒纵机构。
单摆原理是后世每一个高中生都学过的,实在是最基本的物理原理。茅庚前世在八十年代还经常见到钟摆式座钟或者挂钟,反正上中学的时候讲到单摆老师就以钟摆式时钟为例,老师在台上讲:真空中单摆会一直循环往复地摆下去,每一次摆动的时间都绝对相等。
当然不加外力可以永远摆下去的单摆只是存在理想中,因为现实既不是真空,也不可能是零摩擦。在这一点上,物理老师分明是揭示过理想和现实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但是作为学生,前世的茅庚,并没有因此认识到现实的严酷。直到理想在现实中一次次碰壁,茅庚这才感觉人生真的便如单摆,摆过来摆过去的就是这么点意义――区别只在于有人摆得高有人摆得低而已。可是,现实中人生这个摆,你还得不断克服无所不在的阻力,才能继续摆下去。
好吧!钟摆式时钟的原理就那么简单!所谓钟摆式擒纵机构,最重要的就是两个构件,一个是轮缘上带有一圈等距排列的的尖齿的擒纵轮,一个就是带左右钩齿的擒纵钩。简单地说吧,储能装置――最原始的就是不断下降释放势能的重锤――将驱动力传到擒纵轮,擒纵轮获得驱动力之后,第一时间就要转动,但是由钟摆带动的擒纵钩通过左右两个钩齿给擒纵轮的转动设定了一个限制,就是钟摆每摆动一次,右侧的钩齿就释放一格擒纵轮尖齿,让轮子转动一格――这叫纵――可以理解为踩油门的意思,转动一格之后,左侧的钩齿随即卡住擒纵轮的另一个尖齿使得擒纵轮停下――这叫擒――可以理解为踩刹车的意思。直到钟摆再摆一次,再又重复一纵一擒,如此循环往复。
反正在擒纵钩一纵一擒之下,擒纵轮始终不能连续旋转,而只能是间歇性转动,钟摆每摆一次,擒纵轮转动一格。理论上钟摆每摆一个来回时间都是一致的,因此理论上每次转动的间歇时间也是相等的,于是便具备了计时功能。
开过自动波小车的人可以想象一下,你只要挂上自动档,不加油门小车也有怠速,不踩刹车小车就会前进。然后你间歇性的放开一下刹车,再踩一下刹车,这样一放一刹,体验一下一纵一擒的感觉,你大约就能体会机械钟表的擒纵机构是怎么回事了。
单摆式时钟利用的是单摆往复摆动时间相等的原理,来实现每一次擒纵时间耗时相等,进化后的机械钟表用的则是游丝式擒纵机构,这一来体积便可以大幅缩小。
单摆式擒纵机构另一个设计奥妙处,就是擒纵轮还得通过擒纵轮尖齿将驱动力传给钟摆,使得钟摆能够始终维持摆幅,循环才能一直继续。
只要这个擒纵机构搞出来,其他就都是一些辅助机构,什么齿轮棘轮之类的,也就不再有多大难度,对于茅庚来说,那些只是多一点工作量而已。
这两天,茅庚就开始根据零散的记忆在画图。事实上,只有原理记得不差,实用的钟摆擒纵机构的构造是无法靠记忆复原的,只有根据原理重新设计一遍。设计当然不轻松,要在图上模拟运动轨迹,还有钩齿和尖齿的相互作用力分析,以此设计出运动轨迹和相互作用力均能满足钟摆擒纵要求的结构,也不是一时半时就能完成的。
相对而言,苏颂搞的那个水运仪像台在设计上就容易实现多了,水运仪像台号称是史上第一个使用擒纵机构计时的设备,传说中,水运仪一擒一纵的时间间隔是通过注满固定容积的水桶而确定的。只要给水运仪水桶注水的水源其水面高度不发生改变,注满水桶的时间就是个恒值,注满一桶水之后,带动水运仪计时机构做一次间歇运动――这是“纵”,然后有相应的刹车机构使之及时停住――这是“擒”,这个注满的水桶随即倒空,就这样完成一个擒纵周期。等下一个水桶再注满水,又开始下一个擒纵周期,如此循环往复,以实现计时功能。
这是在宋时,苏颂的智慧可谓独步一时,设计制造出那个载入史册的水运仪象台,足以让后世仰望。
苏颂是庆历二年的进士,历任刑部尚书、吏部尚书,晚年入阁拜相,在王老夫子眼中那是神一样的存在,苏颂关于水运仪象台的《新仪象法要》那更是王老夫子一介人心目中的神作。然而,茅家小子轻飘飘一句话,就说苏颂那水运仪象台失之于体积庞大,根据师命更是号称要在一年之内造一个书匣大小的计时机关。在这艘船上不存在甚么保密性,这个带有震撼性的重磅消息随即就传到了王老夫子兄弟那里。
兄弟两个于是私下合计起来。
王老夫子说道:
“你觉得这茅家小哥是不是有些过于狂妄?像超越有如天人般的苏颂这种大话,他都居然敢说!”
王先生心中揣揣,自己仅仅凭着茅家和文家小子的一面之言,就信了人家,巴巴的去往新化。心中的担心却是一路都没有放下,闻言心下更为犹疑,故而道:
“难道,这茅庚根本就是一个骗子!”
王老先生却又摇头,说道:
“像,又不像!说像骗子,那是因为苏颂当年费时三年多时间,这才造出水运仪象台,茅家小子竟然吹嘘说要在一年之内造出超越水运仪象台的神器!这事绝无可能。说不像骗子,那是因为他教沁言沁吟唱李煜的《虞美人》,自己唱走调,还要说学的人走调,那必是学自他人无疑,可惜此人悟性太差,学了个非驴非马。以此事观之,茅家小子有一个高明的师尊当属不假。”
听兄长这么一说,王先生心底里本就一百个不愿意看到茅庚是骗子,兄长现在既然说到茅庚有一个高明的师尊不假,而根据逻辑推理,没曲谱又走调只能说明茅庚自己不是谱曲者,存在一个高明的师尊才是合理的解释。
师尊存在就好,王先生于是马上接口说:
“正是,要说那曲调,原也是妙的,偏偏茅家小子没学到家,在这里贻笑大方。不料沁吟从他唱走调的曲调中倒是悟到了原曲的一些妙处,正可见他师尊确是十分高明。”
王老夫子点点头,抚须说道:
“嗯,我倒是猜,茅家小子的师尊和师伯或许各有所工,或许他师伯工于填词,教出来的辛弃疾便是词坛大家,而茅家小子的师尊或许是工于谱曲,然而茅家小子资质有限,无缘传承师尊的谱曲功夫。他师尊的一曲好调到了他口中便四处跑调,真是又可惜,又可笑!”
王先生此时心情为之一宽。兄长的推测,其实是认定茅家小子的师门之事不虚,因此顺势也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我听兄长曾经说过,说各人天份不同,这茅家小子的天份也许不在音律上,你看他口齿都不甚利落,可想而知在口才音律方面是没有甚么天份的。不过看他教小哥儿,在算学方面却甚是高明,或者还在机关器械方面有一些特别的才具,也有可能。”
王老夫子人虽耿介,不过一生阅人无数,见识还是有的,天下人天份不尽相同,这个当然是没有错的。王老夫子又想起当时考小哥儿之事,当下说道:
“又说回来了,茅家小哥当日考小哥儿,从一加到一百这个题目,就算用纸笔来算,只怕也得半炷香的功夫吧,然则按照茅家小哥的窍门,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如此说来,或许他师门真的是极其高明,甚而真的能超越苏颂,做出机巧的机关器具,亦未可知。”
两人小声交流良久,最后得出一致结论,这茅家小哥的师门来历不凡,茅家小哥短于口耳之才,却长于机关与算学,学识还是有的。
自此之后,茅庚受尊敬的程度便有所提升,连王沁琴那样的刁蛮女也要称呼一声“茅先生”,这让茅庚感觉有些扬眉吐气。不过沁言和沁吟也叫茅先生,茅庚就感到有些别扭,感觉还是以前叫自己茅哥儿的时候,不显得那么生份。
一行人自水路经洞庭,过长沙,直抵湘潭洛口。在洛口转走陆路,五天之后就到了新化县县治所在的上梅镇。
却说到了临时安置之地,将一众人安顿下来之后,只有当地的差人安排食宿、维持秩序。两位从楚州过来的公差便同那那张小哥二人一同去见郭主簿。
那张小哥本就是前两年从山东迁来新化的归正人,曾经跟其叔学了一段时间评话,字虽然不识得几个,却好在记心极好,这时代说评话原是要背得滚瓜烂熟,不存在上台再看评话稿子一说。正是因为张小哥的口才了得,这才在新化这边当上了差人,主要职责便是招揽汉人落户新化。
新化这里,自熙宁年间归化已过百年,至今已是汉人和瑶人、侗人、土家人混居局面,不过汉人还是偏少,新化历年来都在吸纳汉人落户。只是有一个蛮夷之地的名声摆在那里,许多人都视为畏途,因此来此落户的实在寥寥。
偏偏去年发生了一起瑶人和汉人的大规模械斗,起因是争夺一处石炭矿脉,瑶人和汉人一个不合,双方各出动数百人大打出手,最终瑶人占了上风,汉人死伤了上百人。自此之后,那里方圆十里的汉人便全数迁往桂阳冶矿采银去了。
如此一来,愿意迁入的汉人更是寥寥。
不得已,郭主簿只有祭出新招,重点招纳归正的汉人落户,并派张小哥这种口才出众的人到边路宣传,想方设法与当地官府配合招揽。此招一出,果然大有成效。
郭主簿听了汇报,一听本县又可以增添一百多汉人户口,内中还有知书达理之人,心中好不高兴。然后,郭主簿打开林主簿的信函,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郭主簿看到了茅庚和文元的名字,信中提示,这两人有些来历不明,须得小心防范。
;
第十二章 奇货可居
楚州的两个公差将一干人平安送达,便完成了使命,销了差使,随即告辞。
郭主薄留下张小哥二人,嘉奖了几句,然后问道:
“据你二人观察,这茅庚、文元二人在途中有何异常之处?”
张小哥名叫张海三,见上官动问,于是小心答道:
“楚州那边也曾提醒卑职,要沿途提防茅庚、文元二人,卑职便沿途留意,走水路的时候也是特意跟在同一艘船上。这茅庚一路教王小哥儿算学,大约是明算之类,却又常常画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画,卑职不懂,去问懂得明算的,人家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以王老先生兄弟那样的学问,对茅小哥儿也是颇为看重,王小哥儿是王家的独子,更是尊称茅哥儿先生,对茅哥儿执礼甚恭,连王小哥儿的三个姐姐,也是称呼茅先生的。”
“哦!”,郭主薄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张海三继续说道:
“据传茅哥儿有一个师尊,极是高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又说茅哥儿还有一个师伯就在新化左近隐居,也是世外高人,依卑职看,茅庚此人应该是有些来历,不过应该不像是歹人。”
与张海三一起前去楚州的罗七见识有限,只觉得茅庚大不简单,至于别的,罗七也说不上来什么。不过恰好那日茅庚与王家姐妹说起水运仪象台之事,被罗七听到了,罗七此时觉得应该将这个重要情报汇报给上官,于是说道:
“主簿大人,卑职听那茅庚有一次说到一个甚么水运---仪象---仪象台,还说---还说他有本事造出一个比这个---水运---仪象台还要精巧的机关,卑职也不知道轻重,不知要不要报与主簿大人得知。”
郭主簿隐约知道水运仪象台好象是一个天文神器,难道这姓茅的小子果真通晓天文!随即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对那罗七道:
“这姓茅的小子胡吹大气,他要有那等本事,还大老远跑到新化来作甚!”
旁边郭主簿的幕僚吴先生也觉得好笑,正好顺势吹捧一下上官的明察秋毫:
“主薄大人明见万里!嘿嘿!想当年徐福在秦始皇面前胡吹大气,说甚么可以海上寻仙,结果呢,被秦始皇下令出海寻仙,最后喂了鱼鳖。”
郭主簿哈哈一笑,立时便要将茅庚定性为骗子一类,却见张海三一脸肃然,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才觉得不可造次。
郭主薄一时也搞不清这茅文二人尤其是茅庚是什么来路,反正那茅庚一身都好像透着古怪,不过万事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有的事宁可信其有,郭主薄对于茅庚文元的安置一时觉得颇为棘手。
郭主薄又问了一干问题,这才让张海三两人离去。张海三两人离开之后,就留下郭主薄和吴先生,郭主薄问道:
“你看看楚州林主薄的这封信,说茅庚和文元两个来历不明,须得小心提防,依你看,看这两人如何安排为好?”
那吴先生略一沉思,回答道:
“既然楚州那边觉得此二人有疑点,卑职想来,无非三种情况,其一,这两人兴许真是金兵奸细,欲混入我大宋刺探军情,这茅庚精于画图,难说就不是派来画大宋山川地形以及军兵布防的;其二,这两人又或许是江湖骗子,一个貌似老实,却大言不惭,而另一个奸猾似鬼,要说这两人坑蒙拐骗,那也是大有可能。至于受害者,第一个被骗的就是王家一家子,那王家多少也有一些家资,日久便极有可能被这两人骗财;至于其三嘛,也许这两人身份半点问题也没有,楚州那边纯粹是捕风捉影,那也难说得很。”
郭主薄苦笑一声,说道:
“你还是没有说到如何安排这两人。”
“大人你看,莫不如就将这两人安排到刘家村那儿,前次械斗,刘家村几乎人去楼空,那里西面、南面两面都是瑶人,他两人到那里,料也翻不了天。他俩要是安分守己则罢,要是生事,自有瑶人收拾他们。”
郭主薄沉吟片刻,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两人若真的是金兵奸细,万一与瑶人串通,煽动瑶人闹事甚至作起乱来,那岂不糟了!”
郭主簿的政治敏感性原本一般,不过去年闹了一场汉瑶大规模械斗,警惕性早已今非昔比。瑶民勇悍,当真是颇有一股蛮劲,械斗已是如此凶悍,万一要是作起乱来,那还了得!一旦金兵南侵之时,瑶民顺势作乱以作呼应,谁敢说没有这种可能!万一那样,乌纱事小,小命只怕都难保。郭主簿越想越心惊,以至于不敢再想下去。
“大人言之有理,如此看来,不仅不能太过靠近瑶人,反倒要提防他俩与瑶人沟通才是。还是大人虑事周详。”,吴先生发现,来的这两个家伙,的确是一个麻烦。
不过吴先生马上想到了一个对策:
“大人,在下倒是有个计较。不如仿本朝官职差遣分离的做法,这两人落户还是落到刘家村左近,或者油溪一带,只是不要与大批归正人落户落到一处就是,然后只须再找两个无关痛痒的临时差使让他俩兼着,这样,正式的安家之地也有了,田地也一亩不差分给他俩,头上还安了一个临时差使,又实惠,名声还好听。这样,他俩的户口田地在乡下,人却在县里暂时当差,镇日里在大人的眼皮底下,不信他俩还能掀起甚么大浪来。过一个半年一载,那时再看这两人,到底是金兵奸细还是骗子,甚或真是有学问的规矩人,自然能看出原形。要是前两种人,便投入狱中便是。要是规矩人,那就将他俩打发到落户的地方,他俩愿意耕田便耕田,想一边耕田再谋一个功名,那就悉听其便了。”
郭主簿一听,眼前一亮,点头道:
“这个法子甚好,可上可下,可以灵活掌握。”
以郭主簿的权力,招两个临时工办差并非什么难事,这等小事,许县令没有不通融之理。
不过,除了这让人头痛的茅文两人,王家那一大家子也是需要慎重对待的,据称王家兄弟出自官宦之家,算是饱学之士,对于这一家的安置当然不能与一众普通百姓等同。郭主簿隐约觉得王家兄弟的到来应该做些文章:
“茅文二人,就照你说的办。只是王家一大家子的安置,也要有所讲究,毕竟这样的士人来到新化安家很是少见,须得区别对待。安置得好一些,倒不是要博个好名声,图的是此后有更多士人闻风而动,能够踊跃迁入新化,那就是抛砖引玉之功,也算是我等之功德。”
吴先生会意,便道:
“要不然在下去见见王家兄弟,摸摸他们的深浅,若真是饱学之士,再请他们两个来拜见主簿大人,也显得大人礼贤下士。大人以为如何?”
“这样也好。”
从第二天起,茅庚就见同来的归正人不断有人被差人领走,据说有了安家的去处。
当天下午,又有一位吴先生前来,请王家兄弟单独去谈了好久。
第三天,安置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而王老先生兄弟下午就应邀前去县衙做客,这让一介尚未安置的归正人心中顿觉心中温暖。或许王老先生兄弟此去真的会谋到公门差使,然后有一就有二,余下的人感到机会大增。
这一天,大部分归正人都已经离开,前去安家落户了,依然没有轮到茅庚和文元。而王老先生一家也同样在等待安置,文元也没有打听到任何进一步的消息。
茅庚心想,要是自己能够选择的话,当然是要选择冷水江地域的,冷水江那一片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那一段的江水比其他地段都要冷一些,井水也冷一些。冷水江的锑和煤炭资源都是新化之最,而且冷水江靠东,新化的地形,越靠东地势越平缓,其他三面都是山丘盆地,交通多有不便之处。
可是到了第四天上午,除了自己和文元两个,还有王家一大家子,其他人都走光了,茅庚也有些沉不住气,生怕像楚州那里一样,误把自己和文元当作奸细或者骗子,那就糟糕了。至于王家,他们当然是想跟自己安置到一起,他们指望日后能够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子虚乌有的师伯。
可是王家也只有干等着,不知道县里到底会如何安置。
第四天下午,张小哥也就是张海三来找茅庚,说县尊大人要亲自见自己,有事相询。
令茅庚感到意外的是,许县令也听说了这次归正人中间有这么个牛人,号称要造出超越水运仪象台的神器,这让许县令很是震撼。
许县令因为去年的瑶民汉民大械斗,感觉在官声上有了污点,急于扳过来,这种看重官声的心情当然可以理解。
一百多号归正人到了新化,许县令也通过不同的途径了解了此次归正人的成色。当然,让人最有兴趣的只有王家一家子,以及茅庚文元二人。
许县令收集了各种传闻,又通过一番琢磨,认为茅庚可能真的是奇人弟子,其成色至少有五五之数。如果真的是奇人弟子,那就是奇货可居!
水运仪象台这事许县令当然清楚,那也算是瑞祥之物。而如果真的茅庚能够在自己治下造出一件超出水运仪象台的神器,那自己说不定于此受益,至少扭转官声,当是毫无问题。
许县令是一县之尊,魄力方面不是郭主薄所能比的,许县令认为,任他是金兵探子也好,骗子也好,不论是什么,在新化这里,毫无根基,还怕他翻出什么浪来!许县令觉得要是万一茅庚是高人弟子,那就非得顺势运作一下不可。凭自己的眼光考一考茅庚,也许真假立辨,若是真的茅庚表现出不凡的学识,自己便支持茅庚赌上一遭。一旦造出神器,就能运作出莫大的政绩。
;
第十三章 初见县尊
茅庚得知是县令召见,倒也并不紧张。前世连省市级的官员都打过交道,一个县处级官员怕个什么!
一路上茅庚就在想,要是自己是新化县令,该如何建设新化。
茅庚将自己代入新化县令,一路就想究竟是先该大办矿业还是先该修路架桥,或者大兴教育?
又想起曾经去过安化茶马古道,其实安化茶马古道的商路也涵括新化的西北部,大宋这时节缺少马场养马,新化这里西临雪峰山,山区温度低,而且这里盛产黄豆,人少地多、山多,养马得天独厚。养马也是发展经济的一种法子,还能缓解大宋的战马危机。
再比如,新化这里资水以及资水支流落差甚大,办水电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当然现在说水电的事十分扯蛋,不过发展水力机械却是绝佳之所。而既然可以发展水力机械,那么烧制水泥也就不难了。水泥是一个高耗能的行业,水泥耗能不光是指烧制的时候耗能,石料粉碎磨成生料要耗能,熟料磨粉同样耗能,你总不能指望用人工砸石子磨粉吧!七十年代靠人力砸一方石子能卖**块钱人民币,相当于当时工人工资的四分之一了,可见成本并不便宜,更别说还要磨成粉。单纯靠人工砸石磨粉的话,那样烧出的水泥成本不知会高昂到什么地步。但只要有了水力驱动的破碎、磨粉机械,那就,嘿嘿,就可以规模性产出商用水泥了------。
茅庚一路胡思乱想,好象此去肩负的使命,是要指导当地工作,或者是要给县里搞一个政协提案什么的。总之,自己在这个时代是当之无愧的专家,要是县令识相,让他多捞一点政绩那也无妨。
直到进了县衙大门,茅庚才一下子清醒过来。茅庚看到县衙大堂“明镜高悬”四个大字,这才意识到这是八百多年前,后世看过n多电视剧,戏说的故事很多便是在这面明镜高悬的大匾下酿成的冤假错案,想来这块匾下再多一个冤案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自己一介白身,还耽着来历不明的嫌疑,而新化地处偏远,县令大人更是握有生杀予夺大权,自己做不做专家不要紧,千万别惹上牢狱之灾才好。
果然是进得官衙,就能感觉到森严气象,茅庚一时间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茅庚浑浑噩噩之际,自有人将他领到后堂,然后茅庚被引见,见到了许县令。
茅庚见礼之后,许县令倒也客气,请他坐下说话,这一来让茅庚心中踏实了许多。
但是接下来许县令客气两句,就问茅庚读过一些什么书。这不过平平常常的一个问题,却让茅庚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难道说自己只是读过《百家姓》、《千字文》?总不能说自己学过《政治经济学》吧!
王老夫子曾经也提过类似的问题,不过有文元在一旁帮腔,茅庚含糊其辞地搪塞了过去。话说王家也带了一些书,不过茅庚一看那些没有标点符号的书,就大为头痛,何况自己根本就没有兴趣去读经史,所以现在面对县尊大人,竟然不知道如何说起。
茅庚心情紧张,回话更是说得磕磕巴巴:
“惭愧!小可的---那个师尊---那个从未教过---那个经史,只是专挑那个---那个奇门---异术来教弟子,其实---其实也不能说是---那个奇门---奇门异术,也就是算学---那个天文、地理,还有---那个科学,哦,不是!是---那个---那个机关之学。”,茅庚说的是普通话,因为就算憋出山东话还是洗脱不了自己的嫌疑。
许县令对于归正人不学经史,倒是不觉得奇怪,在金人统治之下,学了四书五经,难道要去考金人的科举不成!不过,这茅庚说话好象不尽不实,有点前言不搭后语,而且茅庚这口口音闻所未闻,心中疑惑,便追问道:
“你说甚么科学,就是那机关之学?可就是那鲁班公输之学?”
茅庚自认设计什么云梯望车应该不输于公输一门,因此含糊答道:
“就算---就算是吧。”
许县令继续追击:
“这么说来,传说茅小兄对于水运仪象台的奥妙知之甚祥,当是不假吧?是也不是?”
“这个---那个,小可大致---那个---是---明白的。”,茅庚对水运仪象台的具体构造可说是毫无所知,就算是水运仪象台的原理,那也是根据传言知道了一个大概,而那些传言未必就准确,如今也只能含糊过去。
许县令一听,明显有些失望,可还是问了一句:
“这么说来,茅小兄是没有把握造出这水运仪象台了,是这样的么?”,许县令原本的想法,既然汴京那台水运仪象台沦为金人所有,临安如今正缺这神器做为镇国之宝,若是在自己的主持下,再造一台水运仪象台送往临安,自己也许就能升上一两级,再也不用在呆在这个偏僻县治。但是,可惜!
“正是!小可---实在---并无---那个能耐。”,茅庚一看原来这许县令原来跟后世的县委书记一样,也是一门心思要搏政绩,心中便将这许县令的人品调低了一级。
许县令一听,心说你没那个本事你吹什么牛啊,搞的本县还以为捡到宝了。许县令涵养再好,此时心中也有些动怒,当下带些讥讽之意说道:
“茅小兄连水运仪象台都所知有限,却说要造出超越水运仪象台的神器,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小可说的,不假!”,茅庚也有一份高傲,这许县令认定自己对水运仪象台所知有限,因此更不要说超越它,自己在许县令眼中一瞬间便成那个欺蒙拐骗之徒,那当然要说个明白:
“大人怀疑---那个小可,小可---那个解释---也是多余。不过,只要等到---半年之后,小可若是拿不出---那个计时的---那个机关,那时大人再作---那个评价---不迟。”
茅庚说完这一段结结巴巴的话,心说这要是文元在这里多好,那小子说得圆滑,又讲得明白,一段话说出来是同一个意思,却愣是比自己说出来的,要令人好接受得多。
许县令本来打算教训几句茅庚,然后打发走人,如今一看这小子还兀自不肯认栽,许县令的赌性立时又上来了,他心中计算一番,要是半年后茅庚成功,那起码也是十万的彩头,要是茅庚纯属骗人,半年后一事无成,输也不过万把本钱,本县这点损失还是能够承受的。可不!成功了便可运作成一件大大的政绩,失败了顶多是一个识人不明。如此看来,可能带来的受益明显远高于可能造成的损失,这把赌了!
许县令变脸的功夫十分了得,此时换了一副笑容,问道:
“那据茅小兄估计,要造这等神器花费又当几何?”,许县令知道造那水运仪象台花了好几年时间,造下来花费甚巨,不知道这姓茅的要造的神器需要花费几何,要是花费巨大,恐怕还得让新化的大户也捐点银钱才是。一想到县里能够动用的银钱有限,许县令又患得患失起来。
茅庚也不清楚做出来的时钟究竟成本几何,在做成功之前恐怕至少要废掉不少零件、材料吧,工费应该也不会少,算起来试制费用恐怕不会低。考虑到材料成本有限,茅庚将预算尽量往高里估算,算定之后,回答道:
“只怕要上千贯钱,才能---那个做得成功。”
许县令一时大受打击,一千贯钱能做什么!许县令本以为茅庚提出的数字至少也是万贯级别的,不料这姓茅的只是提了个一千贯,一千贯只怕能水运仪象台的百分之一都做不成,姓茅的该不会是要做一个沙漏一样的计时机关吧!不过做沙漏又何须一千贯!
许县令兴趣大减,不过还是再问了一声:
“你确认要花一千贯?”
茅庚以为许县令觉得花钱太多,不过这又不是要许县令拨款,自己筹集这一千贯应该还是有些把握的。但既然许县令问及,不回答似有不妥,于是慎重答道:
“一千贯也许说得---那个多了,八百贯---是---那个不能少的。”
许县令这一下真是有些泄气了,自己劳神费力亲自来会这茅家小子,如今一看这小子要造的玩意根本当不得神器二字,本来还想奇货可居,结果看来这小子很可能是一个自大狂。
许县令这一下连询问茅庚师伯行踪的兴趣也没有了,挥挥手让人将茅庚带走,然后叹息一声,心说这也是自己心急了。
不过许县令虽然很有些泄气,可也还抱着一线希望,这是赌性太重之故。许县令安排专人考了茅庚算学,发现无论如何也考不倒茅庚,这令许县令复又热切起来。但许县令心中疑点甚多,不得不慎重一些,便与郭县令商讨,参考了吴先生的建议,最终搞出了一个奇怪的安置方案。
隔了一天,茅庚还在为面见县令应对失体大为懊恼之际,等来了盼望已久的安置差人,当茅庚获知安置方案时,一时甚为吃惊。
这个安置方案太奇葩了!首先,自己将随同王家一大家子一起被分派到油溪边某个地方安家,同时官府又启动了一个什么白溪官学计划,王老先生兄弟和自己都得到了白溪官学先生的临时职位。
白溪镇离油溪那个安家之地有十几里地,茅庚不禁想,难道后世的民办教师也是参考了南宋经验不成!自己到了宋朝,同样的是从政遇挫,第一个要干的职位竟然等同于后世的民办教师!
;
第十四章 石溪苏家
1188年,也就是宋孝宗淳熙十五年的六月初二,茅庚和王家从资水坐船沿江而下,来到了白溪镇。
下了船,张海三和罗七领着众人到了一处所在,只见大门上悬有一块“白溪官学”的匾额,茅庚心知这便就是自己要任教的学校了。据张海三介绍,这白溪官学前身乃是新化县学,后来新化县治从白溪镇迁到了如今的上梅镇新县城,新化县学随之迁走,这里便换了牌子成了“白溪官学”。
茅庚结合在县城聆听到的宋教谕临行教诲,和张海三一路所言互相应证,便知这白溪官学不过是挂了个官学的招牌,其实多半是属于民办的性质。
事实也是,这白溪官学虽曰官学,却主要是白溪本地乡绅出资兴办,官府不过是出了个名义。不过关系到本县教化,尤其是为了教化蛮夷,任教的先生向来是由官府选定的,只是县里只是发给一点象征性的俸禄,先生们的生计只能仰仗当地乡绅。
一行人进得白溪官学大门,便有一位贺先生迎候。贺先生客气一番,就开始张罗起来。先是安排王家一大家子住到东厢,然后将茅庚和文元,安顿到了西厢住下。
这西厢也许是许久不曾住人,虽经整修打扫,但也许仓促之际收拾得不够彻底,还是透着一股子霉味。不过茅庚看了看之后,很是满足,自己和文元两人虽然只占了西厢一角,但连厅堂带房间有三个房间,算是后世的两室一厅的待遇,刚一参加工作就有这样的待遇,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住在东厢的康先生随后出来与大家见礼,那康先生已经六十二岁年纪,一绺白胡子,是这白溪官学硕果仅存的一位至今还坚守岗位的有执教史的先生。
据张海三介绍,原本这里还有两位先生,只是去年走了两个,剩下康老先生,偏偏康老先生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使得白溪官学无以为继。正好王老先生兄弟现在可以顶上,嗯,茅庚也算吧。茅庚其实心里明白,自己不过就相当于王老先生兄弟的一个搭头,宋教谕只是安排让茅庚隔三天教授半天的算学,摆明了王老先生兄弟是绝对主力,自己能够充任这个助理教职实在是有些运气的成分。
原本按照郭主薄的意思,只是将王家兄弟安排去那石溪官学,茅庚和文元则留在县城兼个临时闲差。不过许县令将郭主薄的安排调整了一下,改将茅庚文元也安排去了石溪官学,和王家倒是继续作伴。
许县令有自己的考虑,茅庚能做成所谓的机关神器最好,做不成的话,反正不在县城,让茅庚到白溪官学做个次等的先生教授算学怎么也轮不到人说三道四,出了事情好擦屁股。许县令根据自己的观感,不认为茅庚是金兵的探子,倒是颇为担心茅庚是个骗子或者仅仅是一个狂生。
郭主薄觉得王老先生兄弟是远道而来的归正客,应该不会太讲究,让他们来白溪,说不定能够长期呆下来,使得白溪官学可以稳定地办下去。
对茅庚来说,在县里兼个闲差还不如在白溪做一个民办教师,起码自由度强多了。所以虽说许县令挫伤了自己参政议政的热情,茅庚还是觉得许县令这人其实也不错。
在县城的日子也没有白呆,一来二去,文元和张海三如今已经混得十分熟了,两人老乡长老乡短的十分热络。看得出来张海三对自己也十分客气,连许县令介入安置的事也是张海三透露的,这人真的是有些古道热肠,以后有什么事倒是可以找他。
茅庚两人几乎没有什么行装,茅庚除了王先生相赠的一件襕衫,就是发了十四贯安置钱后在县城买的一件新襕衫,此外身无长物,文元也差不多。还好这是夏天,难为这里还准备好了草席铺盖,所以茅庚文元两人不一会便安顿完毕,两人便与张海三聊起天来。
聊着聊着,就聊到县城搬迁一事,文元很是好奇为啥要将县城迁往上梅镇,问道:
“张兄,依在下看,这白溪镇水陆两便,也有几分繁华处,为何非要将县城迁往他处?”
张海三笑了笑,说道:
“在下初来这新化之时,也曾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说法甚多,有说是白溪镇这里的风水不及上梅镇的,有说是资水河行船艰难,需要在上梅镇设一重镇由官府镇住河妖的。呵呵!不过在这里的日子一长,就知道以上的说法都是糊弄人的。”
茅庚心中倒是猜到了其中缘故,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你说,究竟是甚么缘故?”,既是闲谈,茅庚心情轻松,话语自然就流畅一些。
“熙宁年间新化设县,说与两位兄台得知也无妨,反正王老先生也是知道原委的。相传当年章惇章将军奉王安石之命,意欲武力收服梅山蛮,结果被当时的峒主苏甘为首的一介梅山蛮打得甚是狼狈。后来朝廷换了韬略,派了郭祥正前来梅山招安苏甘,那苏甘原也有倾慕大宋之意,一番谈判之后,苏甘率众纳土归降大宋。只不过,新化开县之初,大宋在此并不置设县令,只是从长沙的武安军和邵州派员驻于新化治理一方,这么一个做法,实则还是苏甘在新化说了算。”
茅庚没料到还有这么一码事。不过大宋的军力向来不济,又习惯于和谈一途的和谐思维,比如花钱买稳定,历来都是大宋的基本国策,如此一想,大宋对新化的归化给出特别宽松的政策,也不算什么奇怪之事。
张海三继续说道:
“熙宁五年新化设县,当然不能不设县治。这县治所在当时就在这个白溪镇,将这白溪镇作为县城,若是未经苏甘首肯,那当然是作不得数的。换句话说,将白溪镇作为新化县城其实就是苏甘的意思。好了,这白溪镇本来就是当地人的天下,其中又以苏甘一系势力更加强横,导致大宋政令难行,这是可想而知之事。大宋本想通过迁入汉人来慢慢改变不利局面,只是白溪镇本地人十分排外,汉人迁入又谈何容易。不得已,最后只好行一个釜底抽薪之策,就是另建新县城,将县治迁到如今的县城上梅镇。县城迁址之后,汉人迁入县城再也不会引起纠纷,使得临近的汉人纷纷迁入新化新县城,而且新县城又离邵州近了,更是便于治理。果然,新城新气象,此后大宋在新化行政这才有所改观。”
文元闻言,皱眉道:
“这么说来,这白溪镇乃是梅山蛮的天下咯!”
张海三接着说道:
“也可以这么说。茅兄文兄可知这白溪官学是什么来头?说与两位仁兄听也无妨,这白溪官学虽说是官学,实则跟是苏家的私塾差不多。当然说私塾也不对,这白溪官学也不光是收苏家子弟,各家子弟都是收的。不过白溪官学的办学花费,几乎是苏家包了。这苏家便是那苏甘的后人,据在下所知,那苏家对于汉人却是极好的,茅兄文兄大可不必担心。”
说到这里,张海三又故作神秘状,嘻嘻笑道:
“嘿嘿,在下听说这苏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从去年起就开始在挑女婿,说不定看上茅兄或者文兄,也是可能的。如此,在下在这里预先贺喜了!”,边说边作贺喜状,惹得茅文二人笑了起来。
正说呢,贺先生便远远呼唤起来:
“张兄弟,茅先生、文小兄,我家苏员外有请!”
茅庚一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光,难道有一个叫苏员外的要请大伙儿大快朵颐一顿不成!
贺先生接下来的话没有让茅庚的期待落空:
“是这样的,我家苏员外今晚在得月楼设宴,为远道而来的先生们接风洗尘。”
茅庚和文元都不知道贺先生所说的苏员外为何要请自己,一脸的疑惑不解,张海三笑道:
“哦,这位苏员外苏大善人乃是历年来资助白溪官学的大善人,今日设宴为新来的先生接风洗尘,也是苏员外尊师重教的一份心意,两位兄台只管前去就是。”
那贺先生嘿嘿一笑,说道:
“对!对!我家员外乃是尊师那个重教的一片心意,请三位移步前往!”
白溪镇的得月楼靠着资水,酒楼并不大,不过却是本地最为有名的酒楼。茅庚许久没有吃过大餐,早已有些馋了,闻到酒楼的菜香,便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
进了雅间,便见已经有两人在坐,年纪大的那人想必就是苏员外了,这人五十上下年纪,长得也不见得有什么奇异之处,方脸黑须,身穿丝绸襕衫,头戴东坡巾,一副文士打扮,无论如何也难以与“梅山蛮”三个字联系起来。茅庚心想也许这人对白溪官学特别看重,或许是附庸风雅之辈。但无论如何,肯先行到达在这里等候自己一行,已经是颇为难得,茅庚不免对这个苏员外生出一份尊敬来。
分宾主坐下,贺先生一一介绍,茅庚这才知道另一人乃是苏员外的儿子苏致义,这苏致义排行老二,身任白溪镇的镇官,今日一起来为新到的官学先生接风洗尘,倒也是应有之意。
王老先生只是兄弟两个前来赴宴,家眷都留在官学那里,贺先生此前安排得妥当,什么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准备得一应俱全,王家人不必愁吃饭问题。茅庚、文元两个,再加上作陪的贺先生以及张海三,一桌八人正好坐满一张八仙桌。
接风宴在十分和谐的气氛下进行,苏员外不停地劝酒劝菜,其间特别对于白溪豆腐着意推荐了一番,说这白溪豆腐是一代大儒张栻特别钟爱的美味,茅庚尝了,觉得实在也是不错。还有水煮鱼也不错,麂子肉也很鲜美。不过水酒的味道着实一般,几时得帮他们蒸馏提高点酒精度数才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员外便说到王老先生兄弟和茅庚文元都关心的问题:
“王家两位先生和茅小先生到了此地,便不必担心,凡事只管找贺先生就是,官府那点俸禄太过微薄,在下另有安排,总之不须先生们为生计操心就是。此外,油溪那边,已经留好了上好的田地,隔两天致义就会带先生们的管家去那里,至于田地耕作之事,也可请人代为耕种,这个致义也会安排。”
苏员外说什么,苏致义自然是连连点头。
苏员外继续说道:
“先生们但有甚么要求,也尽管提就是。不必客气!但凡能够办得到的,在下必不推辞。”
茅庚此时喝了几口酒,忍不住响应苏员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苏员外,小可斗胆,想要两样东西。”
苏员外友善地笑笑,说道:
“茅先生请讲。”
茅庚也不客气,径直道:
“此地既有豆腐,就有石膏,小可要一些石膏。此外,要制做一张刷黑漆的木板,小可画了图样,只要照---照那个图样做出来就行。小可要教授算学,要用到这两样物事。”
在茅庚心中,没有黑板和粉笔,教数学真是不可想象,所以第一个便要有黑板和粉笔,而有了石膏,自制粉笔就是。苏员外对茅庚的要求有些奇怪,却仍是一副笑容,说道:
“本地别的也许不见得有,石膏却是产的,这事好说。刷黑漆的木板也好说。茅先生还有别的要求么?”
茅庚此时酒劲上来,不顾是初次相见,继续提要求:
“小可想在油溪河边占一块地,而且小可希望---那个地方正好在水流喘急之处,不知道可否满足小可愿望?”,不能不说,茅庚喝酒之后,口齿流畅了不少。
苏员外看了看茅庚,又转头望了望身旁的致义,苏致义连忙应声道:
“茅先生既然提了要求,那就尽量找这么个地方吧!”
苏员外于是表态道:
“那就尽量满足茅先生要求。”,然后又补了一句:“茅先生还有要求么?”
茅庚的要求当然远不止这些,茅庚接下来就想说“小可还想请你们帮忙找到一种看起来锡光闪闪的石头”之类的,想一口气将锑矿也找出来。不过文元在一旁拉了茅庚一把,让茅庚的酒意醒了醒,心说娘的自己有点醉了,差点为了这sb的锑,让自己成了新化第一sb。
至此,茅庚连忙答道:
“多谢苏员外成全小可心愿。小可心愿已足,适才---那个唐突,请苏员外不要见怪才好!”
“茅先生说哪里话来!举手之劳罢了!”,苏员外抚了抚胡须,脸上写满了笑意,竟然一点也没有怪罪茅庚的意思。
;
第十五章 师门渊源
茅庚也不知道当晚自己是如何回到住所的,第二天醒来,依然觉得阵阵头痛,便知昨日自己贪杯喝得多了些,看来茅庚这身体也不是喝酒的料。又想到昨日口无遮拦信口提了这啊那的要求,虽然苏员外不介意,但很显然十分唐突,会讨人嫌的,前世就因此吃了不少亏,以后还是尽量少开口。
茅庚为自己这张嘴感到纠结,不喝酒吧,临场对话就会不利索,喝酒吧,说话利索了,可是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真是一件麻烦事儿。唉!这一世也不指望这张嘴了。
白溪官学停了差不多快一年,说重新开学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开起来的,据贺先生估计,恐怕要二十天以后才能确定最终就学的学员人数。因此,在这二十天时间,茅庚可以自由安排一切。
茅庚当然要利用这段时间,目前重点要突破的,一个是单摆擒纵机构的设计草案,预计再过几天就能拿出来,然后就可以设计辅助构件,在这个六月完成设计当是没有问题。二是要想方设法筹集时钟试制的经费。
不过一想到经费的问题,就有点头痛。指望烧水泥淘到第一桶金更不现实,试制水泥想必不是很难,问题是,就算试制出样品,那也只是验证一下配方,并不能解决生产问题。规模化生产水泥也是需要相当投入的,最简单的制备水泥生料粉的途径,可以参考景德镇陶瓷业通用的水碓破碎制粉办法,可是造水碓要钱啊,还有鼓风机也可以用水力驱动的,一样也要钱。接下来就是要砌水泥立窑,不过要砌好一个水泥立窑并不简单,耐火材料这里不缺,硅石、高岭土、石墨这里有的是,但是立窑的窑型究竟要设计成什么模样,心中一点底也没有,多试几次总是必须的,这也得花去不少钱吧。
对于茅庚这个穷光蛋来说,囊中仅有不到十贯钱,恐怕连一个水碓都做不成,更别说一条龙的投资了!
这么算下来,茅庚有些泄气,要生产水泥看来至少也得等自己淘到第一桶金之后。万事开头难啊!目前来看,还是只能省吃俭用尽快将时钟搞出来是正经。
王家对自己很是关照,差刘叔唤自己和文元去东厢吃了早餐,看得出来,从山东来到南方,主食由面食改为稻米,王家一时还不习惯。
茅庚最不习惯的就是一天只吃两餐,这样的进食习惯自己实在难以忍受,最不科学的是,两餐实际上比三餐还吃得多,原本以为大宋军中一个士兵一天吃两升半米是姜先生忽悠,但问过张海三,又和王老先生应证之后,茅庚这才信了,这时候的人确实吃得多。而自己吃两顿吃得再多也感觉饿,第二顿越发吃得多。
为了省粮食,也得吃三顿。当然油水不足也是吃得多才能吃饱的一个原因,不知道省了米钱多了油钱之后,是不是吃饭还得多花钱。总之看起来自己得拿出前世蹩脚的烹调手艺才行了,怎么着这段时间也得精打细算,直到做出时钟大卖热卖,自己才能享受大宋富人们的**生活。
对面屋里文元和张海三在聊天。罗七昨天就回了县城,张海三的使命还没有结束,他还得等到王家和自己以及文元在油溪的田地落实之后,才能返回县城。
茅庚用鸭毛笔在纸上画图,这鸭毛笔蘸上墨画起来线条太粗,一不小心就漏下一团墨,让茅庚格外怀念后世的铅笔――小时候咬着铅笔感觉有一点甜丝丝的,读大学制图则一路都是铅笔唱绝对主角。没有一个就手的笔还真是不给力,尤其需要根据图上作业获得精密的构型设计的时候,就越是有这么一种无力感。
一走神,对面的聊天声就清晰地传入了耳中,张海三在说其实石膏并不难找,他也能帮着找到,还有,需要石炭的话,也可以找他。
茅庚想,要是张海三能够帮助找到石墨就好了,只要有了石墨,就能制出铅笔。前世在涉足石墨行业之前,都一直误以为铅笔之所以叫铅笔,顾名思义,那当然是是铅做的,只是了解石墨之后,这才知道原来铅笔和金属铅其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铅笔的主要原料是石墨,辅助原料一是粘土,二是锑。有了石墨,混合上粘土,烧结之后就能得到铅笔芯,当然铅笔中最好能有锑,有了锑之后,铅笔的质量就能上一个档次。
锑啊!sb啊!
总之,锑实在是个好东西,最好是找到锑矿石,据说冷水江一带的山中在很久远的年代就发现过锑矿石,当地人不知道这种有灰色光泽的闪亮石头有何用处,直接将这种石头无视了。直到明朝1543年的时候,这才被当做锡矿石用来炼锡,锡当然没有炼出来,人们便把炼成的锑叫做连锡。
想必发动群众去冷水江扫山完全可以发现锑矿石,然后顺藤摸瓜,找到著名的“锡矿山”锑矿,那就好了。不过自己在此半点号召力也没有,自己要是许县令那就好了,或者是苏员外,那也行。
茅庚为此苦思冥想,一时间还真是难以想到一条快速致富之路。就说挖煤吧,新化这里三分之一区域的地下都有煤,冷水江那一带更是一半区域地下都有煤,随便挖挖也能撞上煤层,可就算指点别人挖出煤来,那也于己益处不大,只因人人都知道怎么利用煤炭的价值,轮不到自己从中受益。
所以思来想去,一个是锑矿石,一个是石墨,必须尽一切可能尽快得到这两种矿物。别人得到这两样东西用途有限,而自己得到之后,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要得到两种物事,走群众路线是唯一靠谱的做法,后世五六十年代发动群众报矿找矿就收到过很多重要线索,在这个矿产开发处于极低水平的年代,只须普及一点矿物知识,矿产线索就会滚滚而来。不过,可惜!自己既没有号召力,也没有强制手段,更不可能重金悬赏,所以呢,还得想一个其他的法子才是。
忽然,脑中那个灵光一闪,茅庚一拍脑袋,想到了自己前世拿手的钓鱼功夫。对!咱也是身怀长技的,咱别的本事没有,设饵钓鱼却是此中高手。再说到了南宋,也有成功案例在那儿摆着,其一就是张海三放出钓饵,就将百多号归正人钓到了新化,其二就是其中最难钓的王老夫子一家,也乖乖吃下了自己的钓饵,如今就在对门。
茅庚仔细捋了一下思路,然后一条条列出来,最后茅庚决定编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这个故事一旦流传出去,必将是远近通杀,各色鱼鳖只怕都会见饵上钓。
茅庚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来构思和编写这个故事,然后,茅庚决定首先在张海三那里试一试效果。
张海三被茅庚郑重其事地请到厅中坐下,文元也坐到了下首,然后茅庚徐徐说道:
“张兄,在下与兄台相处多日,兄台古道热肠,对在下及文元表弟多有---那个照顾,实在不知---那个如何感谢。”
张海三连连摆手道:
“茅兄说哪儿话,你我本是同乡,在下略尽绵薄,何足挂齿。”
茅庚道:
“听说张兄过些日还要再赴边路招募归正人,一年出门在外好几个月,恐怕明年还得如此吧。”
“在下的差使就是这个,这次将二位兄台安顿好,再在家数日,就要赶赴襄阳。呵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茅庚叹息一声,道:
“张兄着实辛苦,可惜在下---那个不能代替前往。”
茅庚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有一件事说出来,也许张兄就只须---那个待在新化,顶多只须去去长沙,而不必长途跋涉跑去---那个边路招募了。张兄到时只须坐在家中,便会有远近各处的---那个汉人蜂拥迁来新化,千里之外的---那个归正人也会慕名而来。”
茅庚此言一出,张海三摇摇头:
“茅兄说笑吧,那有这等好事!唉!这些年除了江西那边有零星的汉人迁来,极少有人跑来新化安家。天下人说到新化,无非穷山恶水梅山蛮,要说慕名而来,呵呵,真正是笑话。”
茅庚笑道:
“那是现在的名声,嗯,是---那个有点差。不过,在下说的这件事---那个传出去之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哦。”
“张兄可知在下有一个师尊?”,茅庚来到南宋练就的必杀技就是随时搬出自己传说中的神奇师尊,这一招简直是例不虚发。
“嗯。”,张海三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
见此,铺垫已经做足,茅庚开始进入故事的正题:
“在下的师尊曾经讲到一件---那个密辛。”,一说到密辛二字,茅庚音调降了好几度,这让张海三听得更加专注起来,一旁的文元也不知道兄长要讲到的究竟是何等密辛,自然也是聚精会神。
“这密辛涉及到隋唐的一位高人,在下的师尊与这位隋唐的高人一门有些渊源,这才探知一些密辛。唐太宗手下第一智将李靖,想必张兄是知道的,在下所说这位高人就是李靖的---那个结拜兄弟,这位高人的侠名叫做虬髯客,当年虬髯客、李靖、红拂女结拜,号称---那个风尘三侠,端的是一代英雄豪侠人物。只是后来李靖追随唐太宗建立大唐,虬髯客与李靖之间为此意见不合,不过虬髯客看重兄弟情义,虽然不愿辅佐大唐,却也不愿与李靖为敌,故而选择隐居江湖,后来他干脆领了一帮弟子开船出海,到了遥远的一个海上大岛,凭着武力仁义收服当地土人,自立为王,其国十分富裕,并不输于大唐。只是虬髯客立国之后传了十几代,却遇上了一个惊天的变故,那海外之国竟然离奇地消亡了。只是留下了一些---那个零散记载。”
虬髯客的故事是演义小说的热门题材,茅庚耳熟能详,加之用文字编辑了一番,因此述说得格外流畅。看那张海三频频点头,也许此际的评话也有涉及李靖的故事,反正看起来已经有了效果。
茅庚继续述说:
“在下师尊一门曾取得虬髯客的一些零散记载,其中记载,那虬髯客曾在资水一带的某个极大的洞中隐居,记载之中说到,隐居之处有一段江水格外寒冷,连周边的井水也是冷的。”
张海三一听,马上接口道:
“本地涟溪那里,就是这样,井水很冷,涟溪入资江那一段江水也是冷的。莫非当年那位高人就在这里隐居?”
茅庚心说咱说的就是这里,口中却说道:
“哦,说不定正是此处。在下的师伯好象当年来到荆湖南路,也有寻找当年虬髯客隐居之地的意思。”
看张海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茅庚随即抛出了终极钓饵:
“虬髯客的记载上说,此处有一种灰黑色的发光石头,还有一种油腻的黑碳,这种黑炭烧不燃,再怎么烧还是黑的。虬髯客的记载上说到,当年他就是找到这两样物事,才能去往海外立国。在下的师尊和师伯反复琢磨,最后揣测,也许是虬髯客故意记得含糊,极有可能这牵涉到一个巨大的金矿,找到发光的石头,或者找到---那个烧不透的黑炭,或许就能找到这个---那个巨大的金矿。”
(注:宋升是0.6641公升,米的比重大约是0.8公斤/升,宋代的两升半米大约相当于今天的两斤半大米。);
第十六章 人才最贵
张海三也曾听过风尘三侠的评话,这在大宋已经是评话家热衷的段子之一,只是各人说的细节有些不同罢了。
张海三听了茅庚由风尘三侠引出的密辛,一时将信将疑:
“评话中讲,那个高人,哦,那个蚯蚓---蚯蚓客当年率领千艘海船,十万兵士,杀进几千里之外的扶余国,在那里自立为王,这段评话在下是听说过的。想不到那---那蚯蚓客远渡之前竟然在新化这里隐居过,真是闻所未闻。”
茅庚一听这张哥儿居然真的听过虬髯客的评话,既然大宋就有虬髯客的故事流传,而且说什么“千艘战船,十万兵士”,夸张之言,甚至远过自己编的故事。茅庚不知《虬髯客传》其实是五代时杜光奇所撰,经大宋的评话家发挥,自然流传甚广。
许是张海三听书时误将虬髯客听成了蚯蚓客,此时嘴里一口一个蚯蚓客,茅庚拼命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想想还是纠正道:
“张兄,不是蚯蚓,是虬髯。”
一边用鸭毛笔写出一个虬字,“髯”字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写,只好挠头道:
“这是虬字,那个髯字,在下也记不起---那个该如何写了,王老先生想必---那个是会写的。本来叫蚯蚓客---那个倒也差不离---那个是这么个谐音,但人家是高人,还是叫正宗的---那个虬髯客的好。”
张海三虽也学过评话,不过虬髯客这段评话却是没有学过的,听评话的时候听成了蚯蚓客那也难怪,张海三也觉得蚯蚓客这名字甚是古怪,所以适才听茅庚说故事时说到虬髯客发音不似“蚯蚓”,便也只称高人。但是后来一说到评话,就忍不住将心中熟记的“蚯蚓客”三字说了出来。
张海三听了纠正,也只是自嘲一笑,心说茅庚师门既是与这虬髯客有些渊源,维护虬髯客也是应有之意。不过张海三关心的不是虬髯或者蚯蚓,而是茅庚道出的密辛:
“茅兄是说虬髯---虬髯客真在这里隐居过?新化这里真有金矿?还是一个大金矿?”
金矿当然不会有!这本就是凭空捏造的一个故事。茅庚刚才的话里故意说成是师门推测,其目的是只要有这么个传说就好,人们将信将疑之际,不信没有人想去尝试挖金矿。而且这话真真假假,虬髯客的传说受众极广,冷水江那里又的确有发光的石头――辉锑矿,也能挖出烧不透的石墨,也许逐渐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个金矿传说。茅庚不介意新化百姓四处挖坑,一不小心挖出煤炭也是一宝啊,四处挖坑的结果也许真就能挖出埋在这里地底下的矿藏,包括辉锑矿和石墨。自己要的就是所谓“金矿”的“伴生物”――辉锑矿和石墨。
茅庚悄声道:
“这也是师门的---那个推测,不过你想啊,既然人家能带着---那个大队人马跑到---那个海外立国,没有雄厚的财富,只怕是断然---那个无法创下---那个宏大基业。故而,或许此地真的是---那个---是有这么一个大金矿,就在张兄说的---那个江水很冷的地方附近。”
茅庚又觉得话不能说得太满,补充道:
“当然这也是依据零散记载得出的---那个推测,究竟有还是没有---那个大金矿,师门也不能断定。”
张海三一时还是难以相信,但又惟愿此事是真的,呆呆的半响才嘀咕道:
“或许,或许真的是有。”
茅庚抛出这个钓饵,心里其实也有些没谱,但是每当觉得自己在说谎而有意退缩的时候,心中便有一个强劲的声音在提醒自己:为了将来南宋不至于沦于蒙古人之手,在手段方面无妨变通一点。想想后世的辩论会上,还有正方堂而皇之地宣称:为了高尚的目标,无妨使用卑劣的手段!所以这不算什么。再说新化人到处挖坑挖出大把矿产之后,到时大发其财,那时真要感谢这个传言才对!
想到此处,心情大为轻松。茅庚也不再多在这上面纠缠,心说多说无益,让张海三自己去琢磨吧,有的时候让人自己多琢磨,反而越琢磨越觉得事情越可能是真的。
传言是需要一个发酵的过程的,茅庚压根就不指望马上就传言汹汹,也不指望马上就找到矿脉。钓鱼嘛,抛出钓饵,就得有足够的耐心等候,时间一久,总会有效果的,茅庚如此想道。
接着,茅庚就转移话题,请张海三帮忙找些石灰石和铁矿石,以及找一些白色的泥土,再就是买些煤炭――现在这年代叫石炭。
茅庚决意先烧制水泥样品,编造的那个金矿诱惑有无效果实在不好说,脚踏实地才是王道。为此自己得糊一个微型耐火炉,加工一个微型木制鼓风机,然后将石灰石敲碎磨粉,再配上粘土、铁矿粉和煤粉,便可以试烧水泥了。
张海三热情很高,他还以为茅庚要炼丹呢,二话不说就去张罗了。
当然也不能让文元闲着,除了让他跟着张海三跑腿,还得买一些必要的工具,比如锤子什么的,以及开火做饭的一些家什。反正文元与人打交道十分圆熟,茅庚自己懒得去寻东问西,这些要开口与人打交道的事情一概交与了文元。
文元只是在张海三走开的时候偷偷问茅庚,问金矿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关于茅庚有师伯的故事还是文元原创,这会儿茅庚一口一个师伯,文元想既然这师伯之事是子虚乌有,所以金矿之事焉知不是糊弄人!但表哥茅庚的回答出乎文元的意料,除了故事删掉了师伯这个角色,茅庚一口认定这真是师尊郑重其事的交代。
这一下文元也觉得也许真的来对了地方,于是积极性意外地高涨,除了跟着张海三跑腿,文元觉得自己也应发挥更多的主观能动性,不但去找贺先生请教,还一心要在白溪镇广泛寻问,务要尽快找到茅庚所要的各项物事。
石炭和石灰石很好找,连同白土也找到了。白土又叫观音土,还叫高岭土,这种土在饥荒的时候还用来填肚子,哪里都会有,新化这里更是不少,这种土耐火度很高,可以用来做微型立窑的内壁。
茅庚很是高兴,只等各样物事齐备,便开始动手砌一个微型立窑。
这已经是来到白溪镇的第三天,苏致义那边据说正在物色靠油溪河的空地,只怕还要一两天才能定下来,所以张海三包括王家的田地也要等到那时,再一同前去划定。张海三和文元还是继续在忙着找茅庚清单中列出的物事,茅庚就留在家中画图。
白溪官学在此前只有康老先生夫妇住着,整个官学镇日里寂静无声,了无生气。王家和茅庚文元住进来之后,人气旺了许多,整个官学有了些声响,不过终究也还是安静的。王家的家教甚严,除了王沁琴有些管不住之外,王家小哥和他两个姐姐都还算是谨守家规,断然不会大声喧哗。王家小哥除了每日到茅庚这里学半个时辰的算学,就是在家用功读经史,而沁言沁吟姐妹至今还没有来过茅庚这边的西厢。
不料到了这天下午,整个白溪官学突然热闹了起来,前去拜会王家两位先生的人络绎不绝。茅庚猜这应该是家长在掂量新来先生的分量,要是新来的先生还是康先生那样的,只怕那些家长就不会送子弟前来浪费光阴了。
茅庚不关心家长们是不是满意新来的先生,自己反正不是主角,中心任务也不是教书。故而只是专心画图。
正在为自己在角尺上刻出的刻度不准而苦笑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声打断了茅庚的思路:
“茅先生在吗?”,来者的口音比较难懂,不过连猜带蒙应该是这个意思。
没等茅庚应声,就见一阵风地进来了一个年纪有点大的女人。那女人瘦得像电视中的巫婆一样,皱纹布满了眼角和额头,真是满面菊花,茅庚一见就没有什么好感。
茅庚只是点了点头,并不答话。茅庚觉得自己嘴拙,还是奉行守拙之法的好,茅庚觉得,不是特别必要,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那女人端详了茅庚一番,嘴里嘟囔了什么学问好一表人才之类的,因为口音难懂,茅庚真正听清的有限,于是继续装傻,只当是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那女人咕哝了几句,见茅庚也不说话,不冷不热,觉得无趣,也就讪讪地走了。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中年妇人,这次的妇人长得丰满,带着满面春风,一进来就施展其过人的亲和力,让茅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茅庚还是继续装傻,一副我就是听不懂的样子,只是憨笑,弄得这妇人的亲和力无从施展,也只好一走了之。
可是不一会第三个不速之客又来了,这次来的顶多三十来岁年纪,肤色白净,红裙短襦,颇有三分姿色,进门前先道了万福,进门后又朝茅庚福了一福,然后道:
“小哥儿就是茅先生吧,奴家打扰先生了。”
茅庚见来的这个女子长得养眼,言谈举止也不令人生厌,登时忘了自己的信条,就要招呼这女子坐下。
却听王沁琴隔着老远就在喊:
“茅先生不要理她,她们都是媒婆,要撺弄你们娶那蛮女,快打发走。”
来到屋中,直接就对那女子下了逐客令:
“快走,快走,茅哥儿是不会娶本地女子的。”
茅庚心说这么快就有了说媒的上门了么!迟疑之间,那女子便以为来的王家女子和面前这位茅先生两情欢好,来此是要捍卫情郎的,这倒是不便拆散,心中遗憾,却也只好离开。
从王沁琴口中得知,这些媒婆先是去了王家,要为王家三女说亲,王家初来乍到,自然是婉拒。
谁知媒婆又跑来西厢这边,王沁琴当然明白这是把目标对准了茅庚,据婶子说这个茅庚也许将来要成为王家的女婿,王沁琴自然要为沁言来捍卫夫婿。
茅庚听了王沁琴所说,哭笑不得,心说南宋的婚嫁服务从业者真是积极得很呐!不过只是觉得好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张海三了解了白溪的动向之后,茅庚这才如梦方醒。
根据张海三的说法,得知王家有三个知书达礼又美貌的适龄女子,还有两个学识不凡长相不俗的适龄男子之后,白溪的几大家哪里肯放过眼前的机会,各家都在打主意。
尤其是茅庚,据说已经是众矢之的,可谓白溪当下最热门的女婿人选,听那意思,好象几家都志在必得。
茅庚长叹一声,心说哪里要到21世纪才有“人才最贵”的意识啊,在12世纪的蛮荒之地,人家早就明白“人才最贵”的道理了。
;
第十七章 抢亲事件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使得王家三姐妹难得地获得了一些自由,她们第二天就被允许造访西厢,使得西厢有满室生香的感觉。
原来只有王沁琴偷偷溜来西厢,带有地下性质,但这一日王家三姐妹趁着王家小哥过西厢来上课,联袂来到了西厢。
文元一早就随着张海三出外了,茅庚便在堂屋跟王家小哥讲课,三女则帮着整理茅庚和文元的房间,一时间西厢满眼穿花拂柳,满耳莺声燕语,端的增了几分动人处。
王家突然对男女大防解禁,实在是因为有了危机感之故,按照王家的心气,决没有将女儿下嫁蛮夷的道理,但很显然自家的女儿偏偏被蛮夷盯上了,而且还决不只一家两家,真可谓群狼环侍。王老先生和王二先生一想到千娇百媚的女儿被一帮蛮夷盯着,心中就颇不自在,便猜想以前主动离去的两位先生或许也是遇到了同样情况――谁都伤不起啊!所以离去了。
而对于王家来说,离开此地却没有其他去处,再说为了王家小哥,也决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情势如此,王老王二先生便格外忧心起来――万一要是被情势所迫被逼与蛮夷结亲,那又如何是好!一想到此节,就有些不寒而栗。
所谓有比较才会有鉴别,王老王二先生这才觉得茅庚和文元的好来,王老先生的眼中,文元也不显得那么惫赖了,王二先生的眼中,茅庚越发如意了。而且现在茅庚和文元在白溪镇居然成了炙手可热的热门女婿人选,一大帮蛮女盯着,说不定茅家小子和文家小子一个把持不住,哪一天稀里糊涂的就做了蛮女的郎君,一旦如此,后果便是白溪这里恐怕再也找不到与王家三姐妹结亲的候选人了。而且,王家二位长辈更加担心的是,一旦汉蛮结亲开了头,只怕三位女儿面临蛮人的压力更大,那时孤立无援,守不守得住底线还真就难说得紧。
所以,虽然王老先生迄今为止决没有许配沁琴给文元的意思,王二先生也暂时没有定下茅庚作为女婿,但是白溪官学这个归正人堡垒不能被蛮人攻破。一番利弊权衡之后,王家的男女大防不得不稍作调整,王家终于有限地开放禁令,对茅庚文元打出了疑似亲情牌,这对茅庚来说当然是乐见其成。
茅庚这一课讲得差不多,就给王家小哥出了个题目,然后心思落到了沁吟身上,不由得想起《西厢记》,便有点心猿意马,《西厢记》里那一首暧昧的诗随即浮现脑中: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再一看沁吟,还是一青涩少女,人家还是小女生呢,便不禁为自己的联想汗颜。
这个时候,贺先生来到了西厢,后边跟着一个汉子,提着一个竹编的箩筐。
贺先生进来就对茅庚说:
“茅先生在教小哥儿么,苏员外让在下送来十斤石膏,那个刷黑漆的黑板打了底子刷了底漆,要等干了之后再刷一次漆,只怕还得两三日。”
茅庚连忙作谢:
“多谢贺先生,那个---黑板不碍事的,晚几天---那个无妨。”
看着石膏从箩筐中倒出,王沁琴很有些奇怪,对着茅庚说道:
“这石膏不是做豆腐的么?难道是要自己磨豆腐不成!”
茅庚心说你这个既刁又萌的妹子就会多事,我想吃豆腐也不会吃你的,口中却也只能含糊道:
“在下自有用处。”
王沁琴闻言有些负气,脸色不豫,像要发飙的样子,沁言连忙拉了拉沁琴,道:
“妹妹,茅先生这里有事,我们回去吧。”
贺先生也知王老先生这个女儿与她两个姐姐大为不同,目睹这小儿女态,只觉得有趣,这王家小女跟蛮家的女子倒也有几分相似处。
一会儿连贺先生也走了,西厢复又安静了下来。
茅庚有些等不及,决定启动粉笔试制程序。
第一步便是破碎石膏并磨粉。生石膏的硬度不高,强度也不高,倒是很容易破碎,选出一块石膏,先敲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石膏,然后放到锅里炒一炒,这是完成生石膏脱水的过程,炒成熟石膏后,茅庚再用借来的擂钵进行磨粉。前面倒还顺利,不过用陶制的擂钵和木擂槌擂粉实在有些艰难,擂槌和擂钵本来是用来做豆腐配备的标准工具,磨小剂量的石膏还好,多了就磨不动。茅庚费了半天劲,才将大约一斤熟石膏擂成细粉,心道要是有一个球磨机那就好了,哪怕是一个手摇式的微型球磨机也好啊。
磨出熟石膏粉之后,茅庚开始试着倒模制作粉笔。茅庚所谓的粉笔模具,不过是用了一节小竹管破开成两半,再打磨光亮半圆形内壁,做成的一个半圆形粉笔浇铸模具,做成这样的半圆形模具,无他,仅仅是便于脱模罢了。圆柱形稍带点锥形的粉笔当然手感最好,不过现在不能要求那么高,半圆形的粉笔也能写字,手感差就差一点,那是小事。
在半圆形竹管中倒上水和熟石膏粉,熟石膏遇水发热凝结,不久就结成一块。等到快干之时,再小心倒出来,就是一支半圆形粉笔了。就这样,茅庚一口气将磨出的熟石膏粉全部浇铸成了粉笔,然后等粉笔自然晾干。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茅庚便顺手操起刻刀在一支粉笔的平面那一面上刻画起来,还没有干透的石膏极易雕刻,茅庚先是画了一个圆,然后忽然有一种胸怀大宋的豪情,豪情既起,便想要还大宋一个朗朗乾坤。继而由朗朗乾坤想到青天白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顺手便画出了青天白日的图案。
等不到粉笔干透,文元就回来了,张海三则出了白溪镇,去找白垩岩去了,茅庚不确定单纯的熟石膏制成的粉笔性能如何,如果能找到白垩那就理想了,在石膏中掺入一些白色的白垩岩粉,起码会耐磨些。茅庚也就这么一说,但张海三认了真,张海三以为那是茅庚炼丹所需,听说某个山上有那白垩岩,便找人领路,自己亲自跑去了。
文元一看桌上摆着二三十根拇指粗细的半圆形白色物事,张口就问:
“兄长,这是甚么?”
茅庚一笑,道:
“这玩意,叫粉笔,就是石膏做的,等这粉笔干了,就可以在---那个黑板上写字,那就方便了。”
文元一把拿过茅庚刻了青天白日的那支粉笔,摩挲了一回,口中说道:
“哦,这个刻得好,给我吧!”
“一支粉笔,那个---只管拿去就好了。”,茅庚转而问道:“今天出门,有何收获?”
文元摇摇头,说道:
“今天去打听油价,猪油最贵,要90文一斤,菜籽油便宜些,要70文,最便宜的是茶籽油,只要28文。不过通街都问了,听人说这里茶籽油只是用来点灯,点灯还没有桐油亮,据说这里的茶籽油有一股怪味,除了最穷的人家用来做菜,这里多数人都不吃的。”
茅庚一听茶籽油这么便宜,简直大喜过望,连忙嘱咐:
“茶籽油这么便宜吗?甚好!快去买---五斤,不,那个---买十斤茶籽油来。”,茅庚一开始说买五斤,忽然又想到王家也应该多吃油少吃粮食,后世好象还有茶油美容的传言,理当给王家也备五斤。
文元一听,有些愕然:
“要买这么多么?要点灯还不如买桐油呢。不是要买来吃吧!好像不用这么省吃俭用的。”
茅庚心说后世的茶籽油可是最上等的食用油,至于有点怪味,那还不容易!去掉就是!连忙催促道:
“只管买来就好,我说好---那个就是好。”
茅庚知道山茶多是野生品种,品种还特别多,不同品种的野生山茶榨出的油也有高下之分,后世出油率多出油口感好的山茶品种,大多是经过几百上千年的定向选择栽培一代代变异出来的优良品种。便如宋时的油菜本身还是餐桌上的菜蔬之一,而几百年之后的油菜根本就不能吃了,其中缘由,也是定向选种培育造成的,只重菜籽出油率的结果就是无视油菜的食用口感,最后终于到了上不了餐桌的地步。
这里的茶油难吃并不奇怪,可能是品种的原因,不过去味去色难不倒自己,自己至少知道有两种材料能够脱色去味,连花生油中的黄曲霉毒素都能去除掉,想必将这里茶籽油的怪味去掉也不是什么难事。茅庚一阵兴奋,觉得终于发现了一个生财的行当。
表哥的学识那是不容置疑的,相信表哥的话没有错,文元也不迟疑,当即就出门去买茶籽油。
不料去到一家店铺说要打十斤茶籽油的时候,这家店铺竟然找不出十斤茶籽油来。文元立时便想到要找那茶籽油最多的店铺,也亏文元嘴上的功夫了得,文元天生语言能力超群,新化这里的口音虽然不易懂,但文元如今已能听个**不离十,文元又能讲一口迁就这里口音的官话,这里的人也能听个**不离十,所以文元的口头公关能力到了白溪也照样大杀四方。那店主被他纠缠得紧了,便告知文元要买茶籽油最好便是去找顿家,顿家卖出的茶籽油还能便宜三文钱。
文元一路问去,总算找到了顿家所在,这顿家位置有点偏,却是一个大院子,围墙是青石砌成,自有一番气势。文元犹疑了一下,还是一脚踏进了顿家大门。
谁知踏进这个大门之后,再想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文元随即见到了一个汉子,得知文元要买茶籽油,便领文元先去厅堂中坐下,只因这顿家的茶籽油并不零卖,但看文元一次要买十斤,也算是过得去买家,于是满口答应卖给文元。
有侍女将茶奉上,文元正坐等那人称来十斤茶籽油,一个四十岁年纪的女人来到了厅中,那女人穿着倒也讲究,来回端详了文元一回,然后问道:
“这位小哥,可是姓茅还是姓文?”,
文元心说,她一来就问姓茅姓文的,却不知是怎么知道自己跟脚的。是了,必是因为自己的口音,白溪官学来的几个人大约已经为白溪镇人所共知。文元料想这女人也许是顿家有头有脸的女人,于是拱手答道:
“小可姓文。”
说得几句话后,看文元长相讨人喜欢,一张嘴一样讨人喜欢,那女人露出了欣赏之色。
------
却说茅庚在家,左等右等不见文元回来,买十斤油那么难吗!
张海三都抱着一块白色的石头回来了,还不见文元的影子。茅庚看过那块石头,发现那不是白垩岩,张海三搞错了,抱回来的是一块石英岩。石英岩当然也不错,可以烧制玻璃,嗯,有时候歪打正着。
等到不耐烦,两人就自顾自吃起了晚饭,晚饭吃完,还是不见文元。
这一下两人觉得有问题了,于是开始四处找人,最后不得不去惊动贺先生,以致进一步惊动了苏致义,最后好容易找到了线索,线索指向了顿家。
不过顿家也是白溪的一个人物,苏致义都觉得有些棘手,如今已是晚上,更是不便贸然行事。
不可能是谋财害命啊!文元囊中羞涩,油水实在有限,再说顿家家资雄厚,哪里会看得上文元那点钱!
最后,只能说苏致义以及张海三一致的推断是对的――文元被顿家抢了亲,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做了顿家的女婿。要是这样,按照这里瑶人的习俗,外人还真是不宜介入。
;
第十八章 文版秘辛
说起这顿家,祖上原本是峒主苏甘两大得力猛将之一,归化之后,顿家在作为当时县治的白溪镇,自然也占了自己的一块地盘,势力不容小觑。
如果苏员外出面,顿家是要给面子的,问题是,这事也不能武断地下结论,毕竟文元是自己踏进顿家大门,并非是顿家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抢亲。如今看来,顿家固然是有意招文元为婿,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顿家早就差媒人去过白溪官学试图招婿,但这次是文元主动上门,假若文元见了顿家女儿大为心动,自己欣然接受这门亲事,外人兴师动众前去,岂不是要大大得罪顿家!
茅庚听贺先生说那顿家的三女儿长得甚是美貌,一时搞不清文元是不是真的被瑶家美眉的美貌吸引,一个把持不住,便痛快地答应上门为婿,以文元的那点节操,这事并不是干不出来。而顿家也可能是要一口气将生米煮成熟饭,连文元最亲的表哥都不预先通知一声,便要连夜办了好事,猜的出来是唯恐夜长梦多。茅庚心说,梅山蛮不愧是梅山蛮,办事毫不拖泥带水,执行力真是无与伦比啊!
连茅庚都有点动摇,好象文元自愿为婿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于是张海三也不再坚持要立即上顿家去救出文元,一干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一致决定等到第二天再去顿家,由贺先生先去打探一番,要是真的成了好事,免不了还得送上贺礼,庆贺一回。
此时时辰已是很晚,一众人跑腿也累了,苏致义就让人安排酒菜,在苏家吃喝起来,张海三是能喝的,有酒就欢实。茅庚酒量有限,喝到差不多之时,便只好先行告辞回家。
茅庚回家就躺上床,倒头便睡。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梦中便见穿一身新郎大红袍的文元,用那大红绸缎牵着环佩叮当的盛装美女,行了三拜九叩之礼,然后新郎新娘步入洞房,随着文元在灯光下挑开新娘的盖头,但见粉嫩娇俏的一张脸庞嫣然一笑,那一笑端的是美艳不可方物,让人心醉神迷,再之后便是文元与那美艳女郎携手入了罗帐。接下来灯光骤灭,镜头急速切换到洞房的外景,然后徐徐拉到顿家大院的远景,最后镜头再次拉远,俯瞰小镇,便只见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一晚茅庚除了梦见文元做了令人艳羡的新郎,还做了许多梦,梦境中梦到沁吟黯然神伤的样子,而自己竟然和刁蛮女沁琴走到了一起------。
不料第二天一觉醒来,竟然吃惊地发现文元回来了。
茅庚惊问:
“你是何时回来的?我还以为---你当了---那个顿家的女婿了呢!”
文元苦笑道:
“差一点,真是差一点就成了顿家女婿。不过还好,逃过了。”
“哦,怎么回事?我们---那个兴师动众到处找,只道你见了---那个顿家小女美貌,心甘情愿做了---那个顿家女婿。”
说起顿家小女,文元眼中又有了光彩,然后叹了一口气,惋惜道:
“那顿家小女长得倒也不赖,要是娶过来做个小妾我也是肯的,可惜!可那顿家想的是要我入赘到他顿家,那当然是万万不行。兄长也知道家父的遗愿,是希望我将来有些出息,就算不能高中进士,那跟着兄长也能有个进身。若是入赘蛮夷之家,那还谈甚么功名进身,连祖宗颜面都要被我丢光了!”
茅庚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弟志存高远,嗯,也不是那么不堪啊,却是好奇顿家如此强梁,招婿何以没有成功,于是探究道:
“我听说---那个瑶人素有抢亲的习俗,想不到顿家竟然---那个轻易放过了你!”
文元一拍桌子,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咬牙道:
“瑶人当真是野蛮之极,我去买他顿家的茶籽油,一进了他的门,竟然就强逼我娶他顿家的女儿,兄长你想,这种入赘的丑事如何能答应,我当然一口拒绝。岂知顿家立马便要霸王硬上弓,逼我昨晚就与他顿家女儿成亲圆房。那顿家的长辈先还好言好语,一看我拒绝,便吩咐手下用那逼迫手段,那顿家手下有一个马帮,十几个精壮汉子围着我,他们倒是不打不骂,只是逼着我入赘,按照这些人的说法,进了顿家的门,无论我答不答应,入赘做顿家的女婿那是跑不了的,一切由不得我,最后就算捆绑也要成亲圆房,这种事,告到官府也管不着。”
文元一想起自己自投罗网就有些后怕,不过好在此事没有成真,故而口气转为和缓:
“当然,顿家的手下看似一副凶狠的样子,实则还是想千方百计将我吓唬住,逼我答应了事,大概顿家也不想搞到捆绑成夫妻那一步。不过看那架势,不入赘娶那顿家女儿,顿家决计不会善罢甘休。那帮人威胁我,若是答应,我便是他顿家威风的姑爷――屁!屁的威风!若是我不答应,他们就出动马队,连夜将我绑去山中成亲,进了深山,那就一年半载也出不了山,反正还是那句话,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敬酒还是罚酒,由我选择”
茅庚笑道:
“既然他们不肯---那个善罢甘休,你又如何没有当成---那个顿家女婿!”
文元狡黠地一笑,道:
“呵呵,我不过是跟顿家女儿的父亲讲了一段秘辛,然后嘛,事情就有了转机。”
茅庚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
“你能有甚么秘辛!别跟我说你跟他讲的---那个秘辛---就是前日张哥儿一口一个蚯蚓客的---那个秘辛。哈哈,笑死我了!就算跟顿家---那个当家的讲了这个秘辛,那跟娶不娶他女儿---又有甚么关系!”
文元一本正经地说道:
“兄长你别笑,我跟他讲的就是这个秘辛,不过我改了一下,你说的是一个大金矿,我说的不仅有一个大金矿,还有一个大银矿,和灰黑色发光石头伴生的是那个大金矿,和烧不透的黑炭伴生的是那个大银矿。”
茅庚愕然。
讲到这里文元好像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文元脸皮一向很厚,仍然是脸不改色侃侃而谈:
“至于我为何要告知他这个巨大的秘辛,这还不是逼不得已嘛!因为我是虬髯客一门选出的继承弟子,肩负着寻找这个金矿和银矿的使命,一旦完成这个使命,便要远赴海外,去那里设法复国报仇。我又说师门颁下严规,在找到师门留下线索的金矿和银矿之前,必须守住童子之身,否则误了师门大事,那便百死莫赎。顿家逼我成亲,万般无奈,这才不得已把这段密辛说出来,就是告诉顿家,我绝不能违背师命成亲,否则后果难料,一旦师门震怒,只怕不单单是小子的小命难保。言外之意,不光是我,就连拖我下水的顿家,那时恐怕都要遭殃。”
“你这样瞎编,人家如何能信!”,茅庚这一段故事编得拙劣无比,顿家岂能轻信。
文元得意地显摆道:
“嘿嘿,顿家原也是不信的,不过我有办法。第一,我拿出了一个信物,就是你那粉笔,不是上面刻了日月光芒的图形吗!我便跟他说这是师门的标志,见图如见人。第二,我见顿家神龛上贡的神仙是那张五郎,我便说师祖虬髯大侠一身绝技乃是张五郎显灵亲授,当年始祖在这梅山因缘际会,遇上神仙张五郎,见到张五郎头上罩着一道金色光环,便凭记忆将这个光环图画了下来,此后这个光环图也就成了师门的独门标记。”
文元然后掏出带青天白日图案的半截粉笔,茅庚一看,上面弄得又是泥又是油,竟然被文元的一番做旧手法,弄得真就像一个年代久远的巫家道具似的。文元还故意将另半截毁尸灭迹,救下的这半截更像有些来历。
想不到文元除了故事编得好,在道具制作方面竟然也有不俗水准。
“然后他竟然就信了?“
“嘿嘿,那还不信!这里的瑶人都拜张五郎的,我扯上了张五郎作为护佑师门的神仙,由不得他姓顿的不犯忌讳。何况要是找到那甚么的金矿银矿,比招我入赘不知道有价值多少倍,又何苦得罪我这与神仙有些渊源的名门弟子呢!”
嗯,看起来是一番瞎扯,但扯着扯着便扯出了道理,无中竟然生出了有来!可不是吗!得罪文元厉害的师门乃是取其害,找到金矿银矿却是趋其利。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自己这个表弟编故事的本是真是不可小觑啊!若是到了后世想必可以成为颇有潜质的网文作者,还是玄幻流的,这表弟是个人才!
张海三听了文元故事,却有另一番感叹。张海三至今为止还没有将茅庚私下透露的密辛发布出去,他是公差,要考虑自家的饭碗问题,说话做事不能毫无顾忌,张海三还没有想好究竟要如何传播这个密辛,才能不伤及自身还能收到效果。不料这个密辛却第一个让文元冒了出去,而且还走了样。张海三心中感叹,说不得也只好按照文元这个走样的版本发布了。
至此,事情却没有结束。
正当茅庚在文元的帮助下从事泥瓦匠活计,将一个微型耐火炉膛一层层抹上耐火泥的时候,顿家的那位三女儿出现在西厢施工现场。
文元一见那女子正是顿家三妹,立时就愣了。饶是他口才了得,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茅庚见那女子一身汉家装束,容貌与王沁琴只怕在伯仲之间,身材匀称,却透着一股飒爽之气,手上握着一把短刀,径直走向文元,决然道:
“奴家跟定你了,你不要赶奴家走,你要去海外也罢,奴家也同去就是。你要是看不上奴家,奴家这就死在这里。”
;
第十九章 被迫升级
看到这令人吃惊的一幕,茅庚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难道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竟然就在眼前上演!
不过随即茅庚就意识到目下最要紧的不是讴歌爱情,而是千计不要血溅当场才好。这顿家三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糟糕就糟糕在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再加上身上流淌着梅山蛮的血液,稍一不慎,难保不会酿成惨剧。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惨剧发生。
茅庚来自后世,人道主义的思维深入骨髓,兼之对所谓蛮夷汉人之分没有那多讲究,此时只是想着后世是怎么应对这种极端情形的处置手段,务必先将这少女的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遇上这种情形,文元也有些傻了,让他答应吧,当然是大不情愿。
文元心中把王沁琴与这蛮女一比较,当然是王沁琴大占上风,论情趣论见识论学问,那顿家女哪一点也及不上王沁琴,更不要说汉瑶之分。
可要是不答应,这蛮女性烈,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又如何是好!好吧!就算这蛮女肯做低服小做自己的小妾,想那沁琴性子也十分刚烈,岂能容得家中有个蛮夷与她分享夫婿。虽然沁琴与自己名分未定,但王老先生那里分明已经有所松动,自己岂能让沁琴伤心!
文元在这边犹疑不定,那边茅庚和张海三便你一言我一语,意欲让那顿家三妹平静下来,张海三一张嘴也是能说的,一番语重心长,宛若顿家兄长一般,反正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茅庚觉得后世的心理专家便也不过如此。茅庚一开始还附和两声,后来干脆缄口不言。
可是张海三声情并茂的劝谕并不见丝毫结果,看来这顿家三妹就是一门心思赖上文元了――不对,是深深爱上文元不可自拔了。
就这么僵持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最不该出现的另一个女主角出现了。刁蛮女王沁琴的到来,让茅庚感觉事情要失控,茅庚心说,你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啊!难道要比一比谁更刁蛮么!
那王沁琴平时虽也刁蛮,不过人家一把尖刀横在脖子上,出了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王沁琴再刁蛮,此时也要分个轻重,绑着脸一会看看文元,一会看看横刀的蛮女,使得文元既倍感尴尬又觉压力更大,而那蛮女也觉察到了王沁琴的敌意,这一来,本就紧张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这一来隐然有二女争夫的趋势,局势更加紧张起来,仿佛一堆干柴又添火油,只要一个火星,就会不可收拾。茅庚立时在脑海中搜索各种应急预案。
这种情况,张海三此时也不知道如何办了,一边还是不厌其烦地劝那顿家女不要想不开,一边暗暗示意茅庚要将那王沁琴支走。
茅庚心说就算支走王沁琴,只怕也一样不能解开这个死结,何况王沁琴又岂肯轻易离开!
看来张海三这一套心理抚慰疗法是不解决问题了,那不如就下点猛药吧,嗯,咱来一个釜底抽薪,实在不行还可以画一个远期大饼,如此,难题不就解开了吗!
慢!且将思路理顺了再说,事关人命,自己话中可不能露出什么纰漏。好在前世金庸的武侠、凡尔纳的科幻以及各种无厘头的玄幻网文,足以提供各种版本的海量信息,茅庚迅速在脑海中编辑一番,文元版的秘辛在茅庚大脑中经过一番增砖添瓦和逻辑重构,故事中时间人物地点一点点逐渐丰满起来,最后终于变得无懈可击。故事升级完毕,于是茅庚决定出手。
茅庚对张海三一摆手,示意张海三不须再言,然后对那顿家女说道:
“这位顿家妹妹,文元注定是要远赴---那个海外,难道你真的---那个要跟他同去吗!那可是几千上万里的---那个海上航程呐!一旦去了,只怕一辈子---那个再也回不来了。”
茅庚如此一说,文元心中诧异,张海三有些糊涂,王沁琴有些愤怒,顿家女燃起了希望。
那顿家女决然道:
“奴家已经想好了,无论文哥哥到哪里,奴家甘愿相从。”
王沁琴一听这不要脸的蛮女竟然连文哥哥都叫出来了,眼中顿时喷出了火来。
茅庚继续问道:
“那你家父母呢,他们总能舍得你---那个---一个人远离故乡,只怕这一去---那个你父母就再也难得见到你了,我只是想,你父母只怕不会---嗯,他们能答应让你离开吗?”
顿家女闻言也不免鼻子一酸,但仍是坚定地说道:
“我阿爹阿妈,原也是不肯让我远离,故而---故而他们才放了文哥哥,但奴家心意已定,阿爹阿妈---他们拦不住我的。”
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差点涌出泪水。一旁的王沁琴心下一软,眼中多了一丝怜悯的神色。文元则心情复杂,不知道表哥如何要如此说话,这不是越说越糟吗!自己却又不便阻止。
文元叹一口气,说道:
“顿家妹子,唉!你有如此心意,我也只好如实跟你说了。唉!谁知我这文兄弟的---苦衷!”
此时张海三回过神来,做托儿是他最拿手的好戏,立时就接口道:
“文兄弟确是有苦衷的,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茅庚在心里夸张海三配合默契,嘴上顺势说道:
“虽然---那个不足为外人道,然而今日之情势,也不得不说了。”
顿了一顿,一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便说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故事:
“文元的师门,本是一个秘密,他的师门就是---那个虬髯客一门,虬髯客在海外立国,其统辖之国土辽阔无边,国势极盛,之后传了十几代,可惜---那个最后出了巨大变故。只因那立国的---那个都城所在,乃是一个中心之岛,有一年---那个突然火山爆发,以致全岛陆沉,结果那里的蛮族乘势反叛,浩瀚国土复又被---那个蛮族占了,以致蛮族重新做了大王。虬髯客一门当然要---那个力图恢复,可是因为全岛陆沉,祸起突然,门中---弟子不及反应,在那一次灾难中损失殆尽,余下弟子实在---那个不足与蛮族对抗。不得已,便不远万里---那个回到中土,在中土再选一批---那个弟子,这批弟子又---那个优中选优,选出了十六名---那个最有潜力的弟子,文元就是其中之一。”
文元这是在文版秘辛中掺入了凡尔纳《神秘岛》的情节,又将文元包装成了**潜力股之一。这一番重塑,文元的形象在顿家妹子的眼中又高大了一些,而王沁琴则有些将信将疑。
故事还得继续:
“虬髯客一门,武功一脉承自---那个神仙张五郎,这原是机缘巧合。这门武功乃是以---那个童子功筑基,也就是说,在练成---那个童子功之前,须得不近女色,文元拒你顿家婚事,这是师门---那个规矩,也是练童子功的---那个起码道理。”
茅庚叹息一声,心说咱又将金庸武侠里面的把戏搬了出来,不知道这种说法在宋代能不能被人接受。一看现场反应,还好,至少并无人反驳,意味着无人质疑这个茅庚口中“起码的道理”。话说“童子”一说这也是文元秘辛剧本中的台词,自己只是为这句台词找到了武学依据罢了。
茅庚的一声叹息,又让顿家妹子对文元的理解深了一分,文元此时有苦难言,这越说好像越没谱了啊!
茅庚顾不上看文元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推进:
“唉!可惜的是,文元练这童子功---大不顺利,别人越练越强,文元却---那个越练越差,而再过三年,门中就要来一次---那个功夫比试,在比试中选出---那个八大护法,故而文元这才---那个千里迢迢来找---那个师门圣地,寻找练功诀窍。当然也要同时找---那个师门记载的---那个金矿、银矿。”
茅庚感觉扯到玄乎的功夫,自己都感到节操掉了一地,但是为了避免悲剧上演,适当地造势完全可以理解。从反应看,好像海选pk的说法也顺利通过,这时候当然只能趁热打铁:
“文元将来势必要远赴---那个海外,与海外蛮族---那个见一个高下。据说海外蛮族的---那个武功也是十分高强,文元若不能---那个炼出一身强硬功夫,到那海外---又岂能与蛮族高手争锋!故而文元当务之急,就是练功。甚么娶亲,甚么入赘,那都是万万不能考虑的。顿家妹子,你要是为了---那个文元好,那就先不要逼他,这样只能---那个扰乱他的心神,万一文元心神被扰,到时练功---那个走火入魔,只怕会落得---那个终身残疾,更不要说---那个争甚么八大护法了。”
那顿家妹子毕竟见识有限,被茅庚这番话连蒙带吓唬,也感觉有些迟疑,握短刀的手自然而然就垂了下来。
茅庚一看,效果居然不错,当然还要留些回旋的余地:
“文元异日要是成了---那个八大护法之一,远赴海外---那个杀败蛮族,那也是大功一件,复国之后,文元在那里也将是---那个风云人物,到时封一个---那个相当于大宋安抚使之类的官职,也大有可能,到那时,多娶几房夫人,几房夫人---那个都封个---那个诰命夫人,料也不是难事。”
顿家女听到这里,眼中复又燃起希望,王沁琴好似也消了怒意。
茅庚转而郑重其辞地地对顿家女说道:
“顿家妹子,今日我该说的也说了,不该说的---那个我也说了,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文元肩负使命,前路面临诸般考验,三年之内师门决不会允许---那个文元谈婚嫁之事。依我看你还是另寻---那个如意郎君吧!”
顿家妹子又将那短刀举高,抗声道:
“不,奴家决意等下去,三年也好,五年也罢,只盼文哥哥尽快练好功夫。”
茅庚一听,也忍不住在心里为这顿家女的表现喝一声彩,但口里却不忘叮嘱一句:
“你要等---也不是不可,只是平时不要过来这里,以免扰了文元心神,他除了要做---那个师门交代之事,就是要专心练功。此外,我今天说的,本是他师门机密,决不可说与人听。”
那顿家女点点头,复又问道:
“那文元师门不禁与瑶人通婚么?”
茅庚想不到这顿家妹子真是痴情若此,心中感动,便说:
“文元师门,也是敬张五郎的,瑶家同样也敬张五郎,也算有些渊源,当然是不禁与瑶家通婚的,当年虬髯客手下---那个就有弟子娶了瑶家女子。”
那顿家女闻言一阵心喜,深情地看了一眼文元,说了声:
“文哥哥,我等你。”
直到文元微微点头,那顿家女才依依不舍地去了。
见那顿家女离去,茅庚这才感觉手心中满是虚汗。虽然新编的升级版本故事哄住了顿家女,但是无疑又挖了一个大坑,将来还得填。
再说,到目前为止,自己的大宋之行除了瞎编了几段没谱的故事,好像真没干过一件正经事。这样的表现,看在旁人眼里事属正常,但放在一个21世纪人的眼里,这样的表现就只能用扑街来评价了。
;
第二十章 练功过度
顿家女是走了,文元一颗心不再悬着,不过表哥为了哄顿家三妹,却让自己套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枷锁,自己凭空冒出来的师门,规矩真是多啊!照这个说法,“练成童子功”之前须得不近女色,那此前连王沁琴也是不能碰的,那么练成之后呢,就又多出一个痴痴等待的顿家女,难道届时真要远赴海外?那时到底是带还是不带顿家女呢?那时不知道王沁琴是不是也肯一起同去?
又或者届时悄悄地一走了之,这天下之大,那顿家女又如何能觅得自己踪迹!可是,那样便只能隐姓埋名,自己难道要绝了做官的念想吗!唉!这事情麻烦得很呐!
不过事情虽然麻烦,那毕竟是将来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文元只在乎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文元便想要费些心思哄得沁琴高兴,往常沁琴不高兴的时候,自己几句话一哄,沁琴立马便会开心起来。
谁知王沁琴见那蛮女走了,鼻子哼了一声,一顿足,然后掉头一走了之。
文元正想追出,茅庚连忙叫住:
“表弟且慢,你这会子脚步虚浮,气血不畅,对练功大是不利,须得---那个好好调息一番,从今日起,可得好好练功才是。”
王沁琴还未走远,将这话听到了耳中,心说难道适才所说并不是编来哄那蛮女,难道真有其事不成!一想到可能故事是真的,便有点乱了心神,走回家中,还兀自有些发呆。
一说到练功之事,文元感觉往后的日子也许都要受这练功说法的束缚,心中郁闷之极,一脚踢开一个石子,叹道:
“唉!练功,练功,难道真要练甚么童子功不成!”
随即意识到今天这事是表兄好不容易才给自己解了围,而且还是自己瞎编在先,表兄最多只是借题发挥了一下,目的还不是要哄那蛮女相信!难得那顿家三妹竟然信了!
文元心思转得极快,一想到此节,连忙换了说话的口气:
“今天多亏兄长和张兄!要不然真不知道如何办了。”
茅庚笑道:
“好啦,从现在开始,先练功,今天你就将这堆石头---那个锤成碎石,就算今天练功了。瞧你如今身体如此单薄,不勤练功夫,日后焉能当得---那个师门重任!若你练功不成,对面的王家姐妹---那个只怕也替你担心呢!”
茅庚此言乃是点醒文元,王沁琴那个嘴巴是藏不住话的,刚才说的故事就算是假的,在王沁琴面前那也只能咬定是真的。
茅庚复又对张海三说道:
“张兄,今日之事你也亲自见了,这也实在是急切之中---那个没有法子,不得不跟顿家小女---那个将文元练功之事说与她知道,只是,文元师门和练功之事,还请张兄不要外传的好,要是别有用心之徒---那个---那个---”
茅庚那个那个的还在那里考虑下面的措辞,文元见事极快,当下明白了茅庚之意。文元立刻醒悟,这事连张海三也要让他觉得是真的才好,张海三嗜酒,难免酒后吐真言,一旦从张海三口里传出一切都是假的,到时候顿家三妹再找上门来,那就真的可能是血溅五步了。甚至顿家到时还会再次用强,再抢亲时自己一点理儿都不占,那时惟有乖乖就范。一念及此,文元连忙接口道:
“是啊,张兄还请为小弟保密才好,本来一件拜师练功的小事,算不得甚么,只是终究经不起小人的播弄,万一有人要扣小弟一个甚么谋反的罪名,小弟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张海三一看茅庚和文元一副真有其事的样子,心中狐疑,口里还是忙不迭答应:
“这个当然,两位兄台放心,你我兄弟,这个决不会对外说及。”
接下来,茅庚指着院内的石头对文元说:
“从今日起,就开始练功吧!先将这一堆石头锤成碎石,算是练功的开端。”
将一堆石灰石锤成碎石,被茅庚冠以了练功的名义,文元只能苦笑,却不好推托这样的“被练功”。文元收敛心神,和茅庚一起,两人一人一把锤子,老老实实地待在院中锤起石子来。锤石子既然挂了“练功”的牌子,自然不须张海三出手,张海三便径自去找茅庚需要的其他物事了。
茅庚自己锤石子并没有什么不甘的,将砸石子想像成锻炼身体的一项运动,感觉就会好起来。近两个月来,忘了锻炼身体,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偷懒行为,虽然茅庚这小子的身体棒,但若是不锻炼也会退化,有感于文元单薄的身板大有弱不禁风的后世宅男风范,茅庚心中就暗下决心,以后得天天锻炼身体才是。
不过砸石子还真是一件高强度的体力活,一开始感觉还好,干到后来,还真是有些吃不消。就这样干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文元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茅庚只得让文元休息,自己继续抡锤子将砸好的碎石进一步砸成粉末,直到自己也抬不起手臂,这才歇下。
一看辛苦大半天干出来的石灰石粉末,也不过几十斤的样子,而且粉末的粒度还是不够细,真正达到要求的粉末可能也就不到二十斤。茅庚叹一口气,看来一定要造一个手摇式球磨机才是正理,以后嘛,还得上水力破碎、磨粉设备。
这还只是石灰石粉,还要配齐铁矿石粉和煤粉,粘土磨粉倒是简单。十六斤的石灰石粉末,茅庚打算分成两份,两份都按照同一个配比:80%的石灰石粉末、15%的粘土粉末、5%的铁矿石粉末,这一来单份就是十斤,然后其中一份加上两斤煤粉,另一份加上一斤半煤粉,配成两份不同煤粉比例的全黑生料。之后只须将掺入煤粉的生料搅匀,喷水制成拇指粗细的生料球,就可以试烧水泥了。茅庚也不知道这里的煤炭燃烧值有多高,同时自己搞的这个微型土窑烧起水泥来不知道好不好用,因此在煤粉用量方面,茅庚打算保守一点,将其中一份多掺入煤粉,以保证煅烧温度。
煤炭和粘土都已经有了,差的只是铁矿石。铁矿石要的量很少,不过茅庚还是决定按照要求配齐,故而只好去人家的炼铁窑取一些铁矿石,要到明天才能捎过来。
茅庚预计后天自己搞的土立窑――好吧,也就是一个带鼓风的土耐火炉――耐火内壁就应该干透了,那时才可以试烧水泥,所以明天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余下的一切,甚至再准备一份生料,应该问题也不大。自己来到大宋要干的第一件事,无论如何要一炮成功才好,茅庚如此想道。
到了傍晚,顿家派人提着木桶送来了十斤茶籽油,来人自称顿五,声称是奉了顿家三女之命送茶籽油过来的,文元当即要付钱,那顿五高低不收,文元也只好作罢,心说这一下要欠着人家了。
见文元直摇头,茅庚提醒道:
“人家顿家三妹---那个可是认真的,我跟你说,这练功的架势---还得像模像样地摆出来才行。”
文元哭丧着脸说道:
“难道就这样成天砸石头不成!若是将这活儿当作练功,那又如何受得了啊!也不像练功的样子吧。”
茅庚笑道:
“练功当然---那个要有练功的样子,从明天一早起,我来教你---那个正经练功。叫你知道甚么是---那个真正的功夫。”
文元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表兄那师尊想必有一身超凡入圣的绝世功夫,表兄不知道学到了几成,自己有机会能够学学高明的功夫那当然是求之不得。想到此节,文元便挺起他那单薄的身板,连声答应。
第二天一早,茅庚就将文元从床上拉了起来,然后开始一招一式地教文元打太极。
茅庚前世除了在大学练过一趟简单的长拳,到了中年以后,学了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太极拳既可以调节身体运动机能,也能养性,和钓鱼相得益彰,因此茅庚一手太极也打得似模似样。
这太极拳在明代发端,成熟于清代,宋代自然不会有这么一种拳法。茅庚正好拿来冒充师门功夫,文元看了一趟,看表兄动作极其飘逸舒展,以为确是那厉害师尊传下的神功,当下也悉心练习。文元的身体柔韧性倒也不错,运动的根骨不俗,人又聪明,学起来很快,一招一式慢慢有了模样,这让茅庚颇觉满意。
当然不能指望一个早晨就学会二十四式,茅庚就安排文元进行基础体能训练,比如做俯卧撑,一组十个,做到不能再做为止;再比如连续上下蹲,直到蹲不下去方才作罢。
练完功,文元觉得整个骨架都要散了。
不料早饭后,贺先生和张海三联袂而来,通知今日就去油溪划定田地。
这一下可苦了茅庚和文元,茅庚还好点,身体素质在那儿摆着。
白溪到油溪的田地那边,有十几里路程,其中不少是山路,这一路走下来,王家的代表王二先生和刘叔都没有茅庚文元两人这么不堪。
茅庚心道,以后练功可得注意,循序渐进才是。
苏致义因了茅庚要找水流喘急的临河之地,特意找了三处让茅庚去选,这一来又多走了十几里山路,茅庚放弃了落差最大的那一处临河之地,选了那处水流流速适中的坡地,综合来看,还是这一处最为合适,便于布置水力机械。而王家选田地的眼光着重于田地的耕种收成,便选了两里路之外的一处田地。
苏致义一路陪同,直到最后选定田地。
一切办妥之后,苏致义便邀几人一起到他家在此新置的庄园歇息。原来苏家新置的庄园正与茅庚所选地点相邻,看得出来经过了一番临时整修,庄园里像是来了不少苏家眷,故此庄园中并不冷清。
文元一坐下,就再也不想起来。茅庚也感觉早上运动量过大,又行了二三十里山路,这时候一样是全身酸痛。
要说苏致义真是体贴入微,说道今日辛苦,不如就在这个庄园歇息一晚,明日再回白溪也不迟。
茅庚看文元那架势,只怕是再也走不动了,自己也够呛,于是点头。
王二先生和刘叔却一定要赶回去,他们须得第一时间跟王老先生报知田地之事,便由贺先生带着他们返回。张海三则急着赶回县城,他出来的时间的确也长了些。
最后只有茅庚和文元留在了苏家庄园。
;
第二十一章 女主潜质
茅庚对苏家的印象从一开始就很不错,一想起苏员外毫不介意自己乱提要求,还真就要啥给啥,茅庚便当这苏员外是一个开明绅士,心中自有一分感激。苏致义对自己和文元两个也甚是关照,而苏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表露出对自己和文元有什么企图。
至于传言苏家要招婿,要不是传闻有些失实,就是苏家半点也没有看上自己和文元的意思,反正在白溪各家都将自己和文元列为热门人选的情况下,苏家毫无动作,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和苏致义打了不少交道,也算是熟了,于是三个人漫无目的地聊天,当然主要是文元和苏致义说话最多,偶尔茅庚也凑兴说两句。
正说着呢,一个身穿蓝色绸衫的年轻公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苏致义一见,就拉着那年轻人,介绍起茅庚、文元来。
谁知那少年听了苏致义介绍,不屑地说:
“哦,这两个人我倒是听说了,不知道有甚么本事,竟然也能去白溪官学混了个先生当!”
苏致义一看这话说的有点太不给面前两人面子,连忙打起了圆场:
“茅哥儿、文哥儿莫怪,这是我表弟,姓奉,都叫他奉三郎,说话随意,两位小哥可不要介意。”
茅庚最是看不得人家狂妄,不过看在苏致义的份上,也不必跟这少年一般见识,故而冷眼瞪了这奉三郎一眼,只是保持沉默。
文元得知来人是苏家表弟,当然懂得要摆正姿态,立时就夸起奉三郎来:
“苏大人,您这表弟真是翩翩公子,一表人才,一看气度就很是不凡,想必是满腹才学,我等是望尘莫及的。”
苏致义闻言,微微颔首,道:
“文哥儿说的倒也不错,我这位表弟聪明之极,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只是不肯在四书五经上用心,要不然在科举上也必能有所斩获的。”
那奉三郎听了却有些不甚乐意,口中说道:
“鄙人要是在科举上稍稍用点功,中个进士又有何难!嘿嘿!考科举的那些人个个都是书呆子,我可不想做那书呆子。致义兄就不要再拿科举的事儿来烦我了。”
茅庚心说你小子狂妄一点不打紧,自恋一点也不打紧,狂妄倒小瞧天下英雄,自恋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文元一看茅庚的嘴角浮上了嘲笑,也想杀杀这狂妄小子的威风,这小子他娘的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说到琴棋诗画,至少在绘画方面,自己表哥的画技是决不会比这混小子差的。又见奉三郎手中拿着一幅卷轴,不知道是书法还是一幅画,当下有了主意,微微一笑,说道:
“奉公子手中拿的,想必就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吧,不如摊开来也让我们欣赏一回,如何?”
谁知那奉三郎闻言,一瞬间涨红了脸,说道:
“这个,却不是给你们看的。”
奉三郎越是不肯拿出来,文元就越要挤兑他:
“奉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书画想必是不错的,不过,依在下看,恐怕未必就比得过我这位茅庚表兄。”
话说到这个份上,奉三郎哪里还忍得下去,当即将手中卷轴展开,口中说道:
“我这是画的表妹,本来是不欲让闲杂人等看到这张画的,不过姓文的你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也罢,那就让你两人见识见识。”
茅庚看奉三郎展开画卷,便看到了一张仕女图,这张画大体有些唐宋仕女图的韵致,落款的书法也大体有些门道,不过笔法离绘画大家差的太远,只能算一个画中俗手。想来这奉三郎对表妹有意,这张画不知道是不是要拿去表妹那里去邀其欢心的。茅庚想到此节,露出会心一笑。
茅庚这一笑让苏致义看在眼中,是不是茅庚在绘画上真有一手,难道竟能高过表弟不成!故而忍不住问道:
“文哥儿既然说茅哥儿也是精通绘画,何不点评一下我这表弟的画,然后也作一幅画如何?”
要点评奉三郎的画并不难,唐宋的仕女画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比例上往往不对,无视透视原理,茅庚眼中,仕女画不讲究透视倒也怨不得古人,画得好的仕女画还是颇具神韵的,但奉三郎的这幅画不在此列。
中国人物画也不是不能画出经典,但那得画出光影,同时得尊重透视原理,才能画出形神具备的佳作。
茅庚淡淡地说道:
“奉公子这幅画,略有一些---那个瑕疵,这也是难免的。要在下来画,也未必画得---那个比奉公子好。”
茅庚说的实在是内心所想,茅庚对于画人物实在是没有把握,从奉三郎这张画中,还真看不出奉三郎那表妹长什么样儿,不是丑女应该是肯定的。
奉三郎一看这姓茅的说话吞吞吐吐,以为茅庚看了自己画作,心生怯意,这才如此,故而以为茅庚在绘画上未必就比得过自己。这再度激起了奉三郎傲气,奉三郎嗤笑道:
“吹牛谁不会啊!画出来的画谁知道拿不拿得出手呢!”
文元回忆起茅庚将那姜先生画成“忧国忧民”的样子,倒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万一将人家女眷画成一副衰样,那就糟了。
苏致义却对于茅庚的画技很是好奇,没人知道茅庚绘画的水平有多高,姜先生唯恐其他人知道茅庚有一门奇特的画技,是决计不会告诉人的。文元也犯忌讳,只因茅庚的画技时灵时不灵,当然不会到处为茅庚招摇。这次只是实在看那奉三郎不顺眼了,这才要赌一下茅庚的画技。
苏致义成心就这个机会探究一下茅庚的成色,不着痕迹地说道:
“茅哥儿,舍妹就在此处,要不要请她过来,你为她也作一幅画像如何?”
那奉三郎却不干了:
“不可!外人怎能为表妹作画?这不合礼法。”
茅庚笑笑,心说这姓奉的小子还吃醋呢,想是苏家小妹有些魅力,致使这家伙神魂颠倒。也罢,难道我还会跟你争一个蛮夷女子吗!
转过头来对苏致义说道:
“在下与奉公子,在绘画上可以说---那个各有千秋,在下的画法---那个有所不同,在下只须画几笔,也就能看出来。”
茅庚当下掏出随身带的炭条,讨了一张纸,便画了开来,不一会,就见纸上现出了栩栩如生的一只手来,原来茅庚画的,正是自己的左手,骨节过渡的细节处都画得生动有趣,苏致义看得呆了,这茅庚的画技比奉三小子不知道高出多少,看过人家这一手,自然就不须画其他了。
那奉三郎见识了茅庚这一手,立时也觉得自家那点画功不值一提,当下也并无话说。但是他对茅庚仍是一腔敌意,随即想起自己在围棋上罕逢敌手,不如转移战场,在围棋上收拾这小子,也好扳回一些颜面。
不料下棋也捡不到半点便宜,围棋的进程,足以让奉三郎崩溃。茅庚前世大约是业余三段不足、业余二段有余的水平,而且后世围棋定式在宋代还不见得是定式,而奉三郎也决不会有机会在网上与人杀上几千上万盘围棋,奉三郎其实不过是在新化这个偏僻之处勉强当当地方棋王而已,遇上懂得诸多定式下过海量围棋的茅庚,注定只能吃瘪。
在围棋上狂爆奉三郎的茅庚,晚上有点忘形,喝多了几杯,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自称胸罗万有,不日就将富甲天下,又放话说只须动动脑子,就能帮苏家做到邵州首富,那不过是小事一桩,云云。
第二天醒来,茅庚又为自己酒后失言后悔不已。
不过,一吃过早饭,苏致义不但未见厌弃,反倒来请茅庚去为他小妹作画,茅庚此时推托不得,却又担心再来一次画虎成猫,自己昨日只是画自己的左手,那实际上是取了巧,一只手只要大致形似,别人难以看出其中的瑕疵,但是画人物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茅庚心中忐忑,一路想着这苏家小妹到底是什么模样,能让奉三郎一路追过来,应该长相不会差吧!不知有没有顿家小妹漂亮,要是长相一般,画得差就差一点,只要反差不是太大就好。
不料,茅庚随后见到的苏家小妹,却是迄为止茅庚在大宋见到的最出镜的美女,没有之一。茅庚不得不承认,这苏家小妹绝对具备主角潜质。
;
第二十二章 泥变石头
事实上,茅庚前世也不曾给女子正式画过素描,道理很简单,给男生画张素描人家都不耐烦傻坐着,实在难以想象有女生会傻傻地坐在那里让一个菜鸟画像。嗯,倒是在课堂上给女生偷偷画过速写,不过顶多也是画一个侧面罢了。
今日破天荒面对面为女子画像,模特还是长得如祸水一样的苏致妍,只要对上苏致妍的眼睛,茅庚的心就怦怦直跳,手中的笔哪里还落得下去,而女主角看到茅庚痴痴的眼神与其他的男子并无两样,扑哧一笑,心说原来号曰胸罗万有的茅先生,不也一样是这种德行!
茅庚听到笑声,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美女这是嘲笑自己还是怎么,便越发不敢看苏致妍的眼睛。
围观作画的除了苏致义和文元,还有苏致义夫人罗氏和她的妹妹,罗氏的妹妹不过**岁年纪,此时拍着手说道:
“这位茅家大哥哥见了妍姨,你看他,脸红了呢!”
茅庚心中暴汗,自己的这份心思都被人家小女娃子看破了,真是汗颜的很呐!
和美女在一起,自然而然就有压迫感,而面对苏致妍这个俯瞰众生的美女,这样的压迫感更是无以复加。大约也只有奉三郎那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才可能会好点。但是稍加猜测就知道那奉三郎八成是单相思来着,成天屁颠屁颠地跟着苏致妍,苏致妍恐怕不见得对他有什么好眼色。
罗氏见童言无忌,一把拉过那女娃子,说道:
“不兴胡说八道,会打扰了茅先生给妍姨画像的。”
那女娃子却将嘴凑到罗氏耳边,低声道:
“姐姐,那茅家大哥哥是不是喜欢上妍姨了?”
这声音虽低,满室的人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苏致妍脸上顿时也飞起一片红云,看在茅庚眼中,只觉得平添了三分娇媚。
茅庚心里在问自己,自己到底只是喜欢,还是真的爱上了这个苏致妍?想了想,觉得苏致妍的美貌毋庸置疑,跟苏致妍这种格外养眼的美女在一起,自然是万般愿意的。不过,好象还不至于到每时每刻都离不开苏致妍的地步,也就是说自己决没有到为苏致妍神魂颠倒的地步。所以,自己对苏致妍,应该是那种男人对美女天然的喜欢,如果一定要说是爱情,那也只是萌芽。
茅庚整好画板,铺好纸张,手执碳条,好半天却没有落下去一笔,心中一颗弯弯的小嫩芽却在生长,好似随时都会顶开那层薄土一般。忽而又想到王沁吟,好象也有一根小小的嫩芽曾经在心中生长过,但那只是盖在深深的土壤中。
此时罗家那女娃子跑过来一看,画上还是白纸一张,于是大为不解,口中脆生生地说道:
“茅家大哥哥,妍姨好看吗?你快画呀,把好看的妍姨画下来,和奉三哥哥画的比一比,看是谁画的妍姨好看,好不好?”
这一来,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大为轻松。
茅庚自嘲地一笑,心说自己怎么啦,见到一个美女竟然就被人家的气场镇住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强自按捺住心情,这才留意到,屋内的光线实在有点暗,今日没有阳光,这时代的窗户都是糊的窗户纸,光线透过率有限,这屋又只有一面窗户,所以光线有些暗,不过对于画素描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要角度选好了,自然的明暗效果其实也不错。
不过美人的轮廓,就是恰到好处才叫美,增一分则嫌胖,减一分则嫌瘦,大抵如是。所以务要画得分毫不差,才能描摹出那份美态。但是很遗憾,目前茅庚并没有这样一手画技。再说了,要抓住人物一瞬间的音容笑貌,任何人都不可能比得上一架傻瓜相机。
茅庚围着苏致妍走了半圈,选择不同的视角来把握人物,最后,茅庚明智地让苏致妍侧过身去,没辙,自己的画技有限,唯一的选择就是画侧面像。无论如何,侧面轮廓比正面轮廓总是要好把握得多。
话说茅庚也没那个能力精雕细琢画出精致的效果,便一如既往还是采取藏拙的手法,能够略过就略过,多用速写留白的技法,把重点的光影特点表现出来,能交差就行。
还好,感觉这一幅侧面画像把握得还算差强人意,至少比奉三郎的仕女图强点,茅庚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那罗家女娃啧啧连声道:
“啧啧,茅家大哥哥画得真好,嗯,像妍姨的样子。”
忽然又拉住茅庚的手摇了摇,说道:
“茅家大哥哥,你画得好是好,不过画偏了,偏了的妍姨我不是很喜欢,画个正的好不好?”
此言一出,一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连矜持的苏致妍也笑得弯下了腰。
茅庚笑道:
“你妍姨的侧面---那个也很好看的,当然---正面更好看。”
罗家女娃醒悟过来,原来不是画偏了,却仍是不依不饶道:
“明明妍姨的正面更好看,茅家大哥哥,快来,再画一张正面的妍姨,好不好?”
茅庚一瞥文元,这信号很明显,就是要文元出来为自己解围,文元会意,便将话哄那罗家女娃道:
“罗家小妹妹,你茅家大哥哥有要紧的事情要办,这次只能画到这里了,下次再画就是。”
小女娃却拉着茅庚的衣服不放,偏要寻根究底:
“茅家大哥哥,你有甚么事儿,那么要紧么!画一张画要不了多久的。”
茅庚心说,这不是有没有时间画画的问题,而是自己连画一张侧面像画得都难说满意,更别说难度更高的正面像了。这事儿万万不能应下,心中一急,便想起自己原本今天是要试烧水泥的,急切间想不到别的,便以此为托词,说道:
“你妍姨---那个好看得很,本来再画一张---那个---我也是极愿意的。不过我要去做一件---那个很好玩的事情,这么说吧,就是将---那个一堆泥巴变成一堆---那个石头。”
小女娃闻言,兴趣一下子转了过去,兴奋地问道:
“真的吗?泥巴真的能变石头吗?茅家大哥哥,不要骗人呀,骗人是小狗。”
茅庚一看,这女娃真是萌到家了,口中还只能答道:
“那个---那个当然是真的,骗人---那个是小狗狗。”
小女娃下面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茅庚差点呛住:
“茅家大哥哥,你甚么都好,人好,画也好,还会泥巴变石头,就是说话那个那个的,这点不好。”
苏致妍扑哧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茅庚一眼,转头对小女娃叱道:
“小娟,不许乱说。”
苏致义则连忙赔笑,说小女娃不晓事,让茅庚不要往心里去。
茅庚心里却大受刺激,不知道苏致妍对自己是什么观感。这一次来这里,感觉苏家在做局似的,好像是有点看好自己,却要自己主动上钩。而苏致妍的态度好像并不热烈,猜不透她究竟如何作想。不过,总的看来,还是自己实力不够啊!在苏家眼中,自己可能就是稍有一些才能罢了,称不上理想的东床快婿。自古英雄配美人,在苏致妍眼中,自己这形象绝对够不上英雄,兼且还有口齿上的缺憾,这一来,只怕,只怕在她心里的分量相当有限,大约是在可与不可之间吧。
在回白溪的路上,茅庚一路胡思乱想,同时暗下决心,其一就是要大干快上,尽快展示自己的实力,其二就是下决心要克服口齿上的毛病。
茅庚回到白溪,立即就忙碌起来,等准备好铁矿石粉末、煤粉和粘土粉末,时间已是傍晚。这时,让人制作的手摇式鼓风风车也到了,把这个土法鼓风设备的出口风管嵌入微型立窑的进风口,抹上泥浆,一个凑合的微型水泥立窑终于完工。茅庚不准备连夜试烧水泥,第二天一早再烧不迟。
第二天早上,两人打了一通文元口中“慢得不能再慢”的太极拳之后,两人草草扒了两口饭,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捣鼓。
所有的粉末都已经磨好,茅庚按照80%石灰石粉末、5%铁矿石粉末、15%干燥粘土粉末这个比例配好两份10斤重生料,第一份生料掺入一斤半煤粉,搅拌均匀,这算是第一份全黑生料。第二份生料掺入两斤煤粉,同样搅拌均匀,这是第二份全黑生料。
然后,两人就开始手工搓制生料球,将第一份全黑生料先喷上水,两人再用手搓成一个个拇指大小的小黑球,随即将这些生料球放进炉膛,就开始在炉膛下生起火来,火越来越旺的时候,便摇动鼓风风车,将空气鼓进炉膛,如此,气流在生料球的空隙中流动,炉下的火势越烧越旺,一层层点燃生料球,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炉内的生料球就这样由下而上燃烧起来,直到每一个生料球都烧得通红发亮,冒出炽热的火花。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茅庚估计应该是烧透了,便设法冷却炉膛,冷却后,便将炉膛里烧好的熟料掏出来,不知道这一锅熟料行不行。
第二份全黑生料也是如法炮制,不过这一回上火上得明显要快,烧得更旺,茅庚看看火候,重复上一次的冷却、掏料,第二炉熟料也煅烧完毕。
再将掏出来的两份熟料分别磨细成粉末,就算是成品水泥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硬化成混凝土。乍一看,至少在外观上,跟后世的水泥差不多,差距只在于粉末不够细而已。
接下来就是水泥成砼试验,从两份水泥中各分出两斤水泥,配上早已准备好的河沙和石子,除了茅庚,文元成了这个时代第一个见识泥巴变石头魔法的第一人。
试烧的水泥没有让茅庚失望,而文元则感到特别的不可思议。文元几乎是守着两块混凝土,观察凝结、硬化直到最终变成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想不到真的变成了石头!真是想不到!”,茅庚念叨着。
第二天下午,茅庚盼望的硬化效果显现,虽然还得等好多天才能达到理想的硬化强度,茅庚还是兴奋不已。至少是初步成功了!至于水泥的质量,先不急,以后在摸索中慢慢提高就是。
;
第二十三章 扶家婆婆
让茅庚感到高兴的是,有了水泥还真是管用,在石膏中添加20%左右的水泥之后,制出的粉笔强度和耐磨性明显都高出了许多,大致可以称得上真正的粉笔了。
这一天,就着贺先生送来的崭新黑板,茅庚正式开始借助黑板和粉笔上课,台下不光坐着王家小哥儿王云志,连王家三姐妹和文元也坐在台下听讲。
白溪官学用来授课的教室不大,远不像后世那样一个教室动不动就要容纳五六十个学生上课,这里的“教室”顶多能够容纳二十个学生,所以茅庚设计的黑板也不大,不过是后世黑板的一半左右。考虑到这个时代不需要长篇累牍的板书,也不需要列出长长的公式和长长的算式,这样的黑板已经是足堪使用了。
今天还是讲几何,茅庚教王家小哥,从一开始就使用阿拉伯字母和英文字母,因为茅庚没兴趣了解宋代是如何教算学的。原来画在纸上教王云志,只能是一对一,如今有了黑板粉笔,只教一个王云志未免浪费资源,于是经过文元一番动员,便多坐了几个学生在台下捧场。
茅庚的毛笔字不怎么样,不过粉笔板书却是拔尖的,否则前世也不会被选去办黑板报。
一切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氛围,茅庚经过精心准备,这次公开课倒也上得似模似样,连台下的王沁琴都奇怪今天何以茅庚并不那个那个了。
王老先生和王二先生先后也走过来,从窗子的破孔处往里张望,茅庚奇怪的横向书写已经不再让他们感到不适了,倒是茅庚在黑板上写白字的手法,有点让二位先生感到惊奇。
两位王先生走了之后,贺先生又跑过来,也是往里面张望了一气,然后若有所思地走了。
最后一个偷窥的观众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康老先生的夫人。康夫人在窗前张望良久,这才走开。
茅庚只是感觉窗外有人张望,猜想便是王家二位先生,这一点也不奇怪。茅庚决定给王家送过去一些粉笔,王家二位先生想必不会拒绝使用方便的教学办法吧!
茅庚好多次拿眼光掠过王沁吟的面庞,留意到沁吟在专心听讲,心中没来由生地出一种歉疚之情,好似有哪里对不住沁吟一般。沁言听得也很认真,似乎对几何兴趣很浓。王沁琴今日还算老实,偶尔听一节课也许图个新鲜,又有文元在旁陪着,难得这刁蛮女循规蹈矩了一回。
茅庚今日讲课讲得十分流畅,几何嘛,实在是太基础化的东西了,兼且茅庚还专门备了课,所以一切看起来都近乎完美,讲课连贯,习惯语“那个”只是在讲课中出现了寥寥几次,而板书可以说是无可挑剔,这堂公开课总的说来效果还不错,茅庚找到了当老师的感觉。要是苏致妍也坐在台下听自己严谨而又流畅地讲来,嗯,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生出崇拜之情。
一堂课讲完,茅庚觉得很有成就感,至于除了王云志之外的几个编外学生听进去了多少,茅庚倒是不去关心它。
下完课,茅庚就让文元带上五十支粉笔,送去王家给两位王家先生。文元当然很乐意前去,在王老先生那里有个表现的机会总是不错的。
看得出来,这两天王家三姐妹也有些兴奋,这当然要拜文元显摆“泥巴变石头”所赐,在王沁琴的要求下,文元还不惜工本专门现场演示了一次“泥巴变石头”,让三姐妹和王云志都觉得很是神奇。
水泥试烧成功之后,茅庚却有了新的烦恼,就是如何才能将试验室成果产业化。这在后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技术方缺钱的话,可以找风投,或者去高交会找合作商家,总之只要手上握有一个好项目,自己差钱,但市场不差钱,钱会来找你。
遗憾的是,宋代的风投还没有兴起来,怕是要等自己去倡风气之先才行。话说宋代的官营经济倒是大行其道,连酒都是官卖的,不过茅庚觉得暂时还是不要碰官方的好。放眼白溪镇,如果要找一个投资水泥的合作伙伴,苏家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其实顿家也凑合,可一想到令人头痛的顿家三妹,茅庚就摇摇头。
在茅庚的计划中,水泥、单摆时钟、玻璃这三个项目,可以率先进行,在新化这里,干这三个项目的条件都很成熟。相对而言,水泥必须上规模,没有规模就什么都谈不上,设想看,一天生产几十斤百把斤水泥,成本会高昂到什么地步!在大量供应廉价石灰的年代,市场会不会接受价格昂贵的水泥,显然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水泥的定位,只能走量大面广的薄利多销模式,你总不能将水泥打造成一种奢侈用品吧!
而时钟和玻璃,倒是可以先按奢侈品来定位,一开始不妨小批量生产,价格可以定得高高的,不谋取一点暴利如何能够说得过去!
时钟的设计差不多了,从油溪回来之后,大受刺激的茅庚决定全面提速。正好水泥出来了,茅庚修改了试制方案,决定自己来铸造构件。比如擒纵轮,茅庚就打算用铜来铸造,铸造擒纵轮的模具就用石膏掺入少量水泥来制作,用雕刻的方式在石膏上刻出型腔,然后浇灌铜水就能成型。擒纵钩也可以如法炮制。只要擒纵机构试验过关,时钟实际上就成了。擒纵机构也许要失败几次,但是最终会突破,茅庚觉得通过绘图和计算,理论上已经有相当的把握了。
烧制玻璃当然比煅烧水泥要难一些,但是也难不到哪儿去。找到了石英岩,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半,没有纯碱,草木灰也是碱,一样也可以拿来烧制玻璃。
值得一试的还有茶籽油深加工项目,嗯,也就是去色去味。能找到海泡石最好,不行就用竹炭来吸附,不过吸附之后的口感究竟会怎样,须得试试才知。如果成功,这也是一桩生财之道。
古往今来,直到后世,一个男人必须自立,才能赢得尊重,否则就会沦为附庸。想一想,就算和苏致妍走在一起,人家一开口就是这人沾了苏家的光云云,生活还有什么精彩可言。
茅庚想得有些出神,不提防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眼前,这人直到眼前方才出声:
“茅小哥,老婆子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
茅庚一看,这人却是康老先生的夫人,这两个人虽然同在白溪官学,却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几乎被所有人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茅庚对于长辈,礼貌还是不差的:
“前辈请讲。”
那康夫人听茅庚唤她前辈,这倒是前所未有之事,于是露出笑意,说道:
“看到茅小哥儿,老身就想到了年轻时候的康郎,哦,也就是年轻时候的康老先生。”
茅庚哦了一声,心说原来这康夫人也是有故事的人。
果然那康夫人继续说道:
“说起从前,说说也无妨,老身姓抚,本身是瑶家女子,当年扶家和顿家的祖上,原都是峒主苏甘手下左膀右臂,说起来我扶家只怕比顿家还要风光一些。我年轻的时候,当时便也和现在的顿家三妹一样,喜欢上了这里的先生康郎,当时扶家和康家都极力反对这门亲事,最终也没能阻挡住我和康郎走到一起。”
原来这位扶家婆婆竟然在年轻时有这么一段动人的感情经历,历史往往有惊人相似处,如今的顿家女对文元也是情深款款。
那扶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和康郎在一起过了一辈子,并无甚么可后悔的。不过我爹爹从我跟了康郎之后,就再也不认我,老身老来觉得有点对不起父母。只是他们早已作古,竟然再没有机会弥补了!我也知道他们其实也很记挂我的。”
茅庚随即猜测道:
“想必扶婆婆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听到茅庚这话,那扶婆婆本已黯然的表情忽地焕发出神采,傲然道:
“那是当然。”
随即却转而说道:
“我来找你,并非是要跟你说这些陈年旧事。我见你颇有才具,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有你的道理,老身冒昧,想请你帮一帮如今的扶家。唉!扶家如今家道中落,若是这样下去,恐怕要不得多少年,就要彻底败落了。”
茅庚想不到原来这扶婆婆是别有所图,前面不过是故意打出悲情牌而已。后世的电视剧演绎的再也不错,最危险的人往往隐藏在你的身边,而你毫无觉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被忽略的老太太竟然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要不是成天窥视和琢磨自己,又如能何得出“所做一切无一不有道理”的结论!这老太太还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心机很深呐!
那扶婆婆随即笑道:
“我也不是要你白帮忙,茅哥儿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回报的。我看到顿家三妹对文小哥儿一片痴情,其实老身可以帮一帮文小哥儿的。你可知瑶家有一种药浴,就是帮助练功的,文小哥儿身子单薄,要是用了药浴,再由老身的六弟指点他一番,也许就能早日练成功夫。”
茅庚一听瑶家药浴,这大约是一种用来排毒的疗法,瑶家大约就是用这种药浴来对付山中的瘴气之类,至于能够强健筋骨,帮助练功,这好像是武侠小说中才有的说法,想不到瑶家真有这样的法门!――至少人家自以为如此!不过,这倒是有些意思。
茅庚心想,这世界本来就是各色各样的利益交换,扶婆婆这样做,也无可非议,只是不知道她口中的帮助,究竟指的是什么,是不是要用瑶家药浴和指点练功来换自己的水泥秘诀。于是问道:
“前辈要小可如何帮助扶家?”
扶婆婆说道:
“我曾听文小哥儿讲,说你能帮苏家轻易做到邵州首富,我观你所作所为,应该是确有这样的才能,在黑板上写的白笔和能变石头的粉子,这都是老身亲见,老身也要感叹一声真是神奇。说你有那个本事,不由得老身不信!不过,你帮苏家,那是锦上添花,而若是帮扶家,则是雪中送炭。扶家的条件嘛,好说得很,除了奉上瑶家药浴,指点你们功夫,扶家向来都是不独占利益的。凡是因你而取利,要如何分利,大可商量。扶家虽然破落,在新化此地还是有些根基,钱物和手下人手,暂时还能调配,虽不如苏家,茅哥儿也不用担心扶家扶不起来。”
茅庚心说,这扶婆婆原来颇为大气,倒是自己小瞧了她。只是文元这张嘴什么事情都藏不住,一定是跟沁琴那妮子吹牛的时候吹出来的,连人家扶婆婆都听到了,真是混账。不过,这扶婆婆看似老态龙钟,实则眼耳灵光得很呐!以后可得小心才是。
不过,看来这扶婆婆不似有什么恶意,于是答道:
“让小可想想,也许能帮上一些。”
;
第二十四章 蜡纸刻印
听茅庚的口气,应该是有些意动,扶婆婆当下也不相逼,却换了一个话题:
“说来有趣,本来扶家也曾动过要招茅哥儿为婿的心思,不过老身反对,扶家这才没有来凑这个热闹。我和康郎就是汉瑶通婚,在族人眼里我们过得并不美满,实话讲瑶家女子嫁与汉人,过得好的实在不多,我如此一说,这事也就作罢。如今看来,老身做得很对,扶家的女儿家虽说也出落得美貌,但与苏家那个致妍妹子比起来,就大有不如了。”
茅庚一听,想不到这扶婆婆竟然也爱八卦,心说自己和苏致妍之间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那回事,这分明又是文元那家伙在嚼舌根了,只好苦笑一声道:
“扶婆婆,小可与那---那个苏致妍只是见过一面,并无那个---那个甚么关系。”
扶婆婆继续发扬八卦精神:
“茅小哥儿,我们瑶家并无那么多规矩,甚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女诫,瑶家不兴有那么多讲究!喜欢就喜欢,茅哥儿要是喜欢苏致妍,老身去为你说合说合,以茅哥儿的才能,苏家想必也是肯的。”
说到这里,见茅庚显得犹疑,就又叹了口气,黯然道:
“唉!象茅哥儿这样读书的汉家男儿,自然是要取功名的。担心娶一个蛮夷女子会绝了自己的仕途,这一点老身比旁人更能体会,当年康郎科场失意,康家都怪在我的身上,其实我也不愿意耽误康郎的。”
茅庚心说宋代难道就有了政审吗!而且政审居然还很严!娶个瑶家女子难道就意味着政治不清白吗!心里一肚子疑问却无从问起,总之这康老先生和扶婆婆应该是遭受过种种打击。可扶婆婆说来说去,俨然是自己明明已经迷恋上了苏致妍,却前怕狼,后怕虎,担心误了前程,这才在这里犹豫不决。这哪跟哪啊!
打住!八卦话题到此为止。
茅庚连忙转移话题:
“扶婆婆,不知扶家有些甚么产业?小可或者可以出出主意,不过总得多知道一些---那个扶家的事情,才好想出应对之法。”,既然只有两个人对话,茅庚就尽量控制语速,想清楚再说之后,说话自然就显得流畅许多。
扶婆婆一听,茅庚分明是有相帮扶家的意思,于是将扶家一大家子的营生说了个大概。
原来扶家向来都是以采制药材为业,扶家一族分布于新化以及周边一带,所居多在山区,这里的山中盛产各种药材,扶家便以采药为业。虽然向外卖的只是粗制的药材,卖价不高,但是胜在量大,获利还不错,扶家一族靠这个营生支撑,其家业在新化也是排得上号的。
扶家为经营药材,手下还有一个马帮,大抵是扶家族内各家都会养一些马匹,出外贩卖药材就结成马队结帮而行。茅庚心想,这扶家还自营物流业呢!那顿家也有马队,好象苏家的马队还相当有规模。令人不解的是,新化这里如果要搞物流,水运应该是首选才对。不过茅庚只是心中yy,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问。
这扶家经营药业本来搞得好好的,偏偏扶婆婆的大弟弟扶国金有了与时俱进的心思,头脑一发热,于前年接手了一个冶铁窰,钱花了不少,却赔了很多。茅庚一问,才得知这炼铁窑在之前是烧木炭炼铁,扶国金这个外行接手之后,听人鼓噪,便改用煤炭来炼铁,这一来炼出的生铁质量便大不如前,结果亏了不少,连参与的四个弟弟国银、国钢、国铁、国铜也一并赔了进去。只有六弟国锡在新化域外的山中放养白蜡虫,干那采收白蜡的营生,方才逃过此劫。
扶家折腾了快两年之后,才又恢复用木炭炼铁,质量虽然大有好转,却无论如何再也达不到接手之前炼出的生铁质量。如今扶家铁窑炼出的生铁价格一样还是卖不上好价钱,这样一来,除去官府收去两成生铁作为赋税,算下来,可以说获利甚微。如此,扶家铁窑差不多就是一鸡肋,弃之可惜,嚼之无味。
扶婆婆见识了茅庚搞出来的那个微型水泥立窑之后,把这事跟康老先生一说,康老先生终究是读书人,立即就想到也许茅庚能够帮到扶家。
那扶婆婆年轻时练过武,因而年近六十仍然耳聪目明,这些天悄没声息地留心下来,茅文二人什么师门密辛之类的都没有落下。在目睹泥巴变石头以及窥视茅庚用黑板粉笔授课之后,扶婆婆这才痛下决心,上门来找茅庚出手相助扶家。
听完扶婆婆一通介绍,茅庚心说,这扶婆婆真是有心之人呐!不知道是不是在白溪官学过得太过于平淡的缘故,这扶婆婆受那浓烈的八卦之心驱使,竟然未曾放过白溪官学少男少女的一言一行,这要多么职业的狗仔队精神才能做到这一点啊!这扶婆婆难道练过绝顶轻功不成!怎么此前自己一无所觉!可叹自己还自以为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唉!在扶婆婆这样的高手面前,自己倚仗的那点微末道行,只能让自己无所遁形!
感叹归感叹,茅庚觉得解决扶家的难题倒不是什么难事,道理很简单,煤炭含硫高,木炭不含硫,用煤炭炼出的生铁含硫太高,不但有气孔,还脆,自然不如木炭炼铁。解决的办法就是用焦炭炼铁,当然炼焦也得试验一番。除此而外,炼生铁弱爆了,要不要考虑一下炼钢呢!
茅庚掌握了一手信息,事有着落,便信心见涨,于是胸有成竹地说道:
“小可师尊曾传我炼铁之法,炼铁之事---那个好说,等小可想好了章程,到时再跟扶婆婆商量可好?”
茅庚想起自己前世在商业谈判上屡屡吃亏,这事须得让脸皮铁厚的文元去谈才好,嗯,文元当经纪人还是不错的。
那扶婆婆闻言大为满意,点点头,正要告辞离去,忽地想起一事,问道:
“茅哥儿,你和文小哥儿跟顿家女子说的金矿银矿一事,当真有这事吗?”
茅庚早就知道会问到这个问题,当下绝不含糊:
“这是家师根据---那个零散记载推测出来,小可觉得绝非空穴来风。只要能找到灰黑色的---那个发光石头,这事就多半是真的。”
茅庚语气十分肯定,话却留了余地,不知道扶婆婆和康老先生究竟会不会相信。不过这本来就是只要有这个传闻就好,他们两位信不信无所谓。
扶婆婆微微颔首,似乎觉得怀疑茅庚那高明的师尊有些不妥,就不再在此事上纠缠。茅庚明白,人老成精,康老先生只怕未必那么好糊弄。
扶婆婆复又说到另外一事:
“老身也好,你康伯也好,都看好你,故而扶家一族这一次送来白溪官学的弟子,只怕有二十人之多,老身拜托茅哥儿到时多关照一下扶家子弟。好么?”
茅庚闻言有点懵了,扶家一族就要来20个,那还有苏家、顿家、奉家等等,加起来岂不是要过百了!这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根据贺先生的说法,往年白溪官学也就是二十几个学员,今年恐怕也多不了多少。
“这么多吗?!”,数字的确有些震撼,什么时候瑶人这么爱读书了!
扶婆婆笑道:
“听说其他家族来的人也不会少,你那黑板上写白字的法子到时可以大派用场了。”
扶婆婆走了之后,茅庚一时有些发愣。这一次又是一喜一忧,喜的是人家主动上门来寻求合作了,这是好兆头。忧的是这一来自己有可能成为白溪官学的主力,如果来一百人,教学的压力陡然大增,这却如何是好!
这一夜,茅庚彻夜难眠。
前半夜想的是究竟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和扶家合作。
后半夜想的却是自己将要面对一百把个学生,基本的责任心总不能没有吧!对付二十几个学生,算学又不是重点,连教材都不用编,但是百把号学生,那就非得编写教材不可。可是印刷是断然来不及了,要抄上一百多本教材,那决计不是一件轻松事。
到了三更,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可是心里有事,就睡不安稳,一大早便醒来了。
忽然想起扶婆婆说到白蜡一事,有了!怎么将刻蜡纸印刷一事忘记了!没有铅印不要紧,蜡纸刻印是务必要搞出来的,这蜡纸刻印成本低廉,应对快速,一旦搞出来,在宋代必将成为一件大杀四方的利器。
话说这蜡纸刻印,后世的地下党用它,红卫兵用它,老师用它,干部也用它,知青用它,文青也用它------,在九十年代前,端的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无上利器。
原来只一门心思放在那铅字印刷上面了,其实就算淘到了辉锑矿炼出锑,还得刻出模板浇铸出铅字,再搞出印刷油墨以及印刷机,这一切,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而蜡纸刻印,很简单就可以实现。
就算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电脑打印远未普及,各种海量的考卷依然还是蜡纸印刷的功劳。茅庚的前世就刻过不知多少蜡纸,哈哈,蜡纸刻印没什么技术含量,在宋代,这个可以有。
茅庚觉得,有了蜡纸之后,除了用蜡纸刻印印刷教材,还给自己拓展出了一个巨大的发挥空间。
茅庚的脑中,有一个逐渐清晰的念头在萌芽,在成型。自己的口才有限,就算苦练也练不到口若悬河的地步,最多中规中矩就不错了,但是自己读过的小说无数,不会写总会抄吧,嗯,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是编辑好不好!想想后世的国人,基本上,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金庸版的武侠梦,每一个女人都有一个琼瑶版的爱情梦,这都是被印在纸上的黑字误导的缘故。
在这个时代,小说还是一颗纤细的幼芽,可读性更是不值一提。像苏致妍那样的少女,一旦读到琼瑶阿姨那种式样的故事,相信是不会有免疫力的。
;
第二十五章 书痴康老
曾几何时几乎被人遗忘的康家,今天迎来了白溪官学正在窜红的两位少年嘉宾。
扶婆婆前日造访西厢,来而不往非礼也,茅庚和文元自然要回访。当然,除了是出于礼节,最主要的,还是对于康老先生的好奇,多年前那段浪漫故事的男主角,显然是不应该被忽略的。茅庚抱着探究的心情,前来拜会康老先生,慰籍一下自己八卦之心的同时,茅庚觉得,在康老先生应该能够淘到些什么,比方说可以深度挖掘曾经的那段故事。康老先生和扶婆婆二人的故事,就是现成的爱情题材,其中一定不会缺少煽情的成分,只须用上后世的言情手法来写,就能写成一个情节跌宕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
顺便,还可以请教一下康老南宋的书籍印刷之事,在这一点上,康老先生应该比王家两位先生更有发言权。
王家两位先生对于金朝的书籍印刷可能知道得详尽,可是金朝那点道行拍马都赶不上南宋——嗯,还得叫大宋,南宋是后人叫的。
没想到到了康家之后,进了康老先生的书房,发现康老收藏的书竟然不少,两个竹子做的书架摆满了书,桌上也散乱地堆了一堆书,连圆墩上也堆了几本,看样子这康老先生成天就活在书堆里。这有点出乎茅庚意料,这么多书,怕有两三百册吧,这对于并不宽裕的康老先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扶婆婆顺手收拾了圆墩上的书,殷勤招呼两人坐下,奉上茶,客气了两句,便出了书房。
康老先生话很少,但有文元在,场面不会冷场。场面话说过之后,文元试图展开八卦话题,却得不到康老先生回应。这康老先生看来对过去的事情有些忌讳,或者压根就对八卦没有兴趣。
茅庚一看,犯不着拂逆康老,看康老的兴趣,好像是个书痴,那就先咨询一番书籍印刷吧。于是茅庚也不转弯抹角,直接便向康老先生请教这年代大宋的书籍印刷之事。茅庚是南归的归正人,不熟悉大宋的书籍印刷并不奇怪,要请教这方面的事,康老觉得问自己算是问对了人。
说到书籍,康老来了兴趣,开始一一介绍起来。
四书五经是大宋主流书籍,所以一开始康老先生就搬出《尚书正义》、《礼记正义》和《春秋左传正义》之类的一堆书来,茅庚翻了翻,一看跟王家的书是一个格式,基本上都是所谓的蝴蝶装版式装帧的书籍,还有两本竟然是少见的经折装版式装帧书籍。
说起来这两种装帧方式都有不足处,所谓的经折装还是唐朝遗留下来的,电视中清代奏折就是那种装帧格式,无非是将一幅长卷折成一叠“摺子”,读时展开,合上便是一本书。
而蝴蝶装名称虽然漂亮,实际这种装帧方式有很难看的地方,那就是读书的时候会翻到无字的背面。因为这时候几乎全是单面印刷,一面印字,另一面空白。单面印刷其实后世也有,对于这种单面印刷的情形,后世的装帧办法就是将有字一面对外,从中线处对折,然后将开页那边装订起来,背面被封住,于是就看不到无字的背面了。
宋人也同样是将有字一面对外在中线处对折,但是宋人装订的是中心折痕处,两个书页在中心折痕处用浆糊粘起来之后,四个半页可以围绕中心折痕轴线翻动,宋代那些雅致文人便将这种从中心折痕处装帧的书籍美其名曰蝴蝶装,这真是令人蛋痛得很呐!
茅庚翻看这些书,心中便想,要是这些宋版书留到21世纪,那绝对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可这是在宋代,这些字迹华丽的大字本儒家书籍实在不是茅庚兴趣所在。
茅庚感觉失望,犹豫了一阵,还是问道:
“康先生,这些书上都没有句读,不知读书之时---那个何以断句?”
茅庚这一声问得不够洪亮,康老先生没听清楚,文元又大声重复了一次,这一次康老先生听明白了,起身在书架上找了一气,找出一本书来,说道:
“也并非是所有的书都没有句读,茅哥儿你看,这本就是有句读的。至于经史书籍,从来就未见标有句读的印本,要是读经史都不能自行断句,那也不必指望甚么功名了。”
茅庚一看,康老先生递过来的书很新,书名叫做《袁氏世范》,著书者叫做袁采,打开来看时,茅庚惊奇地发现文字之间竟然真的用了黑点来断句。这本书是家训读本,有了断句的黑点,加之行文也较为通俗,虽然还是文言为主,但茅庚读起来也觉好懂。原来宋代人也不是那么迂腐,早就有了使用标点的意识,这倒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可见后世那些写穿越小说的,多半是自以为是,一味只知贬低古人智慧。
再一翻,发现这书竟然翻不到无字的背面页,仔细一看,原来这书并不是蝴蝶装,而是在开页那边糊上浆糊装订起来的,嗯,这倒是跟后世的装订方式一样,古人也善于总结提高啊。
茅庚点点头,赞了一声:
“这书甚好,装帧也甚好。”,这一回,夸的声音有些洪亮。
康老先生听茅庚夸他书好,便有如夸他儿女一般,捋着胡子道:
“这书可是去年才买的,是一本新书。这书的装帧叫做包背装,把背面包住之后,自然比蝴蝶装好上一筹。”
茅庚又翻了翻书,觉得美中不足的是这书一样也是字体刻的太大,每个字只怕比后世的一号字还要大,这么大的字,印下来一个页面也就两百字左右,既浪费,也绝对无法承载大信息量。按照60万字才够长篇的标准,这么个印法一本最短的长篇小说至少也得3000个页面,算起来是五本厚厚的书了。
一想到此事,茅庚就不由得遗憾道:
“这书甚么都好,可惜就是---那个字刻得太大,要是稍小一些,就更好了。”
康老先生一笑,随即就从里屋拿出来一本袖珍型的小书,顿时让茅庚傻了眼。那本书大小只有正常书本的四分之一,其上的蝇头小字只怕只有小五号字大小,然而算算字数,一个页面竟然印了三百字,要是正常书籍的幅面,一个页面便能印上1200字,刻板印刷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真是不服不行呐!
那书有一个长长的书名——《太学新增合璧联珠声律万卷菁华》,著书者叫做李昭玘,而据康老先生介绍,这只是前六十卷中的一卷,还有后八十卷,是李似之所撰。这一套书一百四十卷几乎涵括了天文地理、经济政治、生活匠术等所有领域,可以算作是大宋版的百科全书。茅庚在震撼之中,得知宋人管这种袖珍书叫做巾箱本,这种巾箱本可以轻易塞进古代男子梳妆的巾箱,故而称之为巾箱本。
更令人惊叹的是还有比这巾箱本更袖珍的微型书册,叫做夹带本,这是考生专用于科场舞弊的利器,夹带本上的字有多小,可想而知。
可惜这一百四十卷的巨著,新化这里也只有不全的两套,康老先生好不容易弄到了其中的五卷,奉为珍宝,多少年来还是第一次拿出来与外人分享。
茅庚从这一刻起,对康老先生更是崇敬。这位老先生,看他那嗜书如命的样子,真是一个典型的书虫,除了读书,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委实是不简单。
认定康老先生是个学者型人物后,茅庚反而放得开了些,便进一步咨询起有关白蜡之事,按照茅庚的打算,就用那薄薄的皮纸浸上白蜡,制作出的蜡纸应该就能满足刻板印刷的要求。
不料想康老先生透露的,再度让茅庚惊到了。
首先,扶国锡放养白蜡虫采制白蜡之举,原是得益于康老一句话,康老也是在书中读到的。
此外这年代蜡纸早就有了,只不过是用作灯笼,康老先生还引用起了苏轼《夜过舒尧文戏作》诗:“推门入室书纵横,蜡纸灯笼晃云母。”。如此说来,北宋就有了蜡纸。
康老先生又说起蜂蜡,白蜡以及乌桕蜡各自的不同处,再次让茅庚长了见识。原来最早的蜡是取自工蜂,工蜂分泌的一种蜡状物便叫蜂蜡,隋唐时蜡烛都是蜂蜡制成的。到了唐末,医家发现白蜡虫所产的白蜡产量更高,便有了专门放养白蜡虫采集虫白蜡的营生。后来又发现乌桕木的果实中有一层蜡质的膜,于是这种植物蜡也开始用来制作蜡烛。
看来,这位康老懂得还真不少,当然他懂的这些东西在科场上半点用处也没有,可惜!
这一来,茅庚对于康老的兴趣更加浓厚。文元找人打探了一番,得知康老和扶婆婆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一生下来就被康老的父亲接走了,一个女儿则嫁回了瑶家,剩下两位老人在这白溪官学住着,相依为命。康老有书作伴,倒也不觉寂寞,却害得扶婆婆日子过得太过于孤苦些,难怪扶婆婆对新来的一帮少男少女如此关注。
至此,茅庚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茅庚决意包装一下可敬的康老,将康老打造成大宋的模范人物,包装的关键词将涉及:爱情、民族融和、教育、献身、发明,前面的四点康老本身就具备,只须略事渲染就好,至于发明这事儿,把自己的两项发明安到康老头上就好了,后世还不都是这么干的!
兴许这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注:《太学新增合璧联珠声律万卷菁华》前集60卷,后集80卷,共140卷。宋刻巾箱本,黄麻纸,金镶玉装,黄绢包角,书套为五彩织锦,秀丽精美。分藏于山东图书馆、北京文物管理局、国家图书馆。佚失23卷。
;
第二十六章 印术初成
只要不断地去发掘一个人的闪光点,就会觉得生活中每个人都有可爱处。走近康老,茅庚发现,康老的闪光点还真不少,康老虽然话少,看起来冷漠,其实蕴藏着一颗金子般的心,对这样低调做人的好人,茅庚有崇敬亦有怜悯。给康老适当的包装一下,至少属于扬善吧!所以茅庚觉得包装康老的时候适当掺些水分,也算是为了高尚的目标,自己无须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是这一来也得和康老扶婆婆商量好,这事交给文元去做,希望他不负使命。
不过,不知不觉之间,揽了不少事儿,一下子变得压力大了许多。原本可以有条不紊进行的计划,因为扶婆婆和康老的缘故,变得有些失控。事情一多,节奏自然还得加快,可是自己分身乏术,又没有一个可以真正帮得上自己的班底,所以须得好好运筹,才能应付眼前纷至沓来的事情。
水泥的事情倒是不忙,还得等完成一个固化周期,以确认试烧的水泥是否满足基本的要求,时钟试制也得放一放,不急在这一时。
不过茶籽油提纯的事儿不能不做,这牵涉到确保营养和节省粮食两个目标。那就别等找到海泡石了,干脆就用市面上可以找到的现成木炭来吸色去味,木炭也算是活性炭的一种,用木炭来吸附肯定要损失多一些茶籽油,但是不要紧,完成吸附使命的这些带油的木炭还可以捣碎用于制作油墨,如此综合利用,便将茶籽油的利用率发挥到了极致。
茅庚前世操作过油印机,对黑乎乎黏糊糊的油墨并不陌生,油墨嘛,无非是油脂加上炭黑以及填料调成的糊状物,就算不清楚具体的配方,那也问题不大,这种油墨无须达到铅印油墨的要求,只要能透过刻出的蜡纸缝隙渗透过去,就算凑合着能用了。记得前世操作油印的时候,油墨的干稀也要根据情况调制,油墨太干就渗透不过蜡纸的时候,就加点松节油什么的,然后就好了,当然也不能太稀,稀了就会透墨过多,印出来就会是一团一团的墨迹。所以油墨的事,摸着石头过河就是了,没什么难的!什么事你不能在一开始要求过于完美,先得有,有了之后,不妨再慢慢改进。
一想到制油墨的填料,茅庚不免又觉得头痛起来,填料的材料倒是满世界都有,比如碳酸钙微细粉末和重晶石微细粉末,最简单就是将石灰石磨细、磨细再磨细,那可真要一番水磨功夫。看来,穿越到古代,只要磨工过了关,基本上致富大业就成功了一半――烧水泥要磨、烧玻璃要磨、炼焦一样要磨。
不管怎么样,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压一压,放一放,蜡纸刻印却是刻不容缓的。根据贺先生的统计,已经报名的学员已经达到八十多人,还有七天就要开课了,时间上可谓相当紧迫。
其实蜡纸印刷甚至可以因陋就简,连油印机都不需要。《红岩》故事中《挺进报》印刷,在真实的操作中为了防止被特务逮住,陈然不用油印机,只把蜡纸的一头钉在板子上,用刮得光溜溜的竹片蘸上油墨在蜡纸上刮印。印完以后,蜡纸一烧,竹片一丢,什么痕迹也没有。可见蜡纸印刷根本就是为古代文化界量身定做的一项不可多得的山寨技术。
一张蜡纸,一般而言,印刷个200张毫无问题,菜鸟来操作也能印五六十张,而训练有素的高手能印七八百张,但据称最牛的记录还是邓大人办的《红星报》创出的,据说能印到900张。真是令人叹服啊!邓大人那么早就精研低投入高产出的要诀,后来抓经济便果然是一抓一个准。话说900张的印数,在宋代出一册书的发行量900本也差不多了吧,江浙、福建以及四川的那些书商岂不要跳楼!
不过且慢!别高兴得太早!刻蜡纸不可缺少的工具还有钢板和铁笔,铁笔不难,就算软一些不耐磨的铁笔,多磨磨,甚至多备几支也不要紧,但是钢板比较讲究,一是钢板上须得刻上细密的斜纹或者布纹,二是钢板须得耐磨,后世的钢板应该是锰钢一类,表面应该是淬了火的,这才耐磨。耐磨且刻有细密斜纹或者布纹的钢板,这事在后世是小菜一碟,但是在宋代,那是颇有些难度的。
斜纹或者布纹一定得有,没有斜纹布纹,铁笔刻字的时候,蜡纸就会被刻穿。除非谁有超常的手感,在没有斜纹布纹的硬底上刻蜡纸,也能够刻出筋连不断又透墨的字来,不会刻破蜡纸还能满足印刷要求,这种人或许有,但如果真有,那也是神级的超人!当然,这样的本事,后来的针打就能轻易做到。
而淬火的耐磨钢板,那当然更难了!这是在宋代,生铁和熟铁好找,钢却是要通过锻打才能得到,锻出的钢其实材质也不咋地。嗯,得找个好铁匠,才能完成制作钢板的艰巨任务。
请教了康老与贺先生,都确定白溪这里的铁匠不具备干这项技术活的才能,不得已,茅庚只好让文元去找曾经提供自己刻刀――也就是一个自制铁钉――的那个同路的归正客,那位铁匠姓李,据说打铁很有些本事,要是他还打不出这样的钢板,只怕要去长沙外协了。
还好文元很顺利地找到了李铁匠,李铁匠有个儿子,正要上学,听说茅庚在白溪官学当先生,便动了来白溪镇上打铁的念头,就便送子读书。文元便自作主张,领了李铁匠父子来到了白溪镇。
李铁匠李松没有让茅庚失望,经过李铁匠的锻打和淬火,茅庚确认硬度算是凑合了。随即茅庚就和李松一起进行钢板刻制细纹的攻关,最后茅庚想出了主意,就是先做一个间距最密的锯齿形钢条,将锯齿磨得尖尖的,成一个很小的锐角在烧红的钢板上快速拉过,就能拉上一道道细密的刻痕,如此一来,不但做出了斜纹钢板,连布纹钢板也做出来了。铁笔那当然更不在话下。这使茅庚大喜过望。
蜡纸早就试制成功,蜡纸没什么难的,也就是将白蜡熔化成液体,然后将薄薄的皮纸放入蜡液槽中浸渍,只须控制好蜡的浸渍厚度就好。不得不说,宋代皮纸的质量的确不错,具有良好的韧性,纤维细长,不易破裂,用来做刻写蜡纸委实不错。
一架简易的油印机也做好了,用的是木制的滚筒,茅庚也不要求做得功能完善,先能印就行。
第一次试印是印制蜡纸的方格,试印的时候出了一些问题,主要是油墨,不过经过一番调制解决了油墨的问题后,印刷就变成了重复性工作。印出十几张不见有问题后,茅庚就让文元请来了康老,康老看了这神奇的印刷,显出了跟年轻人一样的兴奋劲头。
然后茅庚又请康老观摩制作蜡纸,印出的带有方格的皮纸浸入蜡液槽,拉出冷却,然后就得到了印有方格的蜡纸。
第二天,康老又被请来观摩印刷《算术》教材第一页。话说茅庚所编的这本《算术》教材,除了茅庚整理了自己脑中的数学基础知识,还参阅了从康老那里借来的两本算术书籍,一本是官印的贾宪注释的《九章算术》,另一本是贾宪所著的《黄帝九章算法细草》。茅庚将《九章算术》书中的算法和题目摘出了一部分,只是其格式全部用阿拉伯数字、括号、字母转换过来,文字也照后世的标点符号系统,加了标点。关于格式、横排,康老也在教室看过茅庚在黑板上的板书了,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当拿到白纸黑字的印刷稿之时,还是激动不已,手不住地颤抖。昨天见到印刷方格,毕竟视觉冲击力有限,今日手里拿着油墨未干的《算术》页面,其上的每一个字和每一个符号,无疑让康老感到格外震撼。
随即,康老就发表起了看法:
“茅哥儿,这个印术真是神了!不过想通了其中道理,倒也不玄乎。只是,这个字体似乎有些不妥。”
茅庚闻言,心说不至于吧,如果是简体字那当然是不妥,我刻的可都是对照书中的繁体字照刻的繁体啊,好不容易呢!而且,此前在选择用什么字体刻印的时候,自己还权衡了一番,自己前世刻钢板除了刻仿宋体就是刻宋体,鉴于自己在书法上的那点道行实在有限,看过正宗宋版书华丽的欧体秀楷后,自己再蠢,也不敢再拿自己的仿宋体到大宋来丢人现眼,这一来,便只有唯一选择――宋体,再辅以美术字。茅庚想,就算宋体差点,借助布纹钢板,每个字都刻得方方正正,起码骨架是不会散的,而且美术字在宋代只怕是一大发明,没有比较,自然不会遭人褒贬。
于是抱着满腹疑问,不解地问道:
“小可愚钝,实在不知何处不妥。”
谁知康老摇摇头,说道:
“茅哥儿难道不知,你所刻字体乃是秦桧所创,这种字体叫做秦体,秦桧当政之时一度大行其道,但秦桧死后声名一日狼藉一日,坊间就再也不用这种字体了。不过你从山东归宋,不知道此事,倒也并不奇怪。”
茅庚闻言吃惊不已,这娘的什么事啊!复而一想,这秦桧本就是个人才,要不然也当不了当朝宰相,可叹秦桧创了这字体,后人为了避开这个该死的投降派,就连他创的秦体也被剥夺姓秦了。感叹归感叹,茅庚还是追问了一句:
“康老,这真是秦体吗?”
康老看了看,肯定地说道:
“这书法格架,当是源出于秦体。你师尊难道未曾说与你知么?”,可笑的是,康老竟然认为这是茅庚师尊教书法时一时疏忽才没有告知弟子,这师尊也够糊涂的。
不过茅庚也不十分在意,后世三三制一些战术是林总所创,该用还不是照用!康老也只是提醒一下,这毕竟是算术教材,再说也没有禁止使用秦体的公文,也就说说而已。
康老在西厢这边受了震撼,回头茅庚和文元来到东厢康家,说起一件匪夷所思之事,让康老更加震撼。
等文元把事情说出来,茅庚再证实这正是自己的意思之后,康老在震惊之余,第一反应就是谢绝。这在茅庚意料之中,茅庚一身都是事,说了声“还请三思”就告辞离开。
这件事就是茅庚想好的包装康老计划,在茅庚的包装计划里,粉笔和蜡纸刻印都是康老的发明,以康老的心性,又怎肯将茅庚之功据为己有,于是拒绝好意这是当然。
不过文元随后的一番话,就让康老最终改变了态度。
;
第二十七章 白溪学刊
面对康老的不合作,文元有理有据地说道:
“两位前辈,这蜡纸刻印,买纸、制钢板一应器具,总计用了十七贯钱,花的可都是扶婆婆资助的那二十贯钱,只是没有花完而已。此外白蜡也是两位前辈提供的。两位前辈又是出钱,又是出物,康老还专门到西厢亲自指导油印,故而,这蜡纸刻印一事,二位前辈出钱出力,可谓居功至伟。”
文元所说,除了指导一词,其他却是半点都不假。此前文元代表茅庚与扶婆婆以及扶国金一番商谈,扶家先投入20贯钱是入门条件,还得提供白蜡,然后茅庚就帮扶家炼铁,约定铁价上升部分七三分账,扶家得七,茅庚得三。
康老闻言,赶紧辩道:
“老夫只是去看看,哪里谈得上指导!”
文元眉头一蹙,肃然道:
“表兄此番考虑,也有自己的苦衷,两位前辈须得体谅些才是。两位前辈试想,我表兄年纪轻轻,又是归正人,要说这两项技艺是我表兄所创,又有谁能相信!难免有人会猜想这是在金人那边学过来的技艺,到时只怕非但难以博得美名,在大宋这边说不定还会传言纷起,说我表兄抄袭金人技艺当作自己所创,沽名钓誉,反为不美。而反过来要是说康老所创,别人断无怀疑之理,这却是帮了我表兄。表兄以为,年少风头大盛,只怕遭人忌恨。表兄尚且指望博取科场功名,也怕人背后说道,坏了清誉,大是不利于功名之途,而于康老,则并无此忧。至于将来凭此技艺赚些钱财,表兄那里多分一些也就罢了,表兄要这个虚名倒未必是好事。”
康老听文元这一通说辞,也觉有些道理,但心中只觉不妥,仍是摇头。
文元心说老先生真是固执,只好继续游说:
“据小子所想,这黑板粉笔与蜡纸刻印,乃是传授课业、传道解惑之妙法,要是天下官学、私学皆能用上这等妙法,实在是造福天下学子之好事。以康老仁心,当使这等妙法能够尽早推行天下吧,但要是围绕此事传出诸多不利谣言,只怕于推行天下大为不利!小子以为实不宜冠以表兄名义,而委实应以康老名义为妥,难道康老只是计较于琐细之事,而不以天下苍生为念么!”
文元这是拿大义来激康老,康老闻言,也不答话,只是默然。
文元见状,将扶婆婆拉到一边,小声道:
“扶婆婆,康老有时未免固执了些,此事本是一件好事,既能帮着我表兄,又能造福天下,还有一宗,若是扶婆婆夫家闻知康老有此仁心妙术,我料他们必会许你和康老的儿孙来此团聚,如此三全其美之事,小子以为万不可拘泥小节,还请婆婆深思!”
扶婆婆听到这里,儿孙之事触及她心底最柔软之处,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两个儿子以及他们的家庭,心中一酸,痛下决心道:
“此事老身来劝他,文小哥你先回吧。”
康老几十年与两个儿子缘悭一面,说不记挂儿子那自然是假的,于是康老最终让步,但仍是不肯专美,最后议来议去,便设定这两项发明是一个合作的产物,康老为主茅庚文元为辅,是共同创作的结晶。
编一本书并不容易,茅庚的《算术》事实上也是合作的产物,茅庚当然是绝对的主编,不过学生王云志以及王家三姐妹都友情客串,帮助做了许多辅助性的事儿,茅庚确保每天刻四张蜡纸印刷八个页面的速度,当然是无法在开课之前将教材编印完,不过不要紧,讲课的速度不会快过编书的进度,那就先不装订起来,发几页书稿就讲几页书稿的内容,等到页数够了再装订成册也不迟。
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夏日的蚊虫实在是猖獗,连续三个晚上熬下来,连茅庚这样的体魄也觉得有些打熬不住。
幸好实际到校的学员只有七十三个,有十一个人原本报了名,最终却并没有到,让茅庚感觉到一阵轻松。
这一日,苏致义来了官学,并带了罗氏和罗娟一道前来,不过却没有看到苏致妍。对于苏致妍没有同来,茅庚感到有些失望。
听贺先生说茅庚真的能够让泥巴变石头,罗娟就闹着非要来看看泥巴变石头的戏法,苏致义拗不过这个小萝莉,只好带她来这里,结果茅庚不得不现场演示了一遍,倒是赢得了罗娟的格外崇拜。
让贺先生带走罗氏和罗娟后,苏致义却留了下来,茅庚让贺先生带话给苏致义说有事相求,苏致义是看重茅庚的,如今茅庚夸下的泥巴变石头竟然不虚,苏致义直觉茅庚搞的这玩意可能很有前途,更是要与茅庚沟通一番。
苏致义笑道:
“茅哥儿真是好本事,听贺先生说及,你在那黑板上写白字教算学的法子极是不错,如今弄一堆粉和石子拌起来,加上水竟然真的搞出了‘泥巴变石头’,茅先生不简单呐!”
茅庚连忙纠正道:
“这黑板粉笔之事,黑板是小可想出来的不错,不过,粉笔却是康老教我做的,这功劳可不能算在小可头上。”
苏致义笑道:
“倒没有见识过康老有这样的本事。”
茅庚笑道:
“文元,不如你来说说康老。”
两人早就对好了台词,当下文元朗声道:
“苏大人走眼了,康老实在是深不可测的高人呐!前年康老就指点他的妻弟放养白蜡虫,采集白蜡,这些天见我表兄来不及准备《算术》课本,又热心指点了一个法子。苏大人是知道的,我表兄教的《算术》与别家所教大不相同,官印的《九章算术》做不得用,故而需要专用的课本,奈何实在赶得上刻板印刷,再说刻一个版也不是三两个钱可以刻成的,于是康老便想了个变通的法子,指点表兄用那蜡纸刻字的法子来印刷,苏大人请看,用这法子印出来的书稿,好像也不错。苏大人评价评价,如何?”
苏致义接过书稿,一看整齐的一笔秦体字,印刷的效果竟然很是不差,于是赞道:
“果然不错。”
忽而质疑道:
“文小哥儿休要蒙我,茅先生到此第一天就跟家父要黑板石膏,哪里有康老甚么事儿!依我所见,这两样必是茅先生想出来的,不知为何却非要说是康老指点。”
茅庚明知苏致义这一关怕是过不去,因而直说道:
“此事确是请教了---那个康老。再者,苏大人,康老昔年娶了扶家女子,如今晚景凄凉,若是黑板粉笔和蜡纸刻印两件事---能为康老带来尊荣,致使康老一家儿女团聚,也是一件极圆满之事。”
文元也在一旁附和:
“是啊,苏大人,小子也惟愿康老与扶婆婆一家有一个合家圆满结局,若是康老晚年因这两样事传出一个好名声,很可能天下人就再也不会觉得汉家男儿娶瑶家女子有什么不妥,汉瑶之间结亲或许从此就不须再有忌讳,如此一来,就比如小子,将来哪怕与那顿家小妹成亲,也不至于误了科场功名之事,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苏致义一听,文元说与那顿家女之事,当即便想到苏致妍和茅庚,那日茅庚分明对致妍是有意的,致妍至少并不讨厌茅庚,嗯,这么说,倒是对苏致妍将来嫁与茅庚也甚有益处,且由他,既然是好事,不妨睁只眼闭只眼就是。
茅庚又适时抛出一个橄榄枝,说只要水泥硬化不出问题,便邀请苏家一起做这水泥营生,茅庚讲了水泥的诸般用处,苏致义当然是满心欢喜,更以为这是为迎娶苏致妍送给岳家的一份厚礼呢!
xxxxxx
四日之后,新化县衙,后堂,许县令拿着一叠纸,晃了晃,问对面的宋教谕道:
“这《白溪学刊》,想必先生是知晓吧,这《白溪学刊》上将这位康余梁老先生写得情深意重,又博学卓识,还发明了两样了不起的东西,这人如此有本事,此前却从未听先生提起,却是为何?”
那宋教谕自然是知道《白溪学刊》的,这《白溪学刊》乃是白溪官学用来教书育人的辅助印刷物,比如说明为何要用阿拉伯字母以及横排之类,只因有了蜡纸刻印,随时便可印刷一期。可今天这期《白溪学刊》,自己也是刚收到,正看时,许县令就差人来请自己,当下不及多想,连忙解释道:
“属下前日去过白溪,曾亲自听了康老先生用黑板粉笔讲了一段《论语》,康老先生一边在那黑板上书写,一边讲解,讲得中规中矩,属下也觉奇怪,问了情况之后,这才知道康老先生这两年耳背得厉害,眼也花得厉害,便不能象从前那样教授学生,康老先生便潜心琢磨,最终琢磨出这黑板粉笔的法子来,又让初生牛犊不畏虎的茅庚先试了试效果,一看果然不错,康老先生于是重执教鞭,再执教鞭时听说颇受学生欢迎。”
宋代的教学主要“学问”方式,一学一问,大多数时间是背诵和答疑,互动的成分太多,康老耳背,便无法胜任那种互动式的教学,但是有黑板和粉笔,康老就焕发了教学的第二春。
许知县笑道:
“呵呵!这《白溪学刊》上就是这么写的,这洋洋洒洒上万字,都是写康余梁的,这康老事迹,一开始有指点放养白蜡虫采制白蜡之事,之后由白蜡而制蜡纸,由制蜡纸而思及刻蜡纸印讲稿,传道授业能做到康老这么痴,着实不易。这上边写的,康老年少时风流倜傥,是才子一类人物,不论是瑶家女子还是汉家女子,都爱煞了这位少年康郎。呵呵,最终康余梁竟然娶了瑶家的扶国香,唉!不知断了多少女子相思,‘自古多情空余恨’,嗯,这里写得到位!唉!也是好一段风流情事,可叹,亦复可感啊!”
宋教谕也附和道:
“正如这《学刊》所写,这康老,少年时是情痴,后来是书痴,如今是教痴,真痴人也!”
;
第二十八章 报告文学
许县令心说手下这位宋教谕的政治敏感性真不咋地啊,这么一件大事居然不及时上报,,弄得本县直到如今才知道康老以及康老两项可以彪炳史册的发明创造,真是失职得很呐!
许县令在大脑中早就转了无数来回,这件事恐怕比茅庚号称时钟的那件神奇还有价值,自己如何运作一番,将这滔天之功落一些到自己兜里那是正经,此时不捞政绩,更待何时!。
想到此处,许县令问道:
“宋教谕如何看待此事?”
宋教谕心中有鬼,只因他一向看不来那康余梁,也怪康老从来都是顶撞上官,一来二去就得罪了宋教谕,宋教谕之前一直打压康老,如今忽然康老弄出两样发明,宋教谕一时还颇为抵触,哪里会及时报知许知县!如今一看县尊动问,故而说道:
“这黑板粉笔和蜡纸刻印,哪一件都是好的,尤其这蜡纸刻印,实在是本朝一大创造,不过下官也跟县尊大人一样,有些奇怪,黑板粉笔教学的办法,听说茅庚用得最为得心应手,康老先生还不如茅庚用得那么顺当。下官琢磨,那康老先生此前不显山不露水的,等到茅庚一来,忽然就创出了黑板粉笔和蜡纸刻印两样妙法,康老的灵感早不来,晚不来,一等这茅庚来到白溪官学,康老的灵感立时便来了,下官担心其中或者有些古怪。若是有人借了地头蛇的势力吞了归正人的功劳,万一是那样,那就有些不妥了。”
宋教谕打量了许县令的眼色,生怕许县令责备自己的嫉妒心眼,小心说道:
“为了慎重起见,下官正让人了解个中详情,本想搞清原委之后才报知县尊大人。不过未能及时报知县尊大人终究不妥,这却是下官失职了。”
许县令云淡风轻地笑道:
“无妨,无妨。你慎重一些,也是好的。”
许知县也知这宋教谕器量狭窄,不过自己此前也只是知道白溪官学有一个脾气倔强的老先生,还真不知道康老先生有何长处。再从张海三报知的情况,粉笔应该是茅庚所制,那时茅庚和康老并无来往,有可能还真让宋教谕说对了,这两样事物可能均出自茅庚之手。
不过,许知县在官场混迹多年,赌性虽大,心智却极是厉害。许知县随即一想,茅庚这人是一个归正客,毕竟来路不摸底,假如这一切不是茅庚自创而是照抄呢!照抄他师尊那样的世外高人倒还罢了,万一要是茅庚照抄的是金人现成的东西呢!反正谁也不知道金人到底有没有这两样物事。
想想看,金人有了的现成技艺,由一个偷学技艺的归正人带来大宋,大宋不察,还照这归正人的说法,非说是这归正人回到大宋所创,那丢的就不是自己的脸,只怕连大宋的脸都要丢光了。
如此一想,让康老来担这个名头反而是一个稳妥的办法。
想到此处,当即问道:
“那康老是不是如这《白溪学刊》所写,为人正直,是么?”
宋教谕只好如实回答:
“康老正直是不假,不过脾气倔强,做事有些偏激。”
许县令闻言,心中便有了谱,当即说道:
“此事无须再查,定是康老所创无疑。”
回过头来交代道:
“本县有康老这样的旷世大才,本官理当亲自上门拜访,明日我们就一起前往白溪镇,拜访这位康老先生。”
******
这天晚上茅庚又熬了夜,好在明日没有自己的课。如今73个学生挤在三间教室,王老王二先生以及康老今日授课,自己便可偷闲睡个懒觉。
第二天,茅庚还没有睡醒,就听外面在喊:
“庚兄,姚明来了。”
茅庚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喊姚明来了,心说姚明可不容易见到,不要错过签名的机会才好,于是腾地爬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径直就往门外奔去,口中叫道:
“姚明来了吗?在哪里?在哪里?等一等,等一等,给我签个名。”
等出得门来,看到的却是七八个身着瑶装的瑶民,正将六匹矮马上驼着的货物往下卸,货物之中,最显眼的是两个高腰木桶,另外箩筐中则装着煤炭。文元一看茅庚这么狼狈就出来了,忍不住咧嘴一笑,茅庚这才意识到自己听差了,原来不是姚明是瑶民。
马队先到了,扶国铁路遇一个熟人耽搁了一下,这才赶到,连忙跟文元、茅庚道歉:
“抱歉!在下到晚了一步,茅先生要找的烟碳拉来了。药浴的木桶也拉来了。”
茅庚此前想不到新化这里也产烟煤,据扶国金介绍,这烟煤烧起来满屋是烟,所以无人问津,压根就没人去采这种烟煤,因为卖价可能还抵不过开采的成本。扶国金感到奇怪,明明无烟的石炭又好烧又不发烟,茅庚并不把无烟的石炭当回事,而指名要发烟的石炭,虽然很是不解,还是安排扶国铁去找,最后总算问得一处挖了一个坑之后就废弃的烟煤矿井,采了些发烟的石炭,今日挑来,让茅庚鉴定。
文元招呼道:
“呵呵,找到烟碳了,辛苦!不容易吧?”
扶国铁笑道:
“这烟碳平时没人拿来烧,遭人嫌弃,那处地方差点都被人忘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烟碳有的是,不值钱的。”
茅庚心说,自己也就知道炼焦要用烟煤,而炼焦用无烟煤还不好使,后世倒是有个牛人在21世纪用无烟煤炼出了焦炭,但据说用了独门密招。自己不懂得人家的密招,所以一定还得用烟煤,烟煤要粘,还要灰分低,至于其他的要求,自己也所知有限。摸了摸送来的烟煤,好像有点粘的意思,不知道炼焦如何,如果能够以这种煤炼出合格的焦炭,成本应该是一大优势。
扶国铁和瑶民刚走不久,张海三就到了。
文元问道:
“张兄,为何来此?不是要去边路么!”
“怎地,二位兄台不欢迎在下到来吗?跟你们说,在下只怕暂时不会去边路了,倒是要陪两位兄台多待一段时间。”
茅庚心想关于金银矿的谣传不可能传得那么快吧,难道这么快就有了效果了!
张海三也不卖关子,说道:
“在下一早赶来,乃是为黑板粉笔和蜡纸刻印之事,此事已经传得神乎其神,县尊下午就会前来白溪。在下是来打前站的。”
茅庚心说自己也就是按照后世的做法炮制了一篇相当于报告文学的东西,在《白溪学刊》上登出来,自然是要将康老包装成为有血有肉的大宋杰出人物,想不到许县令竟然如此重视,这人的鼻子很灵啊。
茅庚喃喃道:
“哦,是这样!”
张海三然后就问文元:
“《白溪学刊》那篇关于康老的文字,是不是文兄所作?那黑板粉笔怎地又是康老所创了!这话是在下私下问的,在下只是有些疑问,问过了也就烂在肚子里,不会说与人知的。”
在张海三眼中,文元谎话连篇,张口就来,编这种荒谬故事,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文元望了一眼茅庚,也不答话。
茅庚不怎么想吐露这是自己的杰作,对外界的反应又有些好奇,便避开不谈作者问题,反倒问道:
“县尊是不是觉得夸康老夸得过高了?”
“不,县尊觉得还要夸得更高些才好,县尊将在下这个说过评话的都差来了,还有两位先生下午随同县尊一起来此,总之,县尊的意思,是要写成百姓爱听的评话样式,就是要将康老夸成人间所无天上少有的神仙样人物。呵呵!”
文元笑道:
“那于我们有甚么好处?”
“县尊让在下转告,两位兄台可以大赚其钱,这就是好处!名声就让给康老吧!”
茅庚闻言呵呵一笑,心说这位许县令不愧是许县令,让康老出名,让自己得实惠,路数精得很呐!
见茅庚并无异议,张海三的目的达成,于是转而说起金矿银矿之事,按照张海三的说法,县城已经传开了,只怕不几日就会满城风雨,而顿家则已经私下里派了人手,毫不声张地在找灰黑色的发光石头以及烧不透的黑炭。
茅庚听了,心说总算有些动静了。
下午,县尊大人领衔的一队人马就到了白溪官学。宋教谕陪同许县令前去拜访康老,据说康老的大儿子也被许县令叫来了,许县令这是要高调褒扬康老,又促成康家团聚,自然要在白溪官学以及借用苏家大院,摆足排场。
两位先生却来茅庚这里,商量如何修撰康老事迹。年长的先生四十许年纪,姓罗,举人出身,是许县令的幕僚,是受许县令委派负责修撰康老事迹的主事之人,年轻一些的也有三十几岁,姓崔。据张海三介绍,两位都很有文才,在新化是数得着的人物。
罗先生得知张海三已经做通茅庚、文元的工作,当下也不客气,直接提出了修撰的意见。罗先生一开始还担心茅庚抵触,谁知茅庚竟然毫无意见,他不知茅庚见惯了后世的包装手法,罗先生这点弄虚作假的道行看似惊世骇俗,但放在后世,实在是不过尔尔。五个人很快就达成一致,形成了如下共识:
其一,康老发明黑板粉笔和蜡纸刻印是在半年之前,只是此前康老并未公布,只是当王家两位先生和茅庚来到白溪官学之后,白溪官学重开,而茅庚遇上难题,茅庚教授算学有别于人,而且印制教材时间上赶不及,刚好请教到康老,康老觉得孺子可教,这才将自己的成果和盘托出;
其二,标点符号也是康老积几十年施教经验,借鉴一些印有句读标记的书籍,创出的一套断句表意的符号;
其三,茅庚也并非没有贡献,阿拉伯数字就是茅庚根据师门记载整理而来,至于记载,又得自虬髯客在海外创立国度留下的零散篇章。此外横排却是为了便于蜡纸刻写,茅庚在用蜡纸刻字的过程中,感觉竖排会有损蜡纸,因为竖排是从右至左,手在刻过的蜡纸上借劲,很容易导致刻过的蜡纸破损,而改为横排,由上至下,就再也不存在这等问题。这两项,算是茅庚的贡献。
果然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五个人在一起,大搞了一番头脑风暴,又加上了一些发明过程中的有趣故事,比如扶婆婆不小心将墨汁倒在了蜡纸上,那蜡纸却是康老刻了一个福字以作元宵灯笼的,结果墨汁浸透过去之后在一本书上成了半边福字,康老受了此事启发,这才有了后来的蜡纸刻印。这个小故事当然是茅庚主创,但是其他的一些小故事也堪称神来之笔,甚至康老年轻时的浪漫故事,也被添加了若干三角恋的八卦情事。
最后,连张海三也觉得可以用评话来说康老的故事了,据他推断,听众必然不会少。
但是罗先生不满意将写康老的文字叫做评话,茅庚便提出不妨叫做报告文学,这毕竟是登在学刊上,有个“学”字是该当的!结果一致通过。
;
第二十九章 古今通杀
两个时辰下来,五个人发挥集体智慧,对于如何修撰关于康老的报告文学,有了大体的框架和一些基本的素材,茅庚觉得一篇大宋版的造神强文已经呼之欲出。想必经过罗崔二位的一番行文和润色,至少也能有后世此类报告文学的七分神韵吧!
议完此事,罗先生忽而转移话题,说道:
“如今县城四处在传虬髯客所谓金矿银矿之事,此事的源头,好像出自两位小哥这里,此事究竟如何,在下有些疑问,还请两位小哥为在下解惑一番,如何?”
茅庚心说只怕所有人都抱着这个疑问,罗先生这一问也许是代表许县令问的,因而笑道:
“罗先生有甚么问题,但说无妨。”
罗先生道:
“昔年杜光庭所著《虬髯客传》,说虬髯客南渡,‘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可据在下所知,那扶余国是古时东北一个国度,至北魏年间便已灭国,可见杜光庭所撰《虬髯客传》多有谬误之处,当它是评话传奇故事,倒也无妨。但考据起来,虬髯客海外立国之事确有存疑之处,至少未见史书有载。在下倒要请教,此事作何解释?”
茅庚一听,这罗先生拿扶余国国名一事来质疑,倒是好应付,此前文元也曾好奇地寻根究底,自己跟他编了一套几乎是无懈可击的故事,这事大可由文元来说,于是说道:
“文元,还是你来说吧。”
这里在坐的人都知道茅庚说话远没有文元说的流畅,与其让茅庚说得磕磕巴巴,还不如听文元绘声绘色地说上一通。
虬髯客的故事文元已经了然于胸,于是开口道:
“罗先生博学多识,自然熟知三国故事,史载孙权曾经派兵浮海夷洲,孙权部将占了夷洲有一年之久,可惜水土不服,最后不过就是带了几千蛮兵回来,此后再也未去那夷洲,诚为可惜!罗先生可知,那夷洲已经是一个绝大的岛屿,足有大半个荆湖南路这么大,就算在那夷洲岛上立国,其国也不输于战国之时的韩魏。”
茅庚听文元讲来,果然是半点不差。当日自己在那半圆粉笔上刻下青天白日徽标,乃是无意之举,事后当然便要提及后世蒋先生割据夷洲(此时的夷洲便是后世的台湾)的事儿,当然,只是说有这种割据的可能。
文元不会浪费茅庚提供的地理人文素材,继续卖弄道:
“夷洲之西南,更有岛屿无数,岛上多为蛮族所居,那些蛮族多未开化,就算有个蛮王,那也不足以号令所有蛮族。据师门记载,西南有一绝大之岛,其幅员之大,恐不下于我大宋疆域,那里的蛮族刀耕火种,武器十分原始,更无诸般阵列战法,也许扶余国灭国之后,其族人浮海南渡,杀败蛮族,占了岛屿为王,仍称扶余国,而后虬髯客大侠领了十万甲兵,杀败扶余族人,便做了那海外扶余国的大王。又或者虬髯客所建,叫做‘富裕国’亦未可知,那海外大岛距我中土,相隔千里万里,不通消息,间或有些零星消息,以讹传讹,将‘富裕国’误以为‘扶余国’,也大有可能。”
茅庚跟文元描述的虬髯客海外帝国,当然不能选就近的夷洲,吕宋岛好象亦有不妥,孙权都派兵去过夷洲,大宋起码也有人到过夷洲,而大宋的海商以及阿拉伯的海商对吕宋岛恐怕也不会一无所知。造神当然要造得漏洞越小越好,最好永远都不会被人揭穿。思来想去,最后茅庚将虬髯客立国之地选在了澳洲,因为要到1606年,才会有荷兰人登陆澳洲,可以肯定,目前这个文明世界谁也没去过澳洲,所以澳洲正是最佳的造神地点。为了故事编得圆满,甚而可以永不穿包,茅庚在故事中特地设定了一个一度极其繁华的岛屿,这岛屿就在澳洲本岛之旁,虬髯客当年将此岛选作都城,不巧这岛屿却潜藏着一个巨大的火山,多年后火山爆发,此岛骤然沉没,将虬髯客那段帝国文明一举埋进了海底。话说这种玩法人家凡尔纳写《神秘岛》就玩过,没有读者会否认,凡尔纳的故事至少在逻辑上是无懈可击的。
就算以后有较真的史家想考证,唯一的办法可能就只有造出超越光速的时光追踪设备,或者制造出时光穿梭机之类的神器,才能真正解密这段不存在的神话。
此时文元脸上现出神圣的光芒,好象真的是在述说他神圣师门的故事,越说越郑重:
“虬髯大侠海外立国是确切无疑,只是立国之处极其遥远,相隔万里,不通音讯,传到中土便走了样,此事并不奇怪。便如我们在山东,听说回归大宋就能大发其财,来了之后才知并非如此。宋金不过一河之隔,传言便已经走样成这样,更不要说相隔万里的海外之帮了!”
说着文元又拿出那半截刻了青天白日的粉笔,故作神秘地说道:
“说与罗先生崔先生知道也无妨,当年虬髯客大侠立国,大旗之上,绣的就是这个青天白日的图案。”
好嘛!文元又拿出了这个道具,连罗先生和崔先生这一下也有点晕,心说这个海外虬髯帝国兴许还真有其事。只有茅庚觉得事儿越来越荒诞,蒋先生倒是打着这青天白日大旗,去了台湾这个岛屿当那岛主,如今到了文元口中,却变成虬髯客打着青天白日大旗到了澳洲当了岛主。唉!故事是愈描愈丰满,却也愈来愈狗血。
听了文元口中的故事,罗崔二人也不由得对驰骋海外的虬髯大王生出崇敬,那崔先生说道:
“这么说来,这虬髯客大侠称得上是一位盖世英雄,不过如今县城中以讹传讹,本来是好好的虬髯客,可是十个倒有八个叫成了蚯蚓客,呵呵,愚民可笑得很呐!依在下所见,此事莫若也在学刊上撰文说明一下,不要亵渎了虬髯客大侠的英名才好。”
茅庚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不过一看张海三并无笑意,这才想到张海三曾经也是误读为“蚯蚓客”的。茅庚连忙止住笑声,在心中长叹一声,唉!虬髯客啊虬髯客,对不起了!原本编金矿银矿的故事,便是要这个传闻作为钓鱼的重磅蚯蚓,去钓大鱼大鳖的。想不到如今市井中荒谬到直接将“虬髯客”误读成了“蚯蚓客”,这样的狗血情节,皆因自己一念之差,虬髯客大侠,俺真不是故意的!
至于在学刊上登出自己为虬髯客造出的神话,亏这位崔先生说得出口!
不想罗先生却说:
“县尊的意思,这《白溪学刊》,是要升格为《新化学刊》的,这虬髯客大侠,既然在新化历史上大有渊源,似乎也可弘扬一番。只是虬髯客与教化、学问关系不大,他的事迹要如何才能登载在学刊上才能不至于唐突,在下觉得易生老弟刚才提议报告文学就甚好,却不知易生老弟有何良策,使得学刊能登载虬髯客故事而不受人非议。”
茅庚心说,你还真想这么干啊!这不是将一本学刊,纯粹当成造神平台了吗!不但塑造当代大神康老,而且塑造古代大神虬髯客,简直要古今通杀啊!咳咳咳!这罗崔二位,堪比后世六七十年代的中宣部了。呵呵,想不到罗先生竟然破天荒称呼茅庚的表字来了!这份亲热劲非比寻常啊!
不过茅庚觉得打造一个造神平台也有诸多好处,思虑片刻,字斟句酌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依小可看,考证历史以及历史人物,甚至考证一地的---那个民俗风情,都在学问之列,学刊上撰文就虬髯客这个历史人物---那个考证一番,哪怕在文字上有些争议,这也是抛砖引玉。大宋素来对学术之争甚是宽容,当年朱熹与陆九渊---那个鹅湖之会,不也有争议吗!此后鹅湖之会---那个传为佳话,可见学术争鸣还能引起---那个举世关注。学刊若只将---那个虬髯客故事当作---那个一家之言,见仁见智,登出来又有何妨!谁要能举出事实反驳,学刊一样可以刊载。这是小可的一点---那个想法,一切自然是罗先生做主。”
茅庚心说,要举出事实反驳又谈何容易!谁还真能跑到澳洲的海底去打捞历史证据不成!
罗先生笑道:
“易生老弟人虽年轻,见解却是不凡,在下佩服!这事如此一说,道理上就再也挑不出毛病。如此,《新化学刊》尽可褒扬我新化人物,以教化一方,善哉!善哉!”,
崔先生闻言,也连声附和,什么新化人杰地灵,诸如此类,反正他接了这造神的工作,便恨不能一直造神不停。一想到连耳聋眼花讨人嫌的康老经过一番运作,一夜之间竟然就能声名鹊起,用“家鸡变凤凰”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心说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一天也轮到自己,被造神一番,自己也能一朝闻名天下才好。
罗先生毕竟懂得分寸,当下补充道:
“此事还得看县尊大人意思。不过以县尊大人的魄力,当会予以采纳。”
老先生又拍拍茅庚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易生老弟,明日县尊大人还要见你,易生老弟好自为之!”
;
第三十章 大宋嫌犯
许县令这一次来白溪镇,为康老做足了排场,尊贤礼仪周到,再加上一场盛大的筵席下来,场面上十分风光,康老在面子上可谓极尽尊荣,连多年未见的儿子也见到了,而且康家这个大家族不但认下康老,还将康老重新排进族谱,康老的二儿子和女儿也正在赶来白溪的路途之中,康老和扶夫人老来终于合家团聚,康老声名更是如日中天,一家上下不胜喜悦。
许县令导演并领衔主演了一场隆重的造神大典,心中也颇有一些成就感。料想自己对康老这番深情厚意,起码康老是会承情的。
罗先生报知的一切看来也不错,看来茅庚知趣味,懂进退,嗯,这人懂得做人。
许县令听到竟然还杜撰了若干关于康老发明的种种趣闻逸典,康老年轻时候的八卦情事也很开胃,不禁大是满意。随即想起一个问题,便问罗先生道:
“你道那茅庚为何有功不居,甘愿拱手让于康老?”
罗先生心中对此其实也抱有很大疑问,只好据实答道:
“茅庚说这是他师门交代,多做事,少居功,以免被人忌恨。在下观那茅庚,年纪着实很轻,城府却着实很深,按说少年意气,该争岂能不争!万难想象如此年纪能有如此城府。也许他师门的确颁下了不事张扬的门规,如此低调,也不知是他的师门为了明哲保身还是如何。”
许县令皱眉道:
“唉!此人来历不明,却又着实是个人才,可做事又讳莫如深,依你看他可有甚么不良图谋?或者有甚么圈套?”
“这人城府虽深,在下感觉人品尚算端正。那康老疾恶如仇,人又老眼昏花,在下倒是不觉得茅庚能够利用康老来谋事。”
许县令闻言,还是直摇头。叹道:
“人心隔肚皮啊!这人着意掩盖锋芒,仍然是难掩其锋,但愿是良贤之辈,不要是居心叵测才好。”
也不怪许县令担心,茅庚此人,算学上已是奇才,嗣后又制出黑板粉笔,还能创出蜡纸刻印,而其自称时钟的物事,成功只怕也只在旦夕之间。茅庚复又牵扯到虬髯客一门,虬髯客一门在海外立国又可能真有其事,无巧不巧偏偏又流传开了虬髯客新化掘金的传说,这传说又是茅庚文元这里传出,谁知道这个茅庚日后还会弄出甚么花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茅庚不堪信任呢!
许县令在官场混得久了,什么事都不能不多一个心眼。但许县令一番计较之后,觉得这茅庚分明就是送到自己眼前的厚礼,就算这是一个圈套,也决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想到此处,说道:
“茅庚此人才识不凡,若是用好了,大可造福桑梓,本县为社稷选拔人才,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本县先见他一见再说,至于那虬髯客传言,暂时还是不要推波助澜为好。虬髯客传言有利有弊,官府不宜去凑这个热闹。”
许县令刚说虬髯客传言有利有弊,郭主簿就急急赶到,一进门,就报告道:
“县尊大人,不好了,瑶人与汉人,又起冲突了。”
许县令一惊,在这新化,最怕的就是瑶人与汉人之间的私斗,去年的那场械斗,一惊让许县令官声严重受挫,怎么又来了!
据郭主簿所言,这次却是因为县里到处流传金矿银矿谣言,有传谣的就有信谣的,一听说有金矿银矿,那还了得!于是许多人都慕名去找甚么灰黑色的发光石头,以及烧不透的黑炭。结果一伙瑶人和一伙汉人同时在一座荒山中发现了一种发光石头,两伙人都以为找到了金矿的矿脉,双方都志在必得,自然而然就打斗了起来,汉人这边两死四伤,瑶人那边一死三伤。最可怕的是,双方都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双方都在聚集人手,准备大打一场,不死不休。
刘县尉闻讯已经带领公差及时出动,径往那山中去了,但瑶人与汉人之间的械斗决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平息的,何况还牵涉到一个传说中巨大的金矿。故此郭主簿火急从县城赶来白溪镇,要当面请示许县令寻求对策,郭主簿认为须得尽快平息事态,否则再来一次像去年那样的械斗,很难说不激起民变。
许县令心说,你看,我刚说虬髯客传说有利有弊,这大大的弊端立马就来了!还好官府没有在此事上推波助澜,算是躲过一劫。
郭主簿报告完事态,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叠纸来,忧心忡忡地道:
“县尊大人,这谣言的出处,下官已经查出一个大概,谣言就出自归正人茅庚和文元。又据人举报,这茅庚所编的《算术》,所刻字体竟然用的是秦桧创下的‘秦体’!这两人妖言惑众是其一,追随秦桧是其二。下官又想起楚州那边的林主簿曾经修书一封,特意提醒这两人有很大的嫌疑,须得小心提防。如此看来,这二人必是金人奸细无疑,下官以为,只要将这两人捉拿归案,然后由官府大力避谣,才能刹住谣言,避免酿成更大的抢矿冲突。”
郭主簿这一段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如此武断地认定茅文二人就是金人奸细,让许县令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茅庚是自己正准备有所大用的人才,就凭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将人家投进牢狱,自己的计划岂不要落空!
许县令心中,觉得茅庚是金人奸细证据严重不足,两个人来新化煽动瑶人作乱?只有疯子才会干这等傻事,但茅文二人明显不是疯子,人家的脑子比常人更好使呢!至于刻字用秦体,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这举报之人简直无聊之极。
把这两人抓进去,康老的神话也许立马就要穿包,自己来白溪这一趟不但要功亏一篑,还会沦为笑柄。可是不抓吧,稳定压倒一切,郭主簿的主张大有道理,从源头上正本清源,将制造谣言的首恶抓起来明正典刑,正是最好的釜底抽薪之策。
对于郭主簿的提议,许县令既无法接受,也无法拒绝。这个郭主簿在邵州府有人,在县里则有奉家的背景,而且人家的提议也是最为可行之策,自己虽然身为一县之尊,却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
不过这难不倒许县令,许县令当县令多年,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过!心中立时便有了对策:
“郭主簿所言,正合我意。平息此事,一是弹压,二就是避谣。避谣当然就要严惩造谣者!对,先将这两人抓起来再说。不过白溪官学学生甚多,而且康老与这茅文二人相交甚厚,我看就不要在白溪官学闹出动静了,不如让苏致义派人将茅文二人引出来,在外面动手方为妥当。”
许县令既然如此说了,郭主簿自然再无话说。
等郭主簿一走开,许县令便交代罗先生如此这般,罗先生自然是一一照办。
﹡﹡﹡﹡﹡﹡
今日轮到茅庚教授算学,一堂课还没有讲授完,便听砰的一声,门被推开,扶婆婆飞快地跑进来,附耳说了声“有急事,快,跟我来。”,茅庚也不知道扶婆婆究竟有何急事,只好跟学生打个招呼就跟扶婆婆出了门。
到得拐角处,扶婆婆这才告知真相,茅庚方知原来是官府追查金矿银矿谣言,郭主簿正张网以待,等着抓自己这个谣言制造者呢!好在苏家及时通报消息,这才预先与闻,此时逃走还来得及。
随即茅庚就看到了扶国铁和他手下两个瑶民,方今之计,也只有按照扶婆婆的安排,先躲避一时了。随即便想到文元,既然自己变成了官府的嫌疑犯,那文元一样也跑不掉,一问才知文元已经先被扶家救走了。
正门是自然不能走的,扶国铁一伙早就选好了一处墙角,扶国铁一跃就上了墙头,他手下两个瑶民托住茅庚,扶国铁在墙头一拉,茅庚也上了墙头,一看墙那边也有两个瑶民牵着两匹马接应,心说万没料到穿越到大宋居然也要上演谍战戏码。
下得墙来,手忙脚乱换上了瑶民服装,再在脸上抹上泥灰,带上裹头,扶国铁看了也觉得约莫是个瑶民之后,又让茅庚趴上马背,冒充病人,然后一行人直往白溪镇外行去。
一路上倒也并无任何事情发生,这许县令存心要放人走,抓人只是做做官样文章,只要郭主簿看不出来也就罢了,故而断不会有到处设卡盘查一说,再说扶家是本地豪族,一般的公差在没有眼色也不会轻易找扶家的生事。
茅庚只知道走了好一阵,这才停在了一处江湾,早有一艘带棚的船等在那里,茅庚下马之后,被扶国铁和两个手下连推带拉地弄上了船,进了船舱,感觉有点被卖了回猪仔。
随即茅庚获知自己上的是顿家的船,而文元早已上了另一艘顿家的船,据称直接就被顿家接上山去了。只因扶家只有马队,没有船队,而顿家不光有马队,还有一个小船队。大白天走陆路难免暴露行踪,于是扶家最终选择走水路离开白溪,扶家和顿家乃是通家之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请顿家帮忙。
只是文元既然上了顿家的船,顿家自然要好好款待一番这位未来的姑爷,只怕一时半时是离不开顿家了。这虽是祸事,但顿家三妹想必会高兴坏了,真是缘分啊!
茅庚感叹,这也是自己操之过急铸下的大错,本来不需要这么急的。这与穿越前的风格大是不符,虽然年轻有犯错误的本钱,可事实证明还是不要心存侥幸的好,以后凡事须得从容些,切不可这么急功近利。
;
第三十一章 毛板木船
茅庚上船之后,坐在船舱中一言不发,心中紧张之极,手心中不断渗出汗液,生怕前方冒出一帮凶神恶煞的捕快,毫不留情地拦下船只,将自己抓捕归案,然后呢,自己就将被丢进根本不讲人权的大宋监牢,进了这个时代的监牢,来一个杀威棒什么的,只怕到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看茅庚紧张已极的表情,扶国铁一开始还想说说话缓解一下茅庚的情绪,可是茅庚心不在焉,倒是一门心思在想象那杀威棒到底是碗口粗细还是手腕粗细,反正决不会是拇指粗细。要是手腕粗细,自己这身板还能受上三五棒,要是碗口粗细的话,恐怕一棒就得上路。
一路只听到江水的哗哗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感觉比后世坐飞机遇上雷暴剧烈颠簸的紧张心情不遑多让。
直到扶国铁连拉带拽将茅庚拖下船,茅庚这才感觉有些踏实,就跟那架在空中癫狂的飞机平安着陆是一个感觉。
茅庚心神稍定,随着扶国铁往前走,以为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再一看还是顺着江边前行,一问才知还得坐船,只是这一处险滩水流湍急,顿家三妹的二哥顿二宝和三个船工留在船上,他们要撑船冲过急流,而扶国铁和两个手下则带着茅庚下船步行,直到过了这一处险滩,再在前方江流平缓处登船。
茅庚留心看时,但见这一处江面骤然收窄,落差陡然增大,又恰逢涨水季节,使得江水急冲而下。江面上浪花飞溅,漩涡连连,船只在江中忽而漂左,忽而荡右,前一刻船头高翘,仿佛随时会翻船,下一刻船头又疾速下沉,仿佛要直冲水底一般。再看时,那船又从浪头之中冲了出来,茅庚刚刚舒了口气,可马上又是一连串惊险动作,将刚才的险情再度回放一遍,茅庚看得一颗心都要悬了起来,那感觉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差点要叫出声来。好在下游江面复又变宽,水流变缓,总算是有惊无险。
下游的一艘船逆水而行,行到此处,再也无法靠船桨行船,于是从船上下来八个人,开始拉纤,纤夫叫着号子,迈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地将船拉向上游。
茅庚上次走水路从县城去白溪,也有几次在中途下船过了险滩再上船,不过那几处险滩都远不如此处危险。茅庚在心中感叹,这资水行船着实凶险,难怪梅山蛮可以据险而守,大宋水师到了这里便断然没有用武之地。既然无法凭借资水之利,新化又多是崇山峻岭,大宋攻不下梅山也在情理之中。
再上船的时候,茅庚就问起扶国铁有关资水水运之事,扶国铁所知有限,便唤了顿二宝进舱与茅庚说话。这段江面水流平缓,又是顺流,三个船工足可操船,无须顿二宝操心,顿二宝乐得与茅庚说会儿话。
顿二宝年轻帅气,只是脸色有些黝黑,许是长期行船经受日晒的缘故。顿二宝不穿瑶人服装,反倒是一身汉人装束,刚才撑船在浪中穿行,衣服湿了好些处,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显出一身的腱子肉。
茅庚想起适才急流冲浪的惊险,兀自心有余悸,故而说道:
“顿兄适才---那个驾船冲过这段急流,好不惊险!这还是小船,要是大船,那岂不是更加危险!不知道在这资水之中,能行多大的大船?”
顿二宝不在意地笑了笑,大刺刺地说道:
“我在这江中行船,算上今年已经是六个年头,这一段算不得甚么,我还没把它当回事。”
茅庚心说这年轻人心气够高,人够傲。
顿二宝接着道:
“安化那边的洛滩比才叫惊险,打烂船死人的事情多不胜数,不过也难不倒我,以我的本事,过洛滩也是寻常事一件。我本来要爹爹给我打造一艘大船,造一艘一次就能运二十万斤石炭的大船,可爹爹不肯,说大船过洛滩凶险异常,一怕人出事,二怕打烂船。就算人落水没事,一艘大船造价贵得很,石炭舍了倒是小事,船没了就亏大了。故而我家的大船没有打成,如今资水上最大的船嘛,哼!能装十万斤石炭就顶天了。”
扶国铁插嘴道:
“在下听说洛滩那里的人都不种田,一年四季靠翻船,该死!这话不能说。”
扶国铁贸然说出“翻船”二字,立时便觉察到犯了忌讳,马上自己抽了一下嘴巴。
谁知那顿二宝呵呵一笑,说道:
“扶大哥,我这里没那个讲究。我替你说完吧,洛滩那里的人全靠翻船发财,船一出事,船上的财货漂得满江都是,他们就靠这发财。此外救了落水的船工还能有一笔钱拿。洛滩那边的人划着小划子船,最多的时候小划子怕有好几十呢!一见江中有船苗头不对要出事,滩边的小划子就围上去救人捡财物。当然,人家也讲良心,第一是救人,第二才捡东西。”
茅庚心说,所谓盗亦有道,梅山蛮靠水吃水也讲究做人的底线,比后世见死不救的黑心船主好多了。
听到这里,茅庚对这顿二宝有了些好感,这人好像还是太二,不能简单地归之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一看顺眼之后,顿二宝在茅庚眼里就变成了阳光少年,嗯,值得一帮。
新化这里的石炭要运出去才能发财,还有,自己将来烧制的水泥,靠新化这点市场肯定吃不饱,还得运出去才行,靠人力畜力运输当然远远不及水运,还是要在水运上想办法才是,否则光运费就了不得,只怕外界对于高价的水泥只能望而生畏了。
一艘船才装不到十万斤,也就是六吨煤炭,考虑到在洛滩有三四成翻船的风险,到时船去煤空,就算人没事,那也是血本无归。
疏浚河道的办法没有可行性,治理江河耗资巨大,新化那点可怜的税收根本不够看的,你要许县令张罗此事,只怕许县令真会将自己当金人奸细明正典刑,因为,摆明了强行征发民夫治水会激起民变。
不过茅庚随即就记起后世读到的一个报道,那是报道宝庆帮在汉口抢占码头的故事,报道说宝庆帮都是彪悍的水手出身,是撑着毛板船在险滩连连的资水搏命博出来的,其蛮横的玩命劲头,可谓独步一时,凭着这股凶悍,宝庆帮最后便在帮派争斗中胜出,打下了赫赫宝庆码头的称号。
这毛板船却是清朝道光年间才兴起的,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想出的绝招,创造出了一段世界航运史上的传奇。
所谓毛板船,实际上是一种一次性的船只,远看毛板船与普通船并无二致,近看毛板船则毛糙无比,因为毛板船所用材料乃是刚锯下来的松木,锯成厚板之后,用码钉钉在一起,就算是一艘船了。板与板之间的缝隙草草地抹上桐油石灰,算是做了防漏处理,什么整修抛光、刷漆之类一概不做,整个就是一次性使用的运载工具,这船的防漏当然不靠谱,一边行船还会一边漏水,但是有专人往外瓢水,倒也并无大碍,只管行船不误。待煤炭运到武汉,这艘毛板船的使命也宣告结束,将码钉敲掉,便又成了一堆木板,直接在武汉当木料卖了,真可谓物尽其用。
这堪称是运筹学上的一个经典案例,宝庆(也就是此时的邵州,包括新化)这里松树满山遍野,无须干燥,砍下来就直接钉成大船,造船可谓简单之极。又因是一次性使用,什么干燥啊精工细作的都省了,成本极其低廉。到目的地之后直接拆船变回木板,木材上还能赚上一笔。
毛板船的装载量一般都在一百吨以上,最多能装两百吨,比资水中其他的船型都要大得多,因为其他的船只称得上是固定资产,自然要反复使用,有去就有回,顺流还好,逆流就得拉纤。如果船型太大,面对落差如此之大的资水险滩,那得要多少纤夫才行啊!
这样一来,资水航运采用一次性的毛板船就是最为经济实用的一种办法,代价就是安全性大打折扣,可是相对于其低廉的造船成本和成倍的运载量,以及还能附带贩卖木材,一切都值了。
茅庚不确定此时是不是就有了毛板船航运的先例,便试探性地问了顿二宝,顿二宝当然没有听说过此事,不过,顿二宝不相信随便钉艘船就能在资水上运输,他顿家的船都是用的上好的木料,要干燥好几年,然后精心打造,才能下水运输,顿二宝的印象中,那跟编个竹排差不多,竹排能跑多远,可想而知。
茅庚心说,人家已经试过了,好用得很。不过跟顿二宝这家伙说没用,只要造出来,顿二宝这家伙倒是有胆量第一个试船的。果然,茅庚拿话一激,顿二宝一拍胸脯,当即就应承下来,只要造出这种毛板船,你敢造,他就敢试!
;
第三十二章 深刻反思
扶国铁听了茅庚所说毛板船一事,当下在心里犯开了计较,扶国铁名字中虽然有一个铁字,心思却活络得很,扶家对外打交道差不多都是由扶国铁出面。扶国铁这两年到处卖生铁,逢人都是一张笑脸,话说得也十分动听,只是算起帐来便终于显露出铁公鸡本色,不愧名字中有个铁字。
扶国铁在心中琢磨了一个来回,觉得茅庚所说的毛板船可能是一个好营生,加上姐姐口中的茅庚几乎是无所不能,茅庚说的事儿多半都是可行的。故而说道:
“不错,新化运出的物事,多是价贱之物,要靠量多取胜,比如石炭便是如此,一次若能多运数倍的石炭,那就赚得多些。而运进新化的食盐绸绢布匹等物,都是价高之物。运出去一大堆,卖了钱再买同等价值的绸绢布匹,不过就是不起眼的一点点,故而以往发船前往益阳,去时载得满满的,回程时往往载不得些许货物。这毛板船发到益阳,就地拆成木料贩卖,倒是省得劳神费力再将船逆流拖回了。”
不过扶国铁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主意是好主意,不过光是运石炭,一月也运不得几十万斤,益阳也好,长沙也好,要不了那么多石炭的。至于运生铁,一则一次不需要运那么多,二则生铁好歹也是价高之物,要是掉进江中,那就亏大了。”
茅庚一听,心说毕竟是大宋这时代的生意人,眼界还是欠缺点,现在市场小不等于以后市场还是这么小,再说卖资源是等而下之的做法,深加工高附加值才是王道,于是顺口就说道:
“不错,现如今石炭运出去---那个太多,也不见得就有人会买这么多,不过一两年之后呢,也许就不同了。再说,一年半载之后,还可以运别的出去。比如说---”
正想说还有水泥要运,随即意识到此事不便于跟扶家和顿家说及,自己心目中是要用来和苏家合作的,苏家这一次把消息预先透出来,已经很令人感激,只是苏致义大小是个镇官,要避嫌疑,这才让扶家出面救人。
不过一转念就有了主意,茅庚接上上边的半句话,继续说道:
“比如说,不必总是卖石炭,还可以卖砖瓦,小可是说,这里石炭不是很多嘛!可以先用---那个石炭烧制砖瓦,砖瓦哪里都是要的,量大得很,不愁卖不出去。到时就用---就用那个毛板船来运,岂不是好!”
扶国铁因为炼铁赔钱的缘故,如今在生意上十分小心,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谁知道烧制砖瓦又有些甚么门道,扶国铁只是口中称好,心里并不以为烧制砖瓦是甚么好营生。
顿二宝驾船走南闯北,益阳是常去,长沙也去过,见识了许多青砖砌成的高墙大院,在心里很有些赞成茅庚的说法,石炭不见有人敞开收货,但砖瓦则任何时候都会好卖。不过顿二宝除了跑船,很少去动其他心思,虽然连声称好,过后便不见得会想起来。
前面水流再度转急,顿二宝放心不下,又去指挥操船,舱内又回复沉默。茅庚想,所有的新思维都不是那么好令人接受的。
茅庚正感叹转变观念任重道远,却听前面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那声音大声道:
“顿二兄弟,何事如此急迫!这是着急要赶去哪儿呢?怎地!也不打声招呼就要超船吗!”
茅庚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船头不远处有一艘大船,只见奉三郎站在船尾,手中折扇轻敲左掌心,傲气逼人,一副欠揍的样子,对着顿二宝说话。
奉三郎的船大,速度慢,顿二宝这艘船小,又一路狂奔,慢慢地就赶上了奉三郎的大船。那奉三郎远远地见一艘船追了上来,一看却是顿二宝驾的船,奉三郎不耐别人超越自己的座船,尽管顿二宝这人又横又楞是远近出了名的,奉三郎也不忘要挤兑一下。
顿二宝见奉三郎盛气凌人,当下便回过去一句话:
“原来是奉三兄,今日没有去陪苏致妍那妹子吗!怎地有闲工夫跑来江上吹风了!当心苏致妍和人家好上了!”
顿二宝见不得奉三郎那拽样,便拿奉三郎缠着苏致妍的糗事回敬过去。
这一下奉三郎有些恼羞成怒,尖声道:
“二兄弟你这是说甚话来!哼!我娶致妍妹子是板上钉钉之事,嘿嘿!到时无论如何也得请二兄弟去喝杯喜酒,哈哈!二兄弟这么急,难道是要去抢亲么!”
顿二宝闻言也动了火气,索性斗起嘴来:
“我的亲事倒是无须三兄操心,不过我看苏致妍那妹子好是好,只怕人家未见得就看上三兄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就有点过于伤人了,此时两艘船隔得更近,茅庚甚至可以看到奉三郎怒意已经上了脸,奉三郎涨红着脸,眼中怒火中烧,未及细想,一句话脱口而出:
“哼!不是我自吹,放眼新化县,除了我奉某人,还有谁能配得上苏致妍!”
看奉三郎啪的打开折扇,那嚣张劲儿,让顿二宝更是来气,立即就呛了一句:
“我倒是听说,三兄前些日在人前吃了瘪。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一下奉三郎更是脸上挂不住,口不择言尖声说道:
“你是说那姓茅的吗!哼!这会儿早已下了监牢了吧!一个金人的奸细罢了,甚么东西!敢与我奉某人争锋,我倒要看看这姓茅的是如何死的!”
舱内的茅庚听奉三郎对自己如此恨之入骨,真是未曾想到。旁边的扶国铁也闻言色变,茅庚有金人奸细嫌疑之事并未外传,奉三郎却是从何得知,心说该不是这奉三郎为了置情敌于死地,故意陷害的茅庚吧!这顿二宝却有些鲁莽了,碰到这个难缠的奉三郎,怎可跟他斗嘴,尽快脱身远去才是正经。
顿二宝当然还没有浑到一根筋的地步,一看这奉三郎直欲置茅庚于死地而后快,心中醒悟,哪里还会死要面子与奉三郎斗气,当下口里含糊两句,说有急事赶路,就催船超过奉三郎的座船,直到甩下好一段距离,顿二宝才松一口气。
顿二宝进舱来的一句话就是:
“茅兄,为了苏致妍,得罪了这奉三郎,人家恨你呢!变着法子要让你受点罪,这奉三郎仗着在邵州他奉家有些官威,陷害人的事是干得出来的。不过茅兄,为了苏致妍,受点罪也不算啥,是男子汉,就要跟奉三郎争一争!再说人家苏致妍未见得就中意奉三郎这厮。”
转过头,对着后面一指,忿然道:
“哼!姓奉的,很了不起么!小爷不尿你!”
茅庚一听奉家还有邵州的背景,忽然忆起七十年代曾经有人考证,说南宋一个叫奉朝瑞的招讨使,双手沾满了瑶民起义者的鲜血,镇压过十二世纪末的湘中瑶民起义,想来那不过是狂热的革命年代的荒唐历史观,不过却提醒了茅庚,奉家的背景可能真的不容小觑。
一问,果然有这么个奉朝瑞,在邵州挂了个副招讨使的衔头,虽然年届七十,但手下将官旧部在邵州已成气候,奉老将军的一句话,在邵州只怕没人敢不当回事。
茅庚心说这事大条了,真要是领导发话,自己这个金人奸细的嫌疑恐怕会进一步坐实,也许在奉老将军有生之年,自己都只能躲在山中度日,或者逼不得已远走他方。
茅庚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就有些自责起来。这一次灾祸的原因根本上就是自己急功近利造成的,如今说出毛板船的主意,也都是走捷径的思路,还兼有纵容粗制滥造的嫌疑。后世的国人最大的优点同时又是最大的缺点就是万事利为先,追求短平快,滥造山寨货,自己跑来大宋本应该带来正能量的,结果把后世一些坏毛病一概带了过来。比如,放出金矿银矿的谣言,就是忽悠,毛板船一事则是山寨加蛮干。烧制砖瓦又纯粹是为了消化毛板船的运力。
想起这两个月来所干的事,好像一切都为了“多快好省”四个字,倒忘了此中的弊端了。而自己最应该带来大宋的,是严谨的科学精神,古往今来,国人缺的不是聪明才智,恰恰倒是缺少一丝不苟的严谨细致作风,在这一点上应该学学德国人。
这一次自己被当成嫌犯,堪称是咎由自取,此乃前车之鉴,也正好提醒了自己。茅庚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尽可能地拒绝山寨精神,宁肯慢一点,也要求严求精,一定要秉承严谨的科学精神。否则自己到大宋走一遭,宋人别的没学到,倒是将制造山寨货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那岂不是贻害无穷!想一想以后的大宋出品,假冒伪劣充斥,有毒食品盛行,茅庚的心就凉了半截。
金矿银矿的谣言已经散布出去,钓鱼的效果是出来了,果然是大鱼小鱼趋之若鹜,可是这一次好像又被鱼钓了。反正,到目前为止,正面的效应没有显现,反倒是带来了一系列负面效应。唉!钓鱼也不是不能钓,但不是这么个钓法,脚踏实地从小鱼钓起才是正道。一心想钓大鱼的做法在前世已经失控一次,这一世再度失控,可见,好高骛远、急功近利是要不得的。从现在起,须得改弦更张。
以自己的才能,还是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做一个态度端正的工程师,或者科学家吧!所以说,跑去山中也不错,可以静下心来一心一意干些实事。
茅庚深刻反思自己,就差写一份触及灵魂深处的检讨了。不过为了确保能在山中躲得住,茅庚不能不做点事,以免事态进一步升级。
过了新化县境,到了安化这一边,茅庚下了船,随扶国铁来到了一处山中,这是扶国锡放养白蜡虫的地盘,新化那边暂时是管不到此处,暂时是安全了。
安顿停当,茅庚交给扶国铁一封信,让扶国铁交给康老,此外让扶国铁弄来各项物事,茅庚需要做一番试验,好助扶家将炼铁提升一个档次。
;
第三十三章 山中种田
扶国锡的这一处放养白蜡虫的所在,是连绵大山之中的一处半山腰上,一栋简陋的茅草房屋依山而建,前后是一片竹林,屋前屋后围着一道栅栏。不远处有一处溪流,溪流涓涓,流至此处,被乱石围成的堤围挡住,汇成了一个不大的池子,池中水清澈至极,可见各色小鱼在池中欢畅地游来游去。
住在这儿的,除了扶国锡一家人五口,还有扶国锡妻兄家四口,两家九口人住在这里,以放养白蜡虫为主业,此外就是采制药材。采制药材是扶家的传统强项,扶国锡并没有放下这个起家的营生。
白蜡虫繁殖吐蜡以及采收蜡花是在三月到八月之间,最忙的也就是三四月间和八月收蜡熬蜡两三个月时间,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不用管白蜡虫的。采制药材也是忙一阵闲一阵。但两家好象一年四季没有闲下来的意思。
除了每年开春大量种植白蜡虫赖以寄生的树木,比如白蜡树、女贞树之类,两家还在山坡上开垦了东一片西一片的土地,不光是种一些四时蔬菜,还栽种黄豆,令茅庚惊讶的是,他们还种植棉花,不过他们不叫棉花,叫吉贝。这时候吉贝的花开得正盛,大约不久之后就要吐絮了。
茅庚觉得,在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一个种田客其实也不错。
当然,茅庚为扶国锡这两家落后的消费意识感到遗憾,按说放养白蜡虫采集白蜡在这时代还是一个暴利行业,白蜡的价格是蜂蜡价格的好几倍,养蜂还得防叮,而白蜡虫人畜无害,又极易繁殖,这么大一片山放养白蜡虫,茅庚粗粗地给扶国铁算算账,少说一年也要进帐两三百贯吧,再说还有采制药材呢,可扶国锡就守着那九间破屋子,也不盖个青砖黑瓦的屋舍,实在是抠门得厉害。
扶国锡在扶家排行最小,但年纪也近四十,膝下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居长的大女儿扶芝已经出嫁,大儿子扶参十七岁,排行老三的小儿子扶归十四岁,小女扶贞才十岁。四个儿女都是按药名取的名字,取灵芝的芝、人参的参、当归的归、女贞的贞,这扶国锡取名倒也有趣。
扶国锡娶的是汉家女子谭氏,谭氏的大哥谭松竹年近五十,育有四女一子,谭家老来得子,幼子谭继学这才九岁,四个姐姐三个已经出嫁,最小的女儿谭望娣方才十三岁。
这两家都是和善之辈,扶国锡素来对大姐恭敬,因而对茅庚格外照顾,专门腾了一间上好的房间出来,让茅庚住下,此外还特地打些野兔麂子之类的野物,算是款待茅庚。
头两晚茅庚对于充斥着一股子中药味道的屋子很不习惯,加上时不时还有狗吠声传来,据称那是尽职尽责的看门狗对包括野猪在内的各色趁夜造访者发出的警告声,这一来,茅庚接连两天都几乎无眠。扶国锡看在眼里,便调了静心安眠的药剂与茅庚服了,茅庚第三天这才睡了个安稳觉。
前两晚睡不着的时候,翻来覆去就想,要在这山中好好种田,a计划b计划c计划想了无数的计划,第一个计划就是要自己建一个房子,哪怕是一间竹楼也好,天天闻这中药味道可不是办法,此外**住出去,晚上要熬夜什么的,也不至于影响到扶家谭家。
茅庚想象着临近溪水建起一间竹楼,门前屋后修竹丛丛点点,化出一幅山水水墨画的画境,这是自己曾经在梦中想过的。只可惜自己不会抚琴,要是能够抚琴,在竹帘掩映中抚琴一曲,魏晋风度想必就是如此吧。
随即便自嘲起来,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逃犯,能有一个栖身之地藏身就不错了,这样的处境还想附庸风雅,简直是痴人说梦。
还是入乡随俗吧,也不忙在这一时,一切等过了风头再说。
初来乍到,茅庚又不是那种能说会道之人,一开始相处难免有些生涩。扶国锡话也很少,谭修竹则几乎不见他说话,两位主妇显得热情些,也只是客气的成分居多,倒是扶归、扶贞和谭继学很快就和茅庚混得熟了。
从扶归、扶贞和谭继学口中,茅庚才知谭修竹原本是一个郎中,只是一次不小心误诊诊死了人,本来这事也常见,赔点钱就了事,偏偏对方是地方豪强背景,借题发挥,“扛尸”到谭郎中家中,非说谭郎中害了人家性命,此举当然是意在勒索一大笔钱,无奈谭郎中一家早已落魄,哪里还能应付得了这种强梁的借机勒索。后来多亏为他家供应药材的扶国锡出手,这才摆平此事,谭郎中妹子感念扶国锡侠义心肠,便嫁与了扶国锡,而谭郎中再也无法在当地行医,便也随同扶国锡住到了一起,一道做些采制药材的营生。
后来康余梁跟扶国锡偶而说及放养白蜡虫采收白蜡之事,两家又一起做起了放养白蜡虫的营生,两家连财合本,谭家本小,只占了两成,扶国锡占了大头――八成。
茅庚这才知道,这年头的股份合作,叫做连财合本。同时也感叹,并不是不问政治就万事大吉。做一介草民其实也有诸多不自在处。
扶归带着茅庚去见识了白蜡虫,此时的白蜡虫已经开始吐蜡,白蜡虫小如跳蚤,一指长的树枝上能栖居几百只小小的白蜡虫,白蜡虫吸食树汁,吐出白蜡丝,一点一点的,直到最终将整根树枝都吐满白蜡,那树枝远远看去就会象结了一层白霜一样,不过此时还没到那个程度,要到八月采收蜡花的时候,那就是满树“白霜”,别有一番景致了。
第四天,胖子扶国铁带了一个马队来到了山中,运来了烟碳、白泥,除此之外,还给茅庚带来了一个惊喜。
扶国铁擦擦脸上的汗,当着扶国锡的面,递给茅庚一堆会子,说道:
“茅先生,这是大姐带给你的会子,大约是一百贯的样子,这是你该得的,你先收下。大姐说三七分成,你得七。这是预先分的钱,算了帐之后应该还能多一些。是这样,许知县一口气要订108套蜡纸刻印的诸般物事,其中八套是县里自己要的,据说二十套要送邵州府,三十套要送长沙,五十套要送临安。蜡纸、油墨、钢板铁笔和油印机都要配齐,蜡纸一套要一百张,油墨要两盒,我按你的意思出了个高价,九贯钱!原本以为许县令最多给一个六七贯钱的价格就不错了,不想许县令二话不说,当即吩咐给了姐夫九百七十二贯钱。这买卖不错吧!只是十天之内就要交齐108套,要货要得紧,茅先生还要一起筹划一下才行。”
茅庚一听,心说好事说来就来了,这许县令还真是大手笔,这人前途不可限量啊!真是善于投资啊!――好吧,也可以叫投机,大宋官家不重用这样体贴圣心的臣子,那就没有天理了。
扶国锡闻言却格外吃惊,蜡纸刻印别人不清楚,扶国锡是再也清楚不过的,按照大宋这时的物价,一间砖瓦房屋的造价也就是十贯钱的样子,新化这边一石米也才不到两贯,临安贵一些也不过四贯。呵呵,一套蜡纸刻印的工具材料就要九贯,就那几样东西,其中蜡纸自己都会制作,居然要九贯,真没有天理了!
“九贯啊!这也太贵了点吧!”,扶国锡这个平时很少发表意见的人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茅庚心说这还是手下留情了好吧!本来按照自己原本的意思,要直接报价十贯以上,后来想想还是悠着点吧,这蜡纸刻印毕竟技术含量不高,逼得大家都去山寨就不好了。
扶国铁连忙给扶国锡算起帐来:
“贵是贵了点,定价七贯也是有钱赚的。不过要是雕版印书的话,我问过了,如今印一本160页的书,雕版费最少都要一百五十贯,印一本厚书的话,雕版费几百上千贯一点也不稀奇,而花上九贯钱买一套蜡纸刻印家什,想印几本书就印几本,顶多是多买点蜡纸和油墨,这么一比,九贯钱哪里贵了!”
茅庚笑道:
“九贯的价格,是高了点,不过这是一开始,价格当然要高---高那么一点点的,慢慢还得降下来。钢板现在一块要三贯钱,小可试试,或者可以将成本降到---那个一半,或者一贯的样子,到时降到七贯,甚至六贯,也是有钱赚的。”
此时大宋炼铁虽已普及,但是一应铁器工具多半还是要由铁匠打出来,而不是后世的批量生产模式,一摊上铁匠活计,加上还要淬火,价格自然就低不了。要是按照后世批量生产的做法,一块刻字钢板的成本大约要不了百把文,降低钢板成本的空间是有的。
扶国锡又扳着胖胖的手指头,算起帐来,说道:
“蜡纸是很难再降成本了,上好的一页皮纸要两文钱,还要印格子,要浸蜡,一百张起码得卖一贯吧!还有油印机得卖两贯、油墨两盒也得卖一贯,最多降到六贯。”
茅庚见扶国锡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提醒道:
“那是以后的事,还是先张罗做出---那个一百零八套,才是正经吧!”
扶国铁连连点头,他就是冲这个来的。
最后分派下来,扶国锡这里分派了制作蜡纸的任务,原来的熬蜡作坊,一下子升级成了蜡纸工坊。
而茅庚认为,献给大宋朝廷的油印机,应该有些讲究才行,所以茅庚要拿出一款升级版的油印机设计,只是得找一个手艺精湛的木匠上山配合才行,当然最好还能有一个铁匠,此外各种材料也要。
轻松就赚了100贯钱,第一桶金到手!100贯钱相当于许县令一年收入的四分之一了,要盖房的话,可以盖十间砖瓦房,自己总算跻身大宋小资阶层,可喜可贺!
茅庚觉得,穿越种田赚钱这个套路中规中矩,靠技术提升自己的经济实力,称得上堂堂正正。心中大感满足的同时,茅庚决定从现在起,就要坚持走精品路线,做精品,做大宋最精的精品。
[注:有关纸张、刻板价格见《宋元图书的刻印、销售价和市场》,内有详载]
;
第三十四章 茅氏工坊
扶国铁这几天一下子变成了最为忙碌的商人,这都是拜许县令的献礼订单所赐。
话说骤然大红大紫的康老也是格外忙碌,但那是穿梭于官场和民间,忙于为许县令灭火而奔波。康老的身份特殊,本身是汉人,却娶了个瑶家女子,一段传奇情事经过前后两个版本的演绎,在新化几乎传得家喻户晓,在民众眼中,康老绝对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儿,加上在才识智慧上也被塑造了一番,一下子变成了民众顶礼膜拜的神级人物。
既然康老如今的声名可谓鼎盛之至,康老是汉家的儿郎,又是瑶家的女婿,既能代表汉人,也能代表瑶人,如今又得到了许县令的授权,这一来连官方也代表了。康老集三个代表于一身,以花甲之年,虽然耳背眼花,仍然不辞劳苦地调解汉瑶矛盾,这份诚心已属感人,更且,有赖于康老如今声名隆盛的神级影响力,到目前为止,各方还算买账。目下康老正在跟各方协商一个解决方案,据说考虑了各方利益,好像各方也在考虑接受,要是这样的话,一场轩然大波就将悄然消于无形。
康老很忙,很忙!于是,对于许县令的献礼订单,康老就顺理成章地交给了扶家最具商业才能的扶国铁,扶国铁不负众望,果然出色地履行了跑腿和穿针引线的职责。
在此际的大宋,蜡纸刻印器具生产也算得上一个肝胆俱全的系统工程了,真是难为扶国铁安排得有条不紊。茅庚觉得,照这样下去,胖子扶国铁完全具备当一个总经理的潜质。
生产油墨分给了顿家,有文元指导,顿家接下来这件营生并不是难事。连同茶油去色去味,顿家在这两项上大有斩获,自然是除了扶家之外的最大受益者。
铁匠李松那里,本来到白溪就是两手空空,靠着扶家帮助添置家什工具这才有了一家铁匠铺子,经过扶国铁一番蛊惑,这间铁匠铺子变成了扶家与李松连财合本的营生,李松占了八成,扶家只占两成,但是只此一条,李松便不可能再为别家打造刻字钢板了。
扶家又请了木匠按照茅庚的样机打制油印机,至今为止,蜡纸刻印产业链的主要环节稳操在扶家手中。
苏家也不是一无所获,粉笔的生产分给了苏家,这是回报当日苏家无条件支持,投桃报李之举,只是西厢剩下的不到十三斤水泥,掺入石膏之中,生产的粉笔十分有限,只能勉强应付县尊许县令的各级献礼所需。
不管怎么样,应付许县令的献礼所需暂时是够了。
这一切都是茅庚的建议,明面上却是康老安排,跑腿传话执行的,一切都是扶国铁。
这样的安排,充分体现了利益均沾原则,其实扶家还是占了大头,以康老的脾性,当然是要依着茅庚的。
茅庚觉得,自己与这三家适当的利益捆绑,乃是最为顺理成章之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能说这三家与自己有难得的缘分。眼前的好处便是自己的安全能够得到更有力的保障,长远来说,自己需要资金人力诸如此类,这三家的潜力都要激发出来才好。
说起木匠,扶国锡倒是有一个人选,是扶国锡的妻兄、谭修竹的二弟谭成竹,这年头肥水不流外人田,亲戚之间互相举荐是理所当然之事,茅庚觉得扶国锡称许的,应该不会太差,自然欣然接受。
茅庚既要试制升级版的油印机,又要炼焦,扶国锡那里实在施展不开,如今又有了钱,便决定在临近建一处简易的竹楼,建一个自己可以全权安排的工坊。
扶国铁倒是颇有甘当配角的觉悟,当即留下了三个手下配合茅庚的计划,心道指望茅庚没有错,这年轻人道道多,指不定还能为扶家带来一本万利的营生。
有扶归领着转了一圈,茅庚最终选了溪流下游的一处地方,这里离扶国锡的屋舍不到两里的路程,站在扶家屋前居高临下可以随时留意到此处,有事便可互相呼应。扶家边上那处溪流在中途汇集了另一道溪流,流到此处,水流丰沛了许多。茅庚把新工坊的地址,就选在溪流落差最大的一段,这时代,水力是最好的动力,没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茅庚设计的竹楼采用架空设计,后世没有少去民俗村之类的旅游景点,傣家的竹楼设计很有特色,借鉴过来就是。不过茅庚没有将架空层设计得那么高,离地也就是六七十公分的样子,隔绝地气就好,这样免了做地平,又不需要使用木材作为承重构件。先以大楠竹为主承载构件,建好框架,然后一点一点像编竹排一样,留出门窗过道,铺上竹排,盖上茅草,三天时间就搭上了五间简陋的竹屋。
搭起这四间竹屋,木匠谭成竹一家出了大力。在这个钉子匮乏、特别是根本没有射钉射钉机的年代,木匠只能用榫接方式将竹木连接固定起来,手艺精湛的木匠能将榫接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以茅庚观察,谭成竹在这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但见他随意地削出一个榫头,再在另一支竹子上掏出一个榫舌,榫头榫舌一合,啪的一声,两支竹筒就严丝合缝地连到了一起。谭成竹的两个儿子也很争气,一个力大,一个手巧,关键是舍得吃苦,看样子都能继承乃父的手艺。
扶国锡一家和谭修竹一家男女老少都动员起来,在赶制蜡纸。茅庚只是示范了一次蜡纸的制法,谭修竹就掌握了个中诀窍,而且事后经谭修竹制出的蜡纸,比茅庚所制还要更好上一筹。
茅庚感叹,谭家兄弟在手艺方面都是了不得的天才。
到了第四天,茅庚这里又增加了一个铁匠,这个铁匠姓黄,是谭成竹的妻弟,也是安化这边的人。茅庚试了试,这人手艺一般,不过胜在有一身蛮力,人又可靠,这年头铁匠也是稀缺人才,茅庚当然也没有推掉的理由。对于黄铁匠,茅庚派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打制一个圆锯片,茅庚的计划是要上水力圆锯机和水力车床,当然这两样水力机械只限于对付竹木,但这是茅庚确保油印机做成精品的保障设备。
于是,茅庚一边开始试烧焦炭,一边开始试制第二代油印机。
过了两天,扶家老四扶国钢又带了两个人过来帮忙,据扶国钢所说,蜡纸刻印的订单又增加了七十多套,只因《白溪学刊》和改版的《新化学刊》流传了出去,康老事迹和神奇的蜡纸刻印一下子在这些地方也出了名,安化、益阳自不待言,连桂阳那边也有敏锐的商人闻风而动,跑来新化直接按图索骥,找到学刊长篇累牍褒扬的原创发明家康老,要买这神奇的蜡纸刻印器具。
康老很忙,也不管这些俗事,自然又是扶国铁接待,扶国铁一看有人上门求购,当然要坐地起价,这次不是官方采购,一成的商税是免不了的,扶国铁麻着胆子将价格涨到了十二贯,不料竟然无一买家还价,这让扶国铁大为后悔,早知道直接涨到十五贯多好,一下子少赚两百贯,不禁大为肉痛不已。
照这样下去,只怕接下来的订单决不会少,于是扶国钢前来支援茅庚,照扶国铁的意思,务要尽早推出第二代高档油印机,那时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将价格涨到十五贯了。
不过在茅庚眼里,扶国钢这次带来的,关于新订单和涨价的好消息倒在其次,扶国钢这一次,还带来了灰黑色的发光石头样品和烧不透的黑炭,基本上可以确认,灰黑色的发光石头就是锑矿石,烧不透的黑炭就是石墨,尤其是石墨,简直让茅庚大喜过望。
上次的一百贯,茅庚交回给扶国铁八十贯,让扶国铁留心,只要发现这两样东西,就悄悄收购。此外传话给顿、苏两家,要是两家找到这两样物事,一定要囤积起来。
又过两天,焦炭烧成,茅庚分派人开始做炼锑和烧结铅笔芯的准备工作。而茅庚自己,则重点投入到试制石墨坩埚之中,此外又出图让谭成竹赶制水力离心式木制鼓风机,茅庚决定试一试坩埚炼钢。
扶国钢这一次还带来了最近的两期《新化学刊》,茅庚一看,上面康老的事迹又多了一项,那就是成功调解了汉瑶冲突。原本自己让康老试一试调解之事,却没想到效果会如此显著。也是,康老本身已经有了一道强大的光环,又有苏家、扶家、顿家出面,官府强力抬庄,奉家也要和官府唱同一个调调,这事就好办了。起码苏、扶、顿三家在瑶民这一方说话是管用的,汉人毕竟更倾向于讲道理,有康老这个当今大名人居中调解,官府又拿出一些钱安抚了一番,事件大致就平息了下来。
同时《新化学刊》登出了署名康老的文章,声称新化有金矿银矿纯属误传,但这两样物事却是有用之物,价值至少不会低于石炭,应由新成立的矿业公会协商,官府监督,通过买扑的方式开采。这是釜底抽薪之举,本来嘛,矿脉发现之后,就应该还其本来面目了,茅庚一想到自己跑到大宋来造谣,还造成了不良后果,就有些脸发烧。
康老如今被公推为新化矿冶公会的名誉主事,这一提议自然容易通过。再说没了金矿银矿,很多趋之若鹜者便淡了心思。不过两样矿物的矿脉都已经露头,苏家、顿家、扶家都欲参与买扑,想来锑矿和石墨矿的开采已经不在话下,而汉瑶冲突也得以及时止住。
事态总算没有演变成不可控制,但是一时半时自己还不能回白溪,据说还有人盯着此事,茅庚心道,这到底是政治争斗还是情敌陷害,一想起这也是咎由自取,便干脆不去想它,径自忙自己的技术活计,话说这一下自己可有忙不完的事儿了。
《新化学刊》上其实还有种种新故事,茅庚正忙,也没有留意。
隔天,扶国铁去而复返,带着一个马队将茅庚清单上所要的物事拉来。不料同来的赫然还有苏致妍,苏致妍的堂兄苏致道也一同到访,简陋的茅氏工坊一下子变得蓬荜生辉起来。
;
第三十五章 无良男儿
苏家的来意经苏致道一说,茅庚就明白了原委。
如今外地商户慕名而至,当然不单是冲着蜡纸刻印而来,既然来到了白溪,康老发明的黑板粉笔也是断然不能错过的,黑板可以自制,但粉笔则是非买不可。如此,粉笔的行情也一路上涨,只可惜苏家没了水泥作为一项关键的辅料,面对火爆的市场行情,苏家负责造粉笔的苏致道束手无策,只好报知苏员外,此事务要让原来的西厢主人茅庚出手相助才好。
鉴于如今事态有所缓和,官面上茅庚文元之事也已经大事化小,苏员外便准了苏致道前来,找茅庚设法。
茅庚本就计划在烧制水泥上与苏家合作,这是此前就许诺过苏致义的,当下也不推辞,痛快答应了苏致道,让苏致道在这里停留几日,直到掌握水泥烧制之法。
苏致道和茅庚说话时,苏致妍伫立一旁,神情冷傲,仿佛此事与她无关一般。茅庚心中叹气,不知道苏致妍到这里却又是为何,苏家好像不需要施展美人计吧。
苏致妍并未在工坊这里多耽搁,随同扶国钢一道去了扶国锡那里。苏家和扶家来往密切,苏致妍到扶家做客,也属平常,不过苏致妍这次来得突兀,恐怕不是到扶国锡这里做客这么简单,难道是来看白蜡虫吐蜡的么,抑或是要看满树蜡花?不过茅庚事情缠身,也不及多想苏致妍之事。
这期间茅庚的工坊又添了新的竹楼和竹棚,升级版的油印机已经试制成功,这款新机不光是完善了功能,在做工和外观上也有了大幅改进,档次上与第一代油印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款新机的成功,除了茅庚在设计上费了许多心思,也有谭成竹父子精湛手艺的贡献,而水力圆锯机和水力车床的投入使用,更是大幅提升了制作效率和制作精度。第一批十台油印机已经制作成功,下一批就是批量投料,一次性批产一百台。
这都是按照茅庚设计出的图纸按图加工的,茅庚这些日接连熬夜,几乎通宵达旦在构思、画图,画好图之后,然后教谭成竹父子识图、制作。好在谭成竹的小儿子谭其悟性极高,很快就学会了识图,三视图先交到谭其手上,由他解释给父兄听。有几次谭其还就设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茅庚采纳了其中的两个。这谭其不过十六岁,培养一番,前途不可限量。茅庚有心好好栽培谭其,有意无意的都会多提点一些。
油印机之事茅庚已不需要太操心,但茅庚手头上的事情实在太多,没辙,只好将坩埚炼钢推迟,先教会苏家烧制水泥再说。
扶国钢已经掌握炼焦之法,既然坩埚炼钢要推迟,茅庚便与扶国钢商量,让他先回去一心一意炼焦,等烧制好焦炭,再用焦炭炼铁,加上离心式鼓风机,炼铁便可提升一个档次。
扶国钢带着扶家炼铁的两个手下离开后,腾出地方,正好让苏致道和两个手下住进去,茅庚便张罗起烧制水泥现场培训之事。按照茅庚的计划,其一是要手把手教会苏致道烧制水泥,其二这一次好歹也要先烧制好一两百斤水泥,好让苏致道带回去赶制一批粉笔,估计有商户早已等不及了。
烧制水泥,最费事的便是碎石磨粉,批量生产必须上水力机械,茅庚觉得上鳄式破碎机还为时尚早,上水碓最为简单,此外可以试一试设计一款简易的水力球磨机,看看能不能做得出来。至于离心式鼓风机,谭家父子做出的离心式鼓风机越来越好,只须在变速上再下点功夫,将旋转速度再提升一级,鼓风效果便会更为完美。
谭其和铁匠黄旺财被茅庚抽调过来,赶制水碓,又教苏致道和两个手下砌一个稍大一些的微型立窑。整个下午,茅庚一刻都没有闲下来。
傍晚的时候,扶贞来到了工坊这边。扶贞和谭继学不用制蜡纸,时不时会跑来这边工坊,两个小孩会为飞旋的圆锯和翻飞的木屑而一惊一乍,为缓慢转动的大轮带动小轮飞速转动而好奇,茅庚有时也会解释两句,很明显谭继学有着更胜一筹的理解力。
扶贞附耳跟茅庚说了声,然后领着茅庚朝竹林中走去。
苏致妍早已在竹林中等待,苏致妍一声翠绿色的汉装,立在竹林间,袅袅婷婷,更平添几分动人处。扶贞走到竹林边,就知趣地离开了,竹林里只留下茅庚和苏致妍两个。
苏致妍又往竹林深处走了走,茅庚也不远不近紧紧随上。
走到竹林深处,苏致妍这才回过头来,说道:
“茅哥儿,我与你说几句话。”
茅庚但觉翠绿的竹林正是说情话的最好地方,当下心跳加速,不争气地有些脸发烧的感觉,口中小声回应道:
“好,我听你说。”
苏致妍递过来一叠纸,有些幽怨地说道:
“《白溪学刊》上这篇东西,是你写的吧!你咬定就是奉三哥陷害你的么?就算是奉三哥对你不住,那也用不着这样写,在这上面登出来让许多人都看到吧!”
茅庚一看,什么时候又冒出《白溪学刊》了!茅庚读了苏致妍所指的那篇文章,却是一段争风吃醋的八卦故事,是写某某不择手段陷害情敌的影射文章,明眼人一看就是暗指奉三郎陷害茅文二人的,难怪苏致妍怀疑到自己,可自己压根就没有写啊!
“这不是我写的。”,茅庚出言辩白道。
“你不承认是么!呵呵,扶婆婆说你一大箩筐的好话,爹爹哥哥也说你这人好,非要我跟你好!不过扶婆婆越说你好,我就越觉得你是一个骗子。你这人,没有一句真话,尽说假话。我问你,黑板粉笔明明是你做出来的,蜡纸刻印也明明是你做出来的,为甚么要说是康老所创!又将康老吹得神乎其神,有何居心!还有,本来没有金矿银矿,为甚么要造谣!你到白溪之后,究竟说了几句真话!你这人谎话连篇,没有几句真的,我又如何能信你!”
苏致妍连珠炮的说开来,这一下击中了茅庚的痛处,自己还真是一再造假说谎,连自己的师尊也是编造的,嗯,自己的身份也有假,可自己是穿越来的这事总不能公之于众吧!想一想,扶婆婆在苏致妍面前,自然要着力突出茅庚,告知蜡纸刻印和黑板粉笔的真相也就不奇怪了,正好可以显示一番茅庚的才能,以此打动苏致妍。可是不说还好,一说此事,就变成了自己谎话连篇,叫自己哪里还解释得清。
茅庚很是无奈,就这样在苏致妍眼中变成了无良男儿,真是冤哉!可自己作茧自缚,又怨得谁来,苦笑了一声:
“这篇东西,真不是我写的。”
苏致妍很明显情绪已经有些失控,哪里听得进去,眼中似有泪光,冲口又说出一大段话来:
“奉三哥对我好,你又要来争作甚!我和奉三哥斗斗气,那不关你的事,却又为何写那劳什子文章将奉三哥写成卑鄙小人,搞得如今整个新化都传奉三哥的不是!只有我才知,你才是那---那奸诈之人,偏偏爹爹看中你,哼!我要跟了你,与其到时被你哄得不辨东西南北,还不如跟了奉三哥,奉三哥本事虽不如你,可他是真的对我好,可不是虚情假意。”
苏致妍说到激动处,显得格外委屈,索性说个痛快:
“我们女儿家,要嫁就嫁康老那样的君子,人家情深意重,是专情的好男儿,决不会三心二意。象你这样的,谎话连篇,就知道骗人,现在对我好,谁知道将来如何!等到那时,三妻四妾的,还要寻花问柳,我可受不了!”
说到此处,苏致妍泫然若泣,让茅庚心生万般怜悯,却不知道如何劝说。苏致妍一抬头,拿泪光闪闪的眼睛盯住茅庚,说道:
“你可知道,随便我要甚么,奉三郎都会为我去想法子,千方百计都会帮我弄来。而你,多花半个时辰为我画一幅画都不肯!呜呜,呜呜,呜呜---,我图个甚么!”
是啊,人家图个甚么!唉!女人就是个情感性的动物,判断力有时会低到难以置信,哪怕是坏男人,只要对她甜言蜜语,她就满足,漂亮的女子尤其如此!自己又不是那种善于哄女人欢心的人,再说自己来大宋也确有炒作弄虚作假的过错,没想到在苏致妍眼中变成了谎话连篇的骗子,想到此处,茅庚心中五味俱全,待要解释这文章可能是文元或者张海三所写,忽又想到那奉三郎报复心重,到时报复起他们两个,可不是好玩的。
茅庚见苏致妍气苦,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心中怜惜,可又实不知如何解释,心中郁闷不已。
忽然觉得四周冷风嗖嗖,只觉四体生寒,恍惚之中,一根根竹子在眼前晃了起来,茅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稳,一头扑到地下,晕厥了过去。
苏致妍见状,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口中还挖苦道:
“这么魁梧的一个大男人,也要装可怜吗!”
可随即一看茅庚脸红耳热,口中呼吸分外急促,这才慌了神,连忙呼叫起来:
“来人啦,快救人。”
等谭成竹带了人过来,将茅庚抬到床上,急急唤来谭修竹把了脉,才知茅庚中了瘴气之毒,茅庚这一段接连熬夜,本就疲劳,而那竹林深处平时甚少人去,瘴毒甚重,茅庚贸然走进去,中了瘴毒,这便倒下了。
第三十六章 星光大道
直到第四天下午,茅庚才从昏睡中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面露喜色而略显憔悴的苏致妍。
苏致妍如释重负般地说道:
“你总算醒来了!”
难得苏致妍给自己一个好脸色,茅庚也咧嘴一笑,出声道: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一旁的扶贞脆生生地抢答道:
“茅大哥哥,你睡了整整四天,苏姐姐一直都在陪着你呢!”
茅庚闻言,突然冒出一句:
“你大哥哥人品太差,被菩萨罚了卧床四天,如何当得起苏姐姐这般看重!”
苏致妍闻言扑哧一笑,嗔道:
“是了,菩萨都要罚你,看你还说不说谎!”
但苏致妍随即又露出后怕的神色,说道:
“当时你突然栽到,病情来得如此之重,浑身烧得象热碳一样,连谭老先生都有些束手无策,想尽了法子,后来还是泡了药浴,这才退了些烧,连续四天昏睡不醒,叫人好生担心!也是我不该叫你去那竹林之中,我好生后悔,生怕你再也醒不来了。”
说罢眼圈红了一红,茅庚只觉这妮子前后判若两人,心中也有些感动。上午自己迷迷糊糊将醒未醒的时候,听苏致妍自顾自地说话,一会说“鼻子怎地不再高一点!嗯,有点塌”就好了”,再一会又说“嘴唇厚了点,要是薄一点就好看了!都说厚嘴唇的人不说谎,偏偏你嘴唇厚还说谎”,苏致妍这一番自言自语被茅庚迷迷糊糊听在耳中,如今想起来不禁对苏致妍又多了一分怜惜。本来吗,苏致妍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这样的年纪自然是多梦的季节,她的梦中人当然是既要英俊,又要本事高强,还要对她呵护有加。这个人最好是英俊如奉三郎,呵护她如奉三郎,同时又本事高强如茅庚。
不过女人看男人,男人只要不是长得太难看,女人看着看着就顺眼了,苏致妍看自己也许就正处在越看越顺眼的过程中吧。
苏致妍正处在多梦年纪,许多天真的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连她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一定要什么。只是长辈们若是逼得急了,她心中逆反心理只怕会越来越强,结果可能适得其反,自己可是鄙夷包办婚姻的,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想到这,茅庚心情转为轻松,随即便想到一个问题:
“你不也在林中么,如何你就安然无事?”
苏致妍得意地一撇嘴,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从小就生在山中,当然不会有事了!你从北方来,哪里见识过瘴气的厉害,还多亏你长得壮实,这才逃过了这一关。”
茅庚知道所谓的瘴气实际上是动物尸体没有及时清理,在高温潮湿的环境下生成的病毒气体,简而言之,自己是被病毒感染,诱发了一场带有发热症状的重症。而苏致妍应该是已经对此种病毒有了抗体,故而并无任何症状。
却见苏致妍忽然脸上一红,小声说道:
“这一次算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以后对你好一点就是,不过,可不许你再说谎。”
说到不许说谎这一句,苏致妍满面娇嗔,让茅庚心中为之一醉。随即想起苏致妍还是病毒携带者,只是病毒对苏致妍暂时没有威胁,不过看她倦容,这四天苏致妍应该也甚是疲惫,一旦抵抗力下降,说不定所携带的病毒便会乘虚而入,可千万不要病倒了才好。想到此处,叮嘱道:
“我已经没事了,倒是你,先服些柴胡鱼腥草之类,然后好好睡一觉,千万不要像我这样才好。”
苏致妍想一想父兄对这茅庚皆是青眼有加,也许这一生真的要与此人走在一起,难得他有这份体贴,当下答应一声,便去隔壁睡了。她实在也是累了,这四天几乎没有好好睡足几个时辰,一上床就呼呼睡去。
苏员外让苏致妍随苏致道一同来这里,本也是让苏致妍和茅庚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毕竟苏员外不想强逼自己的爱女。而奉三郎在苏员外眼中越来越不堪,苏家择婿是决不会选择奉三郎的。苏家和奉家虽然带点亲,却是从未停止过明争暗斗,看在家族兴盛的份上,苏员外也认定茅庚是一位佳婿,最起码,比起公子哥儿一样的奉三郎,茅庚将来会有造化得多。别看茅庚现在被迫躲着官府,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一时的小坎坷,过后茅庚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看这苗头,茅庚也许真能助苏家成为邵州数得着的富裕之家。
茅庚次日起床,觉得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昨晚谭修竹已经诊过脉,确认已无大碍。扶国锡又郑重其辞地提出,要茅庚跟着他开始每日练功,这本就是扶婆婆答应过茅庚的,如今更是非练不可了。
今日一早,扶国锡就来教茅庚修习他扶家的功法,一开始并不难,只是些粗浅的入门功夫,茅庚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有一个好身体,好不容易穿越过来,要是岂能稀里糊涂地挂了岂不冤枉!便饶有兴趣地跟着扶国锡练起扶门功夫来。扶门练功的法子,是早上练功,晚上药浴,按照扶国锡的说法,半年之后,就不虞瘴气侵体了。
练完功,头脑清明,茅庚便开始逐一检查烧制水泥的准备工作。
水碓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谭其很争气,准确领会了自己的两级水碓设计思路,沿溪边斜坡顺势而建的两级水碓基本上实现了自动碎石制粉的功能。
两级水碓的第一级是将大石块破碎成小石子,水碓的碓臼――也就是上大下小的锥形池子――并不完全封闭,朝外一侧设有铁网,碎石后小于铁网网孔的小石子便陆续顺着斜沟流到第二级水碓的碓臼,第二级水碓则进一步将碎石击碎成石粉。同样的,第二级也设有滤网可以漏出石粉,如此一来,从第一级添加石块到第二级自动流出石粉,只要在第二级水碓下方的池子中收集石粉就行了。
谭其还给茅庚带来了更大的惊喜,以谭其为主制作的球磨机竟然也成功了!这大大地超越了茅庚的预期。这台以木制件为主的球磨机,直径为三尺,长度为两尺,除了木制圆鼓内铺了一层铁皮,回转轴也是木制的,轴做得足够粗,耐得住冲击。
茅庚当即让谭其现场演示球磨机磨粉,谭其按部就班加入碎石和粗制石粉,再放入大小不一的铁球,然后关闭料孔,合上离合器。在水力的驱动下,球磨机开始转动,小半个时辰之后,停下球磨机,打开料盖,漏出来的就是清一色细细的粉末。
难得苏致妍陪着茅庚,一直守在旁边,圆鼓转动,苏致妍好奇地听着不绝于耳的砰砰声,然后目睹细粉从圆鼓中倒出。苏致妍不免好奇地问起茅庚何以神奇若此,茅庚于是耐心跟她解释,里面的铁球如何受离心力作用被甩到半空,如何受重力作用向下撞击碎石和粗制石粉,如此这般循环往复,细粉就是这样磨成的。听得苏致妍似懂非懂,不过眼神中对茅庚露出了更多的欣赏之色。
搓制生料球比较麻烦,还好人力足够,此前铁矿石粉末和粘土、煤粉都已备齐,连苏致妍都兴致勃勃地加入到了搓制生料球的行列,在中午开饭之前就搓制了足够一窑的生料球。茅庚决定吃过中饭就开始烧制水泥。
不料中午的时候,顿二宝提了二十斤茶油来看茅庚,茅庚一看,油桶上赫然打着一个大大的“蚩牌”字样,然后就听顿二宝自豪地介绍起“蚩牌”茶油来。
从顿二宝口中,茅庚这才得知,原来新近的《白溪学刊》却是文元的主意,影射奉三郎的八卦故事自然也是拜文元所赐。
文元为了卖顿家的茶油,一开始想了若干办法也不见起色,无他,人们受习惯思维驱使,就认猪油、菜籽油,不认茶油,文元苦思冥想,联想到康老经过学刊一番炒作,如今一跃成了本地一代大儒,既然可以将人造成神,那自然也能将寻常之物造成神物。
文元灵机一动,便自行刻印起《白溪学刊》,愣是编撰出了一个大有来头的“蚩牌”茶油典故。文元编的这个故事,说的是蚩尤起家的时候,曾经身受重伤,被顿家先祖救下,情急之中,顿家的先祖用茶油涂抹蚩尤伤口,竟然使得蚩尤起死回生,从此以后蚩尤便一直食用顿家先祖炼制的茶油,竟至于力大无穷,最后甚至强悍到差一点可以与黄帝分庭抗礼的地步,虽然蚩尤最终败北,但是蚩尤毕竟是一代枭雄,既然大名鼎鼎的蚩尤爱煞了顿家独门炼制的“蚩牌”茶油,昔时的英雄豪杰能吃,那如今的百姓一样也能吃“蚩牌”茶油。
茅庚心道,这分明是自己跟文元随意说及朱元璋茶油疗伤之事,文元倒好,移花接木接到了蚩尤身上,还顺手将顿家套上了一层神奇的光环,呵呵,真是有才啊!
这茶油本身确实有凉血止血、清热解毒之效,有人试过觉得灵验之后,“蚩牌”茶油就逐渐走俏起来,加上文元的《白溪学刊》此学刊虽不同于彼学刊,可鱼目混珠,多数人又哪里辩得清真假,经学刊一宣传,一来二去“蚩牌”茶油竟然热卖起来,据顿二宝声称,如今已经涨到了难以置信的120文一斤。
苏致妍在一旁听得仔细,这才明白自己却是冤枉茅庚了,如今看来,原来编写影射故事的也是这文元无疑。
但是随即顿二宝又爆出一料:
“你们可知,白溪官学如今声名大振,连安化这边的学生都挤破头要上白溪官学,据说许县令的意思,要将白溪官学办成白溪书院。”
茅庚愕然,惊问:
“真的如此么?”
苏致妍点点头,说道:
“前些日,就有人找爹爹的门道想进白溪官学,反正许多人一窝蜂都想投入康老门下,做康老的弟子。”
顿二宝哈哈一笑,说道:
“最夸张的还是王家的小子王云志,当时还只是茅哥儿的弟子吧,可是被《新化学刊》一番吹捧,吹成了天才神童,不但说横排刻字是出自王云志的创造,还说王云志是百年难遇的算学天才,仅仅得了康老一番指点,便胜过人家几十年用功,前两日这王云志已经破格升为白溪官学的算学先生了,你们说好不好笑!”
“哦!”,茅庚有些震惊,原本罗崔两位的意思是将横排之功算到自己头上的,好嘛!如今安到王云志身上,竟然生生造出了一个天才神童,王家大概也乐见其成吧,这一来恐怕王云志就算要找上朱熹拜师,只怕朱熹也得高高兴兴收下这等天才学童。
“还有那个铁匠李松,如今也被吹得神乎其神,说李松本来是山东一个寻常铁匠,归正之后,也是机缘凑巧,受了康老一番指点,忽然大彻大悟,悟出了惊人的技艺,如今单是打造刻印钢板,一个月就收入40贯,超过了堂堂的许县令。”
这一下茅庚的感觉就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乖乖不得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功夫,就造出了一尊大神和两尊小神,康老已是大神无疑,王云志和李松则是新鲜出炉的两尊小神,风头只怕也不可小觑,哈哈!这个《新化学刊》岂不成了后世央视的“星光大道”了!
这一切说起来自己是始作俑者,茅庚开始后悔起来。感觉自己象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此后只怕一发不可收拾了。
茅庚苦笑一声,问道:
“如此说来,这《新化学刊》的影响所及,恐怕不光是---那个邵州、长沙,只怕不久之后,连临安都要知晓了。”
顿二宝一撇嘴,笑道:
“茅哥儿有所不知,如今《新化学刊》的风头,已经被《白溪学刊》盖过一头,将来要在临安出名,那也是《白溪学刊》的名头更加响亮些!”
茅庚再度震惊!心说《白溪学刊》不过是山寨版,官方没有取缔已属侥幸,敢跟《新化学刊》叫板,那还得了!
茅庚奇道:
“文表弟编的《白溪学刊》,好象名不正,言不顺,只要许县令一句话,那便办不成了。我倒是奇怪,县里何以放任---那个《白溪学刊》来与---那个《新化学刊》分庭抗礼!”
顿二宝闻言哈哈大笑,然后说道:
“你要是读过《白溪学刊》上写许县令的神乎其神的故事,哪里还会说这话来!我只记得那段许县令独闯山中平乱,好像说的是许县令智勇双全,甚么只身上山,甚么从容面对汉瑶对峙的数千上万人,最后舌战群雄,将一场滔天乱子平息了下来,这一段写得又惊险又离奇,有趣得不得了,直将那许县令写得如天神一般,呵呵!那许县令读了这个,只怕乐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让《白溪学刊》办不成!”
闻言,茅庚当真是惊掉了下巴,嘴巴张得大大了,久久无语。
;
第三十七章 酒后狂言
茅庚在震惊之余,不禁也佩服起自己这位文表弟来,自己也稍稍读过那篇影射奉三郎陷害人的东西,写得倒是有趣得紧,将一段三角恋写得那般引人入胜,爽点连连,当初自己急于跟苏致妍解释,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如今想起来,这才感叹文元仿佛天生就有编故事的才能。
要不然为何罗崔二位包括张海三在内都挖空心思在歌颂许县令,却一直搔不到读者的痒处呢!
是了,官办的《新化学刊》也许在更新上完爆盗版的《白溪学刊》,但是盗版的《白溪学刊》在更新上虽有不如,想必在制造爽点上却强悍之至,以至于要将《新化学刊》狂甩几条街。后世官办的媒体被民办媒体狂甩n条街的事例数不胜数,倒也并不是什么奇事。
忽而又想到,在新化地盘上,奉家也是实力强横,这文元撰文影射奉三郎,奉家难道会袖手吗!也不知道许县令罩不罩得住。
茅庚担心文元,便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文元别的我不说,可不该去招惹---那个奉三郎,写那捕风捉影的事儿,存心刺激人家,奉家---那个可不好惹,还是不要触人家的霉头才是!”
茅庚这样一说,顺带也有洗脱自己嫌疑的意思。苏致妍闻言脸上红了一红,却对茅庚再提这糗事大为不满,朝茅庚一瞪眼,抢过话来说:
“你没看另一篇呢!人家文哥儿才叫会来事,文中考证说奉家是秦孝公之子秦季昌的后人,连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被说成是描写奉家的故事,文哥儿这么一写,奉家就变成了满门高贵得不得了的家族,如何还会为难《白溪学刊》!”
只见这时的顿二宝昂着头,一脸得意,好似这是他的得意之作一样。顿二宝还不忘补充道:
“这叫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巴掌本来打得就不重,要我说,姓奉的那小子狂得很,就得好好治一治他。可文哥儿下手讲究得很,只是不痛不痒的给了个巴掌,反而是送给人家的甜枣大了去了,奉家上下估计都乐开了花。”
编吧!编吧!文元你就编吧!
唉!这一套玩法已经堪称是高级的玩法,既栽刺又栽花,栽小刺,栽大花,所栽的那个小刺不过是为了提高公信力,这样一来,栽花的效果就更见突出。文元在这方面无师自通,这种才能实在是令人惊叹。
不过茅庚早已下定决心改弦更张,对炒作这种事兴趣缺缺,加上现在忙的事头绪太多,下午还要烧制水泥呢,虽说上次已经试过一次成功了,但这个窑比上次的那个大了一号,这不是简单重复,烧制成功才能算数。
茅庚便不再与顿二宝闲扯,招呼着赶紧吃饭,吃了饭立即开工。
顿二宝却兴致极高,此次他还捎了好几条江中捞的大鱼,还带了几坛酒,是代表顿家特意来犒劳茅庚的。这一阵,顿家在茶油和油墨两项上大把大把地进账,不消说,顿家自然要谢茅庚,顿二宝上次载过茅庚出逃,便自告奋勇来了这里。茅庚看顿二宝也是一片诚心,便将这顿酒推到了晚上,这一段大伙儿也辛苦了,正好犒劳一番,反正晚上哪怕醉了也误不了事。
吃过中饭,众人便忙碌起来,谭成竹父子带着扶国锡的三个手下,还是继续制作油印机,而茅庚则手把手培训苏致道烧制水泥,苏致妍则紧随茅庚,心中好奇这个男人胸中究竟有多少本事还没有显露。
顿二宝四处溜达,被工坊的各种水力机械晃晕了眼,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好奇的样子就像一个孩童。恰巧扶贞和谭继学也跑来工坊,谭继学半懂不懂,但小孩爱卖弄,顺势便当起了顿二宝的老师,用童稚的话语头头是道地说起各式机关,这个又是如何转,那个又是如何动,听得顿二宝连连点头。
顿二宝心粗,好奇是好奇,却没有心思琢磨这些机关物事,不过看了这奇妙的一切,在心里便越发觉得茅庚无所不能。
下午连着烧制了两窑水泥,还不错,两窑一共一百六七十斤水泥,经过试验,与石膏配料,制出的粉笔质量完全过关,这说明起码用来制粉笔是合格了。初步试了试配制混凝土也能硬化,茅庚估计,这水泥性能达到低标号水泥的标准,应该问题不大。
苏致道年纪也快三十了,成功后竟然蹦了起来,高兴得有些忘形。
茅庚也很高兴,蜡纸刻印和粉笔黑板虽然很有意义,但严格来说,这两样在技术上并没有太多的新意,基本上是在现有的技术基础上搞出来的,自己只是对已有技术进行了集成。而且粉笔不一定非要添加水泥,只是添加水泥之后性能更高而已。
但是烧制出水泥就不一样了,这完全是一项创新,第一次那只能算是完成试验室烧制,这一次的成功则意味着中试成功,或者可以让苏家直接上大窑了。
茅庚想,第一步量产水泥,一天怎么说也要产两千斤水泥才说得过去吧,一天2000斤,才1.2吨,年产还不到400吨,而后世,几万吨产量的水泥厂统称为“小水泥”,那可是属于落后产能,被挂上“高耗能,高污染”的牌子,国家年年月月都在嚷嚷要淘汰这些“落后产能”。
好吧!咱不能好高骛远,既然成功了,小小地庆祝一下,也好振奋士气。
晚上,茅庚亲自动手烧了几个菜,如今有的是茶油,本着油多不坏菜的原则,茅庚放胆加油,弄得整个工坊都香喷喷的,让人直咽口水。虽然茅庚在后世厨艺上不了台面,但南宋这才刚刚流行起炒菜,而新化这种偏僻地方的菜式,多半还停留在煮熟就行的地步,因此上,茅庚烧出的几样菜就显出不凡来了。
所有在座的人都很兴奋,茅庚特意请来的扶国锡、谭修竹也不例外,蜡纸的需求量越来越多,两家在商量明年是不是要扩大放养白蜡虫的规模。
苏致妍也很兴奋,她想不到茅庚还有这么一手烧菜的好手艺,吃一口菜便觉得味道说不出的好吃,忍不住瞥了一眼茅庚,眼中含了脉脉情意。只是顿二宝这家伙咋呼得很,茅庚虽然也很在意苏致妍,但此时要眉目传情又谈何容易,哪里架得住顿二宝搅局!
顿二宝这家伙筷子不停,大块吃肉,口中连称好吃,还连连邀茅庚喝酒。
今晚在座的还有谭成竹父子三人,以及黄旺财,这四人这段时间出力甚多,理当犒劳一番。要不是这里的规矩不让手下人上桌,茅庚本来是连扶苏顿三家的手下都要叫上一起吃菜喝酒的。
十个人,围着工坊特制的大桌,吃菜喝酒,几碗酒下来,都有些忘形。
顿二宝几碗酒下肚,便拍着胸脯对茅庚说:
“茅哥儿,你上次说的毛板船一事,我想来想去,觉得是个好主意,我这次就是来请你给我打一艘毛板船的,还是那句话,要能装20万斤石炭,要多少钱,茅哥儿你说吧!”,顿家新近赚了不少钱,瞧顿二宝的口气,砸下去几十贯钱造船不在话下。
茅庚没想到顿二宝听了自己在船上心血来潮的一席话,便果真萌发了要造毛板船的意愿,这厮还真是冲动型的年轻人啊,不过自己已经改变了想法,茅庚摇摇头,说道:
“上次我跟你说的毛板船一事,有些不太妥当,不过我答应你,等我好好琢磨一番,一定为你打造一艘又大又漂亮的大船,不过时间上,也许要到明年了。”
茅庚经过深刻反思,决定改弦更张,认定了以后只走精品路线。苏致妍的登门警告也是一个警醒,茅庚更决定话别炒作,至少自己是不再参与炒作了。
山寨货已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要造船就要造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先进船舶,毛板船那种船安全性弱爆了,纯属不得已而为之的山寨船种,这种山寨船的流行,是以吞噬许多生命为生存代价的。
可顿二宝闻言,却有点不解了,说造毛板船的是你,如今说毛板船不妥当又是你,故而质疑道:
“才不过多少天,为何茅哥儿却突然改了主意!要知道,就算花大价钱造了精致的大船,顺流而下容易,可回程如何拖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茅庚喝了酒,此时豪气干云,拍着胸膛道:
“嘿嘿!逆流行船,又有何难哉!包在我身上了。”
茅庚这样的做派,连苏致妍都倍感惊奇,苏致妍只知茅庚做人甚是低调,连自己创出的东西都要拱手让人,便可想而知。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从不见茅庚有这般神气,而且,这会儿话也说得格外流畅,这倒奇了。
茅庚觉得自己有责任跟顿二宝解释一番:
“顿兄,你也看过工坊的各式水力机关了,我跟你说,这水力机关,一样也能用在河道上,只须在急流处加装一个水力机关,到时连纤夫拉纤都省了。”
“真的吗?说笑吧!你这水力机关固然奇妙,可是要说逆流还能拖上一艘几万斤的大船,怕是不可能吧!”,顿二宝虽然楞点,也不是没有脑子。
茅庚心说你认为不可能的事而我能轻松实现的,多着呢!这无非是造一个水力卷扬机罢了,有何难哉!
茅庚只好耐心道:
“这机关之学奥妙无穷,不仅可以拖船逆流而上,而且也可在急流处减慢船速,使得行船易于操控,打烂船的事就会少得多。”
随即想到沿急流险滩处设立机关,恐怕须得官府大力支持才行得通,于是不肯定地说道:
“要是能说得许县令动心,让官府来行此事,资水行船从此就会顺当得多。”
这时,一向少话的谭修竹却开了腔:
“你们新化县的许县令不错,是个有魄力的人,从平息这次汉瑶冲突就看得出来,茅哥儿只要提出好办法,我想许县令兴许真能听得进去,指不定马上就会照办!”,转而叹一口气,叹道:“唉!比起许县令来,我们安化的高县令就大大不如了。”
听了这话,扶国锡立即反驳起来:
“所谓许县令平乱的故事,都是人家瞎编的,吹得神乎其神,其实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别信那么多!倒是你们安化的高县令实在,我看许县令未必就比得上高县令。”
想不到两人就许县令高县令究竟谁更好发生起了重大的分歧,但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座的除了茅庚,九个当中竟然有八个推崇许县令。话说扶国锡在当年扶家其他五兄弟一致选择大炼生铁之时,却独家选择了放养白蜡虫,便足见是一个喜爱**思考的人士。扶国锡不是人云亦云,倒也并不奇怪。
茅庚心说,这个时代一样也崇尚英雄,如果没有,造一个也很受大众欢迎,至少可以慰藉一下民众对于英雄的渴望。何况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很难得有人能编造一些带有爽点的传奇故事,爽点啊爽点,看起来在任何时代都能通杀普罗大众!这时代的爽点低,倒是便宜文元这厮了。
不过,茅庚还是及时打断了一众人关于县令孰优孰劣的争论,1:8,没戏!
茅庚酒碗与顿二宝的酒碗一碰,大言炎炎地说道:
“顿兄,你不就是要当一艘大船的船老大吗!别担心,别说造20万斤的船,30万斤的大船我都能为你造出来,嘿嘿,总之,一定让你的梦想成真。”
又转过头,回顾一圈道:
“在座的各位,都有甚么梦想,不妨说出来,也许小可都能为你们圆了梦想。”
谭成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道:
“我是没有甚么了,只是谭韦和谭其,就要拜托茅哥儿了!:
顿二宝听到“谭其“二字,忍不住大笑连声,笑道:
“谭其这名,怎地听着像‘叹气’,哈哈,不如改个别的名字吧!”
谭成竹也不计较顿二宝的楞劲,只是说道:
“昔年我迷恋围棋,呵呵,便将他们两个一个取名谭韦,一个取名谭其。茅哥儿,不如你就给他们哥儿俩取个字吧。”
茅庚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脱口就说道:
“谭韦嘛,就叫卫平吧,谭其,就叫晓春吧,这样可好?”
谭成竹大着舌头答道:
“甚好!甚好!”
下一刻,茅庚亲切地招呼哥儿俩:
“卫平、晓春,说说看,你们有甚么梦想,兴许我可以帮你俩将---那个梦想变成真的。”
;
第三十八章 人各有志
茅庚喝了酒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谭成竹一说围棋,茅庚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老聂和马小,于是顺理成章给谭家两兄弟取了表字,一个叫卫平,一个叫晓春。
可毕竟头脑还有一丝清明,话一出口,便心说糟了,万一这两兄弟要做大宋的棋圣或者名人什么的,那又如何是好!
只要他哥俩的梦想不是要当大宋围棋王者,别的都好说!就凭自己有限的围棋技艺,要教出这哥俩成为围棋国手,那断然是不成的。
谭韦、谭其两人一来为自己得了表字而兴奋,二来听茅庚画饼,脑子里却不止冒出一个想法,少不得要权衡选择一番,两人都眼珠发亮,却一时未见出声。
扶国锡见两个外甥不来事,便插言道:
“两位好外甥,茅先生几时有过虚言了!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茅先生只是不愿张扬,这粉笔也好、蜡纸刻印的器具也好,哪一样原都是茅先生所创,至于水泥,还有这么点水力机关,你们更是亲眼见的。你们要想有大造化,不用想别的,跟着茅先生就有大造化。”
扶国锡的意思,两个外甥拜茅庚为师,便一辈子受用无穷。至于大姐那里早已将茅庚的事情说得明白,康老如今的名头不过是茅庚好心借给他的,扶国锡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倒是没什么忌讳。
这话听在苏致妍耳中,大是受用,投向茅庚的目光更显异样起来。
此时的谭成竹思维已经有些紊乱,但扶国锡这个说法却说到了他心里。连忙附和:
“卫平,晓春,就听你舅舅的,跟着茅先生,就有那个---那个大造化。”
不料牛高马大的谭韦谭卫平噌地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道:
“爹爹,孩儿有个想法。”
“甚么想法?”
“孩儿已经快二十的人了,孩儿---孩儿是要请爹爹准我单独去做木器活计,以往都是跟爹爹一起做活计。谭其,哦,是晓春,晓春都已经自己单独做木器活计了,请爹爹也放手让我做吧!”
谭韦是哥哥,偏偏在悟性上比不上谭其,谭其爱琢磨,上手快。自然而然,茅庚就选了谭其来为自己制作水碓、球磨机,结果大获成功,博得了所有人的夸奖。谭韦看在眼里,心里好生羡慕,自己年龄大了两岁,反倒不如谭其,人人都有一份自尊,谭韦心中也是好强,趁着酒劲,便提出也要自己**操作,这也可以理解。
在谭成竹心中,大儿子虽然不如小儿子聪明,毕竟也希望他日后有些造化,谁家父亲不是望子成龙!谭成竹自也不会例外。一听谭韦说出这等有志气的话来,当下摇晃着脑袋,大着舌头道:
“哦,是了,谭其---哦,晓春跟着茅哥儿,自个儿做出了几样机关,卫平也想单独做活计,不错!有志气!唉!儿子大了,爹爹还能拦着你不成!好!爹爹就放手让你自己干!哈哈!我的儿子比我有志气!”
说罢,咕嘟喝完了一碗酒,心中好不痛快!
谭韦听父亲许了自己可以**做活计,裂开大嘴嘿嘿直笑,然后端起酒碗,便对着顿二宝说道:
“顿兄,你要做毛板船,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来为你做吧,你看可好?要是你肯的话,我俩便干了这一碗。”
说罢也不等顿二宝回答,就端起酒碗,一仰脖子喝干了碗中酒,漏出的酒水淋湿了胸前一片。
茅庚闻言却有些发愣,潜意识中想要阻止,但好像人家老爹刚才分明已经首肯了谭韦的请求,人家老爹都不反对,自己当然也不好出面阻止。
顿二宝下午溜达的时候,也没少观摩谭成竹父子的手艺,在顿二宝眼中,身材有些单薄的谭其远远比不上谭韦,顿二宝心目中的木工,就要象谭韦这样,有一身好力气才行。
这工坊中,最有力气当然要数黄旺财,顿二宝认为黄旺财选择打铁,是再也正确不过的选择。黄旺财长得像铁塔似的,古铜色的肌肤和一身犍子肉,彰显其打铁本色。谭韦论个头比不上黄旺财,但手臂长得跟黄旺财一样粗壮,顿二宝自认有一身蛮力,要比力气,只怕谭韦与自己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谭家的木工活顿二宝是见识过了,手艺是没的说,别看谭韦长得粗壮,手上的活干得却漂亮,顿二宝早先找茅庚打造毛板船被拒,正有些不快,想不到谭韦兄弟这么体察人意,这兄弟够意思。
顿二宝叫一声好,痛快道:
“谭兄弟肯帮我造毛板船,那是再好不过。来!干了!”
茅庚迷迷糊糊的,觉得似有什么不妥,可两眼一迷糊,就再也睁不开来,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是临近中午时分,感觉头依然有点发胀,茅庚揉了揉太阳穴,心道喝酒果然误事。
苏致道已经走了,那些等着粉笔的商户早已经等不及,苏致道带上昨日烧成的水泥,暂时应该是应付得过去了。
苏致妍却留了下来,据苏致妍说,苏致道还要来的,那时苏致妍再同苏致妍一同回去不迟。茅庚当然惟愿如此,不过指望苏致妍就此留在这里,好象也不现实。
烧制水泥的手艺算是传给苏致道了,但是水碓和球磨机却不是苏致道所能吃得透的,茅庚答应苏致道,为苏家设计一套大型水碓,将是一拖四的,即一个水轮同时带四个水碓,输出轴每转90度带动一个水碓动作,四个水碓此起彼伏,效率将会高得多。油溪那里水力资源远非此处溪流可比,水碓可以做得大一号,一拖四的两级水碓一套不行可以上两套三套,只是球磨机到底能做多大,茅庚也委实没有把握,这种木制的球磨机就算可以用,只怕寿命也不会长。
顿二宝却没有走,这厮一定要谭韦跟他一起回去。不过谭成竹对于谭韦一个人要去做什么毛板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一定要搞清楚什么是毛板船才放谭韦走,如今油印机批量投料,自己和谭其两人足以应付,放谭韦去做毛板船倒是并无不可,只是你得知道毛板船究竟是甚么样儿才行吧!
顿二宝当日也是听茅庚一说,只明白个囫囵道理,至于如何制作,自然还得问茅庚。
谭成竹连同顿二宝谭韦一起,便一起来找茅庚。
“茅先生,我家卫平想去为顿二郎打造毛板船,卫平大了,出去闯闯我也觉得是该当的。只是这毛板船一事,顿二郎说还是要请教你才行,茅先生你就说说,这毛板船是个甚么样儿,卫平也好打造。”
茅庚直后悔当初将这毛板船说出来,但谭成竹一脸诚恳,这些日来多亏了谭成竹父子,自己想拒绝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好吧,看样子顿二宝这楞小子是非要上毛板船了,与其让他们乱来,还不如正确引导。
计议及此,便问道:
“卫平,你可曾打造过船只?”
谭韦瓮声道:
“四年前我就随着爹爹打造船只了,经手打造的大小船只,至少也有十多条了吧!”
谭家的木工手艺远近知名,谭成竹造的船只怕上了一百之数,造船在木工这一行算是粗活,也要不了什么顶尖的手艺,关键是要将用料算清楚,谭成竹在算料上算得尤其精细,极少浪费,加上价钱也公道,找谭家打造船只的自然就络绎不绝。
既然造过船,不管是大船小船,这份经验已属难得,这年代的船大同小异,差不多都是同样的路数,这一点不用担心了。
茅庚又问:
“那你可用过马钉?”
谭韦晃动着大脑袋,说道:
“马钉是甚么物事?没有听说过。”
茅庚又望向谭成竹,谭成竹也一样摇头:
“没听说过。”
呵呵,这些人连马钉都没有听说过,就要造毛板船,真正可笑。但茅庚随即就想到一个问题:
“谭木匠,建造房子要用大梁、小梁,若是没有马钉可用的话,那又是如何固定在一起的?”
茅庚小时候看人起房子,三角大梁的大梁与小梁很多都是用马钉钉拢来的,快捷得很。难道此时都要靠榫接吗!
果然,谭木匠的回答就是榫接,榫接费事是费事,但是榫接是木头之间筋骨相连,牢固得很。这时代连铁钉都用得少,更不用说马钉了。
茅庚只好画了图样,亲自指点黄旺财打了两个马钉,指挥谭韦将两块木头钉到了一起,顿二宝试了试,费多大劲儿都扳不开来。这一下连顿二宝也开窍了,立时嚷嚷开了:
“我说嘛,原来有这样的好东西,有了这马钉,两锤子一敲,两块木料就钉到了一起,要拆船时候,拔了这马钉,又是一堆木料。好啊,还是茅哥儿脑子好使。好了,谭木匠,这一下可以放韦哥儿跟我走了吧!”
呵呵!顿二宝叫谭韦“韦哥儿”,“伟哥”啊!其实比“卫平”来得有趣。茅庚不自觉笑了起来。
但谭成竹笑不出来,他虽也觉得马钉好使,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么个做法,说道:
“用这马钉,快是快当,终究没有榫接来得牢靠。我看茅哥儿说得对,这事有些不妥。”
谭成竹干木匠活干了一辈子,骨子里只相信榫接牢靠,当然不看好这种偷工减料的做法。看来谭成竹也很有精品意识,不赞成山寨路线的。
顿二宝急了,急道:
“谭木匠你可是答应了的,只要搞明白甚么是毛板船,就让韦哥儿跟我走。再说,要牢靠还不容易!一个马钉不行,多钉几个就好了。韦哥儿,是不是这个理!”
谭韦当然附和:
“对啊,爹爹,你可是答应了我的。”
谭成竹叹一口气,说道:
“也罢!去吧!去吧!可千万记得,宁可多钉几个马钉,记住了!”
谭韦自然欢天喜地,一叠连声地答应下来。
茅庚无奈,又跟谭韦说可以试试用水泥抹缝防止漏水,还可以找扶国钢他们要一些烧制焦炭回收的沥青作为防漏材料。此外瓢水太费事,自己会为顿二宝的毛板船设计一个手摇式水泵。
打发走顿二宝谭韦,茅庚不免扪心自问,明知不妥,自己却还要出谋划策,这不是为大宋山寨产品铺路嘛!
;
第三十九章 猎头行动
从谭韦跟顿二宝跑去做毛板船这件事上,茅庚感觉到了危机感。
茅庚觉得,自己对局面几乎没有什么控制力,原本想靠利益为纽带来形成自己的实力,可是一来利益还不是足够大,二来从来都不乏这种以青春作赌的率性行事之举,如果还是这么不作为下去,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恐怕还会继续上演。
茅庚这才真切感受到有组织的优越性,人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己要干成一点事,没有一个班子如何能行!可是象这样培养一个跑掉一个,培养两个飞走一双,那自己岂不是白忙乎了!关键是这些人跑去发展大宋精品还好,要是学了个半桶水跑去大肆滥造山寨产品,那岂不是贻害无穷!
组织一个政党?茅庚摇摇头,王安石和司马光新党旧党之争,把大宋的政治搞得一团糟。还是多干点实事,少谈点主义吧,也犯不着竖起政治旗帜。再说自己至今还耽着金人奸细的嫌疑,根不正苗不红的,在大宋要混出领袖级的政治前途,此生怕是无望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霸气的一幕,比如自己虎躯一震,背后便追随者如云,然后大杀四方。令旗所向,三军用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一幕能够上演吗?茅庚想想,按照自己的性格,这一幕永远也不会出现。
再比如,引进现代企业制度,搞一个茅氏集团公司?算了吧!只怕黄花菜都凉了,自己还摸不到现代企业制度的边。
办学也不好使,想想黄埔军校办学的案例吧,黄埔教出来的学生分成两派,互相死磕,可见办学是很难贯彻办学者的良好意愿的。
琢磨来琢磨去,茅庚对于究竟怎样才能成功走出一条有大宋特色的xx主义道路,很是挠头。
最后,茅庚决定,还是老老实实采用收徒这个老套的招儿,因为这时代师傅对于徒弟有绝对的权威。茅庚需要一份契约,这份契约要对自己单方面有利,至于什么平等的“契约精神”,让他见鬼去吧!这时代的师徒契约关系,正好满足这个要求。
比如有一份送子当学徒的画押文契就是这样写的:“立字人xx,情愿送子xx到xx鞋铺当学徒,四年为满。擦桌扫地,提水做饭,只许东家不用,不准本人不干。学徒期间,无身价报酬,学满之后,身价面议。如有违反铺规,任打任骂,私自逃走,罚米十石,投河奔井与掌柜无关。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话说徐向前年轻时也当过学徒,三年学徒期间,两年半是当苦力,最后半年才学手艺。
在大宋,收徒弟差不多也是这么个规矩。这样好啊!起码可以保证徒儿们学东西不会走样,指东,决不往西,说做精品,就决不做山寨。如此一来,自己有生之年,好歹能带出一批不走样的徒弟,将来他们会成为大宋工业化的精英,到时大宋以工业强国,也不枉自己到大宋走一遭。
计议已定,茅庚就请扶国锡、谭修竹、谭成竹一道前来商议。
四个人坐定,茅庚郑重其事地说道:
“今日请三位前辈来,皆因小可有一个新的想法。小可胸中有一些学问和---那个窍门,想找一些弟子,传与他们。这些弟子须得跟我两年以上,才能学得圆满。小可想请三位前辈帮忙,为小可物色几个合适的弟子。条件嘛,十二岁以上吧,二十岁以下吧,要识字。如何?三位前辈---那个可否帮小可这个忙?”
扶国锡闻言,立时便站了起来,喜道:
“茅先生此举甚善!你看我家扶归可堪为徒?扶归十四了,字也识得,茅先生,你要是能收扶归为徒,那就是扶归的造化了。如何?扶归就交给你吧!”
扶国锡其实早有此意让扶归跟着茅庚学本事,只不过这一段赶蜡纸很忙,茅庚每日里也忙碌不堪,就没好意思提出来,今日见茅庚主动提及,焉能放过如此良机!要不是放养白蜡虫、采制药材和制蜡纸须得扶参帮着,扶国锡恨不能让两个儿子都拜茅庚为师。
茅庚本就和扶归亲近,当下自然应承下来。
谭成竹自然也不甘居后,当下也迫不及待地说道:
“茅先生,我家晓春蒙你指点,早就是你的弟子,只是欠了个拜师的礼数,今天就补上这个礼数吧!”
谭其的资质自不待言,在茅庚心目中,早已算作了自己的弟子,谭成竹这么一说,大感欣慰,当下自然是痛快点头。他不知这年头师傅能传徒弟手艺,那可是莫大的情面,有时哪怕花钱都无法学得手艺。一般来说,徒弟前两年就是帮师傅干活不拿工钱,到第三年师傅才正经教徒弟一些手艺。象茅庚这样一来就慷慨授艺,而且所传技艺当世罕有,这样好的师傅上哪儿找去。
谭修竹一看,扶国锡和谭成竹两家都送了弟子到茅庚门下,自家的谭继学还只有九岁,而且自己还想继学日后试一试科场功名,到茅庚这里学得技艺好是好,但是茅氏技艺与科场的道道不沾边,急切之间,忽然想起谭望娣来,于是有些迟疑地说道:
“茅先生,你适才可没有说弟子须得是男的。我家望娣年岁已经13了,识字也不少,人也聪明,悟性不比男儿差,就说制蜡纸吧,望娣制出的蜡纸可不比人差。她对于机关这些,不知为何,也很著迷的,倒是不像个女孩儿。她堂哥晓春跟着茅先生学得制作机关之术,望娣也是羡慕不已!要是有机会跟茅先生学得一星半点,我那小女一定喜欢得不得了。这样吧,看在我的老脸上,收下望娣为徒吧!”
茅庚心道,这谭望娣可能天生就有当女工程师的潜质,这事好啊!大约谭家和扶家在一起久了,受了瑶家影响,对于女子也不太讲究那么多规矩。茅庚更是没什么忌讳,自然乐得答应下来,倒是谭修竹见茅庚痛快地应了,心里感动得不行,一叠连声地道谢个不停。
于是众人当天便张罗着办拜师礼,谭成竹当日是当过学徒拜过师的,对拜师礼清楚不过,由他张罗,自然最为正宗,茅庚其实也不在乎是不是正宗,关键是要这么个仪式,以后便于调教徒弟。
谁知黄旺财闻知之后,当下就嚷嚷开了,也要拜茅庚为师。这黄旺财年纪都快三十了,脑筋也不太灵光,茅庚本来是没有收他为徒弟的打算的,无奈黄旺财跪下就是不起身,非要拜茅庚为师,茅庚感他心诚,也就一并应了下来。
当日礼成,茅庚正式收了四个徒弟。茅庚与四个弟子约法三章,规矩当然人性化了许多,比如剔除了种种限制人身自由的条款,但茅庚也不打算放得太宽,严格一些总是好的。
正式收了弟子,茅庚很是高兴。
此外,有两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一件是铅笔笔芯烧结初步成功,第一批笔芯可以在纸上写字了,不过字迹不显,光注重强度了,石墨用得过少,看来在配方方面还得不断调整,但这毕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第二件事就是炼出了粗制的锑块,看起来杂质含量过多了。很显然炼锑的技术还得进一步完善,好在茅庚现在还不忙于铸造铅字。蜡纸刻印正在热销,好像没有必要这么快就推出铅字活字印刷。
令人沮丧的是,前几天试制的石墨粘土坩埚在炼钢的时候烧裂了,炼钢自然没有炼成。看起来还得尝试更多的配方,很可能是石墨和粘土的比例不对。
这一天,茅庚正在忙着指挥弟子们糊制新一批的粘土坩埚,扶贞却跑来报知,说是有贵客来访,这会儿正在扶家等着茅庚。
茅庚心说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也不知什么人会来这里找自己。难道是许县令派了人来?
到了扶家,才知不是许县令派来了人,而是安化的高县令派来的,高县令的代表是他的幕僚顾先生。顾先生这个姓就不错,这是第一次光顾扶家和谭家的茅庐,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来第二次第三次。
原来蜡纸刻印和黑板粉笔两样发明一出来,临近白溪的安化很快就知晓了此事,此后虽然新化这边猛吹康老,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漏了不少消息出去,其中就有茅庚文元参与这两项发明的传言。黄旺财到茅氏工坊打铁之后,中途又曾回家团聚,这一来,经过黄旺财老婆之口,又传了不少消息出去,又传到了高县令耳中。
高县令一看新化这边的许县令因为蜡纸刻印这项发明一时风光无限,逐级献礼的结果,就是风评越来越好。加上《白溪学刊》杜撰的许县令平乱事迹,只怕大宋官家也要对许县令另眼相看。
高县令能当到县令,又岂是没有见识之辈,高县令与顾先生根据手上掌握的消息,稍事琢磨,就感觉这茅庚兴许就是关键之人。高县令为人谨慎,这便让顾先生前来试探一番,若真是大才,说不得也要下些大本钱。
有黄旺财的妻弟带路,扶家这里并不难找,就这样,茅庚见到了前来为高县令招揽人才的顾先生。
扶谭二人对茅庚自然是称许不已,顾先生遥遥看去,茅氏工坊确有不少机关,便认定茅庚就是高县令所要的大才。
顾先生开出的条件其实也不错,新化这边只让茅庚到实际上是民办学校的任教,安化那边则是牌子响当当的安化县学,在县学当先生的话,马马虎虎也算是大宋公务员级别,更兼一举洗脱了茅庚的奸细嫌疑,要是换一个人只怕马上就屁颠屁颠地跟着顾先生去县学高就了。
不过茅庚自从正式收徒之后,就淡了去官学任教的想法。大宋的官学,说穿了还是文科,自己要教也只能教一教算学,不过是个陪衬。最关键的,自己如今的任务,是教好徒弟。
茅庚谦虚了一番,对于蜡纸刻印之事自然是一推二五六,声称自己学识有限,婉拒了新化这边的邀请。
顾先生很是失望,怏怏地走了。
但更加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天,扶国铁带来了一个更有来头的人,这个人就是岳麓书院的周先生。岳麓书院的周先生本来是慕名而来要请声名鹊起的康老前去岳麓书院任教,但康老无意离开白溪,倒是特意推荐了茅庚。康老心中,觉得欠茅庚太多,当然想茅庚有个美好前程,去岳麓书院当先生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去的,康老自然要力荐茅庚。
茅庚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啊!要是此前,自己说不定直接就跟周先生去了岳麓书院,岳麓书院可是当今大宋的顶级书院,那里的学生想必都是翘楚之辈,能当这些人的老师,不消说,对于自己在大宋的发展大有裨益。
自从大儒张拭岳麓书院以来,重视“经世济用”之学,也极重视算学,像茅庚这样的算学大才,到了岳麓书院是决不会坐冷板凳的。
但还是那句话,茅庚如今不在乎那些虚的,自己的目标,第一要多挣钱,第二要倾力培养真正能称之为嫡系的徒弟们,于是,茅庚又一次发扬起谦虚的美德,照例婉拒了周先生的邀请。
茅庚拒绝岳麓书院的邀请,扶国铁是最为高兴的,这一次扶国铁又为茅庚带来了两百贯,据他的说法,蜡纸刻印器具的订单还在继续增长,累计已经上了四百套,照这样下去,再过两个月,只怕要上一千套。
扶国铁还告诉茅庚,苏家、顿家,包括他在内的扶家五兄弟都有子弟要送上门来当茅庚的弟子,而且康老也有意思要送孙儿向茅庚拜师,算起来只怕又要增加**个徒弟了,茅庚则声明,只要聪明,懂规矩,自己就照收。
又隔了一日,苏致道陪了罗先生来到了茅氏工坊,安化和岳麓书院要挖角的消息,让许县令意思到了危机,再说茅庚文元嫌疑之事已经大事化小,大可小事化无,原本许县令想亲自出面请回茅庚的,但毕竟出了新化地界,故而特意让罗先生作为代表,务要请回茅庚。
好说歹说,茅庚答应回到新化,但茅庚是不打算再回白溪官学了,为了发展起见,茅庚决定去油溪自己分得的土地那边。那里的水力资源比这边强多了,而且,那边苏家还有一个宅子,想必苏致妍呆在那处苏家宅子也名正言顺,那样的话,就可以天天相见了。
计划已定,苏致道和苏致妍先走一步,茅庚收拾一番,隔日就直抵油溪。
不料,这一晚茅庚睡得正沉,一伙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偷偷进了茅氏工坊。然后茅庚就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这伙人弄走了。
第二天茅庚醒来,只见自己身旁是一伙陌生的瑶人。
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家伙头上插了一根夸张的孔雀毛,这人虎背熊腰,一脸凶恶,另一个斯文一些的干瘦家伙操着公鸭嗓音,眉飞色舞地说道:
“茅先生,小有冒犯,小有冒犯,得罪了茅先生,茅先生万勿介意!这是我赖家大寨的峒主,英雄盖世的赖峒主,这次特意将茅先生请来,是要请茅先生做我们峒主的军师,做那姜子牙、诸葛孔明一样的军师。”
茅庚在心中直骂,娘的!你们这是什么烂山寨,难道猎头行动就是你们这么干的吗!将老子迷昏了绑了来,有这么请军师的吗!
骂归骂,却是哭笑不得。
;
第四十章 板砖无敌
人生总会面临许多考验,这一次的考验来得比较严峻。
茅庚当然没有拒绝的胆量,连大宋官府都流行杀威棒,更不用指望满脸横肉的寨主跟你讲什么人权。想必很多读书人落草多半便是这种情况,不从也得从也,到时让你杀上几个人作为投名状,你就死心塌地跟人家山大王造反吧。
不过要茅庚痛快应承下来,一时也大是不甘。心道这些人费尽心思将自己弄来,总不会一言不合就将自己咔嚓吧。
茅庚本就说话磕巴,如今惶恐之至,更是结巴起来:
“赖---赖峒主,小可---那个才疏学浅,当不得---那个军师。”
那瘦猴还是一副笑脸,说道:
“茅先生不必自谦,岳麓书院和安化县学都争相请你,若非茅先生的本事高强,堂堂的岳麓书院岂能轻易折节相请!茅先生就不必借故推辞了,我们既然兴师动众请了茅先生前来,事先也是打听好了的,茅先生难道以为,我堂堂大寨可以随便找一个人来做军师吗!”
说到最后,这家伙俨然一副义正词严的口气,倒显得茅庚理亏一般。茅庚心说这峒主的眼线好生厉害,倒是不可小瞧了。
茅庚只好沉默。
那瘦猴见状,又劝说道:
“茅先生,我先带你见识一下我家峒主的兵威,见识了之后,你就明白我家峒主迟早要问鼎天下。嘿嘿,峒主看中你,请你做军师,算你的运气。”
那头上插了鸟毛的峒主点点头,那瘦猴立时使一个眼色,两个蛮兵就在两侧挟着茅庚往外走,走到一处空阔地面,这里算是这帮人的演武场吧。
只见两三百青壮袒露着胸膛,各执刀枪剑戟,摆出一个方阵,杀气逼人,倒也自有一股气势。
那瘦猴道:
“如何?茅先生,这不过是本寨小队人马,若是大队人马云集,那气势,锣鼓喧天,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嘿嘿,只怕吓着了茅先生。”
茅庚心头吃惊不已,倒不是吃惊人家的这个阵仗,是吃惊这帮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就这么点蛮兵竟然还想造反问鼎天下,当真是可笑万分。
不过这杀气腾腾的阵仗让茅庚心生寒意,人家造反不能,但杀个人就象杀只小鸡子一样。面对这些不可以常理推度的蛮人,哪敢稍露不屑之意,惶恐之下,茅庚从颤抖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峒主---那个兵强马壮,小可---那个佩服得紧。”
这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云贵矮马,实在与茅庚后世在影视中所见的雄峻马匹相去甚远。再说后世拍个像样的战争片,群众演员都得过千,两三百号人还好意思自夸!但身处险境,也只能违心称颂一番。
峒主很满意茅庚被虐的表情,面有得色,而那瘦猴趁机发挥:
“如何?茅先生,看了我大寨的声势,这一下心气足了吧!告诉你,跟着峒主,吃香,喝辣,威风十足,日后打下天下,仿那姜子牙、诸葛孔明做我家大王的丞相,茅先生那时富贵不可言,可千万不要忘了在下这番良言才好!”。
茅庚在心中苦笑,娘的,你这瘦猴逼老子落草,你可知道南宋就没有一个草寇是成器的,就凭这点实力,在山中称一称大王可能宋庭懒得来管你,想造反,真是嫌命长了!这个狗屁峒主那根筋有毛病,老子才不会跟你们这些家伙去送死。
峒主旁边一个刀疤脸汉子见茅庚迟迟不接话,当下恼了,眉毛一竖,嗖地拔出明晃晃的刀来,口中叫道:
“谁敢不识抬举,别跟他废话!你说,从还是不从,从,一切好说,不从,死路一条。”
这家伙拔了一根头发,往刀锋上一靠,张口吹出一口气,头发应声而断,然后翻转刀来,寒声道:
“我这刀好久没有喝过血了,据说聪明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我好奇得很,倒要剜出来看看,到底是也不是!茅先生,如何?说句明白话,从还是不从?”
此人拔刀之时,茅庚心中早已怯了,那瘦猴见恐吓效果已达,便有意缓和一下气氛:
“茅先生,莫怪盘首领动气,我们特意请茅先生过来,茅先生可不能不给面子。不瞒茅先生,茅先生到了此地,就别想着有人来救你,嘿嘿,不会有人知晓你到了我们手里,再说,就算知晓,又有谁敢找我们峒主要人!茅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可不想看到茅先生血溅当场。从与不从,茅先生想好了没有?”
到了此时,那还容得茅庚拒绝,当下茅庚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漠然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想这所谓的军师那也是首恶之列,便声明道:
“小可---那个才识有限,对大寨又不熟悉,军师是不敢当的,小可试试---那个先出出主意,若是有用,以后再说如何?”
三人见茅庚这番表态,算是从了,也不好过分相逼,反正到了此地,时间一长,只要下了水,到时就由不得茅庚了。
过了两日,茅庚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看来外界确是不知自己去向,指望营救暂时是无望了,绝望之下,只有另行设法了。
这两天,瘦猴向以轩倒是真把茅庚当成了未来的军师,一点一点地给茅庚介绍这里的情况。
原来这里并非什么赖家大寨,而是瞿家峒,那头上插鸟毛的峒主名叫瞿赖三,瞿加峒青壮不过六百,马马虎虎能凑齐五百把兵器,至于铠甲,可以称得上铁甲的不过三副而已,其他的都是藤甲。
瞿家峒这里并不靠种田为生,瞿赖三长年走私茶叶,瞿家峒靠的就是这条走私茶叶的路子生存。
宋代的茶叶实行榷茶之法,也就是茶叶由官府专卖,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茶叶走私屡禁不绝。自从蔡京改革茶法,政府通过茶引管理榷茶,茶引的发卖和勘验十分严密,走私因而变得艰难起来。
只因政府印造和发卖茶引时皆备有合同底簿,京师茶务及各州县合同场依据合同底簿勘验和回收茶引。都茶务是唯一的卖引机构,私造茶引便是死罪。
此外连笼篰都是官府定制好的,造好后用火印熏记题号,防止伪造。贩茶者购得茶引后,由税务官发给专用的笼篰,向茶场买茶贩卖。笼篰大小有定制,“若制造不如法,杖八十,增损大小高下者杖一百”。“客人贩茶辄用私笼篰杖八十,若增损大小高下者,加二等”。
蔡京搞的这一套,可谓相当严密,虽不能根除茶叶走私,但走私的规模,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闹。走私规模一大,很快就会露馅。可以说,这套专卖的办法确保了官府每年都能收到可观的茶税。若是发现大规模走私茶叶,大宋的打击力度是绝不含糊的。瞿赖三走私茶叶,早已不是小打小闹,已经带有武力走私的性质,要不是朝廷对瑶人走私尺度宽松,只怕瞿赖三早就上了黑名单了。
这是一条不归之路,如此走私下去,瞿赖三最终会成为朝廷剿灭的对象,所以,瞿赖三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这瞿赖三并非脑子有病,恐怕他也自知注定难有好下场,于是干脆打起造反的主意,只可惜这点实力实在可怜得很,守在山中还好,要是反出山中,不几天就会被大宋扑灭。
自己可不能陪着他们殉葬,第一,得想办法让苏家、扶家、顿家知道自己被瞿家峒绑来了,苏家在瑶人中间历来说话有影响力,或者瞿家峒也要卖苏家的面子的。至于要不要让官府知晓,茅庚想,如果许县令获知自己被绑至瞿家峒,会不会顾忌瞿家是瑶人而投鼠忌器,嗯,牺牲自己也是有可能的,做官的在利害得失面前,从来都不讲道德原则的。
不管怎么样,这得让苏扶顿三家知道自己的去向。
在这山中,可又有什么法子传出消息呢?
这一日,茅庚终于有了主意。
向以轩听说茅庚有计谋要献给瞿峒主,立即就带茅庚来到了瞿赖三的大寨厅中。
瞿峒主一听茅庚主动献策,笑容满面,以为这位茅先生至此已经心悦诚服,便亲切地问道:
“茅军师有何良策,请赐教!”
哎呀呀,这就连军师都叫上了!其实瞿赖三是个走私贩子,做走私贩子的时候头脑还是清醒的,只是这些年被峒主峒主叫来叫去,野心膨胀起来,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茅庚道:
“峒主叫在下---那个军师,在下愧不敢当!在下在这里---那个盘桓了四五日,略略知晓了峒主大寨的情况,在下觉得,峒主当下要做的事,就是九个字。”
“哦,哪九个字?请茅先生教我。”,这家伙礼数倒是周到。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朱升送给朱元璋的九字真言,茅庚其实很想改上一改,改成“高筑墙,广积粮,不称王。”,不过茅庚还没有天真到那个程度。
“这九个字如何讲?”,九个字玄虚得很,峒主当然不明白。
“目下峒主实力尚不足,理当卧薪尝胆,暂时忍耐,积蓄实力,恕我直言,以大寨这点甲仗粮草,要想成事连一成---那个成算都无。须得等到三年五年之后,那时兵精粮足,才可谋事。这‘高筑墙’,就是采取守势;‘广积粮’换一句话就是先赚钱,有钱才能招兵买马;‘缓称王’嘛,就是暂时不要招惹官府。故而在下觉得,此后一段时间峒主应该---那个低调行事,茶商之事不妨暂时放他一放,免得惊动官府。”
向以轩却道:
“茅先生不是说要先赚钱嘛!这茶商之事就是为了赚钱,若是断了茶商收入,只怕维持都难,哪里还能招兵买马?这却有不妥。”
“这九字方略,都应在一件---那个营生上,要是峒主---那个做起这项营生来,便事事都妥了。”,茅庚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有摸到汗珠,这忽悠人之事虽然是不得不为,还是紧张啊。
“是何营生?”,连姓盘的左甲首领也好奇起来。
“这个营生,就是造板砖的营生。”,茅庚抛出自己的诱饵。
“板砖又是何物事?”,还是姓盘的在问。
“就是砖头,不过这种砖头,并不像青砖那么厚,故而叫做板砖。这板砖做出来之后,第一便可拿来高筑墙,高筑墙嘛,就是为了守住山寨,能守住山寨才可以说别的,这板砖又是极好的守寨利器,板砖无敌,只要人手一块板砖,任是再牛的人,也怕这板砖拍去。诚所谓,板砖一出,无与争锋。”
茅庚此时沉浸在后世论坛大拍板砖的情境之中,论坛上无论何方大神,别的可以无所谓,惟有板砖不能无所谓,板砖拍来,连大神也要退避三舍。当然此板砖不同于彼板砖,茅庚其实是觉得要忽悠这里的人烧制板砖——也就是红砖,走私茶叶那是杀头的事,烧红砖靠劳动合法赚钱,有自己指导,板砖烧得又快又好,还成本低廉,板砖便会由此大卖。然后苏家、扶家、顿家再是迟钝,也能知道这必是自己在背后使的法子,然后嘛,自己就有救了。
茅庚面对三双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眼珠,继续道:
“在下有一种法子,造板砖又快又好,包你赚钱。在下问过,那青砖一块要八文钱一块,三块板砖可以当得一块青砖,板砖一块只要卖两文钱就好,一天烧制两万块板砖,就是四十贯,稳赚二十贯以上,一月就是六百贯。若是烧制加倍的板砖,一月赚得两千贯也不是难事。这烧制板砖乃是合法营生,从此再也不须冒险走私茶叶,如此一来,官府再也不会将瞿家峒视为眼中之钉。峒主每日只管轻松数钱,再也无须担心官府发兵。诚所谓,板砖一出,财源广进,四境平安。”
茅庚此时人品大爆发,拿出了论坛灌水神功,这一段话竟然半点也不见结巴。
向以轩有些糊涂,问道:
“要烧这么多板砖,要砌多少砖窑才能烧出这许多板砖来啊,茅先生,一窰砖要烧好多天的,还要不断浇水,光是砌砖窑,那不得要砌百把个砖窑才成!”
“在下烧制板砖,不用砌砖窑。此外,这板砖却不是青色的,板砖是红的,带有一股杀气,板砖又趁手得很,是以这板砖既可筑城,又可杀敌,‘板砖无敌’就是这个缘故。”
茅庚前世勤工俭学的时候,见识过碉堡砖窑烧制红砖那一套,挖砖窑什么的都省了。碉堡式砖窑虽然耗能,但胜在省事,可以快速大规模烧制红砖,在七十年代那可是农村的一项理想副业。但是如今茅庚要将这项目拿来当着瞿家峒的主业,唉!事到如今,为了早日脱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第四十一章 军师范儿
瞿赖三顿时来了兴趣,他倒是未必肯放弃茶叶走私,但多一条来钱的路子总是不错的,当下哈哈笑道:
“我就知道,茅军师大才,必定能有高招。这烧制板砖,不知要如何安排?”
茅庚从容答道:
“此事不难,第一步便是试烧板砖,等我教会寨中兄弟制板砖烧板砖之后,便可大批烧制板砖。不过,下一步制板砖须得用上水力机关,那样一来,就无须太多青壮了。烧制板砖要的东西无非是黄土、石炭,再有两个木匠做出板砖模子,也就是了。就这么简单。”
茅庚当然还没有到要造出自动制砖机的地步,但是要唬弄住人,不妨说得玄乎一点。
瞿赖三一听“石炭”两个字,两眼顿时放出光来,立时问道:
“石炭吗,倒是赶巧了,我瞿家峒在一处地方刚刚挖到了一个石炭窑,可不知如何,挖出的石炭就是比别的石炭差,不知用这石炭烧制板砖如何?”
有这么巧?怎么没听向以轩说及,茅庚当下答道:
“烧制板砖嘛,倒是不需讲究石炭好不好,石炭差就差一点,只要石炭能烧就行,大不了多放点石炭!”
说起这处石炭窑――也就是煤矿,正是拜前段时间四处盛传的金矿银矿传言所赐。瞿家峒作为本地势力之一,对于找寻传说中的金矿银矿,当然不会置身事外。瞿赖三自然也安排了人手,四处找那坑爹的灰色发光石头以及烧不透的黑炭,结果阴差阳错,在连溪附近也发现了一处煤矿,瞿家峒势力强横,半买半抢,便将这煤矿收归瞿家峒所有。不过这里的煤质不太争气,比其他煤窑产的煤差上了一个档次,以至于卖不起价。这一阵石炭四处开挖,本就挖得太多,这一来就卖不起价,瞿赖三收下的这处煤窑挖出的石炭更是少人问津,搞得这处煤窑在峒主眼中有点象鸡肋一般。向以轩大约觉得这石炭之事无甚值得夸耀之处,便没有告知茅庚。
但这里的石炭干别的不行,用来烧制板砖却绰绰有余。
茅庚得知这处煤窑就在资水的支流上,当下大喜过望,头脑中急速转起了念头,想着怎么通过烧制板砖去往这处煤窑,看准机会,找个由头,让自己设法去到那里主事才好,然后就有了脱身的机会。不过此事不能急,得一步步来。
瞿峒主得知只要是石炭,就可以拿来烧制板砖,当下喜上眉梢。刀疤脸盘首领更是乐开了花,这处煤窑还是他带人挖出来的,之后抢下这处煤窑,他刀疤脸也是居功至伟,前些时石炭卖不动好生令人丧气,如今突然这处石炭矿可以大派用场,叫人如何不喜!
瞿赖三当下便问茅庚,烧制板砖究竟要派多少人力,在瞿赖三印象中,烧制青砖可不简单,茅庚说一天要出几万板砖,瞿峒主心道,该不会六百号青壮全部要去烧制板砖吧!
茅庚早就算得清楚,当下便告知只需两百青壮,就能每天出五万以上的板砖。按照茅庚的想法,这里两百多蛮兵号称每天练兵,一练就是两个时辰,那就用这身强力壮的两百多蛮兵好了,制砖坯就是十分靠谱的体能训练,天天干这制砖坯的活儿,起码臂力会看涨。
算一算,一个人一天五百砖坯,一天可以出十万砖坯,哪怕一百人制砖坯,一百人干其他活儿以及运砖,那也能出五万砖坯。
瞿赖三当下也不迟疑,立即拍板,让刀疤脸盘首领安排人手,吩咐瘦猴向以轩随时跟着茅庚,随时配合。话说瞿峒主对于能用原本以为是废物的石炭烧成号称无敌的板砖,寄托了绝大的期望。
茅庚估摸着按照后世红砖的大小,让盘首领找来的五个木匠一口气打下了五十个砖坯模子,第二天,便开始安排人手制砖坯。
制砖坯其实没什么讲究,十一二岁的小孩都能人工制坯,只须在和好的黄泥堆中抓一团泥,揉成团,然后举起这一团黄泥泥坯,往砖坯木模中使劲摔去,靠着冲击力的作用,就在木模中成了型,刮去高于木模沿口多余的泥坯,再倒出砖坯,一个完整的砖坯就此制成,前前后后,不过就是十几秒钟的事情。但是制青砖的砖坯就不同了,青砖砖坯大了三倍,非得是壮劳力才吃得消青砖砖坯这份活儿。
比较起来,青砖比红砖固然是高上一个档次,但青砖制砖坯不易,烧制更难,费时费力,烧制下来的成本高昂。
刀疤脸的积极性也极高,特意选了五十个精壮的蛮兵来制砖坯,这么简单的活儿,这帮蛮兵一通狂摔,一口气制出了两万砖坯。
随即茅庚就发现,还要帮这帮土匪解决进一步的问题,只因要刮掉高于木模沿口上的余泥,所用的工具乃是一张竹弓,其中竹弓的弦用来刮去余泥。这根弦用牛筋虽然也凑合,但是毕竟远没有铁丝好使。而且后续要围碉堡砖窑,草绳什么的根本就不能用,还得用耐得住火烧的铁丝,才能靠铁丝捆紧碉堡窑不致垮掉。
好嘛,还得教这些土匪拉制铁丝,一想到铁丝的用场,茅庚就倍感犹豫。在这个时代,拉制铁丝的技术堪称领先时代的高科技,而且还是极具军事价值的技术,有了铁丝,就能弄出铁丝网这个怪胎,对于防守一方来说,这绝对是一件防守利器。万一要是瞿家峒这帮土匪将铁丝网运用到炉火纯青,那岂不是让官兵在瞿家峒的防守面前束手无策!
但烧制板砖这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茅庚也只好心存侥幸,也许这帮土匪除了学会用铁丝制弦围窑,不会发掘出来铁丝网那么个邪恶的利器。
还好,制好砖坯之后,还要等砖坯晾干,才能正式烧制,晾干的过程至少也要四天的时间,趁着这几天时间,茅庚让向以轩物色土匪里面最有手艺的铁匠,跟着自己拉制铁丝。土匪里面别的也许没有,铁匠却必须有,要造反,只有自己偷偷打造兵器,反正大宋官府决不会发给瞿家峒兵器。
瞿家峒的铁匠集中起来,居然有八个,茅庚逐一挑选,最终挑了三个,一个叫瞿全,另两个是兄弟,哥哥叫瞿得一,弟弟叫瞿得二,论打铁的手艺,这三人还不如黄旺财,不过也只好将就了。
拉铁丝也没有什么太多奥妙处,先用熟铁打出一条一端尖细的细棍,然后在细棍基础上再通过反复拉制,最后拉成大小合适的细铁丝。这玩意茅庚也没有经验,但是懂得原理就好办,经过一番试验,最长能够拉出两丈长的铁丝,茅庚至此已经感到满意,一节一节铁丝连起来也就行了,犯不着再长。茅庚决没有将这帮土匪培训成连续拉丝的高手的打算,当然,连续拉丝也不是那么简单。
有时候,防线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松下来的。比如,先教会土匪烧制板砖,然后教他们拉制铁丝,再然后只怕还能教他们更厉害的,再然后,也许就彻底沦为土匪的军师了,茅庚想到这一节,不禁惶恐不已。
瞿家峒的人见识了茅庚的手段,一来二去,便养成了凡事找茅庚的习惯,遇上难题,这帮土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新来的茅军师。板砖要晾干,如何挡雨又找上了茅庚,茅庚只好教瑶家的女子制作茅草搭。这茅草搭用来为砖坯挡雨最好不过,这时代没有塑料薄膜,但是用竹子编织茅草搭并不难,山里多的是茅草,编茅草搭要多少可以编多少。于是男的制砖坯,女的编茅草搭,一时忙得不亦乐乎。
第一窑板砖如愿烧制成功,让一帮土匪洋溢着成功的喜悦,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围窑烧砖。在茅庚看来,这次的板砖烧得过硬了点,烧制的温度太高,费煤。但是瞿峒主已经觉得板砖好得不行,瞿峒主试了试手感,还特意牵过一头牛,一砖拍去,结果那头牛果然就废了,瞿峒主大为高兴,确认“板砖无敌”不虚。
板砖烧好,这还没完,接下来,还得教寨匪们如何砌墙,实心墙体好砌,茅庚又教会这些寨匪如何砌成空心墙体,至此,茅庚认为还有欠缺,话说很少见有人用红砖起房子,后世卖楼花都要建一个样板房,茅庚便建议瞿峒主不妨在各处盖一间板砖样板房,此外用油印机印些传单,发到豪门大户,广告效果想必是立竿见影。
在瞿家峒匪窝这段日子,茅庚没了自由,又与外界完全断了消息,但每天却很充实,这些时日满脑子都是砖瓦、建筑之类。
为了盖样板房,茅庚又教手下三个铁匠打制马钉,然后教木工用马钉造梁建房。
茅庚心道,自己对于建材、建筑的了解,好像也就这么多了,差不多都无私奉献给了这帮土匪,唉!
茅庚呆在匪窝里,要能甘之如饴那才是区区怪事,这匪窝都是一窝蛮兵土匪,家属也是匪属,决没有人会替自己送出任何信息。好在除了不能离开匪窝,再无任何限制,瞿峒主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好,为了板砖的钱途,茅庚更是要啥便有啥,茅庚操心完板砖、建筑之类的事务,心思还是闲不下来,于是又重拾起钟摆式时钟的设计,茅庚声称这是卜卦需用之物,匪窝里向以轩稍许明白一些机关,对茅庚此说也毫不怀疑,其他人则更是笃信茅庚确是要制某种神器。
这一日,茅庚正在雕刻擒纵轮石膏模,向以轩突然跑来叫茅庚到峒主厅中议事。
今日除了瞿赖三、盘闻鼓,还有大多数时间在外面跑江湖的右甲首领瞿耀龙,他们三个和向以轩今日都不见往常的喜色。
瞿耀龙四十许年纪,面色红润,出言道:
“茅军师,事情是这样,这板砖虽好,却有一桩不好处,那就是犯了禁忌,我们也是才知,这红色的砖瓦,只有皇家宫殿、庙宇和帝王宗祠可以用得,民间用这板砖虽无明文禁止,大户人家却是忌讳的。故而至今为止,倒是瑶人见这板砖便宜,买了不少。不过瑶人盖房子毕竟不多,汉人多数不敢用这板砖,此事须得寻个办法才好。”
茅庚闻言一时有些发愣,自己后世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闽南用红砖盖民居有千百年的历史,难道此说有误?
在座的五个人中,其他四人都一齐将目光投向茅庚,如今烧制红砖堆积如山,卖出去的却有限,焉能不愁!茅庚身为军师,此前更是见识了茅庚层出不穷的办法,这次当然还得指望茅庚。
茅庚沉吟片刻,觉得事到如今,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给他们拿出一个一揽子方案吧:
“此事须得分几步走。第一,瑶民愿意买这板砖盖房子,那就不妨对瑶民来一个特价,比如七五折,两文的板砖对瑶民只卖一文五,瑶民用板砖盖房子官府谅也不会来管,只要说这是瑶民向来就是用这板砖盖房子,官府不会为此小事跟瑶民过不去的。对汉人,也搞个九折,一文八一块,总有图便宜的。这是其一。”
茅庚这些日子在瞿家峒几乎说一不二,哪怕面对土匪头子,也说得十分从容,茅庚自嘲自己真有点军师范儿了。
茅庚吃定了大宋官府在民族问题上一定会退让,瞿峒主以下四个土匪头子倒也认同此理,一致点头赞同。这一段烧制板砖,算下来,烧制的成本低得可怜,黄土、石炭不花钱,只是耗了一些人力,就算卖价一文,也稳赚不亏,降点价算不得什么事。
“其二嘛,这板砖虽是红的,要让它变成灰的也不难,砌好墙之后,再在墙上刷上一层水泥,就是灰色了。”
此前盖样板房的时候,茅庚设计的就是水泥地面,茅庚本想这帮土匪去苏家买水泥的时候,苏家或者能获得有关自己的线索,不过这帮土匪看来做走私做惯了,反侦察的能力十分不俗,居然成功买回水泥而丝毫也没有让苏家起疑。
四个人都见识了水泥的奇妙,闻言眼前一亮,心说这法子不错,在外墙上抹上一层水泥浆,一堵墙就成了灰色,跟青砖墙的颜色差相仿佛,便再也不至于犯忌讳。
在座的一齐露出了笑容,刀疤脸翘起了大拇指,瞿耀龙则笑道:
“不愧是军师,这主意甚好。”
茅庚想的,比他们更深了一层,接着说道:
“其三嘛,也许有人非要青砖不可,我们也不妨烧制一些青砖,用板砖砌窑也并不为难,青砖的大小也按板砖的来,这样,烧制不需那么长时间。价格嘛,一块就按两文六就好。”
一看众人还是点头,茅庚觉得大受尊重,于是抛出了最后的计划:
“在下还有一个计较,其实峒主不光是可以卖板砖,峒主其实大可让手下得力之人,各领十几二十人,去往繁华市镇,前去包揽盖房子的活计,人家只须出钱,咱瞿家峒的人马便依照人家的要求帮他把房子起好,这样一来,板砖也卖了,还能赚得工钱。碰到大户人家,出得起大价钱,便能赚的更多。峒主和诸位以为如何?”
茅庚这是让峒主去当最大的包工头,手下头目当小包工头,当了包工头之后,赚钱赚到手软,大约就不会惦记着要造反了,茅庚如此想道。再说瞿家峒这里是一个半军事化机构,组织施工队可谓得天独厚,倒是有着天然的竞争力。
这里面瞿耀龙走的地方多,各地行情也知道些,闻言想了一想,道:
“包揽盖房子这事儿,倒也是一个好主意。如今盖一个砖瓦房子,买好砖瓦一应物事自己来建房子,哪怕最狭窄的营房,一间至少也要八贯钱以上,如果加上工钱,最少也要十一二贯,要是包揽下来,盖一间房子,除了砖瓦,赚三四贯钱是最少的,只是,军师这办法,行得通么?”
“是啊,谁会相信我们,让我们包揽起房子?”
茅庚胸有成竹,宽心道:
“万事开头难,不过说难也不难,只要去到一个地方,就在那里盖两间样板房,一个红墙的,一个灰墙的,把样板房盖得漂亮一点,在下这里不是有两百贯嘛,就先拿去盖样板房,记得去长沙盖几间漂亮的,全部要水泥地面。然后只管送传单,会有人找上门来让我们盖房的。”
盖样板房卖楼花,也就是钓鱼那一套,这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不拿来用用岂不可惜!大宋的人看到漂亮的样板房,那些要盖房的不心痒才怪!只要有耐心,必然有人上钩,开了头就好办,只要有一就有二,不怕后面没有更多的人上钩。却说当日这帮人搂草打兔子,将扶国铁刚送给茅庚的200贯也一并劫了来,后来茅庚拿出军师范儿,这二百贯自然物归原主,但现在茅庚觉得这二百贯留在自己手上屁用都不顶,还不如拿去做包工的钓饵。
茅庚心说,咱这军师真是做到仁至义尽了,自己脑子中关于建筑和房地产的知识,也就这么多了,几乎倾囊相授给了这帮土匪,这瞿家峒找几个像样的包工头总是找得出来吧!到本军师这里短训一通,然后满世界去做包工头吧。
;
第四十二章 大寨有喜
茅庚失踪已经过了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文元一直以来都在设法找到蛛丝马迹,想要找出茅庚的去向。
当嫌犯的日子里,文元与顿家三妹朝夕相处,日日感受顿三妹的炽热情意,日久生情,渐渐把那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所谓师门规矩忘到了脑后,值此非常时刻,文元又不是那等意志坚定之人,终于,深情少女和落魄少男在某一个吉时成就了好事,文元失却了童子之身,却换来了爱意缠绵。
如今文元早就回到了白溪,住在顿家大院。文元也从侧面了解了王沁琴如今的状况,王沁琴其实更多的是把文元当玩伴,文元做了顿家女婿也未见王沁琴有多难过。
白溪这一段时间一下子热闹了许多,首先是白溪官学忽然变得比新化县学更俏,其次是外敌商户纷纷上门来购蜡纸刻印器具以及粉笔,使得小小的白溪镇显得空前繁荣起来。
有传言说白溪官学将要升格为白溪书院,只因当红大儒康余梁哪里也不去,趴在白溪官学就是不挪窝,这一来,那许多一心要当大儒弟子的学生,便只有蜂拥来到白溪官学。
还不光是县学的学生要转学到白溪官学,连安化县学的学生也广托门路,要进白溪官学。却说白溪官学虽又请了两个先生执教,可原本最多就只能容纳一百五十学生,哪里架得住远近的求学者蜂拥而至!于是白溪官学的学位变得格外紧俏起来。
通过顿家走门路找到文元,想由此谋得一个白溪官学学位的也大有人在,文元不像茅庚那样不理俗务,少不得要往康老那里递几张条子,康老看文元的面子,考了考持有文元条子的学生,最终做主收了两个,已经是卖了文元莫大的人情。
文元身为嫌犯,还有能耐往白溪官学安插学生,可见其影响力。如今谣言一案风头已过,许县令虽未行文为茅文二人公开平反,不过却让罗先生出面,除了去请茅庚回县,也安抚了文元一番,一样也请文元返回白溪。事实上茅庚和文元已经摘掉了金兵奸细的帽子。
文元的名声不显,那是当嫌犯那一阵,但那时文元所创的盗版《白溪学刊》,已经名声极大。《新化学刊》印数不过一百五十份,而《白溪学刊》竟然要刻两次蜡纸,印数一跃到了四百份之多。
文元高调在白溪露面之后,《白溪学刊》撰稿人是文元的消息不胫而走,知道此事的圈子越来越大,文元的名声自然也越来越响。不过因为茅庚失踪的缘故,文元花了不少精力在寻找茅庚的事上,所谓一心不能二用,更新因此大受影响,三天一期改为了七天一期。
前些天,忽然有人在白溪盖了一个什么样板房,用的砖头是红色的,然后就有人往顿家送了手掌大的一片纸,那纸上却是推销板砖的,这板砖倒也便宜。不过通过随后获得的进一步消息,这样板房的地面却是用的水泥,文元联系茅庚失踪事件,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再与扶国铁、顿二宝一合计,两人记得当日在船上茅庚说及毛板船的时候,就提过烧制砖瓦之事,这样一来,盖样板房卖板砖的瞿家峒便有了绝大的嫌疑,而且瞿家峒也是新化境内有数的几家胆敢做这劫人勾当的势力之一。
事情到此,瞿家峒便被列作了最大的嫌疑对象,但是苦无证据,一时也不好直接上门要人。瞿家峒这帮恶徒,走私茶叶道上皆知,凶蛮是出了名的,连官府都要忌惮三分,万一瞿赖三为了抵赖,索性来一个毁尸灭迹,那就糟了。
苏致道也觉得不宜莽撞,因为苏员外也没有把握能靠苏家的余威震慑住瞿赖三。这瞿赖三为人处事不可以常理度之,苏员外想来想去,觉得直接找上门说不定真会刺激到瞿家峒干出过激之事。故而苏员外交代,此事须得有个周全之计,千万不可搭上准爱婿的性命。
茅庚失踪这么大一件事,当然也及时报知了许县令,许县令自然是相当重视,这茅庚知道得太多了,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茅庚。所以许县令专门让罗先生负责此案,专门派了张海三和罗七负责跑腿。
苏扶顿三家将嫌疑对象锁定瞿家峒之后,罗先生觉得相当棘手,同样也认为须得寻一个万全之策。从许县令的角度来考虑,毁尸灭迹倒还罢了,就怕瞿赖三将茅庚转移到别处去,茅庚这个人才绝不能便宜别的县域,此是其一,其二嘛,茅庚是造神运动的知情人,落到别处万一泄漏了造神的一切,许县令便一下子要从巅峰跌入谷底。据目前的情况看,茅庚可能就在瞿家峒,看起来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可不能打草惊蛇,惊动瞿赖三,万一茅庚被转移到他处,超出了新化管辖,再找茅庚可就难上加难了。
尽管大家都心知茅庚十有**就在瞿赖三手中,但荒谬的是,三大家子包括官府在内,都一致认为须得从长计议,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张直接杀上门去救出茅庚。
过了几天,瞿家峒又玩起了新花样,样板房的一堵红墙被刷成了灰色,然后各家接到了新的纸片。纸片上这次不光是卖板砖了,纸片上声称,新成立的“华西包工队”可以包揽东家盖房的活计――为东家盖房包工包料一切全包!东家除了提出要求,其他啥都不用操心,既省事,还不贵。而且分期付钱,盖到一半再付钱,盖好之后还留半成,余下半成一年之后再付。此外还特别注明,砌红色砖墙是瑶民传统,东家选择红色砖墙可获九折优惠云云。
第一个找上门去问这包揽盖房之事的,便是李松。
铁匠李松靠着打制蜡纸刻印的钢板,这两个月来赚了足有一百二十贯钱,而且照这样下去,到年底赚足三百贯不是什么难事。李松有了钱之后,觉得自己也是有钱人了,再寄居扶家屋檐下有失体面,闻知街上新冒出了漂亮的砖瓦样板房,还能包盖房子。李松特意抽空亲自去见识了一番,在将样板房屋内屋外看了一个遍之后,立时就动了心。
李松一问,盖一套有堂屋带四间房的房子,“华西包工队”报出包工包料的价钱是七十五贯,在第一个月开张期有一成的优惠,那便只要六十七贯五,若是能接受红色外墙,还可以有一成的优惠,凑个整数刚好六十贯。李松算了一算,堂屋一间有两间大,总计算起来就是六间房,摊到一间房才十贯,而且地面还是水泥的。李松是知道盖房子的行情的,山东那边的砖瓦房,少说也要十一二贯,再说在白溪这里自己势单力孤,决不可能自己去盖房。还有个好处,这“华西包工队”的连地皮都能给自己买好,包工队的人热情之至,甚至肯将样板房旁边一亩多地卖给李松,这处地方也算是本地繁华之所,要价也就是十五贯,李松一看就大感满意。
连地皮带盖房子,加起来也就是七十五贯,自己不用操心,还是分期付钱,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了。李松现在手头宽裕,当下就拍板与“华西包工队”成了交,两方找镇上官衙办了文契,李松付了十五贯的地皮钱,包工队第二日就为李松这个东家开工盖起房来。
扶国铁是李松的合伙人,随即便得知了此事,扶国铁脑筋一转,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于是包括罗先生在内的一干人又聚到了一起,就此商议起来。
文元心思转得快,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瞿家峒包揽盖房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这些人中,难免有嘴不严的,兴许可以在这些盖房的人身上下些功夫,只要有人开了口露了口风,然后顺藤摸瓜就好办了。
苏致道则认为,盖李松那几间房要不了多少人,瞿家峒选十几个口风严的喽罗并非难事。不如干脆将白溪官学盖房子之事也包给瞿家峒,白溪官学人满为患,急需扩建。按计划要盖二十多间新房子,若是都包给瞿家峒,瞿家峒至少也得多派出三四十人来,人多嘴杂,不怕他不漏出风声。
罗先生也觉有理,反正瞿家峒盖房的价钱很划算,一举两得。再说白溪官学扩建的钱绝大部分来自康余梁的捐献――每卖出一套蜡纸刻印器具,康老从中拿出500文用于白溪官学。而只要有利于找回茅庚,康老都无条件的支持。
于是,荒谬的另一件事居然也发生了!白溪官学的扩建项目也包给了“华西包工队”,官府明知瞿家峒乃是绑架茅庚的最大嫌疑犯,偏偏还要让瞿家峒包揽盖房赚钱,真是区区怪事!
******
这天,茅庚忽然想起一个制备碳酸钙超细粉末的法子,记得是将二氧化碳通入石灰乳液中,然后氢氧化钙和二氧化碳反应,变成碳酸钙,然后再过滤、烘干、粉碎,可以得到超细碳酸钙。
为了造出性能更优的油墨,必须制出超细的粉末,这种超细碳酸钙就是不错的油墨填料。
茅庚觉得应该试上一试,便在自己的房间做起了化学试验。没有烧杯、试管什么的,但是有瓷碗就好,茅庚的试验器具就是两个瓷碗和一根空心茅杆。
在一只瓷碗中倒入石灰,搅拌后任其沉淀片刻,再将上层看起来较清澈的石灰水倒入另一个瓷碗,然后用空心茅杆向石灰水中吹气,茅庚鼓着腮帮子不断往碗中吹气,便只见碗中本是清澈的石灰水渐渐变为浑浊,茅庚知道这是在生成碳酸钙,呵呵,成了!
只是自己呼吸制造的二氧化碳委实有限,不知道要吹多久才能使碗中的氢氧化钙全部生成碳酸钙,这真是一种考验肺活量的差使啊!
茅庚继续鼓着腮帮子往水中吹气,不料向以轩这厮却在此时闯了进来,门哐当一声响,茅庚刚刚吹完一口气,一惊之下,不吹反吸,碳酸钙液体吸进了口中,嘴上弄了一圈白糊糊,这一幕恰好让向以轩看到,向以轩好奇地问道:
“茅军师,你这是弄甚么玄虚?”
“哦,我这是补钙,哦,不,不,在下这是在练功。”
茅庚心道,咱这超细碳酸钙,好歹也是第一代钙片的原料,可是向以轩这厮不懂得什么叫做补钙,跟他说是对牛弹琴。
这个向以轩除了一张嘴会来事一点,其他方面脑子并不灵光,尤其在自己的科学知识面前完全就是一副呆萌状。这样的家伙,根本就可以不尿他,于是换了一副从容的口气,问道:
“向兄以后进这间屋子,请记得敲门。对了,今日造访寒舍,又有何贵干啦?难道又有甚么难解之事要来问我吗?”
往常向以轩到这里通常就是求助来的,在向以轩面前,茅庚逐渐培养出了优越感。
“呵呵,是这样,今天是双喜临门。”
“甚么双喜临门?”,茅庚有点好奇,很难得向以轩这么喜气洋洋。
“这一喜嘛,是大寨之喜,告诉你,茅军师,‘华西包工队’包揽到盖房活计了,一来就是三处。”
“哦!”
茅庚当日建议包揽盖房,觉得用瞿家峒这名字太过于土气,便顺口拿了个后世搞建筑承包最牛的华西村的“华西”二字安上,刚好瞿家峒这里位于新化的最西边,可称之为“化西”,不过“化西”好像欠了点什么,连老粗瞿赖三也觉得“华西”才叫得响。
没想到取名为“华西包工队”这么快就一下子承包了三处盖房活计,真是有点令人难以相信啊。
当茅庚得知,这三处分别是李松、白溪官学以及奉家时,更是惊讶不已。吃惊过后,茅庚感觉应该是外界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也许有机会了。
接下来,向以轩便说出了第二喜:
“这二喜嘛,就是茅军师的喜事了。”
茅庚心说,难道又是瑶人抢亲逼婚那一套吗!向以轩向以轩,有点创意好不好!你明知本军师最瞧不上蛮俗的,还拿这个恶俗得不得了的事儿来当喜事,也忒没劲了吧!
第四十三章 脱身之计
茅庚懒得搭理向以轩,反正他说的喜事,对自己而言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向以轩见茅庚兴趣缺缺,于是只好自唱自戏:
“其实瞿峒主早就有意将女儿嫁与茅军师,茅军师当了峒主的爱婿,在大寨中更是可以呼风唤雨,将来的前程未可限量。在下刚刚得知,峒主的主意已定,要择个黄道吉日为军师办了喜事,在下特来贺喜茅军师!”
茅庚闻言,心中又是气又是恨,心说怕就怕土匪来这么一招,自己摊上一个匪首的女儿做老婆,虽然是强迫的,但如此一来和瞿赖三这匪首的关系便剪不断理还乱,再也说不清了。
茅庚立即正色道:
“呵呵,堂堂瞿峒主请在下做军师,难道也不问问在下的---那个意思吗?向兄,你应当知道,在下正在打制一个神器,在这个神器打制成功之前,是决不能近女色的,一旦有那淫秽之事,必定会祸及山寨。峒主不知其中厉害,难道向兄也不知吗!”
向以轩苦笑道:
“茅军师,你也知道在下在这山寨之中人微言轻,说话向来是没人听的。再说峒主胆魄非同常人,未必就信鬼神之说,峒主决定之事,只怕难以更改。”
话锋一转,又道:
“嘿嘿,有多少人想当我们峒主的爱婿还高攀不上呢!峒主看上你,那真的是莫大的赏识了。茅军师,峒主待你不薄,可要识抬举才是!”
听向以轩如此一说,茅庚顿时泄了气,在这山寨之中瞿赖三一言九鼎,其他人的确难以置喙。
忽然向以轩叹了一口气,说道:
“本来此事右甲首领耀龙兄也是觉得不要急在一时的,说茅军师眼高于顶,未见得就看得上峒主的宝贝女儿,要是茅军师因此生出反感,事情就不美了。唉!咱这瞿峒主的女儿什么都好,就是长相上有些瑕疵,脸上那颗黑痣略微大了一点,嘴巴略微歪了一点,不过身材却是妖娆得很呢!”
这瞿赖三的女儿敢情是一母夜叉啊,反正长相好不到哪里去。这向以轩什么意思?这家伙敢在背后说峒主女儿长相难看,那一定是真的难看得很了。难怪瞿赖三让这位女儿守在深闺不肯见人,瑶家的女儿可都是习惯于抛头露面的,原来是长得丑的缘故才不肯出门啊。
可向以轩为何要将真相告知自己呢?难道他只是看不过眼?或者是为了同情本军师?又或者是真的为了峒主大计而反对强行招婿?
想一想自己要与一个丑女天天呆在一起,甚而要被迫有肌肤之亲,茅庚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可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尤其这是在匪窝里,峒主手握生杀大权,只怕还是那样——自己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啊!随即想起诸葛亮娶的老婆也号称丑女,难道每一个成功的军师后面,都必定会有一个难看的丑女吗!
向以轩临走,甩下一句话:
“茅军师,这毕竟是一件大大的喜事,茅军师何以愁眉苦脸若斯!在下告辞,在下还得张罗你们的喜事。大约不要多久了吧!七八天,顶多十几天之后,茅军师就要风风光光当新郎了。哈哈!恭喜!恭喜!”
茅庚觉得这坑爹的穿越人生简直让人欲哭无泪,一时有些后悔,这蛮夷之地还真不是久待之地,早知道应了岳麓书院的邀请前去任教多好!瞿赖三未必还能跑到长沙作案不成!
向以轩走了之后,茅庚一个人伫立良久,呆呆地出神,想来想去,却又毫无办法,心中做好了委曲求全的打算,又叹息了一回。
茅庚只好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试制时钟上。茅庚轮流让瞿全、瞿得一、瞿得二协助自己,浇铸擒纵轮、擒纵钩,以及打制配件之类。很快第一个擒纵机构就装配完成。
不过做出来的这个擒纵机构不太成功,一开始还一擒一纵走得似模似样,但是随即就乱了套,看来齿形还得改进。
茅庚又开始画起图来,总结了第一个试验擒纵轮齿形设计的问题,再改进就有了方向,茅庚熬了整整一夜,终于画好了改进版的擒纵轮。
第二天茅庚还在睡梦中,向以轩又来了。这次向以轩先敲了门,茅庚摇摇晃晃开了门之后,向以轩注意到茅庚脸色苍白,于是说道:
“茅军师,你这几天瘦了,脸色也很差,还是要多保重才是。”
茅庚没好气地回应道:
“不劳你操心!在下还不是为了尽快赶制出那个神器!本来不用这么急的,都是被你们逼的。”
向以轩随即笑道:
“又有好消息要报知茅军师,邵州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华西包工队’在那边包揽了两处盖房的活计,虽说盖的房子两处加起来也就是十几间,不过价钱还不错。呵呵,茅军师出的这个主意,真是妙啊,如今我瞿家峒在外面包揽盖房子的人已经快上一百人了。”
大宋这些人接受新生事物还是很快嘛!既然邵州那边也有人上钩,更多地方的人接受这种包工包料的方式便只是时间问题,可见包工头在南宋也是大有市场。
可茅庚随即就想到一个问题:
“邵州那里是资水上游,板砖运过去可不容易。”
向以轩得意地挥动着干巴巴青筋凸起的手,眉飞色舞地说道:
“嘿嘿,茅军师你可知道,峒主亲自到了邵州,在那里买了一块山地,调了几十号人去,就在当地烧制板砖,这一来便省得从新化运板砖去邵州了。也多亏军师想出这个不用砌窰便能烧砖的办法,哈哈!有这个就地烧砖的便利,以后就算是临安,我‘华西包工队’也大可去得。”
茅庚一拍脑袋,对啊!这样下去,“华西包工队”大可走遍天下,岂不是要在大宋建筑界大出风头!在此之前,在茅庚的建议下,就在连溪那处石炭窰不远处,瞿家峒买下了靠资水的一块山地,如今烧制板砖主要便在那里,那里对于运输板砖有不可比拟的优势。否则要是从瞿家峒山中运板砖出去,运输艰难,会大大增加板砖成本。没想到这帮土匪竟然举一反三,想出了“就地生产”的招数。
茅庚觉得自己每拿出一样新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学生们不光是学到了其中妙用,更是大事发挥,由此走得更远,甚至走样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茅庚摇摇头,说道:
“这对于瞿家峒来说当然是喜事,可是跟在下有关么!说甚么多亏在下出的主意!有这么对待为你们出主意的人吗!在下困在这山中,哪里也不能去,亲朋好友也不知道我身在何处,连我是否活着,也一无所知。偏偏你们峒主还要强行将他的丑女嫁给我。可想过在下的感受?”
向以轩却理直气壮地说道:
“茅军师,到了瑶家地面,就要服瑶家的规矩。不瞒茅军师,在下也是这么过来的,在下本也是汉人,阴差阳错上了瞿家峒,便只好入乡随俗,娶了瑶家女子,反正不娶也得娶,娶也得娶,这不,不也很好吗!再说,你家表弟文元不也是这样吗!瑶家招婿,就是这么个风俗,何况还是我家峒主看中你,要不是在下和耀龙兄劝阻,只怕一上山就强行办了喜事,哪还要等到今日!”
茅庚一听这向以轩原来也是汉人,此人想必当初上山也是被迫成婚,想及此,立时便说道:
“向兄既是汉人,理应帮在下一把才对,向兄要是肯帮我,在下异日必有厚报。”
向以轩长叹一声:
“唉!在下昔年也是一个有志书生,一心想考个功名,在下不该迷上关扑,结果赌输了钱,欠了瞿家峒一大笔赌账,只好随他们上山,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以为我就想落草为寇做那造反之事吗!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茅庚心说有戏,便道: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一起逃出这瞿家峒!向兄,你既然不想造反,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向以轩摇摇头,黯然道:
“在下有把柄留在峒主那里,想跑是没用的。”
茅庚便想这向以轩一定是缴了投名状的,只怕再也回不了头了,不过茅庚还想争取一番:
“向兄何不说服瞿峒主断了那造反之念!大家好生过安生日子,岂不是好!”
“不可能的,瞿峒主是必定要反的,峒主昔年做过很多过火之事,他野心很大,又怕仇人报复,决不会收手的。”,向以轩说这话的时候,四处张望了一番,明知道周围没有人,仍然担心有人听到。
“那------”,茅庚这一下也不知道如何说辞了。
向以轩招招手让茅庚靠过来,低声说道:
“不过,茅兄不必担心!只要茅兄答应在下两件事,在下便冒些风险,将茅兄救出。”
此时慢说要茅庚答应两件事,就是七件八件,只要能脱身,茅庚都会答应下来。茅庚连忙点头答应:
“不知是何事?总归不是杀人放火吧!只要不是为非作歹之事,在下当然会全力去做。”
向以轩犹豫片刻,见茅庚巴巴地望着自己,便低声说道:
“这第一件事,要请茅先生应承,出了瞿家峒之后,一样还要帮瞿家峒出谋划策。起码茅先生不会看着瞿家峒生计无着,以至于又要去干茶商的勾当吧!这出谋划策当然也不是白干,瞿家峒必有酬劳。若是茅先生答应下来这件事,异日茅兄有事,瞿家峒也决不会袖手,茅兄帮过瞿家峒,我瞿家峒的人也是讲义气的。”
茅庚心说,此事不难,以自己的知识见识,帮瞿家峒多找点赚钱的事儿,倒不是什么难事,当下郑重点头道:
“此事在下应下了,只要你瞿家峒不干造反的勾当,在下帮瞿家峒出出主意,让瞿家峒过上富裕日子,区区小事,有何难哉!”
向以轩一竖大拇指,赞道:
“在下就知道,茅先生大人大量,不会计较瞿家峒此前的唐突之举。茅先生答应得痛快,在下相信茅先生宅心仁厚,将来也会照顾瞿家峒的。瞿家峒必然也不会忘了茅先生的恩典。”
茅庚苦笑道:
“说甚么恩典!只要瞿家峒能放我下山,便是对我茅某人莫大的恩典了。”
向以轩接口道:
“要放茅先生下山并不难,不过在下山之前,茅先生的喜事还得办他一场。只要茅先生答应办这场喜事,茅先生便只管下山去,以后海阔天空,茅先生哪里都可去得。不过自此之后便有一个出自本寨的佳人相伴茅先生左右,当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茅先生,内人当然是万事听茅先生的,就算茅先生日后要三妻四妾,那也由着茅先生,只要不忘结发之妻就行。”
茅庚不解,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第二件事吗?为何非要如此!”
茅庚盯着向以轩,向以轩目光有些畏缩,辩解道:
“茅先生,此事也是不得已,在下一时也不便解释,总之在下也是为茅先生好。唉!在下其实也是为瞿家峒几百户人家着想。总之,茅先生,听我这一次,断然不会有错的。还请茅先生三思。”
一看茅庚木然的样子,向以轩又补上一句:
“茅先生,三日之后,就是良辰,在下就当茅先生答应了,办完喜事,就礼送茅先生下山。”
茅庚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那向以轩心知茅庚在此事上犹豫不定,也不等茅庚答复,径直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茅庚便一心扑在时钟试制上,仿佛要把所有的精力发泄在这上面一般。
人总是难免有好奇之心,茅庚私下里也问过瞿全、瞿得一、瞿得二,想知道峒主的女儿到底是何模样。瞿全和瞿得一谨守上面的吩咐,一个字也不肯吐露。倒是瞿得二有一次漏出了两句,只说峒主有三个女儿,两个已经出嫁,那两个出嫁的女儿之中,确有一个脸上有一个黑痣,长相有些难看。至于峒主最小的女儿,连瞿得二也没有见过,山寨之人见过她的只怕也少之又少。
茅庚心说,这瞿家峒这是在玩什么玄虚!
第四十四章 奇变陡生
连续两天通宵达旦紧赶慢赶,这天傍晚,茅庚终于装配好又一个钟摆式擒纵机构。
茅庚满怀希望地放下重锤,然后闭上眼睛,一瞬间擒纵机构滴答滴答地响了起来,茅庚就这样闭着眼沉醉在连绵不断的滴答滴答声中,好一阵这才睁开眼,仔细看时,钟摆在眼前晃动,从左晃到右,又从右晃到左,钟摆晃动一个来回,擒纵轮转一个齿,随即被擒纵钩勾住,钟摆再晃动一次,擒纵轮再转过一格在被勾住,擒纵机构一擒一纵,就这样循环往复,滴滴答答,奇妙的节奏感让茅庚有些痴迷。事实上,前世九十年代以后,机械钟表就越来越少了,而钟摆式时钟全都变成了古董。
不知不觉间,茅庚随着钟摆的节奏晃悠起了脑袋,直到有人送过来饭菜,这才停住晃悠。
奇怪的是,今日送饭菜的,却换成了一个甜美的少女,这少女打扮得感觉就像个丫鬟模样,她端着盘子进来屋中,见方桌一个奇怪的物事在晃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而桌上摆满了各种物事,有这些物事占着,饭菜便没有地方摆了,这少女于是不得不出声道:
“茅先生,这桌上的物事是不是也该收拾一下?现在该吃饭了。”
说完莞尔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面对甜美少女,茅庚不自觉便感觉有些歉然。
此前就算桌面堆得再乱,也是送饭的喽罗帮着收拾,茅庚都不用伸一个指头,茅庚连忙将桌上的土扳手、螺丝刀之类的工具杂物收拾了一番,将宝贝似的钟摆擒纵机构从桌子的正中移到了靠边的地方。那少女放下饭菜,便招呼道:
“茅先生,可以吃了。”
茅庚这些日都没有什么胃口,一想到要被迫与一个长相恐怖的丑陋女子成亲,感觉就象吃了个苍蝇一般,哪里还能吃得下饭来,大多数时候都是随便扒拉两口,便撂下了碗筷。如今偏偏有一个养眼的少女来到身边,好象存心要刺激起自己对于明日遭遇丑八怪的恐惧一样。茅庚一想到此事,本来因为擒纵机构的成功而兴奋的情绪立时便被凌空浇了一盆冷水。于是心中大感忿然,当下对那女子说道:
“我一个人吃没有甚么趣味,不如你来陪我一起吃如何?”
那少女微微一笑,再一次展露一对酒窝,让茅庚目光为之一眩,那少女随即说道:
“茅先生既然吩咐下来,小女子敢不从命!茅先生要不要喝一点酒,要喝的话,我便去取一壶来。”
茅庚见少女说话时一副娇憨的样子,神经也自然松驰,笑道:
“正好今日这钟摆成功,理当小小地庆贺一番,好,就喝点酒吧。”
那少女取了一壶酒,便陪着茅庚小酌起来。
此时已是阴历十一月初,天气已经有些寒冷,在这山中气温尤其要低些,酒入胃中,浑身逐渐发热,茅庚越喝便越觉酣畅。
问那少女,那少女只是说叫她铃儿就好。
铃儿也不多话,茅庚问三句,铃儿还不见得答上一句,不答话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笑,便露出浅浅的两个酒窝来。
铃儿也喝了一些酒之后,脸上泛起嫣红,茅庚不时投过去一瞥,觉得今日有铃儿陪同自己喝酒,倒是一份小小的享受。
这时铃儿主动挑起了话题:
“茅先生,桌上这个滴滴答答摆个不停的,是什么物事?”
茅庚早就等着这么一问,于是显摆道:
“我做的这个机关,将来是要用来计时的,计时,知道么?”
茅庚看着铃儿睁着一双大眼,眉毛微皱,一副不解的神色,茅庚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计时是什么,又是为何要计时。这里的人估摸着按照日出日落掌握时间,能知道大致的时辰就不错了,于是自嘲地一笑:
“这物事现在看起来好似用处不大,不过天地玄黄,万物变换,都是一个一个的瞬间慢慢变动,变到后来,才有天地万物的。我这物事,就是要记录一眨眼的这一瞬间到底有多长的时间,它叫做时钟,这个时钟还没有做完工,不过做到这一步,以后就容易了。等它做成之后,你那好看的大眼睛一眨,它就能知道这一眨眼到底有多长的时间。”
茅庚说到最后,就有些调笑的意思了,此时酒精上了头,茅庚说话便随意起来。
铃儿听茅庚夸她,脸上更加红了。
铃儿忽闪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说道:
“茅先生,你说我也不懂,我只知道你甚么都知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有茅先生不知的。这里的人都说茅军师无所不能的。”
茅庚心说惭愧,在古人面前自己卖弄一下还行,在后世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智商要将自己甩n条街,而且自己就算到了宋代,还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梦想中穿越族神乎其神的传说没有在自己身上上演,反倒是上演了一幕幕失控的苦鳖剧。
如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但是也许自己能帮得上眼前这个可爱的少女,难得人家陪自己喝了一回酒。这铃儿可怜见儿的,穿一身粗麻布衣服,这辈子难道就是当丫鬟使女的命么!于是心生豪情,便问铃儿道:
“铃儿,说说看,你有甚么样的心愿?比如说是不是想要几件漂亮的衣服,将铃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或者有别的想法也行,或许我可以帮你。”
铃儿闻言,模样喜滋滋的,一低头,却追问道:
“你是说我有甚么心愿,你都答应帮我么?”
茅庚点点头,说道:
“你不是说我无所不能嘛!除了帮不了我自己,帮你却不是甚么难事。”
茅庚想,铃儿也就是十五六岁年纪吧,后世这个年纪,固然有人梦想着白马王子、华屋豪车,多数少女则不过是梦想有一个爱疯手机,或者简单到一袭漂亮的长裙,就会颇感满足。嗯,铃儿要是穿上一身漂亮的衣服,人靠衣装,一定会更加动人。后世当然也有要当超女之类的歌手明星的,茅庚甚至想,就凭铃儿这好看的酒窝,放到后世,恐怕做个小小的明星也不是难事。如果非要当歌星,自己搜罗一下记忆中的各种歌曲,拼拼凑凑也能让铃儿走红吧。
铃儿眼睛扑闪着,正要说什么,忽又掩口,之后又忙不迭放开手,说道:
“可是人家这会儿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之后,再跟你说。可你不要忘了,你答应帮我的。可不许赖帐。”
说到不许赖账的时候,借着渐浓的酒意,带了三分天真,倒有七分娇嗔。
茅庚见铃儿可爱的样子,更多了几分怜意,笑道:
“这个当然,凡是我力所能及,定然要帮你的。”
随即想到也许过了明天,自己被拴上一个既丑陋又泼辣的悍妇,只怕要帮面前这个女孩,也只有不声不响的才行了。
茅庚叹息一声,再往喉咙中灌上一大口酒,神情变得黯然。
铃儿察言观色,见茅庚有些怏怏不乐,便宽解道:
“茅先生的本事无人能及,又讲道义,好人行好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茅庚心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你小小年纪,哪里明白命运的无情,前世在铃儿这个年纪,自己曾经也有许多天真的梦想,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梦想一一被现实击得粉碎。本以为穿越之后,一切的梦想皆能轻易实现,不曾料如今的这一道坎就难以迈过。
茅庚看着铃儿略显稚气的脸庞,还是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呢!
茅庚此时酒意已经上来了,迷糊中将对面的铃儿幻化成后世的某个花季女孩,大凡这个年纪,想必对席慕容的诗是不陌生的,于是在恍惚中说道:
“席慕容的诗知道吧?”
“习莫容?唐朝还是本朝的?铃儿只是略知一些诗词,这个习莫容的诗却是没有听说过,是铃儿孤陋寡闻了。”
茅庚听铃儿这么说,头脑中又恢复了一线清明,心说你是宋代的铃儿,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念给你听:
“这不怪你,我念给你听吧。不过,这不象唐诗宋词要讲韵啊律的,它就是象说话一样。”
铃儿也不知道象说话一样的诗是什么东西,好奇心上来,便认真地点头道:
“你念吧,我挣着耳朵听着呢。”
茅庚带着浓浓的酒意,开始念起席慕容的《如歌的行板》: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草木怎么都会
循序生长
而侯鸟都能飞回故乡
--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无能无力的
不然?日与夜怎么交替得
那样快?所有的时刻
都已错过?忧伤蚀我心怀
--
一定有些什么?在叶落之后
是我所必须放弃的
是十六岁时的那---那份梦想
还是?我藏了一生的
那美丽的如山百合般的
秘密”
茅庚刚要念“那本日记”,随即便想这时代谁知日记是什么玩意,急切中只好改口念作了“那份梦想”。但念到最后,自己也莫名地感伤起来,一时有些情难自禁。
铃儿听完,原来这象说话一样的诗也很令人伤感,令人回味。茅庚那样子,还亏是男人,竟然有些泪光模糊!
铃儿觉得应该留下这象说话一样的诗,便道:
“这象话儿一样的诗听起来也蛮有意思的,把它写给我吧,好吗?”
茅庚便用炭条将诗抄了,递给铃儿。
铃儿得了诗,便起身道:
“谢茅先生!我今天好高兴。我走了,天气冷了,你也睡吧。”
茅庚送铃儿离开,出门时铃儿回眸一笑,再一次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茅庚挥了挥手,目送铃儿远去。
今日里喝酒喝得其实不多,却不知为何早早就有了醉意,茅庚躺倒床上,灯还是照样点着,钟摆还在从左晃到右,又从右晃到左,擒纵机构滴滴答答的声音一直就这么持续着。
忽然一阵睡意上来,茅庚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便只听滴答声越飘越远,直到飘进了梦中。
睡梦中,滴答声依然在持续不断地响起,忽然钟楼重重地敲响一记洪亮的钟声,然后司仪高唱“吉时已到”,对面一个身穿大红裙装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脚步声也是哒哒哒哒,待到一步三摇走到近前,然后盈盈一拜,再起身时,忽然一阵风吹过,那女子蒙在面上的头巾被吹起,茅庚见到的是一张恐怖的面容,茅庚由此惊醒,才知刚刚是做了一个梦而已,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不禁叹一口气,是了,这一日便要办喜事,洞房花烛夜,却不知新娘究竟有多丑,难道真像梦中那样么!
醒来一看,此时天还未亮,再看钟摆和擒纵机构,依然还在有条不紊地动作。看来这一次擒纵机构应该是成了。
盯着自己亲手做出的这件东西又看了很久,实在疲劳不过,便又昏昏睡去。
这一睡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还是向以轩叫醒了茅庚,告知喜宴一应之事已经准备停当,今晚茅庚就要当新郎。茅庚闻言,也不说可,也不说不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傍晚的时候,整个山寨便热闹了起来,敲锣打鼓,大排筵席,而茅庚就象一个木偶一样,由着人往自己身上套上大红的新郎礼服,被牵着走过一个一个的程序。喝酒的时候,倒是只有寥寥的几个人象征性地作出要灌茅庚喝酒的意思,茅庚酒来不拒,到口就干,结果这些灌酒的人却识趣地退下了。只是奇怪瞿赖三今日嫁女,为何却没有露面。
最后,一帮人推推搡搡,将带着酒意的茅庚推向了张灯结彩的洞房,洞房中点起了六根小儿手臂粗细的红烛,只见雕花床上坐着身穿霞披盖头遮面的新娘,又有伴郎伴娘之类的一应人等推搡着让茅庚和新娘喝了合卺酒,然后各色配角一一退场,只剩下茅庚这个新郎和新娘留在了洞房之中。
茅庚此时的心情,惟愿自己马上昏昏睡去,根本就不想揭开新娘的盖头。奈何今日喝的酒委实有限,而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久久挥之不去,就算是想睡,一时却哪里睡得着!
良久,却听新娘有些幽怨地唤出了声:
“茅---茅哥哥,怎地不理人啊!”
初闻“茅哥哥”三个字,茅庚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一听,咦!这说话的声音好生耳熟,连忙问道:
“你,你是谁?”
“我是铃儿啊,昨日还一起喝过酒的,茅哥哥忘得这么快吗!”
茅庚立时冲上去揭开盖头,一看,烛光掩映下,不是铃儿却又是谁!只见铃儿经了这番装扮,显得比昨日黄毛丫头的感觉成熟性感。
“怎地会是你!不是说是峒主的女儿吗!难道你就是峒主的女儿!”
铃儿满脸红晕,顾左右而言他:
“茅哥哥你昨日是答应过小妹的,说不论我有甚么心愿,都要帮我的,是也不是?”
“不错。”,面对可爱的铃儿,茅庚心情转为轻松,总算不用镇日面对传说中的丑女,不啻是一种解脱。
“那好,我的心愿其实就是,要一辈子陪着茅哥哥。”,铃儿说完这话,便不胜羞怯,低下了头,只拿眼不时一瞥地偷看茅庚。
茅庚忽然觉得有一种钻了人家圈套的感觉,原来自己被玩了!于是苦笑道:
“你觉得我在这囚笼一样的山寨之中,会快活吗?我说过可以帮你,如今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不过,你爹爹只是要用你拴住我罢了,这样,何苦来哉!”
铃儿一噘嘴,竟然撒娇起来,口中说道:
“我还有好消息没有跟你说呢!哪有要拴住你了!明日我就跟你下山。”
“真的?你爹爹肯么?”
铃儿笑问:
“你可知道我爹爹是谁?”
“不是瞿峒主吗?”
“你是说瞿赖三吗?告诉你,昨晚我和你饮酒之时,瞿赖三就在邵州回新化的路上不小心落水死掉了。他死掉了也是一件好事,不过这里的人还不知道,要三日后才能发丧的。如今这里是我爹爹当家,我爹爹嘛,就是原来的右甲首领瞿耀龙。盘闻鼓如今也心甘情愿听我爹爹的,他姓盘的虽然凶悍,也懂得造反是找死。他瞿赖三要全瞿家峒的人都陪他去死,多数人其实都是害怕的,没几个真心要造反,连盘闻鼓都动摇不定,便可想而知。不过以前瞿家峒靠着茶商营生过活,迟早要犯官府的忌讳,故而没有人公开和瞿赖三唱反调。但今日不同往日,茅先生来了这里之后,又是烧板砖,又是包揽盖房,哪还用得着再去做那茶商的勾当。故而,瞿赖三之死,也算是瞿家峒几百户人家的福气。从此以后,大伙儿都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铃儿说这些的时候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听完铃儿这一番话,茅庚心中吃惊的程度简直无以复加,心想,这瞿赖三之死十有**是“被落水”的。但如此一来,瞿家峒不用再跟这死鬼干那造反的勾当,反倒可以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不过这个变故来得也太快太奇了一点,随即一想,瑶家的人可不像汉人那样什么事都要反复权衡,想清楚了人家就干他娘的,倒也符合后世效率优先的原则。
“可是---”,茅庚对于乘人之危办这场喜事还是有些不爽,虽然与铃儿在一起,已经是不幸中的意外之喜。
这下铃儿不干了,拿出了撒娇这个致命杀器:
“哎呀!人家还不是想一辈子陪着茅哥哥吗!爹爹和向叔叔也是这样的意思,你一个大男人,昨天还说要帮我,今日却‘可是’,‘可是’甚么呀!这么小气!人家不来了嘛!”
茅庚被打败,唉!斗不过人家的至尊卖萌撒娇,只好投降。
不过茅庚还有很多疑问,一时半时恐怕是问不明白。
第四十五章 重回白溪
在茅庚眼中,铃儿已经不复是昨日那样的清纯印象,尽管你得承认铃儿笑起来的样子,两个酒窝还是一样的甜美,眼睛扑闪扑闪的,还是那么迷人,而且今日一番装扮,又多了三分成熟与性感。刚才那一番撒娇卖萌更是难以抵挡。
只可惜茅庚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面前这个少女的天真可爱,不知道有多少是装扮出来的。越想越觉得铃儿扮天真扮可怜的手段真可谓不露痕迹,有其女必有其父,可想而知其父更是心机深沉之辈,能将瞿赖三辣手除去,这人够狠!或许将自己掳来此处也是此人出的主意,这人心机够阴!总之此人看似忠厚,其实阴险毒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如此一想,面前的铃儿又变成了瞿耀龙放出的钓饵,将这铃儿放在自己身边,想必有更深远的图谋。
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以为梅山蛮也就是粗野蛮横一点,没想到玩起阴谋来也是大师级别的。
本来在沦为大宋嫌犯之后,自己经过反思,认为来到大宋不用再玩什么心眼,凭实力就足以笑傲大宋。但是这一次的遭遇又让自己再度彷徨起来,好吧!要斗心眼,那就斗吧!
把铃儿与苏致妍一比较,虽然燕瘦环肥,各擅胜场,但是平心而论,苏致妍的美丽绝非铃儿能比。关键是,苏致妍虽然之前有些冷傲,后来也还是有些矜持,但和苏致妍在一起,是自然而然地觉得赏心悦目,但是和这铃儿在一起,心中就像筑起了一堵防火墙一样,感觉有一种隔膜感,对于铃儿,你不得不有一种提防心理。
好吧!这就是演戏,不过是演戏罢了!当然戏还得演下去。
茅庚想清楚了眼前的处境,在如何对待铃儿的问题上便显得轻松起来。茅庚才是十九岁的男儿,美人当前,又值良宵,茅庚的**一点点高涨,而铃儿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茅庚火热的目光,一时也全身软软的,眼波中满是媚意。随即,两人情意绵绵地携手入了罗帐,这一晚,罗帐中数度缠绵,春色无边。
第二天,铃儿茅庚先醒,铃儿打量着旁边茅庚酣睡的样子,想起昨儿晚上那一番如胶似漆,只觉得分外娇羞和甜蜜。
茅庚一觉醒来,铃儿一脸幸福地服侍着茅庚梳洗完毕,两人一起共享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便有人报知向以轩来访。
茅庚一个人来到前厅,一眼就看见瘦猴似的向以轩乐呵呵的样子,向以轩笑起来的时候,眉毛会弯成一个夸张的形状,怎么看都像在奸笑,今日看到这厮这副笑容,茅庚越发觉得这厮在奸笑。
向以轩一见茅庚换了一身平常装束,显得比日前精神,笑道:
“在下恭喜茅先生!茅先生想必听闻了本寨的变故吧,这段日子委屈茅先生了,今日在下就送茅先生下山。下山之前,有些事还要跟茅先生商议。”
茅庚心道,这些人的图谋果然来了,脸上淡淡地一笑,说道:
“承蒙向先生照顾,在寨中叨扰了快三个月时间,呵呵,向先生还有甚么吩咐?”
茅庚在这山中,别的收获也许不大,但是因为对这帮土匪有一种特别的优越感的缘故,说话时底气十足,在没了心理压力的情况下,居然一改往日口齿不连贯的毛病,如今说话虽然语速不快,但是很少再带“那个”、“那个”的口头禅,说话显得不紧不慢,有一种自信满满的气度。
向以轩还是报以一笑,说道:
“茅先生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还是不要嘲笑在下吧,‘吩咐’二字,在下岂敢!来来来,茅先生,先坐下,容在下慢慢说。”
茅庚瞧向以轩这样子,倒也不便继续挤兑人家,便说道:
“也好,向先生不用转弯抹角,但有甚么想法,尽管照直说来。”
向以轩歉然道:
“茅先生是正人君子,不计较我等的冒犯,这样的肚量胸襟,真正让人佩服不已!”
这厮先送上了一顶高帽,然后接着说道:
“茅先生对我大寨有再造之恩,还借钱与本寨,我瞿家峒的兄弟感茅先生之恩,虚的就不多说了。茅先生借给本寨200贯,如今如数奉还,这是其一。其二,听说茅先生与其他人连财合本做营生,茅先生至少是五五分账,甚至还有七三分账茅先生得七的,茅先生给本寨出了这么多主意,只是本寨人多,只怕要占茅先生一些便宜,你看三七分账如何?茅先生得三,本寨得七。茅先生意下如何?”
茅庚心说,这还像点话,心说土匪能有这样的觉悟已经颇为难得,没让自己白干已经是很不错了。但茅庚觉得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于是笑道:
“多谢向先生替在下着想,不过在下还是想先下山再说,以后有甚么事,下山再议如何?”
向以轩一拍脑袋,立时醒悟,在这里和人家谈,人家根本就不会信你,于是连声道:
“倒是此事忘了跟茅先生说了,一切已经安排停当,一会在下就送茅先生下山。此外还要告知茅先生,本寨在白溪已经替茅先生盖了一所房子,这所房子就靠着那处样板房,略嫌狭小,不过终归是本寨的一点心意,还请茅先生不要嫌弃才好。”
茅庚“哦”了一声,这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在什么时候就在计划此事,算得很深啊,连房子都给自己盖好了,该不是另外一个笼子吧!
茅庚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赶快下山。向以轩一看茅庚对其他事心不在焉,也识趣地打住,当下吩咐下去打点行装,收拾好之后即刻就下山。
茅庚直到这一刻,才心中稍定,这才想起别的可以不带,擒纵机构是一定要带走的,在这山中,浑浑噩噩过了快三个月时间,做成了时钟中最关键的钟摆擒纵机构,倒也不算虚度时光。
一队人马抬着一顶轿子,轿子上抬的自然是铃儿,八匹马儿驮着大箱小笼,多是铃儿的嫁妆,这队人马从瞿家峒出发,一路向白溪行去,走了好几十里之后,到资水再坐船,傍晚时分,这才赶到白溪。
刚到白溪,闻讯而来的文元等人一下子就把茅庚围住了,康老随即也来茅庚这里,唏嘘了好半天。
这一晚,苏、扶、顿三家在得月楼设宴为茅庚压惊,苏致道、扶国铁、顿二宝、文元、张海三等自不待言,康老也非要到场,王家派了代表王二先生,难得谭成竹、谭晓春也恰好在白溪,所以谭成竹也一并来为茅庚压惊。
按照茅庚的解释,瞿家峒将自己劫去,纯粹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抢亲事件,结果自己被逼无奈,只好娶了一个叫铃儿的瑶家女子回来了。按照瑶家抢亲的风俗,这件事办得虽然有些荒唐,有些令人齿冷,但是说起来好像也不算太离谱。茅庚的说法,自然来自向以轩的建议,这么一解释,在座的就算不信也只好信了。
茅庚心说,咱总不能说瞿家峒将自己劫去,是要自己帮他们谋反吧。
第四十六章 新的布局
其实十几天前,新化就在流传茅庚是被瞿家峒捉婿捉走了,传说瞿家峒的峒主看中了茅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心将爱女嫁给茅庚,但是人人都知茅庚喜欢的是苏家的苏致妍,故而瞿峒主只好兵行险招,干脆祭出了手上绝活,也不知使了一些甚么法子,竟然乘夜将茅庚劫了去。
话说大宋朝素有“榜下捉婿”的传统,所谓“榜下捉婿”,即是在发榜之日,各地富绅们全家出动,各出奇招,目标便是要捞一个新科及第的士子做女婿。能够高中进士的那当然不是大路货,而是十分稀有的珍稀品种,这一来便僧多粥少,供不应求,导致最后的招婿行动只能用“抢”字来形容,坊间便形象地称之为“捉婿”。一些富豪之家为招新科进士为婿,甚而不惜重金,于是大宋金龟婿的行情一路飙升,竟然屡创新高,直到创下超过一千贯的记录。这是大手笔招婿的,也有官宦之家懂得恩威并施,凭借官威威压新科进士就范的。当然,大宋帝都的“捉婿”,那是各显神通的“文捉”,尽管也有一些“抢逼围”的犯规手段,但上演全武行的毕竟少见。
既然大宋“捉婿”之风由来已久,对于有才的郎君,连堂堂帝都都流行一个“捉”字,瞿家峒身为梅山蛮,因地制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叫起真来,施展货真价实的“捉拿”之法,将堪称大才的茅庚捉将了去,在山上拜堂成亲,直接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段八卦也堪称一段足可流传一时的佳话,自此而后,梅山蛮的抢亲和捉婿只怕会天下知名,更有一些落魄书生发那清秋大梦,只愿一觉醒来,便能见到美艳妖娆的瑶女秋波流转,洞房花烛之后,乐得做那峒主的佳婿。
茅庚当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忽然在本地变得如此之大,更不会想到还有人艳羡自己的艳遇。不过这一段传说流传开来之后,苏、扶、顿三家都觉得此事甚为棘手,而且三家从“华西包工队”中好不容易撬开瞿家峒喽啰的嘴,所获得的消息也差不多,还说茅庚娶了峒主爱女,正在蜜里调油之际,不过过些时终究还是要下山的。这一来连官府觉得此事也不过就是闹得过火了一些的“捉婿”喜剧,自然不会跑去瞿家峒去撞破人家的好事。
如今茅庚果真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回到了白溪,众人虽有满腹疑问,却也只好按捺住好奇之心,自然不会像后世的狗仔队一样穷追猛打。但放过八卦,还有板砖的和“华西包工队”的事情也是此间的热点,众人便将板砖和包揽盖房之事来问茅庚,瞿家峒突然干起了这两样营生,明眼人一看便是茅庚的功劳,茅庚当下也直承其事,茅庚觉得,以后也不须象以前那么低调了,不过倒也不需要特意炒作,一切顺其自然就行。
茅庚也好奇三家这段时间的营生,一问才知,竟然都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蜡纸刻印器具材料一项,在这三个月里,各地源源不断地订购之下,订单竟然一下子达到了两千六百多套,茅庚算了一下,就算自己每套进帐两贯,不久以后自己就是五千贯的身家了。
扶家在这蜡纸刻印上面,至少进账也要上两千贯吧,而扶家炼铁自从采用焦炭和水力离心式鼓风机之后,铁的质量和产量都大有提升,价升量涨,不但扭亏为盈,还赚回了不少,目下则正在扩产之中。自己在制铁上也有一份回报,这真是锦上添花。茅庚虽然不是拜金主义者,但是也从来不嫌钱多。
茅庚走后,苏致道为了生产水泥,便将谭晓春和黄旺财请到了油溪,在那里开工建造水碓和球磨机,苏家当然不会满足于小打小闹,一建就是好几处水碓,水力球磨机也往尽可能大地打造,产量如今已经达到了日产一万斤水泥,以一斤水泥卖价十文钱计算,一天就是一百贯。
不过苏家月产水泥统共才三十万斤,月产换算成吨的话,才不过180吨,在明白水泥神奇的效用之后,又经“华西包工队”样板房的水泥地板之类一通炫耀,再由文元的《白溪学刊》一番摇旗呐喊,水泥迅速热卖。这点可怜的产能,相对于大宋这个庞大的市场,可谓杯水车薪,如今水泥已经预订到了三个月后,光是临安的需求就达到了五十万斤。故而苏家又在忙着扩大产能,到11月中旬,产能又将翻倍,达到日产两万斤,但估计要应付汹涌而来的订单恐怕仍然是杯水车薪。水泥正处在暴利期,除去一成的税收,每日稳获八十贯的利润不成问题,略微算算账,就知这两个月苏家获利不菲,比瞿家峒烧制板砖好赚得多。
至于顿家,茶油早已售罄,茶油的进账简直称得上意外之财,让顿家对文元这个女婿大为欣赏。顿家在油墨获利上虽不如苏家、扶家,却也甚为可观,稳赚一千贯应该是不成问题。而顿二宝的毛板船打造成功,因为水泥和板砖旺销,石炭的需求也很强劲,于是毛板船不断地造,不断地下水,载重十五万斤的毛板船总计打造了十几艘之多,这些毛板船源源不断地运送石炭水泥和板砖,经安化至益阳,再经洞庭湖,甚而有直接连船带货买过去再运抵临安的,顿二宝的毛板船业务一时风光无限,瞧顿二宝那得意劲头,想必也获利颇丰。
倒是茅庚离开之前搞出来的铅笔芯,至今没有人去寻思如何生产铅笔,茅庚只有苦笑,因为三家业务繁忙,包括自己所收的弟子在内所有人都忙得不亦乐乎,自然也就顾不了这些。石墨粘土坩埚倒是能够达到熔化生铁的要求了,不过因为茅庚忽然被劫走,余下的人对于炼铁所知有限,更不知坩埚炼钢为何物。铁匠黄旺财还是习惯于用现成的熟铁打制物件,这厮对于繁琐的事物领悟能力十分有限,竟然对于可以熔化生铁的坩埚熟视无睹,坩埚炼钢就这么停了下来。
茅庚在心中感叹,这黄旺财真是有点不开窍啊,难道就不会用坩埚熔化一炉铁水之后再打造物件,一比较不就能明白坩埚的好处了吗!
也好,一切还是自己来吧。
不过,经历了瞿家峒劫人这一事件之后,茅庚觉得,不仅要收弟子,还要建立自己掌控的力量,古往今来万事讲究实力,既要有软实力,也要有硬实力。没有实力,连自己都不能护得周全,那还谈甚么调教弟子!
扶国铁又给茅庚送来了两千五百贯钱,幸亏是会子,要是铜钱两百五十万枚铜钱那可是很大一堆了。两千多套蜡纸刻印器具还没有交货完毕,这算是预分给茅庚的。
苏家也给茅庚送来了一千五百多贯,一个月前苏家水泥的产能才上到日产一万斤,五五分账,此前在水泥上的投入也不少,这次暂时只能分得这么多,不过在本月中旬产能翻倍之后,茅庚一月可以分得2500贯以上。
茅庚一下子坐拥四千贯,四千贯是什么概念?造价20贯的豪华砖瓦房可以盖200间,至少是2000平米的建筑面积,坐拥2000多平米的豪华别墅,那是什么概念?放到后世便是资产过亿的富豪了。令人更爽的是,仅仅是水泥和蜡纸刻印两项加起来,未来每月都将为自己带来3000贯以上的收入,自己终于跻身大宋的富裕阶层,可喜可贺。
文元也在茶油和油墨上项目上分得了四百多贯,也算是奔了小康,但比起茅庚来,就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分开了四个月之后,茅庚拉着文元两个人坐下来,毕竟是兄弟,自己将来的布局还得这个兄弟帮衬一把,谚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年头什么事还是有血缘关系更靠得住一点。先和文元知会一下自己的想法,兄弟两个先合计下一步该如何走。
不料一开场文元就提起了苏致妍:
“庚兄,早就听说你不想回白溪官学了,又听说你要广收弟子,只是被瞿家峒那帮贼子耽搁了。不过好在有惊无险,终于平安归来。唉!我现在有了顿三妹,你有了一个铃儿,我倒是没有甚么,王沁琴那女子没甚么心机,并不因为我做了顿家女婿而难过,呵呵,原来对王沁琴,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苏致妍对庚兄却是用情很深,你失踪的这一段,她也清减了许多,话也少了,如今你带了铃儿回来,苏致妍指不定会如何!”
茅庚叹一口气,摇头道:
“世事无常!此事非是我自愿,乃是被逼无奈之举,呵呵,本来我和苏致妍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但苏致妍她要是就此生气另嫁他人,那也无法可想。此事先不急,等我安排妥当之后再去找苏致妍不迟。我们兄弟从归正那一天起,算起来到大宋已经半年了,呵呵,如今你我都已娶妻,但是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家,我那房子是瞿家峒送的,当然也是该我的。不过自此次之后,咱们得有一个立身之地,得有可以**掌控的班底,首先要开一间我们自己的作坊,以及一间商行,作坊只管制作,商行管发卖。作坊以我收下的弟子为主,再在我们那一批归正人中挑一些可靠的,商行嘛,就由你来管吧。”
文元对于做商行商人倒也并不抵触,自从上次谣言一案,做了好久的嫌犯之后,文元考取功名的心思就淡了。话说宋代同行业的商户组成“商行”,入行的商户称“行户”。茅庚所创的东西都是前所未有,成立一个新商行想必官府也会认可。不过文元不想放下《白溪学刊》,便问道:
“一切听庚兄的。不过如今《白溪学刊》越来越受欢迎,对于我们的营生大有裨益,放弃了大为可惜,不如继续办下去吧。”
文元的读者越来越多,这可是大好事,茅庚笑道:
“你办的《白溪学刊》不错,当然要办下去,还要办得更好,现在不差钱,可以请人刻字,还可拿出润笔费请人撰文,你自己撰文也要拿润笔费,此外在版面上要更加讲究。不过,要改个刊名,就叫《新报》吧,立足点就在一个新字,写新故事,说新事物,谈新生活,我们以后不能再局限于白溪一地,故而不能再叫《白溪学刊》了,注意不要妄议朝廷敏感之事就好。”
文元一听,既让自己管着商行一摊,还能由着自己的兴趣办刊,心中大是满足。
茅庚又道:
“我们有了钱,就要会花钱,会享受,我想在县城建一栋大宋最好的楼房,建好之后,让所有进到里面看的人都羡慕不已,当然,这是后话。”
******
回到白溪的第二天,茅庚请来了向以轩、盘闻鼓,盘闻鼓恰巧在白溪官学督工,茅庚便将这刀疤脸的家伙也一并请了来,自己这边,则有文元在座。
茅庚与这两人相处久了,当下也不拐弯抹角,就直奔主题:
“上次在山上,向兄跟我谈及七三分成之事,此事在下已经想好,在下只要两成分利,余下八成都归瞿家峒。不过在下在分利上少要了一成,却有个不情之请,瞿家峒的烧砖作坊和‘华西包工队’须得交由在下全权管理,所谓全权管理,在下都已在这《章程》上写明,反正我茅某承诺,决不会让瞿家峒吃亏就是。总之,在下全权管理对瞿家峒只有好处,以两年为限,两年之后,便将管理权交还瞿家峒,两位不妨先看看这个《章程》。”
茅庚看中了瞿家峒这个准军事组织,起码人家的执行力是杠杠的,茅庚的意思,自己要当ceo,董事长什么的瞿家峒谁爱干谁去干好了。茅庚给他们看的《章程》,自然是摘了后世公司章程的一些核心条款,改头换面写了出来,反正是所有权经营权分离那一套,向以轩看了,一条一条地解释给盘闻鼓听,随即两人起身到天井里小声商议了一番,这才转头回到厅中。
向以轩说话还是那样让人爱听:
“茅兄这是不拿我瞿家峒当外人啊,能请到茅兄这样的人当家,当然是求之不得。呵呵!不过此事毕竟干系重大,我们两个不好做主,还得回瞿家峒商量,等商量出一个结果,再来报与茅兄。茅兄不会介意吧!”
茅庚在这两人面前,一样还是昔日的军师范儿,大度地一笑,说道:
“这个当然不会介意,这么大的大事,你们理当好好商议一番。你们商议好了,我们再谈就是。”
第四十七章 招聘人马
文元在一旁撂下一句话:
“我说两位瞿家峒的兄台,我庚兄倒也不是非要管你们瞿家峒的事儿,这烧板砖与包揽盖房,也不见得是甚么难事,庚兄既然能教你们,自然也能教其他人。不过一看向兄就是精明之人,一定不会打错算盘的。”
向以轩连连点头:
“文寻先生提醒得甚是,茅兄照顾我们瞿家峒,这份心意着实令人感佩,无论如何,在下是看好茅兄的。”
向以轩打了个哈哈,与盘闻鼓就此离去。
茅庚能平安归来,张海三也甚觉欣慰。张海三最近也甚是忙碌,不过跟往日里前往边路招揽归正人那时相比,感觉不被重视,总被人排挤,心中便有些牢骚。
张海三毕竟是官差,与茅庚和文元的关系非比寻常,茅庚要招聘归正人,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张海三。
张海三一听茅庚要自己帮忙招聘归正人,笑道:
“要招归正人嘛,这事好办!光是这两个月就到了将近四千归正人,尤其这个月到的,都是经过了挑选的,你不知道,如今新化这里名声在外,如今归正人都抢着要落户新化,哪里像以前那样,还要张某去游说!从八月份起,落户新化的归正人就过了千,九月竟然到了两千,许县令一看,这要是放开了接受归正人,每月涌进来几千上万归正人也有可能,那还了得!一时又哪里安置得了那么多人啊,就算土地多的是,可是朝廷的规矩,归正人还要贷给一笔钱,新化这里最多也就能每月接收2000人,故而这一次的归正人是专门派人挑选过的,据说三个当中才能来一个,呵呵,茅兄要招人,却是正好。”
茅庚有些吃惊,虽然曾经预测经过一番炒作之后,归正人也好,哪怕原来就在大宋的百姓也好,慕名前来新化安家落户的会络绎不绝。但这才四个月光景,归正人就蜂拥而至,这响应速度实在也太快了一点吧。
茅庚望着张海三,揶揄道:
“昔日张兄磨破嘴皮,千方百计要哄那归正人来新化,如今归正人不请自来,张兄嘴皮上的功夫一时没了用场,岂不可惜!”
张海三指着文元道:
“在下的嘴皮厉害,毕竟没有文兄的笔头厉害,在文兄的笔下,许县令就是人间所无天上少有的好县令,瑶家的女子个个都长得天仙一般,美不可言。还有《新化学刊》,捧出了一代大儒康老,天才少年王云志,还有好运铁匠李松,如此等等,经他们笔下这么一吹嘘,新化这里简直成了大宋朝最好的地方。你想啊,官府清廉爱民,又有美女如云。有康老这样的大儒,正好考功名;有一应新创的营生,正好发大财。这样的地方,谁不想来啊!呵呵!”
茅庚一想也是,《新化学刊》和《白溪学刊》的一番造神运动,一举造出了两个明星级的归正人,一个便是好运铁匠李松,另一个则是天才少年王云志,再加上超一流的大儒,一个政绩卓著的县令,加上蜡纸刻印、黑板粉笔,以及水泥都是新化独家出产,又盛传新化的石炭多得烧不完,归正人只须稍一打听,便知新化这里机会多多,是不可错过的好去处。要是运气好,保不定就能像李松那样,一来就能大赚其钱。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李松这样在新化快速致富的例子在前,归正人跟风而来,倒也并不奇怪。
三个人回忆起当初在楚州的场面,忍不住笑了一回。
茅庚想想道:
“既然这样,就拜托张兄帮我们在归正人中间找五十个人,有手艺的更好,没有手艺只要人聪明也行,到了我们这里,每月包吃包住,还拿钱,三贯钱是最少的,做得好可以拿到十贯二十贯,张兄,如何?”
张海三半真半假地说道:
“呵呵,这些天在下本就在帮忙跑腿,忙的就是安置这一批的归正人,慢说五十个,就算两百个,也不是甚么难事。茅兄若是能出五六贯钱的月例,在下干脆辞了这个狗屁官差,来帮着茅兄卖你的新奇东西,未必就会比别人差。”
如今再也不须张海三前往边路招揽归正人,挑选归正人这种有油水的美差也轮不到张海三,张海三如今负责安置归正人的跑腿事务,所忙尽是一些啰嗦繁杂的事。当初去边路,虽然辛苦点,但自己好歹是主角,如今一举沦为配角,当然觉得有些失落。
茅庚一笑,茅庚明白张海三的心态,但还是劝说道:
“张兄暂时还是当你的官差吧,官差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这次请你帮招五十人,是有酬劳的,招一个人付一贯钱,张兄当官差月例有限,这五十贯就贴补家用吧!”
张海三心血来潮就想辞去官差,茅庚想,人家在大宋多少也是一个铁饭碗,再说有这么个信得过的人做公差,以后用处还大,倒是不必这么快就辞去官差。
张海三一听,五十贯差不多是自己一年的收入了,当下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茅庚的委托,前去招人。
******
朱玄青、朱玄白两兄弟是来自汝州的归正人,朱玄青是兄,二十四岁,朱玄白是弟,才十七岁,两兄弟的祖父曾在汝窑烧制瓷器,金人占了汝州之后,汝窑便停了。汝窑虽然停了,一家还是烧瓷为生,靠着烧瓷手艺一家人在金朝的生计还算不错。
他俩的父亲继承了祖父的手艺,又将烧瓷的手艺传给了两兄弟,不过祖父得了哮喘不到五十就过世了,父母也先后得了哮喘去世。父母离世之后,两兄弟觉得或许是当地水土有问题,便决然离开汝州,投奔大宋。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是铅惹的祸,限于当时的局限,烧瓷的人不懂得铅的毒性,铅釉和铅丹在烧瓷中大量使用,烧瓷的人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天长日久,便很容易患上哮喘。
到了襄阳,兄弟俩便听说最俏的去处便是荆湖南路的新化,又听说新化那里烧制的板砖行销鄂州,兄弟俩自恃烧瓷手艺,烧瓷都能烧得,烧制板砖甚么的更不在话下,自认去到新化或许能有发财的机会,当下也加入了要来新化的阵营。
谁知要来新化的当真不少,人家新化这里专门派了人把关,三个当中选一个,被选中才能来新化。这一来,兄弟俩更是觉得非来新化不可了。
本来兄弟俩的条件不错,不过朱玄青的儿子才五岁,看那选人的杀才公差摇头的架势,好像要就此将自己兄弟淘汰,朱玄青连忙送上一块二两的银子,有了银子,那杀才公差果然眉开眼笑,朱家兄弟最终顺利入选前往新化的归化阵营。朱玄青带着妻子和五岁的儿子,朱玄白则还是单身一人,一路行来,终于在昨日到达新化。
这时朱玄白跑过来,口中兴奋地说道:
“兄长,公差那边好像在招人呢,优先招有手艺的,包吃包住有三贯钱以上的月例,我想去试试,不如兄长咱们一起去试试吧。”
朱玄青闻言,也喜道:
“我们兄弟,本来就不是要来这里种田的,走,去看看。”
然后朱家兄弟就看到了正在招人的张海三,朱玄青自报家门道:
“这位张差官,我们兄弟烧得一手好窑,我这兄弟画瓷器的手艺很是了得,如何?我们兄弟的条件,行不行?”
张海三笑道:
“两位有这等好手艺,东家一定会喜欢的,不过无论甚么手艺,试过才知,东家先要试一试手艺,手艺好的,月例还能多拿。来来来,先报上名,明天会有人来试你们的手艺。”
茅庚这次要招人,完全委托张海三不靠谱,还是自己面试一番更加妥当,故而张海三有这么一说。
朱玄青又问道:
“我要是去的话,是要带上内人和小哥儿的,不妨事吧?”
张海三也不知道妨不妨事,只是答道:
“这个不妨事,报名吧。”
第二天,茅庚便来到昔日呆过的地方,找了一间屋子一个个面试报名应聘的归正人,如今许县令格外关照,那郭主薄见茅庚背景越来越硬,而且名声也越来越响,当然也不会再来找渣,茅庚有官方的默许,再有张海三一力帮忙,招人似乎也变成了一个半官方的举动。
这一批归正人的素质还真不错,有张海三不遗余力的宣传,报名的人也有不少的确是有手艺的,茅庚在报名的一百多人挑了挑,铁匠、木匠自然是重点招纳的对象,再就是读书识字的少年,茅庚觉得满意,前面一口气就定了五十个。
轮到面试朱家兄弟的时候,茅庚发现,自己捡到宝了,这两兄弟懂得烧瓷还会上釉,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呵呵,尽管现在不一定马上就能用到,但是兴许过几个月,这两兄弟就能显出他们的价值。
接下来,茅庚觉得还有几人也有培养的潜质,舍不得将其淘汰,干脆一起招了。一场面试下来,本是计划招五十人的,最后招了五十八人。
第四十八章 县令官途
同是归正人的范标勇也进了五十八人的最终名单,其实范标勇属于作弊一族,靠了行贿才混上前往新化的归正队伍。
范标勇的一家早在五年之前就从汴梁跑到襄阳落了户,范标勇的父亲是个铁匠,靠着出众的手艺和过人的勤奋,五年来也挣下了微薄的身家,范标勇不但学得了木工手艺,还跟了先生读书识字,曾经立下志向要到临安**闯天下。
不过在听说新化李松突击致富的神奇故事之后,范标勇便打起了新的主意,范标勇上有三个兄长,其父母觉得范标勇出去闯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便买通了负责安置归正人的官府公差,让范标勇混进了最新一批归正客中,又进一步贿赂新化派来选人的官差,就这样,范标勇这个五年前的归正人摇身一变,变成了刚刚逃到大宋的归正客,并且如愿混进了前往新化的队伍。
这就像后世重读生改头换面变成应届生一样,每个时代作弊要达到的目标不同,但是作弊的途径却惊人的相似。范家作弊花的钱也不少,不过范家觉得能混进前往新化的归正队伍,花得也值了。
范标勇见到茅庚这个和蔼的东家,一通对答,还比试了一番,便由东家亲自告知,自己被录取了。范标勇倍感庆幸,觉得自己这一次来新化真是来对了。据说这个茅东家也是归正人,不到半年功夫,家财就过万了,范标勇觉得跟着这个善于创造财富的东家,必定是大有前途。
这五十八人当中,最离谱的还不是范标勇,说起杨喆,更是跟归正人不挨边,这人本是鄂州也就是后世武昌城内的一个混混,全靠假冒这才混进了襄阳的归正人难民营,杨喆将仅剩的一贯钱贿赂了新化这边派去的把关官差,结果也如愿来到了新化。
杨喆一听每月有三贯月例可拿,便第一个报了名,茅庚面试的第一个人便是杨喆。杨喆这厮略识得一些字,装得却像出自落魄书香门第一般,加上说话乖巧,茅庚一眼便看上了这个十七岁的年轻人,茅庚本来就不在乎四书五经读得好不好,一看杨喆这小子聪明伶俐,当下就宣布予以录取。
杨喆一路上忐忑了半天,生恐到了新化让自己去种田,不料到了新化,忽然遇上了东家招聘这么好的机遇,据说这个茅东家还是本地财富飙升最快的东家,心中庆贺不已。
订好了招聘的人员,自有张海三和扶归领着一众新招聘的归正人,包括家属两百多人,从水路奔赴白溪。茅庚在油溪河两岸和白溪河边大举买入土地,花了一千二百贯,买了总计八百亩的土地,其中大多数是山地,买这些地就是为了发展。按照茅庚的计划,分别在白溪河建设一个基地,在油溪建设一个基地,先搭建简易竹楼,然后再建正式的砖瓦房。总之先有个临时住所安顿下这些归正人再说。
事实上其他的归正人也无不如此,在某一个地方落户之后,第一步便是搭建简易住所,然后才是盖正式的砖瓦房,真要能盖砖瓦房,恐怕也是一年之后的事了,但是茅庚答应,八个月之内让所有的人住上砖瓦房,对于这些归正人来说,其吸引力不言而喻。
能够低价买来八百亩临水的山地,当然要仰仗许县令的大力支持。
茅庚这次来县城,除了来面试,再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来拜见许县令。许县令早就让罗先生捎了话来,茅庚既然来了县城,自然赴县令之约。
不过这一次来的身份与第一次大不相同,第一次还是普通归正人的一员,那时许县令召见,原本是期待茅庚能够做出神器以挽回一些官声。而如今,茅庚已经一跃成为本县最有潜力的少年富豪,其钱途不可限量,而许县令也一跃成为县令一级中最有潜力的模范县令,其前途同样不可限量。
官商勾肩搭背在大宋朝早就很风行,许县令安排这一次与茅庚的见面本就是被迫推迟,这次茅庚高调回归,许县令也有若干事情要咨询茅庚,故而便有了这次会面。
茅庚径往后堂,见到了春风满面的许县令,当下施礼道:
“小可拜见许县令!”
许县令回礼道:
“易生老弟无须多礼,呵呵,这次请易生老弟来,许某有事请教!”
许县令这段时间风头甚劲,前段时间借康老之力平息了争矿风波,后来又逐级送上蜡纸刻印器具作为献礼,颇获上级好评,加上《新化学刊》和盗版的《白溪学刊》一番炒作,许县令的官声一下子由最低点迅速窜升到了顶点,可惜得势不得分,只是加封了一个虚衔,俸禄涨了一级,官却没有升上去,就象后世的县委书记挂了个巡视员的衔头,混上了副厅级干部,但还是继续当县处级的县委书记。
所以许县令有些急迫,思来想去,茅庚或者能够再帮自己一把,于是便要咨询茅庚一番。
“小可才疏学浅,哪里当得起县尊大人的请教二字!”,虽然茅庚自认自己的确能够指导许县令,但是这一句谦虚之词却是不可少的,茅庚天生就玩不来狂生派头。
许县令笑道:
“许某听说易生老弟在瞿家峒被人称作为军师,好象易生老弟也并不忌讳军师的称呼。呵呵,既然能做那梅山蛮的军师,做一做许某的军师,难道就不行了么!”
茅庚心道许县令当真厉害,谁知道他从甚么途径了解了此事,不过瞿家峒人多耳目也多,难保就没有官府安插的线人,这许县令不哼不哈的,实际上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
当下也笑道:
“小可被那瞿家峒劫了去,日夜都盼望许县令派官差前来解救,或者许县令再度上演单骑闯关的英雄之举,呵呵,小可空等了将近三个月,最后还是那梅山蛮发善心,这才下得山来。呵呵,当然这也是许县令治蛮有方,小可还得多谢县尊大人。”
许县令哈哈大笑起来,打趣道:
“想不到易生老弟到梅山蛮相处了三个月之后,一下子变得有趣了许多,哈哈,我就欣赏如今易生老弟的这份洒脱无羁,倒是许某穿了这官袍,受了朝廷约束,比不得易生老弟啊!”
话说到这里,茅庚觉得许县令对自己毕竟还是颇为关照,理当表示感谢,至少这个意思得表达出来:
“县尊大人上次顶着压力,特意放小可和文元一马。这一次小可沿河买地,若是没有县尊大人关照,也必不会如此顺利。这份关照,小可实在不知如何感谢。”
许县令摆摆手,说道:
“这事不值一提,易生老弟如何会是金人的奸细!许某若是犯糊涂,那还有脸坐在这县令位置上吗!至于易生老弟买地之事,你买地还不是造那新奇物事,如今蜡纸刻印以及粉笔,还有水泥板砖,这些新的营生兴旺起来之后,官府抽税一成,一月就奔两千贯去了。呵呵,易生老弟是我新化的财神爷,新化别的没有,地却多得是,要不是碍于官府律例,白送给易生老弟都行。”
许县令在这刁民遍地的新化,要想将两税收上来可不容易,尤其是瑶民的两税,拒交和延宕是习以为常之事,官府还不好用强,叫许县令大为头痛。但收商税就不一样了,新的营生都在暴利期,一成的商税算不得什么,许县令发觉连瞿家峒卖板砖也自觉交税,竟然完全没了昔日只知走私的茶商帮恶习。故而,许县令只希望茅庚旗下的新营生一旺再旺,官府好坐地收税。
茅庚闻言,心中一惊,这位老兄连后世招商引资低价卖地甚至零地价的概念都能想到,可谓深通培育税源之道,大宋的官员政策水平还真不低啊。
领导这样表态,但茅庚还得拿出诚意:
“县尊大人的恩情,那是一定要谢的。还记得小可上次见县尊的时候,曾经夸口要在半年之内做好的时钟吗?如今总算是成了,小可准备打造一台最豪华的大座钟,届时交给县尊,小可想,若是以此作为献给大宋官家的礼物,想必官家会十分高兴。”
茅庚的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就是这个超豪华的时钟一旦送上去,大宋的官家恐怕一定会牢牢记住你这个体贴圣意的许县令,届时好处必定是大大的。茅庚不屑于送钱,这点洁身自好的原则茅庚不打算放弃。
听说时钟这个神器成了,许县令当然也高兴,但是终究不明白茅庚所说的时钟有多神奇,于是问道:
“易生老弟,你来说说这时钟究竟有甚么好处,你总是能创出一些新奇的玩意,我倒是想先搞清楚这时钟有些甚么用场。”
茅庚一看许县令来了兴致,便解释道:
“这么说吧,一天是十二个时辰,我这时钟计时更加精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又分为两个小时,一天就是二十四个小时,一个小时又分六十分钟,一分钟又分六十秒钟,一秒钟嘛,大约就是心跳一次的时间,时间分得如此精细,一开始体会不到有多大的好处,不过用过这时钟之后,便会明白有无数的好处。”
一看许县令还是半懂不懂的样子,茅庚只好说道:
“好吧,你就当一件皇宫必不可少的摆设就好了,再以后便是豪门大户和官府必不可少的摆设,而行军作战更是必不可少,这下你就明白这时钟的紧要了。”
许县令当然不信时钟竟至于会必不可少,不就是一个计时的器物吗!把时间记得那么精细真有那么重要吗!但也不好打击茅庚,只是口中念叨道:
“时钟,时钟,送官家一个时钟,不不不!送钟,怎地跟送终一个音呢!这事不妥,大为不妥,这可是忤逆之罪。我说易生老弟,你这物事非得改个名称不可。”
茅庚心说对啊,“送钟”搞不好他娘的会掉脑袋,多亏许县令福至心灵想起这一码事,真是好险啦!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古人当时脑子进水竟然取名时钟,好在这东西还没有挂上时钟的名号面市,现在改名还来得及,当下顺势便给许县令来了一记马屁:
“还是县尊明察秋毫,对,那就改叫时表,如何?”
许县令其实不在乎这计时的器物叫甚么,只要不叫钟就行。许县令不再纠缠此事,转而问道:
“今日请易生老弟来,是要老弟为我出出主意的,呵呵,易生老弟,你看我如今不上不下的,下一步究竟要如何走,才是正理?”
许县令也确有烦恼之处,茅庚表示高度理解,不过许兄,上不去下不来,这叫箱形整理,前世自己炒股的时候也会因为股市箱形整理而烦恼,世上万事相通,对付这种事,还得有耐心,你不妨就将这段时间当做筑底的过程就好了。话当然不能这样说,茅庚只好暂时将自己代入许县令的军师,设身处地建议道:
“小可觉得,县尊大人半年之内,暂时不要去想升官之事,不如守在新化这里做县令,半年之后若是升迁,若是做不到邵州知府,就哪里也不要去。”
许县令曾经有一段时间急于想离开新化,不过如今却不急了。可最近从临安传来消息,竟然因为《白溪学刊》上瞎编的那一段只身平乱的故事,便有朝中官员以为发现了不世将才,要推荐自己去边路主持一地军务。许县令虽然赌性十足,却也没有傻到要去边路抗金建功的想法,故而才要问计茅庚,茅庚不知道自己的烦恼所在,你以为大宋当官,想在哪里当就能在哪里当吗!
许县令当下不再指望茅庚有甚么计策,不过还是感叹了一句:
“易生老弟,你不知道我们做官的都是身不由己,哪能说留就留,说要当甚么官就当甚么官!还不一切都得听朝廷的安排!”
茅庚此来当然是做了一些功课的,当下从容说道:
“县尊大人若是听小可之言,谅朝廷一时半会也不会让县尊大人离开邵州。若按小可的这个策略,前半年留在新化当无问题,半年之后,要升官,也很难离开邵州,到时说不定真能做上邵州知府也未可知。”
许县令闻言,眼睛顿时就亮了,他知茅庚向无虚言,便问道:
“易生老弟有何妙策,还请不吝赐教!”
第四十九章 资水航运
茅庚目睹许县令热切的心情,心说县尊大人的官瘾还真大,啊,不,应该如此说才对——县尊大人的事业心令人景仰。
不过茅庚不屑于将马屁进行到底,于是进入正题道:
“县尊大人,这几个月来,矿税和商税想必每月能多收两三千贯吧?”
许县令点点头,煤窑、冶铁窰挖矿炼矿都是按照二成收取矿税,上一次金银矿谣言迅猛流传之时,新化百姓齐动员,一下子挖出了许多煤窑,矿税也来了一波突发性增长,可惜石炭挖得太多,价格一下子猛跌,石炭的矿税增长出现停滞,不过扶家在冶铁税方面贡献越来越大,再加上与茅庚有关的新营生,贡献的商税尤其喜人,许县令手头变得宽松起来。此时见茅庚动问,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少年!有功劳也不要挂在嘴头上啊,本官已经表扬过你了,你再三提醒,难道非要本官一而再再而三地承你的情么!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有功不居才是好属下。
许县令瞥了一眼茅庚,错了,人家不是自己的属下,好吧,咱退一步,姑且就把你当一回军师吧。反正茅庚不会象上司那样,你多收一点税,上司就要多拔几根毛,起码,跟茅庚谈钱不伤感情。
茅庚见许县令迟迟才点头,心道瞧你那尿性,才多收了这点钱就小肚鸡肠怕人算计,什么眼光!
茅庚评价道:
“如今每月多收两三千贯,但县尊大人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光是归正人安置,恐怕就要一千多贯吧。站在县尊大人的角度,税还是收得太少啊!”
许县令顿时感觉茅庚就是自己的知音一般,商人对官员说收税太少,倒真的是少见。好!就凭你如此替本官着想,本官认下你这个忘年交的朋友了。
许县令叹道:
“还是易生老弟见解不凡,新化这里就算每月再增五千贯税钱,也架不住四处要花钱啊!你看这县衙,好几次想换一换木器桌椅,就是差钱啊,堂堂县衙这么寒酸,想想也有辱官威呐。”
茅庚看许县令的表情,觉得有些滑稽,不过这县衙的确有些寒酸,当下说道:
“县尊大人毋须忧心,多收两三千贯不见得宽裕,但若是多收两三万贯呢!县尊大人还会如此为合县大计发愁吗?”
许县令心道,叫你一声军师,可不是要让你胡吹大气的,每月增收两三万贯,一年就是三十万贯。那可是三十万贯啊!自己的政绩岂不要上了天!
许县令不满茅庚的轻浮,面有愠色,正色道:
“易生老弟,本官看重你,故而你在这里说话可以随便一些,但也不可无端说笑,是不是在强盗窝里呆久了,跟梅山蛮画饼画惯了,如今也来跟本官画饼么!”
茅庚微微一笑,道:
“县尊大人,呵呵,小可此言,其实算不得夸张,仅仅水泥一项,一年后,一天就要出二十万斤,县尊大人算算账,就知单是水泥一项能收多少商税。还有砖瓦、石炭,还有小可将要制作的各种新的器物,以此算来,一年之后县尊大人多收两三万贯,并非不可能。”
说到这里,茅庚突然来了一个语气转折:
“不过却有一桩,就怕这里出产的货物到时运不出去,那就只能徒唤奈何了。故而小可给县尊大人献上一策,就落在这资水水运这个题目上。”
许县令听到这里,立时不以为然地说道:
“易生老弟,若是三个月前你说这话,我也会一样的担心,照你说的,一天20万斤水泥,一个月就是600万斤,要照以往的运法,那当然是运不出去的,只有干瞪眼。不过顿家如今打制了一种毛板船,这种船一条船就能运十五万斤,反正毛板船打制极易,无非就是多打造一些毛板船罢了,如今有了毛板船这个法子,要运再多货物,也是小事一桩。”
茅庚心说顿二宝这货难道能想到毛板船吗,没辙,只好点明:
“不瞒县尊大人,这毛板船一事也是小可替顿家出的主意。小可提醒县尊大人,这毛板船只能是权宜之计,有利有弊。利就不去说它了,说说弊端吧,其一是极易沉船,县尊大人爱民如子,焉能为此坏了名声!其二,就是毛板船只能顺流而下运货,可若是要运货回新化呢?或者运货去邵州呢?毛板船本就是造来顺流运一次货的,运完就拆掉了。”
茅庚看一眼许县令,继续道:
“也许一年之后,一天顺流要运超过百万斤的货物,逆流要运二三十万斤货物,两年之后翻番,三年之后还要翻番。县尊大人何不站在邵州知府的角度上想一想,新化出产的货物只能运往益阳那边,却难以运到邵州,只怕邵州知府不会感到满意吧!故而小可为县尊大人拟订了一个资水水运改造计划。”
许县令心说对啊,别的倒是其次,自己的第一志愿便是就地升官当邵州知府——知邵州,自己内心中几乎是以候任邵州知府自居的。
许县令绝非鼠目寸光之辈,而是目光长远,心中一合计,要是升官到了别处,新化这里好不容易打下的基础就要拱手让人,所以茅庚说得对,要不就不升官,要升官就要当邵州知府,只有当了邵州知府,新化的红利才可以继续吃下去。
许县令想象着自己当了邵州知府之后,从新化运点水泥到邵州都万般艰难,那这个邵州知府的脸面的确不那么好看。
许县令想通这一节,立时对茅庚来了一个表扬,只是表扬后面跟了一个否定:
“易生老弟虑事倒是周详,不过这资水险滩多不胜数,要治理起来又谈何容易!所要耗费的财力、人力极为巨大,而就算财力充足,十年也未必能够改造好资水。此事难度超乎想象,易生老弟,还是少费这份心吧!”
茅庚也不跟许县令兜圈子了,当下便介绍起了自己反复考虑的水运改善计划:
“县尊大人,小可的计划并不像县尊大人所想的那么复杂,简单而言,就是在各个险滩的所在设立水力机关,就靠这机关的作用,不须纤夫就能逆水行船。有了机关,顺流而下也能减缓船速,避免触礁沉船。”
茅庚所说的机关,不过就是水力卷扬机和摩擦刹车机构,水力卷扬机用于取代纤夫,可以逆流拖拽船舶,而摩擦刹车机构则在顺流时依靠缆索控制船的速度,避免船只失控触礁。从原理上讲。逆流拖拽船舶百分之百是可行的,这个不需要试验。至于顺流减速则需要试验一番,但是可以肯定,单点受力刹车也许不行,双点受力刹车是决计不会有问题的。
“此事当真?”,许县令一听说不需要兴师动众大举改造资水水运,顿时来了兴趣。
茅庚轻轻点头:
“当真!县尊大人只要选一处险滩,给小可七天时间,小可便能将水力机关做好,试过之后,县尊大人也就不会再怀疑了。”
但许县令还是担心财力问题:
“易生老弟,资水的险滩如此之多,要在每个险滩处都建造一个这样的机关,想必花费甚巨,不知本县的财力可堪承受?”
这时代造一个功能齐全的水磨,造价高达三百多贯,许县令不知道茅庚的水力机关到底有多复杂,要是一个个都得是天的价水力机关,那可不是新化可以承受的。
到了此时,茅庚觉得可以抛出自己的计划了:
“县尊大人,其实不需官府出钱,小可倒是可以出钱来建这些机关,只要满足小可的三个条件就好。”
许县令一听,想不到这位茅庚老弟竟然有兴趣自己烧钱建造改善水运的水力机关,这当然再好不过,只要条件不是太苛刻,在自己权限范围之内大可商量。
“易生老弟,你我乃是一见如故,有甚么条件尽管提就是。”
茅庚心说我提的条件可不是一般的高:
“小可的条件嘛,第一,官府在各险滩处提供一块建造机关的土地,一亩地应该是够了;第二,再在旁边另外提供五亩地作为建造机关的补偿;第三,允许小可收费五年,官府规定过往船只凡是经过险滩,皆需付费,收费当然会在合理范围,由官府核定,付费之后,便有专人使用机关助其通过险滩。若能满足这三个条件,小可便来建造这机关,五年之后,那一亩地和所造机关悉数移交给官府。”
茅庚的这个条件,结合了bot——建设(build)、经营(operate)、移交(transfer)——私人投资公用事业的一种投资方式,同时还将地价补偿那一套也掺了进来,反正是稳赚不亏,就看许县令有没有魄力拍板了。
许县令一算账,靠河边的地,上好的水田要十二贯,若不是水田的话,也就是三四贯钱的样子,建造一个水力机关,官府只需付出最多七十二贯,资水在新化总计有五十三处险滩,总计也就是三千贯左右就能建造成功,而且五年之后还能收回,这事稳赚不亏,干了!
不过许县令还是慎重起见,一定要茅庚先试,等自己亲自看了之后,如果那机关确实可行,便可往前推进。
茅庚一看许县令竟然认可了自己提出的方案,心中狂喜不已。心说,这几十处险滩可谓是最好的水力能源,光是这项资源就了不得,要是真的照这个方案来做,自己可赚大了。一则水力机关可以标准化生产,成本可以降到一个相当低的地步,二则还可以收费,收费略有盈利就行了,只须维持住,而最大的收益将是补偿的五亩土地和水力能源。
茅庚投桃报李,将预先就考虑好的资水航运改造分段建造计划推荐给了许县令,第一段当然是先建新化境内的,第二段是安化境内,第三段才是资水上游。这个计划也有钓鱼的意味,只要新化这里改造成功,便是一项可以大书特书的政绩工程,朝廷被吊起胃口之后,资水上下游的改造恐怕也得委任许县令来干,许县令如此一想,觉得离邵州知府的宝座已经近在咫尺。
尤其是,茅庚特别提到,大理国那边也有江河连着大宋的江河,大宋如今失了北面的马场,要从大理买马,然则运马费用昂贵,要是照方抓药将大理与大宋相接的水路改造一番,打通水路运输之后,能经水路运马,那便能大幅降低运费,对于大宋与大理的商贸往来也是极为有利之事。
许县令一听,更是心花怒放。大凡做官,决不会只想做到知府,每一个大宋科班出身的官员,基本上都有一个拜相的梦想,许县令也是科班出身,如今突然觉得,拜相好像也不是那么遥远了。
第五十章 有所必为
后世的一条口号茅庚听得耳朵都生茧,这条口号就是“要想富,先修路。”,没想到自己来到大宋,给许县令的第一个提案就是关于修路的,不过不是陆路,是水路。
自古交通问题,都是头等大事。许县令虽然不怎么相信一天要运超过百万斤的货物,但是资水若能够水运畅通,实在是造福一方的善事。梅山蛮之所以能够成为梅山蛮,就是因为资水险恶,梅山蛮只须在上游和下游塞住险滩,余下的就是连绵的山地,易守难攻,官军补给艰难,因而堂堂大宋官军连区区梅山蛮也难以奈何。只要资水水运畅顺,梅山蛮便不成其为梅山蛮,新化也可以摘掉穷山恶水的帽子了。
也正是因为激流险滩太多,行船十分凶险,致使许多船家命丧险滩,资水船毁人亡之事数不胜数,在摊上沉船损失和人命之后,资水水运成本便可想而知了。
毛板船只是降低了沉船的损失,并未解决资水行船的安全问题,许县令也明白,顺流运输的一次性毛板船更不能解决逆水行船的问题,世上决没有只出不进就能繁荣起来的。若是茅庚的这套做法可以大幅改善资水行船的问题,那绝对是造福百世的德政,这可比西湖的苏堤有意义得多啊。
无论是从升官,还是从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来考量,许县令都觉得值得一搏。许县令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越看越觉得顺眼起来,难怪瞿家峒那帮强盗都要强招茅庚为婿啊。嗯,茅庚其实也是自己的幸运之星,许县令不禁在心里感激了一番郭主簿,要不是郭主簿上次要治茅庚的罪,白白给了自己一个施恩于茅庚的机会,要不然自己说不定也要效法那瞿家峒,行那招婿之类的恶俗之举。许县令如此辩证地想了一通,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别具眼光,理当在官场上再上一个台阶。
许县令既然认准了此事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善举,当即拍板决定,一切都要为资水航运改造让路。
许县令亲自挂帅,临江的土地什么的自然好办。许县令不放心其他人,便吩咐罗先生落实样板工程地点之事,罗先生也不含糊,当即就定了一处靠县城的险滩,直接让衙役去找土地的主人买下土地,三天之后茅庚就可以在此处开工建造样板工程了。
许县令这次可不是作秀,是实打实的要为新化干一件实事,可这么一来,茅庚的压力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茅庚提出这个方案,倒也不是一时冲动,可是按照现在的条件,钱固然是不缺,但茅庚手下没有一个可资依靠的班底,要干的事反而极多,真可谓千头万绪,按道理是不该急于求成,尤其是不该主动去揽下这么一件耗时耗力又责任重大的难事。
茅庚由罗先生带着去实地看了那处险滩,险滩边是一片树林,大约不用花多少钱就可以将茅庚看中的这片地买下,茅庚看了地形和可资利用的水力,心中有了一个基本的设计思路,这才告辞罗先生,然后一路赶回白溪。
这一次茅庚带着许县令的内侄一路,茅庚收弟子的消息许县令早就有所耳闻,正好许县令的内侄吴一信不喜读书,科举看来是无望了,许县令觉得不如就让吴一信跟茅庚学艺,想必茅庚也要卖自己这个面子的。
茅庚也乐得收下吴一信,自己和许县令之间总得有点利益什么的维系着,既然不屑于行贿,在商业上小小地合作一把,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茅庚还没有迂腐到不近人情的地步。茅庚设想就让这吴一信从事铅笔营生,这年代大宋的当官一族十有**都经商,茅庚无意在大宗生意上与许县令有什么交集,但铅笔营生不是大宗生意,铅笔生意经营起来难度不大,要是经营得好,获利也可观,让这个自诩吴衙内的家伙干点这个简单营生,应当不碍事的。
茅庚傍晚才回到白溪,向以轩已经等候多时了,向以轩此来就是告知茅庚,瞿家峒全盘接受茅庚的条件,茅庚心说咱又有得忙了。双方约定三日后签约,签约当然是茅庚的意思,瞿家峒也并无异议,茅庚想一想三日后就要履任瞿家峒这个企业的ceo,这一下自己要管的涉及四个地方和n多个项目,四个地方,分别是自己的白溪河基地和油溪基地,还有瞿家峒资水河畔的制砖作坊,还有官府的建造资水样板工程的险滩,真正称得上“三水、两岸、四地”,看来要疲于奔命啊,自己是不是过于冒进了!
――――――
苏致义对于茅庚娶了铃儿心中老大不快,但这是茅庚在被逼的情况下成的婚,又不好指责茅庚,本以为茅庚回来白溪之后立即便会去看苏致妍,苏致妍虽然醋劲大发,其实也是如此盼望的,偏偏茅庚回来之后却像忘了苏致妍似的,闹得苏致妍暗自生气不已,看妹子那架势,只怕和茅庚的亲事很悬。
苏致义却还是对茅庚娶苏致妍抱有一线希望的,苏致义那一天没有去凑热闹为茅庚压惊,就是想单独和茅庚谈谈。
茅庚见到苏致义,就觉得苏致义面色不善,茅庚在心里叹息一声,看来自己和苏致妍是有缘无分了。
苏致义说道:
“听说易生老弟要做一件大事,想要改造资水船运,又听说易生老弟领了瞿家峒全权管理的差使,在下痴长几岁,提醒老弟一句,贪多嚼不烂啊,老弟没有三头六臂,还是量力而行才是。”
茅庚要尽快建造好第一套用于资水行船的水轮卷扬机,便调谭成竹和谭晓春父子过来,偏偏苏家那边本来就在为提升水泥产能而日夜赶制水力机关,谭氏父子乃是绝对的主力,走了这两父子,进度便大受影响。茅庚调谭氏父子,苏致道不敢有什么异议,只好报知苏致义,苏致义自然便来找茅庚。
苏致义说得有理,苏家的水泥产能必须尽快提升上去,如今是有钱也买不到水泥,产能一上去就意味着财源滚滚而来,故而苏家的急切自不待言。按说茅庚在水泥里面也有一半的利益,却在这节骨眼上调走关键的人手去干什么官府才着急要干的事儿,这明显是多管闲事嘛!
茅庚还没有想好此事应该如何跟苏致义解释,却见扶婆婆走了进来,茅庚心说,好嘛,还请了强援来做说客啊。
扶婆婆见了茅庚,就是一通数落:
“我说茅庚啊,你回来都这么些天了,为何迟迟不去看苏致妍那个女娃子呢!娶了个铃儿回来算得了甚么!瞿家峒逼你娶的这个铃儿,顶多就算是一个妾,叫老婆子看连妾也算不上,算一个丫鬟好了。你去看看苏致妍,跟人家好言好语说一说,苏致妍这女娃子也算是大家闺秀嘛,难道还要人家来看你不成!听说你又去帮那许县令折腾甚么的资水船运的事儿,你不晓得,资水那可是任谁也奈何不了的,你年纪轻轻,不知道轻重,听老身一句话,可千万别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扶婆婆看茅庚不以为然,便苦口婆心地说道:
“你年轻,年轻气盛,是好事也是坏事,唉!苏致妍那女娃子也有点傲气。我说茅庚啊,你揽的事太多了,你这是怕见苏致妍吧,故意要揽那么多事?”
呵呵!扶婆婆竟然认为茅庚这是心理上有问题,怕见苏致妍,就拼命干活来麻痹自己。
茅庚心说,这哪跟哪嘛!不过细细一想,好象也确实有一点想用干活来麻痹自己的意思,但,那不是主流。
茅庚平心静气地说道:
“扶婆婆,还有苏兄,小可明白你们说的,都是对我好,小可并无三头六臂,一下子要做这么多事,实在是有些失策。不过,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改善资水行船一事,小可是决计要去做的。别的可以放一放,此事却是刻不容缓。每推迟一天,这资水上或许就会多沉一条船,多死一些人。小可赚钱多一点少一点不要紧,可这是一件积阴德的善事,扶婆婆,小可想做一份善事,也有错么!”
茅庚如此一说,扶婆婆和苏致义互相对望了一眼,顿时觉得茅庚象换了个人一样。两人也知顿二宝上个月就损失了一艘毛板船和一船石炭,还好人都没事,但这是顿二宝运气好,并不是每次运气都会这么好的,资水里船沉人亡之事数不胜数,只是暂时没有轮到顿二宝而已。茅庚若是能让资水行船变得安全起来,当然是一件大大的善举。
扶婆婆叹一口气,道:
“你有这份心,老婆子还能说甚么!唉!只能说,我家康老欣赏的茅庚是个有担当的男儿。既然你存了如此的善念,老婆子也只好去跟苏致妍说说,嫁这么个有情有义的郎君不会有错。”
茅庚心说,这不算什么,其实自己只是觉得资水行船是拿一个个生命在冒险,自己也不过就是要干一件人道主义的事情,每一个具备爱心的人,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被资水吞没吧。而且现在好不容易遇上开拓型的许县令,敢想敢干,正好抓紧时间上马。若缓得一缓,一旦许县令升迁到别地,换了其他的县令若是只知守成,说不定此事就干不成了。
苏致义闻言,也心有所感,正要有一个正面的表态,只见文元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来就道:
“庚兄,白溪河、油溪河两边都出事了,白溪河这边出了事故,两个人烫伤,油溪河那边的归正人打起来了,打伤了两个。庚兄,我一个人对付不了,还得你也出动才行。”
茅庚心说,这都什么事啊!真是越忙越乱。不过这么多事这么多头绪,不乱才怪。
第五十一章 队列训练
茅庚不知道油溪那边的局面究竟有多严峻,急忙叫了黄旺财和瞿得二这两个打铁的彪形大汉,直奔油溪基地。到油溪那儿一了解情况,才知道被打的一个是杨喆,一个是范标勇,这两人刚好分到了一起,住在一个竹屋,结果两人被大伙儿揍了一顿,两人鼻青脸肿,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只因昨日下了一场大雨,茅草屋顶便不同程度地有些漏雨,杨喆这厮心思灵活,便想起前日用过的水泥还剩下十来斤,这水泥的神奇效果杨喆是见识了的,这厮便想到要用上这水泥来补漏。当雨停之后,别人都在漏雨处加盖茅草,杨喆和范标勇都是胆大之徒,一声不响便把剩下的水泥偷来,加了河沙和水拌成浆,倒在漏雨的几处茅草上,两人觉得经此一弄,再逢大雨,想必也不会再漏雨了。
两人正在庆功之际,这事立马便露馅了。首先是朱玄青兄弟发现水泥不见了,水泥来之不易,剩下这些水泥还要作大用的,然后就有人看到杨喆和范标勇所住的屋顶几处夸张的水泥灰色,不用说嫌疑犯就是杨范二人,于是立即有人将此事报知了茅庚委派的主管康德培。
康德培乃是一介书生,因为是康老的孙子,康老考过之后觉得实在不是一块考科举的料,这才塞到茅庚这里做茅庚的弟子。茅庚看在康老的份上,总得培养一番不是!便让这康德培做了油溪这里的临时主管。康德培读书不行,但是却有一股书生的迂腐劲,便跟杨喆和范标勇说起理来,开口就是子曰什么的一大堆,却不知范标勇自认为自己来自汴梁,是都城来的,杨喆则自恃是鄂州的混混,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有一种来自大城市的优越感,并不把康德培这个乡下老土放在眼里,尤其杨喆一张嘴四处都吃得开,一番油嘴滑舌,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弄得康德培气急败坏,口中一个劲的“你,你,你们两个,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两人以为康德培也不能把他们如何,竟有些得意起来,这一来便激起了公愤,大伙儿一起哄,就将杨范二人围住,先是一阵推搡,见这两人兀自不肯服软,便真的动起了手,你一拳我一掌,打得两人鼻青脸肿,要不是康德培赶来及时制止,这两人多半要被卸掉一两只胳膊腿儿。
茅庚听康德培汇报完事情的始末,又找了朱玄青兄弟和杨范二人问了情况,见杨范二人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一方面觉得康德培的领导能力怕是难以培养,另一方面则意识到这是自己疏忽了,这一帮乌合之众本来就是无组织无纪律,自己偏偏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看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第一步还得抓好组织和纪律。
茅庚安慰了一下康德培,康德培再怂,也得给他打气,现在绝不是走马换将的时候。不过,茅庚决定,从现在起,为了强化纪律和服从意识,须得引进后世的军训那一套,最简单有效的,就是先从队列训练抓起。近现代军队里的服从意识,无一不是从队列训练中起步的。
茅庚将自己的工业化发展思路定位在精品路线上,也正是如此,茅庚才决定将瞿家峒的管理权抓到自己手上,茅庚相信用两年的时间,便足以让瞿家峒的喽啰们树立起严谨的作风。如今反过来自己新招的五十八个手下,原本是准备将这批人按嫡系来培养的,结果从现在的情况看,如果不及时强化组织纪律,要指望这群乌合之众严格忠实于自己定下的原则,树立一丝不苟的严谨、科学精神,只能是痴人说梦。
茅庚立即召集所有人训话,话说茅庚可不习惯这种公开训话的方式,但是康德培太菜了,只好自己来。
黄旺财和瞿得二站在茅庚的左右两侧,对面三十七个人站成了三排,第一排是康德培领衔的弟子队,共是七人,第二排、第三排是茅庚挑选的五十八个归正人中的三十个,包括眼青鼻肿的杨喆和范标勇。
然后,茅庚让黄旺财和瞿得二也站到了康德培那一队中,又从后面的归正人当中调了四个上来,三排队列每排十三个人,按照高矮顺序重新排列了一番,再一整队,总算看起来有那么点样子。茅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开始速成队列训练。
茅庚上来就教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示范了两次之后,茅庚就开始喊口令。茅庚喊向右转,三排人除了反应参差不齐,至少有十三四个是转向了左方,搞成了与转对了的人面面相对,向左转也是一样的可笑局面。不过喊向后转的时候,倒是全部人都转到了后方,只是有**个是从左侧转向的,茅庚直想笑,从左侧向后转那样子,真他娘的既笨拙又滑稽。
茅庚心说,这些人还是在归正人中挑出来的,多少都能读书写字,结果转成这样,真不敢想训练文盲满营的军队要付出多么艰辛的努力。
茅庚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亲自抓每个人的队列训练,茅庚在吆喝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总算发现了两个可堪造就的人才,这两人一个便是朱玄白,另一个却是杨喆。也不能说他们两个的动作有多标准,但是矬子里面拔将军,也就是他们两个很少出错,到后来几乎没见这两人出错,茅庚心说就是这俩了,自己耐心一点,先将这两人培训成种子吧,再让他们两个去培训其他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然后,茅庚让康德培留下,观摩自己训练两个种子,练过五遍没有出错之后,茅庚就让朱杨二人轮换着一个喊口令一个听口令做动作,做错一次动作便由康德培打一次竹板。
朱杨两人本就憋着气,变着法子在喊口令的时候刁难对方,但这两人都甚是了得,半个时辰下来两人只是在前面各错了一次,被康德培各打了一次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错。
茅庚很满意这两人的领悟能力和敏捷反应,当即便将杨喆调到白溪基地那边去负责队列训练,首先花几天时间先让所有人将左右转、向后转练习熟练再说。也不怕杨喆玩什么花样,杨喆经过这一番准军训下来,一样也会树立起森严的等级和服从意识。
然后茅庚就去了资水险滩工地,有一个问题须得寻求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因为水轮须得设在落差最大水流最急处,以充分利用水力,而逆水行船最难之处也是落差大水流急的同一段水流,要拖拽船舶,就得在上游几十米开外设置滑轮,或者将激流处的动力通过某种传动方式送到上游不远处的卷扬机上。
几十米的远距传动方案最终被否定,现在的条件只能采用滑轮,经过一番测绘和计算,茅庚定下方案,画了草图,便回白溪去画图纸,再教黄旺财、瞿得二将之打造出来。茅庚定下七天的时间,如今只剩下三天了,还得加班加点才行。
茅庚画好图,已经是两点多了。
从瞿家峒带出来的擒纵机构在持续运行了三天之后,茅庚就开始为它配上齿轮系统,只是暂时齿轮都是木制的,因为木工水力机床已经比较成熟,本阶段还是测试阶段,先用木制齿轮做实验,反正在使用寿命上不须讲究。第一次配的齿轮系统用的是粗估的齿数比,小时和分秒的时长自然大有误差。不过校正并不难,茅庚树立一根竹竿,第一日正午到第二日正午,以竹竿看不到影子为准,在这个24小时的时长内测得钟摆计时的误差,然后改变齿数比,就获得了近似的精确计时时表。
时表指向两点三刻,茅庚才睡下,可是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起床再看时表,已经是快四点了。
茅庚想起杨喆范标勇用水泥补漏一事,隐约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可做,可怎么想都想不出究竟喻示着什么,感觉像抓住了某个想法,再想又毫无头绪,想到头痛不已之时,终于累了,于是沉沉睡去。
第五十二章 聪明女生
第二天,茅庚还在熟睡中,王沁琴就在书房外嚷嚷开了:
“茅---那个茅先生,还没起床么!喂,起床起床,开门呢,我和沁吟有好消息跟你说。”
茅庚迷迷糊糊的,只听到了后半截,听说沁吟也来了,便强打精神,忙不迭起床。
如今王沁吟和王沁琴也建立起了师生关系,这事归根结底是爱胡搅蛮缠的王沁琴闹腾的结果。事情得从谭望娣拜茅庚为师说起,茅庚回到白溪之后,谭望娣自然也来白溪继续从师。王沁琴见茅庚竟然收了谭望娣做了女弟子,人家既然可以做得茅庚的女弟子,在王沁琴眼中便似占了很大的便宜,王沁琴立时便缠着茅庚闹着也要做茅庚的女弟子。
闹到王老先生那里,本以为乃父决不会接受这有些荒唐的要求,但王老先生和王二先生兄弟俩一番合计,竟然有些出人意料,不但同意了王沁琴的这个要求,还让王沁吟也一起拜茅庚为师。这一来让茅庚有些左右为难,茅庚心知王家虽然清高,但眼看着跟茅庚合作的苏、扶、顿家都因为自己而财富暴涨,王家作为原本与自己最亲近的人,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绝无可能的!自然也想要分一杯羹。
只因王云志要考功名,不能跟着茅庚学那与科举不相干的门道,偏偏王家除了王云志便都是女儿家,也正好王沁琴这么一闹,王家二位家长觉得既然茅庚已经娶了铃儿,又有人家谭望娣做茅庚女弟子的先例,不如让王沁吟和王沁琴一起拜茅庚为师,两姊妹好歹也有一个伴儿,再说两姊妹一起,也免得让别人说三道四。要不是王沁言许了康老的长孙康仁培,也许三姊妹如今都要师从茅庚。
茅庚当日对王沁吟颇有好感,正是因为这份好感,才费了唇舌劝说王家一起来到新化,事实上,茅庚觉得比起苏、扶、顿三家来,至少在心理上更亲近王家一些,有时甚至还觉得欠了王家一些什么,总觉得应该回报王家。对于王沁吟,虽说见了苏致妍之后便心知自己对王沁吟只是有一份欣赏和怜爱,不过总是愿意为王沁吟做一些什么的。
要做茅庚的正式弟子便要行正式的拜师礼,茅庚当然不希望王家两姐妹和自己弄成师徒关系。其一便是不屑于收沁琴做弟子,这种刁蛮少女做自己的弟子只能坏了自己的规矩;其二则是不希望沁吟活在森严的规矩下。如此一来,茅庚便与王家二老商量,答应教二女一些实用技能,但是须得换一个名目,名曰辅导,并不以师徒相称。
茅庚心目中从来也没有把沁吟当弟子的意思,王家二老其实也不在乎是不是以师徒相称,关键是王沁琴和王沁吟能够参与到茅庚的营生之中。如此一来,王家姊妹便成了茅庚这边的两个另类,其实茅庚是将她们当作妹妹看的,可又不能认干妹妹之类的,所以王家姊妹显得格外特殊,不是弟子而好似师兄妹一般,姊妹俩其实也是这么看茅庚的,尤其是王沁琴,一直就不怎么乐意叫茅庚“先生”,只是茅庚的学问实在是深不可测,王沁琴才肯叫上一声茅先生。
茅庚不大看得来王沁琴,反正自己也并不以其师自居,王沁琴肯学,则尽一份辅导的职责,若是不上心,茅庚也懒得管她。偏是王沁吟十分好学,倒是让茅庚在辅导上颇费了一番心思。
茅庚觉得王沁吟天分不错,便决定让王氏姐妹参与时钟――现在改叫时表――的试制以及以后的时表营生中来。
学业有专攻,茅庚选择时表作为王氏姐妹的专攻方向,一方面这上面的盈利前景非常可观,选择王家合作可谓心安理得,另一方面这上面的学问也足够姊妹二人琢磨的。
事实上,擒纵机构完成后,茅庚只是按照粗估的齿数比配齐了时钟分钟,粗估的齿数比存在较大的误差那是难免的,茅庚就教姊妹俩一起通过日光影子测出24小时时长与时表的误差,教王家姊妹如何修正齿数比,第一次修正齿数比便有姊妹俩的参与。
如今的时表24小时计时误差大约是九分钟至十六分钟,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相当精确的计时器械了。茅庚只是交代了一声还需要继续调整齿数比,但这事毕竟不如其他事那么着急,而且现在依然还处在验证擒纵机构可靠性的阶段,茅庚也就暂时放下了此事,并没有要姊妹俩赶忙算出新的齿数比的意思。
难道是王氏姐妹又算出了新的齿数比!以茅庚对姊妹俩的了解,要是真算出来的话,这也必定是王沁吟的功劳。
茅庚正在手忙脚乱穿衣服,外边铃儿便热心招呼起来:
“哦,是两位妹妹来了啊,我家茅先生昨晚熬了一夜,这会儿一时怕是起不来,不如你们到堂屋这边先坐坐吧,阿翠,快,快上茶。”
王沁琴揶揄道:
“呵呵,有些人靠了一些污浊手段,才能接近茅先生,嘿嘿,这会儿口口声声我家茅先生,我听了却有些害臊呢!”
王沁吟在一旁急忙拉了王沁琴一把,示意王沁琴不要多事。铃儿听了,也不生气,还是陪笑道:
“你们是茅先生辅导的学生,对我也就罢了,须得尊敬先生,你看茅先生一晚未睡,你们一早就来喊他起床,当学生可不能这样打扰先生的。”
茅庚胡乱地穿好衣服,打开门,招呼道:
“我起来了,你们进来吧。”
茅庚说这话时,铃儿心中大是不受用,却也只装着没事人一样,照样还是叫阿翠服侍茅庚梳洗。
姊妹俩进了门,沁吟一看茅头发散乱的样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么早!打扰先生---你了。”
倒是茅庚有些歉意地说道:
“不碍事的,我本应早起练功的,结果一熬夜就忘了此事,以后记得提醒我早起练功啊。”
丫鬟早端了水进来,服侍茅庚洗涑,待要给茅梳理头发打个发髻,再戴上头巾,茅庚摆摆手,让丫鬟下去了。宋人在这头发上费的功夫可不是一点半点,还是后世一头短发好打理得多,可一时也不好去行惊世骇俗之举,故而茅庚的头发一直以蓬乱著称。本来有了丫鬟应该好些,偏偏茅不喜欢别人摆弄自己的头发,就算是铃儿,茅庚也不让她摆弄自己的头发。茅庚自从对铃儿心中有了芥蒂,这些日多半都是睡在书房,三天四天才会与铃儿同房一次,把个铃儿只当是性伴一般,茅庚想,宋人对待妾侍大约也是如此吧。
茅庚一头乱发,可一看到王沁吟一头秀发挽成一个可爱的样式,显出一副仕女的范儿,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心中忽然觉得要做一个大宋人就得有这时代的范儿,宋人的发式装束自有其神韵,自己总不能老以后世人自居,须得融入这个时代才行。从今天就开始全身心融入吧,茅庚如此想道。如此一想,便觉得这时代的一发一式都格外顺眼起来。
不觉在心中自嘲了一番,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总不至于要宋时女子也穿上吊带装和露脐装吧。宋代女子衣带飘飘的感觉,才叫好呢!
眼前就有一个沁吟,一身打扮颇是得体,沁吟是这时代难得一见的集聪明美丽于一身的女子,更难得还很用功,不知又琢磨出什么了,茅庚就问起沁吟来,究竟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沁吟道: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就是新算了个齿数比,若用了这个新齿数比,计时误差不会超过五分钟吧。”
“哦。是么,算得这么快啊!如此甚好!”,其实算齿数比也算不得什么难题,不过对于沁吟,茅庚总是本着多鼓励的原则。
“还有,关于那个分度的事,我也有了主意,你看,这图中这样成不成?”
王沁吟能够想出这个题目,茅庚这倒是没有想到,王沁吟还带来了自己画的图形。茅庚十分高兴,便让王沁吟解说起她的方案。
王沁吟把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图摊在桌上,然后比照着图形数字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说给茅庚听。王沁吟的方案是一个四级减速方案,前面是两个一比六的减速级,20:120的齿数比;第三级是30:60的一比二减速级,第四级是20:100的一比五减速级。四级减速刚好是1:360的减速比,主动轮转一圈,输出轴才转一度。
茅庚心说,这个设计基本上就能实现分度了,自己偶然说及的分度头无非就是为了铣齿的需要,当然也有为圆圈标注360度刻度的需要。就说铣齿吧,目前铣180个齿算是极限了吧,转两圈铣一个齿,已经足够精确了。以粗略的动作实现精确的分度,这就是分度头的功用,大比例减速就能实现这种功能。
茅庚觉得王沁吟的表现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于是表扬道
“不错,分度头就是不断地细分圆圈,得到三百六十度的刻度,转一圈就得出一度的刻度,按照这个原理,分度还可以更精确,比如还可以将一度再分成十等分,不过那需要1:3600的减速比,目前而言,你这个减速比已经足以满足分度的精度了。”
茅庚一开始是用几何绘图法将圆周十八等分,然后再五十四等分,一百零八等分,那当然只是大致的近似等分,不过对于计时来说这样的精度已经足够了。
但是进一步追求等分精度是必须的,茅庚需要大批量地铣出齿轮,甚至用上插齿,通过插齿来获得准确的渐开线轮廓,这都需要精确的分度为基础。在加工出一批近似精确的齿轮后,以这些齿轮保证适当的传动精度,使得插齿的精度可以得到保障。
王沁吟的20、120齿数固然可以满足要求,不过为了简化加工工艺,茅庚将齿数调了调,比如20齿的齿轮该改做了18齿,120齿的改做了108齿。
沁吟受了鼓励,兴奋不已,茅庚此时忙着赶制滑轮,一时顾不上分度头的设计,王沁吟的方案可以采纳,但变成可以实际可操控的分度头还得进行结构设计,最后做出的分度头起码要便于分度的操作才行。现在茅庚一门心思都在资水船运改造工程上,分度头的事暂时得放一放,茅庚忽然想起救生圈一事没有落妥,便对王沁琴说道:
“王沁琴,你想个办法,将两个或者三个四个竹筒用带子系起来,做成可以穿在身上的那种,随时可以穿上,又方便解下来,穿上的时候要能保证足够的浮力,让人不会沉到水里,还有,人落水的时候不要让竹筒伤了人。这是为了落水救生所用,也是事关重大。这毕竟要用到女红,我就想到你或者能试试,你看可以将这个做好吗?”
王沁吟的女红其实是一塌糊涂,不过这个竹筒救生圈无非是最粗的女红活计,茅庚觉得这总不会难倒她吧。
王沁琴一听这事简单,心说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当下大包大揽道:
“此事就交与我吧,包你做好就是。”
王沁琴领了差使,和王沁吟两个兴冲冲地去了。
茅庚随便吃了点,便赶到了李松的铁匠铺中。李松、黄旺财、瞿得二和范标勇都已经聚在李松这铁匠铺里,等着茅庚的图纸,要打造茅庚所说的甚么滑轮,关于滑轮是甚么物事,四个人都一无所知。
第五十三章 标志工程
滑轮看起来简单,但对于这时代的铁匠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考验,滑轮槽对于铁匠而言堪称是复杂构型,并不是一般铁匠能够对付的。
按说用铸铁铸造是最简单的办法,可是尝试过铸造之后,茅庚对铸造出来的铸铁件感到有些悲哀,这年代的铸铁都是白口铸铁,扶家产的生铁质量略好一些,也仍然属于白口铸铁。白口铸铁铸出来的铸件太脆,像滑轮这种受力的运动部件,还关系到人身安全,按照茅庚的标准,必须有足够的安全裕度,宁肯杀鸡用牛刀,绝对不能用铸铁滥竽充数。
这四个铁匠都看不懂图纸,茅庚只好耐心地将要打造的滑轮比划了一气,四个铁匠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黄旺财先动起手来,可是黄旺财手艺有限,好不容易挖出中间的孔,再打制滑轮槽时就不知如何进行了。
李松自恃是本地最有道行的铁匠,抡起铁锤试了试,在黄旺财刚才锻好的铁坯上试图打制出槽子,不久后也一样只能摇头。连李松自己也无能为力,李松因而认为,显而易见这里的人决无可能打造出来这样复杂的铁件,于是李松声称,要打造这样一个带槽的圆轮,只怕要请临安的高明铁匠才能完成。
瞿得二的本事更在黄旺财之下,自然附和李松的说法,对他而言,打制这滑轮实在是太难了,造型这么复杂不说,还要求特别高,内孔和滑轮槽还要求特别的圆,瞿得二颇有自知之明,这份活儿可不是他可以胜任的。
茅庚感到无奈,这时代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工业基础,看来得尽快上车床,坩埚炼钢也得抓紧,至少要能炼制出可以用作车刀的高碳钢,此外生铁的材质还得继续改善以满足铸造要求,唉!大宋工业化可谓任重道远啊。
茅庚一直留意脸上仍然有些青肿的范标勇,可这厮一直没有动静,既不出声,也无行动,好像在琢磨着什么,又好像有些知难而退。茅庚心说这个号称来自汴梁的小铁匠也就是这点水平,大宋京城的铁匠看来也不过如此,可见时代的局限性实在不可低估。
茅庚很是失望,一边却在想变通的办法,也许还得使用生铁铸件,据称白口铸铁经过高温退火之后也能大幅改善材质,大不了将这滑轮做得粗大一些,再经退火改善材质便是。但高温退火也得反复试验才能摸索出来,唉!这年头,什么事都得从头摸索,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促成大宋的工业化!
这时,范标勇却鼓起勇气说话了:
“茅先生,小子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茅庚在绝望之际,忽然听范标勇说有了想法,不啻被打了一针强心针,立时便问道:
“哦,有何想法,只管讲来。”
范标勇摸了摸脑袋,有些拿不准地说道:
“我师傅打制繁难的铁件之时,有时会分开打制,然后再将两件一起放在炉中烧红,再同时捞出来,趁热打制在一起。师傅曾经说过这是最难学的焊接之术,可惜小子并未学会这种手艺,小子惭愧得很!茅先生,或许我师傅所用的那焊接之术便可以打造出来。”
范标勇其实说的是乃父,只是此前为了混进归正客阵营,编成了孤身一人只身南下,此时便只能将父亲谎称为师傅。
茅庚一听,顿时大喜过望,一拍范标勇的肩膀,心说我怎么没有想起这一节呢!竟然将这么简单的事儿给忘了,经范标勇一提醒,茅庚才知原来这时代高明的铁匠也懂得分解锻造再焊接的法子。嗯,范标勇的师傅就有这等手艺,不愧是在汴梁混生活的铁匠,果然有些道行!至于范标勇有没有学会焊接的高级锻工手艺,那不重要,茅庚懂得原理,倒是可以教这些大宋铁匠所谓的高级焊接锻造技能。
茅庚征求四位铁匠的意见,看到底是分解为三件还是两件打造为好,若是三件的话,便可以分解为两个环和一个中心圆筒,若是分解为两件的话,那就是一个环和一个带孔的复杂圆圈。最后,四个大宋铁匠都觉得打制复杂构型没有把握,为了锻造简便起见,那就分解为三件好了,于是一致赞成分解成一个中心圆筒和两个一模一样的圆环。茅庚又耐心地画出分解图样,并详细地讲解分解件的构型,直至李松和范标勇两个明白为止。茅庚也不管另两个家伙黄旺财和瞿得二,反正这两个糊涂蛋死活也不明白自己所说,直接便派他们俩作为李松和范标勇的助手,黄旺财协助李松打制中心圆筒,而瞿得二则协助范标勇负责打制圆环。
分解之后,分解件的打造便简单了许多,在茅庚的现场指点下,半个时辰之后,分解件便打造完毕,三个分解件同时在炉中加温至锻打温度之后,将两个圆环套在中心圆筒上,趁热锻打,三个分解件就焊接在一起,一个粗略的滑轮就打制成了。
有茅庚的分解图和现场指导,点开了这层窗户纸,四个大宋铁匠随后尽情利用李松两套打铁的行头,配合默契,叮叮当当,一天下来,就打制成功了六个滑轮。
尽管茅庚一直盯着打造,但鉴于是手工打造,这些滑轮的精度实在无法保障。比如内孔虽然用了芯棒,但芯棒也是手工打造,所以内孔的圆度、圆柱度很不靠谱。不过这就是这时代的水平了,能够打造成这个样子已经是难能可贵。
好在茅庚把后世滑动轴承的设计借鉴了一下,按照茅庚的设计,再在铁制滑轮内孔中浇铸一个掺锑的青铜合金衬套,这个衬套便相当于滑动轴承的轴瓦。
浇铸上青铜衬套之后,内孔再用木制车床装上钢制车刀加工一道,车制出一道油槽,算是具备了滑动轴承的储油功能。嗯,这种滑轮已经是本时代最为精密而且功能强大的运动部件,茅庚相信,用在资江上拖拽船舶它们已经足以胜任。
此前用了五天时间,安装在资水上的水轮已经竣工,水轮的木轴也套上了半圆形的青铜轴瓦,可以在前后两个粗大的铸铁轴承座中灵活地转动,这恐怕是史上最奢华的水轮了。
水轮的叶片也不同于传统的水轮,叶片略带斜度,其目的当然是确保动力的连贯性。
水轮的后轴承座后面安装了粗大的木制齿轮,通过这一对齿轮传动,水轮便可带动卷扬机转动。宋人的水力机关其实也用疑似齿轮的机构来传动,但那种疑似齿轮非常简陋,换一句话来说那只是间歇式的传动――不如叫间歇式拨动。
茅庚设计的木制齿轮的齿形要讲究得多,两个齿轮的齿环环相扣,虽然还没有到严丝合缝的地步,但已经够得上称之为精确传动。
卷扬机同样用上了滑动轴承的设计,木轴上同样套上了半圆形的铜套,要照茅庚的意思,最好能用上铁轴,不过铁轴可不是那么好打造,更不好加工,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还是不得不使用木制轴。
如今只要将拖拽船舶的滑轮组安装上,一个水力拖船系统便将大功告成。
为了追求拖拽船舶有完美的受力,一根带三角支撑的大梁由岸边一直伸到了江面的上空。
经过又一天的安装,不仅在大梁的前端安装上用于拖拽船舶的滑轮,连导向的滑轮组也一并安装完毕。
本着右侧行船的原则,这套水力拖拽系统安装在逆流方向的右侧,高大的水轮用“耸立”来形容也一点不为夸张。水轮边是带有离合器的卷扬机,再往上游十几仗处,便是悬伸到江面的滑轮,从滑轮上拖下一根粗大的绳索,绳索带钩的一端拉着一个绿色的浮筒,在水流冲激下一直漂在下游方向,逆流的来船一眼就能看到漂浮在水面上的绿色浮筒。
与这一套水力拖拽系统相比,左侧的顺流减速系统就简单得多,同样有一个悬伸出江面的大梁,但是整套系统没有高耸的水轮,只有在大梁旁边安装了一个减速的卷扬机,看起来远没有右岸的水力机关气派。
茅庚核算下来,左右两岸这两套精工打造的系统,制作下来的费用超过了一百九十贯,这还没有算上工钱,要是算工钱的话,恐怕能够算出三四百贯的制作成本。
茅庚望着由自己主导的这项工程,虽然算不得超级工程,但就资水来说,这已经称得上独步一时,可谓资水航运历史上的开创之举。
不过这还不是水流最急的险滩,茅庚在设想,下一个水流最急、落差最大的险滩,是不是要建一个类似于后世摩天轮那样的摩天水轮。呵呵,自己来到南宋,看来是要不断挑战这个时代的超级工程了。
第五十四章 资水盛事
许县令要亲临最新建成的资水船运样板工程――被命名为一号工程――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县城。
新化县的有关官员和缙绅人士,以及诸多的好事者,还有险滩样板工程附近的民众,这一天都云集现场,等待看一场据称是前无古人的演示。
可惜这里没有桥梁,事先准备好的渡船当然只有少数人才能享用,大多数热心的围观者只能在一面岸边欣赏这一场盛大的演出,而观看对面的演出时,则只能遥遥远望。不过两岸都能看到船只在江面上的动静,如此一想,就算只能在一面观看,倒也不枉围观一场。
今日天气晴好,天空中飘着淡淡的云彩,为这个寒冷的季节平添了几丝暖意。
今日两岸都来了不少人,尤其是安装有巨大水轮的这一边,至少聚集了五六百人,还有从县城专门乘了船来看热闹的,这些人大多是有身份的人,它们的乘船陆陆续续开过来停靠在水轮这一侧的岸边,已经在上游的岸边排起了十几艘船的阵仗,若是登高远眺,还可以看到有几艘也已遥遥在望。
王沁琴和王沁吟跟着谭望娣也来到了现场,谭望娣是茅庚弟子,谭望娣今日的任务便是报时。茅庚试制的第二个用于测试的时表今日也搬到了现场,用大红绸子包裹了一番,平添了不少喜气。茅庚的十二个弟子今日都云集此处,观摩的同时也是学习的最好机会,茅庚不会放过这样的现场教学机会,在别人眼中此举却有增添声势的感觉。王沁琴借故说自己要看看亲手做的救生衣效果,一定也要来观看这场热闹,茅庚脑子里并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禁忌,再说今日还同时是时表剪彩的日子,王沁吟也算参与了时表制作,理应让她参与,自然就应允了下来。
演示还没有开始,许县令还要等一阵才能到场,谭望娣以及王沁吟都小心地守在时表旁边,时表虽然放置在一个桌上,并且有铁塔似的黄旺财守着,王沁琴还是生怕时表被好奇的围观者碰坏。时表的外形做得很考究,做成了上部是半圆形的落地式式样,高度约莫有四尺高,用的木材也甚是讲究,上过油漆之后,外观更显得豪华,最上部是圆形的白色表盘,因为没有玻璃,时针分针和秒钟的指针就裸露在外。王沁琴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要好事者拨动表盘,也许就会损坏到里面的木制齿轮。
而王沁琴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男子装束,打扮成书生模样,只是她压根就无法安静地呆着,一看场面热闹非凡,便四处转悠起来。别人也许不会注意王沁琴,但文元当然会留意王沁琴的动静,一看这妮子尽往人堆里钻,当下便叮嘱康德培和瞿得二跟着王沁琴,总之不能让王沁琴吃亏。
王沁琴转悠来转悠去,这会儿窜到了一伙正在高谈阔论的人群中,这群人可谓有备而来,一个个都坐在自带的长凳上,他们显然是坐船来的,船上带多少长凳都不是什么事儿。王沁琴一看,好嘛!这伙人个个都是人模狗样的,都是一水的绫罗绸缎,居然还带了四个打扮妖艳的女子,王沁琴一撇嘴,心道,这帮家伙围观的热情不可谓不高,但分明把这场演示当成了一出戏来看了。
王沁琴心中好奇,便停下脚步,留心这些人到底在谈论什么。
只听一个人说:
“这水轮怕有三丈高吧,还有这种种机关,在下平生也是第一次见,据《新报》上说,这样的机关连临安也是没有的,啧啧!你们说,这一套庞大的机关建造下来,要花多少钱啊?”
另一个书生打扮的蓝袍人不以为然地道:
“你不要信那《新报》上说的,《新报》号称临安只有牛拉的绞盘和人力的绞盘,那是船过翻坝所设的粗陋机关,远没有水轮绞盘好用。但这只是《新报》的说法,在坐的有谁去过临安?兴许临安的水轮比这个水轮还大呢!想当初我大宋的水运仪像台耗时三年才打造成功,那是何等惊世骇俗的神奇机关!又岂是今日我等所见的这几样简陋的机关能够比的!在下异日去那临安赶考之时,到时就便考证一番,要是寻到比这更大的水轮,那时在下也要写一篇文章,将那《新报》上的无稽之谈驳斥一番。”
其实,《新报》的有关报道,乃是为了使新化的船运从业者更易于接受水轮绞盘拖拽船舶这个新办法,这是未雨绸缪。《新报》不惜篇幅描述大宋在运河上通行的翻坝拖船技术,意在说明水力绞盘虽然是新生事物,终究还是承自翻坝拖船已有的技术――畜力绞盘以及人力绞盘,不过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料此人压根就不信茅庚在这资水上建造的水力绞盘是他新创,在此人的心目中,神圣的临安城一定还有比眼前这水力机关还要牛叉的水轮。
听了此人的一番话,便有好几个争相附和起来,只因这些人心目中的临安什么都是最好的,要知道临安可是大宋的京城耶,难道还不如偏僻的新化!这些人对临安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其实也不奇怪,就比如二十世纪**十年代的国人,多半都相信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月亮要圆得多。
王沁琴正要走上前去驳斥此人,却听一个方脸的中年男朗声道:
“刘兄所说,其实多有误解之处,《新报》所载,临安的翻坝乃是沟通运河与临安城内的河道所用,临安城内的河道比运河的水位高,但是两条河并不相通,两条河自身都是落差极小的人工河流,既然不相通,又是人工河流,那又何来的水力可资利用!据在下所知,这牛拉的绞盘和人力绞盘在我大宋早已盛行,却并未听说有谁用水力拖船的。”
那人继续说道:
“据在下猜想,必定是因为造这机关花费甚巨,像我们眼见的这套机关,没有一千贯只怕是想也别想建造成功。试想又有谁会拿钱不当钱,拿一千贯往这河里砸!就算是大宋的官府,也未见得要建水轮绞盘,大宋也许缺别的,唯独不缺人力,即使不动用徭役,光是厢军就有上百万,既然人力充足,只须用上人力绞盘就足以拖动漕船翻坝,故而官府哪还用得着花大钱去造水轮。再说,造出这水轮绞盘,未见得就比人力绞盘好用。依在下看,只有茅庚这个日进斗金不知节俭为何物的败家子,才会建造这中看不中用的水轮绞盘。唉!年纪轻轻就一夜暴富,年少轻狂啊!”
他这么一说,把茅庚造这水力绞盘定性成了纯粹为了显摆的败家行为,而且立时便有人接腔:
“是极!是极!这资水有七十二险滩,若是处处要建这水轮绞盘,那洛滩、灵滩的水流更加湍急,只怕还得多花几倍的钱,这么算来,十万贯只怕也打不住。这姓茅的有了两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你我且等着看这姓茅的笑话吧。”
王沁琴听了这话,心头恨恨,偏偏又有一个头发胡子斑白的老家伙又发表起了看法:
“你们有所不知,这姓茅的年轻小子心术十分厉害,他设了这个水力绞盘,以后凡是在资水过往的船只,都要留下买路钱来,据说过一处就要收一百文,七十二处的买路钱算下来是多少,嘿嘿,一条船过一趟资水就要收七贯多,一天过一百条船总是有的吧,一天就是七百多贯,一月就是两万多贯,一年呢,不得了啊,差不多三十万贯进了姓茅的腰包。早就听说这个姓茅的年轻小子敛财极为厉害,嘿嘿,人家这哪里是败家,这是要抢钱啊!人家跟那剪径的强盗相比,也不遑多让,名声却好听得很呢!”
王沁琴听到这里,已经是出离愤怒,总算她意识到不是在自己家中,随即强行压制心中火气,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背着手,施施然走过去,装作路人的模样说道:
“适才听这位老者所说,小生大是觉得不以为然,小生听说那茅庚是道家高人弟子,据说胸怀绝技,可以点石成金。又听说这个茅庚不肯施展这点石成金的道行,却演化出各种极其玄妙的高明法子,比如寻常的一堆土、一块石头,茅庚此人却能凭借那炼丹之术,炼出神奇的水泥,据说这个茅庚神乎其技,他要想赚钱,日进万贯也不为奇,或许这个茅庚真的是手上钱太多,便想做善事扬名,也未可知。人家有此善心,我等俗人可不要亵渎人家的美意才好。诸位说,是与不是?”
“正是!”,这一声孤零零的“正是”却是出自康德培一个人之口,对面的一大群人显然并不认同王沁琴的说法,而身后的瞿得二的职能只限于炫耀武力值,并不具备捧哏的资质。王沁琴倒是不在乎别人如何反应,仍是一副得意的表情,康德培脸嫩,这一瞬间便感到颇不自在起来。
那老者很明显对王沁琴的说法大是不屑,瞧这三人便也很不顺眼,当下便质问道:
“你们是何人?难道是想来我们这里挑事么!”
那康德培向来胆小,闻言立时就怯了,当下便回道:
“小可姓康,唐突之处,还请海涵!”
王沁琴向来是骄横惯了的,立时补上了一句:
“他就是康余梁先生的亲孙儿,嘿嘿,康老也是同意小生我刚才的说法的,怎地!康老的说法难道也有错么!”
一听说是康老的孙子到了场,那老者虽然有些狐疑,终究犯不着跟本地正当红的大儒作对,当下含糊两句,也不再拿腔作势。
正在尴尬之际,只听那边厢一阵锣声“哐起哐起”响了起来,众人连声欢呼,自然便是县尊大人到了,既然县尊大人到了,好戏便有望立即开场。王沁琴的心思也已经不在找回场子上面,不仅王沁琴,这时候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转向了主角许县令,万众一心都在等待许县令一声令下,然后大幕开启,好戏登场。
茅庚今日的准备可谓十分充分,还特意准备了两个铁皮喇叭。茅庚迎上许县令,与许县令低语了两句,便将铁皮喇叭递给许县令,读者朋友一看就明白,开幕词当然是要许县令来致辞的。
今日的主持人却是张海三,说过评话的张海三正是主持人的不二人选,可谓众望所归。张海三也掌控了一个铁皮大喇叭,随着张海三这边的另一个锣鼓队职业的锣鼓声响过,张海三的雄浑嗓门便在资水河边响起:
“尊敬的县尊大人,各位来宾,各位乡亲父老,今日是淳熙十五年十二月初二,今日县尊大人亲自主持资水河一号船运改造工程试航仪式。现在时辰已到,现在的时间是,九点十五分,诸位一定要问,我说的九点十五分是甚么意思?好!我先卖个关子,过后再解说。下面就请县尊大人致辞,并为一件神奇的计时机关剪彩。”
接下来同样是一阵短暂的锣鼓过门,这边许县令便走到了前台,对着铁皮喇叭放声大喊:
“各位乡亲父老,今日是双喜临门,其一就是大宋第一件时表的剪彩,其二就是资水河第一号船运改造工程试航,正好今日有远道而来的嘉宾陈亮先生光临本县,陈亮先生是本朝的大名士、大文豪,本官就请陈亮先生和我一起剪彩,一起见证试航的成功。”
在许县令的隆重推介下,号称大名士的陈亮也走上了前台,只见这人浓眉大眼,却显得有些苍老,他蓄着浓密的胡须,咋一看他那胡须有如画像上关羽的范儿,只是胡须不及关二爷那么长而已。
茅庚咋一听陈亮到了场,一时错愕不已,这个陈亮自己前世今生都是有所耳闻的,这人与辛弃疾相交甚厚,但与其说是大名士,不如说是一个超级大狂生。可不管怎么说,陈亮都称得上是这个时代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居然因缘际会在今天跑来凑这个热闹,呵呵,这么快就遇上了一个历史名人,兴许是好兆头,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吧。
(注:所谓翻坝,就是当两处水面存在水位差时,特设的斜沟状船道,有了这个翻坝,船只就能从一处水面翻向另一处水面。翻坝中即使有水也不足以承载船只,船只通常是在翻坝的河泥中滑动,为了使船只顺利翻过翻坝,一般会在翻坝处设立一个人力或畜力绞盘。从水位高的水面翻向水位低的水面相对简单,而从水位低的水面翻向水位高的水面则需要多人一起转动绞盘。翻坝通常加覆河泥,以减小船底与船道的摩擦,而翻坝两侧的木制绞盘,其功能就是在下滑时减速,而在上升时拖拽。)
第五十五章 陈亮自荐
张海三作为今日的主持人,再度端起铁皮喇叭,他高亢的声音随即远播资水两岸:
“各位父老乡亲,现在,有请县尊大人,和远道而来的贵宾陈亮先生,以及德高望重的康余梁先生,为台上的时表剪彩!”
那台单摆式时表――也就是钟摆式时钟――已经搬到了台上,围观的观众只看到一个大约四尺高的长条形酱色器物摆在台子的中央,两个彪形大汉和两个妙龄女子拉起了系有三朵红花的大红绸带,一字排开,两个妙龄女子在中间,两个彪形大汉位居两端,中间的那朵硕大的红花刚好遮住那个长条形物事的上端,那物事号称十分神奇,此刻若隐若现,显得分外神秘。
在张海三的导引下,许县令走到了最中间的那朵红花处,然后那号称陈亮先生的人居左,本地大儒康余梁居右,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搞什么玄乎的道道。不过众人越发期待起来,如此隆重又玄乎,也不知那究竟是如何奇妙的物事。
一阵短促激扬的锣鼓声响过,三把剪刀几乎是同时动作,令人颇感稀奇的剪彩仪式终于完成,原来只不过是剪开绸带而已!台下的围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而台上那长条形时表再也没了遮挡物,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只见上半部是一个白色的圆圈,离得近的观众则可以看到三个指针,其中一个细长的指针在不停地转动,下面则有一个铜质的圆饼在左右不停地摆动。一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物事,谁也不知道这玩意作何用途,难道是许县令专门请法师制作的用来镇住资水河妖的法物!
不过这一回张海三不再卖关子,他那经过铁皮喇叭聚声的洪亮声音再度响起,钻入了远近围观者的耳鼓:
“诸位乡亲父老,适才我卖了个关子,现在就来说说这个时表的奇妙之处。这个时表,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计时的,各位都知道计时有沙漏,不过沙漏远不及今天你们所看到的这个时表计时准确。毫不夸张地说,各位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的时间,它都可以准确记录下来。评话里说到‘一炷香的光景’、‘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一个准数,但是有了这个时表,计时就变得格外精准起来。各位请看,这时表上最长的指针转一圈是60秒,60秒就是一分钟,这个中号的指针转一圈就是60分钟,60分钟就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就是一个时辰。现在的准确时间是九点四十分。”
张海三这么一解释,台下的观众少有几个能听明白的,许多人反倒是越来越糊涂了,一霎时人堆里七嘴八舌开始起哄。张海三皱皱眉,一打手势,又一阵铿锵的锣鼓声响起,终于压住了嗡嗡的起哄声,这些围观者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一时间哪里能够明白什么狗屁小时、分秒到底指的是什么,张海三再怎么说也是白说。
好在在此之前就有了预案,张海三将自己的能量调到最大值,几乎是以声嘶力竭的声音对着喇叭狂吼:
“各位乡亲父老,关于这时表的用处,在试航之前,特意安排了一个轻松的节目,各位,各位,注意到资水河边那艘系着红绸的小船没有?”
事前布置的托儿轰然答应:
“看到了。”
这一下围观者的兴趣一致转向了那艘小船,起哄声暂时停了下来,张海三稍稍降下声调,还是大声道:
“我们这里有两对划船的船工,一对是年轻力壮的小子,一对是年老的夫妻,今日他们这两对都要划着这小船去到对岸,再划回来,我们来看一看,他们这两对划一个来回要花多少时间?看看他们谁快谁慢。”
答案显而易见,围观者在心中一致认定年轻力壮的一对胜出,但也有人怀疑那年老的两夫妻是主办者特意选出的高手,恐怕有故意误导大众之嫌,说不定是故意设下的圈套,于是场中竟然有那么一些人因地制宜,就此玩起了关扑赌局,刚才那一帮打扮光鲜的家伙就在干这小赌怡情的事儿,不过睹那老夫妻胜出的毕竟居于绝对少数。
比试下来的结果并无悬念,年轻力壮的一对先划,一个来回花了一分二十九秒,年老的夫妻后划,他们的速度显然要慢得多,尤其到最后,明显体力不济,好不容易才划回本岸。
当张海三宣布第二对一个来回花了二分一十二秒的时候,尘埃落定,赌那老夫妻赢的人自然是输了。话说这可是许县令、陈亮、康余梁三位权威一起监督数圈计时的,没有人敢怀疑会作假,事实上不用计时,也知那老夫妻稳输无疑。
可花絮还没有完,接下来张海三宣布,如果在场的有任何两个人能够快过第一对,将会获得三贯钱的奖励。当然,机会只有三次,在场的可以自由配对。
这个噱头放在此时的大宋实在是极具杀伤力,最后好不容易才由公差出面维持秩序,由罗七凭眼力海选并撮合出三对彪悍的选手。这三对次第出场,却无一例外地超出了一分半钟的时间,还好他们的劲儿也没有白费,三对选手都获得了鼓励奖――每个参与者都获得了两支铅笔。
这个噱头倒是让在场的围观者初初领略了时表计时的妙处,看这一次热闹果然是不虚此行。更有酷爱关扑的爱好者立时就发现了这个时表在关扑上大有用武之地,已经在心中暗暗将此物当作了不可多得的助赌利器。
接下来,便进入了正式试航时间,虽然昨日傍晚已经试过一次,大获成功。但今日是公开演示,容不得出现任何纰漏。包括茅庚在内的试航人员都倍感紧张。
当顿二宝从下游开过来的毛板船进入大众的视线,毛板船越开越近,其庞大的船身让所有到场的船只都相形见拙。一眼望去,这条船装满了石炭,随着张海三的现场解说,围观者随即都明白了过来,这条比资水上其他所有的船都大上一号的毛板船便是今日资江上的主角。
毛板船行到绿色浮筒的漂浮处,船上的人在岸边人的指令下,捞起浮筒,将连在浮筒的铁钩钩住船上的缆索,伴随着张海三的现场讲解,每一个围观众都明白现在轮到水轮机关发威了。
其实水轮一直在不停地旋转,只是在此之前没有合上离合器,卷扬机便安静地歇着。茅庚轻声吩咐了一声,谭晓春便立即合上离合器,卷扬机立时就转动起来。
远远的围观者只看到江面上拖着毛板船上的缆绳一点一点拉直,忽然那伸出江面的大梁重重地晃了一晃,明显地朝缆绳方向歪去,缆绳顿时吃住了劲,然后就见毛板船被缆绳拉着一点一点地迫近,远远望去,有如钓鱼之时咬钓的鱼儿被钓鱼客不紧不慢地拖着走一般,在“吱吱哑哑”的声音中,毛板船顺利越过水流最急处,来到了大梁与水轮的中间。
这时候,负责现场解说的张海三用兴奋的语音大叫起来,围观的一众人也受了张海三的感染,一些人也开始欢呼。而坐在台上的许县令还是颇为矜持,虽然陈亮在一旁祝贺,许县令也只是微微一笑。
拖船成功之后,便是顺流控制船速的试航。
甩开了拖拽铁钩的毛板船向上再航行了一段,便掉过头来,到了红色浮筒旁边之后,捞起浮筒,将连在浮筒上的铁钩钩住毛板船的尾部,整艘船便顺流向下开去,眼看要到激流处,船速已经越来越快。
同样的,也是伸向江面的大梁忽然重重地一晃,大梁吱吱嘎嘎地响了几下,缆绳收紧,毛板船开始减速,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温顺地越过险滩,湍急的水流一路拍打着船身,窜起一团团浪花,浪花甩上船帮,冲起老高老高。
再看时,毛板船已经远离了险滩,只留下红色的浮筒在激流的冲激下时沉时浮。
这已经不需要张海三进行讲解了,现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今天的试航已经成功。许县令也不例外,他的心情也是异常的兴奋。但是许县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随机选一艘到场的船只再试一遍。
其他的船只比起顿二宝满载石炭的毛板船来,简直不值一提,拖拽时大梁都不带打晃的,可以说这次的效果更加令人震撼,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叹这水轮绞盘果然是威力无筹,再也没有人质疑建造它只是为了显摆。
当许县令最后宣布,每一座水力绞盘建好之后将免费一个月向过往船只提供拖拽和控速服务后,整个现场达到了**。随后陈亮的发言再度让围观者沸腾起来,当陈亮确认这是大宋第一个水力绞盘的时候,围观者变得群情激昂起来,在现场气氛感染下,许多人开始热烈地欢呼,在欢呼声中,这一场堪称盛大的演示宣告结束。
演示虽然成功地结束了,但对茅庚来说,另一件事却才刚刚开始。
在剪彩的时候,茅庚倒是不介意本应由自己剪彩而最终换成了陈亮剪彩,茅庚反而觉得陈亮的到来使得今日的仪式锦上添花。不过茅庚随即就发现陈亮的目光不断地在王沁吟身上扫描过来,又扫描过去,茅庚于是想起了“是真名士自风流”这句话,自然而然就联想到有关于陈亮的各种版本传言。
历史上的陈亮是一个说话做事都以狂狷闻名的狂士,陈亮三次入狱,多半都是因为酒后胡说胡为而惹祸。比如其中一次,便是与人一起酒后狎妓,一介人公然以皇帝宰相皇后自居,陈亮大约是想当宰相想疯了,公然以宰相自居!如此大逆不道,自然有人要请他进大宋的牢房醒醒酒。好在孝宗皇帝还算知道陈亮只是酒后乱性,并没有问他一个杀头之罪,反倒是把他放了。
陈亮五十岁的时候中了进士,由皇帝钦点状元,可这家伙刚当了状元就稀里糊涂地死了。有传言曰,陈亮当了状元后,更是狂的没谱,据称陈亮看中了某个木匠的女儿,便强行要娶人家的女儿为妾,偏偏那木匠不买陈亮的帐,于是陈亮酒后便强令这木匠打制一个方桶,否则要他好看云云,最后,该木匠忿而杀了陈亮,状元公陈亮居然就这么荒唐地死去。这要是真的,堪称是一段黑色幽默。若纯粹是人家编排他,乖乖!这要多痛恨陈亮才能编排出这样离谱的故事啊!
这一次陈亮来新化,也带有一些偶然的成分,陈亮素喜交游,此次本是来拜会桂阳知军陈傅良的,陈傅良与陈亮都属于“永嘉学派”,都是“经世致用”的实用主义哲学一门。两人相交甚厚,陈亮来找陈傅良并不出奇,但陈亮这次来荆湖南路,却多半是因为《白溪学刊》和《新化学刊》的缘故,还有水泥这样的新奇之物,也让陈亮有些心痒难耐,陈亮怀着好奇之心,便决意来荆湖南路探究一番。结果在陈傅良处说起此事,陈傅良笑曰自己与新化的许县令有些往来,便即修书一封,让陈亮直接来找许县令。这便是陈亮这次来到新化的前因后果。
一场试航搞得异常成功,成功之后便例行要开庆功宴。在一起参加庆功宴的时候,陈亮喝了几杯酒,就提出要加盟茅庚的队伍。茅庚心道,这必是康老多嘴的缘故。果然,喝了酒的陈亮仗着喝了几杯酒就信口提出要在茅庚的集团里混上一个体面的高管,而康老在一旁极力说项。康老当然是一片好意,茅庚这里既要管着这,又要管着那,手下急缺人才,尤其是像陈亮这样有影响有能力的高级人才。
许县令则在关键时候点了点“华西包工队”的问题,最近“华西包工队”遇到两桩东家赖账的事,官司打到了县衙,许县令见微知著,预测这“华西包工队”以后还会遇上更多此类赖账拖欠之事。
茅庚心道,许县令向来有知人之明,听许县令的也许不会错。这个陈亮虽然有许多毛病,但是全世界的包工头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在工程界做得很出色。再说有了陈亮这个大名士当家,那些拖欠赖账的人想必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面对昔年与朱熹毫不容情地辩论长达一年之久的大狂士陈亮,只怕很少有人够胆量公然赖账吧!
陈亮一看茅庚首肯,虽然要他领导的是有些匪气的“华西包工队”,但陈亮就是陈亮,竟然一点也不排斥,反倒是兴奋莫名,连连称好。这位先生仗着酒劲,声称异日定要承揽皇宫的修筑,把大宋皇宫修得格外气派堂皇,才不枉他陈亮的名头。茅庚闻言,忽然觉得陈亮有些狂得可爱,自己缺的也许就是陈亮这种狂劲。
第五十六章 约法三章
对于陈亮喝了酒之后的表态,茅庚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将这些酒话当真。
不过反正“华西包工队”需要一个有霸气的能人镇场,要真是交给陈亮去管,倒也足以服众。但是陈亮这人也许只是心血来潮,不见得就能长久,而且还得跟他约法三章,毕竟不能乱了规矩。
茅庚的酒量有限,但是有许县令和陈亮在场,一众人喝得高兴,茅庚渐渐地有些迷糊,也不知道后面自己有没有胡言乱语。
第二天醒来,茅庚甚至不怎么记得昨晚上酒宴上说过些什么。
茅庚睁开眼,一眼就看到茅庚守候在那里,茅庚连忙问道:
“昨晚我没有在陈亮面前说错话吧?”
文元笑了起来,道:
“还好啦,就是答应得太快了些。”
茅庚也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爽快了些,不能不说,直到现在心中也很是担心陈亮的管理水平,但是既然答应了,就断然没有反悔之理,于是转而感叹道:
“这个陈同甫真有意思!几杯酒下肚,便口若悬河,真能说啊!”
文元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差点忘了,康老特地让我带话,说陈亮本来是想筹集一笔钱到临安开办一家象《新报》这样的报纸的,许县令不置可否,却将陈亮推给康老,康老晓得陈亮这个人办事太过荒唐,力劝陈亮打消此念。反过来极力称颂你一番,劝陈亮不如在你这里谋个美差,陈亮反正是了无牵挂,就这样顺水推舟将陈亮推给了你。陈亮昨日亲眼看到时表和水轮绞盘,见识了我们的实力,哪能不动心!何况华西包工队的名声也越来越大,越传越远,市井间更是传得神乎其神,说华西包工队如何如何的来钱,陈亮屡试不第,据说落魄得很,有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他陈亮就算是再狂,也绝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
茅庚自然知道这位陈亮一生中多半的时光都是落魄潦倒,有时也能挣一些润笔费,偶尔还有朋友接济一些,不过此君花钱如流水,纵酒狎妓,多少钱立马都能花掉,大约想学李白却没有人家的资本,倒有点像后世的武侠作家古龙,古龙向来要预支稿费,然后纵酒高歌把钱花光,然后再预支,再花光,才活到四十七岁就酗酒死了。陈亮的情形也大致有些相似,虽不能不能一口否定桶匠杀死陈亮的说法,但茅庚估计,历史上的陈亮多半也是死于酗酒。
文元见茅庚一副沉思的样子,以为茅庚有些忌讳陈亮的名头太响,担心无法驾驭,于是说道:
“康老还说,对陈亮也不必事事迁就,不行还有他呢!好歹年纪比陈亮大,要是压不住陈亮,康老自会来与他理论。”
茅庚哈哈大笑,道:
“这事不须康老出面,陈亮又不是进士,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怕他咋地,只不过事先须得跟他约法三章,若是他日后违背约定,那对不起,就请他走人!就这么简单!”
论起见识来,大宋的名人在茅庚心目中也就是一个人名,茅庚倒也不信邪,陈亮也算这时代最具性格的文士,茅庚对和这个陈亮共事反而有些期待起来。
陈亮酒醒之后其实并不显得不近情理,第二日下午,茅庚和文元特地请来陈亮,在确认陈亮是真心实意要来领导“华西包工队”之后,茅庚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同甫兄,在下的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无论如何须得精工细作,精益求精,让东家满意我们为他盖好的房子,不得偷工减料,不得违背与东家定好的契约,这一点是最起码的,想必同甫兄办得到吧!”
陈亮虽然已经四十有六,但他的心态却十分年轻,茅庚称他先生他反而不喜,非要人家称他同甫兄,茅庚对于如何称呼,倒也随意,便直呼‘同甫兄’――同甫是陈亮的字。
陈亮对这一点大为赞成,他自诩名士,绝不肯自坠名头,这一点上倒是不须茅庚特意提要求。陈亮昨日见识了茅庚制作的时表,那时表做功异常精细,计时更是精准,这让陈亮印象深刻,自然明白茅庚在制作方面十分讲究,这一点也对了陈亮胃口,陈亮人虽落魄,眼界却很高,对于器物也颇有鉴赏眼光,当下点头道:
“易生所说的这一点,愚兄极为认同,愚兄昨日喝酒的时候妄言他日要为官家营建皇宫,即算不能营建皇宫,愚兄也应该对得起自己的名头吧,昨日听易生说除了这水泥,将来还会有诸多用来盖房的新东西。呵呵,愚兄就喜欢建造大宋首屈一指的房子,就如同易生老弟独创的时表和水轮绞盘那样,那才是我陈亮愿意做的事。故而,老弟实在无须担心愚兄将那营建之事办砸。”
茅庚微笑道:
“同甫兄,我相信同甫兄一定会不负所望,我们就是要引领大宋营建的新潮流,除了水泥,以后的瓦也会有所不同,楼板也会有所不同,窗子也会不同,总之,陆续会有诸多大宋原来不曾有的新奇材料造出来,用这些材料盖出的房子也千姿百态。同甫兄若是有兴趣,盖房子也能盖出很多花样,比如说可以盖二十层三十层,到时候,同甫兄甚至可以说,我们每年都在盖大宋最好的房子。同甫兄,我们约定,我们将来要盖的房子,要一年比一年盖得好,还有,要一年比一年盖得高。我这么说,同甫兄满意了吧!”
陈亮本来还有一点觉得盖房子不过是砖瓦匠才干的下等活计,内心多少有些不屑于此事,只是茅庚这里确实有一种魔幻般的吸引力,偏偏自己怀才不遇,做官无门,自己虽然交游甚广,却苦无一门营生可以用上这些人脉,想想房子是谁都要盖的,茅庚这里既然可以盖出大宋最好的房子,说不定这便是很好的机会。当下再也不觉得盖房子贬了自己身价,脸上洋溢着笑容,连声道:
“愚兄信得过易生,易生也要信得过愚兄才对,愚兄当然是要盖就要盖最好的房子。”
茅庚觉得陈亮骨子里很狂,此话应该不假。随即却不得不揭陈亮的痛处:
“第二桩事,就是请同父兄少喝酒,同父兄喝酒之后,便可能误事。故而我们这里,包括我在内,有一个规矩,就是喝酒之后不出账,喝酒之后不签约。这一桩事,还请同甫兄也照样遵守。”
陈亮也知自己多误事,也只好点头。
茅庚一看陈亮点了头,心下一宽,当下对陈亮说道:
“我观同甫兄正值壮年,就已经驼背,脸容略显憔悴,我这里配有一些药丸,送与同甫兄,同甫兄吃了之后,应该会好一些。”
陈亮闻言有些感动,心说这位茅老弟倒是很体贴人呢,口中问道:
“不知是甚么灵丹妙药,易生炼制的,必是灵验之药。”、
茅庚初步断定这位陈亮缺钙,在牢房里呆久了,就不见阳光,就必定缺钙。自己正好配制了微细碳酸钙,正好可以让陈亮补补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药有保健之效,药名就叫做‘巨能钙’,吃了巨能钙,同甫兄,盖起房子来,就特能盖,巨能盖!”
“真的吗?”
“这个当然,吃了巨能钙,同甫兄写起文章来也一定会洋洋洒洒,我们的《新报》还等着同甫兄的大作呢!《新报》的润笔费还行。只是有一点,不谈时政,同甫兄,行不?”
补钙并不补脑,茅庚这一说就有点糊弄陈亮了。
但陈亮一点也不疑有他,只要有润笔费,写文章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第五十七章 营建总监
初来乍到,陈亮一时也不好提什么要求,茅庚给出的待遇已经是非常优厚了,除了四十贯的月俸,还给了3%的分红股权,以华西包工队的发展势头来看,陈亮一年的收入不会下于两千贯。
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陈亮觉得“包工队”这字号太土,希望改一个字号。茅庚心里暗笑,敢情陈亮对于行将被人唤作总包工头还是有些不爽啊,那没什么,那就换一个字号吧。
陈亮觉得,字号里面起码要体现“营造”二字,陈亮举出熙宁年间刊行的《营造法式》一书为证,字号似应改成“华西营造队”。但茅庚认为“营造”包涵的范围太广,比如说刚落成的水轮绞盘也可以算作是“营造”,盖房子在后世属于建筑业,至少应该有一个“建”字。此外要改就干脆改一个新奇的字号,茅庚心想,后世的“公司”烂大街到处都是,但是在大宋却是头一份,反正陈亮行事张狂是出了名的,就算搞出新奇的字号,天下人也一定会见怪不怪。
如此一想,茅庚便抛出了自己的改名方案:
“同甫兄,我看不如就叫‘华西营建公司’吧,这‘公司’二字,‘公’是公道的‘公’,‘司’是司寇、司马的‘司’,同甫兄,你看如何?”
陈亮一拍案几,叫好道:
“好!易生老弟不愧是易生老弟,除了博闻强记,还能活学活用,难得能够想到这‘公司’二字!孔圣人有‘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庄子曰‘积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谓公司。’,愚兄虽然也知道‘公司’的这两处出处,却无论如何想不到用来当字号。这个名号再好不过,就是它了!”
茅庚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我知道个屁,你陈亮才真正是博闻强记,一下子就在大脑中翻出两条关于“公司”的权威词源,简直可以赶得上后世度娘(百度)了。自己不过是将后世烂大街的商业名称转用到宋代,原本以为是蝎子拉屎——独一份,谁知人家一下子就考证这是一千多年前的旧概念,咳咳!这叫人情何以堪!
但好话人人爱听,茅庚觉得起码“博闻”二字扣在自己头上一点也算不上夸张,到了大宋,还有谁能比得上自己更博学多闻!
既然陈亮以圣人的语录作注,“华西营建公司”便大可不必羞羞答答,反过来可以堂而皇之地打出这个字号。于是,在谈笑之间,有欠档次的“华西包工队”一下子升格成为“华西营建公司”,名士陈亮则荣任第一任总监。当然,总监之上还有茅庚。
这个最新的人事任命第一时间就通知到了瞿家峒,向以轩前日是参加了试航盛典的,对于如雷贯耳的大名士陈亮亲临现场剪彩,向以轩的心情也如同台下的陈亮粉丝——“凉粉”一样,充满了崇拜。但忽然此君便被茅庚任命为总监,这总监又是怎么回事?不过当初说好了管理大权是交与茅庚的,瞿家峒也不便置喙。
茅庚领着陈亮来到白溪,向以轩作为瞿家峒的代表也随即带来了瞿家峒的祝贺,陈亮压根就没有把瞿家峒放在眼里,说白了瞿家峒曾经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走私匪窝,多亏劫了茅庚做了一回军师,才使得瞿家峒有了如今的名头。
如今瞿家峒的人全都感激茅庚,因为茅庚给他们带来了财富。瞿耀龙算了算帐,至今为止瞿家峒已经进帐两万二千多贯,这绝对是往年无法想像的。
按照向以轩的说法,新来的大名士陈亮肯屈尊当昔日山贼的头,那是看得起瞿家峒,此君在大宋虽不能说是呼风唤雨,但是凭他的名头,只怕华西包工队——如今改叫“华西营造公司”,瞿耀龙还有点不习惯——的生意真能一举做到临安,说不定将来整个大宋都会流行起“华西”建造的房屋。瞿耀龙权衡了一番,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茅庚办事,帐务一清二楚,赚的钱还是瞿家峒分得多,据说陈亮的一份也是由茅庚从自己那一份中拿出来的。
瞿家峒对于陈亮的态度竟然十分地热烈,这是茅庚所不曾料到的。瞿家峒送了陈亮一个丫鬟,据说还准备为陈亮物色一个美妾,向以轩还特地跑来请茅庚参谋:
“茅先生,人家陈亮是鼎鼎有名的名士,他既然肯做‘华西营建公司’的总监,我们瞿家峒也得有所表示,陈亮孤身一人,又是这个年纪了,瞿当家的意思,想为陈亮买一放美妾,却不知道陈亮先生喜欢何种式样的女子,故而我特地来问问茅先生,请茅先生参详参详!”
茅庚到了大宋,才知道妾侍可以随意买卖,妾侍这份职业还有临时和正式之分,瞿家峒送给陈亮的,应该是属于合同制妾侍,反正陈亮这个总监最多当两年,不需要送一个终身制的小妾,要买断一个略有姿色的小妾,恐怕至少需要几千贯,瞿家峒不可能有这种手笔。茅庚对这种类似于拉皮条的事儿兴趣不大,当下便敷衍道:
“这个嘛,只要是有那么三分姿色的女子,送到陈亮那里就是了,这个你不用问我。”
老牛吃嫩草,还有什么讲究!茅庚在心里如此嘀咕。
向以轩本也是要看看茅庚对此有何想法,万一茅庚想差了,以为瞿家峒想私下里笼络陈亮,那就会弄巧成拙。
陈亮爱煞了美酒和美女,一听当总监还能享受瞿家峒的特别待遇,心中自然高兴。
考虑营建业务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陈亮新官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制定发展计划,按照如今的发展势头,瞿家峒的所有男丁差不多都动员了起来,烧制板砖的,包揽盖房的,要发展,下一步就得对外招人。
但是在招人的问题上,瞿家峒方面明显有些抵触,瞿家峒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一旦招了外人,瞿家峒的人有可能会沦为配角,这是瞿家峒的人所难以接受的。
但瞿家峒方面也承认,就凭瞿家峒那点人,若同时多盖几处房子,便会力不从心。
陈亮本来一腔雄心壮志,一心想要做大做强,他可不是来替瞿家峒守成的。当下大为不快,声称若是不能扩招人马,他陈亮便不稀罕做这“华西营建公司”的总监。
两方面一时间闹得有些僵,茅庚也想不通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为何瞿家峒在这个方面却不肯让步。茅庚心想,这又不是要造反,造反才要讲究队伍纯洁。这瞿家峒到底是怎么啦!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快。
不过茅庚并不担心,瞿家峒的人毕竟翻不了天,最终还是会妥协的。不如干脆晾一晾他们。
茅庚便拉着陈亮熟悉自己这里的一切,心道,要是瞿家峒最终不肯妥协,那就是瞿家峒违背了当初的约定,自己大可以另起炉灶,陈亮若想做建筑包工头,并不是非要吊死在瞿家峒这棵树上。
茅庚先带陈亮参观了瞿家峒烧制板砖的作坊,如今这个作坊也开始用上了水力压砖机,在茅庚眼里连半自动也算不上的水力压砖机看在陈亮眼里,还是让他颇感震撼。最让陈亮开眼界的是露天向上砌的围窑,一个窑正在装窑,陈亮看得仔细,问得也多,茅庚就在一旁一一解释。
另两个窑正在烧,从砖与砖之间的缝隙中,可以望见里面正烧得通红,缝隙稍宽处,竟然喷出了火苗,陈亮好奇,往前一凑,火苗猛地窜过来,差点将陈亮引以为豪的胡子烧个正着,陈亮自嘲地一笑,也不以为意。
茅庚谈到这红色的板砖的禁忌问题,许县令为了一县税收,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口瑶民习俗,未加干预,但是出了新化、安化这一带有瑶民的地方,就只能刷成水泥的灰色,或者刷上一层石灰,这无疑增加了盖房的成本,对于大宋百姓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福气,陈亮闻言,笑了笑,随即夸下海口,此事无须担心,这等小事,只须稍事运作,便能解除禁忌。茅庚听了,将信将疑,对于陈亮,只能有保留地相信他所说。
看过烧砖作坊,便来到了油溪基地,这里有坩埚炼钢,还有新开张的制瓦作坊。此外,玻璃作坊也准备建在这里。
茅庚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坩埚炼钢,只说用此法炼出的钢比大宋其他的钢都要好得多,陈亮只是感到新奇,对坩埚炼钢究竟如何个好法并无什么概念,茅庚也只是笑笑,也不再多解释。
茅庚要让陈亮重点参观的是制瓦作坊,这里现在正在制作两种水泥瓦。
陈亮先看到的是一种方形带曲面槽的水泥瓦,这种瓦比常见的屋瓦大了三四倍,茅庚介绍道:
“同甫兄,这种瓦是由水泥制成,不须烧制,只须倒模就可以了。”
这种方形的水泥瓦就是基本上照搬后世的水泥彩瓦搞的一种简化版,因为暂时不能压制,其结构被修改成了适合于手工浇铸的形状。作坊中一字排开一排底模,在底模中灌上水泥砂浆之后,再用一个带有两个拱形的木制刮子刮掉多余的水泥砂浆,一片水泥瓦的浇铸就宣告完成。
茅庚继续介绍:
“这种瓦还可以做成高档瓦,里面掺上竹纤维,再压一下,强度还会更好,摔都难摔破,就怕普通百姓用不起。同甫兄,要是做高档瓦,你觉得谁会用得起?”
陈亮脱口就说:
“呵呵,愚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稼轩用得起。对了,韩宅胄韩家也用得起。再想想,用得起的多着呢!就看盖出的屋顶有何优越处了。”
茅庚一听,此君随口就将辛弃疾抬出来,看来关系确实不一般,传说辛弃疾在经商上很有一套,应该是不差钱的。茅庚领着陈亮来到水泥瓦搭盖的样板展示处,这里搭盖了一个模拟屋顶的小块斜面,大约四尺见方的水泥瓦搭盖在竹子搭起的斜面上,茅庚随手揭起一块,说道:
“同甫兄,你来看,这里是搭盖的样板,只是左面和上面一小截被另外两片瓦盖住,这么搭盖出来,一不漏水,二还很漂亮,你看一看,这个样子能够入得了你的法眼么?”
陈亮一看,盖出来的效果显得比老式瓦平整美观,便道:
“倒是可以让稼轩把他那许多房屋都换成这种瓦,别人一看稼轩都用这种瓦,一定会跟风。”
茅庚心道,你开口闭口都是辛稼轩,自我感觉良好得很呐!
茅庚只是道:
“同甫兄,你再来看看这边,再评论不迟。”
另一边是制作纤维水泥波瓦的作坊,几个人正在制作长四尺宽一尺半的大波瓦,茅庚介绍道:
“这种瓦比那边的方瓦便宜,盖起来快捷得很,大宋的多数百姓届时都能用得起这种大幅面的波瓦。”
这种纤维水泥波瓦乃是茅庚受杨喆他们的启发,当日杨喆用水泥在茅草屋顶上补漏,隔天茅庚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后世由一个中国农民发明的石棉水泥瓦,堪称是建材史上的一段传奇,石棉水泥瓦是**十年代农村中广为使用的廉价瓦,到21世纪还照样在用。不管怎样,这种瓦起码比茅草盖顶好得多。
这时代一时找不到石棉,但是经过熏蒸处理的竹纤维大可替代石棉。于是茅庚立即安排试制,用水碓将竹子破碎成长短纤维,然后用石灰浸泡,再作熏蒸处理,竹纤维就可以用来制瓦了。你还别说,竹纤维的抗拉强度极高,用竹纤维制作的水泥瓦竟然很不错,这使得茅庚大喜过望。
为了使大宋百姓都能用得起,茅庚试验将水泥用量降到极限,大量用沙石替代水泥,还添加石灰和石膏,最后大致上找到了一种廉价的配方,当然目前这种最廉价的水泥波瓦只能是自用,首先还是用来将基地的茅草屋顶换掉,算是边试用,边检验。
茅庚寻思,不知道陈亮是如何看待这种廉价的大波瓦的,眼界很高的此君不知道会不会瞧不上这种廉价瓦。
陈亮看了看,又摸了摸,再感受了一番波瓦搭盖样板的效果,眯着眼说:
“这种瓦好,很好!我想,陆放翁应该是第一个愿意用上这种波瓦的,陆放翁并不宽裕,稼轩几次欲接济他,让他建造几栋像样的房屋,他老夫子却死活不受,这下好了,我‘华西营建公司’就去为陆放翁建几间波瓦房屋,对他陆放翁,既不赚他的钱,也不赔,他老夫子总不会迂腐到连这个也拒绝吧!”
茅庚听了陈亮这一段话,一时呆立当场,好半天才说:
“同甫兄高义,我赞成,只是真不知陆放翁能否接受你的美意。”
陈亮叹一口气,慨然道:
“其实,愚兄是比不上易生老弟的,愚兄现在只能是嘴上说说,而易生是实打实在为天下苍生着想,杜甫诗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屁天下寒士俱欢颜!’,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易生的境界才叫高啊!我陈亮从此也有一个梦想,有生之年,若能为天下百姓造上千万间房屋,让千万人遮雨避寒,此生足矣!”
第五十八章 观念碰撞
茅庚来到这个时代,要说没有理想,那当然是谎言。可是象陈亮这样随时随地都能跟你畅谈一通理想,那只能说是扯蛋。“安得广厦千万间!”,安得!安得!后世在毛大人手上建公房搞了快三十年,房子问题还是老大难。后来改弦更张搞起了市场化建房,房子倒是建了千千万,可是房价高企,寒士们依然不见欢颜。可见诗人的理想是多么难以实现。
茅最多只能算一个理想还没有泯灭的现实主义者,不过前世经历残酷的现实而理想犹存,已经诚非易事。“心中有理想,冷眼看世界”这句话虽然有点老气横秋,但若不如是,便往往被现实忽悠,所以茅庚看起来有些世故,远没有他这个年龄应有的热血激昂。茅庚冷眼看陈亮,心说人家狂士爱夸夸其谈,但咱还是得脚踏实地。
茅庚觉得陈亮出言虽然有些狂妄,什么辛稼轩、陆放翁俨然便是他跑不掉的客户,但自己也不便打击陈总监的积极性,于是换了个话题:
“同甫兄,还有一种更高档的瓦,做出来之后只怕只有皇宫才用得起。我不知道要不要做这种高档瓦,也许暂时放放,将来时机合适再做不迟。同甫兄,依你之见,这高档瓦要不要做?”
茅庚这是在说琉璃瓦的事,究竟要不要上琉璃瓦,茅庚有些犹豫,朱玄青、朱玄白两人既然有烧瓷经验,而且懂得上釉,烧制琉璃瓦便不是什么难事,但贸然上琉璃瓦茅庚担心过于盲目,后世都要做可行性论证的,到了大宋也不能例外,便请陈亮这个看起来混过大宋上流社会的人发表一下看法。
陈亮听说茅庚还有更高档的瓦没有拿出来,当下拍着茅庚肩膀道:
“大宋的富豪一掷千金,任你多高档的东西他们都能享受得起,只要东西好,根本就不用担心没人用。易生老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愚兄,你就干脆把你的新玩意一股脑儿列一个清单写给我。愚兄不关心如何制作,愚兄只关心如何用,能用在何种场合。总之,你别管高价低价,高价的东西大宋的富豪爱用,人家花钱还痛快,低价的东西也有人青睐,也不怕没人要。愚兄别的不敢夸口,这一生足迹遍天下,高官名士、三教九流都有交往,你只管提供你那些新奇东西,愚兄哪怕自己拿不准,还能问一问故交好友。如何?易生老弟,你跟我交个底吧,愚兄决不会让你失望的。”
茅庚心道,若是自己只须管好制造这个环节,那当然省事得多,也许历史上的陈亮选择从政就是错误,此君的确有商务上的种种优势,说不定给他这个商业平台,他便能大放异彩。
茅庚笑着回应道:
“同甫兄,我这里好东西多的是,你既然有信心,我当然可以给你交底,我整理一下,看看哪些是近期可以做出样品来的,哪些是以后才能做的,几天之后,我就能交一个清单给你,尽量交代清楚它们的用法,然后就看你的了。”
陈亮此时意兴飞扬,开始胡侃起来:
“这盖房其实与写文章差不多,写文章无非是将文字词语典故堆砌起来,能堆出花样那就是状元,堆不出花样那就得象愚兄这样落魄。呵呵!盖房子也是一个道理,不过就是换了砖瓦水泥石灰而已。愚兄没有状元公堆砌文辞的如花妙笔,但也许在堆砌砖瓦上有些才能,唉!退而求其次,做一个堆砌砖瓦的状元也不错!再说,有易生你作为强大的后盾,在盖房子这一行,愚兄想要不出名都难啊!”
陈亮如此一说,茅庚的心情也大为轻松,不能不说,陈亮是一个有趣的人,与陈亮合作起码心情舒畅,有搭档如此,夫复何求!
茅庚心情好,当晚便架不住陈亮怂恿,和文元张海三一起,四个人就着铃儿下厨做的几个小菜,小酌了几杯。铃儿经茅庚指点,已经颇能做一些茅庚喜欢的菜式,陈亮虽然尝尽天下美味,对于铃儿做的菜还是赞不绝口。
陈亮喝了酒,照例是豪情满怀,指点江山。不过,此时的陈亮收拾起政治热情,兴趣转移到了建筑上,一通神侃,到了最后,便仿佛将来天下有名的建筑都要出自他陈亮之手一般。
茅庚事先就说好不得多喝,但陈亮酒兴一上来,就再也控制不住,最后茅庚不得不强行抢下陈亮的酒杯,这才罢休。
茅庚喝了酒,也有些微醺,看铃儿巧笑倩兮,两个可爱的酒窝分外迷人,这晚便与铃儿恣意颠鸾倒凤了一番,只觉得铃儿格外婉转承欢,心中一时也充满爱怜。铃儿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茅庚感觉到铃儿是真心爱自己,哪怕铃儿别有企图,那也不是她的错。这还是蜜月,似乎不应该冷遇她,自己以后应该对她好一点才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铃儿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脉脉含情,茅庚报之以一个微笑,心中升起一丝温暖。
铃儿的嘴动了一下,好象要说什么,可随即又闭上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好像是不敢直视茅庚的眼睛,茅庚心中奇怪,便用鼓励的口气问道:
“铃儿,有话要跟我说么?说吧,不妨的。”
铃儿手指头一忽儿绞在一起,一忽儿又分开,明显还在犹豫,最后有些惶恐地道:
“铃儿说出来怕官人怪罪,以为铃儿搬弄是非,铃儿可不愿意官人有这个想法。”
茅庚笑道:
“甚么大事儿!别担心了,我不怪罪你就是。”
铃儿鼓了鼓勇气道:
“那我就说了。”
茅庚又可气又可笑,只好叹口气道:
“在此之前让你受委屈了,铃儿,你说吧,我不会计较的。”
铃儿忽闪着大眼睛,小声说道:
“爹爹那边---那边想要茅哥哥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留住陈亮先生,瞿家峒这边‘华西包工队’又最好不要招外人进去,我们瞿家峒的人,论手艺也好,论心思也好,都比不过外面有本事的人,要是招了外人,只怕日子一久,我们瞿家峒的人就只能靠边了,爹爹的担心虽是有些---有些不够大气,但茅哥哥看在铃儿份上,想个办法转圜,两全其美,好不好?茅哥哥向来都有办法,好不好吗?”
说到最后,不知不觉就撒起娇来。
茅庚一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只因心中隐隐有些不快,铃儿还是向着瞿家峒啊!奶奶的!“同床异梦”指的就是这种感觉吧!但是随即又想起自己和陈亮这会儿也处在蜜月期,经验告诉自己,对于雄心勃勃的陈亮,也不能不有所防备。从这点上看,让瞿家峒的人维持一些**性也未尝不可。茅庚虽然是天真少年的年龄,但他的意识浸润了后世的各种斗争哲学,内心可谓复杂得很。
茅庚最终还是心软,眼见铃儿软语相求,便下意识地选择和稀泥的做法。只能说后世经过“和谐”理论的全天候轰炸,潜移默化之间,茅庚血管里流淌着的主流血液都演变成了“和谐”之血。
茅庚叹了一口气,抚摸着铃儿的秀发,说道: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已想好对策,尽可能两全其美就是。”
铃儿点点头,懂事地“嗯”了一声,然后欢天喜地地去了。
茅庚的对策,无非就是搞成分公司的方案,“华西营建公司”下面设四个分公司,瞿家峒那边分两班人马各二百人成立第一分公司和第二分公司,两个头儿便分别是瞿闻鼓和向以轩,两人被称之为“监理”――监理当然要听总监的。扩招的人马则成立第三分公司和第四分公司。
茅庚本来的意思,新成立的分公司只要一个就好了,反正是陈亮直接领导,又不受人员编制的限制。但陈亮亮出了自己的招数,他一定要成立两个新的分公司,第三分公司主打高端客户,第四分公司则面对低端市场。茅庚暗暗佩服陈亮,你看,人家连微利房市场都不放过,还在一开始就进行市场细分,嗯,观念很先进啊,此君在商业上的天赋真是令人惊叹。
为了安抚瞿家峒,茅庚送给瞿家峒一份厚礼,那就是教会瞿家峒搞一套生产钉子的半自动水力机械。话说后世的华西村在六十年代末就是靠办钉子厂积累了发展的本钱――第一个五十万就是生产钉子赚来的。那些年流行“割资本主义尾巴”,但割来割去,始终奈何不了华西村这个“钉子户”。后来的结果有些让人玩味,到了21世纪,华西村竟然成了屹立不倒的公有制“钉子户”!――在国朝的农村,这几乎是硕果仅存。
茅庚本来没有那种恶趣味非要让瞿家峒也办一个钉子厂,但是因华西营建公司扩张,要与国际接轨,必须得招聘外人,这也许确实会让瞿家峒觉得受到了威胁,办这个钉子厂也算是给瞿家峒吃一个定心丸吧。
瞿家峒的基础本就不错,为了烧制板砖,之前就已经掌握了拉制铁丝的技术,拉制出铁丝,事实上生产钉子就不难了,只须将铁丝等分切断成一截一截的铁丝段,然后在一个工模内完成自动冲压,一端冲压成平头,一端冲压成尖头,一个钉子就做成了,一套并不复杂的机械就能呼啦哗啦地批量生产钉子。
后世的民国时代,钉子叫做“洋钉”,顾名思义,这东西大部分都是进口的。如今在大宋这个年代,钉子生产好了,那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儿,一旦所产的钉子冲出大宋走向世界,日本、朝鲜以及阿拉伯国家到时该不会叫钉子为“宋钉”吧!
对于茅庚抛出的这个分公司方案,瞿家峒的当家几个经过一番琢磨,事到如今,不管愿意不愿意,“发展是硬道理”,既然扩张已经不可避免,在维持相对**的条件下,倒也可以接受这个扩张计划。何况还有茅庚送上的钉子生产技术,有商业头脑的瞿耀龙自然明白这又是一门生财之道,自己这个便宜女婿看来还是相当照顾瞿家峒的。有茅庚在,又有两个纯血统的分公司掌控在自己人手上,“华西营建公司”料也不会失控。
圆满解决“华西营建公司”扩张问题之后,各方皆大欢喜,瞿家峒为陈亮买来的小妾也及时送上了门,至此,陈亮大为满意。而巨能钙的效果也真不是盖的,服了巨能钙之后,如今的陈亮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牙口倍儿棒,吃嘛嘛香,看起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茅庚打趣道:
“同甫兄,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依小弟看,同甫兄不但上得了美人的床,还能盖得了东家的房。小弟特此贺喜同甫兄!”
陈亮笑道:
“还是易生老弟的巨能钙管用啊,这才服了不几天,就觉得浑身舒坦多了,不如就让愚兄来做这个巨能钙的代言人吧!”
茅庚一下子乐了,此君接受新事物之快,真是令人惊叹,茅庚只不过在某次闲谈的时候顺带说了一下“代言”、“代言人”的事儿,陈亮这会儿就现用上了。
第五十九章 指手画脚
茅庚暂时还没有让陈亮代言“巨能钙”的打算,目前这种第一代补钙剂的产量还很可怜,此外疗效究竟如何,也得有些临床数据才行。于是,为数不多的“巨能钙”成了本县小范围试用的高级补品,有些身份的人才能获得赠送的巨能钙。
许县令也获赠了这种巨能钙,有陈亮试用在前,觉得有了疗效之后,陈亮那张大嘴便满世界吹嘘,将这号称巨能钙的药丸夸得象天花粉一样,许县令也忍不住试了一试,也觉得效果好像不错。
许县令四十几岁的年纪,白天大部分时间坐在公事房内,外出则有轿子侍候,绝对属于甚少晒太阳的一族人,一样会缺少维生素d,吸收钙的功能也自然有所退化,缺钙的症状虽不严重,但也时感腰酸腿痛,如今服食巨能钙,经过一番恶补,许县令也隐约感觉到在对付小妾在床上的纠缠方面战力似有提升。许县令虽然尚有一丝疑惑,但心中已经将巨能钙由可疑补品提升到了可信补品一级,看来市井间流传的“茅氏所创,必是神品”传言不虚。
红泥湾险滩的水轮绞盘开张之后,因为是免费拖船、控船,一时间好评如潮,这项善政受到了全县上下的一致称颂,尤其是船工们,更有呼声要求官府尽快推进,在所有险滩都建造起水轮绞盘。
可是五十多个险滩岂能一夜之间就建好水力绞盘,许县令不是那种纸上谈兵的书生,自然知道实际操作的难处,按照茅庚的计划,在半年之内建好20处关键险滩的水力绞盘,这已经是史无前例的速度了。
这天,许县令正在后堂一杯清茶一张《新报》,手敲着案几,饶有兴趣地看报,看着看着,心中越发觉得轻松惬意。
却听陈亮的声音老远就响了起来:
“雍普兄,呵呵,陈某又来打扰了!”
随即许县令就见到了神采飞扬的陈亮,陈亮如今进县衙就像进自家的后院一般,没人会拦着这位大名人,许县令当然也是一副礼贤下士的做派,所以陈亮在县衙通行无阻。
许县令连忙相迎,口里连声说道:
“同甫兄,快坐快坐!许某正在拜读同甫兄的大作,嘿嘿,针砭时弊又趣味横生啊!来来来,坐坐坐!看茶!”
陈亮摇摇手,微笑道:
“不急不急,易生老弟忙得屁股冒烟,故而让在下给雍普兄将新做的时表送来了,如何?先抬进来让雍普兄看看吧。”
许县令等这一台时表已经等了些日子,闻言立时大喜道:
“哦,难怪今日同甫兄一脸喜气,原来是这么一件喜事啊!啊,好,好!抬进来,先让许某好好端详一番。”
陈亮一招手,便有两个人将时表抬了进来。陈亮又让二人小心将外面的木箱拆开,露出了酱红色木制外壳的时表。许县令一看,这一台比上次剪彩的那一台打造得更加精致,用了贵重的花梨木,许县令端详了一番,夸赞道:
“嗯,确是精品,呵呵,易生时常将‘精品’二字挂在口头上,看看这台时表,堪称实至名归。”
陈亮又让随来的二人打开后盖,露出了里面黄澄澄的齿轮机关之类,人工将重锤提升之后,时表就开始滴滴答答地转动起来。从后面看,一个个齿轮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不过关键的擒纵机构却是用铁盒封装起来的,除非破坏这个铁盒,否则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样的构造。
陈亮大刺刺地坐下来,啜一口茶,指着时表说道:
“雍普兄,你也看到了,这一台时表里面全都是精铜打造,不似之前的时表,里面有不少木制件。呵呵,官家要是见了这等精雕细琢的神器,只怕也要夸你雍普忠心办事,以我看,官家第一天收到这个时表,说不定第二天就要给雍普兄加官进爵呢!”
陈亮这话许县令本来十分爱听,但这时候还有下人在场,陈亮这样说,便有些不分场合了。陈亮随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时便让二人将时表恢复好退下去。
许雍普忽然想到这时表乃是茅庚一手打造,又不过是一个器物,一时间有些沮丧起来,叹道:
“这时表虽然是本官送给官家的,但官家也不糊涂,自然知道这时表全是易生的功劳,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在官家面前,这又能算得了甚么。顶多就是讨个彩头,不斥责我助长奢靡就不错了。”
陈亮把茶杯往案几上重重一搁,挥舞着手臂道:
“雍普兄此言大谬矣!‘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易生是千里马不错,但若是没有雍普兄这个伯乐,也未见得会有今日。昔年岳飞乃是盖世名将,有他在,眼看可以踏平中原,收复山河,不想却冤死风波亭,论起此事,秦桧当然是刽子手,然则高宗也难辞其咎。此其一。其二,又如辛稼轩也是难得的将帅之才,文治武功都独步一时,然则此际却闲置山野之间,你看,纵是‘千里马’,那又如何!不为当今官家所识,又有个屁的用。唉!‘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诚使天下人扼腕叹息!不是我大宋没人啊,而是官家---”
陈亮联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怀才不遇,一时大为感慨。陈亮的原名其实叫做陈汝能,后来改名叫做陈亮,其中便有自比诸葛亮之意。但此亮非彼亮,明主没有“三顾茅庐”到也罢了,陈亮自己纡尊以求主动上书,大宋官家居然还是不鸟他,陈亮连一官半职都没有捞上,直叫此“亮”情何以堪!所以陈亮对当今官家有失“伯乐”之职,是很有一些看法的,于是不知不觉就议论开了。
但许县令闻言,连忙打断道:
“同甫兄,同甫兄,莫要乱说,同甫兄难道不记得当日教训么!皆因祸从口出,同甫兄须得听许某的金玉良言,还是不要扯远了的好。”
陈亮听许县令提醒,立时也醒悟过来,刚才把话扯到了两代皇帝身上,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要是上纲上线,弄不好因此又要再下大狱。于是苦笑一声:
“雍普兄,我这张嘴就是如此,想到哪说到哪,不小心就得罪了人呐,多谢雍普兄提醒!不过我适才所言,无非是想说明一个道理,那就是雍普兄看得起易生,易生才有今天这般成就。雍普兄对易生,先是曲意回护,而后是信任有加,否则要是易生稀里糊涂进了监牢,一个不小心,只怕一条命就冤枉送在了无知狱吏手上,命都没了,哪还有今天!故而我说,易生能有今日,乃是雍普兄一手提携而造就。易生老弟说到雍普兄的知遇之恩,一直是感激莫名。”
陈亮最后又换了一副谐谑的口吻:
“故而就连我陈同甫也愿意落户在雍普兄的地盘。我就想啊,雍普兄礼贤下士,这才出得了易生这样的奇才,又出了康余梁这样的大儒,还有王云志这样的少年天才!雍普兄若肯提携一番,我陈同甫岂不是也要咸鱼翻身,从此好运连连!”
“同甫兄说话真是有趣得紧。呵呵!”
许县令听陈亮一番歪道理说出来,言下之意,自己便是那不常有的伯乐,嗯,这话中听!事实上也是如此嘛!要不是自己罩住茅庚,很难说茅庚不受一场大灾,那就什么都谈不上了。一想到此处,许县令便大为自得起来。
陈亮又接着说道:
“我从君举兄那里来,听说朝廷要升雍普兄的官,这本是好事,不过,我倒是不主张雍普兄马上升官。我看雍普兄至少还需在这里当上一年的县令,多做一年县尊,于我、于雍普兄都是好事。”
陈傅良字君举,从陈傅良那里听到的消息自然不是空穴来风。许县令心知陈亮交游甚广,有心听听陈亮对于自己官途的看法,当下问道:
“此话怎讲?”
陈亮不答反问:
“雍普兄不闻王荆公故事吗!”
王安石的故事当然人人皆知,但你说事用不着扯这么远吧!许县令心中腹诽了一句,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
“雍普愚鲁,还请同甫兄指教!”
陈亮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下傲然道:
“王荆公当日之所以能入朝拜相,他在地方上的赫赫政绩起了最关键的作用,官家屡召入京而荆公屡辞之,其本意或者不是欲擒故纵,但谁又能断定不是要吊大宋官家的胃口呢!哦,你看,我好像又在说荆公的不是了。哈哈!”
许县令一听,倒也觉得陈亮所言并非故弄玄虚,当下沉吟不语,好一会才颔首道:
“谢同甫兄指点!不过雍普才能有限,哪能与王荆公相提并论!”
陈亮见许县令已经有些上钩,当下便道:
“雍普兄雄才大略,同甫是深为佩服的,王荆公也是人,还办过不少的错事,雍普兄文武全才,依我看雍普兄异日若拜相,大宋或者真能恢复中原。故而同甫十分看好雍普兄,只要我同甫在这里一日,便会相助雍普兄一日,同甫虽然不才,为雍普兄拾遗补缺还是可以的。”
陈亮说到这里,从怀中拿出份文字稿来,递给许县令道:
“你看,我都为雍普兄拟了一叠纸,这个札子递上朝廷,官家看了之后,也一定会更加看重雍普兄一片爱民之心,又能体现雍普兄深通经济之道。雍普兄看看,我只是为雍普兄拟了个稿,雍普兄只管修改就是。”
许县令看了一眼札子,里面既涉及到板砖红墙的禁忌问题,也涉及到资水航运水力绞盘的建造问题。陈亮论述一番之后,无非是将解除红墙禁忌与爱民、增税联系起来,水力绞盘之事基本上也是如此的调调,倒也是投官家所好。
但许县令感到有些不爽,陈亮来了之后,这家伙一副名士的派头,喜欢对县政指手画脚,一点也没有落魄书生的觉悟。
但实话实说,陈亮的到来还是让许县令大为受益。别的不说,陈亮在《新报》上开的专栏,对新化县的治理完全是一片正面评价之声,话说这可不是一般人的评价,这是陈亮所写的文章,里面还事事都能找到依据。比如陈亮专门撰文,将水轮绞盘这个水力工程大事渲染了一通,文中更是将许县令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爱民县令的名声经过《新报》的传播,在大宋更进一步地广为人知。
不过对于红墙禁忌一事,许县令就认为陈亮有点操之过急了。最近一期《新报》的陈亮专栏刚刚刊登了一篇“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文章,其中就以板砖价廉可以造福百姓为辞,极力建议朝廷解除板砖红墙的禁忌,而且此君竟然煽动瑶民以请愿书的形式公开请求朝廷对红色板砖解禁,此君做事实在有些出格了。
这个札子写得倒也不错,但陈亮此举分明有逼迫的意思,在他眼里难道本官也要看他眼色行事吗!这个陈亮真不满足,本官全力配合他招聘归正人中的能工巧匠,已经是够卖他面子了!唉!此君竟然得陇望蜀,在本官面前指手画脚起来了,日子一长,他陈亮眼中究竟还会不会有自己这个县令!
许县令想到此处,便淡淡的道:
“此事容我想想,官场上的事还是小心为上。总之多谢同甫兄为我着想了!”
陈亮也知自己不能强求许县令,立时便换了一个话题:
“雍普兄,我看你脸色红润,中气十足,莫非是连服了两颗巨能钙的缘故!呵呵,雍普兄服了巨能钙,龙精虎猛,只怕你那小妾也要吃不消吧!”
许县令也知这陈亮老不正经,也立时换了一副嘴脸,反击道:
“我听说易生送给同甫兄一句‘上得了美人的床,盖得了东家的房’,我倒是要提醒同甫兄,哪怕是吃了巨能钙,那也不能光顾着上床,上床多了,就只怕盖不了房了。”
陈亮对于这样的取笑并不在意,反而哈哈笑道:
“哈哈,上床谁说就不能盖房!只不过盖的是‘ru房’而已!哈哈!”
这一下许县令也禁不住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陈亮回复一本正经,对许县令说道:
“雍普兄,易生老弟的亲事,你做父母官的是不是也要关心一下啊!易生被迫娶的这个铃儿当然不能算数,易生对苏家的小女一往情深,据我考证,这苏家有可能是苏秦之后,这一来人家也算是出自名门,堪称易生的佳配,得想个法子玉成人家才对,雍普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许县令心中再一次腹诽起陈亮敢于瞎编的胆色,不过对于玉成茅庚的亲事,许县令当然是乐意为之的。当下毫不犹豫地答道:
“易生的亲事,自当不遗余力。”
陈亮笑道:
“好,那就说好了。嘿嘿,我亲自设计了一场盛大的好戏,比上次试航演示还要精彩,不过这一次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打动苏家小女,我先卖个关子,到时雍普兄一定要到场啊!
第六十章 喜从天降
有关陈亮的传说流传甚广,有一则趣事许县令也是听说过的,说的是陈亮骑马踏雪前去拜会辛弃疾,却说陈亮打马来到离辛弃疾家不远处的小桥边,陈亮胯下马竟然怎么也不肯过桥,结果陈亮大怒,拔剑斩下马头,然后步行过桥去见辛弃疾。
许县令也觉得这是一件趣事,落魄到陈亮那个份上,还能率性演出这一出,这才是真名士。
总之,陈亮的花样甚多,不知道这一次陈亮撮合茅庚与苏家小女用的是甚么招数。反正是喜事,倒是不妨凑一会热闹。
陈亮在许县令这里,都是一副肆无忌惮的作派,在年纪小一截的茅庚面前,更是从不讲究,动不动愚兄愚兄如何如何,不过茅庚有着跨时代的见识,陈亮那点道行,很难在茅庚这里获得优越感。但陈亮还是个热心人,在正事上不能指手画脚,一样难不倒他。你不能不佩服陈亮没事找事的本事,陈亮永远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永远有一种强烈的参与精神,以及不可抑制的指挥欲,在茅庚这里也必定要找一个他能折腾一番的事儿。
最后,如他所愿,陈亮终于找到了一件他能够指手画脚的事儿,那就是茅庚与苏致妍之间的情事,而且,机缘巧合,陈亮马上就发现了一个神奇的道具,陈亮立即决定导演一出爱情大戏。
话说这一件道具,其实是茅庚用来确定长度单位的。
茅庚前世设计全部试用公制,但大宋用的是宋尺,茅庚觉得在自己的工程实践中,有必要改用“米”、“毫米”这个公制的长度单位。
理论上是能够通过简单的自由落体运动试验得出一米的长度,因为一千年乃至五千年前的重力加速度与后世的重力加速度不曾发生过变化,都是9.8,虽然不同的经度纬度略有差异,但毕竟相差无几,只要套上自由落体的公式:
h=1/2xgxtxt
只要测得自由落体的时间,便能算出自由落体的高度值是多少米,然后就能得出一米的长度。
现在时表已经有了,为了计时更精确,茅庚还在时表上加上了加速传动级,使得时表具备了秒表功能,最长最快的指针就是秒表指针,如此一来,已经充分满足自由落体的精确计时。
但是这个自由落体试验必须有足够的高度,就算是120米的高度,自由落体的时间也不到五秒钟。茅庚本着严谨的原则,为了获得尽量精确的数据样本,最后定下四个大体的试验高度区间:100米――200米区间,200米――300米区间,300米――400米区间,400米――500米区间。
好了!麻烦来了,大宋最高的建筑物大约就是佛塔,最高也不过几十米,当然无法满足茅庚的自由落体试验。茅庚有点怀念后世拔地而起的高楼,那些后世的摩天大厦一栋比一栋高,最高的迪拜哈利法塔高达800多米,深圳的地王也有将近400米,但这些合适做自由落体试验的楼宇大宋这时不是没有嘛!那,好吧!咱想其他办法。
为了进行这一次在弟子眼中莫名其妙的试验,茅庚决定提前让热气球面世,这个热气球还必须是载人的那种,在茅庚的设计中,必须有人在气球上操作,他既要负责拉直测量高度的绳索,还要负责抛下铁球并记录下抛球的时间。于是气球上不但要搭上一个人,还得搭上一个时表、铁球和测高的绳索,以及为热气球提供热量的酒精喷灯,不能不说,放在大宋,这实在是一个十分费力又费钱的工程。
这个热气球的气囊直径超过五丈,算上损耗费去了三十匹以上的丝绸,一匹丝绸就是三贯钱,加上绳索,光气囊的材料成本就超过100贯,这绝对是极为奢侈之举。但是桑蚕丝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耐得了一定的高温,后世冒充蚕丝的化纤比比皆是,但是化纤一烧就焦,而桑蚕丝用打火机烧,只要时间短,蚕丝并不会受损。因而就算丝绸贵一点,却是最好的热气球气囊面料。
这时候的酒也十分腾贵,只因官府实行榷酒法,其中加了重税,因而蒸馏出三十斤酒精也耗去了不少钱。还好,将酒蒸馏后精馏到95%以上的酒精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在投进去金钱和人力之后,弟子们如期蒸馏出来了作为燃料的酒精。
铜制的酒精喷灯比较有难度,锻造铜罐壳体和焊接这技术在宋代已经较为普及,又有茅庚指点,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酒精喷灯好歹也算是压力容器,压力当然不算大,但需要密封,还要有一个打气的装置,在没有橡胶的情况下,茅庚用毛毡浸渍沥青作为密封件,也拼拼凑凑将这个酒精喷灯做成了,试了试,效果居然还过得去,反正能够让热气球上升,就功能而言,这就够了。
这个热气球实在是太大了,茅庚为了不惊动附近的百姓,在一切准备就绪后,便特意选了凌晨的时间来进行试验。
红泥湾险滩如今已经盖好了几排简易房屋,红色板砖砌墙,水泥竹纤维波瓦盖顶,茅庚和陈亮如今都住在此处。
冬天的资水,行船比其他季节要少一些,每日里用到水轮卷扬机的机会并不很多,茅庚当然不会浪费水轮所能输出的动力,不用拖船的时候,水轮动力便用来带动生产用的传动轴,由这个传动轴带动木工机械以及新上马的金属车床。这里的木工机械每日都要为以后建造的水轮、卷扬机批量生产板料和部件,茅庚的设计原则是标准化模块化设计,现在就在为两个规格的水轮制造标准木制件。而金属车床正在组装,大约四五天之后便能完工,到时便是第一台水力金属车床,这显然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所有这些都需要茅庚在场指导,因而茅庚干脆就搬到了此地住了下来。而陈亮则为了从茅庚这里多套出一些盖房的材料和建筑工艺,竟然不肯离开茅庚,也带着小妾住到了这里,至于已经招聘的一百五十几个归正人,则被送到两处基地进行队列训练,暂时不用陈亮操心。
这一天的凌晨,刚好没有风,茅庚的自由落体试验在红泥湾悄悄地开始了。
茅庚没有叫醒陈亮,只是带了十个人来到新平整的红泥湾广场。一切就绪之后,便首先是气囊充气,水轮动力带动的鼓风机开动起来,呼呼地直往气囊中灌风,灌到气囊鼓起之后,便点燃酒精喷灯,开始加热气囊中的空气,不一会,气囊摇摇晃晃地脱离地面,一点点拉直连着吊篮的绳索。这时负责空中试验环节的扶归早就在吊篮中等候气球上升,而随着酒精喷灯不断喷出火焰,气囊内空气的温度进一步上升,浮力也同时上升,直到将吊篮吊离地面,热气球开始扶摇直上。
热气球上挂了三根绳子,其中两根分别由两个人拉着,用于将热气球控制在预定的高度和预定的位置,而第三根绳索就是测高的绳索,这根绳索上挂了一个重约五斤的铁锥,吊篮里的扶归需要控制吊篮绞盘上的手柄,让铁锥刚好离地――当然最好是将离未离若即若离,以保持这根测高的绳索垂直于地面,说起来这个自由落体的试验也真够复杂的。
这么复杂的一件事当然需要上下随时沟通,铁皮喇叭又一次派上了用场,扶归居高临下,借助铁皮喇叭的传声之威,从下面听去,他的声音当真是响彻云霄。
上下通过一番铁皮喇叭对喊,测高环节也告一段落,扶归在测高绳索上标好标记,下面便进入压轴的自由落体时间。
其实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几乎在标好标记的同时,扶归大喊一声“下面,放球。”,扶归呼一口气,猛地释放出铁球,并同时读出了时表上的时间,报时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回荡在空中:
“六点四十九分十五秒三四。”
下面的十双眼睛都盯着刷成红色的铁球从天而降,只见铁球飞速坠下,那铁球甫一落地,便有负责报时的报出了时间:
“六点四十九分二十秒二一。”
茅庚松了一口气,这第一组数据是拿到了。
随后便是升高气球,重复刚才的一切,结果顺利获得了其他三组数据。
但如此动静,在升到第一高度就吵醒了陈亮,陈亮是个极爱热闹的人,待他急匆匆地爬起床,试验已经快完了,但陈亮好歹赶上了气球升到最高点和之后缓缓下降的一幕,此君顿时就被这一幕吸引住了。乖乖!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登峰造极的行为艺术,自己当年斩马头的行为艺术已经堪称惊世骇俗,但与茅庚这手笔想比,那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热气球圆满着陆之后,茅庚就忙着计算数据,确定长度。茅庚根据自由落体所用的时间算出高度值,得到了四个以米为单位的高度值。而扶归标记在测高绳索上的四个高度标记,也用四根绳索比照着将实际长度记录下来,这样一来,就得到了四根以米为单位的已知长度的长绳,以下的工作,无非就是以这四根绳为基准,测出一米的长度,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算术问题。
就这样,茅庚在大宋得出了一米的长度,一时兴奋不已,一个人在想想着将来如何在大宋推行公制,包括公斤――那不就是一立方分米水的重量嘛!
但陈亮眼里的热气球,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道具,陈亮琢磨了一番,决定将这个绝妙的道具用在它最应该出彩的地方,陈亮为此第一个得先说动茅庚。
陈亮有点担心,茅庚这人好像天生就缺少浪漫气息,生怕茅庚拒绝自己的好意。哪知陈亮把自己的想法跟茅庚一说,茅庚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拒绝,只是一声不响地思索了好一会,就欣然同意了陈亮看似无厘头的策划。
******
苏致妍其实上次也去观看过红泥湾试航演示的,只不过是远远地坐在下游的一艘船上,在帘子后远远地看了一个大概。
父兄一心要自己嫁与茅庚,放在茅庚娶铃儿之前,苏致妍其实也已经芳心暗许,但茅庚娶了铃儿后,父兄还是不改初衷,苏致妍便觉得那是要以自己要笼络茅庚,这与瞿家峒好似并无什么区别。
之后热心的扶婆婆来劝自己,一番话却还算中听,自古美女爱英雄,苏致妍也不例外,扶婆婆盛赞茅庚是有担当的男儿,不但才气纵横,而且心地纯良,实乃不可多得的大丈夫。苏致妍拿奉三郎作为参照,也觉得奉三郎与茅庚比起来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奉三郎除了对自己一往情深,在其他方面实在是乏善可陈。
但是也正因为奉三郎对苏致妍极为专情,苏致妍就觉得茅庚娶了铃儿之后居然都不来看自己,就算是被强迫与铃儿成的婚,至少你也得说明一番,表白一下吧!在这一点上,苏致妍又有些小儿女态,心中总闹着别扭。
那日苏致妍偷偷看完资水河边**迭起的那一场,脑子中又满是茅庚的影子,苏致妍深知,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背后的茅庚在导演,这一场精彩演出让苏致妍脸红心热,又期待起了茅庚某个时候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可恶的是,茅庚这厮竟然久久不登门,这么久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苏致妍心中极其失望,又想起奉三郎的种种好处,这两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副负气的样子,搞得苏府上下都有点担心她。
昨日苏致义前来告知,今日苏家要在红泥湾办一场喜事,那里有搭好的台子,听说又平整了一大片地,正是办喜事的好地方。苏致妍想知道究竟是苏家谁办喜事,苏致义却语焉不详,声称到时便知。
苏家今日包了顿家新造的一艘豪华客船,据说这也是茅庚设计,大小与十五万斤的毛板船不相上下,但此船打造得十分考究,船上雕栏画栋,视线分外之好,冬天的资江水尤其清澈,天蓝水碧,其实觉船上风光尚好,苏致妍却觉得两岸一片萧杀,心中情绪甚为低落,想想今日是他人的喜事,自己却半点也欢喜不起来,一路默默无语,只是发呆。
船到红泥湾,这才发现今日里整个红泥湾围了只怕有一两千人,让苏致妍奇怪的是,大船这时却抛下了锚,就在江上停了下来。
忽然一阵鼓乐声响起,苏致妍被突如其来的鼓乐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鼓乐声响起处看去,却见围观的人群那一边一个彩色的大球一点点鼓起,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圆,忽然就往天上升去。
苏致妍随即看到那个彩色的大球下面还吊着一个吊篮,吊篮上边的那个人有一点看不清,但苏致妍感觉那就是茅庚。
气球一路上升,此时从高台上传来了与那天试航解说相同的声音,那是张海三:
“各位亲友,各位嘉宾,今天是个好日子!好日子!”
此时居然有人唱了起来:
“哎,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升上了气球迎喜庆。”
歌声一停,张海三的声音再度响起:
“各位嘉宾,各位亲友,大家都知道陈亮先生,现在,陈亮先生就在我身边,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请陈亮先生为我们说几句话。”
随后,便见陈亮举起铁皮喇叭,几乎是竭尽全力地暴喊起来:
“我陈亮,有一个朋友,喜欢一个女子,在此之前,他没有向这个女子表白,但是一切并不晚。今天,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心中的喜欢大声说出来,大家说,好不好!”
陈亮这一段煽情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爆起极大的热情,一时间八卦连同祝愿在资水两岸恣意地流淌,连远在船上的苏致妍也感受到了热烈额度气氛。
陈亮仰望飘升中的气球,铁皮喇叭也对着天空,大声喊道:
“茅庚,她就在看着你,你还要等吗!快!将你的喜欢说给她听。”
此时气球已经得越来越高,茅庚心说原本自己是决没有想过这样表白的,那不是自己的性格。要不是陈亮,自己还真没有勇气在这么个场合大声跟苏致妍表白,正是陈亮,才唤醒了自己的激情,这一刻激情燃烧,茅庚再也没了心里桎梏,爱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出去好远好远:
“苏致妍,我喜欢你!我要你嫁给我!嫁给我茅庚!”
茅庚喊出去这一句,忽然觉得自己没有白来大宋一回,不知道苏致妍会怎么想,但我茅庚不会后悔,我喜欢这一刻,这激情四射的一刻。茅庚虽然心中激情燃烧,但心中也忐忑不已,唯恐苏致妍不能接受这样的表白。
随着茅庚这一声表白,下面锣鼓声骤然响起,两岸同时放飞起上百个大红色的孔明灯来,每个孔明灯下,都吊着一个大红的双喜喜字。
在这一刻,茅庚的吊篮上,也一点一点地打开了一幅大红色的巨幅长卷:
“苏致妍,我喜欢你,嫁给我吧!”
这一幅巨幅长卷的展开立时让两岸的围观者沸腾起来,他们本就没见过热气球载人上天的奇观,此刻更是被这一场离奇的示爱秀搞晕了。
苏致妍耳闻目睹这所有的一切,一霎时有了一种幸福到晕眩的感觉。苏致妍在心里说,你肯为我这样,我万分欢喜,可是,难道你也要我举着铁皮喇叭大声回答你一个字――“好”!心中虽然愿意说一万个“好”字,但人家是女儿家,总不能像你那样大声喊吧!
第六十一章 惊险瞬间
在事先的剧本中,这一场表白爱情的大戏并不需要女主角倾情高呼“我愿意”的台词,苏致妍不是红拂女,也没有开放到20、21世纪的程度,只要苏致妍在他父兄面前点个头,接下来的事便有专业人士操办,保管办得热热闹闹。
好吧,就算苏致妍不点头,只要不摇头,或者不是坚决说“不”,这一场喜事依然还会按照预定的喜庆程序进行下去。
不过陈亮导演信心满满,他根本就不认为苏致妍能够抵挡这一场前无古人的示爱秀,只要苏致妍心里有茅庚,就一定会被盛大的场面和茅庚的深情表白所打动。陈亮的名士身份在这一桩事情上可谓得天独厚,陈亮导演的这场戏本来有违常情,甚至堪称惊世骇俗,这毕竟还是大宋年间,可不是那么能让人接受的。
但陈亮就是陈亮,他与苏员外一番沟通,反而让苏员外认为是一件极有面子的雅事。此前茅庚不来苏府说明,不跟苏致妍解释和表白,甚至也不遣媒人前来求亲,苏员外其实也多少有些脸上挂不住,否则苏员外拿出父亲的威严,也一样能把亲事办了。但一场声势浩大的示爱秀,足以让苏府人人都觉得脸上有光。
苏员外最终相信,自己的爱女必然会在陈亮导演的盛大演出下就范,而茅庚在大庭广众的表白也将给苏家带来极隆的声誉,再说还有许县令和康老亲临现场,更让这一场华丽的喜庆场面风光无限。
不能不说,陈亮的面子很大,而这场盛大的爱情演出也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眼球,连苏员外和苏致义一介人最终都变成了陈亮的同谋,说起来有些滑稽,但事实就是如此。
茅庚作为从后世那个开放年代过来的人,其实内心并不排斥这种夸张的示爱秀,而且觉得陈亮的热心和富有创意令人感佩,只是没有想到这种夸张的演出要由自己来当主角。
茅庚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但演出并未结束。接下来,茅庚便要下降高度,最终从空中降到苏致妍那艘船上,然后当着苏致妍的面再作一次表白。如果说刚才的表白是热身的话,这一次的表白就将是剧情的**,茅庚想象着苏致妍脸红耳热而又秋波流转眉目传情的可爱样子,一时间不争气地心跳加速起来。
天空中,在无数的孔明灯衬托下,气球在缓慢地下降,所有围观的人都期待着更精彩的一幕出现。这时,一盏孔明灯飘到了气球的吊篮下,正好飘到从吊篮上垂下的巨幅长卷前面,一下子将“喜”字的上半部分和“欢”的大部分遮住了,遮住“喜”的是孔明灯,遮住“欢”的是孔明灯下吊着的红灯笼,人群中一个家伙立时便叫道:
“快看,快看,我一口你,呵呵,我一口你。”
原来这家伙成心起哄,那个大大的喜字被遮住了上面的大部分,但没被孔明灯遮住的刚好是最下边的“一口”,分开来读,便成了“我一口你”。
立时就有好事者跟着起哄:
“你这厮读少了一个字,人家那是‘我亲一口你’,你不懂吧!”
又有人凑热闹道:
“你也错了,人家这是‘我一口你一口’,亲热得不得了,就是这么个劲儿,晓得不?”
但马上,这人关于“我一口你一口”的说法就被“我亲一口你”的声音覆盖,随即又被简化成“亲一口”。
“亲一口”的起哄激起了更多人的响应,更有甚者,有人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挥,最后便成了:
“茅哥哥,亲一口,苏妹妹。”
这种起哄的热闹事儿,天生就有人火上浇油,不一会,乱糟糟的起哄声在好事者的组织下,竟然变成了整齐划一的起哄狂呼:
“茅哥哥,亲一口,苏妹妹。”
“苏妹妹,亲一口,茅哥哥。”
张海三本要制止这种变了味的起哄声,但陈亮却不以为意,陈亮反而感觉适当地来一点起哄,更显得场面热闹,趣味盎然,好便似有了闹新房的喜气。陈亮既然这样认为,张海三也不好拂逆众人的意愿,只好听之任之。
苏致妍在船舱中听到外面由散乱到整齐的“亲一口”喊声,心如鹿撞,既喜又羞,再抬头看头顶上的气球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巨大,到最后竟至于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更让苏致妍一颗芳心砰砰乱跳。
地面上的人得了指令,此时正在设法让气球下降。气球上的酒精喷灯已经熄灭,但是气囊内的空气并不会骤然冷却,要等空气冷却再缓慢下降,那显然太慢。在张海三的指令下,下面四个人一齐用力拉绳子,将气球强行往下拉,如此拉下去,不需要多久,气球就会落到船的上方,然后,按照既定的方案,茅庚可以采用多种方式上船,比如说从停在船上方的气球上跳下去,又比如说爬下吊篮,下到船上。
但是,正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意外的起因是酒精喷灯的密封出了问题,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酒精喷灯忽然就开始泄漏酒精。当酒味越来越浓,茅庚意识到酒精在泄漏,但因为已经熄灭了酒精喷灯,茅庚也就没有当回事,而且很快就能降下来,等自己上了船,气球就会拖到岸上处理。
酒精喷灯的酒精越漏越多,最后竟然变成了射流激射而出,射出的酒精越过吊篮,向外喷去。不巧下方刚好有一个孔明灯飘过,呼的一声,孔明灯就喷出了火焰,那孔明灯罩也喷了酒精,这一来便连灯罩也呼呼地燃烧起来。很快,火苗就顺着喷射出的酒精窜上了吊篮。
茅庚一看糟了,连忙灭火,但吊篮上的灭火材料有限,灭了这边,那边火苗又窜了上来,茅庚手忙脚乱,雪上加霜的是,那条巨幅长卷也燃烧了起来,茅庚只好赶忙摘掉这幅长卷。
下面的人只见带着火苗的长卷在空中飘下,吊篮上也窜起了火苗,所有人一下子都愣了。这会儿距离地面至少还有十几丈,但吊篮的火势越烧越旺。
扶归第一个反应过来,立时大叫:
“快,快,加快往下拉。”
扶归和其他弟子一下子全部冲到了绳索处,忙不迭地往下拉。只有将气球以最快的速度拉下来,才能解救茅庚。
船上的苏致妍一开始还以为是茅庚又在想给自己一个新的惊喜,茅庚的把戏总是层出不穷,听说道家的法术玄妙无比,难道今日茅庚还要搞出别的什么神奇的花样让自己高兴!苏致妍甚至有些期待起来。
但随即苏致妍就意识到这是发生了意外,两岸的一片惊叫声更是让苏致妍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上的手帕也不知不觉掉到了地下,本已经伸长了脖子,又下意识地又踮起了脚,只恨自己不能飞起来够着气球,好拉茅庚一把。苏致妍此时口呆目瞪,一颗心全部系着茅庚的安危,却又什么也帮不上,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不但苏致妍,地面上所有人此刻都目瞪口呆,看着一场喜剧被突如其来的一场火搅了局,一转眼就行将变成悲剧。陈亮此时也是束手无策,仰望天空,徒唤奈何。
气球上,茅庚一看扑灭火势无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将酒精喷灯扔出吊篮,否则高温很可能让酒精罐引发爆炸。茅庚冒着火势愣是丢下了酒精罐,这一来爆炸是不会发生了,气球也在往下降,但下降的速度还是明显太慢,这是因为气球浮力还是太大的缘故。而火势已经不可控制,链接吊篮的吊绳其中一根已经着火,只怕下一刻就会烧断,再往上,气囊也会着起火来,丝绸一旦着火,就一点指望也没有了。
茅庚不及往下深想,只觉得全身发毛,吊篮里已经不能再呆了,火苗甚至窜上了衣服,急切之间,茅庚只好翻过吊篮,一把抱住下面拉住吊篮的绳索,急速往下滑去。茅庚知道,气囊也很快就会烧起来,一旦失去浮力,自己便立即会以自由落体的加速度坠地,这算不算为爱情粉身碎骨!
厚厚的冬装倒是方便沿着绳索下滑,但茅庚为了控制下滑的速度,还是用两手扣着绳索,茅庚望了望下面,此刻自己正在江面的上空,目测一下高度,至少还有二十米吧,再有两三秒钟,自己就获救了。
但是吊篮的大火冒得实在太快,此刻“哗”的一声点燃了气囊,气囊连着吊篮的绳索即便是牛筋搓成,也已经烧断了两根,茅庚只觉突然一个急坠,心道大事不好,眼睛一闭,心道听天由命吧,但愿掉入资江能够不死。
等到巨大的气囊燃成了一个火球,茅庚甚至从水面上都能看到大火的巨大光芒,这一刻,茅庚大脑一片空白,但两手还是紧紧地抱住绳索,虽然绳索已经再也不能传来任何力量。这时的心中,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就这么完了吗!
苏致妍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天空,在看到身上冒着火苗的茅庚顺着绳索往下滑的时候,苏致妍感觉不再那么绝望,但随即天空中腾起耀眼的一大团火焰,一瞬间让苏致妍忍不住绝望地叫出了声。
茅庚飞速坠入水中的那一刻,苏致妍的心都碎了。
不过茅庚的弟子们很快就捞起了茅庚,掉到水中的茅庚依旧还是紧紧抱着那根绳索,等众人拉拽绳索将他拖出水面,茅庚竟然还能自己划起水来,苏致妍这一下惊喜莫名,心中这才舒一口气。
事前绝未想到一场喜剧最后演成了一幕惊险大片,事后想起来让茅庚心有余悸。还好自己运气不错,最后落在资水上,只是伤了右腿,这是入水太急冲击力太大的缘故,总算是万幸。另外手掌和绳索摩擦,两只手的手掌都掉了一层皮,如今还在火辣辣地痛呢。至于烧焦了头发,后颈上有一点烧伤,那不算什么,与火烧火燎的手掌比起来,那一点小小的烧伤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但即算经历了这一场惊险,茅庚还是觉得很值得。当苏致妍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然后破涕为笑的时候,茅庚觉得这一刻很快乐――痛并且快乐着。
当天晚上,在许县令的主持下,轻伤的茅庚和苏致妍办了订婚仪式。与白天盛大的场面不同,这个订婚仪式极其简单。茅庚和苏致妍约定,等正式成亲的那一天,那时再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新一期的《新报》却用了全部的篇幅,来报道这一次的盛事和惊险演出,而第一版,整版都是祝贺茅庚和苏致妍订婚的大红广告。
第六十二章 削铁如泥
到了第四天,茅庚感觉手掌心已经不再疼痛,手上传来痒痒的感觉,脖子上的烫伤也是一样,冬天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伤口化脓,这点小伤,就算什么药也不用,大约过得**日,它自己就好了,相信过年的时候,自己又是完好如初。只不过一头头发因为被烧的缘故,不得不剪成了短发,虽然正符合后世的生活习惯,但在大宋就显得格格不入。
谭修竹闻知茅庚受伤,前日专门为茅庚带来了一堆药物,又亲自将茅庚扭伤的脚进行了一番推拿,并涂上了一层药。好在茅庚的扭伤并不严重,这都是拜扶国锡传授的那一套练功之法和药浴所赐。
就算在瞿家峒,除了开始的几天,茅庚也一直坚持练功,茅庚有切身体会,失去自由的时候,练功有助于身心的调整。至于药浴,茅庚有一次与向以轩闲聊,茅庚随口问到瞿家峒有没有药浴,结果第二天茅庚的屋里就多了一个大木桶,然后茅庚就领略了瞿家峒的药浴,与扶国锡的药浴配方不同,瞿家峒的药浴明显用药要猛,第一次药浴的感觉就像是身受某种奇怪的刑罚,茅庚一开始很不适应,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茅庚怀疑里面有一些激发身体潜能的药物,这也难怪,瞿家峒的人此前一向干的是盗匪买卖,追求身体彪悍,料想这种药浴就有增强筋骨之效,只不过药力过于强横,也不知有没有副作用。
茅庚也问过向以轩,何以瑶家的药浴配药各有不同,据向以轩所言,瑶民居于山林之间,山中瘴气毒物横行,这药浴有驱毒之效,又能强健体魄,各家的配方,驱毒之药大体都是那几样,但强健体魄的药物,则各家又有不同,瞿家峒的药浴配方据说得来殊为不易,是瞿家峒的不传之秘。
出了瞿家峒,茅庚又用回了扶国锡的药浴配方,泡过瞿家峒的药浴,回来再泡扶家的药浴,便感觉药力十分柔和,反正全身舒畅,倒显得不是在泡药浴,简直可以与后世讲究享受的水疗比美。
但不知不觉之间,不间断的练功和药浴坚持下来,本就强健的茅庚筋骨更加强壮,要不然那一天茅庚从高空坠水,就绝不会只是扭伤这么简单。
茅庚恢复得极快,铃儿也喜在心头。
那日茅庚在天空中那段高声表白,有一两千人亲眼所见,亲眼所闻,如今不但在本地传得尽人皆知,只怕到时全大宋都会传遍,对此,铃儿心中不免有些犯酸。但人家与茅庚有情在先,自己是凭借不光彩的法子这才抢了先,铃儿觉得心中有愧,便自我安慰地想道:苏致妍本就应该做茅哥哥的正妻,茅哥哥对自己也有情有意,自己应该知足才对。
晚上,铃儿让阿翠又烧了一大锅水,然后两人小心地将茅庚扶进木桶,为了防止脖子上的伤口进水,在木桶中特地放了一个木凳,这样,茅庚坐在木桶中,肩胛以上露出水面,两只手则搭在木桶边缘,享受着铃儿全程服侍的药浴。
木桶中的水冒出腾腾热气,水面上漂浮着各色中药药末,这是谭修竹特地为茅庚配制的药浴药方,药味与以往有些不同,据说可以帮助茅庚扭伤的脚尽快恢复。
与昨天一样,泡着泡着,就感觉全身软软的,渐渐意识有些模糊,水中的药物应该有催眠的效果,大约催眠之后人体能够更好地吸收药力吧,茅庚如此想道。
茅庚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眼皮愈来愈重,慢慢地再也撑不开眼皮,便又一次在木桶中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恍惚中就见苏致妍来到自己身前,含羞一笑,满脸红晕,然后忽然踮起脚来往前一凑,软软的红唇就印在自己的唇上,茅庚一把抱住,只觉得胸前一片温软,苏致妍在自己怀中轻轻拱动,呼吸转为急促,显已情动。
茅庚还想有进一步的动作,无奈胸前一空,人儿已经不知去向。
忽然感觉腹下一热,便有一种痒痒的欲仙欲死的感觉传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象飘在云端一样,茅庚极力想分辨这是不是与苏致妍的大喜之日,何以幸福来得如此之快!
忽然脚上一痛,茅庚忍不住叫出了声,受此刺激,茅庚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随即便传来了铃儿的声音:
“茅哥哥,弄痛你了吧!铃儿不该,呜呜,呜呜,我只是喜欢茅哥哥。”
茅庚这才明白,刚才是铃儿动情了。自从茅庚发表空中宣言那一天起,铃儿的心就空落落的,适才见茅庚睡着的样子格外迷人,恰好想起那天千百人齐呼“茅哥哥,亲一口---”的情景,便不由自主地亲了茅庚一口,不曾想睡梦中的茅庚有了反应,将铃儿拥入怀抱,而后铃儿便感觉茅庚的下面忽然间昂了起来,铃儿爱极茅庚,便无师自通地用嘴为茅庚灭起火来。
茅庚只觉得铃儿又可爱又可怜,这会儿居然委屈的哭了!可不要害得铃儿有什么心理障碍才好,茅庚便戏谑道:
“我说铃儿,闺房之乐趣味无穷,你既然挑起了它,便骑上去就是了。傻呀!”
铃儿闻言,顿时娇羞无限,用细如蚊音的声音嗔道:
“你脖子上有伤呢!这些天都是侧着睡的。茅哥哥,你坏,不来了!”
茅庚笑道:
“好铃儿,那就侧着来吧。”
铃儿有点萌:
“侧着能行吗?”
猛地意识到此话不妥,当下忸怩着道:
“茅哥哥,你还有伤呢,能行么?”
茅庚觉得这会儿有些萌呆的铃儿简直是有趣极了,便继续取笑道:
“铃儿,快来,看你还敢不敢怀疑你茅哥哥能不能行!”
铃儿虽然娇羞无限,但还是很配合地侧着贴近茅庚,之后两人极尽缠绵,直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欢情过后,铃儿还兀自在回味今日的无边旖旎,细细体会起茅哥哥所说“闺房之乐趣味无穷”,原来确是如此!
第二天,茅庚觉得自己的伤已经不再碍事,昨天晚上都已经检验过了,便拄着拐杖来到了组装车床的地方亲自指挥起来。事实上,茅庚前三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养伤,但也没有闲着,比如不停地召唤弟子过来询问指导,比如自己有什么新的想法便让弟子记录下来。当然还要对付陈亮,陈亮就象后世执着于深挖新闻素材的记者,每天都要缠着茅庚,这三天里陈亮就淘走了不少有价值的资料,陈亮据此而写作的《艾利士梦游仙境》已经在《新报》开始连载,但这才是刚刚开始,茅庚不知道这种带有科幻色彩的小说能不能在大宋走红。
车床的组装正处于最后阶段,茅庚就坐在椅子上指导安装。
车床的动力用的是水轮输出的动力,在不用拖船的时候,水轮动力便可以用来驱动车床。水轮转动的速度并不快,茅庚设计的这一台车床也没有设计高速档,最高的转速也不过一分钟两百转,因为这台车床无论从刚度和强度,都没有保障,虽然这台车床大量使用了铁件和铜件,但其中不少部件还是木制的,这让茅庚很不放心。
特别是夹持和固定工件的“夹具”有些上不了台面,要知道这会儿连螺丝都没有,螺丝螺母看起来简单,却十分的重要,还得靠这台车床安装好之后,才能靠它车出铜制的螺丝螺母,再往后才会有铁质的螺丝螺母问世。没有螺丝的后果,就是只能用打入木楔子的办法固定并夹紧工件,这台车床上用于固定工件的结构是如此简单原始,丝毫也看不到后世三爪卡盘和四爪卡盘的影子。说得更直白一点,它就是一个铁筒子,塞入工件,然后在圆筒的圆周上敲进去三个或者四个同样大小的木楔子,才能将工件固定,这种夹紧方式,当然不可能开高速。
谭晓春有制作木工车床的经验,这一次也同样是由他来组装,只不过茅庚调了几个人来帮手,也顺便见习。其中范标勇看起来资质不错,还有一个叫易伯均的也冒了出来,后者的悟性甚至超过了谭晓春,这两人都是茅庚准备重点培养的对象。
经过多日的安装调试,茅庚设计的第一台金属车床终于达到了试车的条件,这天下午,迎来了这台金属车床的第一次试车。
考虑到谭晓春担负的工作极多,茅庚有意培养新人,因此第一个站到这台车床前试车的是易伯均。
易伯均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截铁棒伸进主轴上的铁筒,找出三个与之相配的楔子,逐一塞进铁筒与铁棒的间歇,又转动主轴与车刀比对了一番,这才一点一点地敲紧楔子,直到楔子再也敲不动为止,此时铁棒已经牢牢地固定在铁筒内。
易伯均虽然才二十岁,但天生就眼明手快,善于琢磨,学什么都快当无比,而且一点就通。茅庚很满意易伯均的操作,一看这小伙子三下两下就装好了车刀和工件,当即就发出开始的指令。
慢慢地,车刀在向工件靠近,这把车刀是坩埚炼出来的高碳钢,经过淬火之后,其硬度比熟铁高了许多,但茅庚不确定这把车刀车削铁件的效果如何,今日试过才知。
随着“哧”的一声响,旋转的工件冒出一溜火花,茅庚连忙喊停。等车床停下来,茅庚上前去一看,圆铁棒上被车出了半圈约莫两毫米的光亮加工痕迹,再看被视为宝贝一样的车刀,却是毫发无损。
有戏!茅庚让易伯均再次合上离合器,开动车床,慢慢进刀,开始真刀真枪地试车铁棒。
有茅庚交代在先,易伯均进刀很小心,进刀机构也受到没有丝杆的限制,同样也是采用打斜楔的办法进刀。虽然易伯均的操作已经极为小心,但这种打斜楔子进刀的办法还是难免进刀不匀,茅庚每次都担心车刀被打掉。
但是打车刀的事没有发生,易伯均成功地在铁棒上车出了一条三毫米左右的槽子,这一条槽子锃光发亮,让所有在场的弟子都眼睛发亮。
茅庚检查了一下车刀,发现还能再车下去,便让易伯均按照预定的计划将整根铁棒车上一道,车出一个完整的圆柱。
茅庚一回头,发觉什么时候陈亮也走了进来,车床开动的声音隆隆的,车削铁棒的声音吱吱的,噪音很大,只听陈亮大声道:
“我听说这个钢刀削铁如泥,特地来见识见识。”
茅庚笑道:
“同甫兄,这个可不是钢刀,至于是不是削铁如泥,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陈亮只看到铁棒在旋转,铁屑在飞舞。陈亮好奇,想搞明白飞溅的到底是不是铁屑,结果他随手捡起一小圈铁屑,立时便被烫得哇哇大叫。陈亮识得厉害,随后便站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往前凑了。
陈亮感觉等了很久很久,车床才停下来,但是报时间的报出的时间实际才不到二十分钟,陈亮看了看摆在现场的时表,确实不假,陈亮心说是自己心急了。
等到易伯均将车削好的铁棒卸下来,陈亮又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去,上去一看,铁棒的大半段已经被车下去至少有两个铜钱的厚度,只有被夹住的那一截原封未动。
车过的那一段光亮可鉴,陈亮极想摸上一摸,但有前车之鉴,便只好强行忍住,口中却赞不绝口:
“易生老弟,我总算见识了,这才叫做削铁如泥啊!愚兄就想,要是用这精钢制成兵器,任他金兵再是厉害,他们的兵器三下两下就被我大宋的精钢兵器削断了,那还打个屁!愚兄给官家上书,让官家将易生老弟请到临安去,教会军器监的人打造这等精钢神兵,等到十万神兵打制成功,然后举兵北伐,一举灭了金兵。易生,愚兄的想法如何?”
茅庚闻言,大笑不已,心道这个陈亮某些时候很傻很天真,竟然以为有了削铁如泥的宝刀,便能纵横沙场,杀尽金兵。又或许,这就是时代的局限吧!话说当今的孝宗皇帝梦寐以求的竟然是想恢复唐朝的府兵制,梦想以此重温大唐荣光,也是一样的荒唐。
茅庚语带调侃,半真半假地说道:
“同甫兄,小弟却听说,只有心中有刀,才能横行天下。大宋的那些兵,即便手握宝刀,也未必能胜过手握木棒的金兵。同甫兄呐,我大宋若要恢复河山,不能指望大宋的这些老爷兵啊!同甫兄,耐心等着吧!”
顿了一下,茅庚又道:
“不过,以十年为期,应该差不多了。”
第六十三章 不如意事
陈亮听茅庚如此一说,先是极度失望,而后茅庚又给出了十年为期,陈亮这才转忧为喜。
陈亮此前也屡屡与茅庚言及天下恢复之事,茅庚却每每顾左右而言他,不接陈亮的话茬。今日忽然有如此言论,陈亮便一把拉住茅庚,迫不及待地问到:
“易生老弟,快,跟愚兄说说,你有甚么法子在十年之内让天下恢复,我知道你一向不会无的放矢,必有你的道理。”
陈亮一激动,浑未留意到茅庚的脚伤,他这么一拉,茅庚一个踉跄,急忙中只好用手一撑,手上又是一痛,茅庚直皱眉苦笑道:
“同甫兄,前日拜你的高明主意所赐,弄得我差点没命,今天见我好一点,又想害我,我说同甫兄,我看你居心叵测啊!”
陈亮大笑,慨然道: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愚兄这都是为了玉成你,玉成你的婚事还不打紧,还苦心孤诣,要让我们的易生磨练心智,将来能承天下大任。”
陈亮说到此处,神情忽然有些黯然,叹道:
“愚兄多年来力主恢复,无奈时乖运蹇,到如今一事无成,不独愚兄,就连才识不凡的辛稼轩,如今也赋闲山野,壮志难酬。唉!一样也是壮志难酬啊!”
陈亮扶着茅庚一路走,一路感叹,甚而吟诵起辛稼轩的词来: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陈亮是性情中人,平时极为狂傲,但此时完全却是一副饱经沧桑的表情,眼中隐隐有泪珠滚动,茅庚一看这位老兄真情流露,一至于此,茅庚心中也有所感,一时默然。
天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江边的水轮上挂着雪花,依旧在不停地旋转,江水冲出一片片浪花,流向远方,放眼远眺,白茫茫的大地上罕有人迹,天地间一片萧索。
两人走到江边,茅庚忽地起了好奇之心,问道:
“我听说辛稼轩好象有一个海路攻取山东的奇计,同甫兄如何看?”
辛弃疾是早年从山东南渡的归正人,熟知金兵的布防,便提出了在三个焦点方向虚张声势以为疑兵,而在海上出奇兵攻取山东,进而光复失地的作战方案。这种登陆作战直捣敌方要害的作战构思,与后世登陆作战迂回敌方侧后的的战法有相通之处,人家辛弃疾在这个时代就能够提出来这种天才的构想,令茅庚不免要怀疑辛弃疾是不是也是穿越族。
一提到辛稼轩,陈亮立即露出神往的眼光。回想十月底与辛弃疾把酒论道的十日时光,两人一番指点江山,把栏杆拍遍,当时是何等慷慨激昂!只可惜少了朱熹,本来朱熹也是约定要前来相会的,最后朱熹却因故爽约。但两人借酒纵论天下大计,酒醒后面对现实,却只能频频叹息。
陈亮想起这些,苦笑道:
“我来此之前,与辛稼轩坐而论道十日,十天倒有九天是在谈恢复大计,我当然赞成稼轩的海上进攻之策,此所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若是当时就能采取稼轩此策,或者早已光复故土。只是如今稼轩的奇计已经泄露,金兵早有了防备,此一时彼一时也,稼轩如今也不再看重这个奇谋,稼轩如今看重的,是大宋须得练出精兵强将,才能举兵北伐,稼轩当年在长沙来训练‘飞虎军’,虽然只有两千五百人,但绝对是大宋的精兵,只是大宋之事多有制肘,唉!有高宗在,主战派便难占上风,稼轩好不容易才搭起‘飞虎军’的架子,朝廷就将他调到了江西任上。”
茅庚听陈亮说了这一通,心说陈亮这家伙适才说什么有了精钢神兵便能杀尽金兵,原来却是装疯卖傻,陈亮与辛弃疾交厚,兵法之类其实也是懂得的。只是,只是,辛稼轩好象——茅庚忽然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觉得辛弃疾十分疑似穿越族,于是问道:
“等等,等等,同甫兄,你是说,辛稼轩极力主张练精兵,好像飞虎军还极重军纪,还有,我记得你说过他极善经商赚钱,而且有钱资助各方朋友,对吧?”
“不错!”
“这样啊!”
又问:
“听说辛稼轩剿灭不法茶商,扼守交通要点,布下天罗地网,控制匪徒流窜,并且用攻心之计动摇匪徒军心,最后一举平定茶匪,是也不是?”
茅庚此前因为瞿家峒走私茶叶的缘故,特地研究了辛弃疾剿灭赖文政茶商军的案例,发现有不少出彩处。
“不错,怎地。”,陈亮见茅庚突然问起这些,好像有些跑题,真是不明所以。
“哦,我只是想,辛弃疾真是英雄了得!”
茅庚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在想疑似穿越族的事,当然对陈亮不能说任何关于穿越的事儿,但辛弃疾的表现,实在有十足的穿越族嫌疑。大凡穿越族,不外乎有以下特征,一是抄袭诗词,二是善于经商,三是盗用后世技术战术以及政策和解决方案解之类,这一切,辛弃疾好像都可以对号入座。
假设辛弃疾是个穿越族,考虑到辛弃疾并未为大宋带来新科技,可想而知他的前世应该是文科生。难道是写《人间词话》的国学大师王国维投水之后,灵魂便穿越到辛弃疾身上!
而既然他通晓蒋先生对付红军的“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高招,还了解曾国藩对付太平军的办法,懂得冈村宁次“铁壁合围”的囚笼战术,又了解登陆作战,那一定是二战后才穿越过来的!所以一定不是1927年就投水自尽的王国维,那,好吧!别管他是谁,反正是国学根底相当了得。此外,按说新中国之后培养的文科生也具备基本的科技知识和起码的科技素养,以此而论,辛弃疾的前身应该是民国时期的文科生,精研国学,大抵如此。
如此一假设,那便解释得通了。此君记忆力惊人,竟然能背出六百首词,于是穿越来大宋后,辛弃疾就一首一首地“创作”了这些词,此其一。其二,借鉴日军杭州湾登陆和二战登陆诺曼底,自然就能献上海上登陆战的奇计,至于剿灭不法茶商,乃是综合“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和“铁壁合围”搞出来的变种策略。此外他还懂得精兵制胜之道,强调纪律,说秉承的基本上就是近代军队的建军原则。最后,穿越者无一例外都会在商业领域大获成功,辛弃疾显然也是如此,就凭他一次能接济友人一千贯,便可见一斑。你看,这么一来,一切就毫不奇怪了,所有这些,分明只有穿越者才能干得出来嘛!
但此君有一股傲气,爱愤世嫉俗,情商略嫌不足,可这都是民国时期知识分子的时代特征,此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最后能做到省部级领导,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茅庚浮想联翩,一时有些发呆,陈亮以为茅庚崇拜辛弃疾崇拜到了魂不守舍的地步,“辛粉”啊!这年头的“辛粉”还特别多,陈亮也不觉得奇怪,当下许诺道:
“易生老弟若是想见一见辛稼轩,那也不是甚么难事,以愚兄与稼轩的交情,替你引见一下,那不过是小事一桩,说不定稼轩见到易生老弟,也会欣赏不已。别担心!这事包在愚兄身上了。”
茅庚心说好啊,届时一定要辛稼轩给自己签个名。但随即觉得自己刚才思想开小差大是不该,便说道:
“如此先多谢同甫兄了!哎,同甫兄刚才说到哪儿了?好象是说辛稼轩也受人制肘,难展雄才吧!”
陈亮一听此话,便忍不住又有了牢骚:
“稼轩原以为都是高宗还健在的缘故,盛传高宗放个屁,当今官家都不会违拗,高宗害了‘恐金症’,便千方百计阻挠北伐,有他在,主战派就难以占上风。我和稼轩本以为高宗去年驾崩之后,当今官家能够发奋图强,再度整兵北伐,谁知!官家竟然借口要为高宗守孝三年,闭口不谈北伐之事,据说还准备禅位给太子,官家全无雄心,要恢复中原,只怕要指望太子了。”
陈亮对一心主和的高宗自然是极为不满,对孝宗也有一肚子牢骚,因此茅庚很不愿意与陈亮谈政事。陈亮的慷慨激昂,在茅庚看来,不过是傲慢偏执。
其实孝宗皇帝放在整个大宋都是一个有为之主,话说高宗为躲避金兵追杀,好几次狼狈逃窜,据说因此丧失了生育能力,高宗无后,便不得已在宗室子弟中选择养子即位。孝宗最后以全优成绩胜出,成功竞争上岗,能够在最高级别的pk中胜出,可想而知,无论聪明才智和操守,都是一时之选。孝宗有能力,有抱负,还特别勤政,只是运气稍差,高宗交过来的烂摊子能够在他手上整成如今这样,国泰民安,实在是颇为不易。
而孝宗吸取高宗教训,除了事必亲躬,在权术方面也颇有造诣,非常注意预防臣子坐大导致尾大不掉的局面发生,孝宗换宰相的频率堪称大宋典范,当宰相时间最长的当数当了近七年宰相的王淮,其他的最长不过当两三年就得交班。孝宗还有一个特点,选宰相总是一左一右,左相若左,右相必右,左相若右,右相必左,这有点绕,实际上孝宗就是这么干的,选一个主战派的左相,通常会配备一个主和派的右相,反过来也是如此。反正左右相不谐,皇帝就好领导。所以孝宗朝的北伐,制肘颇多,在所难免。
茅庚心说,指望太子又能如何!但不好打击陈亮的积极性,因而宽慰道:
“同甫兄,小弟有一句话,说出来你不要见怪。这句话叫做‘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不如我们多做点实事,比如今天做出削铁如泥的精钢刀具,明天做出另一样物事,日积月累,我大宋便能强盛起来。这样,你甚至不须过于指望官家,同甫兄以为如何?”
陈亮见识了茅庚的种种神奇之事,倒也颇为认同,便笑道:
“你看愚兄如今不是跟着你在实干吗!”
陈亮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也跟辛弃疾提起过要办报之事,当辛弃疾毕竟在政治上成熟得多,深知陈亮一张嘴一支笔随时都会惹出麻烦,所以虽说两人言谈甚欢,就是在陈亮办报这件事上不松口,否则以辛弃疾的财力,支撑陈亮办一份刊物报纸当是小事一桩。
正当两人心情转为轻松之际,文元和张海三跑了过来,老远张海三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原来你们在江边啊!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茅庚心说这会儿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好象天天都是好消息,就说玻璃吧,前日就从油溪基地那边送过来一块玻璃样品,虽然透明度还差得远,表面也粗糙,但假以时日,这一个个问题终会解决,茅庚一点也不担心。
文元随即便一五一十说起事情的原委,原来关于资水水轮绞盘收费一事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红泥湾这里的水力绞盘,这一个月都是免费为行船服务,但过了这一个月,毕竟是要收费的。在新化,因为如今的船运获利甚厚,船家对于付费能够免于船毁人亡,觉得很是值得,但是新化的上游以及安化的船家情形就有所不同,尤其是上游的邵州,船运所得有限,若是要多出这一块额外的支出,帐恐怕就算不过来了,因此疑问很多,有固执的船家更是坚决反对收费。
偏偏有看不惯许县令的官场人物开始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如今有传言,说许县令收受贿赂者有之,说许县令与民争利者有之——说什么醉心于政绩而不管百姓死活,如此等等。
因此,本来很简单只须邵州就能拍板定案的收费章程,受传言纷扰,就需要一级级上报,变成须得由朝廷定决的一件大事。如此一来,关于建设水轮绞盘工程的事情,就只好暂时压下了,收费的事情还不知道能否通过呢。
茅庚不由得叹一口气,心说世上不如意事常**,诚哉斯言!难怪连辛弃疾那样的英雄,也要掬一把英雄泪!
第六十四章 政治低能
第六十四章政治低能
陈亮一撇嘴,不屑地说道:
“大宋官府办事,向来就是这样,拖拖拉拉,悬而不决,要指望官府,黄花菜都凉了!此事我看也简单,先不理他就是,有船家愿意用这水轮绞盘,那就出钱,不肯出钱的,那就由着他们继续拉纤好了!”
茅庚心说陈亮老兄别只顾着攻击大宋,过八百年甚至一千年,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后世有一段时间坊间流行一种说法,说的是――适度的**是经济的润滑剂,官员收了好处就会主动提升效率。只是不必和这位老兄在政治上争论,一争论又必然会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但事关水力绞盘的事情,茅庚还得说明:
“同甫兄,此事恐怕不能如此简单行事。其一,水力绞盘建成之后,拉纤就会极为不便,因为有了水轮,人力拉纤的话,纤绳如何穿过,岸上纤夫如何用力,都是一个麻烦事,最起码还要建造一套人力拉纤的滑轮,要有专用的纤绳,此事由谁来建?由谁来管?要是由官府派人来管,这些人的工钱又从哪里来?”
陈亮一看,挂着冰凌的巨大水轮还在不停旋转,有这个水轮耸立在此,对于河道上人力拉纤便成了一个巨大的障碍,陈亮至此也只能摇头:
“还是易生思维缜密,愚兄就没有想到这一节。”
茅庚心说,其实咱也考虑得并不周全,事实上真还得建造一套人力拉纤的滑轮,万一水轮出了故障,人力拉纤系统就可能要派上用场,这个应急设施可不能少。
此时文元也说道:
“若是自愿收费,只怕此事就黄了!想想看,以后要在资水河上修筑水力绞盘,必定是阻力重重,而且绝难得到官府支持,如此,水力绞盘便很难建得起来,人家只要说你妨碍拉纤,官府就不能强行行事。”
茅庚叹道:
“关键是,资水上最险的还不是新化这一段,最险的灵滩、洛滩都在安化,安化那边的官府若是反对,建造水力绞盘之事谈都不用谈。要是这样,最险要处不建水轮绞盘和控船机关,又焉能避免资水船运船毁人亡之事!唉!这本是一件莫大的善事,然而不收费就不可能长远,只能寄希望朝廷能够明白此中道理,不要让它胎死腹中才好!”
陈亮又是一番感叹:
“还是稼轩有魄力啊!当年飞虎军建设军营,朝廷受了小人蛊惑,竟然中途下令停工,稼轩将停工金牌藏起来,祭出绝招,愣是让军营飞速完工,完工之后,这才拿出朝廷的停工金牌予以公开。呵呵!说起来,稼轩是我这个营建总监的榜样呢!”
陈亮说的是辛弃疾建军营的一段佳话,辛弃疾为赶工期,在砖瓦不能及时到位的情况下,辛弃疾下令长沙城居民每家揭自家屋上之瓦供瓦二十片,官府付给100文钱,两天之内,20万片瓦凑齐;缺垒石,这一下无法打百姓的主意,辛弃疾便调发当地囚徒去城北开凿,按照数量酌情赎罪,很短时间内便将垒石凑齐。
不能不说辛弃疾是一个相当有魄力的官员,但也正是如此,在孝宗眼里辛弃疾常常自作主张,算不得一个好下级,而且还动不动在他的词中指桑骂槐,倾诉不满。因此当有人找茬子弹劾辛弃疾的时候,孝宗便借故将辛弃疾一撸到底,打发回家种田去矣。
相比起来,孝宗对于其他人就颇为宽厚,比如说一个知县不肯为继母丁忧,十分讲孝道的孝宗却只是将该知县降级了事,还跟宰相王淮说人家当个官也不容易,最后连批评都没有一个,只是降一级意思了一下。
所以啊,在皇权社会,穿越者能够混到辛弃疾这样的地位,恐怕是顶了天了。除非你愿意当一个曲意逢迎的宰相,譬如王淮这样的,千万别奢谈改革,或者搞练兵那一套,人家皇帝喜欢听话的,不喜欢爱折腾还带刺的。孝宗皇帝熟读历史,大约对醉心于折腾的神宗皇帝评价不高,所以孝宗的宗旨便是“不折腾”。像辛弃疾这样,十足是一个爱折腾的主,还浑身带刺,不管是哪个皇帝,只怕都不愿意招惹这种人,更不愿意找这种人来当宰相。
话说找遍历史,也没有发现改革家是八面玲珑的,包括后世的邓大人。但是穿越小说里个个都是八面玲珑,不但八面玲珑,还威风得不得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皇帝都被他耍得一愣一愣的,皇帝被耍还罢了,书中的皇帝还要热烈地为耍他的主角鼓掌!茅庚在心中鄙夷了一番,心说,你只要看一看疑似穿越者辛弃疾的遭遇,就会明白,哪怕身为穿越者,论起搞政治来,真的就未必斗得过古人。
清华招生一年要招好几千吧!进清华的都号称顶尖人才,但是与大宋的进士比起来,很多清华生都排不上号。两宋的进士总人数才四万多一点,北宋19066人,南宋23319人,两宋319年,平均到每年所取进士不过100把人,那是什么概念!――人家进士是尖子中的尖子,人精中的人精!人家进士还精研人文科学,一点都不浪费精力在自然学科上,人家智商既高,又有专攻人文科学的优势,普通一个宅男穿越过去,无论智商、政治修养都跟人家差n多个数量级,人家是人精中的人精,你是战渣中的战渣,想跟人家玩政治,哼!恐怕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要是能当到宰相或者参知政事,那绝对是智商与情商都十分了得的人精,如此看来,疑似穿越者辛弃疾能够混到省部级,已经相当的阿弥托福。
茅庚浮想联翩,越想便越感到沮丧,越想越悲观,忍不住为水轮绞盘项目担忧起来,这事儿虽不大,但再小也有利益纠葛和权力博弈,这可不是自己玩得来的。在政治上,自己是十足的低能,比起辛弃疾来差了十万八千里,设想若是到了朝堂上,到时一紧张,自己会不会又犯上口齿结巴的毛病。呵呵,不过还轮不到自己上朝堂去丢人现眼。
文元对于建不建水轮绞盘,倒不是很热心,持一个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建吧,对顿二宝的船运当然有好处,不建吧,却可以腾出钱和人力来干其他一些大好的营生,赚钱还能赚的更多。当下便道:
“庚兄,你看此事如何区处?要不然暂时先停下来吧,等官府拿出章程,再作道理,你看可好?”
茅庚当然有些不甘心,不过此事绝对不能蛮干,不用指望许县令拿出魄力支持自己蛮干,当下叹气道:
“既然如此,那就等官府定夺吧!不过,在《新报》上,还是要刊登一些文章,为水力绞盘做些宣传,疏导民意,让官府更加重视才是。”
茅庚随即想到《新报》的发行量一再突破,如今已经超过一千五份,一期要刻七套同样的蜡纸,是时候推出铅字印刷了,虽然在传统官场运作上没有优势,但是在舆论运作上,自己这边还是有优势的。
只是这里找不到刻字的工匠,如今铸造铅字还停留在试验阶段,也就是说铸造铅字是问题不大了,但是要刻出合格的铅字底模,却没有刻字工匠能够胜任此事,原本想在归正客中找,最后也未能如愿。
这事只能让陈亮设法,茅庚索性将这件事托付给陈亮:
“同甫兄,我们没有法子效仿辛稼轩,不过我们可以通过《新报》,适当给官府提一些参考意见,多少也能有些作用。不过《新报》的印刷要升级,还得请同甫兄在两浙路那边找几个刻字的工匠才行。”
陈亮拍着胸脯道:
“此事简单,两浙路印刷是大宋首屈一指,刻字工匠一个个手艺不凡,愚兄这便修书几封,让人去找刻版高手,只是易生老弟到时不要吝啬工钱才好。”
******
临安,左丞相周必大府中,周必大和好友陆游正在小酌。
自从孝宗五月间让左丞相王淮离岗之后,左丞相职位空了好几个月,直到十月间,原本是右丞相的周必大才升任左丞相,而由留正接任右丞相。
也是在十月间,由孝宗提议,将陆游召回临安任职军器少监,军器少监是从六品,按照周必大的本意,陆游起码应该授予六品的郎中官,不过官家大约是担心陆游有了实职,便要大倡特倡北伐之事,便显然与当前的和平国策格格不入,必然有扰清听,于是便授了个军器少监的闲职给陆游。孝宗对待陆游,就是养闲士的做法,拿孝宗的话来说“严陵山水胜处,职事之暇,可以赋咏自适。”,意思就是说你这么大一个大诗人,尽管你诗写得好,但是你政治上那点道行咱不指望,国家拿钱养着你,你工作不工作无所谓,只管互相唱和,做你的闲适诗人就好。
临安昨晚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雪,今天天气放晴,便显得格外的冷,陆游穿的厚厚的,此时在烧了暖炉的相府饮了两杯,便有些微微见汗,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陆游今日来找周必大,却不是来寻周必大唱和诗词,陆游乃是因北伐大计而来。
陆游兴奋地说道:
“省斋,前日的《新报》,想必你是读过了吧?”
周必大笑道:
“放翁,你说的是哪一期,莫非你也爱读陈龙川胡诌的《艾利士梦游仙境》?”
周必大还以为连陆游也开始与时俱进,在追这个什么的《艾利士梦游仙境》。
陆游连连摇头,又点头道:
“倒也是不是没有一点关系,《艾利士梦游仙境》写那艾利士乘了热气球飞天,漂洋过海,去到一处神仙居住的大岛---,呵呵,省斋,我说的就是这个热气球,你看了茅庚在资水上空的热气球上那一段,做何感想?”
周必大一听陆游说起茅庚在热气球上发布爱情宣言之事,立时便道:
“哦,原来放翁说的是这个,我只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人家年轻人为了喜欢的人,不怕惊世骇俗,甚至差点将命都赔上,当真是令人佩服!”
周必大说罢,意味深长地望了陆游一眼,心道你那点悔恨当年负了唐婉的心思,咱还是很了解的,你看人家茅庚,为爱情可不是像你那样畏首畏尾。
这一来陆游大感尴尬,连忙摇手道:
“省斋,你看你都想到哪儿去了!来,罚酒!我是说,这个热气球,若是用在战场上,对付金兵之时,热气球居高临下,我大宋只要升起十几二十个热气球,上面配上弓手,倒是专拣金兵的大将来射,金兵挡无可挡,岂不是必定大败!我的意思,是要朝廷将那茅庚调到军器监来,为我大宋建造热气球,嘿嘿,我琢磨着,有了这个热气球,我大宋军中又增添了一项杀敌利器,北伐也就更有把握。省斋,我说的有无道理?我的建议是否可行?”
周必大一看,原来陆游说的是这个,自己刚才是会错意了,立时大笑起来:
“哈哈,这倒是不错,气球上的人射得了金兵,金兵却奈何不了气球上的人。嗯,放翁不愧是放翁,身在军器监,就时刻为大宋的军器制作着想,你这个想法确有道理。”
但随即周必大又道:
“只是牵涉到这个茅庚,朝中有人还看上了他发明的水泥,说水泥也是我大宋军中急需之物,据他们的说法,有了水泥,筑城便简单便捷,是守城必不可少之物,而后便有人附和,更有人提议,说朝廷应该采用和买之法,大肆采买水泥作为守城之用。放翁,你也知道,这和买之法,说白了就是低价强买,我是极不赞成如此的。当然此事还在议。”
陆游心说本朝的和买其实跟强行搜括民财差不多,首先是价格压得很低,其次是能给三分之一的钱就不错了,余下的部分,盐茶抵一部分,更有甚者,朝廷拿度牒和官位折算,也就是强行以和尚执照和官位来抵账,比如一个迪功郎六千贯,真正是坑杀人也。
陆游苦笑:
“筑城不过是防御,若要北伐,难道要一路前进一路筑城不成!再说这和买之法,实在坑人太甚,朝廷如今又不缺钱,依我看这茅庚是个人才,万不可让他寒心才是。”
周必大当然是同意陆游的,如今国库存了五百多万贯,犯不着非要行那和买之策,但有人以北伐需要钱粮无数为由,也不好一口驳回。最后还得圣裁。
周必大喝了一口酒,宽慰道:
“还好,官家还是高看这个茅庚的,未必就会听信他们的提议。官家本来早已怠政,有禅让之意,好像最近两月又开始勤政,官家好像还有意办一份报纸,届时也许放翁又有的忙了。”
陆游摆摆手,也举杯啜了一口酒,道:
“省斋,别的先不说,热气球的事才是正事,我回头写个札子,还要请你递上去才好。”
第六十五章 君心难测
再过三日就是除夕,这一日,作为许县令向皇上献礼的时表终于赶在春节前到了京城。但这是在孝宗朝,臣子要进献礼物是要冒被斥责的风险的,礼物送进宫颇为不易,绝大多数礼物会被打回来还要捎带一顿斥责。
在孝宗朝,孝宗力倡节俭,以身作则,不事奢华,孝宗曾经公开宣示禁绝臣子进献礼物,尤其孝宗还是一个不信祥瑞的务实皇帝,因而所谓进献祥瑞也在禁绝之列。不过许县令呈上来的礼物至今为止还没有被退回去过,许县令第一次献上的是蜡纸钢板和油印机,出乎臣子们的意料,孝宗很高兴地收下了这件礼物,还褒奖了许县令一番。后来进献的铅笔,也同样没有退回去。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异数。
经手的官员有了过往两次的经验,对待新化送来的礼物当然是另眼相看。这次的时表又是个新鲜东西,有关部门经过一番繁琐的认证,一致觉得此物又是相当特殊,它既是实用之器,又是祥瑞之物,似乎进献给皇帝是理所当然,就这样,这个时表又顺利送进了皇宫。
又有大内的工匠对时表检查了一番,认定并无暗器机关,而后向来人学得了操作之法,这才提升重锤,开动机关,让时表滴滴答答的转动起来。
第二日下午,孝宗赵眘看到这个时表的时候,它已经在皇宫运转了二十五个小时,赵眘如今也读《新报》,想起《新报》上登载的时表剪彩报道,赵眘也来了兴趣,赵昚身边的刘同彦身为太监总管,太监入内内侍省都知,向来善于察言观色,见今日收了这个时表官家同样没有斥责,便知官家对这个时表也是极为喜欢。
送进皇宫的这个时表也是有秒表功能的,赵眘当日看那《新报》,记得报上所载,连毫厘之差也能分得明明白白,便问道:
“这时表与沙漏相比,精准程度如何?”
后苑造作所的太监林坚育答道:
“启禀官家,老奴从昨日到今日,业已检验过,虽说十二个时辰下来,差了三分钟,但比起沙漏来,却不知精确了多少倍!”
赵眘见这个时表计时如此精准,外观又格外别致,一时心情大好。
刘同彦见赵眘兴致很高,便补充道:
“启秉大官,这时表着实精准,老奴让宫中小太监比试了一番赛跑,一番比试下来,跑得最快的小太监与跑得最慢的小太监,同样都是跑五十丈,足足差了快三秒,陆金谷跑得最快,跑下来是十七秒五二,也不知天底下跑得最快的是谁?老奴敢说宫中小太监跑得起码不算慢,据说新化那边跑得最快的,也要十八秒二五。这个时表就有这桩好处,哪怕是相隔千里,也能比试究竟是谁跑得更快。”
关于赛跑之事,自然是在演示时表的时候,许县令特意让新化代表推荐的一种测试办法,测试的时候,让太监比试五十丈赛跑,时表的优势便显露无遗。至于新化五十丈短跑纪录,在测试五十丈赛跑的时候,许县令当然不会要求跑得最快的出场,结果新化的五十丈短跑纪录就暂时是十八秒二五,这一来就为太监破纪录创造了条件。
陆金谷跑得比新化跑得最快的还快,这让内侍们很提气,刘同彦便当故事说来,为赵眘助兴。
赵昚当年矢志北伐,自己率先垂范,勤练骑射,时而公开展示自己精湛的射术。比如乾道五年,赵昚就因在射箭时拉断弓弦,不慎伤到眼睛,能够将弓弦拉断,当然是真射,而不是做做样子。
赵昚还在宫中组织蹴鞠,召集一班将领,赵昚亲自参与其中,其意也绝非简单的蹴鞠戏耍,而全都是为了北伐大计。
故而宫中太监蹴鞠乃是一件常事,刘同彦迎合赵昚的兴趣,便以此来凑兴。
然则赵眘一听太监把时表当成了玩物,顿时对面前这个时表的观感发生了改变,赵眘淡淡地说道:
“这时表计时精准,也确是一桩好处,不过放在宫里用处终究不大,不如送到太史局去吧,杨忠辅正在修订历书,他们正好用得着。”
刘同彦一看,官家居然要将这么好的器物送往天文院,心中大感不舍,不过官家向来就是如此,节俭惯了,什么都不舍得自己用,刘同彦不免嘀咕了一声:
“启禀大官,要不然让他们再送一台到宫里?宫里的沙漏毕竟计时极为不准。”
刘同彦偷眼一看孝宗脸色不豫,连忙改口道
“要不然宫里花钱买一台吧,大官不肯让臣子进贡,但皇宫的脸面也是大宋的脸面,而且这时表不但关乎体面,其实也是实用之物,比如上朝,有此计时准确的时表,老奴以为,朝堂上也整肃些。”
赵眘想了一想,发话道:
“你不必多说了。传朕口谕,去请两位相公来吧!”
周必大和留正来到宫中,赵眘让两位丞相坐下,然后说道
“今日请两位爱卿来,是关于新化知县送来时表一事,新化知县送来的腊纸钢板油印机,朕颇为喜欢,那是有益教化之器具,朕还嘉奖了一番。后来送来铅笔,用起来也甚是方便。但这次送来的这个时表,朕初时也想留在宫中,唉,朕起这个念头却是不该,时表虽说计时精准,终究是个玩物,幸亏朕醒悟得早。”
赵眘随即感叹道:
“不怕念起,唯恐觉迟,然人之所以未免一念之起者,正以修行未到也!”
赵昚此语,颇有禅意,也是多年礼佛的修为。不过在周必大看来,官家将时表视为珍玩奇物,还为此自责,便顺势说道:
“老臣理会得官家的意思,官家唯恐下面的官员投官家所好,今天琢磨送这个,明天琢磨送那个,天下珍玩宝物多多,送此物能收,又有何物不能收!因而断不可滋长此风。不过老臣以为,将时表视作奇珍异玩,似有不妥。”
赵昚笑道:
“此物放在太史局杨忠辅那里,用在天文历书上,当然是大有用处,置于宫中,则不过是一玩物,与别的奇珍异玩无异。周爱卿,你好象有自己的看法,且说说你的道理。”
周必大肃然道:
“如官家所言,此物的确也可以当作玩物,老臣听说有富商子弟已经在张罗西湖赛船之事,据说他们要造一艘赛船,参赛的划船人都只能划这条赛船,在西湖中划定来回划船路径,以时表计时,比试谁划得最快,其实就是和《新报》上所载一样的比试办法,坊间皆曰如此赛船最为公平。他们正派人前去新化购买时表,只要这时表买来,比试赛船便要开张,据说每三日比试一次,一班喜好关扑的人对此很是期待。这便是将时表当作玩物了。”
赵昚皱眉道:
“竟然如此荒唐么!”
周必大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老臣倒是觉得,这富家子弟嗜好关扑,亦非自今日始,与其搞别的花样百出的关扑游戏,还不如由着他们行这赛船关扑,毕竟赛船有助于船夫练出划船功夫,便如蹴鞠之于演武一般。老臣以为,我大宋水师亦可比试赛船,只须统一打造一批同等式样的赛船,发往各地水师,划定五百丈或者一千丈的距离,比试划船,以时表计时为准。如此,便可促进各地水师演练。这是老臣的一点愚见,官家以为如何?”
赵昚心道这倒是有些道理,却不急于表态,转而问留正:
“留爱卿以为呢?”
留正心中早已有了主意,这个时表自己家中一定要弄一个,但官家若不舍得用,那自己也便不好享受了,当下答道:
“时表计时精准,用处其实甚广,臣以为,用之于赛船则为珍玩,用之于天文历法则为利器,臣以为或可用之于科考,将来甚或能用之于行军杀敌,等到日渐发掘其功用,到时物尽其用,也许妙用无穷。故而臣以为,官家应率先垂范,试用时表,只有先用,才知其究竟有何妙用。”
赵昚呵呵一笑,道:
“二位爱卿说得倒也有些道理。也罢,那就先留下吧!不过这个时表是贵重之物,一定要付钱,还一文钱不能少。”
说完此事,然后赵昚这才道出今日的真正议题:
“朕故而请二位爱卿来,议议新化知县递上来的札子,有关放开红墙禁忌,以及资水航运改造,此外还有水泥一事,眹想听听两位爱卿的看法。”
周必大奏道:
“老臣这里还有陆游的一个札子,是提请朝廷制作热气球,将热气球作为军器来用,战场上升上热气球,吊篮内我军兵士便能居高临下射杀敌将。但这热气球的制作,须得新化的茅庚才能制作,陆游建议征调这个茅庚来临安制作热气球。此事也事关新化,老臣提议,今日是否也一起议议此事?”
周必大提出此议,心中有些揣揣不安,如今的官家与昔日念念不忘北伐的官家已经大不相同,去年高宗驾崩以来,官家更是一心放在礼佛上,只是这两个月来才又振作了些,但官家是否还有雄心,实在是拿捏不准。
赵昚一听,眼睛一亮,心说难得陆游能想到这一点。《新报》茅庚升空表白那一段,赵昚当然也是读过的,此人荒唐到竟然用上一个惊世道具去俘获一个女子的芳心,真是年少轻狂!但这个道具分明可以作为战场上的大杀器啊,赵昚甚而想象自己乘着热气球御风而行,然后在热气球上张弓搭箭,一箭就将敌阵中的金世宗射下马来,想到此处,心中大爽。
赵昚抑制不住兴奋,却叹道:
“可惜眹年事已高,无复当年之勇,不能亲手张弓搭箭射杀敌酋。但陆游此议,当真不错。”
赵昚回想当年北伐失利,何尝又不是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如今年过六十,豪情却无复当年,忍不住苦笑起来。
感叹完毕,接下来,赵昚与两位宰相开始逐条议起事来。
首先就红墙禁忌一事,赵昚向以爱民为念,两个宰相也自诩爱民,再说红墙禁忌,本就不是甚么大事,只是事关帝王的些须面子,但赵昚不是那种爱面子的皇帝,只要与百姓有利,赵昚并不介意那点虚文面子,因而,一番商议,便定下将这一条禁忌废除。
至于资水建造水力绞盘改善船运之事,周必大觉得这是利民之举,留正则觉得有利有弊,赵昚一时委决不下。
最有争议的莫过于议及水泥一事,留正提出了一个官营水泥的办法,认为只有官府自造水泥,才既能避免和卖之法盘剥民财,又能供应各地筑城所需。赵昚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只有周必大认为官营弊端极大,不宜妄行此法。
最后,赵昚考虑了一番,便道:
“既然水泥和热气球之事,都离不开新化茅庚,那就召茅庚前来临安廷对吧!眹想听听他的说法。”
说完又补充道:
“干脆将主持《新报》的文元也一同召来临安廷对吧。”
留正立时便想起写《艾利士梦游仙境》的陈亮,留正心知官家是在准备筹办报纸,便出言道:
“是否将陈亮也一同召来?”
赵昚一听说陈亮这个名字就皱眉,摇头道:
“陈亮此人,也算有才之人,口才也了得,只是狂傲有余,务实不足,委实不堪大用。这种人,无须召他。”
赵昚随即叹道:
“若是平稳无才略,人不难得。须是有才而不刻,词善而不谬。但大抵有才者多失之刻,词善者多失之谬。辛稼轩有才而失之刻,陈亮词善而失之谬。可惜!”
第六十六章 表彰联欢
正月初五,是一个多云的阴天,天气十分阴冷。
这一天,红泥湾又迎来了一个热闹的日子,三百多人聚集在红泥湾的大坪上,只见台上大书四个大字:表彰联欢,台下的人大部分都一排排整整齐齐坐在矮凳上,只有最右边的几十号人坐得稀稀拉拉的,毫无秩序可言。
台上装点着四个大红灯笼,台子的右侧摆满了各式乐器,喜庆的色彩十分浓郁。
朱玄青、朱玄白坐在台下,身边是易伯均、于士满、肖良几个,这其中就数朱玄白和易伯均消息灵通,但他俩也不知道“联欢”是什么意思,而“表彰”两个字经过明白人解读,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几个人便在猜测到底谁会受到表彰。
易伯均开口就道:
“两位朱兄,你们二位应该都在表彰之列吧,玄青兄烧制玻璃有功,玄白兄主持队列训练,据说还烧成了琉璃瓦,论起功来,也是一件大功。两位朱兄的本事,当真让小弟佩服。”
朱玄青指着台上的康德培道:
“烧制玻璃,我只是听命行事,干点力气活,我就管烧窑的那点事,我既不懂得配方,也不懂得能耐高温的坩埚是如何制作,要论功,自然是康监理功劳最大。”
烧制玻璃这种商业机密当然不能随便示人,鉴于这一批刚招收的归正人的可靠程度还十分可疑,茅庚自然要控制技术机密的扩散。烧制玻璃要用到纯碱,但此时还找不到纯碱,只好用草木灰替代,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一样也能用来烧制玻璃,但草木灰加水过滤再结晶这道制备碳酸钾的工序并未放在油溪,而是放在白溪,是由谭望娣指挥下人操作的。制作坩埚也是不传之秘,同样也放在白溪。而负责烧制玻璃的朱玄白只负责烧制这道工序,并不知晓有关玻璃更多的奥秘。在油溪,石英砂破碎磨粉以及辅料的破碎磨粉是一拨人,配料是一拨人,包括朱玄青这一拨负责烧制玻璃的人,还有倒模的一拨人,都在康德培的指挥下,分工合作,直到制出一片一片的玻璃。如今玻璃虽然透明度大有提高,但还是带一点蓝色,这已是最好的玻璃了。朱玄青以为自己出力有限,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受到表彰。
朱玄白笑道:
“易兄不必过谦,我听说易兄在试制车床上表现不俗,传说一坨铁到了易兄手上,就好似一团泥巴一样,想捏成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故而易兄今日一定在表彰之列。我听说一等奖的奖金是三十贯,那可是一笔大钱啊!”
易伯均如今不但自己能够熟练操作车床,还带了三个徒弟,不过在车制铜质丝杠螺母方面,目前还得易伯均来操作。
不要说一等奖,易伯均觉得要能拿个三等奖就不错了,自己一月的月俸才三贯钱,三等奖也有十贯钱,对二十岁的易伯均来说已经够多的了,易伯均这辈子也没有看到过三十贯钱,三十贯啊!那真是一笔大钱了。易伯均摇摇头,笑道:
“朱兄的说法太过于夸张,你以为对付铁像你捏泥巴那么简单么!我那本事也不值得夸耀,我跟你们说,那车床端的是奇妙无比,扳一下这里就开始转动,扳一下那里就开始自动移动,还有那精钢的车刀,那才叫厉害,我那点本事,如何能够比得上做那台车床的谭晓春!”
一说到谭晓春,人人都知道那是茅庚座下最有本事的弟子,在肖良眼里,谭晓春就是他的偶像。肖良的梦想就是也能像谭晓春那样有本事,不!哪怕是能够有谭晓春的两三成本事,肖良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过很遗憾,自己跟人家差了十万八千里。谭晓春崇拜之余,不禁说道:
“听说茅先生手下十大弟子,个个都有一身强悍的本事,就连那个姓谭的女弟子,据说当初制作时表就有她的功劳,时表这么神妙的东西,我等别说要制作,不知你们几位高手如何,反正我是连门都摸不到。”
朱玄白一看肖良那德行,立时驳道:
“那是因为茅先生实在是高明,我就深有体会。茅先生连我们烧瓷上釉都懂得,经他略一指点,我便烧制出了琉璃瓦。按说上釉这事,我以前上釉绘彩,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然而经茅先生一番指点,如今便能举一反三。我看康监理也不过是学得了茅先生一点皮毛,他此前读书,不过是一个末流书生,又哪里会懂得烧玻璃!当然是茅先生卖他祖父康老的面子,这才教会了他,那有甚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茅先生还要不要收弟子,要是能成为茅先生的弟子,那便是这一辈子的造化了。”
其实茅庚也就是知道上釉是利用铅的特性降低二氧化硅的熔点,上了铅釉之后,在1000度以下便能烧成釉彩,说起来烧琉璃瓦并未超越烧制唐三彩的技术,只是唐人没有开发出琉璃瓦的市场,虽然南北朝就有琉璃瓦零星用于屋顶装饰,但唐宋对屋瓦都不够讲究,不觉得屋瓦要用陶瓦,而且陶瓦上还要上釉,直到元朝的皇宫才大规模采用琉璃瓦。
茅庚受了陈亮鼓噪,便让朱玄白试烧琉璃瓦,但是茅庚一直不怎么看好琉璃瓦的市场,茅庚觉得要让孝宗这个节俭的皇帝接受琉璃瓦恐怕并非易事,如果皇宫不用琉璃瓦,陈亮还能找到其他敢用琉璃瓦的客户吗!
故而,虽然烧制出了琉璃瓦,产量却很有限,仅以满足样板房的建造为限。
朱玄白觉得康德培只是比自己多读了几本书,还读得似懂非懂,只是茅庚照顾康老面子,这才收了康德培为弟子,不光是悉心教授手艺,还委以重任。但朱玄白对康德培很有些不服气,就拿康德培在队列训练中的笨拙表现,朱玄白觉得自己要能成为茅庚的弟子,必定比康德培强上许多。
于士满在一旁听着,他颇有自知之明,根本就不奢望去做茅庚的弟子,倒是十分羡慕朱氏兄弟和易伯均,他们三个人都是这里的红人,连肖良都波瓦制作上出过点子,受过茅庚的赞扬,只有自己一事无成,于士满心中大有受挫之感。
于士满用羡慕的口吻说道:
“几位兄台在这里短短时间便有了建树,肖兄也得了茅先生夸赞,让小弟羡慕得紧。比起你们来,小弟真是惭愧之至!”
与朱家兄弟、易伯均和肖良不同,于士满是第二批招进来的,继第一批五十八人招进来后,后来在华西营建公司招人的时候,茅庚又乘机再招了一次,于士满就是第二批五十人当中的一个。
听于士满这样,肖良只能苦笑,自己虽说在制作波瓦上出过主意,但最后还是茅先生才找到了可行的办法,自己比起于士满来,也强不到哪里去。
此时一阵锣鼓声响起,几个人立时意识到马上就要开场了,这个表彰联欢活动谁也没有经历过,倒要看看到底有些什么名堂,不过自从上次茅庚在气球上演出的那一出表白戏码,所有人认定今天一定也会十分精彩。
茅庚和陈亮、文元坐在台上的正中,坐在台上的还有向以轩和瞿闻鼓,此外还有特邀的扶国铁、苏致道和顿二宝,三家的代表都到了场,此外还有张海三,算是官方的代表。
今天张海三只是官方列席的代表,所以这个表彰联欢会的主持人就变成了文元,参加今日表彰联欢的,除了茅氏十名弟子,以及茅庚两次招收的总计一百零八人,还有华西营建公司新招的一百五十三人,再加上瞿家峒派来参加的五十人,这五十人分属华西营建公司第一第二分公司以及华西砖厂,坐在右侧稀稀拉拉的一堆,就是瞿家峒的代表。
瞿家峒这一堆人的表现,让陈亮很不满意,但碍于向以轩和瞿闻鼓在坐,也不便发作,而向瞿二人却觉得大过年的,无须搞得气氛森严,也不以为意。
今天的表彰联欢,放在后世应该在年前举行,也就是各公司的年终例行表彰联欢活动,无非来一点物质和精神上的激励,然后一群人尽情地欢娱一番,便大功告成。不过不巧自己受了伤,只好将这件事推到了年后。望着台下三百多人的阵仗,茅庚心说,手下到底算是有了一班人马,只是这一班人马良莠不齐,能成多大的事儿,实在是不敢多想,不过有了这班人马,起码在大宋当一个富家翁是不愁了。
接下来便是茅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程序,文元就象后世那样,正在作总结报告。文元所讲,无非是业绩骄人,前景喜人之类,说白了,就是吹牛,尤其是将未来吹得天花乱坠,让台下的人听了之后跟着做梦。
不过客观地看,前景的确是让人期待。只要看一看半年来自己的收入,就深感回到大宋这个时代真好,不消三五年,也许自己就将成为大宋首富――不是首辅。
不过到目前为止,自己的收入基本上都来自于合资受益,与扶、苏、顿三家合资的收益占主要的部分,算起来已经有一万三千贯之多,而瞿家峒这边也分得了五千多贯,只不过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建基地,上项目,而除了铅笔和瓦,其他所有的项目都还没有到收益期,当然,下一步就轮到时表源源不断地吸金了。
文元讲完,让台下的人很受鼓舞,应该说,今天来到红泥湾的人都觉得有一种幸福感,其中茅庚的嫡系108人月俸达到了3贯,节前还发了过节费,住的棚子已经全部盖上了水泥波瓦,而此刻同来的归正客大多数还在茅棚中度日,对于来自异乡的这群人,这个条件已经是相当优越了。而华西营建公司新招的一百五十三个归正人,月俸虽暂时只有两贯,但每日只是队列训练,还没有盖房就能拿到两贯,也是极难得的待遇。至于瞿家峒的人,最不济每月也能拿四贯钱,而华西营建一分公司二分公司的人拿得更多。
文元煽情一通过后,随即便进入了第一个**,那就是表彰。茅庚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名士陈亮,这就像后世什么电影节邀请名人公布奖项一样,陈亮是大宋十分靠谱的名人,由他公布名单,应该更能体现出一份殊荣。
肖良在台下,眼望台上正在宣布表彰名单的名士陈亮,等陈亮念完一等奖获得者之后,念到二等奖获得者之时,肖良竟然听到陈亮念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一下肖良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有些发愣,直到于士满提醒道:
“哎呀,肖兄,恭喜你!还楞着干吗!上台去领奖啊。”
肖良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跑上台,站到领奖者的行列中。
到颁奖的时候,肖良再一次感到喜出望外,因为奖金翻倍了。与传言一等奖才三十贯不一样,一等奖是六十贯,只是一等奖只有两人,一个就是谭晓春,另一个则是朱玄青。和自己一样拿二等奖的总共有八个,二等奖是三十贯。后面还有十个是三等奖,康德培和朱玄白也才是个三等奖,此外三等奖里还有瞿家峒的人,三等奖的奖金是十五贯。
发奖茅庚没有假手他人,而是茅庚亲自一个个地颁发,当茅庚走到肖良面前的时候,一边发给封有奖金的红包,一边说道:
“肖良,这是因为你在水泥波瓦上的贡献,特地发给二等奖。谢谢你的贡献!”
肖良脑子一时还没有转过来,有些诚惶诚恐,口中喃喃说道:
“这个,那个,过奖!小的当不起!当不起!”
在肖良的心中,此时真的有一种当不起的感觉。
肖良本是一个篾匠,顺理成章便被分配去制作竹纤维水泥波瓦,但手工制作竹纤维水泥波瓦遇到了波瓦模具的问题,故而产量一直受到限制。一个波形模具只能生产一片水泥波瓦,要等水泥波瓦初步硬化才能脱模,这至少也要两天时间,也就是说两天时间一个波瓦模具才能制作一片波瓦。就算有五十个波形模具,两天也才能产五十片,这当然是无法忍受的。
而后世手工制作石棉瓦,一个波形模具可以叠放三十片石棉波瓦,但这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用到塑料薄膜。
手工制作石棉瓦的时候,先在平台上铺上一层塑料薄膜,再将纤维和水泥浆摊在塑料薄膜上,用铁抹子抹平,这时候的石棉瓦毛坯是一张厚度6~10毫米的平板,等毛坯稍干,便将毛坯移置于波形模具上,随即毛坯就变成了波形瓦,第二片如法炮制,再叠放在第一片石棉瓦上,同样也自然成型为波瓦。这样,一个波形模具就能产三十片波瓦。这便是塑料薄膜在制作石棉瓦上的妙用。
但这是在大宋,在后世廉价得不能再廉价的农用塑料薄膜,在这时连影都没有。茅庚曾经想过用麻布来实现后世塑料薄膜的功能,但是这个成本实在太高,绝无可能承受。
茅庚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不得已,茅庚只好搞起了头脑激荡,让大家来出主意。做过篾匠的肖良立时便想到自己熟悉的篾片,篾片或者就行,但试过之后,效果太差,篾片可不像塑料薄膜那么柔软,成型性很差,肖良提出的这个办法便宣告失败。
但茅庚随即便想到了对策,篾片虽然不满足要求,但后世的高档竹席正好能满足要求,后世的高档竹席不是篾片编制的那种竹席,而是一根一根竹条排列再用线串成的竹席,沿竹条的垂直方向可以任意弯曲,正好满足波形成型的要求。
肖良照此制出专用于波瓦的竹席,敷上一层蜡,果然好用得很,而且还能重复使用。肖良认为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功劳,但是今天茅先生却将功劳算在自己头上,肖良自然觉得不敢当。但茅庚随即笑笑,又去给下一个发奖了。
肖良心中极是感激,人却一直在发愣,好像自己贪天之功为己有,只觉得好多人都在嘲笑自己。
肖良呆愣愣地跟着其他的获奖者下了台,又呆呆地坐下来,连旁人的祝贺也置若罔闻。
随后便是歌舞表演,专门请来的歌舞班子表演了好一阵,肖良还在为刚才获奖的事在琢磨。
这时台下的人又开始热烈地欢呼,肖良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
台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陈亮在弹琴,茅庚在唱: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汹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
第六十七章 韩家公子
茅庚唱的这首《沧海一声笑》也有点跑调,不过电影《笑傲江湖》里的这首插曲有一个好处,就是它本来就是嚎出来的,有一种带有苍凉的豪情与不羁,茅庚的演唱,豪情不足而苍凉有余,茅庚自知这是一梦八百年的一种苍凉感,但陈亮的弹奏挥洒着不羁的豪情,两相映衬,使得两人的联袂演出有了几分动人处。
陈亮的琴技实属一般,甚至还不如王沁吟,《沧海一声笑》的琴谱还是王沁吟根据茅庚的跑调版唱腔整理出来的,说是再创作亦无不可。不过王沁琴的弹奏过于脂粉气,陈亮的琴技虽烂,但弹奏起《沧海一声笑》来,琴诉心声,慷慨激昂之气自然在琴声中回荡,完全是本色演出,若非陈亮陈亮这样几经沧桑而又迹近痴狂的名士,才会自然而然地演绎出睥睨天下的慷慨之意。
茅庚和陈亮的表演是压轴的表演,在场的听众只觉得琴声与歌声水乳交融,听起来豪情满怀,又颇多新奇之处,与歌舞班子表演的歌舞迥然不同,当然,谁也不觉得台上的人唱歌跑了调。只是,众人还没有回过味来,一曲便已终了。
好戏至此还没有结束,茅庚不会忘记后世抽奖的噱头,抽奖这事儿最能激发起一众人的热情,到了大宋也断然不能少。
果然,抽奖引发了台下所有人的参与热情,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或许也能撞上好运气。于士满也是一样,但几轮抽奖下来,于士满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个个幸运者中奖,弄得于士满眼馋不已,不过他最后也总算搭上了幸运的末班车,抽到了一个鼓励奖,虽然这个鼓励奖不过就是五支铅笔,算起来还不到一百文钱,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这一场表彰联欢就这么结束了,看得出来陈亮还没有过足瘾头,茅庚拍拍陈亮的肩膀,笑道:
“同甫兄,还没有过足瘾头么!他们都已经散了,我们也散了吧。”
陈亮还兀自手抚琴弦,闻言这才起身,一边说道:
“几时见了稼轩,一定要弹唱给他听听,嘿嘿!稼轩号称豪放派词人,这首《沧海笑》就不让稼轩专美。只可惜易生老弟平时极少填词,但是一填词就全是新创,新词牌,新曲子,易生这等才情,叫愚兄也不能不佩服。”
茅庚听陈亮这一顿猛夸,心中只觉得分外汗颜,心说老哥你不晓得小弟这是抄袭,抄还抄得不像,还跑调跑得不像话呢!便连忙转换话题道:
“同甫兄,别磨蹭了,走,趁着时间还早,还是去打一场羽毛球吧。同甫兄,看看你这身板,一看就知中气不足,要唱《沧海笑》,还得多跟我练球才行。等到同甫兄身体强壮了,不仅能自弹自唱《沧海笑》,就算是沙场征战,那时也不在话下。”
羽毛球这项运动,老少咸宜,对于缺少运动身体糟糕的陈亮来说,这项运动再也合适不过。茅庚因此特别让人制出宋版羽毛球和宋版羽毛球拍,所谓宋版羽毛球,乍一看跟这时代流行的毽子差不多,略有不同而已,就是在球形木头上插上几根羽毛,这款羽毛球属于高速型品种,随便一个杀球,也能与后世羽球高手的杀球速度比美。至于羽毛球拍,则用竹子、木头和牛筋制成,拍子的重量有点重,不过茅庚觉得打什么样的球用什么样的拍子,宋版拍子对付宋版羽毛球,正好合用。
但陈亮只喜欢喝酒、吹牛和码字,别的什么都激发不了陈亮锻炼的热情,茅庚便只好拿将来沙场征战来激陈亮,而当茅庚一说到锻炼体魄乃是为了北伐大业,陈亮立时便就范,乖乖下场打球。好嘛!若想日后演唱中气十足,也得好好练球,如今茅庚又多了一个激励陈亮锻炼体魄的借口。
陈亮年少时曾经学过剑法,加上多年悬腕挥毫,有“千言力挥而就”的美誉,此君不但手腕极其灵活,其腕力也不可小觑,而天生又有一些运动的天赋,所以虽然陈亮和文元同时起步学打羽毛球,但陈亮如今的水准竟然比年轻的文元还要强上一筹,茅庚今日兴致很高,便要和陈亮打上一场。
此时虽然散了场,但许多人此时还没有离去,当场中支起球网,茅庚和陈亮隔网你一拍我一拍打起羽毛球来的时候,又呼啦啦围上来好几十人围观。
茅庚的脚虽然已经恢复如初,但还是不敢过分跑动,同时手掌心也才长好嫩肉,自然不能十分用力,因而便给了陈亮机会,场中两人你一球来我一球去,显得旗鼓相当,围观者则不停地为双方喝彩,令得陈亮更加起了好胜之心,干脆脱得只剩贴身衣服,然后使出浑身解数,作势要赢今天这一场。
但陈亮毕竟上了年纪,由于酗酒的缘故,身体的机能更是衰退得厉害,一开始还能勉力支持,但时间一长,体力便有所不支,加上技术上本就与茅庚有些差距,渐渐的便落了下风,越到后来,就越发显得左支右拙。不过茅庚并未趁机穷追猛打,还是不紧不慢地,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并没有祭出杀球的招数。
陈亮此时已经气喘吁吁,快到了体力不支的极限,心知赢茅庚无望,正要收拍,却听场外一声高声喝彩:
“好!陈同甫,再加一把劲!”
陈亮听人叫自己的字,心说这是谁啊,放眼望过去,却见县里的郭主簿陪着两个穿着光鲜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年轻人正在场外向自己招手,陈亮却不识得此人。
茅庚也不识得此人,不过郭主簿和奉三公子是识得的,连忙打招呼道:
“原来是郭主簿和奉三郎光临,不知同来的这位如何称呼?”
不等郭主簿说话,拿奉三郎便抢先介绍道:
“这位韩公子,祖上便是韩忠献公,名门之后,如今又是宫中贵戚。”
茅庚不知道什么韩忠献公,陈亮却是知道的,韩忠献公就是韩琦,至于宫中贵戚,那一定便是韩诚一门,韩诚娶高宗皇后的妹妹为妻,高宗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吴太后,韩诚的儿子韩侂胄又娶吴太后的侄女为妻,来的这个韩公子莫非就是韩侂胄的公子!不过陈亮对俗称为外戚的这些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鼻腔里哼了一声,只是朝郭主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茅庚毕竟不像陈亮那样自负,哪里敢瞧不起皇亲国戚,不管他是哪门子贵戚,本着和谐相处的原则,咱都得给足面子,当下就招呼道:
“原来是韩公子,韩公子要不要也来试试身手?”
那韩公子对茅庚陈亮隔网打毽子本就很是好奇,此刻听茅庚这么一招呼,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场中,接过球拍,口中说道:
“如此,在下就试他一试。”
转过头就朝对面的陈亮示威道:
“陈同甫,在下虽然没有这么玩过毽子,不过与你对阵,却也不怯,来吧,就让韩某与陈同甫玩一场。”
陈亮却并不开球,只是问道:
“你是韩侂胄甚么人?”
那韩公子答道:
“他是我伯父,在下单名一个午字。”
陈亮一甩拍子,傲然道:
“哦,原来是韩午公子!只是老夫打球累了,你们玩吧!”
然后陈亮就走出了场地,弄得韩午倍觉尴尬,奉三郎见状,倒也乖觉,立时走进场中,捡起球拍,朝韩午招呼道:
“韩兄,在下来陪你玩玩,毽子如此玩法,在下也是初次,来来来,在下来领教一下韩公子的高招。”
茅庚听说“韩侂胄”三字,一时有些发愣,茅庚只是知道这个韩侂胄是南宋一代权臣,号称南宋四大奸臣之一,老师讲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的时候,就特地讲到了这个韩侂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字形奇怪的“侂”字,老师在黑板上将它的拼音“tuo”标出,所以茅庚对这个侂字印象颇深,至今还能记起。
也不知韩侂胄究竟是什么时候发迹,现在又居何官职,反正人家的靠山是太后,韩家的人绝不能轻易得罪,谁知这韩午来这里是何目的,心道陈亮为人也太倨傲了一点,你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韩侂胄的人啊。
不过茅庚随即就被韩午和奉三郎场上打羽毛球的表现逗乐了,奉三郎的表现尤为可笑,他那动作跟后世初学羽毛球的女生好有一比,而韩午打球也是毫无章法,往往球没有打到,劲儿却使得特别足,常常是用力过猛,不是击球不中,便是将球打飞,一时间笑料百出,引得围观的人哄笑连连,而场上两人却玩得十分痴迷,对哄笑声丝毫也不以为意。
茅庚和陈亮此刻已经和郭主簿站在了一起,郭主簿脸上也挂满了笑容,茅庚顺势问道:
“郭大人,这位韩公子到此,在下不知道要如何招待,还请大人示下!”
陈亮出言却远没有茅庚这么客气,反而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位韩公子不在临安享福,却跑到这里来,意欲何为,郭兄快快说来。”
郭主簿也拿这韩午有些挠头,韩午的来头甚大,的确算得上皇亲国戚。但连他的父亲韩仰胄也不过才是一个从八品的承直郎,他的伯父韩侂胄也不过是挂了一个汝州防御使虚衔的知阁门事,品级虽说是从五品,但纯粹是出自恩荫,这样的出身,自然要受到正宗科班出身文官的歧视,在孝宗朝,外戚几乎没有干政的机会,韩侂胄、韩仰胄兄弟对于地方上更无什么影响力。就算这样,郭主薄一样得罪不起。
虽然郭主薄曾经与茅庚有些芥蒂,但韩午既然通过奉三郎找到自己,要让自己引见茅庚,郭主薄也只好放下尊严,陪他们来走一遭。
郭主簿见陈亮动问,连忙表白道:
“不瞒二位,韩公子此来,是来买时表的。在下只是替他引见一番。两位不要误会,别无他意。”
茅庚一听,敢情是客户来访啊,口中连忙说道:
“哦,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今晚便由在下做东,请郭主薄、韩公子、奉公子三位,如何?对了,同甫兄也一起作陪吧!”
陈亮却没有什么好脸色,口中说道:
“这个姓韩的不过十五六岁,不过就是一个嘴上没毛的纨绔子弟,易生用不着这样礼遇。”
郭主薄对于陈亮的狂傲,早已是领教过了的,倒不觉得陈亮这样说有什么不妥,仿佛大宋的名士就理所当然要鄙视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外戚一般,只有茅庚觉得陈亮这厮这番做派很不给人家面子。茅庚连忙拉过陈亮到一边,低声说道:
“同甫兄,这位韩午乃是我们的好主顾,不可慢待啊!我们烧制的琉璃瓦,要想皇宫能用,你难道能指望当今的官家吗!”
陈亮一时没有弄清这个韩午与皇宫用不用琉璃瓦究竟有什么联系,便问道:
“易生难道指望韩午这小子么!”
茅庚有点傻眼,心说陈亮你咋就不开窍呢,你难道不知道富二代的钱是最好赚的吗!至于皇宫消费的道道,还得跟陈亮点开那层窗户纸。茅庚只好耐心地说道:
“同甫兄,不要忘了,高宗当了二十四年太上皇,而且他这个太上皇是大宋最富贵的太上皇,太上皇驾崩之后,请问同甫兄,太上皇的钱留给谁了?”
陈亮这一下才明白过来,高宗无后,传说高宗于女色方面已经无能为力,但高宗当了太上皇之后,培养起了花钱的爱好,以多花钱乱花钱为乐,往往需索无度,孝宗至孝,自然是尽力满足太上皇所需。有鉴于孝宗朝国库充足,太上皇花钱越到后来越是肆无忌惮,如今太上皇已逝,遗留下的财富便落在吴太后手里,而且孝宗待吴太后也是一片孝心,嘿嘿,孝宗不敢花钱,却不等于吴太后不敢花。
陈亮想到这一节,立时便道:
“你是说这个韩午或能说动吴太后?”
茅庚点点头,心道只要有一分可能,咱也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这便是后世的至尊营销理念。此外,茅庚当然还有自己的计较,只是不能跟陈亮说人家的伯父韩侂胄以后会权势熏天,咱得先留一条退路才行。
茅庚又补充了一句:
“同甫兄,以后凡是遇上有钱的主,我们都要客气一点,谁知道他们中间谁会不会要盖房呢!他们也许下一刻就会成为同甫兄的主顾,同甫兄以为然否?”
茅庚要提醒陈亮的,就是“客户是上帝”,只是换一个更让人接受的说法而已。陈亮是那种一点就透的人,当下呵呵一笑,道:
“此事愚兄理会得,对付有钱人,愚兄自有一套。不过,易生说的也有道理,就陪这个嘴上没毛的韩午喝一杯吧!”
有陈亮作陪,两个年轻人都觉得很有面子,连郭主薄都觉得与有荣焉。茅庚便感慨在大宋文人的地位真的是出奇的高,而商人的地位则有些可怜。不过同样让茅庚感慨的是,奉三郎这一次也不得不主动折节,若是少了奉三郎在背后下刀子,自己这边就会多一份平安,也是好事。一笑泯恩仇总是好的。
第二天,陈亮全程作陪,不仅给韩午展示了镶嵌了玻璃的时表,还领着韩午参观了将要完工的样板房。韩午虽然见识过皇宫和临安的各式豪华建筑,但还是第一次见识全部是琉璃瓦的屋顶,更让韩午吃惊的是,有一间两层楼的楼房其楼板居然是水泥浇铸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整石板长在墙上一样,韩午当时就有了自己也要建一所这样的房子的念头。
不过,韩午这一次主要是为时表而来,为了见识时表这个新奇玩意,韩午自告奋勇,决意先睹为快,当然同时也是受众纨绔之托,前来茅庚这里采买时表,谁让市场上就找不到这种奇妙的时表呢!为了赶时间,韩午甚至连过年也是在长沙过的,以韩家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在长沙倒也过得并不寂寞。
韩午看过时表,甚感满意,至于时表的价格定在三百八十八贯上,韩午觉得完全是物有所值,一口气就订了五台,茅庚想,这其中一定有送给吴太后的一台吧!
到了正月初八,韩午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些神秘地跟茅庚说,也许很快就会下圣旨,让茅庚前去临安,原因是军器监看上茅庚所制的热气球了,据说还是陆游的主意。
茅庚还没有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第二天,许县令差人将茅庚和文元召到县衙,去到县衙才知,果真有朝廷公文召自己文元去临安“廷对”。茅庚一霎时有些糊涂,心说陆游老兄,热气球放在战场上虽然不无用处,但千万不要想得太天真,千万不要对热气球寄予太大的希望才好,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第六十八章 赶赴临安
对于皇帝突然召自己前往临安“廷对”,茅庚始未料及,来大宋不过七八个月时间,好不容易在新化这里有一个草创的局面,目前正在打基础的阶段,忽然就要调自己去临安,很可能此去便是到大宋的军工集团“军器监”搞技术,茅庚觉得到了军器监,为大宋打造各式超级军器倒是自己所乐意干的事,但怕就怕难以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干,到时指手画脚的人一大堆,加上效率低下,配套跟不上,反而不如自己在这里一点一点地攀科技树来得踏实。
根据陈亮的说法,茅庚也可以选择不应召,在大宋,很多文人都这么干。不光是象王安石那样的屡不应召,就在去年,朱熹也以脚疾为由屡辞朝廷的任命。孝宗调朱熹去当兵部郎官,朱熹不应召还罢了,偏偏还写了长篇大论的一篇札子上呈孝宗,其中的语气就象老师教导弟子一般。可人家朱熹是一代大儒,他有不应召的本钱,就算是林粟弹劾朱熹,也一样奈何不了朱熹。
茅庚思量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去临安“廷对”为妙,自己没有特立独行的狂傲本钱,在文人当政的大宋,自己最多就只能算一个商人,随便一个文官便能给自己穿小鞋,更不用说大宋的皇帝了!哪怕一定要到军器监上班,以自己的本事,打造这个时代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是有些把握的,只是一旦那样的话,一是不可能当大官,二是不可能赚大钱,但话说回来,若能为大宋打造一个超级国企,那也不白来大宋一回了。
茅庚寻思,此去临安,不如先将火炮造出来,反正大宋的火药技术已经大体成熟,有了大炮这件战略武器,大宋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心中计议已定,茅庚便即决定尽快启程,听韩午的说法,好象孝宗确有要禅位的念头,鉴于孝宗是南宋的模范皇帝,这个孝宗皇帝一定要见上一见,要是自己赶到临安,孝宗已经禅位退休,那绝对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
正月十二这一天,白溪码头围了一大堆人,围观者关注的焦点有两个,一个就是茅庚和文元要去临安“廷对”。至于“廷对”是什么,总说纷纭,不过总归是要和当今天子见面谈论国事,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儿,连天子对茅先生、文先生都非常看重,可见茅文二位是多么有本事。除了关注茅文二位,大家关注的第二个焦点,就是顿二宝将驾船亲送天子看重的茅文二位去临安,这是实打实的远航,比之前开船去往鄂州还要远了许多,连船夫都能去临安一游,这不能不让白溪这里的人大为羡慕。
顿二宝这一次远航临安,是两条船同行,一条就是顿家的豪华快船,上次茅庚气球示爱那一天,苏致妍就是乘的这一艘快船,只不过在获知资水航运改造受阻之后,这艘船在茅庚的介入下进行了升级改造,首先是船头和船尾都加装了一套人力绞盘,如此一来,遇上险滩,只要在岸上找一个受力的支点,可以用船上的人力绞盘控制船速。另一个改造就是加装螺旋桨,至于动力,自然还是由人力驱动,茅庚借鉴了后世手摇式人力轨道车的设计,可以由四个人一上一下像跷跷板那样扳动杠杆驱动曲轴连杆,最后带动螺旋桨转动。
毛板船则只是在船尾加装了一个人力绞盘,这艘船装满了建筑材料和其他一些物事,运载一船建筑材料是为了在临安建造样板房,茅庚与陈亮一番商量,不管茅庚会不会最终留在临安,此次去临安总不能白跑一趟,正好也在临安盖个样板房,顺路开拓临安的盖房市场。
茅庚文元一走,新化这边的事一切都交给了陈亮,茅庚在这两天已经将各个方面的计划安排了下去,陈亮只须监督就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管账和钱财的支出,茅庚委托了王沁吟,王沁吟帐记得清楚,人又细心,尽可放心将财权交与她。
前一天,茅庚特地去到苏府,去与苏致妍话别,苏致妍颇有些不舍茅庚离开,不过既然是天子召见,那实在是一件面上有光的喜事,苏致妍虽然不舍,心里也为茅庚高兴,只是茅庚还没去,苏致妍就盼望着茅庚早日回来。茅庚见苏致妍深情款款的样子,心中一阵冲动,就想邀苏致妍一同乘船前往临安。随即意识到这年头旅行结婚还没谱,这才打消这个念头。
码头上送别的人一直在挥手,包括苏致妍在内,只有陈亮显得淡然,好像见惯了离别似的。
跟茅庚一同前往临安的,还有谭晓春和黄旺财,他们两个算得上是最资深的弟子了,茅庚不知道在临安究竟要完成一些什么任务,带上两个得力助手总是不错的。
两艘船顺流而下,遇上险滩就用上人力绞盘,将绳索挂在粗壮的树上,或者在岸边打上一个大桩用来固定绳索,然后控制人力绞盘的转动速度,一点一点地将船放下险滩。有了绞盘,顿二宝便能凭借对资水河道的熟悉避开礁石,因而一路航行还算顺利。茅庚这一路也算约略领教了资水航行的险峻,总之没有想象的简单。
过了益阳,就是洞庭湖区,两艘船挂起风帆,往长江口航去。
从洞庭湖起,茅庚所乘的快船便摇动杠杆,驱动螺旋桨,快速往前航去,一下子就甩开了毛板船,先行开往临安。
******
大宋淳熙十六年,也就是金大定二十九年,一开年,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正月初二,号称“小尧舜”的金世宗在燕京去世了,金世宗的孙子完颜璟即位,是为金章宗。
这个消息传来,赵昚先是一喜,继而便是一忧。此话还得从宋金议和达成的和议说起,话说大宋当年北伐符离惨败后,几经周折,宋金最后达成了和议,因为接替好大喜功的完颜亮的金国皇帝是睿智的金世宗,金世宗意识到宋既灭不了金,金也灭不了宋,要拼消耗的话,可能金还拼不过宋。但毕竟是大宋败了,最后签订的和议虽然岁币减少了十万,但是大宋皇帝须得称大金皇帝为叔。
这下问题就来了,金世宗在世的时候还好,因为金世宗比宋孝宗还大几岁,赵昚觉得称人家叔叔也说得过去。但金国的太子十年前41岁就挂了,如今金世宗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先走了,继位的却是金世宗的孙子完颜璟,完颜璟才二十岁,辈分差了两代,可按照当初的和议,六十几岁的赵昚却要称二十岁的完颜璟为叔叔。想想看,称爷爷为叔叔,称他的孙子还得称叔叔,这叫什么辈分!简直是乱了套!这叫赵昚人何以堪!
这天赵昚颇感纠结,但两国礼尚往来,人家金世宗驾崩了、金章宗登基了,大宋起码的表示还得有,国书上就回避不了这个称谓问题,赵昚一想起这件蛋疼的事,就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窝囊,却又无处发泄,只好默默地生闷气。
好在太监报上来的一个消息转移了赵昚的注意力,茅庚和文元应召来到了临安,赵昚禁不住就想,我大宋的热气球还没有升起,金世宗就升天了,难道是畏惧这一件神器不成!
但赵昚一算时间,心道这个茅庚文元两人来得好快啊!这两人如此热衷,不会有一步登天的想法吧!
第六十九章 廷对跑题
茅庚和文元在船上的日子里,对于将要到来的廷对,做足了功课。谁知道天子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谁也没有敷衍宋孝宗的胆量,人家赵昚是一个精明的皇帝,谁想敷衍赵昚的话,下场一定会很惨!
茅庚觉得自己的应对倒是好办,既然军器监有意制作热气球,那无非就是技术问题和态度问题,只要是技术问题,自己就能应付裕如,谅那宋孝宗一个文科生,再怎么问也问不倒自己。态度当然也不成问题。
但文元这边就不同了,宋孝宗赵昚这一次召文元也来廷对,却不知是何用意,经过反复猜题,认为皇帝可能是对办报有兴趣,但也有可能会问到许县令事迹的真假,因为文元杜撰了许县令的事迹,弄不好会被扣上欺君的帽子,如何圆谎才能不会让精明的赵昚雷霆震怒,却是一个不能不面对的难题,为此文元心下十分忐忑不安。
茅庚给文元打气,说只须讲明是适度的夸张,皇帝也不至于太过追究,据说赵昚是一个仁慈的皇帝。再说文元又不属于拿大宋俸禄的官员,大宋官员夸大政绩的事儿多了去了,连陈亮这位名士都干过帮人家官员当吹鼓手的事,这种事甚至可以追朔到唐代的李白,只要给足润笔费,官声又不是太差,李白都能帮他写上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所以,文元的报道哪怕是稍有失实,也未必会受到当今官家的严厉追究。
好说歹说,文元的恐惧心理总算有所缓解,茅庚跟文元说,其实皇帝也是人,以你文元的口才和咱俩一路的精心准备,廷对过关应当不是什么问题,何况咱又不是要由此谋一个大宋的官员来当,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但不说当官还罢,说到当官,文元那向往功名之心又死灰复燃起来,在文元的心目中,毕竟只有当官才是光宗耀祖流芳百世的人生正理。
好吧,人各有志,文元既然想当官,那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有这个机会,茅庚当然也不会拦着自己这个表弟。
这一日的下午,一行人来到了临安,茅庚、文元以及顿二宝在号称临安最豪华的“悦来客栈”住下,而谭晓春和黄旺财则领着华西营建公司的七个人住在经济型客栈“四方来客栈”。
茅庚饶有兴趣地走在临安的大街上,领略了一番这个时代的都市繁华,一边却在想,要在繁华处买一块地皮建造样板房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一夜无话,茅庚也没有事先拜访其他官员的计划,考虑到孝宗是一个精明的皇帝,也许老来更加多疑,所以茅庚决定在面见赵昚之前谁也不招惹,包括十分想见的陆游。
第二天一早,茅庚文元二人就去礼部报到,要进宫见皇帝,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由礼部层层报上去之后,还得等待皇帝的安排。在此之前,便有主管礼仪的礼部属员负责培训见驾礼仪,直到招式上找不出明显的纰漏,这才放过茅庚文元。文元对礼仪这一套十分的热衷,好象学得这一套之后,自此便已跻身官场一般。茅庚倒是有些诧异大宋不用跪拜皇帝,他不知道大宋还没有流行起上殿就要跪拜皇帝的规矩,那一套跪拜的规矩要等到蒙元时期才会搞出来,如今见了皇帝也就是作一个长揖而已。茅庚本来准备入乡随俗,要跪就跪,要拜就拜,但可以不用下跪那当然再好不过。就这一点来看,大宋还是颇为人性化的。
茅庚本以为要等好几天才轮到皇帝抽时间接见自己,谁知第三天一早礼部就通知二人前往礼部,两人在礼部等候了一个上午,中午已过,才总算等来了宫中的小黄门来接两人进宫。早知要等这么久,茅庚后悔没有带上一点干粮点心什么的,只因大宋的习惯还是两餐制,中饭这一顿是不存在的,这一来便苦了习惯于一日三餐的茅庚文元,看来是要饿着肚子应付廷对了。
茅庚和文元随着小黄门进了宫,转了好一段路之后,只见前面站着两列盛装武士,一直排到一处大殿,两人不知不觉就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一见这种阵仗,茅庚还好一点,但文元就有点迈不开腿了,文元脸色有点发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让茅庚感觉文元就象《荆轲刺秦》故事中的秦舞阳一般。茅庚心道,象这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禁卫森严的场面,换谁来都会怯场吧,如此一想,便越发崇拜起荆轲来,你别说,人家荆轲的心理素质当真了得!
茅庚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颗心怦怦乱跳,手心也出汗不止。茅庚只好在心里跟自己反复说:我不是来谋官的,反正自己反应慢,口才也不行,如今看来心理素质也不咋地,自己决不是一块当官的料。就算今日的廷对表现得一塌糊涂,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此一来,果然心理压力为之一轻,感觉好了很多。
人一轻松,就开始留意环境,茅庚发现,宫中的建筑虽然不凡,但比起后世参观过的故宫来,在各方面都差距甚远,比如没有盖琉璃瓦,在气派上就差了一大截。作为一个生产琉璃瓦的商人,茅庚觉得大宋皇宫有点掉档次,既然宋孝宗不差钱,那么整个皇宫都应该立即翻修一次,换上清一色的琉璃瓦才对。
茅庚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人已经到了门槛前,一个不留意,便差点绊着门槛摔一跤,话说这可是极为不符合觐见礼仪的行为,茅庚赶紧收拢心神,打起精神应付眼前的廷对。
因为茅庚、文元二人两人皆不是官身,赵昚今日召见两人一来涉及办报之事,二来涉及官营水泥,两项事宜都属于本朝前所未有之事,暂时还不宜让更多的人参与,因此只留下左右丞相周必大和留正,以及参知政事王蔺、葛邲、萧燧,除了这五位重臣,还有太子赵惇。
茅庚、文元诚惶诚恐进得殿来,自有司掌礼仪的太监宣号参拜礼仪,两人按照事先练习的礼节对着坐北朝南的大宋官家作了一个极为标准的长揖,然后就听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臣说道:
“茅庚、文元两位生员,官家召你们来,有话要问你们,你们据实回答就是,明白么?”
说话的是周必大。茅文两人闻言,一齐答道:
“小子明白。”
茅庚还好,但文元回话显得格外紧张,在文元眼中,只有寥寥几个人的垂拱殿显得格外空旷,又透着异样的森严,此时的文元背脊上禁不住冒起了冷汗。
赵昚坐在御座上,察言观色,看惯了各色人物的赵昚为了缓和二人的紧张情绪,便和颜悦色地说道:
“眹请你们两位生员来说说话,你们无须惊惶,便只当是在家说话就是,只是不得有任何虚言。”
说罢又让太监给五位都已上了年纪的重臣各搬了一张凳子,让他们也坐了下来。
只有太子赵惇仍旧站着。
赵昚的话和接下来体贴老臣之举,倒真有缓解紧张情绪的奇效,文元深吸一口气,心情转为平静,而茅庚觉得赵昚对于人心的把握堪称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
进了一回皇宫,就被称作大宋的生员,对于文元来说,便觉得离大宋的功名又近了一步,因而在紧张之余又有些兴奋,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赵昚随即开门见山问起了热气球之事,赵昚的理解,热气球既然可以升上高空,在战场之上当然可以居高临下,专拣敌军的重要将领一个一个地射杀,在赵昚的眼里,热气球完全可以打造成大宋的超级秘密武器。
但是茅庚的回答让包括赵昚在内的所有人都很失望。茅庚指出,热气球有很多缺点,比如说怕风怕雨,在空中很难控制位置,在战场上只能使用系链式升空方式,意即需要地面人员用绳索控制热气球的高度和位置。总体来说,热气球用于观察敌情则可,用于两军作战当然也有它的作用,但是实战作用会非常有限,并非是一个理想的实战武器。如果官家要造热气球,此事并非难事,只须三五天时间便能将热气球制作出来,届时官家可以现场观摩一番,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至于制作热气球的手艺,自己完全可以倾囊相授,在军器监找几个工匠稍加指点,他们自己就能熟练地造出来。说白了,热气球就是一个大号的孔明灯,只是酒精喷灯的制作稍有难度。
茅庚不厌其烦又很通俗地讲完热气球,一看官家、太子以及五位老先生失望的样子,茅庚觉得也许自己刚才这盆冷水泼得有点过头了,茅庚正想说诸位大佬其实你们无须如此失望,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说出来你们也许就会振奋起来。
但是不等茅庚抛出可以造出火炮的话,赵昚接着就换了话题:
“眹读《新报》,每次都为《艾利士梦游仙境》上面写的神奇事物所吸引,眹有些疑惑,难道世上真有神鬼莫测的事物存在么?”
赵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让茅庚文元都始料未及,这个问题明显已经超出了两人的猜题范围。
按照两人的分工,有关技术之事由茅庚来回答,其他则通通由文元来应对,因为很显然,文元的随机应变能力和口齿都大大优于茅庚,茅庚要不是在瞿家峒培养起了俨然军师般的优越感,说不定至今口齿上还大成问题。
茅庚如今口齿虽有进步,但比起伶牙俐齿的文元来,那就差了好远了,因此哄皇帝开心的事儿,全部寄托在文元头上,茅庚指望文元就象平时轻松忽悠听众一样,也能让整天为国事烦恼的宋孝宗开开心。
但赵昚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让文元一下子毫无准备,甚至都不知道如何说起。若说是陈亮尽想美事,说《艾利士梦游仙境》彻底是杜撰吧,文元又生怕官家会安上什么妖言惑众的罪名,前次发布金矿银矿的消息便是前车之鉴。官家刚才开宗明义就说了不得虚言,文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茅庚心说,官家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这明显是怪题偏题嘛!怎么也拿来考人呢!
其实赵眘这几天一直有点烦,有点烦,原因无他,这是在为金世宗去世以及金章宗即位这事感到纠结。赵眘虽然是个务实皇帝,不务虚名,但是要抹下面子称呼20岁的金章宗完颜璟为叔叔,赵眘还没有修炼到这种无敌的脸皮厚度。所以历史上金世宗正月去世,宋孝宗二月就禅位给了太子赵惇。
赵眘本来指望茅庚给自己带来好消息,比如说有了热气球,就能杀得金兵毫无还手之力,诸如此类,但是茅庚倒好,兜头就泼了一盆冷水。这让赵眘好不容易热切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回到了冰点,好吧!那咱干脆就不谈惨淡的现实,谈梦境谈仙境这种神仙话题,总不会再成心跟我找不痛快了吧!
茅庚不明白赵眘一个要退休的人此刻是什么心理,否则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其实大吹特吹一番热气球的杀敌神通,哄赵眘开心一下,在这个时候才是正确的选择。
现在,茅庚一看文元哑了火,大殿上一时静得可怕,茅庚脑中急转,心说恐怕不能指望文元了,还是自己来作答吧:
“启禀官家,《艾利士梦游仙境》当中写了一些奇妙的事物,不过这些事物在现在看起来奇妙,但是在将来也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再也普通不过,或许在将来,每个人每天都要目睹,每天都要用到这些物事,没甚么稀奇可言。”
茅庚也不管在场的人一齐露出的惊讶神色,继续道:
“比如当年竹简记事,连孔圣人也不得不刻竹成书,孔圣人哪里又能想到几百年之后,不但可以用毛笔来书写,还有薄如蝉翼的纸张!昔日的几车书,今日只要一个不大的箱子便可以装下!古人又哪里会想到,还能刻板印刷,一个版就能印刷几千几万的书本!当古人用青铜剑拼杀之时,又哪里会想到天底下竟然有锋利无匹、削铁如泥的精钢宝刀!故而,小子在这里斗胆说一句,几十年几百年后的未来,一切皆有可能!《艾利士梦游仙境》写的那些梦境,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就会变成真的。”
听了茅庚的这番话,在场的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直到过了半响,留正才出言道:
“嗯,昔日之不敢想,今日已成真,今日之不敢想,来日或可成真,是这样的吗?”
茅庚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在大宋的最高领导层发表了一通启示性的演讲,哎呀!这好像泄露了天机,自己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起不该说的事儿了呢!难为自己还说得这么流畅,难道真是诸葛军师附体了吗!
赵眘此时也回过味来了,若有所思地说道:
“朕此前不敢想人能飞上天,但茅庚做到了;朕此前不敢想水泥能变成石头,但茅庚做到了;朕怀疑号称是康余梁发明的蜡纸刻印,也有可能是你茅庚的功劳。呵呵,不错!一切皆有可能!茅庚,你跟朕说说,你究竟是甚么人,能有这种通天彻地的本事?”
茅庚闻言,马上就冷汗直冒,心道这宋孝宗果然是地道的人精,立时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打住!千万别继续往下推理了!事到如今,茅庚不得已又只好祭出自己的挡箭牌:
“启禀官家,小子只是碰巧遇上了一个恩师,我那恩师也是恰巧有一段奇遇,小子这才懂得了一些他人所不能的技艺。”
茅庚一看赵眘的反应,好像还是显得那么慈祥,并不见任何的杀气。但茅庚对于自己的师门故事,总是不断地升级,不断地补上漏洞,茅庚不等赵眘寻根究底,就自己继续演绎道:
“据我恩师所讲,他也是从一艘沉船中找到了一些断章残篇,这些断章残篇之中,一方面记载了一些闻所未闻的技艺,另一方面也记载了当年虬髯客海外称王的一些零星故事。根据记载,虬髯客在海外称王建都,其都城建在一个极大的岛上,但传到他的后人手里,却不幸遭遇了一场滔天的地震海啸,偌大的一个岛竟然忽然间就沉到了海底,虬髯客所建的王朝就此湮灭。可惜!可惜!”
赵眘听到这里,忍不住“哦”了一声,明显有些将信将疑。
但茅庚知道人一旦老了之后,就很容易相信鬼神之类,就算赵眘再精,他也一样是一个老人,到了退休年纪,一样也难以分清仙道迷信。不过,为了避免自己成为最显眼的靶子,还得预先设下金蝉脱壳之计,想到此处,茅庚干脆豁出去了,以至于不得不继续在忽悠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启禀官家,我恩师曾经交代小子,一定要留意万里之外的海域,若是条件成熟,一定要潜下深水打捞,那里也许埋藏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秘密。我恩师说了,他前面所找到的,不过是其中的九牛一毛,故而,必须严守这个秘密。我恩师担心,若是有其他部族得到这些秘密,恐怕就会不利于大宋。”
茅庚此话故意说得危言耸听,反正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威胁,因为还有一个更危险的秘密躺在深海中,如此,则自己就起码不会被眼前的当权者非要除之而后快了。自己说了这么一大通,逻辑上一环套一环,真可以算得上超水平发挥,连文元都投过来佩服的眼光,也真是!我这样!我容易吗!
太子赵惇听了此言,立时便问道:
“不知那海域位于何方?又要如何才能打捞那些秘密?”
包括宋孝宗在内,这时都已经理解到茅庚这话的逻辑——万里以外的这个秘密,要不就让它埋在海底不要见光,若是要打捞,也万不能让别的部族捷足先登。赵惇不过是心急,把话先说出来了而已。
茅庚连忙使出抚慰的法子,说道:
“唉!据我恩师说,要打捞这个秘密,须得先制作出一个可以下潜百丈的海底船,才能行打捞之事,否则只能望洋兴叹。”
好吧!茅庚心道,我最后又设下一个条件,不满足这个条件,那就没门。不过我会争取一点点去实现这个条件,让在场的人不会绝望。只有让他们一点点看到希望,他们才不会怀疑我说的这个故事的逻辑。
唉!茅庚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混在孝宗朝不容易啊!不容易!
第七十章 百花齐放
此时萧燧在一旁越听越觉得茅庚越扯越玄乎,这些话好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了!历史上那些方士骗子也是如此说法,茅庚今日的表现简直是如出一辙。萧燧凭着一腔正义感,更加上身为大宋重臣的责任心,当下强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心道可不能让这小子行骗成功,拼却两根老骨头,也要揭穿此人的伎俩。
萧燧有些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激动的缘故,只听他说道:
“茅家小哥,老朽也读过《艾利士梦游仙境》,那上面写到仙境中有一座透明的水晶宫,说那水晶宫中,无论人和物都能看得通通透透,老朽请问茅小哥,难道多年以后,人间也能有如此模样的水晶宫吗!”
萧燧是在场当中年岁最大的老者,此老年已七十三岁,对茅庚称一声老朽倒也不算倚老卖老。老先生此时才对茅庚刚才一番话发表质疑,显得慢了半拍,一时间除了茅庚文元,包括赵昚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老先生质疑得好,倒要看茅庚如何说辞。
但茅庚觉得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所提的问题虽然不值一驳,但人家一大把年纪,要回答得妥帖而又不破坏和谐的现场气氛,须得想清楚如何措辞才好。茅庚说师门那一套那是事先在心中酝酿了千百遍的,但一旦现场应变就暴露出了短板。
茅庚这一犹豫,萧燧以为茅庚答不上来,立时便发挥道:
“原来茅小哥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老朽以为,做梦也就罢了,但若是痴人说梦,将美梦当了真,那便有些荒谬了。”
说罢就要面向赵昚送上铮铮谏言,但茅庚没有给机会让他就此继续发挥下去,茅庚此时刚巧看到了置于殿中的时表,而且令人惊喜的是,时表上闪烁着光亮,茅庚对着萧燧施礼道:
“这位大人。”
周必大在一旁及时介绍道:
“这是萧参政。”
茅庚接口道:
“萧参政,请问大人见过玻璃吗?”
萧燧不知道玻璃是何物,不要说没见过,连听也没有听说过,只好摇头道:
“老朽不知道茅小哥所说的玻璃是何物。老朽问茅小哥的问题,茅小哥还未作答呢!官家在此,茅小哥答不上就直承答不上就是,焉能顾左右而言他!”
萧燧明显有了怒意,茅庚也觉得方才的反问有些不妥,连忙赔不是道:
“萧参政,小子罪过!不过小子无意冒犯,小子一眼看到这殿中就有一台时表,时表上正好有玻璃,萧参政只要看过玻璃的妙处,小子再说水晶宫之事,那便不难理解了。”
茅庚又朝赵昚深施一礼道:
“小子想请萧参政看一看、摸一摸时表上的玻璃,请官家恩准!”
赵昚其实已经大略想清楚玻璃和透明水晶宫的关联,当下交代太监将时表抬到群臣中间来,微笑道:
“这时表昨日才装好玻璃,萧爱卿,几位爱卿,来来来,都看看这玻璃的妙处。”
这一台时表正是许县令送来的那一台,原本是没有装玻璃的,只因那时玻璃还没有烧制成功。这一次韩午订购五台时表,茅庚正好托韩午捎上一片与时表相配的玻璃,送进皇宫,让第一台“裸奔”的时表罩上玻璃。但韩午走陆路反不及茅庚走水路日夜兼程走得快,直到昨日下午才赶回临安,待到韩侂胄将玻璃送进宫,大内工匠立即将玻璃装上,时间便已经是晚上。
有了这台时表之后,赵昚的时间观念更强了,沙漏计时也自然而然被降级到次要用途。但时表只有一台,好在宫中的人力资源无限丰富,赵眘到哪里,时表便可以搬到哪里,比如大朝的时候在紫宸殿,时表便搬到紫宸殿,赵昚若到垂拱殿,时表便搬到垂拱殿。
昨日装上玻璃后,赵昚虽也觉得透明玻璃有些奇妙,但赵昚见过的奇珍异宝无数,其中见过的水晶就比玻璃更加晶亮透明,故而赵昚也并未将区区一片玻璃当一回事。
其实萧燧若是眼睛好使的话,就能留意到今日殿中的时表有些不同,但萧燧上了年纪,早已是两眼昏花,便留意不到其中的变化。
两个太监小心地将时表到了几个老臣的中间,不等动作迟缓的萧燧走过来,其他四位大臣倒是先围了上去,看一看,再摸一摸,算是见识了玻璃的奇妙之处。
赵惇昨日也收到了经由吴太后转送过来的一台时表,只因自己这个父皇极其节俭,对子女也是同样的要求,故而韩家要送自己什么礼物,竟然都要经过吴太后转一手,但这样也好,父皇也就不便申斥。赵惇此时也已明白茅庚的大体意思,但他一样也难以相信世上能建成通体透明的水晶宫。赵惇不用凑五位老臣的热闹,只是一心等着茅庚的进一步解释,便在一旁侍立,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萧燧是最后一个来体验玻璃的。老先生的眼神实在是不太好使,凑到很近之处又看又摸,最后才确认时表上确是有一块透明的硬壳,透过这层硬壳可以看到里面铜柄在摆动,指针也在转动,老先生最后才点点头。可老先生在快要离去的时候又有些不放心,也许是生恐被幻觉误导,老先生便拿象牙芴板顺手一敲,他大约觉得只有用象牙芴板敲过,听到响声那才真切。
萧燧觉得自己也没怎么用劲,但轻轻一敲,传来的响声却是“叮叮当当”响声一片——不错!玻璃碎了一地。
这一下萧燧有点觉得惶恐了,忙不迭谢罪。赵眘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一个劲地宽慰萧燧。
茅庚只觉得这一幕十分滑稽,差一点笑出了声,但马上就意识到要帮萧燧找台阶下来,便及时说道:
“启禀官家,小子此次运来了一些玻璃,明日送一块进宫就是,肖参政无须为此担忧!”
等太监七手八脚收拾好,茅庚便开始继续解释:
“萧参政,小子现在回答大人的问题。方才肖参政见到的玻璃,当然不能用来建水晶宫,不过,小子这一次运来的玻璃,其中就有三尺见方的尺寸,假以时日,还能做出更大的玻璃。有了玻璃,建一个类似水晶宫一样的透明屋子便不是甚么难事,小子正要在临安盖一所房子,不妨就建成透明屋子的样式,到时肖参政眼见为实,就再也不会怀疑了。”
茅庚心道后世的玻璃幕墙有很多种,隐框式的玻璃幕墙暂时是没有办法,但明框式的玻璃幕墙费些功夫还是可以搞出来的,在临安的大街上盖上一个标志性建筑,华西营建公司的生意想必一定会火得不行。
茅庚如此一说,垂拱殿中的君臣都是聪明之人,自然明白茅庚所说不谬。但随即葛邲马上就想到了更深一层的问题,出言道:
“启禀官家,臣以为,若是茅小哥说得不错,那便正如茅小哥方才所言,天机不可泄露,须得严守秘密才是。水晶宫之事便属于天机,茅小哥若要建这种透明屋子,便有泄露天机之嫌。”
在场的君臣几人一听,心说对啊!茅庚说万里之外的海域埋藏着天下人梦寐以求的秘密,这件事本身就必须严守秘密,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不能泄露出去。
一念及此,王蔺立即说道:
“启禀官家,臣以为陈亮所撰《艾利士梦游仙境》便有泄密之嫌,理应尽快停止刊载。”
王蔺一边说一边腹诽葛邲,盖一个透明屋子算个屁,比起盖一间透明屋子来,人家陈亮泄密泄得一塌糊涂,难道你葛邲竟然连《艾利士梦游仙境》也没有读过吗!
此话一出,顿时急坏了赵惇,眼看自己快要接班的时候,忽然闹出这么一件事,要是天下人知道万里之外的海底埋藏着一件胜似宝藏的秘密,那岂不是要蜂拥前去打捞!先不管他们是不是能够打捞出什么,单是这事便足以让大宋不得安宁,可问题是《艾利士梦游仙境》已经发了好多期,王蔺现在才说此事,分明已经太晚了。
周必大毕竟是左丞相,他跟赵惇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但是周必大毕竟冷静些,此时便说道:
“《艾利士梦游仙境》已经连载多期,此时停止刊载,恐也于事无补,老臣以为骤然停止刊载,只怕欲盖弥彰。老臣以为市井中人读这文章也就是看个热闹,跟着做一回梦罢了。老臣一时没有想到对策,但似乎要另想其他的对策才是。”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一次望向了茅庚。
茅庚正在为葛邲这位领导发表的“天机不可泄露”论调而纠结,心道盖个透明房子就是泄露天机,那将来自己要搞出更多的新名堂,那会不会被当成是“一泄到底”呢!
茅庚心道好好的廷对,居然跑题越跑越远,这些都不在自己的准备之列,而我根本就不认为要停止《艾利士梦游仙境》的连载。
茅庚瞥了一眼文元,心说文表弟你怎么怯场一至于此,说好的凡是非技术的问题都是由你来答的,想不到见了皇帝就蔫了。
文元当了大半天听众,方才茅庚信口开河,文元潜意识中觉得茅庚所言真真假假,一直在为茅庚捏一把汗,但结果显然令人鼓舞,这令得文元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现如今谈到的,正是有关《新报》的问题,但文元所担心的关于许县令报道的真假问题、关于男女言情小说的有伤风化问题,现在看来都是小问题。
文元毕竟是文元,心理负担一旦放下,便立即展现出不凡的应变能力。文元眼珠一转,朗声说道:
“骑兵官家,小生以为,若是担心泄露天机,便不可贸然停止《艾利士梦游仙境》的连载。小生以为,应对此事,大可借鉴‘曹操七十二疑冢’之策,不光是要刊载《艾利士梦游仙境》,就算是更为稀奇古怪的文章,鬼怪也好,艳情武侠也罢,只管刊载。到时天下人只觉得读来有趣,谁也不会想到这其中还有甚么天机。这是小生的一点愚见,还请官家指正!”
茅庚听着听着,越听越觉得文元这厮是在借机浑水摸鱼,有兜售私活之嫌,经他如此一说,连艳情小说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刊载,那此前的一点言情故事,便压根算不上“有伤风化”了。
赵眘听了文元此言,却不忙着表态,只是问赵惇道:
“惇儿,你以为如何?”
赵惇是君臣当中最担心泄密的,毕竟他父皇当政的年头已经十分有限,而轮到自己当政时,赵惇自己绝不愿看到有一天世人都聚集于万里之外的海域,千百万人期待着一个决定天下命运的秘密浮出水面,那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要受制于人!
因而,严守秘密瞒天过海是必要的,率先打捞出这个秘密也是必要的。
赵惇略一沉吟,便道: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文小哥此计可行。儿臣不以为《艾利士梦游仙境》就必然泄露天机,儿臣只是担心难免会有人据此联想。但文小哥此策,百花齐放,所谓乱花迷人眼,就算再是有心人,也会分辨不出哪一朵才能结出果实。”
赵眘觉得赵惇说得比文元更胜一筹,“七十二疑冢”虽然意思是那个意思,却远没有“百花齐放”说得艺术,赵眘心中颇感满意,但赵眘还是要问周必大:
“周爱卿以为呢?”
周必大微笑道:
“启禀官家,老臣以为,‘百花齐放’这个说法甚好。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才是春,便如词有花间派、婉约派、豪放派以及醇雅派,各擅胜场,竞相争辉。老臣期待大宋文坛人才辈出,尽展风流,创一代文坛盛世。果如是,则今日之议,当可传为千年美谈。”
茅庚心说,话到了资深政客口中,便有了耐人寻味的说话艺术.明明是带有愚民之意,偏偏要将它说成是一件可以传为美谈的文坛盛事。当然,解放思想,没有桎梏之后,其结果也许真的是促成了一件文坛盛事,嗯!这就够了!
赵眘笑道:
“我大宋人才济济,不乏文采风流之士,朕也如周爱卿一样,也期待大宋会有一个文坛盛世。好一个百花齐放之策,好!朕便依着你们。”
第七十一章 特区计划
茅庚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大宋的最高领导层实在是太可爱了,自己编造的这个故事原本不过是出于自保而不得不瞎编的,但就因为自己所说的这么一件不靠谱的事情,却引发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担心,最后经文元一通搅和,居然出现了最想不到的结果,这让茅庚啼笑皆非。
但茅庚随即一想,就算到了后世,也屡有荒唐的决策事件发生,比如说亩产万斤的“放卫星”,最高领导层竟然也跟着头脑发热,其中大科学家钱学森一个天真的推算——根据植物接收太阳的光合能推算亩产可达四万斤——也许起了误导作用,虽然钱学森推算的是粮食的远期产量,但世上的事,差之毫厘,就谬以千里。就象今天这样,事情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走调,哪怕睿智如赵昚君臣,也不能例外,也许他们真的是被飞天的热气球和一系列他们难以理解的事情搞懵了。茅庚也设想了一回,设想在后世,假设一个展示了诸般超级科技的外星人若是声称他就是来自深海中的某处,又会有多少人会质疑呢!
不料此时萧燧站了起来,对赵眘深施一礼,再一次梗着脖子说道:
“启禀官家,老臣以为,茅小哥所言,实在是有些捕风捉影,焉能尽信!我大宋素重教化之功,尊圣人之道,以儒家礼教立国。若照‘百花齐放’之策行去,势必重回诸子百家争鸣的老路,那时只恐异端邪说盛行,各色沉渣泛起,万一再有野心勃勃之人趁机谋事,则后果实不堪设想!故而老臣深以为忧,窃以为如此轻率行事,诚非社稷之福也。”
萧燧出身台谏,是本朝铮铮铁骨的的人物,昔年秦桧权势熏天之时此君就不买秦桧的帐,连茅庚这个不怎么关心政治的也有所耳闻。茅庚一看,这位老先生果然是敢于说话的人物,倒是令人钦佩。茅庚也知道,事实上就算宋孝宗要推行一个新政策,不光要过台谏这一关,还要面对象朱熹这样的不给皇帝面子的臣子的上书谏诤,并不是赵昚想怎么干就能怎么干的。
赵昚一看萧燧话说得有些危言耸听,不过细细一想好象也不无道理,赵昚一想起萧燧就想起了台谏,谏官有事没事便要公然指责皇帝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向来没有要给皇帝留面子的说法,这要是也登在报纸上,让大宋街头巷尾都议论皇帝的不是,那岂不是糟糕之极!更有朱熹一类人物,一向都是妄议朝政,那些刻薄的言论要是也登在报上,皇帝也一样颜面全无。
赵昚正沉吟之际,文元又开腔了:
“启禀官家,小生以为,萧参政所言,实在是出自谋国之心,不过小生也有一个对策,这个对策,既要杜绝异端邪说,又要实现百花齐放,小生斗胆说出来,还请官家和列位大人指正!”
对于办报这件事,这属于猜题范围之内,来此之前文元和茅庚就做足了功课,此时不表现一番更待何时!
赵昚听说文元有两全其美之策,人家年纪虽小,但毕竟办报经验比谁都足,自然要听听他的说法,当即鼓励文元但说无妨。
文元其实要说的对策,当然是来自茅庚,也就是茅庚后世耳熟能详的那一套新闻出版制度。首先,是将报纸分官办、民办,官办报纸主导舆论,民间报纸偏重娱乐。其二,报纸一律实行审查制,尤其在议政方面,民办报纸的大方向应该保持与朝廷一致。
一经文元说出此策,在场的都是政坛高手,立即便觉得此议可行。因为大宋向来不**籍出版,民间出版书籍并无限制,孝宗朝对于各种派别的儒学争论更是不加限制,以至于有朱熹和陆九渊的鹅湖之会的理学与心学之争,又有历时一年多的朱熹和陈亮以书信方式的长篇辩论,后者是理学与实用主义的“事功学派”的论争。完全可以说,孝宗朝是大宋思想学术最为自由的年代。
赵昚对于《新报》也从来没有禁止发行的想法,只是对于官方办报究竟应该如何办才好,一时并无妥贴的想法,如今听文元如此一说,心里便有了谱。原本赵昚还想延揽文元到临安来办报,如今一看,官办报纸大可不必假手他人,在朝中便有诸多胜任办报的人才。
至此,廷对跑题跑了一大圈,终于回到了正题。
赵昚这时也回过味来了,这才记起了本次廷对预定的议题,热气球的事算是议过了,然后跑题跑了一大圈,又跑回第二个议题——办报,办报看来到此可以打止,那接下来就该议及资水航运改造以及官营水泥之事。
赵昚清清嗓子,说道:
“眹听说两位生员在资水上修筑水力机关以方便行船,地方上对此各执一词,眹想听听你们二位的看法。”
按照分工,这是由茅庚负责应对的题目,茅庚对此早有准备,当下便有条不紊地讲述了航运改造的有关方面,包括可以大大降低行船风险以及大幅提升运力,而水轮的批量制作将大幅降低水轮的成本,进一步让水轮为大宋的水利灌溉服务,此外资水航运的改善将大幅提升大宋在原来的梅山蛮地区的行政效能,有利于蛮族的归化。诸如此类。而适当的收费只是为了维持其长期运转,至于免费则暂时不可行,除非官府能够出资维护和雇佣人力进行运行。总之此举有百利而无一害,乃是实实在在的利民之举。
赵昚对于利民之事还是颇为上心,尤其茅庚所说的改善资水航运可以提升大宋官府在当地的行政效能,这一点说到了赵昚的心坎上。但五位老臣都是有过地方行政经验的人,并不因茅庚说得天花乱坠而轻信,因为行船收费之事毕竟在整个大宋也是头一次,此事不能不慎重,虽然无人反对此事,但最后折衷的结果,便是由工部派出官员前往邵州考察,考察可行后,再先期建造三四处水力设施试行收费,如果效果不错,再全面实施。
茅庚只有苦笑,但也深知在场的大宋重臣慎重行事并没有错,这样稳妥的方案几乎是大宋君臣的必然选择。反过来一想,这么一个改造项目,即便到了后世只怕也要几经周折,恐怕最后还要经过发改委审批才能实施。可是后世毕竟通讯和交通方便得多,走完程序也要不了太长时间,但是在大宋,要走完勘查、论证、试点再全面实施,没有两三年只怕是绝无可能。
因此茅庚很失望,心道,在如此羁绊之下,要办一件涉及公益的事都这么难,若要谈改革岂不是难于上青天!
但茅庚随即又想起了辛弃疾的遭遇,人家这个疑似穿越者到了大宋也壮志难酬,自己比人家辛弃疾嫩得太多,能蒙宋孝宗欣赏,以至于可以按部就班推进资水航运改造,自己该知足才对。
茅庚拿眼睛瞄了一眼时表,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茅庚刚才的注意力集中在廷对上,故而暂时忘记了饥饿,此时忽然发现快到晚饭时间,便感觉分外的饥肠辘辘,可廷对还没有结束,赵眘也没有提供点心的意思。
茅庚不知道廷对还要进行多久,茅庚本来打算透露自己能够为大宋打造火炮,让大宋君臣振奋一回,但是一番廷对下来,茅庚现在的着重点在于自保,想像一下,若是将火炮造出来,宋孝宗父子的感受将会如何?大约是既爱又怕吧。自己还没怎么施展本事,就被赵眘目为有“通天彻地之能”,若是再造出来一个大杀器,那岂不是要让赵眘父子寝食难安!因而茅庚决定,在取得当今官家的完全信任之前,暂时不要去造火炮之类的武器。
茅庚正在想伴君如伴虎之类的箴言,右丞相留正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茅易生,老臣建议官家向你买下制作水泥之法,由官府自产水泥,以满足大宋筑城守御之用,官家亦觉此事或能一试,老臣想问问你的意思。”
留正如此说话当然是为官家留了余地,但很明显官家就有官办水泥的意思,这倒是十分地出乎茅庚意料。妈呀!真要搞大国企么?要是廷对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的话,茅庚说不定就会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只要自己能当官营水泥公司的ceo,其他条件都好谈得很。但是现在不同了,刚才的一番廷对,让茅庚产生了想法,一就是不能呆在临安,在这里不但大受各方掣肘,还不便自己持续开发新科技。
自己在赵眘父子眼中大约已经变成了危险人物,要是呆在临安还不断开发出惊世骇俗的新科技,这里别有用心又善做文章的人不少,他们众口铄金,而君主从来多疑,要是哪一天赵眘父子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卧榻之旁的威胁,很可能小命都会不保。
可话说回来,既然在赵眘眼中自己现在是危险人物,那自己最好的自保策略是什么呢?
唉!还得从自己编造的故事着眼啊,根据自己的定义,万里之外的那个极大“秘密”应该是赵眘父子更为惧怕的威胁,要是让赵眘父子相信自己能够打捞出这个秘密呢!首先他们应该相信自己才是最好的人选,如果再让他们相信自己的态度是诚心实意为了大宋,那就不但性命无忧,大约赵眘父子还会恩宠有加。
所以其二嘛,就是从现在起,就要让赵眘父子看到自己矢志为大宋取得“秘密”的诚意。
萧燧一看茅庚只是沉吟不语,又不禁有些动气,叱道:
“小子,你敢藐视天威么!行与不行,有话快说。”
倒是赵眘和气地为茅庚开脱道:
“朕是想跟他买,他要想卖才行,思量一番也是必然,萧爱卿不必逼他。”
是啊,老先生不要动不动就上火,你看官家多好。不过茅庚还是感激地对官家说道:
“多谢官家体谅!”
片刻之后,茅庚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一举多得的完美对策,这才说道:
“并非小子敝帚自珍,只是在说及水泥一事之前,小子有话要说,请官家允准。”
赵眘今日召二人廷对,虽然觉得茅庚太过神奇,令人隐隐感觉到某种压力,但总体来说茅庚的表现还算令人满意,他有话要说,自然便要让他说,因而微笑道:
“茅小哥只管说来。”
茅庚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便慨然说道:
“小子斗胆,以为大宋当下有两件事,才是重中之重。第一件,就是如何与金人抗衡,第二件,就是如何创造条件尽快打捞万里之外的秘密。关于这两件事,小子心中已有计较。”
赵眘闻言,哦了一声,心道这第一件事是我这么多年可没有少倾注心血,早年锐意北伐,可是如今已经知难而退。至于第二件,你刚才说要造什么深海神船才能打捞,难道真有指望吗?
茅庚既然开了头,便义无反顾继续往下说:
“小子曾听陈亮说过,坊间有一种说法,说的是大宋与金人两相抗衡,对大宋而言,是事关存亡,而对金人而言,只是事关输赢。只因金人输了之后,只须拍马逃到北面,大宋绝无可能一直向北穷追。但大宋则不同,只因大宋并无缓冲余地,再往南就是大海。故而此说也不无道理。”
在场的人都熟读经史,熟知汉唐旧事,就算是强悍如汉唐,也不能横扫整个大漠将异族一举灭掉,甚至打下来之后也无法管辖,只因越往北就越是贫瘠,不值得穷兵黩武,故而对金人而言,还真就只是输赢问题,打输了可以一走了之,而大宋莫之奈何。
茅庚见场中并无人出言驳斥,连萧燧也未出声,心知这个论调在大宋最高层看来也很流行。茅庚心中更加笃定,便试着抛出自己的计划:
“小子的恩师曾经说过,在福建的东南方,隔海有一座极大的岛屿,那里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水稻一年可以三熟,恩师曾言,大宋应该派人经营此岛,既可增强大宋国力,亦可作为与金人抗衡的重要后方。”
周必大听到此处,便猜到了茅庚大约所指,插言道:
“茅小哥说的是夷洲吗?据传三国时孙权曾经派兵去过此岛,但岛上瘴气甚重,据说岛上只有野人,常人只怕十有九个难以在岛上生存下来。”
茅庚心说你们原来都知道这个岛啊,怕瘴气只因为你们不了解瘴气是什么,了解了之后它就没啥了。茅庚信心满满地说道:
“小子恩师传下了扼制瘴气之法,有了此法,常人便可随意登岛。”
赵惇闻言,眼中放光,但犹自不信,又追问了一句:
“此事当真?”
“当真!”
茅庚有瑶家对付瘴气的法子垫底,又有自己从后世带来的对付瘴气的基本知识,当然敢拍胸脯。
既然大宋上下不是不想占据古称夷洲的台湾岛,而只是担心瘴气的话,那就更好办了,茅庚舒了一口气,又道:
“而第二件事,要打捞万里之外的那个秘密,须得有多年的准备,比如建造能潜入海底的龙船,而此事须得秘密进行,那个夷洲岛便是准备此事的最好地盘。”
茅庚顿了一顿,环视在场的大宋君臣,极为诚恳地说道:
“小子以为,无论从抗衡金人乃至北定中原着想,还是从远赴万里探取秘密着想,都应该经营夷洲,小子愿意全力以赴。取下夷洲之后,小子以为,像水泥、时表,那时转为官营亦无不可,但为了严守制作秘密,小子也建议搬到夷洲岛上为宜。同时,小子建议官家将夷洲划为特区,规矩不必照搬大宋条文,一切只以尽快经营好夷洲为要。小子估计,以十年为期,当能初见成效。”
茅庚如此迫不及待地抛出了特区概念,实在是觉得自己斗不过大宋官场人物,连本事强横的疑似穿越者辛弃疾都玩不过人家,更别说自己了。同时自己也无法与强大的习惯势力抗衡,一个资水航运改造就让自己见识了大破传统的艰难,即便是皇帝,多数的时候也要屈服于传统。
既然这样,后世有邓大人设特区搞“试验田”的成功案例,自己来大宋不顺手抄袭一下,简直是太对不起人了。
第七十二章 君臣赌局
赵昚听了茅庚所言,也颇有些动心。
赵昚对于当日高宗皇帝狼狈逃窜于海上之事,当然不会轻易忘记。多留一条退路这种想法,或许在赵眘的早年决不会有,但时过境迁,赵眘只能无奈地接受如今这种南北分治的现实,不但消磨掉了北伐的雄心,而且觉得“未虑胜,先虑败”实在是至理名言,历史经验教训摆在那里,强盛如汉唐,也终有衰落之日,大宋未雨绸缪也是应有之意,能在海上再有一个退路也不错。
想当年,建炎年间金兵十万大军渡江攻宋,取建康,占临安,高宗皇帝乘船一路逃到舟山群岛,后来金兵穷追不舍,竟然乘着暴风雨又占了舟山群岛,之后放出无数船只搜捕高宗,高宗只好乘船在海上漂泊,那一段狼狈的日子,实在是不堪回首。若是隔海还有一个大岛作为后方,好处当然是不言而喻。
而赵惇的想法又有所不同,赵惇心道,父皇交班也就在这一两年了吧,在父皇手上即算是占了夷洲岛,也要等到自己手上才能将这个夷洲岛真正变成大宋治理的领地,这年头想北伐看来是没指望了,能够在南面开疆拓土,也堪称一件青史留名的显赫功业,故而赵惇显得比赵昚热切得多。
茅庚留意到赵惇热切的表情,又见赵昚沉吟,就为自己能够想到将台湾发展为特区这个奇妙的主意而暗自得意。
可这时候萧燧老先生又发话了:
“茅小哥之言,实在是有些年少无知,昔年隋炀帝派兵远征‘琉球’,想必所征的便是夷洲吧,结果无功而返。想我大宋境内的异族尚难以归化,若要收服夷洲土著又谈何容易!再说我大宋已有一个琼洲岛,即便要行茅小哥之策,又何必舍近求远!”
萧燧直指其谬,留正也觉得萧燧所言有理,但留正说话不像萧燧那么尖锐,只是道:
“茅易生,征伐异族并非一件简单之事,你说那夷洲岛极大,难道还能大过琼洲岛不成!我大宋治理琼洲岛尚不敢称已竟全功,茅易生青春年少,不畏艰难,这当然是好事,不过自古为政不易,当年汉武帝征战大漠,所向披靡,但千古功业背后,开疆拓土之弊只有当政者才知。蛮人终归是难以治理,就比如新化的梅山蛮,我朝迭经几十上百年,这才渐成今日之局面。就算如此,梅山蛮至今还时有作乱。故而老臣以为夷洲之事还须谨慎从事。”
这两人都拿琼州——也就是海南岛来说事,茅庚此前倒是没有想得十分周全,仓促之间,竟然把偌大的一个海南岛忘了。其实到海南岛去搞一个秘密基地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要在海南岛搞特区,估计赵昚是决计不会答应的。而在一个暂时还不属于大宋的地盘上搞特区,皇帝松口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要是不搞特区,办什么事还是磕磕绊绊,最没劲了!再说自己就想离开皇帝的视线越远越好,这样才越自由,好一门心思谋发展,最好不要受任何掣肘。说白了,自己要的就是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面前的这两个老头子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难道他们不知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吗!
好脾气的茅庚此时也来了气,语调有些不耐地说道:
“各位大人,其一,小子所说的这个岛比琼洲岛还大,只是略远一些而已;其二,虽然比琼州岛略远,也在我大宋水师征战范围之内,要征服此岛,有八千兵马就足矣;其三,琼洲岛虽好,却未必适合做远航探秘之事;其四,那个其四嘛,小子以为大宋的疆域实在不及汉唐远矣!难道放在眼前的偌大一个无主之岛,也不想要吗!”
说完这四点,茅庚还意犹未尽,又无中生有地说道:
“大宋若是不想要的话,我听恩师说,日本人倒是在谋划如何将这夷洲岛占为己有。”
日本人要抢占台湾之事,茅庚以为这也不完全算杜撰,它今日没这个想法,但几百年之后不但有想法还有行动,所以说这话时,茅庚显得心安理得。
赵惇对两位老臣畏首畏尾也很是不耐,如今复又听茅庚如此一说,夷洲岛放在那里就算大宋不占,也不能让别人抢占,何况只须一万把人马就能取了此岛,那岂有礼让之理!
赵惇对赵昚施礼道:
“儿臣请父皇准茅庚所请,儿臣愿意领兵一万,去取了此岛。”
周必大心中是赞成占领夷洲的,如果在自己当左丞相任上能够占取夷洲,那也是足慰平生的功德,此时正是表明态度的时候,于是及时发言道:
“启禀官家,老臣以为夷洲当取,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我大宋军兵几十年不动干戈,不妨便以取夷洲作为实战练兵,也好为日后北伐预作准备。只是老臣以为,料敌从宽,须得预备两万兵马和百万钱,才能进兵夷洲。至于太子殿下要带兵出征,老臣以为区区一个夷洲岛,无须太子殿下履险。”
周必大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北伐梦,从他与主战派的陆游、范成大、杨万里相交甚笃,就可见一斑。
茅庚一看周必大极力赞成,心下顿时一宽,但又担心赵昚不舍得拿出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内帑,便忙不迭说道:
“启禀官家,或许还要不了一百万钱。小子敢说,就算是花费一百万贯钱,以夷洲的产出,五年之后也能连本带息还给官家。”
赵昚听了茅庚此言,心中不禁大乐,自己这些年积攒了五百多万贯钱,花一百万贯能将一个超过琼洲岛的夷洲攻取下来,当然是一件划算的事情,开疆拓土的功业对任何皇帝都是莫大的诱惑,赵昚也不能免俗。
而且周必大所言十分有道理,大宋的军兵多年不动刀兵,也该是用实战来检验一番的时候了。以大宋的实力,贸然北伐的风险太大,但欺负一下蛮族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赵昚转起了另外的心思,刚才赵惇请求带兵出征,倒是让赵昚想到了孙子赵抦。赵抦是赵恺之子,说起来赵恺还是赵惇之兄,但赵眘在赵恺和赵惇之间比较了一番之后,并未遵循立储立长的原则。本应立为太子的赵恺被赵惇取代,结果是作为弟弟的赵惇当了太子,赵恺只是封了一个王了事。
事后证明选择赵惇做太子是对的,因为赵恺八年前三十五岁就不幸英年早逝。但赵恺的儿子赵抦从小就极为聪明,在赵眘眼中赵抦比起赵惇来显然更具备君王的才能,因此赵昚好几次想废了赵惇,而将皇位传给赵抦。但是在易储问题上,太上皇和一干臣子都反对,如今太上皇已甍,但几番试探下来,臣子们依然还是不肯通融,这让赵昚很不称心。
早年北伐失败,一辈子苦心经营依然还看不到北伐成功的希望,晚年又在易储之事上受阻,赵昚难免有些心灰意冷。偏偏这时候金世宗死了,接班的是金世宗的孙子,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完颜璟,可恨的是自己还得屈尊称完颜璟为叔叔。因而赵昚这些天一直在考虑要不要马上将皇位内禅给赵惇,自己忍不下这口气称呼完颜璟为叔叔,那就让赵惇顶替自己去应付这种大伤颜面的事吧!
但茅庚提出的这个攻取夷洲的计划,让赵昚觉得还有搏一搏的机会,赵昚虽然没有贸然决定立即攻取夷洲,但他心目中已经有了为赵抦争取最后机会的打算。赵昚心目中领兵出征台湾的最合适人选,在这一刻已经钦定为赵抦,赵眘觉得要是赵抦有了开疆拓土之功,也许群臣就能接受由赵抦来接班即位。
赵昚如此一想,顿感心中舒畅,于是便有心让今日廷对变得轻松一些,便笑道:
“茅易生,你敢担保五年后就一定能让夷洲税赋超过百万贯吗!一百万贯可不是小数目,呵呵,你算算,要卖多少水泥才能赚得百万贯。”
茅庚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话说得太满,现实中各种不测都是可能的,不过话已经说满,此时万不能退缩,否则搞不好让萧燧那老头给自己安一个欺君之罪什么的,那就糟了!最起码应验了他刚才说的“年少无知”,自己的品牌形象势必就会大打折扣。反正台湾的价值远远超过一百万贯是迟早可以验证的,今天反正在萧燧这里也已经不讨好了,干脆把话再说得硬气一点:
“启禀官家,小子以为,占据夷洲五年,只要前五年免除税赋,五年之后夷洲的税赋一年过四十万贯当是不成问题,十年之内便能连本带息收回100万贯。官家要是不信,小子斗胆,便跟官家打一回赌如何!”
赵眘刚才也玩了一个心眼,茅庚说的是五年后的产出,但到了赵眘口中,就变成了五年之后的税赋,茅庚当然不能上赵眘的当,心道如果五年之后台湾一年的赋税还到不了四十万贯,那只能说自己无能。想必到那时,自己一年的利润也不会少于三十万贯吧。
至于打赌,茅庚也不过是顺口一说,与其说是邀赌,不如说是表明一种确信无疑的态度,反正赵眘是皇帝,难道还真会与自己一个少年打赌不成!
谁知赵眘哈哈一笑,道:
“朕记得苏东坡的词中有一句‘老夫聊发少年狂’,好!今日朕便聊发一次少年狂,与你茅易生作个赌局,你说如何个赌法?”
赵眘心道,就算如茅庚所说五年后一年的税赋只能达到40万贯,对于一个五年前还是蛮荒之地的岛屿来说,那已经是惊人的奇迹了,只要有这样的局面,朝廷就稳赚不亏,更别说还赢得了整个夷洲岛。
一想到此,赵眘便没了心理负担,一时间童心大起,很是好奇茅庚究竟要以什么来赌这个赌局。
赵眘竟然会接下赌约,不禁让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点愣神。
但随即萧燧就谏道:
“官家,朝廷大事,岂能儿戏!”
周必大则感受到了赵眘有了重振雄心的迹象,这可是一件大好事。话说40万贯已经相当于广南西路一个路的两税收入,要是靠一个赌局就能多出40万贯的税赋,就算皇帝要玩玩关扑那又何妨!周必大便连连给萧燧递眼色,让他不要多事,且听究竟是如何一个赌局再谏不迟。
茅庚一听,实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赵眘变得有赌性了!印象中赵眘本来是一个五好皇帝啊,今天是怎么了!
但到了此时,已经刹不住车了,茅庚想了一想,咬咬牙,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这个赌局,反正不使官家吃亏就是了。小子算了算,水泥一项再加上时表一项,两项加起来一年赚十五万贯当是不成问题,若是占据夷洲五年后,一年税赋还到不了四十万贯,那便是小子输了,小子便将这两项制作技艺献给官家。在此之前这两项所赚的钱小子一个子也不要,不过事先说好,这两项只能放在夷洲。”
赵眘心说这也算是有诚意了,至于两项加起来一年能不能赚十五万贯,赵眘倒不是很关心。赵眘关心的是,照这个架势,好像茅庚一定会赢似的,那茅庚赢了究竟会跟自己要什么呢,这个得问清楚:
“那若是你真赢了呢?”
茅庚心说这是跟赵眘讲条件啊,好像赵眘抠门是出了名的,不管了!事到如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茅庚小心地抛出自己的条件:
“若是小子赢了,第一,小子要这两项两成的红利;第二,请官家在夷洲赐一片地给小子。”
茅庚这么提,是认为这两个项目原本就应该以官私合营的办法来生产,如果仅仅是卖技术自己太吃亏,官私合营才合情合理。二来夷洲的土地本来就是大宋得来的意外之财,不用大宋朝廷从兜里掏钱,在那里给自己一片地也是该当的。茅庚多少也读了一些历史,历史上王翦故意贪财以自保的事例还是知道的,要让赵眘放心,这也是策略之一。
在场的听完茅庚的条件,都一个个变得轻松起来,连萧燧也捋起了胡子,显然是觉得这事对于官家不但不亏,反而十分划算。恨不能官家马上答应才好,官家一答应,起码水泥和时表两项技术不用花一分钱跟茅庚买,就能官营生利,至于五年后,输了赢了都不重要,反正最终都是大宋官家赢了。
赵眘听完茅庚的条件,登时喜笑颜开,心说茅庚这小子就是厚道啊,只要朝廷不拿钱,你要政策那还不好说!
赵眘心中虽喜,但还是稍作沉吟,半响才说:
“好,朕就答应你,只要朕取夷洲,便照你开出的赌局办。若是你赢了,两成红利不会少你的,再赐夷洲的三十万亩土地与你。君无戏言!”
赵眘的算盘是,蛮荒之地的一亩地,三四贯钱了不起了,三十万亩马马虎虎也可以折算为一百万贯,但这是意外之财,而且这些没人要的地一亩能不能卖出一贯钱来,还犹未可知。从这一点看,朝廷是占了大便宜了。
茅庚心道,我料定你就会答应的。后世的政府也是一个德行,找政府要钱的话那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但找政府要政策,就常常是批几个字就解决问题,政府一点也不肉痛,想必这会儿赵眘也是一样的心思。
茅庚算了算,妈呀!三十万亩啊!什么概念?两百平方公里呢!自己赚大发了!哪怕土地在阿里山,那也了不得。
第七十三章 光影画派
赵眘一开口就是赐予三十万亩,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撼不已,但这是事关一百万贯的赌注,几个大臣在心中评估了一番,都觉得一个蛮荒之岛上的土地又能有多大价值,若是要自己掏钱买那岛上的土地,除非一贯钱十亩,倒是可以考虑捡个便宜囤积一点土地留给子孙后代。就算是三十万亩,能值十万贯就不错了,官家到底还是官家啊!这个绝不吃亏!
茅庚听到赵眘表态要赐给自己三十万亩土地,心说好却是好,就怕到时你不兑现,就算兑现也会后悔,与其如此,咱还是不妨姿态高一点,礼让一番为好:
“启禀官家,小子以为三十万亩官家有点吃亏,不如到时官家就赐给小子十五万亩好了。”
赵眘呵呵一笑,心说对朕有这么说话的吗!
这少年到底是真厚道还是怕朕到时赖账不成!不过赵眘随即一想,一下子赐予三十万亩土地好像也太耸人听闻了一点,只怕到时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眼红茅庚,对他未必就是好事。这少年也许就是担心这个,真可谓少年老成啊!
不管茅庚心里想的是什么,反正少要一半土地,让赵眘龙颜大悦,赵眘笑道:
“这可是你自己要减去一半的,可不是朕反悔!”
一见官家如此,茅庚自然要忙不迭地认账。
这一来连屡屡为难茅庚的萧燧也觉得茅庚还算是识趣,其他人更是将茅庚高看了一线,反正最后皆大欢喜,一场廷对在这种和谐的局面下就此散场。
茅庚和文元此时已经饿得发慌,出了宫,文元就抱怨开了:
“庚兄,平常少吃一顿不觉得有啥,但今天只觉得格外的饿得不行,也不知是怎地?”
茅庚笑道:
“当然会饿得慌,我也一样,跟官家说话,能不紧张吗!这比干活累多了,反正我是出了一身冷汗。”
文元充满崇拜地说道:
“还是庚兄厉害,竟然敢跟官家打赌,而且官家居然还接受了赌约,真是奇了!但为何最后要主动砍半呢?”
茅庚跟文元分享自己的营销之道:
“那是我把官家当作一个主顾,只是他跟寻常的主顾有些不同而已,其一他是大宋排名第一的主顾。其二呢,我们和这个最大的主顾做买卖,虽然也大体遵循市面上的规矩,但千万不要死守市面上的规矩,你定要明白,那些规矩对这个大主顾不见得有用。搞清这两点,我们跟官家做生意,就好办了。这两点,我也是在朝堂之上才想通的。”
文元脱口就说道:
“你是说官家店大欺客?”
说罢马上意识到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连忙掩口。
茅庚会心一笑,倒是不觉得这种说法有什么不妥,但还是小声道:
“他若是店,就店大欺客,他若是客,就客大欺店。”
茅庚心道,在皇权社会,慢说皇帝在买卖中公然大搞霸王条款,就算是他要强买强卖,你又能奈他何!
文元虽然机灵,但还是不太明白茅庚说这些跟今日廷对有什么关联,便问道: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从来都是如此,能货与官家就不错了,谁还敢跟官家谈价钱!但庚兄你今日却神了。官家肯赐予那么多土地,就是买你攻取夷洲的计策吗?”
茅庚笑道:
“呵呵!是,也不完全是!我卖的是一揽子的解决方案,还顺带将水泥和时表技术也卖了,在这场买卖中,官家觉得划算,我没有要他付一个子儿,他得到的整个夷洲,包括赐予我的土地也还是他的,因而这个一揽子解决方案卖价其实一点也不贵。只是水泥和时表技术的卖价略微高了一点,但官家一点也不会感觉到高。这就是捆绑买卖的好处。”
茅庚心说,我甚至都不是在单纯的卖技术,我只是要让赵眘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官私合营的方案,也就是让他接受我的技术折算成20%的股本入股,要是单独提出来折20%的股本,恐怕在场的人都会以为是我在说疯话,因为摆明了大宋从未干过这种荒谬绝伦的事情!但是经过与台湾一揽子解决方案捆绑销售之后,就变得不着痕迹了。
文元还是有些茫然,茅庚只好进一步解释道:
“这么说吧,官家就是一个最难伺候的主顾,你要弄清楚他想要甚么,他要开疆拓土,还不想劳民伤财。但是开疆拓土又哪能不花钱呢!这是个死结。不过如果你能够担保这些钱能够在未来收回来还有多,那他就会花钱。当今的官家就是这么一个精明的官家。我便拿水泥和时表两项稳赚钱的营生跟官家担保,官家当然就放心得多。但官家也明白这个担保其实也是一桩买卖,官家焉能不明白礼尚往来的道理!但我提出来的担保价码,是夷洲的土地,15万亩也好,30万亩也好,只是他未来收益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官家一算账,当然能够痛快地接受。”
这一下文元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地说道:
“这么说来,这压根就不是一个赌局,而根本是一桩买卖。原来如此!”
不错,这就是一桩买卖,但是这个买卖的标的是软件,支付的手段属于远期支付还加上配送股票,这些概念还很新,你不明白可以理解。茅庚心说你不知道这一场廷对消耗了我多少脑细胞啊!人们说“客户是上帝”,赵眘这个客户简直比上帝还难缠。还好,总算将这笔买卖做成了!不,还只是签了个合同,而且合同条款比较复杂,需要一步一步实施,之后才算真正大功告成。
不管怎么样,签合同也算是一大成功,茅庚决定放松一下,便建议道:
“好了,今天廷对,你能促成百花齐放,也值得庆贺,我们今晚便好好庆贺一番。”
文元苦笑道:
“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都快要饿得走不动了。”
文元今日廷对,一开始极度紧张,冷汗冒个不停,等到后来茅庚与赵眘立赌约,文元又是冷汗连连,期间消耗的体能和精力实在太大,而官家连水不给一口,文元又渴又饿,现在最渴望的就是立即美餐一顿。
两人见到第一家像样的酒楼就赶紧冲了进去,然后让店小二以最快的速度奉上饭菜,两人狼吞虎咽了一顿,这才感觉缓过劲来。
两人吃完了之后正在剔牙,却听一个耳熟的声音说道:
“冯兄,你说的那个牛晋东,在下是知道的,他的画功不值一提,居然敢到金翠楼当起了画师,哼哼!他的画,在下正眼也不瞧一下。”
有一个声音迎合道:
“那是,那是!姜先生的画比起那姓牛的来,当然是强了一万倍。姓牛的自称是‘光派’画法,哪里比得上姜先生的‘影派’画法!”
茅庚侧头一看,想不到走进来的一行人当中,当中一个正是那日在楚州刁难自己的姜先生,呵呵!想不到此人竟然发明了“影派”画法,倒要见识一下姜氏的影派是甚么把戏。
文元也认出了姜先生,小声惊呼道:
“想不到姓姜的也到了临安!要不要想办法教训一下此人?”
茅庚摇摇头,说道:
“不值得与此人计较,不过我倒是有兴趣想看看‘光派’和‘影派’画法究竟有何妙处。那个牛晋东不会是当日我跟他画过像的那位吧!”
文元笑道:
“姓牛的那厮,也学会了绘画了么?倒是人不可貌相啊!真叫人难以相信。要不然我们去那个甚么金翠楼看看如何?姓牛的那张脸,好认得很,只要我见到,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找来小二一问,才知金翠楼是一家有名的青楼,茅庚觉得青楼也算是公共场所,去看一看也无妨。到了临安不去青楼逛逛,也体会不到“西湖歌舞几时休”的醉生梦死场面,那也是枉来了一趟临安。
何况自己还真得适当地装出一副既贪钱又好色的样子,好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千万不要让赵眘将自己列为有可能觊觎江山的野心家才好。
第七十四章 演出搅局
那金翠楼位于抱剑营,抱剑营是临安着名的妓馆云集之所,茅庚二人此前倒都是听说过的,据小二说,离此并不远。
但两人对临安两眼一抹黑,两人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能蒙官家召见廷对便足见其身份不凡,而有身份的人决计不会四处问路,做那种与风月不合的煞风景之事。两人到了临安之后,早已习惯了出门坐轿,去礼部进皇宫是坐轿,到风月之地当然也得坐轿。好在酒楼外就有轿子等候,倒是方便得紧,两人便雇了两乘轿子,直奔金翠楼。
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上,茅庚在心中感叹曰,这年代抬轿的“轿哥”服务意识和职业道德堪称典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上拒载的“轿哥”,态度更是好得不行,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咪表,价格由他喊,不过自己不在乎几个小钱,所以坐在轿中只觉分外惬意。
沿路渐渐的热闹了起来,不时会见到光影参差的锦绣门户,依稀可见好些盛装妖艳的女子倚门而望。茅庚心说,也不知那个金翠楼到底是何等光景。自己虽然不差钱,但是一差经验,二差文人底蕴,该不会被人当作初哥耍吧!
下了轿子,很显然就到了金翠楼所在,抬眼一看,这金翠楼的奢华有些出乎意料。首先金翠楼的灯光就与别处的不同,茅庚一看门口和廊上的灯具,竟然都是用半透明的琉璃制成灯罩的琉璃灯,灯光或绿或黄,柔和而又多彩的灯光掩映下,一座金翠楼便显得高贵又暧昧。看来宋人虽然没有掌握烧制高温玻璃的技术,但是对于烧制添加了铅氧化物的低温琉璃,还是懂得的。这种半透明的琉璃,用在青楼做彩灯上,倒是再好不过。
此时里面一阵阵笙歌传来,令人遐思连连。
当两人到得门口,自有漂亮的侍女迎客道:
“两位贵客光临,请了!”
说罢领着茅庚文元就往里进,一边招呼道:
“两位贵客好像是初次光临本楼吧,也是十分巧了,今日晚间本楼恰有一场难得的演出,是一代风流才子姜夔操琴箫,行首吴怜儿演歌舞,莫若两位贵客先看歌舞,之后再点花牌,如何?”
茅庚既不知道姜夔是谁,也不知道吴怜儿是何模样,但文元一听姜夔二字,便两眼放光,立时便问道:
“是不是作自度曲《扬州慢》的姜夔?”
“正是作《扬州慢》的姜先生。”
茅庚一听说人家是《扬州慢》的作者,心说不求甚解真是要不得啊,自己后世看到“姜夔”二字便知道这是南宋《扬州慢》的作者,是一代惊世艳艳的才子,但是“夔”这个字始终没有去查过字典,因而一直不知道如何读法,直到今日,才知“夔”字读音是“kui”,惭愧啊!惭愧!
话说《扬州慢》这首词自己前世颇为喜爱,而且最让人佩服的是作者不但自己写词,还自己谱曲。《扬州慢》词曲双绝,一时在南宋广为传唱,《扬州慢》也一跃而为响当当的一个新词牌。姜夔才华横溢,属于神级的音乐大师兼文学大师,如果一定要拿后世的人来比的话,大约只有包办词曲的音乐天才罗大佑差堪比拟。但姜夔还在书法上独步一时,这便不是罗大佑所能比的了。
文元可谓姜夔的铁杆粉丝,便说道:
“庚兄,难得姜夔今日操演琴箫,不如就照这位女使所说可好!”
茅庚此刻早已将要找什么牛晋东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当下答道:
“好!”
随即便跟那女侍道:
“我们若想会一会姜夔先生,不知可有机会?”
那女侍笑道:
“那得散场之后,要看姜先生自己的意思。不过两位若是慕姜先生之才,奴家倒是可以替你们寻一个离得近的座席,正巧有两个贵客有事不能来了,正好让与两位尊客,只不过‘点花茶’就要多破费两贯钱了。奴家一看两位公子就是大富大贵之人,‘点花茶’二十贯,对两位公子来说不值一提,对不!”
所谓“点花茶”,通俗一点讲大约相当于后世进歌厅一个人的最低消费。侍者在客人落座之后奉上茶来,然后由客人赏给“点花茶”的犒赏,只不过“点花茶”的茶位费相当的宰人,最起码也要好几贯。
对于茅庚来说,能够欣赏作为词曲界大神的姜夔操演琴箫,二十贯根本就不算什么。就算一贯钱相当于后世的三百块人民币,也不过六千块,六千块能够追一追大宋最耀眼的娱乐界大师级明星,怎么都值了!
那女侍领着两人来到演出的一个大开间,绕过一台台座席,来到靠近舞台的一处座席,示意两人坐下观看。
茅庚一看,这个大开间的格局大约与后世的小剧院差相仿佛,大约是专为表演而建,总听人说南宋的舞台表演已经初具雏形,看来还不只如此,从穿越以来的所见所闻,歌舞、杂耍、杂剧、评话一样都不少,大宋的娱乐文化端的是十分了得,而临安更是各色舞台艺术荟萃的地方,堪称大宋的娱乐天堂。
话说绍兴三十一年那一年裁撤教坊,大宋宫廷文艺界成功改制,原本在宫中为大内提供专职仪典娱乐服务的乐师和歌舞艺人统一下岗,一夜之间全数转为民间艺人身份。这些顶尖的艺人下海之后,果然焕发了无与伦比的创造精神,他们祭出百般手段,一下子就让民间娱乐文艺上了一个台阶,此后不断花样翻新,使得舞台艺术大为丰富,致使临安的青楼往往设有专门的表演厅和舞台,王孙公子们不但可以招妓以独乐乐,还能观摩各色公开表演以众乐乐。所以说,南宋的艺人下岗,一举激发了艺术生产力,端的是善莫大焉!
此时台上正在唱姜夔包办词曲的《杏花天影》,那主唱打扮得俏丽无比,如今正是早春二月,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但她只是身穿轻薄的坎肩丝裙,衣带飘飘,更显得纤腰细细,在生了暖炉的演出厅舞台上边舞边唱,美目传神,一时让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
茅庚对于宋词这种曲调还没有适应过来,所以远远不如其他的观众那样痴迷,茅庚一看身旁文元也是一样的一副沉醉的样子,只能感叹自己对于音乐的领悟力委实有限。
茅庚更多的是留意正在吹箫的姜夔,台上的姜夔风流雅致,又颇有些仙风道骨,姜夔吹箫吹得一定是好的,事实上也很动听,只是茅庚还是觉得不如后世的音乐听起来更有意思。
舞台的灯光虽然并不很明亮,大约在这里要的就是这样朦胧而有暧昧的诗情画意吧,但茅庚还是注意到,在后面有一个年轻人在一个斜放的板上写写画画,好一会茅庚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在作画,他一会儿看一眼吴怜儿,一会儿又看一下姜夔这一边,这么看来,难道是要将两人一伴奏一歌舞的场面画下来!
这个人也是手拿炭笔,分明就是素描的画法,这又是怎么回事!是所谓“光派”画法吗?但茅庚觉得这人根本就不是当日在楚州遇上的那个姓牛的军汉。很显然那个画素描之人一直在专心作画,压根就没有留意到台下有人特别关注他,也许是金翠楼的东家之意,想让他用画笔将今日吴怜儿歌舞姜夔伴奏的场面画下来,永远留下这一瞬间的场面,将来好作金翠楼的宣传,这倒是和后世将名人亲临的照片挂在营业场所是一个道理。想通这一层之后,茅庚也就见怪不怪了。
一曲终了,台下的人便大声喝起彩来,两三百人喝彩的场面也蔚为壮观,但茅庚听得半懂不懂,实在无法与大家产生共鸣。
下一曲便是《杨州慢》,这时候姜夔不再吹箫,而是操琴,姜夔所操乃是一具七弦古琴,随着琴声响起,茅庚也听得入了神,只觉得琴声古朴,琴韵悠长,随后吴怜儿的歌声响起: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这首词茅庚在后世曾经熟记于胸,故而听得比刚才的《杏花天影》有韵味得多,但饶是如此,茅庚仍然觉得什么地方味道不对。是了!吴怜儿的咏唱跟这个时代所有词牌的咏唱一样,咏和赋的味道很浓,一字一音,亦歌亦咏,半歌半咏,与后世唱歌完全以追求流畅的旋律大相径庭,虽然充满古朴之意,却不是茅庚所能欣赏得来的。
茅庚忽然便想,要是让一代音乐大师姜夔领略一下后世的歌曲唱法,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会不会让这位天才音乐家得到一些特别的启发呢!
此时场中响起了更热烈的喝彩声,看这架势,似乎姜夔和吴怜儿还得搭档着继续演下去,茅庚连忙附着文元的耳朵说了几句。
文元一脸的吃惊,想了想,再附耳跟茅庚质疑道:
“庚兄,这样好吗?”
茅庚凑过去大声道:
“我说行就行,帮为兄一个忙,不,这也是帮姜夔的忙。快,上啊!”
文元听茅庚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便不再犹豫,直接就往台上冲去。
一众喝彩的人一看文元这架势,以为此人为台上的表演所痴迷,竟然不顾一切地要跑上台去跟色艺双绝的行首表示其崇拜爱慕之意,这样的拥趸倒是见所未见。在极具观赏品味的临安观众界看来,这人实在是痴迷得忘了自己身份了。
像金翠楼这样的高级会所,穷腿子是不敢问津的,来的都是王孙公子、文人骚客,因而并无彪形大汉围在舞台边以防不测,这便使得文元不费吹灰之力就奔上了舞台。
待文元上了台正要说话,台下一位少年俊彦看不过去了,站起来,企图对这个迷了本性之人来一个醍醐灌顶,只听他喝道:
“这位小哥,若诉衷肠,散场再表不迟,还不速速下台!我等还要听姜先生弹奏《满江红》和《雨霖铃》。”
在场的人也都闻说姜夔弹奏《满江红》和《雨霖铃》在音律上别有洞天,因而今日的节目单上也有这两首,不想突然冒出一个痴心粉丝冒然冲上台去搅局,这让包括这些年轻俊彦在内的台下观众一致地愤怒起来。
但文元不管不顾,却朝台下观众一拱手,转背又朝姜夔一拱手,道:
“姜先生,能否借琴一用,小生有两首新曲子,想演奏出来,请姜先生指点!”
茅庚和文元此次为准备廷对,可没有少费心思,就说猜题吧,不管怪题偏题,两人反正是猜瞎一气,唯恐有猜不到的题目漏了。大约是觉得天子耳目遍于天下,只怕是茅庚唱过《虞美人》新曲以及《沧海笑》都会有所耳闻,所以两人便在这两首歌曲上做了准备。但茅庚压根就不会弹琴,文元则多少有一些奏琴的基础,而且文元不但天生会说话,学起唱歌来也福至心灵,尤其是唱《虞美人》还能反串女声,因此最后两人一商量,便决定由文元准备这两首歌曲。练了几天之后,虽说文元操琴还是有些不够精妙,但总算唱功了得,正好弥补琴技的不足,至此也能勉强上场。
不过廷对根本就没有涉及这个题目,本来以为一场精心准备不过是白费功夫,结果茅庚倒好,偏生在这儿临场想出了一个要文元班门弄斧的主意,文元既然连廷对也过来了,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再怯场,因而便径直上台,要找姜夔借琴,准备现场献丑。
但姜夔在大宋音乐界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哪能随便就将手中琴交与一个乳臭未干的狂妄小子!当下只是微笑不语,只当此人有些失心疯了。
但随即台下就有人惊呼:
“哎呀!这不是文元文公子吗!官家召来临安廷对,却不知廷对如何了?还有,茅公子呢!”
不用问,台下惊呼的这个人便是去过新化的韩午了,文元陪他喝过酒还陪他转了整整半天时间,只是刚才文元骤然冲上台,韩午一时不敢认,直到文元出声,韩午才敢肯定冲上去的正是文元。
第七十五章 败下阵来
一听说冲上台去的竟然是文元,台下那位呼喝文元下台的公子一时有些愕然,连忙语带歉意说道:
“请恕在下方才唐突!想必文公子的新曲必然别有妙趣,呵呵,只要姜先生肯借琴,在下也乐得欣赏文公子的新曲。”
台上的姜夔此时笑了一笑,便站了起来,让出琴来,口中说道:
“姜某此前虽未与文公子谋面,文公子的文章却是读过的,想不到文公子不但有一枝生花妙笔,犹能自度词曲,佩服!吴行首,不如你我暂时歇歇,让这位多才的文公子表演一曲如何?”
那吴怜儿嫣然一笑,说道:
“就如姜先生所说,奴家其实也读过文公子的言情故事,今日得见,果然是风流蕴藉翩翩公子,奴家自然想听文公子来上一曲雅韵,只不知台下各位看官意下如何?若是各位看官也想听文公子的曲儿,那奴家也正好偷闲听一听文公子的妙曲,各位客官,如何?此刻就听听文公子的新曲好么?”
吴怜儿这番话,便是要让台下的观众做主,吴怜儿久在欢场,应付这种事儿正是她拿手的本事之一。欢场中人最懂得顾客是上帝的道理,今日这些主顾多半都是称着姜夔和行首同台献艺而来,如今忽然在中途来这么一出,完全是始料不及,可不要因此坏了金翠楼的招牌才好。
吴怜儿也不知文元究竟要演什么曲儿,这时候须得要看台下观众的眼色,台下的观众若是想要图个新鲜热闹让文元表演,就算文元演的曲儿平淡无奇,那也是台下多数人的选择,无损金翠楼的名头。
韩午一帮纨绔立时就起哄,呼喝着为文元捧场,而台下的人就算没有读过文元的言情小说,方才也听韩午言语中说及此人是天子召来廷对之人,既然如此,可以料定此人人品才气自然不凡,他号称要演新曲,或者真能演出一段精彩的曲子亦未可知。于是不断有人附和韩午,眼看支持文元表演的呼声越来越高,吴怜儿便朝文元盈盈一施礼,口中殷勤道:
“如此,就请文公子演曲。”
文元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坐到琴前,调了调呼吸,便拨动琴弦演奏起来。
所有人此时都将目光集中在文元身上,琴声一起,在场的便觉得这曲子果然闻所未闻,当是新曲无疑。而当文元反串女声唱起第一句“春花秋月何时了”之时,场中顿时传来好几声惊呼,但随即便又安静了下来。
当唱到第二句“往事知多少”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明白此人所唱便是李煜的《虞美人》,但《虞美人》的词牌曲调流传至今已有两百多年,此人却完全不按正牌曲调来演唱,虽说弦律动听,但听来颇为怪异。
文元再往下唱,在场的人便觉得这一曲经文元这一番新奇的弹唱,端的是韵味十足,好听无比。但如此弹唱之法实在是太过于离经叛道,改了曲调倒还罢了,连词中的格律也被肆意糟蹋!肆意糟蹋格律倒还罢了,此人竟然捏着嗓子学女声,实在是不男不女,令人难以接受。
可韩午在内的一帮纨绔压根就不管这么多,在他们的心目中,只要好听就行,至于是不是离经叛道,那根本就不是问题。
一曲终了,韩午这伙人便卖力地喝起彩来,台下也有人觉得唱得精彩,也不由自主跟着喝彩,但整场喝彩的也就是三四十人而已,多数人则是无动于衷,而场中也有不少人却在摇头。
吴怜儿将场下反应都看在眼里,自己听了这一曲新奇的《虞美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为文元喝彩,按说文元唱得好听,本该是要喝彩的,但喝彩吧,又觉得文元这种唱法实在是不足师法,只好含糊道:
“文公子果然是才气纵横,李煜这首《虞美人》在文公子这里唱出了新意,奴家佩服!”
姜夔耐着性子听完文元的表演,到了此时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出言直指其非:
“文公子这一曲,新奇倒是新奇,奈何此种唱法一未得风雅之意,二有违作词唱曲之道。文公子之演唱,四声不得其宜,五音以四声为主,平、上、去、入,务要端正,若是四声不得其宜,五音废矣!文公子这首新曲,姜某委实不敢恭维,其音律虽美,奈何落入媚俗之道,曲子便落了下乘,至于唱功,最是讲究字清、腔纯、板正,但文公子唱来偏偏字不清、腔不纯、板不正,可惜!可惜!尤其,文公子还非要以男声强拟女声,大谬,大谬矣!”
姜夔说这么一番话,台下有不少人极为认同,尤其场中文人,更是觉得姜夔不愧是大师级词曲家,对于文元表演的评价可谓一针见血。
这时代演唱各色词牌的词就是这么个规矩,每个字都要吐得字正腔圆,不但如此,还要准确地体现一个字的声调。只因一个词牌是一个标准的曲调,有其特定的格律要求,文人们无须懂得曲调弦律,只须按照句式和格律填词就行。但一个词牌填的词不知凡几,要像周杰伦那样不讲究咬字清晰,那根本就难以区分词作好坏。故而讲究吐字清晰甚而苛求声调准确势在必行。
但照这么个规矩,文元方才所唱,唱词中不少字都唱走了调,比如平声唱成了去声,去声唱作了入声,这些听在专家级的姜夔耳中,便显得格外业余。
茅庚离舞台本就很近,加上对姜夔的一言一行分外留意,因而对姜夔的这番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茅庚心中一阵苦笑,随即想起八十年代大陆的主流音乐界痛贬邓丽君的歌为靡靡之音,以及后来狂批周杰伦咬字不清,这两件事足以证明,颠覆传统并不是一件易事。
看来自己是想得过于简单了,原本想趁机演绎后世的音乐,让音乐大师姜夔受些启发,甚而再上层楼,不料却被姜夔鄙视了。
文元至此已经失去了继续表演的动力,台下的拥趸不到两成,姜夔则毫不客气地一通打脸,文元虽然脸皮经过一番修炼,终究还是修炼得远远未够班,只好拱手败下阵来:
“小生方才献丑了!姜先生指教得是。小生受教。”
说完便忙不迭退下台来。
一下台,就跟茅庚说:
“庚兄,临安这里分外讲究正宗唱法,我们这种左道旁门的唱法,一时只怕无法让人接受。所谓术业有专攻,姜先生所言,我看说得还是颇为中肯。”
茅庚笑道:
“不要小看今日你在台上的表演,也许半年,也许一两年,但也许需要三五年,到那时,你今日的这种唱法便能流行开来,到那时,你文元就将成为开创一代新唱法的前驱,一定会受到热烈追捧,我相信。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茅庚认为,音乐永远是朝着打破桎梏的方向发展,在大宋也不例外,就像八十年代被禁的邓丽君歌曲几年后势不可挡风行大陆,是一个道理。
文元苦笑道:
“庚兄,你就别取笑我了。不如我们走吧!”
茅庚也觉得没什么可以值得再逗留的,那个绘画的不管他是谁,对于自己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今天因了他的缘故,倒是顺道而来见识了姜夔,还要感谢此人才对。
趁着接下来的演出还没有开始,两人便起身离开。
两人走到门口,正要跨出门槛,忽然背后有人招呼道:
“文公子,两位公子请留步!”
茅庚回头一看,这人好像是和那个出言让文元速速下台的年轻公子一路的,看他打扮,也像是个少年公子,却不知此人意欲何为。
文元问道:
“兄台有何见教?”
那少年说道:
“我家主人想请二位公子喝茶,请二位公子赏脸!”
文元望了一眼茅庚,显然是要看茅庚的意思,茅庚此时对除了姜夔在外的所有人都没有结交的兴趣,韩午那帮纨绔茅庚更是能躲则躲。茅庚摇摇头,推说道:
“今日乏了,抱歉!多谢贵主人的好意了!”
正在这时,韩午从里面走了出来,韩午也是来追茅文二人的,一看这场面,立即便问那少年的意思,显是两人熟悉。那少年一见韩午到来,感觉就像到了援兵似的,立时求援道:
“韩公子,我家主人想请两位公子留下喝茶,你既然与两位公子相熟,那就拜托你帮忙留客,好么!”
韩午闻言,连忙附耳仍在茅庚耳边说了句什么,茅庚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对那少年笑了笑:
“别人的茶可以不喝,但你家主人的茶,看来是非喝不可。”
第七十六章 小白组合
那少年公子见茅庚二人应承了下来,顿时喜不自胜,连忙唤起人来,颐指气使地一番发号施令后,便有女侍领着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号曰“蓬莱”的厅房。
等茅庚文元坐下,那少年又是一番吩咐,支使几个女侍如此这般,不一会,茅庚文元的案前就上好了茶,然后又烧好了暖炉,连琴箫之类的乐器也摆了上来。
茅庚心说这是要干嘛。
那少年公子只是道:
“请两位公子稍候,请先用茶,我家主人随后就到。”
茅庚留意到这间“蓬莱”厅房极其讲究,桌椅茶具无不镶金饰银,在茅庚看来,这真是够奢华的了。论起豪华精致,这里只怕也未必输于皇宫,只是不如皇宫气派庄严而已。
但还不止如此,让茅庚有些吃惊的是,墙上挂着的画中,不光有山水画,还有一幅仕女画——不,那不能叫仕女画!画中人明显应该是欢场女子,只因画中人上身只穿了一个兜肚,春光乍露,眉目含情,细看时,画中明显有炭笔素描的痕迹,只是描上了色彩,但色彩并不像油画颜料那样能够盖住素描的痕迹,所以整幅画看起来有点怪怪的,莫非这才是传说中“光派”的特色!唉!作画者不见得能够准确运用光影来作画,但人家把握人们心理,在画中一泄春光,嘿嘿,原来“光派”画法是为了吸引眼球而不惜脱光漏光,难怪“影派”画法的姜某人要对“光派”不屑一顾。不过后世的脱光秀那才叫傲视天下,相比起来,“光派”这样谨慎的漏光尺度,简直是望尘莫及。
茅庚也不知道这幅画究竟是不是那个牛晋东所画,不过以市场眼光来衡量,这个“光派”画法应该颇有市场,这个牛晋东的市场意识端的是了得,实不可等闲视之。
那少年公子见茅庚一个劲地盯着那幅画看,倒是文元显得颇为从容,不免对文元大生好感,而将茅庚归入了好色之徒之列。对此茅庚当然一无所知,本来若是只有文元在侧,自己必定会上前去看看那画上的题跋的,但有这少年公子在,也就不好作此行径了。
此时,主人终于到了,来的却是两人,除了先前那个呵斥文元下台的少年公子,还有一位青年公子,那位青年公子进得门来,便深施一礼,道:
“在下赵一萌,见过两位公子。这位就是茅公子吧?”
茅庚立即起身,方才韩午介绍,对方的身份是宗室子弟,在茅庚的心目中,皇家以及皇家的三亲六戚都是自己最主要的客户资源,当然不能得罪,所以别人的茶可以不喝,宗室子弟的茶必须喝。只是不知这个赵一萌是一个什么身份,不过人家宗室子弟微服来到金翠楼这种地方,当然不能以真名相告,自己也没必要犯傻叫真,于是回礼道:
“在下茅庚,见过赵兄。幸会!”
来人正是宋孝宗的孙子赵抦,跟着他同来的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一个是小妾,说是小妾,其实只是吴太后送的一个漂亮侍女,只是她能歌善舞,如今正得宠而已,至于另一个则是宫中使唤的侍女,便是方才在门口拦住茅文二人那一个。
赵抦随即便为自己迟到而道歉:
“让两位公子久等了!在下本想等姜先生演奏完毕,请他一起过来喝杯茶的,不料姜先生已经有约,呵呵,遗憾得很呐!”
茅庚心知姜夔站在词曲正统的角度,一时只怕难以接受打破传统的宋词唱法,既然抱了这么个态度,不想见文元,那也可以理解。但面对宗室子弟,这个姜夔难道连宗室的面子都不卖吗!传说姜夔与杨万里、范成大和辛弃疾都相交甚厚,还欣然接受他们的馈赠。此君竟然拒绝宗室子弟的邀请,到底是不屑与纨绔子弟为伍,还是此君捍卫传统宋词唱法的态度十分坚决,倒是不得而知。
赵抦今日本是特地来听姜夔与吴怜儿联袂演出的,来金翠楼当然只能是微服而行,不能声张。但赵抦这一年来也是心中烦恼,这些年来,时有祖父有意传位给自己的传闻,自己是觉得应该是出自祖父的真心,但是此议实在是阻力重重,竟然一时间看不到希望,赵抦便不免有些自暴自弃起来。
话说宋孝宗赵眘有三个儿子,老大赵愭,老二赵恺,老三赵惇,都是原配郭皇后所生。赵眘即位以后,本着立储立长的原则,于乾道元年(1165年),立老大赵愭为太子,但赵愭命薄,居然在两年后死于一次医疗事故。按说老大早夭之后,理应立老二赵恺为太子,但是赵眘觉得老三赵惇比起敦厚老实的赵恺更适合于即位当皇帝,拿赵眘的话来说,赵惇“英武类己”,意思就是说赵惇像自己,很有成为英明神武皇帝的潜质。所以赵愭在乾道三年(1167年)死后,东宫一直虚位,赵眘费尽心思,总算如愿让自己看好的赵惇在乾道七年(1171年)当上了太子。
淳熙七年(1180年),赵恺死在明州任上,这次倒不是医疗事故,而是拿赵眘的话来说,属于“福气稍薄”,生来就没有做太子当皇帝的命,赵眘由此庆幸当初自己选择赵惇做太子可谓有先见之明,英明之至。
事情至此本已尘埃落定,但偏偏十一岁的赵抦从明州回到临安后,赵眘越看越爱,觉得赵抦聪慧,更像自己当年幼时。而赵惇年纪越大,反而越来越显得平庸。两相比较,赵眘又后悔了,回过头来又想废掉赵惇,转而将皇位传给赵抦。但此时赵惇的太子地位已固,赵眘再想易储,各方阻力实在太大,试了几次之后,赵眘也只好作罢。
但赵眘又有了新的想法,他的如意算盘是,赵惇当了皇帝之后,不立赵惇之子赵扩为太子,而是立赵抦为太子,如此一来,最后皇位还是一样能传到赵抦手上。
赵抦本来是指望祖父直接将皇位传给自己,因为按道理这个皇位本就应该是自己的,伯父赵愭去世之后,在父辈剩下的两兄弟中父亲居长,理当父亲做太子,父亲再去世,便理当是自己做太子。人家金世宗就是这么干的,儿子完颜允恭去世,便立完颜允恭的儿子完颜璟为太子,金世宗最终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孙子完颜璟。
赵惇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想法,赵惇以为,这个太子之位无论如何也应该是他的。老大赵愭去世,按理老二赵恺当太子,这个没有错。但老二赵恺一死,便理所当然轮到自己当太子。因此这个太子之位只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最终总是要落在自己头上。
叔侄二人想问题完全不同,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在赵抦眼里,叔父赵惇是抢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而一旦赵惇当了皇帝,绝无可能让自己做太子,而必然是立其子赵扩为太子。
赵抦虽然还抱有异日登基的一线希望,但心中明白,只要是赵惇当了皇帝,必定还会如太宗接位太祖故事一般,再也不会主动将皇位传与兄长的儿孙。自己的将来,恐怕最多也就是封一个王了事。
本来高宗去世,应该说少了一大易储的阻力,但赵眘依然无法易储,这只能说易储阻力依然很大,或者说赵眘没有破釜沉舟易储的决心。一晃眼,曾祖宋高宗去世已经是一年多时间,太子还是赵惇,赵抦明白,自己这个皇祖父绝少会用激烈的手段,在易储上也同样是如此,易储之事恐怕只会从此束之高阁,赵抦也就不再对太子之位再有幻想。
因而赵抦心灰意懒之际,便有些放纵自己,虽然还没有到耽于声色的地步,但寄情诗词音乐,渐渐有沉迷此中的趋势。所以今日姜夔演奏,赵抦特意乔装改扮前来听曲,正是情理之中。
以上扯得远了,还是书归正传。
文元听说姜夔拒绝眼前这位宗室之约,加上方才被姜夔呵斥,更对姜夔升起一种高山仰止的崇拜之情,因而惶恐道:
“今日在下唐突,搅了姜先生的兴致。不过姜先生所言,对在下有如醍醐灌顶,在下受益良多。”
赵抦笑道:
“其实文公子这首新曲着实好听,虽然与当今唱法大异其趣,然易安居士论词,以可歌为要,姜先生作自度曲,亦有追求词曲融合之意。在下极为推崇姜先生,但今日听了文兄的弹唱,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若是姜先生能够与二位公子好生切磋一番,或将不再以文公子唱法为谬,甚或姜先生也能因此另制新曲,则岂不是皆大欢喜!只是可惜------”
茅庚见文元今日在姜夔的光芒下大有黯然失色不知所措的感觉,便接过话来说道:
“赵兄,姜先生制的词曲,与文元所唱,本是各擅胜场。但易安居士也好,姜先生也好,都是雅词一派,份属阳春白雪一类,而大宋文士极爱风雅,尤其临安多文采风流之士,故而曲高而不和寡,反倒是和之者众。不过一旦到了乡间,反倒是文元所唱更能博得百姓喝彩。”
赵抦想了一想,说道:
“茅兄如此说,在下倒是悟到了一些,好似同是写情,词中有‘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样闲愁’,而文兄写情,用的却是再通俗不过的白话文,写法虽然迥异,却各得其妙趣。”
茅庚听赵抦此说,心说这哥们倒是有些小聪明,还真让你说对了,咱唱的《虞美人》就叫做通俗唱法。
赵抦转而对文元说:
“在下冒昧,还想请文兄在这里再唱一次,不知可否!”
文元刚刚受了姜夔的当头一棒,此时还是蔫的,哪里还提的起劲,只好望望茅庚,要讨茅庚的主意。
茅庚今日受了打击,但心中有信念,豪情顿起。便慨然道:
“既然赵兄有兴趣,不如就由在下和文元一起唱一首新曲吧。”
茅庚要唱的自然便是《沧海一声笑》,这本来是应该由文元方才在台上唱的,但台上既然没有唱,不如就在这里补上,顺便也让文元振作振作。
下一刻,文元操琴,茅庚演唱: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那赵抦正在意志消沉之时,忽然听了这一首豪情满怀的歌曲,复又激荡起浑身热血,只觉得这首词仿佛为自己而写,曲调激昂而又格外动听,不知不觉听得痴了。
茅庚没有想到这位宗室子弟居然这么喜爱这首歌曲,为了应付廷对,两人这次是连曲谱也准备好了的,干脆好人做到底,便将《虞美人》和《沧海一声笑》的曲谱都交给了这位赵一萌。
赵抦自是大喜过望,连声道谢不已。茅庚心说,这个纨绔,已经被自己搞掂,自己又撬开了皇家市场的一条缝,假以时日,这条缝将会越来越大,直到皇家市场全面对自己开放。可以想象,如此下去,那一天必然不远了。
不过,第二天下午,茅庚被单独宣进皇宫,第二次见到了这位昨日自称赵一萌的年轻人。
原来人家是当今官家欣赏之极的亲孙子——赵抦,这个赵抦自己听陈亮介绍过,好像赵眘甚至有意禅位给他这个宝贝孙子,但是群臣不答应。
赵眘的想法,竟然是要点赵抦为帅去取夷洲,这让茅庚感到难以想象。茅庚本来想找机会举荐辛弃疾作为攻取夷洲的主帅,好歹辛弃疾带过兵,还在长沙训练了一批精兵。
而赵抦最多只能算一个纸上谈兵的小白,如果加上自己与他搭档,自己对战事也是一窍不通,也是军事小白一个,如此一来,就变成了地道的“小白组合”,难道赵眘就这么放心吗!
在赵眘心目中,虞允文当年也是毫无领军经验,但是采石矶一战,虞允文打出了一场大胜。而夷洲那里的蛮人不堪一击,正是让赵抦立下功勋的大好时机,只要派上几个得力部将便可。
茅庚当然没有反对的资格,茅庚和赵抦都是二十许年纪,两个小白昨日已经会了一面,今日相见,两人会心一笑,彼此都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第七十七章 决策艰难
茅庚对于赵昚安排小白赵抦率军去取夷洲,可谓毫无心理准备。
不过就对付还处在刀耕火种时代的台湾土著来说,就算是军事小白率军前去,应该也能摧枯拉朽,肆意地蹂躏那些手持原始武器的土著们,前提是,这个军事小白不犯傻。
但攻下台湾容易,如何处置土著,以及如何长期治理台湾,就不是赵抦这种阅历有限的小白能够对付的了。自己虽然阅历丰富,但一样也缺乏与土著周旋的经验,而且自己是去发展经济的,不是去跟土著玩躲猫猫游戏的,摊上赵抦这么个小白领导,不知是福是祸。
自己最不愿意介入的就是皇子夺嫡的争斗,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的家事,管得好就好,管得不好小命都要送掉,这种高风险的政治游戏可不是自己这个政治菜鸟所能玩的。
当然如果退一步想,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起码赵抦接受新生事物应该比那些老夫子快,比如昨天晚上就能接受通俗唱法,这多少算是一件好事。但也难保赵抦为了夺嫡而故意要实行保守的策略,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茅庚听了赵昚的设想,一时间脑袋里转了无数个来回,将各种利弊都衡量了一番,最后只好面对现实,人家是皇帝,他说了算,咱只有听命的份儿,那就听天由命好了。茅庚抱定一条,我做好我分内的事,谁当领导只要不给我做事设置障碍就好。一般来说,领导都喜欢做实事的下属,自己要是连一个小白领导都哄不下地,那还有什么颜面自称穿越者!
当然有些事现在考虑还早得很,如今最主要的还是要顺利取下台湾,台湾那里总不会也有穿越者吧,总不会脱离原有的历史轨迹吧,无论如何,事前侦察是十分必要的。
茅庚根据记忆,用铅笔将台湾的位置和地形大致地画出来,然后提醒官家派出侦察船队先行对台湾进行侦察,然后再行出兵,以保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眘当政多年,隆兴北伐那时败过,吃过亏,所以上午就已经布置对夷洲进行侦察,倒是不劳茅庚提醒,但茅庚所画的地图还是很有价值,赵眘很高兴收下了这个地图,好像夷洲就此已经划入了大宋版图一般。
赵眘一高兴,就封了茅庚一个从八品的承奉郎的散官,使得茅庚从此跻身大宋公务员之列。有了这个官身,自然便有了职使,茅庚的职使由赵眘亲自划定,职使之一便是指导御前工作所打造热气球,职使之二便是与赵抦一起筹划攻取夷洲事宜。总的来说,赵眘对茅庚还是极为看重的,赵眘那意思,有点将茅庚划入赵抦僚属的意思,茅庚心中虽然觉得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但这是天子授意,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两个职使对于茅庚来说并没有多少压力,反而给了自己很大的自由度。
御前工作所也叫御前生活所,是内廷打造兵器的作坊,这里集中了几乎大宋最顶尖的工匠,这些工匠都是从东作坊、万全作坊、制造军器所和都作院中优中选优挑选出来的,因而御前工作所打制的兵器绝对是大宋最为精良的兵器,皇帝赐予将官的兵器就出自御前工作所。御前工作所同时也承担兵器研制之责,热气球试制也就顺理成章交给了御前工作所。
茅庚此次特意带了谭晓春和黄旺财来到临安,有他们两人在,茅庚指导试制热气球就变得分外简单,图纸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茅庚只是在大的环节方面把关,其他的便交由谭晓春带着御前工作所的工匠制作,而材料充足更是御前工作所的优势,因而试制出热气球只是时间问题。
但茅庚在观摩了御前工作所制作的床弩之后,觉得床弩的拉弦和击发太过繁琐,决定对床弩进行改进,引进棘轮技术,这样一来,就能够使用杠杆轻松拉开弩弓上箭,以前需要好多人拉弓开箭,改装棘轮之后,两个人甚至一个人就能拉弓开箭,只须稍作培训,御前工作所的工匠便能学会制作棘轮,改装床弩。强悍的床弩是这个时代的远程武器,用来对付台湾的土著,决计是一件大杀器。
为了床弩的改装设计,茅庚前两天都泡在御前工作所。
与此同时,大宋的最高决策层却在为如何取夷洲,君臣意见不合,在朝堂上僵持了起来。
对于赵昚有意让赵抦为帅兵发夷洲,茅庚不敢置喙,但不等于大臣们也是如此,萧燧第一个就表示反对,老先生身兼参知政事,但管的是枢密院,萧燧身任权知枢密院,权知枢密院也就是相当于代理总参谋长的意思,萧燧管的就是作战这一摊事,兹事体大,萧燧自然认为须得由稳当之人领兵前去才妥当,赵抦毫无领兵经验,让他领兵太过冒险。
在宰执这个层面上,周必大和留正两个宰相跟赵昚跟得比较紧。王蔺虽然也反对用赵抦,但并没有与官家作对的意思。而作为同知枢密院——也就是枢密院之副,可以理解为副总参谋长——的葛邲,面对这种情况,却是一幅打酱油的架势。结果萧燧以自己年老多病为由,请求辞官退休。臣子萧燧以辞官为要挟,君上赵眘也没有要改变心意的意思,决策层一时便僵持不下,赵眘也不好用强。
茅庚从赵抦那里听说此事,心中感叹,身为皇帝,居然也难以独断专行!赵昚不是那种特别强势的皇帝,在军政大事上也不能不顾忌重臣的态度。
不过茅庚并不在乎谁来挂帅,远没有赵抦那样为此牵肠挂肚。
这一日,文元在临安找好了几块地皮,要让茅庚来定最后究竟买哪一块来建样板房。
茅庚随文元看了一圈,最后看中了最繁华地段的一块地皮,可惜这块地皮面积不大,整个面积才两亩多一点。面积是小了点,不过难得的是,这里是临安的闹市区,茅庚琢磨良久,最后终于有了主意:买下这里,建一个类似于后世钟楼的建筑。
按照茅庚的构思,整个建筑重点突出尖尖的方形塔楼,方形塔楼第一层宽四米,第二层到第四层宽两米,在二三层的正面做一面明框式玻璃幕墙,在第四层上则设一个大大的表盘,装上时钟分钟秒钟的指针,依靠人工对表来转动指针对外显示时间,逢整数钟点便敲钟报时。这个方形塔楼当然要用混凝土楼板。
至于其他建筑,便成了这个塔楼的陪衬,不过盖上琉璃瓦之后,应该效果也很震撼。
茅庚想象着一旦建好这个带有地标性的样板建筑之后,皇家是什么反应,临安的富豪又是什么反应,像金翠楼那样的欢场是不是也会考虑换上金光闪闪的琉璃瓦。
茅庚以市场眼光审视着临安,觉得不少人都是“华西营建公司”的潜在客户。
朝堂上还在僵持,萧燧不肯让赵眘行那荒唐之举,而赵眘却在等待侦查船队传回夷洲的消息。
茅庚一心三用,一开始主要的精力在御前工作所,三天后就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样板工程的建设上,至于赵抦那里,只是偶尔去点个卯,反正要征战台湾,最有价值的准备工作,就是在御前工作所,将远程武器完善一番,这才是正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样板工程已经在开建。
这期间值得一书的就是见过一次陆游,陆游那一天特意来御前工作所督查热气球的试制,老先生一见茅庚设计的棘轮杠杆拉弓开箭装置,一时赞不绝口。这一次只是工作上的接触,不作诗的陆游,看起来也和一般的文人并无两样。
这一天,侦查船队终于带回了夷洲的消息,经过一番侦查,可以确认夷洲那里的蛮人的确是处在原始的刀耕火种阶段,此外只有简陋的渔船。这样的局面,自然是根本不具备与大宋抗衡的实力。
有了这样的侦查结果,赵眘再不迟疑,当天便批准了萧燧的退休之请,萧燧这位年已七十三岁的老臣于是如愿奉祠,也就是领朝廷俸禄正式退休。将萧燧打发回家之后,再也没有人再不识趣,赵昚的方案最终得以顺利通过,赵抦被封为嘉国公,升都指挥使,同时调兵遣将,准备整军攻取夷洲。
赵眘又诏令勋臣国戚,其子弟若肯追随赵抦攻取夷洲,朝廷将恩荫授官或升职。明眼人一看,赵眘此策,乃是存心要让赵抦培养羽翼,看来这位赵抦真是深得圣眷,有心人便觉得机会难得,开始跃跃欲试。
第七十八章 草台班子
这一天,赵抦升帐,召集手下班子商议攻取夷洲的大计,茅庚自然也在其列。
赵抦的手下班子,绝非什么豪华阵容,而只能称作东拼西凑的草台班子。比如赵抦本人就是军事小白一个,茅庚自己也是军事小白。好吧!这还不算什么,让人惊掉下巴的是,韩侂胄也混进了这个班子中,而且还是赵抦之外官阶最高的一个。好嘛!赵昚和赵抦这是想干什么?
其实韩侂胄只是想建功立业,恩荫出身的韩侂胄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若不建功立业,已经再难升职。他本就是因为恩荫入仕这才做到现在这个从五品的官身,这一来是托韩家祖宗韩琦的福,二来是吴太后关照,大宋虽然恩荫授官也是一个惯例,但这毕竟属于依靠裙带关系还是走后门才得来的官位,在大宋官场上并无值得夸耀之处,反倒被正牌的科班出身官员或多或少地歧视,弄得韩侂胄这个名门子弟感觉相当不爽。
韩侂胄自认也是胸怀大志之七尺男儿,而且还是力主恢复的鹰派,这一次官家要征夷洲,为此特意颁布了照顾勋臣国戚的诏令,韩侂胄认为机会难得,便托吴太后向官家说项,要投在赵抦麾下,誓要立下战功,以为进身之道。赵昚对韩侂胄印象一向不错,同时觉得韩侂胄若助赵抦,赵抦便更能得吴太后奥援。此外韩侂胄既是国戚,又是勋臣之后,也算是靠得住之人,让他参与寻找万里外的秘密也能令人放心。因此,阴差阳错,韩侂胄就成了此次征台团队的一员。但是若论起作战经验,韩侂胄也只能算是小白一个。
团队中当然不能少了作战将领,赵眘给赵抦选的两位将领,一个便是来自水军的都虞侯郑识,另一个则是新提拔的殿前司都虞侯李同佐。这两人当中,也只有李同佐参加过早年的隆兴北伐。
此外赵抦还招了四个武举进了班子,一个是淳熙十四年的武举第二名江伯夔,其兄是淳熙八年的武状元江伯虎,其余三位武举人,一位是淳熙十一年的金鼎,另两位则是与江伯夔同年的郭希先与林茂。
总之,这里打过仗的,就只有李同佐一人而已,其他人都只能算是纸上谈兵之辈。
此次前往侦查的船队乃是郑识统领,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上了驻守平湖的指挥使周先韬。
厅中摆上了沙盘,夷洲整个岛的形状乃是按照茅庚所画草图制作,侦查船队这一圈走马观花的侦查下来,还没有到能够绘出夷洲岛形状的地步。不过,在夷洲的旁边,那一堆群岛,赫然标注上了“平湖”的名称。
茅庚到这时才搞明白,原来这些岛屿此时还不叫“澎湖列岛”,它们现在的名字叫做“平湖”,而且这些群岛早已划入了大宋版图。
原来自从乾道七年(1171年)汪大猷知泉州起,就将澎湖列岛划入了泉州管辖范围,并在澎湖列岛造了200间房子作为军营,派遣军兵在澎湖驻守,起初是春夏驻兵、秋冬回归的半年驻守,之后才改为长期驻守。再往前追溯,大宋迁徙澎湖的移民在多年前就去到了澎湖列岛,后来则是因为来自吕宋岛的海盗上岛抢掠,这才有汪大猷派兵驻守澎湖列岛之举。“平湖”和“澎湖”在语音上倒也相差不远,也不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才最后变成后世的“澎湖列岛”的。
周先韬驻守平湖,对相距不过四十公里的夷洲当然有所了解。按照周先韬的说法,夷洲的土著与澎湖列岛这边的宋人早有互市往来,只是此前上过夷洲岛的宋人都以为夷洲岛统属一国,而彼此语言不通,即使交易,也是凭借打手势才能勉强交易。
宋人就算上过夷洲岛,也搞不清其中深浅,哪里知道夷洲岛其实还是部族割据,是连文字都没有的一般土著!宋人只当人家也是如大宋一样,是一个赫赫国度。结果还是茅庚在朝堂上的一番话,这才揭破了夷洲的底牌。此番郑识派出多路探子经过一番侦查,已经大致探明夷洲的土著的虚实,总体判断,那里的土著确实是尚未开化,其住所和武器工具都原始得很,虽然那些土著极其排斥外人深入,但以其实力,完全不足以阻挡大宋雄兵。
至此茅庚心中大是感叹,有宋一代,国人真是敦厚老实本分之极,大约是台湾土著看不上澎湖列岛的缘故,不屑于去澎湖列岛捞生活,这才有宋人敢去澎湖列岛居住,而一到台湾本岛,只要土著们稍露凶相,宋人就没有在台湾居留的勇气了。可叹啊可叹!有宋一代,大宋只有被人家占地盘的份儿,从来也没有占过人家的地盘。连近在眼前的夷洲也从未想去占领,大宋的进取心实在是不足道也。要不是自己与官家立了赌约,官家觉得稳占便宜,说不定攻取台湾的计划还要左右权衡才能推进。
茅庚感叹之际,那边郑识此时正在夸海口,他声称只需五千军兵,便能收服夷洲。
此时韩侂胄却说话了:
“禀国公,下官以为,我大宋号曰天朝上国,奉圣人之道,当师出有名。下官以为,本次渡海远征夷洲,乃是官家念彼辈困苦,不识文明礼仪,故我兴天兵进夷洲,乃是教化彼辈蛮族,使其归化大宋,由此仓廪实,衣食足,识礼节,知荣辱。故而下官以为,此去虽有征伐,归根结底乃是秉承圣人‘仁义’之道,乃是救民于水火,如此,则堪称堂堂正义之师。此乃下官的一点陋见,国公以为然否?”
茅庚一听,一时错愕不已,心说打着传播“普世价值”的旗号到处动武这一招,是后世美帝惯常干的事儿,没想到姓韩的这会儿就能想到!真的是不简单啊!就称他这一番话,便足见其“奸”了。可话说回来,在如今这年代,只有大宋才代表先进的文化和先进的生产力,大宋最有资格带领未开化的土著走向先进文明,所以韩侂胄这一番话倒也不无道理。
赵抦一听,自己这位私下里要称呼一声舅公的属下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仔细一想也大有道理,便微笑道:
“韩大人此言正合我意,孟子曰‘诛其罪,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本爵挥师夷洲,便是吊民伐罪,犹以‘吊民’为要。可依此属文,报请官家刊行天下,以彰官家爱民之心。”
哇咳咳!此君竟然马上就找到了对应的圣贤语录作为注解,而且立即就给自家皇祖父奉上了一顶极大的高帽,这等本事,也确有政客潜质,茅庚不免将赵抦高看了一线。
在场的一众人自然是争相附和,那个武举林茂更是将“仁者爱民”一类的颂词拼命往官家身上套。弄得茅庚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将注意力击转移到沙盘上。
但越看,就越觉得沙盘上的“夷洲”二字不顺眼,“平湖”二字也看得很不习惯。茅庚忽然心中一动,心说大家都是这么个扯法,那何不也搭一搭顺风车兜售一下自己的私活呢!茅庚于是朗声道:
“禀国公,下官以为,此去既然是救民于水火,便足见朝廷已视岛上之民为大宋子民,如此,若是再称‘夷洲’,则大为不妥,依下官之见,此岛换名势在必行。请国公示下!”
场中人一听,心说对啊,既然将来此岛归大宋所有,再叫“夷洲”是断然不合适的。
赵抦也深以为然,便道:
“那依茅先生之见,当如何改名?”
茅庚其实就等着赵抦这一问,于是扮出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情,故作神秘地说道:
“恩师曾言,昔时虬髯客出师远征,曾经在此岛短暂停留,后来虬髯客留下的记载上,将此岛唤作‘台湾’,是后台的‘台’,海湾的‘湾’,至于‘平湖’,则唤作‘澎湖列岛’。下官以为,不若就照唐人以‘台湾’名之,国公以为可否?”
刚才茅庚就只是说“换名”,而不是说“改名”,打的算盘就是要用这个后着。师尊和虬髯客这一招,已经成了茅庚屡试不爽的招式,虽然也曾经失过手,但现在故事越编越圆,由不得赵抦不信。
赵抦眼珠一转,笑道:
“既然有如此一说,那正好说明唐人曾经占据过此岛,用唐人称呼此岛的名称,本爵以为甚好。只须报上官家,只要官家再准了,那时再正式用‘台湾’之名。”
茅庚如愿将自己的私活兜售了出去,而赵抦也不无收获,一句“唐人曾经占据”,正符合“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领土”的句式逻辑,便更显得兴师的正义性。
结果一番商议下来,既让兴师有了无比的正义性,又大略地制订了一个出兵计划。
此次征伐夷洲,初步计划派出两千五百水军和五千禁军步兵,另调厢军五千人作为辅兵。水军是从殿前司浙江水军、庆元府定海县沿海制置使司水军两处水军抽调,这两处都是具备海战能力的水军,不须再进行适海训练就能立即开赴台湾。
此外还涉及后勤、移民和土著政策,也一一分派下去,自有专人负责细化。
会议结束之后,赵抦一时间志得意满,仿佛台湾已经尽在把握,显出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态。
茅庚不免苦笑,丫的一群小白凑到一起,东拼西凑搞出了一份欺负土著的计划,美其名曰“兴仁义之师”“救民于水火”,此刻茅庚的感觉,有点类似于在电脑上打游戏一般,感觉满满的尽是游戏的成分。只是不知道游戏上有没有给“仁义”加分的规则。
第七十九章 韬光养晦
议完事,茅庚就回到新买的住所,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
茅庚觉得,未来几年自己要去台湾发展,在临安当然要设立自己的销售机构和联络机构,买的这个宅院就是作为联络机构的,这个联络机构就相当于后世驻京办。但这里现在还临时作为仓库和销售机构,待钟楼那里建好之后,销售机构就会搬去那里,这里便只是单纯的联络据点了。
这个院子堪称是准豪宅级别,在常人眼中,唯一的不足是少了花圃园林,不过茅庚更在乎其功能,在茅庚的计划中,这里会陆续装修一番,比如窗户换上玻璃,地板也要讲究一点,尤其是,要有单独的卫生间,卫生间要用陶瓷蹲便器并且贴上瓷砖。
顿二宝已经赶回新化,有鉴于出征台湾已成定局,各种物质的需求量大增,茅庚根据自己的判断,预先开列出了一张货单,这个货单上的货物都是要从新化运出来,至少要二十艘毛板船才能装下单子上的货物。事情来得是突然了点,但这是一件大好事,顿二宝只是在繁华的临安城里享受了四天,就匆匆往回赶,顿二宝此次回新化,一是预定货物,二是打造毛板船,三是要接铃儿和顿三妹以及相应人等过来,够他忙的了。
一想到通讯手段的落后,茅庚就不由得想起信鸽的好处来。后世有考证党考证出当年张謇和班超出使西域就是用信鸽通信,也就是说先进的信鸽通讯可以从大宋再往前追溯一千多年。嘿嘿!咱天朝老早就是先进文化的代表,无论什么都是源远流长啊!不知道宋人是不是也用信鸽通信,要是实在不行,自己还得找人选种培育训练从头做起,只怕没有半年下来,信鸽通信是无法搞起来了。
好在不差钱,就算一年后再训练出信鸽系统也不迟。在大宋就要适应这个时代的慢生活,一切慢慢来吧。
自己去了台湾之后,究竟是让文元与自己一同赴台,还是让文元留在临安打理一切,茅庚一时还没有拿定主意,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另找一个得力的人来做这里的管家才行。
谭晓春和黄旺财这些天都在御前工作所,两人边指导边干活,忙得不亦乐乎。因而这里的一切暂时就交给了顿五打理。
顿二宝走后,顿五却留了下来暂时帮茅庚打杂。买下这个宅院之后,又买了一些仆妇丫鬟,顿五便成了这里的临时管家,或者说顿五成了这里的专业打杂的。
一见茅庚回来,顿五连忙上前报知:
“茅先生,今天又多了四十六台时表的订单,加起来要交货的订单已经有三百二十三台,看这架势,要不了几天,订单就会超过五百台。唉!那些订了时表的还不时会来催问,也不知几时才能从新化运来时表。”
茅庚皱皱眉,自己也没有想到一下子竟然有这么多的时表订单,时表的价格可不便宜,一台三百八十八贯钱呐!一贯钱就算是相当于300块人民币,一台时表的价钱超过了十万人民币。这次随船运来的四十五台时表在来到临安的第七天就销售一空,之后就是订单不断,这么贵的时表竟然会如此受人追捧,倒真是有些措手不及。如今的产能,一月的产量也就是一百台,现在订货的客户至少也要四个月以后才能拿到货了。
茅庚随即想到时表的售后服务问题,虽然到目前为止还只是部分时表出现过一些小故障,茅庚还是临时从七个华西营建公司的工匠中调了一个叫江遇贵的人来做售后服务,事情无非是教人操作,或者处理一点小故障,有时候江遇贵出去了之后,连顿五也要上门充数。
茅庚对时表的售后服务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问道:
“江遇贵一个人上门,能应付得过来吗?”
顿五回道:
“此前多半是买家不懂得如何摆弄时表,这才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需要上门修理,如今用得都熟了,也就甚少上门了,今天一天都没人来叫人上门看时表,江遇贵一天都没有出去。”
茅庚这才放下了心,说道:
“那就好!不过总之不管是不是人家的问题,都要帮人家弄好才行,可千万不能推托!要时时叮嘱江遇贵,对人家态度一定要好。”
茅庚总是逮着机会就告诫下属尊重客户,无非就是后世客户至上微笑服务的那一套,而且时表卖得这么贵,服务当然也得是钻石级的服务,一定要哄得客户眉开眼笑才成,可不能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顿五笑了笑,答道:
“茅先生,请尽管放心,小的识得。”
至此,茅庚甚感满意。销出的第一批五十台时表除去两成的税,利润差不多有一万贯,以后每月光时表的利润就能有将近两万贯,足可以在临安做一回暴发户了。
茅庚正沉浸在致富梦之中,却见文元风风火火回来了。
一看到茅庚,文元就乐呵呵地说道:
“庚兄,我也有一个官身了,迪功郎,虽只是大宋最低的品级,我也知足了。”
茅庚看文元高兴的样子,这个迪功郎大约就相当于后世的股长吧,值得这么高兴吗!但也不好打击他,只是呵呵一笑,顾左右而言他:
“如何?陆放翁办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章程?”
话说赵昚最终权衡了一番,还是委任大宋最负盛名的大诗人陆游来办报,这当然是在朝臣的意料之中。而封文元一个官身,大约就是让文元在陆游的报社做个小编辑吧。
茅庚将心比心,心道要是自己是赵昚,也不会将舆论阵地交由象文元这样来路不明的小子控制,却不知道陆游办出来的报纸会不会满版都是北伐中原恢复故土之类的东西。
文元回味着今日参加官报筹备议事的情景,说起了有关官报的各种情况。
官报的报名是官家钦定,叫做《大宋京报》,办报机构隶属礼部,陆游由此升为礼部郎中,出任《大宋京报》总监,秘书郎叶适则升为员外郎,出任副总监。官报的办报地点设在国子监,其目的不外乎是要利用国子监的人才资源,国子监人才挤挤,不仅作为国子监授课老师的博士、学正、学录、学谕都是可资倚仗的撰稿人,30名上舍生和一百多名内舍生中,也可能挖掘出一些潜在的撰稿人。
国子监中的太学生堪称是大宋最优秀的学生,因为两三万名考生参加考试,录取的名额才几百。孝宗朝国子监的学生不断增加,达到了上千人的规模,比起高宗朝国子监不过300多学生已不可同日而语。初进国子监的学生称为外舍生,一年后考试过关者才能升格为内舍生。内舍生读满两年再考,考试优异者,才能升格为上舍生。外舍生、内舍生和上舍生大约相当于后世的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能够考上内舍生,已经算得上牛人了,上舍生则更是了不得。上舍生还得考,成绩最好的前几名享受的是状元级待遇,由皇帝召见,直接授官,成绩中等的,也可以免去进士考试而直接授官。
由此可见,国子监的学生完全具备撰稿的能力,至少人家的文凭比文元这样的野路子出身高上若干档次。赵昚打的算盘没有错,象文元这样自学成才的少年既然能写出受欢迎的文章,皇家的一千国子监精英也必然能有一些天才级的写手冒头。
茅庚心说,这也算盘活现有资源吧,国子监养着一千文科生,这帮学生什么都是官费,吃的住的免费,校服鞋帽包括文具在内也一概免费,而且还按月发零用钱,待遇好得不行。这些学生除了读书,平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们多为《大宋京报》撰稿。除了业余挣点稿费之外,也许还可以搞一个学分制,在《大宋京报》上发表文章可以累积学分,若是文章发表得多,学分蹭蹭往上涨,升格为内舍生和上舍生的希望就越大,就象后世评教授要看发表论文质量和篇数一样,想必这些学生们一定也会不遗余力地码字发帖——不!是投稿。
不过茅庚随即就想到一个问题,这帮国子监的太学生有一个不好处,就是血气方刚,动不动会搞出“公车上书”那一套,而陆游又是一个力主北伐的铁杆鹰派,他们搅和在一起,《大宋京报》岂不要搞成一个充满火药味的舆论阵地了!
慢点!这个叶适不会也是鹰派吧!
茅庚问道:
“文元啊,陆游我是晓得的,可不知这个叶适是一个何等人物?”
文元呵呵一笑道:
“我们来的时候,陈亮不就说及过此人吗!怎地忘记了!叶适与陈亮皆属永嘉‘事功学派’,讲究功利之学,据说是陆游看重他也是力倡北伐的人物,而且年富力强,便奏请官家准其作为办报副手。”
“哦!我想起来了。”
这一下茅庚想起来了,这个叶适也是一个地道的鹰派,不过比较务实而已。奇怪的是,这一次赵昚没有祭出一贯的互相掣肘之法,竟然选了两个鹰派作为办报的正副手,大约是以为在报纸上打一打嘴炮并不见得有什么妨害,这却是小看舆论的蛊惑力了。
茅庚从心底里认为,一切重在实干,打嘴炮在大多数的时候毫无用处。按照自己的想法,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韬光养晦,在这五年内,犯不着把北伐挂在嘴头上,以免打草惊蛇什么的。关于这一点,倒是要提醒一下。
茅庚一念及此,便跟文元说道:
“明日我想宴请陆游、叶适,我有事要与他们商谈,你就跟他们说,我想跟他们谈一谈铅字印刷方面的合作问题,你跟他们透露一下铅字印刷的奇妙之处,我想他们会来赴宴的。”
第八十章 海商蔡家
说完宴请陆游、叶适的事,两人就翻起了这一期的《新报》,茅庚对陈亮的《艾利士梦游仙境》已经有了免疫力,所以只关注别的文章,可一看到其中一篇文章,就皱皱眉,说道:
“同甫兄这人吧,走之前跟他特意交代,不要妄谈政事,你看,他不谈政事就心痒,这会儿连台湾还没有占下来,就发表要远征吕宋灭掉吕宋海盗的言论,唉!这真不好如何说他!”
文元也只有苦笑,却说道:
“关于同甫兄,将来如何办?还让他呆在新化吗?或者是也去台湾?还有《新报》如何办,恐怕放在新化不合适了吧!”
茅庚也觉得头痛,华西营建公司总不能也搬到台湾去吧,把总部搬到临安倒是不错,因为临安是最大的市场,同时可以辐射全国。但陈亮此人最是不合适放在临安,此君嗜酒,到了临安又有谁能不让陈亮痛饮,谁知道此君酒后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只怕到时候还得替他擦屁股。
茅庚为此也思量过多次,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好叹道:
“同甫兄还是跟我去台湾为妙,至于《新报》吗,最后也是要搬到台湾去办的,只是华西营建公司,要搬也只能搬到临安来。不过至少半年之内陈亮还得留在新化,新化那里的产业可不是一时半时就能搬去台湾的。”
茅庚又问起文元的打算:
“你是打算在《大宋京报》那里任职,还是继续跟着我?”
文元心中其实也在犹豫,便照直说道:
“我也拿不定主意,当年家父对我期望甚高,如今虽然只是一个迪功郎,是小小的从九品,也总算是入了仕途,而且《大宋京报》毕竟是大宋官报,与自办的《新报》究竟不同,要放弃《大宋京报》这个官身,实在有些难舍。”
文元随即自嘲道:
“可我在《大宋京报》,以我这个出身,恐怕是难有出头之日呐!再说《大宋京报》的总监也不过六品,六品官在临安又算得了甚么!哪里比得上跟着庚兄,办《新报》尽可自由发挥,各种营生则是财源广进。唉!不过也有美中不足之处,毕竟,还是少了个官身呐!”
茅庚嗤笑道:
“瞧你这德行!我看你还是别去《大宋京报》,还是跟我干吧。要想混一个官身,以后有的是机会,干好了混一个六品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吗?”,茅庚自己才是从八品,却声称要给文元弄一个六品官,这也夸张点吧。
茅庚表情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很显然对于文元的怀疑有些不爽,傲然说道:
“我说的话,难道还能有假吗!”
文元这一下就不好说什么了,茅庚说过的话,好象真的绝少虚言,也就是金矿银矿那个传言有点不太靠谱,但茅庚事前就说这是师尊推测,既然是推测也就不能算假话。所以凡事还是不要怀疑表哥的为好。
文元迟疑了一下,这才表态:
“那---好吧!就听庚兄的!”
“你别勉强,想清楚了再表态。”
正说呢,这时仆人来报,说是韩午韩公子来访。
韩午是这里的熟客,此来却不是一个人,他后面还跟着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公子。那位公子衣着极其光鲜,但一眼看去并不像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倒有几分精明之色。
一见茅文两人,韩午便见礼道:
“两位仁兄,这位是蔡公子,祖上乃是大名鼎鼎的海商蔡景芳,今日特来拜访茅兄和文兄。”
茅庚一听是海商子弟,正是自己有意结交的一类人,于是十分客气地招呼道:
“原来是蔡公子,幸会!来来来,请坐!看茶!”
略一交谈,才知此人的祖上蔡景芳委实可以称得上一位大鳄级的泉州海商,建炎年间,蔡景芳七年间获净利九十八万贯,这人赚钱的神通大约只有穿越者可以比拟了。蔡景芳的出名却是因为朝廷奖给了他一个荣誉官职——承信郎,承信郎的品级虽低,好歹也是一份特别的荣誉,由此蔡景芳之名便广为人知。
茅庚心说,原来大宋对于纳税大户还有奖励啊,嗯,后世纳税大户通常会有一个政协委员的头衔,大约是一个道理。不过大宋如此重视海贸,倒是自己此前未曾想到的。
茅庚以为此人是想来买时表,或者有意请华西营建公司为他盖一栋豪华房子,心说这可是一个大客户来着。
可是等韩午说出来蔡公子此来的目的,茅庚和文元顿时瞠目结舌,敢情这位公子是大主顾不错,但此行的目的却不是要来下订单,而是另有所求。
据韩午介绍,这位蔡荐文蔡公子此前一口气就买下了三台时表,一台送回泉州家中,另一台置于临安住所自用,这当然是再也正常不过。但是此君竟然将买下的第三台时表送给了春熙楼的行首沈唯冰,以博取其欢心,这却是别出心裁了。茅庚心中大乐,心说自家产的时表既然能够送给情人,那自然也能送给官员,到时不会搞成“今年春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茅家表”的局面吧!
一台时表不过三百八十八贯钱,还够不上一掷千金,但想必行首花魁也必是喜欢的。
话说人家沈行首很高兴地收下了蔡公子这件别出心裁的礼物,成为临安城少数能够用上这款高级物品的人。但兴奋了没多少日子,不料今日里,可爱的沈行首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她听说前些日才子文元在金翠楼自弹自唱了一首《虞美人》,当时是不太成功,但是后来这首词曲连同另一首词曲传到了宫中,据说当今官家十分的爱听,于是这位沈唯冰便跟蔡公子软语相求,要蔡公子来找才子文元,其目的竟然要让文元去春熙楼表演一场。
茅庚心说,原来人家不是来找自己,人家是来找才子文元去登台表演的!呵呵,如此一来,文元隐然有成为明星的趋势。至于两首词曲传到了赵昚那里,那一定是赵抦为了取悦赵昚而献上的专场表演。官家一喜欢,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欢场中人的嗅觉最是灵敏,马上就意识到这两首词曲可能会马上流行开来,于是便特意来请文元表演一场,打的倒是好算盘!
但蔡公子不知道文元自从受了姜夔打击,便再也没有独自一人上台表演的勇气,再说文元此际又自认为有了官身,也再不适宜去那欢场中演唱,从未听说大宋有哪位官员会为寻欢客演唱,对吧!何况自己又不差钱。
因此文元断然回绝道:
“蔡公子,抱歉之至!在下那一日也是兴之所至,存了与姜夔姜先生切磋的念头,这才上台献丑。那一次在下多有不检点之处,如今想来犹自后悔,恕难再次登台献丑。”
但那蔡荐文听了文元此话,仍不作罢,却道:
“文公子的意思,要是那姜夔姜先生肯同台演出,是不是就能再次登台?”
文元心说,小子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我不过是找一个借口而已。不,其实我说的就是事实,但姜夔当时在场表演是一桩,还有一桩是庚兄非要让我登台,这才有当日之举。要知道,我们准备的这两首歌曲本就是只准备在宫中面对官家演出的,那仅仅是为了应付廷对。
那蔡公子见文元犹自没有点头的意思,顿时急了,便说道:
“我听韩兄说两位仁兄要寻饲养传书鸽之人,其实在下家中就养了一群传信的鸽子,我家向来都用鸽子传信,临安传信到泉州,再从泉州传信到临安,来回传信极为快捷。文公子若肯帮在下这个忙,在下便将分几只种鸽给二位,同时这养鸽之法传给二位,包你们满意!如何?”
茅庚心说,原来大宋真有信鸽通讯啊,而且据这个姓蔡的说法,应该主要是用来传递商业信息。可以想象一下,要是泉州那里有什么需求,第一时间便可让临安这边的商务代表知晓,然后可以从容采购,而等到别家以正常通讯手段过了好多天才得到信息,恐怕行情已经涨了上去。蔡家有了快速通讯的手段,在商战中自然要大占主动,看来他家能够成为巨富,其中也是有其商业秘密。这家伙肯拿信鸽这个商业秘密来作交易,倒真正堪称是一位痴情公子!
说到信鸽之事,文元便只好将目光望向茅庚,心说这事你定吧。
茅庚本就没有什么禁忌,要是文元在经商之余还想兼职娱乐明星,茅庚都觉得并无不可。如今来的这个蔡公子家中是大宋数得上的海商,完全可以发展为自己的合作对象,何况还有信鸽这个附加的好处,答应这个蔡公子,可以获得可观的附加值,就算是上舞台去献一回丑,也值了。不过茅庚并不打算答应得那么痛快,于是便好奇地问道:
“在下冒昧地问一声,你家的鸽子真能传信传那么远么?”
那蔡荐文一看有戏,忙不迭地论证开了:
“其实自唐以来,就有传书鸽,相传张九龄驯鸽作为传书鸽,在当时传为美谈,此后便多有驯鸽传书者。至本朝,曲瑞将军的军中就曾驯养传书鸽,张浚视察其军,曲瑞信鸽聚兵,五军顷刻四至,这便是传书鸽用在军中之利。而泉州海商,船行千里万里,有了传书鸽之后,便可及时报个平安,若有事,也好及时回应。那波斯海船之上,大多也是养了传书鸽的,到了我大宋之后,便会放一只回家,传回平安消息。波斯离我大宋,有数千里之遥,足见传书鸽传信之远。不是在下夸口,我家的传书鸽,绝不会输于波斯人的鸽子。”
茅庚得到了自己所要的信息,也就见好就收,随即表态道:
“蔡公子要是能找到姜夔来我们府中,或者另找一位精通音律的过来,或许我们可以为春熙楼奉上的,还不止那两首词曲,也许多那么一首两首,也是可能的,而且,也是一样的好听。”
茅庚觉得既然要示好蔡家,至少要拿出一些诚意,干脆买一送一。在脑子里再搜刮一下,一两首宋词的歌曲应该是记得起来的,只要有姜夔在,写成曲子是小菜一碟。
包装一个歌星,总不能一首歌吃遍天,总得有三四首充门面吧。茅庚如此想道。
第八十一章 表演砸锅
第二天,临安的天气看起来还不错,是一个多云的晴天,风也不大,今天是太子殿下陪着金国使节完颜德让观看热气球升空表演的日子,至今为止,各项准备都显得有条不紊,一切看起来都令人满意。
热气球制作好之后,已经试过两轮升空,赵惇觉得当日茅庚对热气球的威力有所低估,很显然热气球杀敌之效应该是极为了得。恰好金国使节到了临安,父皇还得从御座上下来接金国使节的国书,这无论如何都是一种耻辱,尤其还要称乳臭未干的完颜璟为叔叔,这让赵惇心中颇为不忿。
故而赵惇奏请赵眘,要让金国使节见识一下威力巨大的热气球这个新式武器。赵眘考虑了一番,认为震慑一下金人也好,便答应了,因而就有了今天这么一场观摩表演。
校场中,金使完颜德让一行人注意到校场中立起了一排栅栏,不久之后,那一排栅栏之中忽然冒起一个白色的大球,不一会,那白色大球越来越大,再过一会,那巨大的白球竟然徐徐往上升去,然后就看到一个喷火的吊篮随着白色大球升越栅栏,扶摇直上,但见那吊篮里边分明还站着一个身穿铮亮铁甲的武士。
金国副使耶律京立时便想起一件事来,便问旁边作陪的杨万里道:
“这就是《新报》上写的热气球么?”
杨万里有些吃惊,不答反问:
“《新报》在金国也能看到吗?”
杨万里是大宋有名的诗人,素来受金国朝野推崇,因而此次为赵惇所荐举,担任了接伴金国贺正旦使兼实录院检讨官,用意便是要在诗文上压金人一头。耶律京也素慕杨万里诗名,见杨万里反问,也不以为忤,欣然答道:
“《新报》在我大金也颇受人追捧,每期《新报》传到我大金,都会再刻一次蜡纸,我也是拜读过的。陈亮之名,我大金也是有所耳闻,读其文章,汪洋恣肆,趣味横生。读过了《新报》,热气球之事岂能不知!故而我猜这就是《新报》所载的热气球了。”
《新报》上关于茅庚空中示爱的故事早已是传遍大宋的一段佳话,不料连金人也知晓了。杨万里微笑道:
“不错!今日就是请金国贵客来观摩热气球的。”
转眼之间,热气球越升越高,再也没有方才上升时的压迫感,此刻热气球由两根绳索牵着,飘在高高的空中,在座的金国使团一个个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中的气球,心中说不出的震撼。《新报》虽然说及热气球,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这些人一边琢磨着究竟是如何让偌大一个大家伙飞上天去的,一边在想下一刻会有何等精彩的表演。
杜伯青此刻正在热气球的吊篮中,俯瞰下边的观摩团,那里面有大宋太子殿下,有大宋的大诗人杨万里,至于那些金狗,哼哼!今天就是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大宋热气球神器的厉害。
杜伯青是殿前司班直,很幸运地被选中作为试飞热气球的勇士,经过两轮热气球试飞,最后杜伯青击败两位试飞的同伴,又荣幸地成为今日表演的勇士,这让杜伯青倍感骄傲。实话实说,那两个试飞的家伙也很棒,只不过他们没有自己这么幸运罢了!
忽然一群鸟噗噗地飞了过来,打断了杜伯青的思路。杜伯青随口骂了一句脏话,他奶奶的!这些傻鸟来凑啥热闹!
也许是不忿杜伯青口出不逊的缘故,有几只呆鸟居然落到了热气球气囊的顶上,杜伯青一眼望去,娘的!这鸟的个头还挺大呢!
那几只鸟趴在顶上还不消停,瞧那架势,好像在用它们那尖锐的鸟嘴啄着丝绸,大约是感觉丝绸的口感很不错的样子。
杜伯青口中骂骂咧咧,但拿顶上的傻鸟毫无办法。但随即杜伯青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我再将气球升高,看你这些傻鸟还能不能受得住。
今日的热气球升上的高度有两百多丈,越往高走,就越能感觉到嗖嗖的寒意,只是吊篮中酒精喷灯在喷火,杜伯青并不感觉到寒冷,但杜伯青从茅先生那里懂得,越是往上升,气温就越低,那些呆鸟没有酒精喷灯取暖,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这些有毛的畜牲只怕也耐不住奇冷吧。
于是杜伯青摇动旗帜,发出向上升高高度的指令,要求下面再放热气球上升。
下面的人看到旗号,当下不及深想,以为杜伯青今日有意要将表演搞得更加精彩一些,可能觉得原来设定的高度不够刺激,要升到一个更高的高度,让观摩团过足瘾头。下面那头目也觉得趁着今日这个机会压一压这些金狗的气焰也好,于是便指令下面四个拉绳的兵士照着杜伯青的指令,只管放热气球上升。
随着热气球往上升,杜伯青只觉得一阵阵寒风嗖嗖地吹过来,越往上升,冷风吹得越猛,但杜伯青决计要逼迫顶上那些该死的傻鸟飞开,决定继续让气球上升。
也不知道升了多少丈,气球顶上的傻鸟是飞走了,但是热气球被风一吹,此刻已远远偏离了校场。而且,现在杜伯青明显感觉到呼吸分外艰难。这一下,杜伯青感到有些不妙,再望一望下面,只觉得下面的景物越来越小,心中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袭来,意识到适才有些莽撞了,得尽快降低高度才行。
杜伯青又忙不迭打旗号让下面的人往下拉热气球,于是乎下面的人又使劲往下拉拽。可上升容易下降难,杜伯青此刻只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而且手脚僵硬,感觉全身无力,只好干脆蹲下来喘气。
好不容易到了感觉舒服一些的高度,杜伯青想站起来,奈何此刻两条腿都是麻的,等他好不容易站起来再摇动旗号,热气球已经降到了约莫两百丈的高度。嗯,高度正好!
一切好像都回复了正常,下面就是射箭表演了。
杜伯青对于自己射箭的武艺,一向是引以为豪的。他之所以最终成为今日的表演者,就是因为另外两人在空中射箭的准头上比他稍逊。
校场中的靶子很醒目,杜伯青需要射出十箭,十箭射在圈内就算表演成功,那意味着在空中可以随意射杀目标,足够令人对热气球产生极大的畏惧,这就是这一次热气球表演的目的,要让金国使者对大宋感到恐惧。
但是讨厌的是,不知什么时候风越来越大了,而且风向还会不时的变化,杜伯青咒骂了一声,还是端起了特制的弩弓,准备表演起射箭神技。
这支弩弓是经过改装的新型弩弓,加装了棘轮装置,因而张弓开箭极为省力而且快捷,杜伯青对这款新弩弓极为满意,他相信,就算有风,自己也能射进圈中。
杜伯青扳动杠杆,拉开弓弦,装上第一支箭,开始瞄准。
但他立时就感觉到有些不妙,因为他感觉到手臂有些微微地抖动,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他想强行控制手臂不抖,但坚持不了一下,便又开始抖了起来。重复多次,依然还是这么个样子。
杜伯青一咬牙,心说管不得那么多了,先发出一箭再说吧!瞄了一下,一箭射出,带着红色尾翎的羽箭激射而出,直飞校场的靶圈而去。
但遗憾的是,这一箭射在了圈外。
杜伯青感觉很丢脸,便急于在第二箭将靶圈射中。
谁知此时的风比刚才又猛了,杜伯青方才在高空缺氧区呼吸不畅,又加上恐惧、紧张,无形之中消耗了极大的体力,平常力大无穷的杜伯青此时忽然感觉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人一紧张,肌肉就会僵硬,肌肉僵硬,人就会更紧张,他此刻就是如此。本来有了棘轮,张弓搭箭是一件既省力又快捷的事,但他却鬼使神差,在上弦的时候使上了蛮力,结果拉到半途,不知怎地竟然将棘轮机构拉坏了,而悲催的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修复它。
此刻的杜伯青别无选择,只好凭借臂力上弦射箭。放在平时,这算不得什么,但今日实在是消耗了过多的体力,便显得分外艰难,而且越到后来越紧张,临场紧张的结果,就是十箭都射在了圈外,而且一支比一支没有力道。这蹩脚的表现,让杜伯青感觉无地自容。
赵惇对于今日这场糟糕之极的表演极为失望,脸色铁青,不发一语。
但是金国使团观摩完表演,却还是感到相当的震撼。
耶律京以抗议的口吻说道:
“大宋此举,是欲向我大金示威么!大宋难道要破坏宋金和约,想向我大金宣战吗!”
杨万里不卑不亢地答道:
“此不过是想让大金的贵客看一看奇妙的热气球,并无它意。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观摩,也算是开了一回眼界。在我们大宋,看过热气球升空的也是屈指可数。”
比起耶律京,完颜德让却显得从容得多,他朝赵惇施了一礼,道:
“殿下,在下听说发明热气球的这位茅庚,是从我们大金来到大宋的,在下想见一见这位茅庚,还请殿下成全!”
完颜德让觉得这个茅庚既然能够发明如此神器,据说还发明了其他一应物事,此人将来也许会成为大金的威胁,这样的人就算不能让他回到大金效力,至少也要设置反间计之类的,总之不能让大宋放心用其所能。
赵惇当然不想让金人见茅庚,面色更是不豫。
杨万里见状,便推托道:
“此事已超出两国和议范围,恕难照办。”
完颜德让哈哈一笑:
“其实我们只是想从茅庚那里买些时表,听说时表计时精准,我们大金也久慕其名,与他买些时表,难道也犯了大宋禁忌嘛!呵呵,我们并无别的意思,就是想跟此人做点买卖。”
买卖当然不在禁忌之列。杨万里只好笑着答道:
“买卖嘛,当然是使得的。改日我便作陪,与你们作个中。”
第八十二章 小受打击
第八十二章小受打击
一场热气球表演最终以演砸收场,让赵惇心情极其恶劣。
处罚擅作主张的杜伯青也于事无补,大宋这边包括杨万里在内都觉得颜面无光,此前大宋负责接待金使之人,或者派往金国的使节,无一不是大宋文才卓著的进士,大宋这种做法,无非就是要在诗文方面压倒金人,以显示大宋的优越感。这一次,不仅想在传统的强项文的方面继续力压金人,又试图在武的方面压一压金人的气焰,结果倒好,一场蹩脚的表演下来,让在场的大宋外交人士脸上无光,简直是自取其辱。当然,这是在场的赵惇、杨万里的感觉。
至于观摩的金国使团,他们并不觉得这场演武性质的示威秀演砸了,相反,他们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表演中暗藏的杀机。只要想象一下,宋人有了这个可以俯瞰战场的神器,就可以居高临下,想射谁就射谁,这仗还怎么打!一时间,金人当中谁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赵昚听了禀报,摇摇头,除了觉得憋气之外,倒不像赵惇那样垂头丧气,宋金两国抗衡了这么多年,赵昚也知争一时短长并无多大意义,故而也并不多作责备。
但随即就有人弹劾茅庚贸然改装弓弩不利实战,观茅庚此人,多有投机取巧之举,其人又是归正人,难保与金人没有瓜葛,对待此人不可不多一个心眼,以免贻误大宋。
此言一出,附和的声音便多了起来,本就有人觉得要靠热气球杀敌有些误入歧途,自古征战最终还是要靠堂堂正正的两军阵前对决,投机取巧绝非强军之道。凭空来一个茅庚,让最近的朝政有些走入歧途,一时间茅庚便成了一些人口中“投机取巧”、“希图幸进“之人,连攻取夷洲也成了一些人攻击的靶子,罪名是煽动官家妄动刀兵,居心叵测云云。
不过宰执们都心知此事怪不得茅庚,茅庚当日就说热气球有若干弊端,而弓弩固然有改装上的瑕疵,但此次主因还是兵士过于紧张才导致操作失当,就事论事,此事并不能怪茅庚。
赵昚也知此事并非茅庚之过,据说茅庚反倒是不太赞成这次表演。但茅庚是归正人,来历大有疑点,他自称技艺一概出自师门,然而谁也没有见过他的师尊,看来此人不能不预为提防。总之万事以谨慎为要,为君者更是如此,赵昚本就多疑,被臣子们一番起哄,心中便对茅庚更多了一份疑虑。
对于赵惇的出乖露丑,赵抦表面上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内心中却以为是赵惇咎由自取。相比起来,赵抦更相信茅庚的解释。其一茅庚从来就没有将热气球当成什么了不得的神兵利器,其二茅庚对于弓弩改装的解释也很是合理,只因御前工作所的工匠虽然手艺精湛,但毕竟所制零部件无论材质和一致性,都不能尽如人意,此外一件兵器需要经过实战检验才能最终定型,只能说这次加装棘轮的改装有些仓促而已。
因而赵抦这个团队谈起此事,完全是另外一种气氛。
其中韩侂胄根本就对这一次接待金使的蹩脚安排嗤之以鼻,评价道:
“我大宋耿耿于在两国使节交往上要压金人一头,说来倒也无可厚非,但在下以为,文斗倒也罢了,斗赢了可以传为趣闻笑谈。但此次贸然演武,不过是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虚荣,实为不智。我大宋迟早要与金人决一死战,以雪靖康之耻,这种斗气的法子,委实谈不上有何裨益。”
茅庚心说,韩老哥说得不错啊,国人一向都崇尚精神胜利法,从大宋一直到后世,皆是如此。试想一下,就算是诗文压过金人一头,那也只是聊以自慰,丝毫也不损金人一根毫毛。不过这些金人也确实是膜拜大宋才子的文采风流,丝毫不觉得大宋在诗文上显摆是故意要打他们的脸,反倒是对大宋才子们倾慕有加,这恐怕只能说是金人仰慕大宋文化,或者说自甘下贱。不过这一回演武示威,则纯粹只能归结为精神胜利法作祟,就如韩侂胄所说,在战场上得不到的,想在两国斗气中争回面子,除了暴露底气不足,就只能说根本就失去了恢复的雄心。
茅庚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在一旁的江伯夔则感慨道:
“韩大人说得好!靖康耻,犹未雪,我辈与金人,总须大打一场,见一个真章。如此斗气般的演武,就算演好了也不值得高兴,难道一场演武下来,金人就能怕了吗!”
韩侂胄笑道:
“伯夔啊,你比你兄长伯虎强多了。唉!你那兄长,中了武状元,居然对征战心生怯意,非要再考一次文进士,也算他有才,让他又高中了。不过我大宋要都象尊兄那样,北伐大业只怕大是堪忧啊!”
江伯夔的兄长江伯虎在淳熙八年高中武举状元,但江伯虎竟然在三年后执意参加“锁厅试”,又中了文进士,大宋重文轻武可见一斑,倒不是江伯虎一人之过。
赵抦一见扯得远了,连忙换个话题:
“本爵试过改装的弓弩,端的是好用得很。那些人将改装弓弩说得十分不堪,真是糊涂。”
韩侂胄顺势建议道:
“国公所言极是!别人怀疑改装弓弩的威力,我韩侂胄就从未怀疑过。不如正好趁着这次改装弓弩受人非议,顺便请求朝廷将所有的改装弓弩拨给征台的官兵。国公以为如何?”
茅庚此时受人非议,听了韩侂胄所言,处处都向着自己,心头顿时生出了丝丝暖意。也不知官家对自己是什么心思,不用说在信任度上必然大打折扣。同时可以肯定,太子赵惇是不爽自己的。赵抦当然还是会向着自己,但韩侂胄千般示好自己,倒有些出乎意外。不管怎么样,韩侂胄还是够意思,而且说话也不算无的放矢,只是满口都是鹰派腔,让茅庚稍稍有些腻味。
回到家中,顿五便报知蔡荐文今日让人送来了八只传书鸽,其中更有两只种鸽,而且此君不但送来传书鸽,还特意送了一个驯鸽的人过来,茅庚心说,此君为了一个花魁竟然痴心若此,也委实是难为他了。可随即一想,真要是痴心一片,以蔡家的财力,应该为人家花魁赎身才对。不过大宋这些公子哥儿的做派,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看来临安实在是差一份娱乐小报,以至于八卦新闻的传播力度还是稍微欠了点,嗯,这有点遗憾。你别说,后世的花边新闻,倒也是一道开胃小菜,天天看八卦不觉得,天天看不到八卦就格外怀念。
据顿五说,姜夔离开了临安,去了合肥,蔡荐文已经打发人去请他了。呵呵,此人有趣,倒是可以结交之辈。
茅庚好奇,便去看传书鸽。驯鸽的人名叫钱喜,年纪只有四十二,但看起来像一个小老头似的,但说起传书鸽来,就两眼放光,滔滔不绝,瞧他对驯养的传书鸽呵护有加的样子,倒是令人十分放心。再仔细看时,这传书鸽跟后世的普通鸽子并无两样,但蔡荐文既然说这传书鸽可以千里传书,那决不会有假。现在第一时间要开通的就是临安到新化的信鸽通讯,茅庚思量片刻,便让顿五买两个仆人跟着钱喜学驯鸽之术,然后设法尽快开通与新化的信鸽传书。
傍晚的时候,文元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茅庚忙问文元:
“我们的才子文元难道也有甚么不开心的事么?”
文元叹气道:
“今日叶适跟我说了,说满朝想来《大宋京报》的人太多,国子监中原来刻印书籍的那些人尤其热衷,就劝我让出在《大宋京报》中的职位,还说这也是陆游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岂能再赖在《大宋京报》!唉!真不曾想到,刚混了个官身,进身之道竟然就此打止了。”
茅庚心道,你这是受了鄙人的牵连啊,被边缘化是迟早的事,只是不曾想来得这么快。大宋干部能上能下,倒也十分的稀松平常,比如做过安抚使的辛弃疾,人还不到五十,此刻便赋闲在家。在后世的国朝,省部级干部一撸到底简直是闻所未闻,但放在大宋就算不得什么了。比起来,文元摊上的这号事,压根就排不上号。
茅庚哦了一声,心说这也算是一桩大好事吧,断了他从政的那点念想,老老实实经商赚钱享受是正经。
但文元随即就道:
“这是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
茅庚笑问:
“哦,甚么好消息?”
文元炫耀道:
“明日周必大相公请庚兄和小弟去他府上做客,陆游和叶适届时也到会,还有杨万里也会去,据说还有一笔不错的买卖要与庚兄谈呢!”
茅庚乍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愕然,根据自己了解到的信息,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茅庚推测道:
“是不是陆游和叶适婉言谢绝了我们的宴请?”
文元有些黯然地答道:
“不错!本来一开始他们并未拒绝,只说一时太忙,稍等两日再说。但到了下午,便跟我说,铅字印刷之事,要周相公才好做主,不如趁一同到相公府上做客的时候就便商议一番。《大宋京报》草创之际,诸事繁忙,宴请之事暂时就不必了。如今想来,这必是推托之词。”
茅庚就将今日热气球演砸之事一五一十地跟文元说了,然后又告诉文元,杨万里的那什么买卖,不过是金人要买时表而已。有赵抦和韩侂胄这两个消息渠道,茅庚倒是第一时间就能知晓临安官方的风吹草动,文元那边就有点抓瞎。
茅庚拍拍文元的肩头,说道: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谁叫我们是归正人呢!今日是你,明日说不定就轮到为兄我了!只是嘉国公还算照顾为兄,并未打发为兄也回家。老弟,要识时务啊!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做商人赚钱吧,嗯,也可以像蔡荐文和韩午那样,尽情享受醇酒美人也不错。总之,你那当官梦暂时还是收起来吧。”
文元这会儿也看清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在新化就曾经被当了一回大宋嫌犯,这一次还好,看起来只是人家有了防范之心,但文元是极为聪明之人,一点就透,想明白这一节之后,便显得大彻大悟地说道:
“庚兄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往后要韬光养晦?”
茅庚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说文元这词用得夸张是夸张点,但意思是那么个意思。想不到昨日以前还在琢磨要如何让大宋行那“韬光养晦”之策,今日却轮到自己韬光养晦了。
茅庚此时的感觉十分滑稽,便语带调侃地告诫道:
“文元啊,要时刻记得我们只是小商小贩呐!官家是这个世上最难伺候的主顾,他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买卖都是他说了算。要伺候好这个主顾,别的法子不好使,唯有低眉顺眼,逆来顺受才是正理。大宋官家光芒普照,我们不过是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故而,你我不存在甚么‘韬光养晦’,以后记得慎言。”
文元连连点头,心中不由得冒起一丝寒意,心道一不小心就说错话了,韬光养晦的话要是被人揪住不放,要是别有用心者质问自己妄想有朝一日让自己的光芒盖过谁,真不知该如何作答。看来,自己在官途上着实还是嫩了点。
文元颓然道:
“一切都依庚兄。那个劳什子官,不当也罢。”
茅庚则在心里划算要如何才能在临安低调做人,好安然混过这一段时间,总之不要影响此前经营台湾的计划才好。
第八十三章 入乡随俗
茅庚反省了一通,觉得若是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自己此次廷对以来的行为确实是太出格了,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自己在朝中毫无根基,此前之所为确有冒进之嫌,还是年少轻狂啊!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做得越多,错得就越多,只要做事,谁都会犯错,总能被人抓住其中的纰漏之处。而自己最大的短板就是根不正苗不红,所以稍有行差踏错就会祸及自身。看来当务之急就是修改当前的模式,将狂飚模式改为控速模式,甚至于矫枉过正一些,暂时改为蜗牛模式也颇有必要。
欲速而不达,历史已经反复验证过这条至理名言,历史上隋炀帝和后世的领导都交过类似昂贵的学费,盲目冒进受到的惩罚难道还不足以作为前车之鉴吗!所以说,自己实在是有些忘乎所以了。试想,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草根人物,然而小小年纪初到临安就想在大宋朝中装b,还悍然与官家豪赌,这简直是作死的行径。不幸的是,自己反而自鸣得意,以为一番应对无懈可击,如今想来,此前种种何其浅薄!
当然,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比如说如何入乡随俗,做一个符合大宋趣味的人,一个不脱离群众的人,就是当下的首要任务。有伟人就说过,脱离群众是很危险的行径。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行径堪称事业狂人的做派,而坐拥千金而不好女色者,大宋只有司马光、王安石二人,但人家遗世**是美德,像自己这样年少多金却不问女色,就显得太过于妖异了。如此做派,只怕更会有人要怀疑自己蓄意博取名声,其实仅仅是自己在观念没有跟上时代,只有融入大宋的主流生活,才能与大宋士大夫一族和光同尘。
第二天,茅庚便准备去看一看大宋的妇女人才市场,然后高薪聘请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好让自己的生活尽快与大宋的士大夫**生活接轨。
但茅庚对于此种业务实在是太过陌生,文元也断然谈不上专业,因而两人磨蹭了半天还没有出门。正在此时,韩侂胄的管家登门,送来了两个秀色可餐的二八佳人。茅庚心道,韩侂胄真是想自己所想,急自己所急啊!但茅庚当然也要推托一番:
“这如何使得!小可是断然不敢当的,还请先生领回去。”
那姓于的管家谦和地笑了笑,说道:
“我家大人说了,两位公子玉树临风,才气纵横,奈何初到临安,生活过得太过清苦,我家大人此前照顾不周,引为憾事。不过如今想到也不晚,故而特地送来两个婢子,还望茅公子不要嫌弃!若是不收韩家的礼物,我家大人的面子须不好看。”
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当然是由不得茅庚拒绝,这韩侂胄此举很显然是逆势操作,要市恩于己,但着实也让人心头一热。
茅庚只好道:
“如此,便多谢韩大人一番心意了。”
那于管家还是一副谦和的口气:
“好说!好说!茅先生若有甚么难处,只管与老仆说就是,老仆在韩家行走这么多年,帮茅先生办些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送走于管家,茅庚对文元说道:
“看看!在人家眼中,我们这里少了女眷,便是清苦。”
文元苦笑道:
“韩午此前就提过此事,说庚兄只顾着赚钱,却不懂得享受。如此一来,便显得有些故作清高了。”
茅庚心说咱前一段时间是有点过于像清教徒了,显得与大宋主流生活格格不入,咱的口味的确需要换一换才是,便道:
“我看不如就让蔡荐文帮忙,买一些歌女,在府上蓄养一个歌舞班子,不知道五千贯够不够?你去问问蔡公子,他应该是深通行情的。礼尚往来,我们即便不去熙春楼献丑,只要教会那个沈行首,也算达成蔡公子心愿了吧!蔡公子那里,以后反正是可以进一步合作的,你就请他帮我们这个忙吧。”
大宋的女婢妾侍买卖,深究起来并不完全是一种买卖关系,而是一种长期雇佣关系,其实大宋对于人口的买卖,原则上也是不提倡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下面有各种规避法律的手段,只要双方自愿,民不举则官不究。茅庚不清楚此中的道道,但相信蔡公子这种人就会专业得多。
“好呢!”,文元欣然地去了。
茅庚今日也懒得去应付公事了,只是去样板楼的工地转了一圈,样板楼已经接近尾声,只等玻璃运到,要不了两天就会完工。计算日子,自己到临安已经一个月又五天了。按道理,一米见方的玻璃应该在二十天前就能从新化那里运出,这是在自己离开新化之时就安排好的,这款大尺寸玻璃的倒模、退火、打磨,按说一个月时间已经足够了。若是不出纰漏,再过两三天就能收到玻璃,五六天之后,样板楼就能完工。不过从现在华西营建公司的业务繁忙程度来看,样板楼倒是不急于面世,因为华西营建公司的业务已经够忙了,而茅庚现在也有意压一压自己的风头,故而也不催工期,慢就慢一点,就算是精工细作吧,此外让混凝土固化得更充分一点也好。
回到家中,茅庚便招两位新来的婢子说话,茅庚想了解一下这两人的才艺,韩府出来的女子多少总得有些才艺的。
两女一个叫肖安安,一个叫尤盼盼。茅庚略加考较,感觉肖安安面庞娇俏,尤盼盼身材堪称尤物,可谓各有千秋。肖安安善歌,尤盼盼善舞,在才艺上也是各擅胜场。茅庚心道,果然不愧是韩府中出来的!
茅庚正在享受如花美女轻歌慢舞的**生活,顿五来报,称三元楼的行首于潇儿前来造访。
三元楼和熙春楼都是临安有名的欢场,茅庚自然是知道的,难道是人家花魁闻弦歌而知雅意,竟然自动上门,也要来凑自己的热闹!
也罢,那就请进来吧。
那于潇儿款款地走进堂中,盈盈地福了一福:
“奴家于潇儿见过茅公子!”
与那于潇儿同来的还有两个侍女,其中一个还带着一具古琴。见此情景,茅庚笑问:
“于行首此来,有何贵干?”
那于潇儿嫣然一笑,说道:
“奴家听说茅公子和文公子创下奇曲妙词,奴家倾慕已久,今日不揣冒昧,特来请公子指点一二。”
茅庚自知自己在音乐上修为有限,便自谦道:
“于行首客气了!我怕是指点不了于行首,要让于行首失望了!”
那于潇儿一招手,从侍女手中接过琴来,道:
“茅公子过谦了!奴家听说官家对于茅公子所创的曲子,都是极为嘉许的。奴家从别人那里听了几句《虞美人》的调子,自己悟了悟,想借茅公子宝地弹唱一回,请茅公子略作指点,好么?”
说到“好么”二字,仪态说不出的娇媚,只见她秋波一转,一丝媚意不经意间就凌空袭来,直让茅庚心神一醉。于潇儿又趁热打铁说道:
“公子若是指点于奴家,奴家自然是要好好报答的。”
茅庚虽然感觉得到于潇儿的超常魅力,但她这种做派却不是自己所喜,此刻茅庚强自按捺心神,婉转地说道:
“于行首,我今日还要赴一位大宋重臣之约,还是改日再听于行首的弹唱吧。也许明日,也许后日,反正不急在这一时。等凑齐了文公子,再一起欣赏于行首的倾情演出,那时不迟。”。
第八十四章 酒后失控
下午,蔡荐文和文元一起来到府中,带来了一个让茅庚觉得不可思议的消息,这个消息便是三元楼答应半卖半送四个美婢,这四个美婢都是十四五岁,无论乐器歌舞,都代表着三元楼不俗的演艺水平,按照市面行情,四个美女至少每人应该是一千二百贯的身价,但三元楼只要两千贯,这样的好事真是难以置信。
不过三元楼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三元楼要得到《虞美人》和《沧海笑》的词曲,还有就是若是茅庚文元另创新歌新曲,不要忘了三元楼。
文元不及深想,立时便答应了,因为不再需要去三元楼献丑,只须将曲谱歌词交给三元楼便是,至多再指点一二。可答应了之后,文元又觉得茅庚那里或许还有更多的妙曲,生怕表兄责备自己见色忘义什么的,所以心中忐忑,好像做错了事一般。
好在蔡荐文一路陪着文元回来,让文元感觉心里踏实不少。
茅庚觉得三元楼颇具长远眼光,他们搞这么一手,自己如果真有什么新作,自然会优先跟三元楼谈条件,欢场中人揣摩和把握人的心理果然有独到之处。
如此一来,府中一下子就有了六个妙龄美婢,莺莺燕燕,起码看起来养眼。
茅庚与蔡荐文客气了一番,不但很痛快地让文元兑现三元楼的要求,还答应最近两日赠送一首新曲。茅庚前世会唱的宋词歌曲不过寥寥几首,但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这首歌是会哼上一哼的,茅庚准备和身怀才艺的美婢们来一番哼唱互动,也许她们就能将曲谱写下来。茅庚一想到这儿,就禁不住心神一荡。
蔡荐文拿着两首歌的曲谱心满意足地走了,他心中只有沈唯冰,一想到美人看到曲谱的快乐样子,蔡荐文就忍不住自顾自地露出了微笑。
------
傍晚的时分,茅庚和文元乘轿来到周必大的相府门口,下了轿,便有小厮领二人进了相府。
茅庚在来此之前就和文元交代,今晚少说多听,因为言多必失,不能授人以柄。
本以为自己二人到得最早,谁知陆游、叶适和杨万里早都到了,二人连忙见礼谢罪。周必大哈哈一笑,说道:
“两位少年才子当日在宫中面对官家,言谈举止都十分从容,为何到了老夫这里,便变得拘束了起来!来来来,请坐!看茶!”
二人坐下之后,周必大指着陆游、杨万里笑道:
“他们两个,是老夫的诗友,不过他们两个的诗都做得比我好。还有叶适,诗也做得不错。可惜尤袤抱恙,范成大归居石湖,要不然四大诗人聚齐,老夫这府上就要蓬荜生辉了。”
陆游、杨万里、范成大、尤袤并称“中兴四大诗人”,茅庚自然也是知道的。
陆游呵呵一笑,道:
“可惜老夫老矣!作起诗来比昔日慢了,不过今日再是勉强,也总要作一首凑兴。唉!看到两位年轻才俊,长江后浪推前浪,让老夫感觉后生可畏。据说官家爱听茅小哥的《沧海笑》,今日得便,不若请茅小哥为我们唱上一曲《沧海笑》如何!”
周必大笑道:
“此事我也有所闻。如何?茅小哥,今日便为我们唱上一曲吧!”
茅庚没想到一上来就遇上这种事,只好硬着头皮道:
“如此,那小可就献丑了,不过小可唱曲,须得文元弹琴才行。”
茅庚如此一说,立时就有人搬来了一张琴。文元只要自己不唱,琴还是使得有模有样只是其演奏远不及陈亮而已,而茅庚唱这首《沧海笑》颇有一些心得,联想到如今人在南宋这个江湖,有些身不由己,欲笑傲江湖而不可得,歌声中便隐约有些激愤之声,听在在座的几位诗文大家耳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豪情与苍凉,待一曲终了,竟然一齐喝起彩来。
茅庚、文元表演完毕,谦虚了一气,立时又恢复了寡言少语的神态,只要不是问到自己二人,便一心只是当听众,并不多言。
周必大一看两人有些沉闷,当然能猜到两人的心事,虽然朝中有人对茅庚文元二人说三道四,但周必大是十分惜才之人,尤其爱惜茅庚的才能,周必大对茅庚的也能像不错,虽然茅庚来历有些不明,但不像居心不良之辈。何况从茅庚提出攻台的方略来看,足以体现茅庚心系大宋。周必大请茅庚来府上做客,便存了要照应茅庚的心思,他担心茅庚承受不了朝中压力,便试图抚慰茅庚一番。
周必大当下便道:
“今日到了老夫府上,恰好放翁携了好酒来,来,上酒,上菜,今日不论老少,都要喝他几杯。”
杨万里一见要上酒,他心中惦记金人采买时表之事,生怕因为喝酒而耽误了,因而立时便说道:
“大人,昨日金使跟下官说要买时表,今日恰好茅庚在,在喝酒之前,下官此事还得有个着落才好。”
陆游听了杨万里此话,心中大感忿然,不禁苦笑道:
“金人拿我大宋的岁币,再来买我大宋的这样那样物事,一想起此事,老夫就心气难平呐!”
茅庚一听陆游此话,心说这真是老愤青本色,要是换了昨日之前,自己一定要跟陆游灌输一番“韬光养晦”,但现在自己处境不妙,要紧的是自己韬光养晦,故而并不接话。
周必大一看茅庚这副样子,以为茅庚听了陆游所言,对卖时表给金人心怀抵触,这样可不行,于是说道:
“此事老夫差点忘记了,茅小哥,金人要买时表,便卖与他们吧,我看是不妨的。”
茅庚见周必大如此表态,心说在其位谋其政,当宰相的还是以大局为重,不像陆游可以信口放炮,当下点头道:
“不知金人要买几多时表,如果只是四五十台时表,那再过十几天便能到货,只是买时表的人太多,金人既然要买,就从这一批时表中匀出来吧,要是多了,恐怕就得再过些日子了。”
杨万里早已听说时表紧俏之事,如今一看茅庚如此表态,自是感激,口中说道:
“金人要买八十台,第一批便卖给他们四十台吧,这四十台既然是从别人的货物匀出来的,涨点价也是应该的,茅小哥若是觉得要涨价,我便跟金人说去。”
在座的人也都觉得杨万里为茅庚争取利益理所应当,陆游更是觉得就地涨价三四成也大是应该,周必大则觉得事涉宋金之间的面子,涨一成的价格说得过去,涨多了就不妥了。
茅庚在心里转开了心思,心说你们不知道后世出口的价格比内销价格低得多,你们难道不想通过经济手段拖垮金人吗!不但不能遏制金人向大宋进口,还要大大的鼓励才对,一旦逆差变得足够大,金人的经济就会出问题,然后政治和军事就会出问题,这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这些话没法说,茅庚只好换一个说法:
“此事不使杨大人为难,还是按照三百八十八贯的原价吧。”
在座的人都觉得茅庚不乘机涨价实在是宅心仁厚,陆游对茅庚又高看了一线。只是陆游对传说中茅庚有断袖之癖很是惋惜,今日看茅庚和文元一唱一弹,无形之中更加强化了这种传言。本来文元那日在金翠楼反串女声,就有人觉得事有蹊跷,然后事情越传越玄乎。但茅庚文元买下偌大一座府邸,而且腰缠万贯,偏偏府中连一个小妾也不置,又叫人如何不疑!市井间传闻茅文二人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传得好像真有其事一般,只有茅庚文元二人不知。其实陆游让文元离开《大宋京报》,倒不是因为朝中攻击茅庚,而是觉得茅文二位俨然真有断袖之癖,为了避免大宋教化阵地有伤风化,这才让文元走人。
时表之事算是圆满解决,于是酒宴就此开始。
今日的酒是陆游携来,却是蒸馏酒精之后才新出的高度白酒,茅庚品过之后,觉得大约也就是四十度左右,也不知道这些老先生喝这种本时代烈酒的酒量如何。
烈酒果然杀伤力惊人,不久茅庚就发现陆游老先生一张脸变得通红,之后杨万里便开始变得分外的话多。杨万里又说起金人的事:
“这些金人,还想买水泥。哼哼!哪能如他们所愿!”
茅庚喝了几杯闷酒,此刻也有点晕,一听说杨万里观念如此落后,便忍不住吐槽道:
“杨大人,金人想买水泥,那就卖给他们好了。金人从大宋买东西买得越多,他们就离完蛋不远了。”
陆游提醒道:
“茅小哥,你不是喝多了吧!水泥是筑城的好物事,金人得了这水泥,岂不是要将城池修得固若金汤!如此一来,我大宋北伐岂不是又要难上几分!”
茅庚的酒劲也上来了,将禁忌通通忘了个干净,公然道:
“小子敢说,十年之后大宋北伐,金人那时就算将城池修得固若金汤,也当不得大宋的猛攻。反正现下里该卖时表就卖时表,该卖水泥就卖水泥,不碍事的!”
陆游闻言,老怀大畅,饮了一口酒之后,高兴地说道:
“茅小哥这话说得好听,可惜言过其实了,不过老夫---喜欢!”
茅庚心中觉得十年怎么也能干掉金国了,不光是金国,连蒙古也要将它扼杀在摇篮!茅庚酒后豪情满怀,信口道:
“也许要不得十年,或许只要八年,就能一统中原。”
茅庚此话哪里还有韬光养晦的半点影子!听在陆游耳中,简直是狂妄之极。但陆游做梦都想着北定中原,当然惟愿这是真的。
叶适还算清醒,他是务实之人,对于茅庚的口出狂言只认作是酒后疯话,便取笑道:
“茅小哥也懂得兵法吗?金兵可不是那么好易与的。依我看,先打下台湾,再说后面的北伐不迟。”
茅庚此时大脑有些不受控制,闻言就回应道:
“小可略识得一些兵法,比岳飞虽有不如,但扫灭金兵也足够了。”
第八十五章 醉论强国
在座的周必大听茅庚忽然之间口出如此狂言,连忙说道:
“今日这酒果然厉害!茅小哥喝多了,说起了醉话,呵呵!”
周必大这是为茅庚找台阶下,朝中本就对茅庚议论纷纷,要是茅庚这等狂言传出去,只怕更要激起汹汹传言,以至于各种无端的攻击便会蜂拥而至,那时茅庚想要在临安官场上厮混,就未必混得下去了。
但场中陆游作为天真犹存的诗人,看事物本就与众不同,此刻有了几分酒意,更是露出了有如孩童般的天真一面,他也不管周必大一番话,却揪住茅庚的话不放:
“茅小哥,你方才的意思,是说以你之才,足以扫灭金兵,你说得好不痛快,却弄得老夫心痒难耐,老夫倒是想知道,小哥儿胸中到底有些甚么韬略,今日趁着酒兴,稍稍透露一些与老夫,如何?”
陆游如此一说,弄得杨万里和叶适也起了好奇之心。杨万里随即也表示想听听茅庚有何方略:
“不光是陆兄,杨某也想与闻一二,茅小哥当日既然在廷对中能够出彩,可见胸中自有丘壑,茅小哥今日正好跟我们说说天下大势,杨某想知道茅小哥有何高明的方略足可扫灭金兵,就请茅小哥道来!杨某洗耳恭听。”
杨万里说完,叶适也附和起来,这一来周必大也不好阻拦了。
茅庚此前并未想到今日要在此高谈阔论,来之前一心想要少说多听,但最后喝着喝着酒,就忘了形。等到放出狂言,潜意识中觉得好像有些不妥,但究竟不妥在什么地方,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待到三个人都揪住自己方才的话不放,茅庚争胜之心顿起,完全将自己的韬光养晦之策忘到了九霄云外,当下便口无遮拦地开始大放厥词:
“小子斗胆,便来说一说天下大势。话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一听茅庚打开了话匣子,好像下面还有长篇大论,文元顿时急了,心说庚兄来之前咱可是商定好的,要少说多听,结果你倒好,前面口出狂言已经是错了,如今还不收敛,还要一错再错,这可不行。文元连忙打断道:
“庚兄,庚兄,周大人说你喝多了,果然是喝多了,来来来,喝一杯茶醒醒酒。”
茅庚此时已经到了酒醉的某种境界,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已经醉了,便笑道:
“你道是众人皆醒我独醉么!我偏说众人皆醉我独醒!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今日小可便在几位前辈面前狂妄一回。哈哈!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宋金分治,至今已有六十几年,在座的前辈其实也和小子是一样的心思,无时不刻在想北伐,梦想一战定中原,从此一统江山,是么?”
陆游闻言,作出遥遥北望之势,应道:
“正是。”
茅庚看了看陆游,却道:
“我等虽然梦寐以求想北定中原,但据实而言,我大宋此时并无必胜金人的把握,目前的形势,金国和大宋谁也无力一举灭掉对方,双方可谓旗鼓相当,若大宋单方面贸然兴兵,虽然短时间能占些便宜,但一旦金人反应过来,仍然是难分胜败。故而小可以为,大宋实力若不能大幅超出金国,若贸然兴兵,只能自取其辱。”
周必大如此多年一直就在想如何富国强兵,但金世宗也是一代人杰,大宋的实力在恢复,金国的实力也在增强,要想全面压倒金国又谈何容易!叶适便干脆将疑问挑明:
“我大宋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在富国强兵,官家可谓不遗余力,至今也不敢说超出金国多少。茅小哥又有何策,可让我大宋远超金人?”
茅庚此前早已想过关于大宋发展的问题,甚至考虑过完全不用后世科技的发展之道,假如不用后世科技,只靠政策调整,其实也不是不能让大宋强盛起来,当然其难度要大得多,但理论上可能性是存在的。
茅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叶适的问题,便信口道:
“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其一就是闷声发大财,其二就是要不断创造机会让穷人暴富。”
闷声发大财这么个提法其实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通俗版,在座的人都不觉得稀奇。但第二个提法就有点意思了,茅庚其实是想说,大宋在经济上要不断地重新洗牌,始终让经济充满活力,但要说“洗牌”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听得懂。后世今天搞某某特区,明天又搞振兴东北,后天搞西部大开发,再后天又是什么“中部崛起”,就是不断洗牌,不断培育新的增长点的路数,但这个也没法跟在座的人说及。
叶适听得不甚明白,便问道:
“穷人富了,大宋当然会更加富强。但茅小哥为何非要让穷人暴富呢!”
茅庚不能从经济学层面来说,比如暴富者最肯花钱,能够最大程度地拉动内需什么的,而财富过于集中在传统豪强手中,经济便会陷入一潭死水,等等。但这些都没法说,茅庚便只好解释道:
“穷人若是能够暴富,就比如穷人家的子弟能够高中进士一般,有着极大的示范效应,当其他穷人受到鼓舞,削尖脑袋寻求致富之道时,就必定不断会有穷人暴富,那时,大宋想不富强都难了。”
周必大若有所思,一时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道理,但隐约觉得茅庚所说不是信口胡诌,禁不住问道:
“那据你所见,又有何种法子能让穷人暴富呢?”
茅庚一下子被周必大问得哑口无言,是啊,真要让穷人暴富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总不能在这个时代推出福利彩票吧,再说并不一定是穷人才会中大奖啊!后世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要为学生提供创业机会,但穷学生创业成功的毕竟属于极少数的极少数。
但茅庚随即就想到了台湾,于是微笑道:
“其实取了台湾之后,就能让一批穷人暴富,当然,只有那些敢于冒险的人,才能有暴富的机会。”
一般而言,每一个移民地区都是冒险家的乐园,想必这个时代的台湾,也必定会如此。让敢于冒险者发家,这个社会才会更有活力。
但叶适想了想之后,追问:
“那取了台湾穷人暴富过后呢?茅小哥还能有何种方略再让其他穷人暴富呢?”
叶适认为茅庚的法子无法持续,是属于干一票算一票的法子。
茅庚只好道:
“世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只要认真去想,总会想出新的办法。”
茅庚心说我一不是政研室,二不是后世专家一类人物,我也就是抛砖引玉,至于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后世都没有,我当然也没有。在座的有大宋的最高领导层,你们都是人精,想必会想出各种招数的。实在不行,我再从后世抄袭一点过来。
反正我所理解的就是,搞经济不过如此,只须过些年便推出一项新政,开始新一轮洗牌,美其名曰寻求新的增长点,目的便是要让经济始终充满活力。
第八十六章 跨国客户
陆游听来听去,觉得茅庚的说法虽然不是陈词滥调,但这等说辞,咀嚼来咀嚼去,实在是毫无营养可言。
陆游希望看到的是,大宋突然又冒出一个媲美于岳飞一样的盖世英雄,锋芒所向,金兵望而披靡。方才茅庚还声称有扫灭金兵之能,偏偏挂羊头卖狗肉,说得却是文官们才关注的治国策略,而且茅庚所提的治国策略亦无惊艳之处,这让陆游一颗希翼之心变得无处着落。这便好似后世人们正严重关注国足能不能战胜泰国的当口,有专家却指出中国足球要从青少年抓起,这只能让国人觉得沮丧和愤怒。
陆游饮了一口酒,也许是焦虑的缘故,一不小心竟然呛着了,连呛了几声,让周必大这个主人担心起来:
“放翁,不碍事吧!”
陆游摆摆手,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老夫本以为茅小哥有何制胜金兵的妙策,不料茅小哥顾左右而言他,说的尽是民生之事。这民生之事么,周兄胸中的治国方略,恐怕比茅小哥轻飘飘的几句话要老辣管用得多。茅小哥夸下海口,说甚么扫灭金兵,老夫以为茅小哥胸中自有百万甲兵,谁知茅小哥果真如周兄所说,不过是醉后的一通酒话,老夫却把它当了真,真是可笑之至!”
茅庚心道方才自己确实有些跑题,但自己所说的横扫金兵,是立足于热兵器和与之相对应的战术而言的,单论冷兵器对决,自己恐怕未必就比得上大宋的一个普通大兵,而大宋历年来培养的武进士武举人不知凡几,人家专攻冷兵器战术,而且文武双全,他们尚且不敢妄言扫灭金兵,自己就更挨不上边了。
可要跟陆游老先生说热兵器之事,只怕老先生又要将之认作酒后乱言。但茅庚觉得有必要给这个时代的大诗人一些信心,不要让老先生一谈起金国就觉得丧气,嗯,很有必要给老先生注入一点正能量,但怎么跟他说呢!
茅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从大宋武力值最强的水军入手,茅庚说道:
“陆大人,小可方才只是开了个头,却并未讲完。小可其实确有战胜金兵的一套战法,不过这里都是当世高人,小可的战法又不循常规,故而不敢在此信口胡说而已。”
叶适方才听茅庚所言,隐隐约约觉得茅庚所说大有道理,此时听茅庚卖起了关子,立时就笑道:
“茅小哥方才如何说的来着!说甚么众人皆醉我独醒,这会儿又来谦虚,是要讨罚么!你且据实说来!便可免罚。”
茅庚有些讪讪的,这是受叶适所激的自然反应。茅庚定了定神,坦然说道:
“按照小可的想法,以八年为期,当可击败金兵,一统中原。不过,在前五年,我大宋与金人还得虚与委蛇,只因我大宋如今的战力还不足以扫灭金兵。在三至五年之间,以小可愚见,大宋应扬长避短,偏重提升水军战力,只要我大宋水军强大,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茅庚提这个八年北伐大计,看起来好像是成竹在胸,顿时让陆游来了兴趣,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则五年之后呢?”
茅庚心说陆游老先生你真是有些急不可耐啊,好吧,咱说个明白:
“小可以为,五年之后,大宋的水军定要远超金人的水军,务要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金人的水军悉数摧毁。使金人水军不复存在,而我大宋水军则可以称霸海上,以及江河湖泊。”
茅庚的思路无非是受后世海权制胜影响,故而第一个目标便是摧毁金人的海军,当然前提是金人有海军存在。话说当年李宝就曾经率水军千里奔袭,一把火烧了金国在山东的舰队,金国的这支舰队马马虎虎也称得上是一支海军吧。不光要灭了沿海的金军舰队,茅庚想,内河的金军舰队也不能放过。
说到此处,叶适插言道:
“茅小哥,我大宋水军战力,按理应当比金人水军略胜一筹,但远未有横扫金人水军之能,想当年李宝火烧金军水军船只,之所以成功,皆因出其不意,多少带有几分侥幸。茅小哥不把金人水军放在眼里,却不知究竟有何操练水军妙法?”
茅庚借着酒劲,轻松道:
“叶大人无须担心,此事简单,只须多造一些铁船,金人水军就绝非对手。”
陆游一听说铁船,立时便想到了《艾利士梦游仙境》,忍不住插言问道:
“难道便如陈亮所写的那样,铁船横冲直撞,来去如风,竟至于横行海上,普通船只莫敢与之争锋。真能有如此神奇的铁船吗!”
杨万里则满腹疑问:
“铁船竟能浮于水上吗?”
茅庚到此时才觉得要把事情说清楚,远不是那么简单。他此时才感觉自己好像真是喝多了,要不是醉意朦胧,无端端扯这些一时难以说得清的事情干吗!真是自惹麻烦呐!
茅庚揉揉太阳穴,望了望周遭的几位大佬,心道咱只能打打马虎眼了:
“反正大宋水军是越强越好,至于造铁船,现下里还不好说。至于说浮不浮得起来,各位大人不妨想一想,借助气球,人都可以飞上天,造个铁船,料也不是天大的难事。现下里造不出铁船,那是我们还不会造,但也许一两年之后,便能造出铁船了,等到造出来之后,那时一试,便知铁船的厉害。”
这番话一说出来,陆游不免对铁船神往起来,因而较起了真,问道:
“这也是你师尊说的么?”
茅庚连忙点头:
“正是。”
茅庚心说这个子虚乌有的师尊实在是一块金字挡箭牌,有什么事儿只管往他那里一推就是了。
叶适则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此说来,那陈亮所写《艾利士梦游仙境》也不是白日做梦一派胡言啰,其中那许多难以置信之事,难道异日真能做到吗?茅小哥,陈亮一定是听了你所言吧,你又是听了你师尊之言吧!这其中总不会事事都能成真吧?”
哎呀!这样发展下去大事不妙,要是在坐的继续追根究底,茅庚真不知道如何圆谎了。茅庚这才意识到需要及时刹车,于是只好推说道:
“小可今日实在是喝多了,尽说胡话,让各位大人笑话了。”
在此之后,茅庚再也不肯继续往深里说,反正喝多了,干脆装起酒醉来,事实上茅庚也确实是醉了,还醉得不轻。在座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当然不会为酒席中的无稽之谈而较真。陆游也知灭掉北伐并非一件易事,自己也就是魂牵梦绕想有朝一日北伐成功而已,茅庚今日正好迎合自己的想法,在酒席上说了一通让自己心动的醉话,要真把这话当真,那就太天真了。
一场酒下来,陆游和叶适连提都没提铅字活字印刷的事,只因这时的活字印刷声名不佳,技术上太不成熟,远远还达不到雕版印刷的质量,所以陆游压根就没把活字印刷当回事。茅庚则觉得铅字印刷技术成熟尚需时间,有弓弩改装棘轮的教训在前,茅庚也变得更加慎重。
------
第二天,茅庚就为自己在酒席上信口乱说大为懊恼,但事情已经如此,后悔也于事无补。
好在三元楼的四位靓女已经来到府上,加上韩府送来的肖安安、尤盼盼,六女来了之后,府上的气氛便迥然不同。
这一天,茅庚正拥着肖安安,文元拥着尤盼盼,在一起饮酒听曲,三元楼的四位美婢正在弹唱《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其中曲子是根据茅庚哼唱出来的调子,由工于演曲的孙菲儿整理的。茅庚觉得孙菲儿整理的曲子和她的演唱都不错,只是在几个环节上好像还未得原曲的神韵,不过茅庚如今有的是时间,尽可充分酝酿和修改。
茅庚感叹,这样的日子过得真不错。后世讲究男女平等,结果女子们便变得少了若干情趣。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女权与男权平等之后,压根就不可能享受大宋朝这样的惬意生活。
美色与醇酒,格外醉人呐。茅庚端起酒杯,小饮了一口,只觉天地间此刻就是最惬意的时光。
正在这时,蔡荐文到了,一进门就道:
“原来还有这等美妙的曲子!茅兄真是高才啊!”
茅庚以为蔡公子此来是为新曲之事,便道:
“这首曲子还有几处尚须斟酌,等改好了曲子,你再来拿曲谱吧!来来来!坐下喝酒!”
蔡荐文摇头道:
“在下此来,却不是为的曲谱。茅兄,有人看了你们的样板楼,很是动心,在下想,这应该是大买卖来了。恭喜二位兄台!”
茅庚闻言,不解道:
“蔡兄,我们的样板楼还未完工呢!蔡兄说笑吧!”
前日玻璃运到了临安,安装玻璃少说也要明天才能完工,样板楼的庐山真面目还没有面世,怎么可能就有人动心了呢!
蔡荐文笑道:
“茅兄,样板楼虽未完工,但大致的形貌是出来了,只差几块玻璃,看起来已经是美不胜收。在下有一个占城来的主顾,看上了你们这种房子的样式,他想盖一栋极大的房子,要比你们这样板房更要堂皇气派,便托在下来问问,茅兄能不能为他盖房。因此在下这就来了。”
茅庚一听有大生意上门,立即有了兴趣,当下便道:
“不知他出得了多高的价钱,只要出得了好价钱,慢说盖一栋堂皇气派的房子,就是盖十栋,都不是问题。”
蔡荐文大笑:
“这么说来,只要出得起价钱,茅兄也能去占城么?不瞒你说,在下这位主顾便是占城王室的人,他说要盖一座新宫殿。此人买卖向来是大手笔,只要盖得让他满意,他倒是肯出价的,而且此君豪富,茅兄也不必替他省钱。”
海外工程有点麻烦,不过难得有这么个超级客户,跨国生意机会难得,这宗生意一定要争取做成才好。
第八十七章 占城风云
茅庚虽然惟愿这一次的海外工程能够承揽成功,但茅庚毕竟并非商场上的初哥,沉吟了一番之后,便让蔡荐文相约明日再与那占城来人一晤。茅庚还是想等样板楼完工再谈此事,整个工程本就在收尾,赶一赶也就能完工。
其实茅庚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想一想关于这个海外工程的方方面面,比如设计风格、建材运输以及施工管理,诸如此类,还得考虑周详一些,才好与人谈判。
第二天的中午,样板楼终于完工,在经过一番整理收拾之后,整个样板楼看起来分外气派堂皇,而钟楼上的巨大时表上不停拨动的时针,让样板楼更是显得不同凡响。凡是路过的人无不驻足观看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当指针快要指向三点钟的时候,两乘轿子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样板楼,蔡荐文从第一顶轿子中走出来,一看后面轿子中的人步下轿来,当下热情招呼道:
“邹兄,请!”
那人大约三十上下年纪,肤色略黑,但长相还算俊朗,一身大宋文士装扮,他也一抬手,礼让道:
“蔡兄,请!”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还是由蔡荐文打头,抬脚就往样板楼的大门走去。
围观的人群中立时便有人好奇地问道:
“前面那个,是这座房子的主人吗?”
一边马上就有人嗤笑道:
“主人已经早在这栋房子里等待了,这两位客人八成是来贺喜的。”
但随即就有人反驳他的话:
“嘿嘿!这两人两手空空,像是前来贺喜的吗!我看那头前之人长得俊秀,又听说此间的主人有龙阳之好,嘿嘿,他们来做甚么,不好说啊!”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好些围观者纷纷议论,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八卦趣事,有心人便开始热心参与起此项专题互动节目,其中有人就指出:
“头前的一位风流倜傥,倒是说得过去,但后头那位,黑不溜秋,岁数也不小了,难道也能做那娈童吗!此间房子的主人,口味也忒重了吧!”
这下倒好,此人带头吐槽此间主人的审美趣味,顿时便有人附和起来,众人都觉得他的评价十分中肯,十分不解此间主人为何口味奇重,但又有人指出,有断袖之癖者,本就与常人口味不同,故而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茅庚和文元此刻在厅中接待客人,当然不会听到这些八卦议论,要是听到,不知要作如何感想。
宾主介绍完毕,茅庚得知这位客人宋姓乃是姓邹,宋名叫做邹亚连,是占城国王邹亚娜(指的是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大宋的译名让人蛋疼)的堂弟,往来于大宋与占城,算得上是占城的官商,自从孝宗朝再不提倡只讲面子不讲实惠的藩国朝贡之后,占城与大宋之间已经进行朝贡与赏赐之间的物物交换,改而以民间商业往来为主。蔡家与占城商业来往密切,一来二去,邹亚连与蔡荐文的关系也变得密切起来。
茅庚领着邹亚连看了一圈样板楼,其中的混凝土楼板让邹亚连惊奇不已,再加上瓷砖、玻璃、琉璃瓦一应物事都是邹亚连见所未见,看过之后自然是倍感震撼。其实这种震撼的感觉前两天就有了,今日完工之后,从里到外再看过一遍,让邹亚连更加认定要在占城也建上一栋同样格式的建筑。
宾主四人在椭圆形会议桌旁坐下,侍女端上茶点,邹亚连落座之后,一会儿看看新奇的椭圆形大桌,一会儿摸一摸不同于普通椅子的新款座椅,只觉得处处透着让人惊奇之处,却又看起来说不出的豪华雅致。
茅庚将邹亚连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说这只不过是后世普通的会议桌,而椅子则是讲究人体工学的明式座椅,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但所有这些放在蔡荐文眼中也是颇为新奇,就更别说邹亚连的感受了。
双方的话题从样板楼说起,邹亚连由衷地赞叹了一番,便提起想在占城为王宫建一所同样的房子。但这等新奇漂亮的房子究竟要如何建法,普天之下只有茅庚这里独此一家能够建造,因而邹亚连虽然身为实力雄厚的买方,在垄断型的卖方茅庚面前,很难取得谈判的优势。
昨天茅庚就听蔡荐文介绍过这位邹亚连,本来邹亚连此行来大宋,是为了王元懋一案而来。
话说这个王元懋早年的故事,也堪称一段传奇,王元懋家贫,少年时便在寺院当扫地僧之流的杂役和尚,但王元懋十分聪慧,宋时寺院也给座下弟子讲授课业,课业范围甚至涉及百科知识一类,适逢王元懋所在寺院的一位高僧通晓“南番诸国书”,教会了王元懋说占城语,只因占城受印度影响,用的是南天竺文字,所以高僧通晓占城语并不奇怪。但后来王元懋在乾道年间随大宋商船去到占城,因为其语言天赋,不久便在占城被目为饱学之士,国王将王元懋聘为宾客,未几,更召王元懋为驸马。此后王元懋进一步发挥其宋人优势,在朝贡贸易受阻之后,借助占城官方背景,大举从事占城与大宋的民间贸易,不几年就发达了起来,王元懋在占城十年,竟至于积聚了百万贯的家业。
王元懋十年之后衣锦还乡,一时在泉州传为美谈。但此君后来却遇上了一件倒霉事,王元懋暴富之后,仍然钟情于与占城的外贸,但此时许多事已经不需他亲自出面,十年前,王元懋聘请吴大为纲首发船前往占城贸易,不料航海途中发生了谋财害命的凶案,吴大等21人被同船水手所杀,凶手取代吴大在占城做成了买卖,回程时撒谎说吴大等人乃是中途遇险自然死亡,谎言立即被王元懋识破。但按照大宋的法律,要是此事报官,凶手贸易所得便逃不了没收一途,因而王元懋为利所惑,和凶手合谋捂盖子,将凶杀一案瞒下。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凶案终究没有捂住,就是在去年,被害人之中竟然有一人大难不死,受伤后被占城人救起,十年后又回到大宋,将当年凶案报官,于是王元懋以窝藏分赃之罪入狱。
王元懋好歹也是占城的驸马,因而占城派人来大宋斡旋也是应有之意。但事关21条人命,王元懋的罪行放在素重礼教的大宋,当然要受到唾弃,即便有占城驸马这层身份,处罚也不会轻。除了免去此前奖掖给王元懋的从义郎,罚没部分家财也是跑不掉的。但邹亚连既然来了大宋,面子总是要给的,王元懋此案最后也就是重惩凶手了事,估计两三个月之后,王元懋就能出狱。
不过邹亚连此行也并不是单为王元懋一案而来,只因占城国王邹亚娜(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又在厉兵秣马,准备翌年兴兵攻伐真蜡。此事让占城的主和派大为担忧,便千方百计要阻止国王的征伐,邹亚连此行来到大宋,另一个目的便是要寻求大宋的某种介入,试图让国王的征伐计划停下来。
话说中南半岛这两百年来的情形,简单而言,就是“三国演义”的缩小版本。安南在五代从南汉治下**之后,便开始了扩张之路,其时的地盘,不过是后世地盘的四分之一不到,三国争雄几百年争下来,到了十七世纪,安南终于吞并了占城。现在这个时候,安南、占城和真蜡还处在三国争雄的前期,整体而言,安南已经渐渐处于中国三国时代的“魏国”那种强势局面,占城和真蜡则相当于三国之中的“吴、蜀”,魏强吴蜀弱的格局也同样发生在安南、占城、真蜡之间。
乾道六年,占城与安南达成和约,便发兵征伐真蜡。占城和真蜡本来打得难分难解,各有胜负,但乾道七年,从大宋去到占城的福建人吴云襄改变了战局的进程,此人向占城军队传授了大宋的骑射之法,于是占城在接下来的对阵当中屡战屡胜。淳熙四年(1177年),吴云襄又进一策,占城以水军舰船溯湄公河而上,到达洞里萨湖,直捣真蜡首都吴哥,一举攻破都城吴哥,杀死真蜡国王,将吴哥抢掠一空。
可是淳熙七年(1180年),继位的真蜡王子阇耶跋摩七世率军大举反攻,于次年击败占城占领军,并一举光复了真蜡领土。
占城国王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当然心有不甘,七八年来一直在厉兵秣马,准备再次兴师征伐真蜡,指望再来一次攻破吴哥,以彻底收服真蜡。占城朝中一些主和的人士为此深为忧虑,因为真蜡国王阇耶跋摩七世实非等闲之辈,占城以举国之兵征伐真蜡,如若不能取胜,对占城而言将会是一场极大的灾难。
因而主和派便有向大宋寻求国际斡旋之举,但此事又不能公开进行,便只好让邹亚连来到大宋,相机行事。
但大宋此时的对外政策处于收缩期,对待中南半岛的争端只是以空乏的调解为主,邹亚连来到大宋,甚至在泉州就被泉州府打发了,大宋根本就没有让邹亚连以占城使节进临安的意思。
邹亚连最终还是设法来到了临安,但不是以占城使节身份来的临安,而是以占城商人身份。
邹亚连将心事透露给了蔡荐文,蔡荐文闻知此事,便想出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无非是要让占城国王沉溺享受,然后渐渐淡忘刀兵之事。邹亚连本就有花花公子的习性,一听此计,便大觉有理。
而后邹亚连便看到了茅氏样板楼,这位占城王室公子立时就喜欢上了。就算是不为国家大计,他也有意要建一栋如此的建筑。邹亚连以己度人,便自以为是地认为,如果为堂兄建一座新奇豪华的宫殿,金屋藏娇,大约国王从此就会壮志消磨,不再轻易言兵。再说,就算自己的堂兄不中招,建一栋华美的宫殿也总是不错的。对于这位嗜好征战的堂兄,反正国内那些人是想不出法子阻止他出兵了,咱就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左道旁门的法子,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茅庚一开始并没有与邹亚连在商言商,而是与他海阔天空地聊天。根据后世销售的金科玉律,拉近客户的距离至关重要,因而茅庚不时地引导邹亚连谈论占城时事,邹亚连以为茅庚崇尚占城文明,因而谈兴一直很浓,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茅庚就将中南半岛三国争雄的局面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茅庚前世的历史上,占城国王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于明年(1190)年兴兵征伐真蜡,结果被真蜡国王阇耶跋摩七世击败,真蜡军乘胜追击,一举攻占了占城都城,连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也做了真蜡的俘虏。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原本是想灭掉真蜡,结果反而是自取灭亡。
茅庚从后世来,他不知道占城和真蜡的这一段恩怨,但是对于安南也就是越南吞并占城是知晓的,茅庚在心里吐槽道,占城和真蜡本应该联合抗衡安南才对,就如三国时蜀汉“联吴抗曹”才是正确国策,是同一个道理。但滑稽的是,占城和真蜡反倒是一门心思死磕,按茅庚的想法,这不是白白便宜了安南吗!
鉴于茅庚对后世的越南没有什么好印象,茅庚此时转开了心思,心说占城的钱当然要赚,但如何让占城多恶心一下安南,并且能够长期与安南分庭抗礼,倒是可以一并考虑进去。如果能帮上占城的忙,那钱也会赚得理直气壮些吧。
对于如何建宫殿,茅庚昨晚上构思了一个晚上,今日是有备而来,便不慌不忙提出了上中下三个方案,第一个方案当然是花钱最多、最为气派豪华的建筑方案,第三个方案最为节俭,但料想对方也不会选择,应该是第二个方案成功的希望最大。但是三个方案抛出来之后,看那架势,这个主顾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好象是更为钟意第一个方案。
茅庚在心里乐开了花,但马上又为占城担心起来,心道这第一个方案耗日持久,别建着建着,真蜡军一举打过来,那工程款立时便打了水漂,这种烂事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一想及此事,茅庚便不由得为占城的和平忧虑起来。
第八十八章 钓鱼工程
茅庚没有建筑设计师那种本事,画不出漂亮逼真的效果图,但总算能够对付着画出立体示意图,当然,对于自己画出的缺乏艺术性的立体轴测图,茅庚自己很不满意。不过在这个时代茅庚的立体示意图已经是绝活了,反正邹亚连这个客户一看就能明白,看他像欣赏艺术大作那样看自己画的立体草图,茅庚心中也有了三分得意。
茅庚设计的豪华方案不过是宋版宫殿和后世建筑的杂烩,但看在邹亚连眼里,便是高明得不得了的设计,从邹亚连称赏不已的神迷状态,茅庚忽然醒悟这是全世界崇宋迷中的年代,自己完全可以拿捏一把。
本来嘛,在安南、真蜡和占城这些大宋藩国眼中,大凡宋人搞的便必定是好的,邹亚连虽是占城王室一员,也同样有这么一种迷宋情结。邹亚连眼中的茅庚,更是大宋先进文化的最先进代表,因而唯有五体投地才能彰显占城人民对先进文化的向往,就像后世国人对于裤衩之类设计的迷恋一样。
也正如后世的国人对国外大腕设计师的大作不敢置喙一样,邹亚连对茅庚的设计也未能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茅庚声称,如果选择最豪华的建筑方案,待这一座建筑完工之后,占城王宫便足以傲视安南和真蜡,甚至与大宋皇宫相比也不遑多让,事实上茅庚这还是谦虚的说法,应该说大宋皇宫也不能与之相比。听茅庚如此一说,邹亚连再也按捺不住对这一款华美建筑的向往,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上这款最豪华的方案。
邹亚连在心中琢磨了一番,想象着自己的堂兄国王看到这个华美精致的建筑是什么样的感受,先不谈在与真蜡其他方面的比拼,至少在王宫的气派堂皇上,咱占城就在三国比拼中一骑绝尘,遥遥领先。嘿嘿,堂兄也许就此感觉超越了两大对手,精神极为享受之余,就此罢兵,嗯,也不是不可能。
茅庚不知道邹亚连正在领悟大宋精神胜利法的精髓,只道这邹亚连是一位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类人物,贪图享受而导致反战情绪强烈,故而才会有以骄奢淫逸引导国王罢兵休战的白痴想法。茅庚心想,建王宫这事,若是没有国王的首肯,邹亚连又有何种能耐拍板呢!
茅庚把问题想得极为复杂,有些患得患失,因而在随后的报价方面也有些手软。
对于以平方丈来计算造价,邹亚连并无异议,豪华方案自然是每平方丈造价最高,但邹亚连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看来自己出的价还不够狠,远没有后世的洋人宰国人那样的狠劲,惭愧!
一宋尺大约是31.2厘米,一丈是3米12,一平方丈差不多就是10平米,茅庚开出最豪华方案是建筑面积两千平方丈,造价十六万两银子的价码,一平方丈造价为八十两银子,而一两银子在此时的大宋相当于三贯钱,故而一平方丈的造价到了240贯,是最平价楼房的整整二十四倍。
站在邹亚连的立场,大宋的进口货运到占城,到那边的价格起码要翻几倍十几倍,建这座新王宫用的多半都是从大宋进口的材料,人家还帮你连设计带建造一条龙造好,这样的价格一点也不贵。
谈完价格之事,便进入具体操作。
果然如茅庚所料,邹亚连在王宫建造上并不能完全做主。但邹亚连早有对策,他随即便提出了一个钓鱼方案,邹亚连的构思,是将工程分作两期到三期,第一期工程投资五万两银子,争取第二期十一万两一次性投入完毕,万一不行,那就第二期再投五万两,第三期六万两。一听到这个计划,茅庚不禁对这位主顾刮目相看,他娘的这可是智慧型的钓鱼工程啊,茅庚在后世见多了不断追加投资的钓鱼工程,想不到这位占城人也有如此智慧!
茅庚从蔡荐文那里得知,这一次邹亚连来大宋,占城的主和派是准备了足够的银子用来活动的,只要能让大宋派出使节前往占城真蜡斡旋,他们不惜上下打点,据称他们准备了不少于五万两银子,也许这就是邹亚连的底气所在。
反正第一期工程的投资有了保障,茅庚算了算,五万两银子,合十五万贯的工程,利润至少在八万贯以上,半年左右的时间,能够盈利八万贯,就算后面的二期三期不上,那也足可令人满意了。
摸清了邹亚连的底细,茅庚便提出预付一万两银子作为工程的启动款,邹亚连则提出由蔡荐文担保,蔡荐文自是知道茅庚的实力,当然乐于为之担保。
至此,关于占城项目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但在茅庚的心中,派谁去占城负责这个海外工程,却一时委决不下。此外华西营建公司的雇员是否愿意前往海外,也是令人担心的事。陈亮此刻不在临安,此事还得与陈亮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才好。
邹亚连对于能够谈成这一桩超级建筑的事儿,感到格外的振奋,拿宋人的话来说,此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总算没有白来一趟临安,因而邹亚连非要在晚上宴请茅庚文元。闲谈之中,原来邹亚连也算是文元的读者之一,话说自从《新报》发行以来,也有零零星星的《新报》传到占城,在《新报》发行之前,洪迈的《夷坚志》在占城也有所流传,但《夷坚志》是以文言文写成,是由互不相干的一个一个小故事组成,远不如文元和陈亮以白话文写成的连载体小说读得过瘾,邹亚连可谓文元和陈亮的忠实读者,此次来了大宋之后,为了收集齐《新报》,此君也颇费了一些银两。
对于海外友人的盛情,茅庚觉得也实在不好推托,想不到此君还是文元的粉丝,那,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照蔡荐文的意思,所选的去处,自然便是三元楼了。
四个人正准备前往三元楼,一个侍女进来在茅庚耳边悄声说了声什么,茅庚就此起身说道:
“两位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茅庚来到会客室,一眼就看见了韩侂胄,连忙见礼道:
“原来是韩大人大驾光临,令蓬荜生辉。韩大人有何见教?”
韩侂胄笑道:
“你这儿若也是蓬荜的话,那本官的府邸连寒舍都称不上了。”
茅庚听韩侂胄此言,马上咀嚼其中含义,心道一定也是韩侂胄也要建一栋如此格调的新楼,心说就称韩侂胄送自己两员美婢的情分,咱投桃报李,当然是要有所回报的,免费恐怕是不行,但八折的优惠是起码可以送给韩侂胄的,万一韩侂胄砍价砍得狠了,七折也行。如此想定,便道:
“韩大人若是看得上这栋房子的样式,华西营建公司也能为韩大人盖一座的,陈亮是华西营建公司的总监,在下想,给韩大人优惠些那是毫无问题的。”
茅庚说完这话,感觉有些脸红,人家说送美婢就送,半点也不含糊。可自己还跟人家像谈生意一样,境界好像是差了点。从商业社会过来的人,就是这点不好。
但韩侂胄哈哈一笑,道:
“哦,本官看了看,也十分喜欢你这楼房的样式,不错,本官也想建一栋这种样式的新楼房,只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嘛,还是以攻取台湾为重。本官暂时不考虑盖楼。”
茅庚闻言有些自惭,哦了一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心说咱真是小看韩侂胄的事业心了。
一转眼,韩侂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正色说道:
“我听人报知占城的那个宗室人物到了你这里,我说茅庚,你怎地如此糊涂!朝中此时正纷纷传言于你不利,你不在家中饮酒作乐,反而去招惹这个占城来人作甚!”
茅庚闻言陡然一惊,心道原来这个占城姓邹的早就在大宋的监视之下,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韩侂胄继续道:
“我说茅庚啊,我听说金人也在找机会与你接触,你可要小心呐!”
茅庚偷眼打量了一眼韩侂胄,感觉韩侂胄确实是关心自己的成分更加多些,于是施礼道:
“多谢韩大人提醒,小可明白。”
韩侂胄这才露出微笑,复又问道:
“占城之事,你不会胡乱去插手吧!大宋官场中人避之犹恐不及,你倒好,公开与此人来往,也不怕毁了自己前程!你们都谈了些甚么?”
茅庚闻言,心中对于大宋在外交上的不作为腹诽不已,但韩侂胄显然是误解了自己,于是连忙将邹亚连要在占城大兴土木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韩侂胄,当然也毫不隐瞒邹亚连此举的用意。说来说去,茅庚就是希望大宋的官方不要阻挠这笔买卖。
韩侂胄笑了笑,很明显变得轻松了许多,笑问:
“我说茅庚啊,我看你赚的钱已经不少了,还一天到晚想赚更多的钱,连这个番外小邦的钱,你也不肯放过!你告诉我,这笔买卖能赚多少?”
茅庚只好据实以告:
“好的话,能有二三十万贯吧,再差也能赚七八万贯。还能为大宋缴纳一笔税款,官家总不会阻拦此事吧!”
韩侂胄摆摆手,道:
“只要不要以官方的名义掺乎占城的政事,又有谁来阻拦你!通商买卖之事,朝廷非但不禁,反而十分鼓励,这点却不用担心。我只是担心你不通官场中事,你如今好歹也是官身,与番外之人来往可要注意身份才是。”
韩侂胄如此一说,茅庚一颗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但随即茅庚又有些不甘心,便以不希望占城战事影响工程为由,向韩侂胄建议道:
“其实以小可之见,朝廷派出使节在占城和真蜡之间主持和议,也未尝不可,终究占城和真蜡至少在名义上都是大宋的藩国,此其一。其二,历年来安南蚕食大宋领土,实非友邻之邦,大宋最乐意看到的是,安南南面的占城能够适当地牵制安南,有占城在南面抗衡安南,安南便会老实得多。如今的情形,占城和真蜡鹬蚌相争,安南渔翁得利,安南没了负担,便会威胁大宋。韩大人,以小可之见,大宋理应在外交上有所作为,促成有利于我大宋之局面。”
韩侂胄点了点头,心中大是赞成茅庚的说法,复又叹了口气,说道:
“唉!对于安南、占城、真蜡这三个藩国,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任其争斗,派出使节调解争端还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此次朝廷也决不会插手他们的争端。”
说到这里,韩侂胄语气一转,微笑道:
“不过,官方不便出面,有一个人却是可以去试一试的。”
茅庚一听,心中立即热切起来,马上问道:
“哦,此人是谁?”
韩侂胄哈哈一笑,爽朗地说道:
“此人便是陈亮,他不是你们华西营建公司的总监吗!他又不是官身,但陈亮之名,在大宋都是响当当的,到了占城,料想占城的王室也必不会慢待陈亮。陈亮若是肯去,或许真有些作用,呵呵,碰碰运气,也是好的!”
韩侂胄如此一说,茅庚稍一琢磨,倒真觉得陈亮确实是难得的人选。
第八十九章 节外生枝
韩侂胄到这里来,是特意提醒茅庚的,这让茅庚十分感动,不知道是赵抦的意思,还是韩侂胄自己有这份心,总之这份好意着实令人感激。
去占城,陈亮堪称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但不知陈亮愿意不愿意去那蛮荒番邦,至于陈亮在新化负责的那一摊事,如今文元断了官场晋升之路,倒是可以回新化去接下那摊子事儿,等到条件成熟,该迁往台湾就迁往台湾,该留下的留下,而文元则到时再来临安做他的“驻京办主任”就是。
如今,第一时间还是要通知陈亮尽快来临安,再怎么说,这个占城工程比国内的工程复杂得多,事先须得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不知道信鸽传书能不能及时派上用场。
送走韩侂胄,茅庚四人还是按照原计划去了三元楼。
与金翠楼侧重高贵雅致有所不同,三元楼更加注重时尚新潮,假如说金翠楼是学院派风格,那三元楼就是自由派的代表。拿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三元楼更加接地气。因而象蔡荐文这样的富商公子更愿意来三元楼消费。而象邹亚连这样的番邦友人,对于大宋的学院派艺术化欣赏能力十分有限,故而也更喜欢三元楼这儿不拘一格的风格。
三元楼的演艺节目本就极其丰富,如今又添了两首新曲,这两首新曲,其中《虞美人》一曲旋律优美,经沈唯冰沈行首用婉转的歌喉唱出来,尤其韵味悠长,而《沧海笑》一曲由沈行首演绎,虽少了激昂慷慨之意,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两曲唱完,赢得了满堂喝彩之声。
茅庚尽管也觉得不错,但心中遗憾更多一些,自己记得的歌曲屈指可数,能够唱得有模有样的更是少得可怜,否则自己也能为丰富大宋的表演艺术作出更大的贡献。很遗憾!看来自己这方面的贡献注定是十分有限了。
邹亚连此前已经听过一次沈行首的演唱,这已经是第二次听曲了,但依然是听得如痴如醉。
四个人一边饮酒一边听曲,此前茅庚为了表达对三元楼半卖半送美婢的谢意,投桃报李,顺便也将蒸馏之法传给了三元楼,因而三元楼的酒有一般的水酒和浓香烈酒两类,今日邹亚连酒兴甚浓,当然便选择了浓香烈酒,有美色与歌舞佐酒,且今日双方都在兴头上,宾主你来我往,杯觥交错,不知不觉就喝得多了。
文元的酒量本来不差,但这会儿也开始有了醉意,此时起身摇摇晃晃地要去小解,这当中蔡荐文喝酒最有节制,是四人当中喝得最少的,故而还算清醒,蔡荐文关心道:
“文兄,不碍事吧!要不要让侍女伺候?”
文元笑道:
“些须小酒,哪能就这么醉了!不碍事!”
文元晃悠悠地走出来,轻一脚,重一脚,但头脑还透着清醒。小解完毕,又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不料半途被一个美艳女子拦住了去路,那女子盈盈施了一礼,道:
“文公子,小女子冒昧得很,想请文公子借一步说话。小女子是孙菲儿闺中密友,有关孙姐姐之事要与文公子说说。”
文元一听是孙菲儿的姐妹,便没了提防之心,鬼使神差地跟着那女子进了一个厅房。
奇怪的是,厅房中却有两个男子就坐,文元定了定神,但见其中一人蓄着卷曲浓密的胡须,长相透着凶悍,文元见此情景,立时便要退出。
但那两人立时便起身见礼,其中一个挽留道:
“文公子,先不必急着离开。我们此举虽有些唐突,不过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文公子过来谈一笔生意而已。鄙人耶律京,是金国副使,得罪文公子之处,还请文公子海涵!来来来,请入席!”
文元不知道金人要打自己的什么主意,警惕之心顿起,便道:
“原来是耶律先生,不过生意之事,大可明天再谈,告辞!”
文元正要离去,那凶悍的家伙已经拦在了前面,那边耶律京朝那凶悍的家伙一摆手,让他退下,然后朝文元笑道:
“文公子,我等乃是一片诚意,何不坐下谈谈!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是金国堂堂使节,难道还能为难文公子不成!”
文元想了想,便道:
“恭敬不如从命!”,回头又跟随侍此间的女侍交代,让她去茅庚那里告知自己会在此处稍事停留。
等文元坐定,耶律京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向文元提出要买水泥。
原来金国在大宋水泥面世之后,知晓了水泥的神奇,就想通过大宋的二道贩子买入水泥,但水泥在大宋也是供不应求,金国买入的水泥价格既高,除了价格不低于二十文钱一斤之外,从走私渠道买到的水泥数量还少得可怜。金国使团向大宋这边提出购买时表和水泥,杨万里倒是将时表买卖之事落实妥了,但水泥之事却一推二五六,耶律京无法,只好寻机会直接找茅庚文元。
那日在周必大府上,杨万里已经跟茅庚文元两人打了招呼,事关宋金两国的外交,茅文二人要避免跟金人谈买卖之事,茅文二人自是一口应承。事后金人也曾去过茅庚文元所住的大院,但在大门这一关就被婉拒了。耶律京也知作为金国使节,需要顾忌的甚多,并不能随心所欲,只好怏怏而归。
今日获知茅庚一行到了三元楼,耶律京便特地赶来三元楼,然后略施小计,总算将文元诓了过来。
按理,文元本来应该一口回绝和金人谈买卖的,但文元下午才亲自参与一宗涉外的大买卖,与占城谈的这笔买卖很成功,而且据韩侂胄所言,好像官家不仅不反对,还十分鼓励。文元经历今日之事,如今又喝多了一点,因而便把当日杨万里的话不再当回事,以为既然跟占城人可以谈买卖,跟金人自然也可以谈得。
耶律京要买水泥,一开口就是一百万斤,耶律京开的价钱很高,是二十文一斤,这着实有点让人动心。但文元随即就想,就算是二十文一斤,一百万斤水泥也不过是两万贯,比起与占城的买卖来,不过是九牛一毛。加之如今水泥供不应求,偏偏买方又是每年都向大宋白收三十万两银子的金人,文元觉得理应拿捏金人一把。
文元看着眼前这个耶律京,心道我不好好地宰你一把,实在是愧对大宋百姓,也愧对当日在偷渡淮河时死去的亲人。
文元有酒壮胆,胆气更足,便道:
“耶律先生,遗憾得很!我们的水泥目前实在是供不应求,别说一百万斤,只怕是一万斤也没地方买去。”
文元当然还有后着,文元很惬意地欣赏着耶律京难看的脸色,转而说道:
“不过,耶律先生,若是你一定要买水泥,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耶律京闻言便是一喜,只要能买到大宗水泥,价格高就高一点,水泥用在筑城上实在是太给力了,大金志在必得,因而耶律京早就有了不怕被宰的觉悟。此刻耶律京以为文元是要借故提价,提价不重要,再提价也不至于离谱吧,哼哼!老子不怕你提价!
耶律京忙问:
“文公子有何法子?”
文元见耶律京动问,故意停顿了一拍,然后才说道:
“耶律先生听说过华西营建公司吗?”
耶律京不明白文元究竟要说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这个华西营建公司,我久闻其名,其总监不是大名鼎鼎的陈亮吗!”
文元说你知道就好,于是文元推荐道:
“耶律先生既然知道华西营建公司,我不妨就跟耶律先生出个主意。我先透露一下,华西营建公司可以优先买到水泥,不用排队,因而嘛,耶律先生不妨去找陈亮。不过,我得提醒耶律先生一下,华西营建公司是专门承揽盖房的,耶律先生若是想盖一座城堡,华西营建公司也完全具备这个实力。耶律先生,不知道你有否明白我说的意思?”
耶律京大脑有些短路,有点被文元转晕了,只好问道:
“文公子的意思是---?”
文元解释:
“耶律先生买水泥,自然是要用水泥来盖房,或者盖城堡,或者是盖宫殿,不论是盖房、盖城堡还是盖宫殿,华西营建公司都能包工包料帮你盖好,而且造价合理,童叟无欺。故而我觉得耶律先生完全不必买水泥,只须将要盖的房子、城堡和宫殿承包给华西公司就好了。当然,这也不须长期如此,只要等到水泥供得上来,也许一两年,也许三四年,那时你们再买水泥自己盖,那时也不迟。”
耶律京这一下有些动了火气,待要发作,无奈文元说得至少在道理上不亏,一时只好在心里直生闷气。
文元见耶律京面色不豫,便像游说客户一样继续游说道:
“耶律先生,恕我直言,就算你们买了水泥,也未必通晓使用水泥之法,耶律先生,依你看,华西营建公司在临安建造的‘钓鱼台’如何?”
将样板楼取名为“钓鱼台”,这实在是茅庚的恶趣味使然,样板楼当然是用来钓鱼的,但如此取名,欲置未来的客户于何地!不过华西营建公司的生意实在太好,所以茅庚就不太在乎,特意请陆游题了“钓鱼台”三个大字,制了牌匾,挂在新楼门前。
耶律京听文元如此一说,觉得也有道理,只要看这个钓鱼台盖得如此美轮美奂,而又气派堂皇,实在不是常人能够盖出来的。
耶律京此时的脸色略略好看了些,由衷地赞道:
“钓鱼台在如今的临安,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其富丽堂皇,当然是冠绝临安。”
文元闻言,心中更是豪情万丈,傲然道:
“着啊!论起盖房、盖这盖那,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得上华西营建公司!你只要肯花钱,华西公司就能为你盖天下最好的房子,还一点都不用你操心。耶律先生,你说说看,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不是我文某夸口,如今想请华西公司盖房的人多得不得了,少说也已经排到了半年以后了。金国要是只盖几十百把间房子,陈亮都未必看得上眼。哦,我是说,金国总不会是只盖百十间房子吧!我在想,要是金国要盖的房子多,假若一次盖的房子值得了十几二十万两银子的话,陈亮说不定有兴趣包下来。有道是,好房子,华西造,并不是谁都能请到华西公司来盖房的。耶律先生,机会难得啊!绝对不容错过。”
耶律京又好气又好笑,但“好房子,华西造”这句话说得丝毫也不夸张,金国起码是盖不出“钓鱼台”这样的华美楼房,故而耶律京无法一口回绝此事。
故而耶律京尽管心气难平,还是将话留有余地:
“文公子所言不无道理,或者有一天,真要找陈亮帮着盖房,那时再说吧!”
正在此时,门忽地被推开了,随后三个陌生的大汉走了进来,一眼见到文元,便跟文元说茅庚此时正在到处找他,然后不由分说,搀起文元就往外走。
文元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何许人,一开始自然不肯听他们摆布,但随后其中一个掏出一块牌子,又朝文元耳语了两句,文元才知这是朝廷在派人保护自己。文元想了想,随即就想到那个侍女可能根本就没有去告知茅庚自己在这里,以至于茅庚以为自己失了踪,于是这些公门中人立时就现了身。
文元见到茅庚之后,两人一合计,这才明白,自己两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已经被朝廷派人秘密跟踪保护了。
第九十章 不可久留
这一晚,大宋官方派出的三拨人各有自己的监视对象,但事先三拨人都没有沟通,致使三拨人之间完全没有配合,只是各行其是,事后,监视金国使团和监视保护茅庚文元的两拨人都被训了一通。这个事件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发生的,这些笨蛋事前没有保护好茅庚文元,致使发生了原本可以避免的非正常接触,中途又闯入金国使团强行拉走文元,造成了不良影响。
好在并没有出什么大事,耶律京本身也心虚得很,故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茅庚由此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和文元也被朝廷监控了。
在茅庚的印象中,赵眘是一个和善的皇帝,在临安待了这么久,对赵眘的认识又深了一层,感觉赵眘最大的长处就是理财。历史上很少有全能的皇帝,有的善于理财,有的善于开疆拓土,有的善于守成。有的则富有艺术专长,比如李煜和宋徽宗,一个是填词大家,一个是书法绘画大家,他们治国不行,但毋庸置疑是其时最有成就的艺术家。当然也有只善于吃喝玩乐的,国事与他无关。最可悲的是那些倒霉的末代皇帝,比如朱由检,既不善于理财,也不善于征战,还没有捞着吃喝玩乐,辛苦倒是十分的辛苦,治理朝政事必躬亲累得贼死,可最后还亡了国。
既能征战又能理财的皇帝,可能要首推明成祖朱棣,连唐太宗都未必能比得上他。明成祖的永乐年间,修筑北京的紫禁城,疏浚运河,五征漠北,远征安南,编撰《永乐大典》,这五桩事哪一桩都靡费甚巨,但永乐年间国泰民安,经济十分繁荣。故而后世有评价曰,永乐之治远迈汉唐。做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朱棣此人端的是十分了得。
赵眘虽然不如英明神武的朱棣,但在理财方面,也算是皇帝之中非常不错的了。赵昚从高宗手上接下南宋这个烂摊子,并且迅速扭亏为盈,赵眘的理财水平便可见一斑。如果单以理财而论,将历史上善于理财的皇帝排个座次,赵眘位居前列是毋庸置疑的。
茅庚从今天这件事上,对赵眘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赵眘之所以在理财上能够成功,是因为在政治上能够抓到位,换而言之,就是赵眘有着强悍的执行力,这才能够取得今日之经济成就。所以说,赵眘的成功并不能单纯归因于他的理财天份,赵昚政治上也是很强的,从这桩事情就可以由小见大,赵昚一切都预作安排,防患于未然,实乃老辣之举。
站在赵眘的立场,像自己这样一个事事透着神秘的人物,一方面当然要重点保护,另一方面也当然要重点防范,这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的必然选择。赵昚在这一点上,应该说做得很正确。自己此前疏忽了这一层,今日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原来十分尴尬。
茅庚见微知著,想了一大通,心知这是人家皇帝的正当防范措施,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如此,但心中毕竟还是颇不舒服。想来想去,这天子脚下,还是不便久留呐!明日得问问,究竟何时兵发台湾,自己到了台湾,才能真正享受到海阔天空的自由——皇权社会的绝对自由当然不敢想,但天高皇帝远,总是会比在人家眼皮底下自由得多吧。
第二天,杨万里就特地来找文元,当着茅庚的面,将昨日文元与金人所谈诸事问了一遍。其实文元的应对也不算错,反正金人想买水泥并未得逞,但宋金之间的关系十分敏感,绝不是像占城那样的简单,大宋对此历来是慎之又慎。不过杨万里觉得这是文元不小心进了金人的圈套,并非有心添乱,因而也未苛责,只是叮嘱不要再与金人往来,便离开了。
杨万里问明白了此事,下午就进了宫,向赵眘当面作汇报。
赵眘是一个注重细节的皇帝,当初辛弃疾在长沙建造军营,辛弃疾受到弹劾之后,深知官家的脾性,便将建造军营的账本全数送往临安,呈请官家预览,赵眘还真就仔细地翻阅了一遍,当然看过之后,就知道辛弃疾在军营建造上清清白白。但由此可见,注重细节正是赵眘的风格。
赵眘听完汇报,紧绷着的神经便松弛了下来。赵眘虽然仁慈,但茅庚文元这两人一旦要是做出危及大宋的举动,赵眘也有的是办法处置这两人。
从杨万里所说的情况,以及昨日韩侂胄所说茅庚与占城来人商谈之事,赵眘觉得这纯粹是因为商人逐利的天性所致,这倒是可以理解。
这不是什么大事,和占城的买卖能做成也是好事,赵眘对于经商一向是持鼓励态度的,因而便道:
“此事既然是金人挑起之事,也就不须再追究了。占城与金人毕竟不同,与占城的买卖,一向是不禁的,这次当然也是如此。他们有能耐去占城盖房取利,也是好事一件。不过,对于陈亮会去占城做说客之事,此事有何利弊,却要掂量一下。”
韩侂胄昨日也将茅庚对于占城的战略构想做了汇报,在座的赵惇和赵抦、以及周必大和留正也都已经知晓占城行将与真蜡开战,而茅庚意欲施加影响阻挡战事发生。听官家如此一说,周必大此前已经深思熟虑过,立时便道:
“启禀官家,老臣以为理应争取让占城与真蜡修好。占城与真蜡相争,安南坐收渔人之利,绝非大宋之福。而且占城真若是败了,站在茅庚的立场,蚀本只怕还是小事,彼等派去占城之大宋子民也难保不受无妄之灾,故而对于茅庚而言,于公于私都要想方设法避免战事,陈亮想必也是作如此想,此事不难理解。而若真能达成此事,于我大宋有百利而无一害,以老臣愚见,实乃一件大好事。”
留正对陈亮却有看法,站出来说道:
“臣以为此事想法固然不错,但陈亮此人,多次酒后说话不检点,臣只恐他去了占城之后,还是这等毛病,万一在占城还是如此做派,只怕酒后误事,不仅无功,还有损我大宋颜面。”
赵惇也知陈亮的毛病,此时也附和留正观点,指出陈亮并非合适的外交人选。
赵抦正血气方刚,一则向着茅庚,二则觉得大宋当然要对占城施加影响,便站出来发言,指出陈亮的身份并不是大宋官身,乃是华西营建公司总监身份,如若是占城国王肯听陈亮之言,那当然万事大吉,若不听,也与大宋朝廷无关。就如吴云襄帮占城打赢了真蜡,真蜡也不会找大宋的不是,两者是一个道理。事情如果圆满达成是大宋之喜,如若事有不谐,大宋也尽可无忧。
其实赵眘最担心的就是陈亮喝酒之后胡言乱语,在大宋丢脸还好,要是丢脸丢到番邦去了,那就不美了。不过赵抦所说有理,赵眘心中也不愿坐视占城和真蜡两国开战,而让安南坐收渔利。相通这一点后,赵昚反倒是十分期待陈亮能去占城,对占城国王施加正面影响。
正事说完,君臣之间也不是一点不扯坊间闲事的,于是话题又转到茅庚所建的“钓鱼台”来,留正觉得几个主要的宫殿有必要盖上琉璃瓦、装上玻璃,否则将来占城的王宫都要超过大宋,对于天朝上国来说,实在是颇为不美。
对此,赵眘笑道:
“人家茅庚特意取名‘钓鱼台’,难道要朕也成为他们要钓之鱼么!朕倒是想,若是金人愿意上钩,让他们的华西营建公司盖房造楼,朕倒是乐见其成。大宋的商人赚金人的钱,狠赚他一笔,又有何不好!”
好嘛!杨万里有点发懵,心道官家原来也是想痛宰一番金人的,嗯,这当然完全可以理解!谁不想啊!那,对于华西公司与金人的买卖,是不是自己要在适当的场合再推波助澜一番!
不过赵眘马上又发话道:
“取台湾已经万事俱备,还是尽早发兵吧!茅庚此人还是尽快让他去台湾的好,文元倒是尽可留下,毕竟他不是要害之人。不过,假若要与金人谈买卖,杨爱卿须得参与才是。”
赵眘觉得茅庚留在临安夜长梦多,赵眘最担心的是金人将茅庚绑架了去,此人胸中存了不少秘密是其一,其二嘛,此人也是一大财神。但这会儿赚的钱都是茅庚自己的,朝廷只是收两成的税,但到了台湾,那就会掉转过来,变成朝廷得八成。赵眘在心里噼噼啪啪把算盘打得山响,算来算去,觉得唯有茅庚早日占了台湾,将官办营生迅速办起来,这个帐才算得过来。
得过来。
第九十一章 海上时光
茅庚此刻正在前往澎湖列岛的船上,放眼望去,一溜风帆船航行在大海上,这种感觉很是不错。
前天,新化的家眷终于到了临安,可才安顿下来,茅庚马上就又要去澎湖列岛,目的地当然是台湾。
铃儿来了临安,可是征台行动不能带家眷,铃儿便留在了临安。同来的弟子,除了谭望娣之外,其他弟子则跟着茅庚前往澎湖列岛。
临安的一切,全部委托给了文元,希望文元能够说服陈亮,去往占城,全权指挥海外工程的同时,还能为占城和平谋划一番。
从赵抦口中,听说官家并不反对华西营建承接金人的各项工程,反而还有些期待能狠狠宰一宰金人,茅庚松了一口气。但回过头来一想,赵眘有这样心情,也很好理解,大凡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便想在其他方面赢回来。何况赵眘对于财务异常敏感,每年白白送给金人30万两白银,在赵眘心中当然是痛心疾首,若是有机会将这笔钱从金人手中再赚回来,那恐怕是赵眘做梦都想干的事。赵眘对于北伐恢复中原已是心灰意懒,但如果有机会在商场上痛宰金人,那一定会让赵眘龙颜大悦。
不过茅庚暂时是没有机会痛宰金人了,临安的一切都交给了文元,包括与金人可能发生的各种买卖,或许金人也会莫名其妙地上钩。但话说回来,在农业社会里,经济还处在自给自足的阶段,打经济战不一定管用,茅庚虽然对赚金人的钱很有兴趣,但从来就不曾指望靠经济拖垮金人。
茅庚自认为理解了官家的心思,觉得身为大宋皇帝,在对待金人的问题上,始终透着一份无奈,如今年事已高,昔日豪情已付流水,当今时势,战则不足以取胜,和则不心甘受辱,这样的尴尬情境,实在有些可怜。
难得的是,官家对于收取台湾,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积极性。赵抦受官家之命,本身也是立功心切,故而第二天就召集手下班子,部署进军台湾。
鉴于澎湖列岛上早有大宋的驻军,此次进军台湾的前出阵地就是澎湖列岛,既然澎湖列岛作为前沿,首选的登陆地点顺理成章便是台南,这也是后世台南地区最早得到开发的一个重要原因。
按照计划,第一阶段占领台南,立住脚跟之后,按照茅庚的建议,随即便会挥师北上,占领台北基隆一带。之后再向纵深发展。
台湾岛上尽管只有手持原始武器的土著,大宋远征台湾的水陆部队还是不敢轻敌,做足了战前准备,这才开始分批向澎湖列岛运送兵马,而各种物质也开始源源不断地运抵澎湖列岛。一旦登陆,还会从大陆这边运去更多的物质。
韩侂胄负责后勤,而茅庚也不可能去指挥登陆进攻,于是也归到了后勤这一摊。
后勤这一摊混进了不少大宋的官二代、官三代、官n代,大宋特有的恩荫入仕制度,对于这些出身官宦之家的子弟来说,他们一出生就有了政治资本。他们除了选择与千军万马去挤科举的独木桥,还能拼爹拼爷,自己若是稍稍争气,就能混一个官身。
国子监就有八十个名额,是留给官宦子弟的,这大约和后世的特招生是一个含义,不过他们的加分是拼爹得来的。这一次混进征台后勤组的,其中就有六个国子监的特招生,加上另外六个官宦子弟,这十二个人都是响应官家征台号召,特意前来征台队伍中来混积分的。赵昚这一次为了取得大宋官宦势力的支持,特意颁布了一些列奖励措施,凡是官宦子弟参加征台计划,都能获得升迁的机会。不过大宋到海南当官便算是流放待遇,台湾那里更是蛮荒之地,许多人避之犹恐不及,故而即使官家有政策,官宦人家的子弟对此完全谈不上踊跃。
茅庚和韩侂胄同船而行,偏偏这艘船上就有五个官宦子弟,这五人打仗干实事也许不见得有什么本事,但是吹牛摆龙门阵都不白给。茅庚对这些公子哥儿向来没有什么好感,故而除了和韩侂胄聊得最多,其次就是和武举人金鼎沟通了,茅庚对于本时代冷兵器战事所知有限,这艘船上除了金鼎可以咨询,连韩侂胄对于战事都是一个门外汉,那些纨绔子弟就更是一无所知。
不过船上的活动范围也就那么大,这艘船也算得上是一艘大战船了,茅庚估摸了一下,排水量肯定不到两百吨,在这么一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船上共处了两天之后,茅庚也和这五个官宦子弟熟了。这五人虽然平时目中无人,但对茅庚还是颇为尊重,一则是因为当今官家看重,二则是韩侂胄对茅庚极为倚重。这五人也多少有些眼色,故而茅庚和他们五人在大面上也能过得去。
这一日,茅庚正在船舷边观海,谭晓春和朱玄白相随左右。忽然两条大鱼沿着船侧掠过来,看上去也就在四五尺的水下,不远处那五个官宦子弟马上呼喝起来,其中一个操了一具棘轮式弓弩,立时射过去一箭,箭却走了空,待他上好第二支箭再射时,两条鱼已经闪得不见了踪影。
射箭的那人名叫方登岳,茅庚没搞清他是谁家的公子,但此人十分爱惹事,整个船上就数他闲不住。
方登岳自诩射箭的功夫了得,没想到隔了这么近却一箭走了空,口里兀自不服气:
“这船上太过摇晃,弄得在下失手了。”
旁边四人哈哈一笑,就此一番打趣嘲讽,让方登岳憋得小脸通红。
这边茅庚便跟谭晓春和朱玄白讲解起折射原理来,方才方登岳之所以没有射中近在咫尺的游鱼,其实既不是船摇晃的原因,也不是方登岳射艺不精,而多半是因为折射的影响,使得方登岳最后射空了。
茅庚有心培养谭晓春和后来的这个朱玄白,因而几乎是全力施教,反正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能够多教一点知识给弟子,总是好的。
没想到在那五人当中,有一人上心倾听,将茅庚所说的话听了去,他随即按捺不住好奇心,便干脆走过来听讲。茅庚觉得折射这个原理并不涉及什么机密,也并不回避此人,此人名叫姜之昂,也算是韩侂胄的远房亲戚,韩侂胄喜其聪明伶俐,便设法给他谋了个官身,此次征台,姜之昂紧跟韩侂胄,也意在再有所升迁。前两日姜之昂晕船,吐得十分厉害,到今日才缓过劲来。
但姜之昂喜欢寻根究底,有他加入,便不再是茅庚的一言堂,姜之昂不断地提问,直到他明白为止。
茅庚慢慢地就欣赏上了姜之昂,此人不但聪明,还有一种非常难得的钻劲,看起来是一块干自然科学的料子。
在船上本就枯燥无味,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勤学好问的人来,茅庚也准备挖掘一下此人的潜力。
茅庚既然觉得姜之昂有可能是一个极有潜力的人才,便特意去和韩侂胄沟通,准备将此人要到自己名下。
韩侂胄倒是不反对将姜之昂送到茅庚门下,但韩侂胄毕竟不希望姜之昂也像谭晓春和朱玄白那样,韩侂胄希望姜之昂能有更大的成就。茅庚思来想去,便称可以教姜之昂制作铁船之法。此前韩侂胄多次问及铁船的制作,只因当日在周必大府上谈及铁船一事,韩侂胄也有所耳闻,在韩侂胄眼里,能够造出铁船,便能横行江海,起码大宋水军就能天下无敌了。
茅庚如此表态,韩侂胄当然欣然同意。而姜之昂此后便投在茅庚门下,不久之后便成了造船主力。
第九十二章 故事新编
这一天,韩侂胄拉着茅庚下围棋,一连下了几盘,两人互有胜负。
韩侂胄身为世家子弟,琴棋书画俱都不弱,而当今圣上赵昚酷爱围棋,宫中的棋待诏都有好几个,棋待诏都是国手级的棋士,其中赵鄂更是顶尖围棋高手,赵昚对赵鄂的棋才十分嘉许,还封了赵鄂一个武功大夫的虚衔,不过赵鄂向赵昚讨要实职的时候,赵昚轻飘飘的一句话“降旨不妨,恐外廷不肯放行耳”就婉拒了赵鄂这次“跑官要官”。韩侂胄曾经也数次得赵鄂指点,因而棋力不俗。
不过茅庚网上看棋看得多,网上下棋也有业余三段四段的水平,比普通三段略强,因而时而能混进四段行列,但进入四段,便难以站住,很快又会被打回三段。
韩侂胄胜在棋力深厚,茅庚胜在招法怪异、算路精准,当然这都是相对而言,但两人实实在在是棋逢对手,这种实力相当而时有妙手的对弈,才叫有观赏性,金鼎和几个官宦子弟倾情围观,也看得有滋有味。
几盘棋下完,韩侂胄已经头顶冒汗,下围棋是一项极耗脑力的事情,越到后来,韩侂胄的棋力便会打折扣,此时韩侂胄还多赢了一盘,故而韩侂胄心里打着见好就收的主意,茅庚也不太在意胜负,让韩侂胄小胜正是茅所庚乐见的。
韩侂胄叹了口气,笑道:
“这些年棋力未见长,但精力却不如当年了,有道是拳怕少壮,茅小哥的棋力还在长,只怕再过两年,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茅庚笑道:
“本来韩大人棋力比小可强多了,小可只是抓住韩大人的随手,侥幸能赢两盘罢了。小可在棋上功力有限,此后只怕也难有长进。”
此话八分是实,两分是恭维,但韩侂胄听得高兴,顺便就曝出了一则八卦:
“你们听说了吧,官家这些日子也感下棋太耗精力,有碍龙体,自从一处宫殿改作了羽毛球场,官家如今打起来羽毛球,好象官家的气色看上去比往日好了许多。看来在下也要多打羽毛球才是。”
茅庚发明羽毛球,羽毛球实在是老少咸宜的运动,架不住《新报》的大力鼓吹,赵昚也对羽毛球动了心。这项运动也不需多少投入,闲置的宫殿稍作改造,便成了赵昚打羽毛球的地方,每日里打打羽毛球,运动量可大可小,赵昚眼看着就精神了不少。故而赵昚如今打羽毛球的瘾头也不小,宫中太监们也开始流行起这项运动,这完全可以理解,太监们谁都希望被挑选作为赵昚的陪练。
在场的五个官宦子弟中,只有方登岳打过羽毛球,此刻便吹嘘起打羽毛球如何如何的有趣,让除了姜之昂之外的其他三个纨绔羡慕嫉妒得不行。于是七嘴八舌,一齐起哄要求在台湾建一个羽毛球馆,以便他们几个哥儿们随时可以下场打球。
金鼎对这帮纨绔子弟并无好感,再说打下台湾,建设营房才是正经,就算要建羽毛球馆恐怕要至少是一年半载之后了,这帮家伙平时顽劣惯了,也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但金鼎偶而听说茅庚答应教姜之昂造铁船,作为武进士的金鼎对于兵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爱好,金鼎认为铁船将是一种最为厉害的水上新兵器,因而两次三番跟茅庚问及铁船之事,但茅庚对于铁船也就含糊几句,弄得金鼎心痒难禁,此刻便又提起此事:
“茅先生发明羽毛球固然不错,不过在下更加期待茅先生造出威力无俦的铁船,莫不如茅先生跟我们说说铁船之事如何?”
方登岳也附和道:
“正是。”
茅庚心道,不是我不愿意详说铁船之事,实在是一下子难以将铁船说清楚,因为铁船是一个作战平台,而不是一艘单纯的战船,这牵涉到动力和热兵器,一说就会泄露天机。再说造铁船现在还不是时机,那是需要有钢铁产量作为后盾的。
茅庚迟疑半响,忽然想到与其让他们这么纠缠不休,不如趁这个机会灌输一点新观念给在场的人,大宋此时对海权观念还很淡漠,铁船是硬件,但软件也至关重要。无论如何,大宋绝对应该有一批人明白海权的重要性。
茅庚寻思了一会,觉得不妨将明朝郑和七下西洋的故事说给他们听听,故事当然要改头换面一番。
于是郑和七下西洋的故事,其发生地点被茅庚搬到了欧洲,人物也换了,时间被提前。
茅庚新编的这个故事中,欧洲一个国王的叔叔举兵造反,一举打败了王师,占了都城,王宫随后起了一场火,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国王的尸体,篡位者怀疑原来的国王还活着,只不过不知道藏到了什么地方。
前国王一日没有找到,篡位上来的国王便一日无法安睡,篡位国王作出秘密布置,下令务必要找到前国王。不过找遍国内也不见踪影,于是便怀疑前国王或者已经漂洋过海,远走他方。即便前国王跑到了海外,篡位国王仍然心虚,他表示还是睡不安稳。反正前国王活着便是威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因而在篡位国王的授意下,新一轮的追踪行动又开始了。当然,这个行动也只能是秘密进行,于是有人揣摩上意,设计了一套瞒天过海的计划,这个计划就是打着远洋经商之名,行追捕前国王之实。
之后,篡位国王组建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和远洋商船队,篡位国王认为,不管是任何人想窝藏前国王,都要顾忌这一支由舰队护航的庞大船队。但这么一个庞大的船队,所能运输的货物也是惊人的,既然是远洋经商,便至少要有商贸的戏码,正常的商贸也是行动的一个组成部分,这虽然是一个幌子,但幌子也必须嵌入实质的商贸作为其中的模块。结果第一次出航,没有找到前国王,但钱却赚了不少,第二次也同样如此。第三次经验更足,该次远洋商贸又创下了赚钱的新纪录,但遗憾的是,主要的目的还是没有达成,因为前国王一样还是渺无踪影。
如此的远洋行动进行了七次,远洋船队到过一个又一个国家,名义上都是商贸,实际上乃是为了追捕前国王。就这样,借着商贸之机,篡位国王的手下找遍了一个又一个国家,只差跑到大宋这一方来寻找了,无奈最终还是没有发现前国王的踪迹。
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七次远洋行动,虽然没有为篡位国王消除隐患,却为这个王国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巨额财富。篡位国王有了这笔巨额财富之后,北伐南征,竟然达成了不世功业,而且百姓富足,国力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茅庚的这个故事,读者一看就知是根据建文帝和朱棣的故事改编而成的。朱棣造反成功,但建文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朱棣为此寝食难安,朱棣靖难之役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对建文帝这个正主还是颇为忌讳。朱棣得了天下之后,翻遍了大明的犄角旮旯也没有找到建文帝,便怀疑建文帝去了海外,于是朱棣便组建船队,让太监郑和率领庞大的船队下西洋,秘密去追捕建文帝。为啥要派郑和?那当然是因为郑和乃是太监,是最能为朱棣保守秘密的不二人选。但如读者所知,建文帝最终没有找到,钱却赚了个钵满盆满。朱棣靠着海贸赚来的巨额财富,五征漠北,基本上将蒙古残部打成了残废;又远征安南,将安南划到了大明治下;又疏浚大运河,大兴土木建设北京的紫禁城,最后还修了一部旷古大典《永乐大典》。有道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朱棣本意是派郑和下西洋追捕建文帝,结果不料想却由此发了一笔横财。完全可以说,永乐朝能够有盛世气象,郑和这个国有远洋贸易公司居功至伟。
茅庚为了启迪韩侂胄等的海权意识,只好将七下西洋的故事改头换面,改编成了发生在欧洲的故事。话说茅庚这也是得了后世《夜宴》的启发,《夜宴》既然能将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改编成中国版本的皇室恩仇,茅庚将明朝故事改编成西洋八卦,便算不得什么创举。
茅庚的这个故事,具备后世爽文的诸项特征,涉及阴谋、谋反、战争、惊天财富等等,茅庚的陈述虽然远远谈不上绘声绘色,但依然让在场的人大呼过瘾。在场的人也多少听说了海贸可以致富,泉州就有不少因海贸致富这样的暴发户,但海贸可以让一个国家致富乃至于雄霸一时,却是闻所未闻。
韩侂胄听了茅庚这个故事,心中大有触动,原来海贸除了致富还可以强国,放在大宋是不是也会如此呢?是不是海贸的规模大到一定的程度,财富滚滚而来,是不是便能让大宋北伐成功恢复中原呢?
韩侂胄在想海贸强国的事情,有点进入了状态。其他人则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叽哩哇啦,说什么的都有。
而此时的茅庚,却在想一个问题——要是没有建文帝这条鱼,朱棣就决不会满世界去钓,那岂不是根本就不会有郑和七下西洋!如果没有郑和七下西洋,是不是根本就不会有永乐盛世呢!
这么说来,建文帝堪称是永乐盛世的缔造者之一,他的叔叔朱棣也是永乐盛世的缔造者,二者缺一不可。但两人中若是少了一个,只怕便不再有永乐盛世。
茅庚一阵胡思乱想,只觉得那句话说得对,历史往往比小说更加离奇!郑和七下西洋堪称是一段离奇史。而原来建文帝对于永乐盛世居功至伟,更是离奇到了离谱的程度,但这竟然就是事实!
第九十三章 黎明登陆
凌晨,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三十艘小船便从大宋船队中驶出,急速向台南方向划去。
半个小时后,这三十艘小船沿着事先勘探好的登陆线路,进入了一条江中。
何大来所在的这条船上载有十八个大宋先锋营的将士,包括何大来最亲近的兄弟莫小八,还有都头刘吉祥。何大来也是一个归正人,据说祖上也曾做过大宋的官员,靖康之难波及何家,何家因此破落,多年以后,作为何家的子孙,何大来投宋大宋军中,当了一个效用,效用是免于刺字的高级军士,何大来粗通文墨,体格也十分健壮,因而很快便成了刘吉祥手下的得力部下。
不远处的一条稍大的船是今日行动的指挥船,船上负责指挥大宋这一次先头登陆行动的,是指挥使郭希先。何大来留意到,郭希先一路举着一根一头大一头小的铜管,不时对着远方,好一阵才又放下来。何大来好奇心起,便小声地问刘吉祥,问那奇怪的铜管是何种物事,对此,刘吉祥也语焉不详,只知道那玩意好像叫做“千里眼”,有了那东西,就可以看得很远很远,想必是郭指挥在用这“千里眼”瞭望岸上的情形。
听说这个郭希先是武进士出身,这一次由他率领先锋营登陆台湾,可见上峰对此次登陆十分重视,当然若是登陆成功,自己作为先锋营的一员,应该会得到可观的打赏。据刘吉祥说,登陆地点选在没有土著居住的一带,不知道郭指挥有那个千里眼之后,是不是早已洞悉远方的情形,何大来想,就算有土著,此刻也还在睡梦之中吧。
从指挥船上传来了旗语,表示一切正常。既然是一切正常,自然是指没有发现土著。
从海岸进入江中,至今为止,何大来确实没有发现一个土著出现在视线中,何大来心想,这应该是一场兵不血刃的登陆吧。
很快,船队便到达了登陆场,随着船只纷纷抵近河岸,何大来这一艘船也靠上了长满茅草的河岸。船还没靠稳,两个水手就将船上预先准备的木板往岸上一送,板的一端搭在摇晃的船上,一头搭上了河岸。刘吉祥一挥手,何大来立时便长身而起,一步踏上木板,脚步连点,然后疾跨一步,稳稳地落在在岸上,脚一落地,便第一时间端起弓弩,为登陆同伴警戒。
何大来放眼望去,只见这是一处长满茅草的缓坡,果然并无土著居住的痕迹。再往远眺,老远老远,才依稀有土著简陋的石头房子,见此情景,何大来紧张的心情顿时大为缓解。
忽然“噗通”一声传来,何大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转过头来一看,这才发觉是莫小八掉水里了。莫小八踏上木板的时候,木板一阵摇晃,莫小八一个不留神,便失了重心,加上身穿铠甲,手上还握了一把长枪,身体不由自主,一头便栽在了水中。随即三个军士手忙脚乱将莫小八拉上了岸,但莫小八此时浑身泥泞,样子极其的狼狈不堪,大伙儿便忍不住哄笑起来。
莫小八感到十分难堪,觉得丢了刘吉祥这一队人的脸。何大来一把拉过莫小八,帮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安慰道:
“小八,不碍事的,哪怕湿了身,照样能打趴下台湾海盗,对吧!”
小八听了何大来的话,顿时有些振奋,不再像刚才那样垂头丧气,随即想象起台湾海盗被自己打趴下的情景,莫小八不禁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按照刘吉祥的说法,这一次大军前来,是来剿灭台湾海盗的,但又据说台湾的海盗有限得很,大多数还是从未作过恶的土著良民,故而须得区别对待。大致的区分是,敢于抵抗的便是海盗,不抵抗的就是良民。
莫小八对于刘吉祥的话深信不疑,但何大来却不以为然,何大来认为,这分明是要占领台湾嘛,打海盗不过是幌子而已,但何大来只是将这个念头埋在心里,并不敢公开说出来。
事实上,大宋的宣传策划预案是一个分阶段的宣传案,第一阶段的宣传是打击台湾海盗,第二阶段的宣传则是吊民伐罪的归化宣传。台湾究竟有无海盗,有,还是没有?或许有,或许没有。反正是“莫须有”,凡是抵抗,便是海盗。像“莫须有”这样的罪名,大宋也不是初次炮制,所以何大来也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无论如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土著的影子,更谈不上有人抵抗,包括大宋“钦定”为海盗在内的所有土著可能正在酣睡之中。
不过,大宋登陆行动进展得很快,由郭希先统领的这五百先锋营军兵很快完成了登陆,立即占领了两岸各一小片区域。先锋营除了几个在登岸时不小心崴了脚的倒霉军士,以及像莫小八这样不慎落水的家伙,其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整个登陆行动显得十分完美。
何大来看到一面红色的大旗插上了一个高坡,何大来并不知道这是在向海上的船队传递顺利登陆的信息。事实上,两艘观察船一直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这三十艘小船的后面,观察船上的指挥官正是郭希先的同年林茂,他不时举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从海上向岸边眺望,很快,他就在望远镜中看到了登陆成功的旗号,于是立即传令升起一面旗帜,向后面的主力船队报告登陆成功的消息。
赵抦站在旗舰的船头,也举着单筒望远镜,不时地观测远方的情形。这种单筒望远镜的镜片有一些发蓝,用它观看远方,景物都带一点蓝色,但赵抦觉得茅庚搞出的这个能够望远的物事十分管用,所以这一次征台就配置了六具望远镜,因为打磨镜片十分不易,故而暂时还不能大量配置。
赵抦满怀期待再一次举起望远镜的时候,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观察船上升起的旗帜,登陆成功了!赵抦脱口就叫了一声,随即郑识和李同佐也在望远镜中看到了同样的信号。在确认登陆成功之后,旗舰立即发出的进一步的指令,后续的登陆行动由此展开。
此时时间刚刚六点过几分,台湾的土著此时大多数还处在睡梦中,但部署防御圈一刻也不能耽误,按照计划,为了确保登陆场,先锋营要建起两条由铁丝网和壕沟组成的双层防御圈,拉铁丝网倒不是什么难事,此时铁丝网已经渐渐成形,挖壕沟比较吃力,郭希先估计,大约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将防御圈建好。与此同时,郭希先没有忘记派出尖兵向各个方向搜索。
好在暂时还没有土著注意到这次登陆行动,郭希先一边督促防御圈的开挖,一边安排迎接后续的登陆部队源源不断地登陆。很快,郭希先就等来了第二批登陆队伍。
刘吉祥忠实地执行起郭希先的命令,何大来受命带着包括莫小八在内的十个人向更远处搜索警戒,何大来欣然领命而去。一切太顺利了,何大来很难想象下一步台湾的土著们有敢于反抗的胆量。
直到派出去的搜索队伍冲到了土著的地盘,一些土著才发现了异样,但他们不清楚这些上岸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反正与以往过来交易物品的那些人大是不同,一下子涌上来这些人,而且个个身穿甲胄,手执利器,许多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场面。
何大来带着手下的十名军士一路搜索前进,奔出去好远,这才看到三间石头磊起的棚舍,棚舍的顶上盖的是茅草,这让何大来可怜起土著的生存状况来。何大来搞出了一些动静,不久之后棚舍内便有了反应,一支羽箭激射而出,又是莫小八倒霉,只听他惨叫一声,再一看时,胳膊上中了一箭,于是所有宋军军士立即高举盾牌,紧握兵器,简直是如临大敌。
何大来过去察看了一下莫小八的伤势,仔细看时,这是一支竹箭,上面也没有金属剪头,好像还没有穿透莫小八身穿的铠甲,何大来轻轻松松就将箭拔掉了,然后拍了拍莫小八的肩膀,说了声不碍事,莫小八当时只觉得中箭后痛不可当,而如今一看,甚至都可能没有伤及皮肉,便露出了一丝羞赧的表情。其实莫小八此前湿了身,麻布湿了之后防护力增强,倒是有些因祸得福。
莫小八表情忸怩,但终究对暗中射自己一箭的偷袭行为大为愤怒,于是恨恨地说道:
“里面便是海盗了吧?待我把他们的门砸了,看他们还如何躲法。”
其他的人也高声附和,大喊杀贼。这些军士一看里面的人兵器简陋,属于软柿子一类,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大可欺负一番,而且这些家伙又严格符合官方钦定的“海盗”特征,正好杀之领功,因而个个都十分踊跃。
何大来略读了些仁恕之道,有些不忍心大开杀戒,因而说道:
“这些人算甚么海盗!有几支竹箭也能称海盗么!先喊话,要是他们不听,再用铁火炮吓唬他们一阵,赶他们走便是了。”
何大来说的铁火炮,也叫震天雷,又叫霹雳炮,是介于燃烧和爆炸的引火式投掷火器,北宋的时候就开始有了这件火器,不过这款火器的爆炸威力十分有限。宋军此次带了不少,是专门用来吓唬土著的。
喊话自然是对牛弹琴,里面反而再次射出了几支竹箭,这让何大来大感愤怒,于是一声令下,三个铁火炮同时投向了棚舍的茅草顶棚。
随着“轰轰轰”三声巨响,茅棚燃起了熊熊火焰,不一会,就听几里哇啦一阵呼喊,然后就见三间棚舍的门户大开,**个身穿兽皮、模样像野人的家伙撒腿就逃,一会儿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第九十四章 阵前媾和
那些看起来象野人的土着逃跑的时候,两个最健壮的男子拖在最后,两人背着原始的长弓,手握一头削成尖头的木棒,跑出一段距离后,就回头警惕地张望,显是在掩护前面那些人逃跑。不过一眨眼功夫,这两人也跑得没了踪影。
何大来并没有让人射箭或者追击,何大来不认为这些拿着原始武器的土着对大宋天兵有什么威胁,因而只须将他们赶出警戒圈就是了。
何大来的小队继续往前搜索,何大来打算搜索方圆三百步,然后占据烧掉了茅棚的土着棚屋,作为自己这队人马的警戒据点。
看起来附近再也没有土着存在的痕迹,但何大来这一队人马还是小心地搜索前进,何大来可不想手下受伤,尤其莫小八此时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何大来不希望再次看到遭受土着冷箭袭击的一幕。
不料走了没多远,何大来一脚踩到了草丛中的一根树梢,何大来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只觉得一道凌厉的光影一闪,电光火石之间,何大来下意识地缩头一躲,头上呼呼生风,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枝猛然间从何大来头上扫了过去,何大来心道好险,若是自己慢得半拍,自己就会挨一下狠的,但何大来下一瞬间就听到了“砰”的一声,然后传来莫小八一声惨叫,何大来转头一看,莫小八这个倒霉蛋已经倒在了地上,头盔已经不知去向。
原来是土着们设下的机关!何大来是躲过了,莫小八却挨了一下狠的,树枝重重地扫在了莫小八的头盔上,将头盔扫过去老远,所幸莫小八及时地缩了一下头,这一棒没有扫实,但从头盔上传来的冲击极大,当场就将莫小八掀翻在地。
好半天,莫小八才爬起来,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只听远处叽里呱啦的,还伴有笑声,何大来远远望过去,却见方才逃走的那两个家伙正在咧嘴大笑,肮脏的嘴脸露出白白的牙齿,显然在有意挑衅。
等何大来追上去,两人又跑远了,何大来一看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也不知道森林里有多少土着,何大来摇摇头,只好懊恼地带着手下回到棚屋处。
此时棚屋的火势已经小了,何大来一队人不费多大功夫就将火扑灭,然后开始进屋搜检。让所有人失望的是,屋内除了瓦罐之类的,有价值的就是一些还没有烧完的兽皮。
不过这里作为警戒的据点还是很不错的,何大来带着人在墙上掏出了了望孔和射箭孔,然后安排两个人警戒,其他人就地歇息,养足体力,以便应付土着随时可能发起的袭击。只要在这里警戒到下午,就有后续登陆的大队人马赶到,何大来所在的先锋营就能歇下来。
何大来一直在观察对面树林中土着的动静,看起来那些跑掉的土着都在树林中,并没有远去。如此对峙了好一会,对面开始聚集三三两两的土着,眼看对面土着的人数越来越多,何大来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对面聚拢来的土着超过五十人,就立即往回撤。刘吉祥事先的交代,也是这个意思,遇上几个十几个土着,就守,要是来袭的土着人数多了,立马就撤回到防御圈中。
正在这时,刘吉祥带着手下的军兵从后面上来了,一上来,就对何大来说道:
“你们不用下去了,就在这个破屋前面三十步拉上铁丝网,我们这一百人要守住这里,从左到右一里的地面都得守住,守住一个时辰,就可以下去歇息。”
方才这一段时间,有一千的后续军兵成功登陆,于是按计划扩大防守区域,何大来占据的这三间破屋便于防守,因而刘吉祥便决定以这三间只剩矮墙的破屋为中心,向前推三十步,拉起一道铁丝网。
军兵各自迅速分开,他们早已准备好许多树桩,悠忽之间就插好了一行木桩,再顺势利用前面一线的树木,迅速在树木和木桩之间拉起铁丝网,对面的土着不知道这究竟是干什么,大约是眼见对面一下子涌上了这么多人,而己方的人马还未聚齐,故而只是远远地张望,并没有趁铁丝网还没有拉好的当口发起攻击。
等到在前沿拉起了一道铁丝网,土着们才如梦方醒,内中才有人明白这是专门用来对付冲击的,但土着们也不以为这有什么了不起,无知者无畏,他们并没有太将铁丝网当回事。
这边已经拉起了铁丝网,刘吉祥手下的军兵一个个严阵以待,但对面树林中还是在等待什么。
又过了一阵,土着们才呼喝着从树林中跑出来,径直向铁丝网冲来,何大来一看,土着老老少少,加起来也不过七八十人,但却密集地朝一个方向冲过来,手上的武器既有原始的弓箭,也有木棒竹枪,稍感惊奇的是,其中两人一人持了一把青铜斧子,一人手握一把青铜剑,看那样子,这两人好像是土着们的头领。
手握青铜斧子的那人长得十分魁梧,身上裹了厚厚的一张毛皮,看来是将这张毛皮当铠甲了。那人第一个冲到了铁丝网前,举起青铜斧子就砍,想一下子劈开铁丝网。但他几斧子下去,不但没有砍断铁丝网,手中的斧子却豁开了几个缺口,当他再次高高举起斧子,刘吉祥射出的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右臂,这支铁箭穿过毛皮,深深地扎入了肉中,那人吃痛,铜斧顿时落到了地上。
握剑的汉子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还是断然靠近铁丝网,挥起手中短剑,意欲砍断面前的铁丝网,但他还只是砍上了一剑,铁丝网非但未断,还反弹回去,这一下他连剑也有点把持不稳。不等他再次挥剑,两支箭疾飞而至,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大腿,另一支则射中了他的左肩,此人身上虽然也裹了毛皮,不过腿上毫无防护,铁箭扎上了他的腿骨,顿时痛切心肺,此人倒在地上,哇啦哇啦痛呼不停。
这时候,宋军中忽然投出两个黑黝黝的物事,落到了铁丝网靠宋军的这一侧,“轰轰”两声,燃起了两团火焰,茅草呼的一声烧了起来。
土着们见一道铁丝网竟然劈不开砍不断,而且一个照面两个首领就受了伤,尤其是对方还有邪门的雷火神兵,一时间惊恐莫名,争先恐后地往后退去,乱哄哄跑出去好远,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同伴躺在铁丝网前。那个右臂受伤的汉子跑得也很快,但他这会儿反应过来之后,便吆喝了几句什么,其中四个人连忙转身往铁丝网方向跑回来,回跑的过程中,他们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其中一个带头丢了棍棒,其他三人也有样学样,把手中棍棒丢了个干净,这才上前救人。这一次刘吉祥并没有下令射箭,任由那四人抬起倒下的那人,逃回对面林中。
宋军任由他们离去,既不放箭,也不乘胜追击,刘吉祥听了何大来的建议,目的是以吓唬住土着为准。何大来对这些土着的战力评价不高,认为不值得与他们大动干戈。方才这一幕,则让刘吉祥直接领教了土着们的战力,总的来说。土着们的武器实在是太可怜了,而且他们毫无配合作战的意识,更无战术可言,刘吉祥深感对付这些乌合之众,有些胜之不武。
不过,四面尽是喊杀声和铁火炮的爆炸声,好像就是自己这一面的土着冲了一下之后就沉寂了下来。
何大来注意到,对面影影绰绰的好像又来了不少人,何大来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些可怜的土着毫无章法地冲过来送死,便想出了一个主意,跟刘吉祥嘀咕了一番,刘吉祥沉吟片刻,点点头。
在搜罗了一番之后,何大来便伙同莫小八抱着征集来的两件披风和一堆饼干,往铁丝网方向走去,莫小八的腿有些打颤,但还是麻着胆子跟在何大来的后面。何大来攀上一棵树,跳过铁丝网,然后继续往前走,最后在一块显眼的大石头前停了下来,何大来将披风和饼干摆到了这块大石头上,待到将莫小八递过来的那一堆也摆到石头上之后,何大来朝对面的树林打起了手势,他首先拿起一块饼干塞到口里,打了个自认为是吃的手势,然后将披风穿上又解开,重新放回石头上,再一次打起了手势,然后何大来就退了回来。
何大来也没有把握,不知道土着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何大来的主意是,想通过赠送饼干和衣物,至少让对面的土着在进攻上迟疑不决,若是对面的土着就此不再进攻,那当然更好。刘吉祥掂量了一下,觉得对面的土着固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谁也不知道土着们能够聚集起多少人马,俗话说蚁多咬死象,要是几百人一下子冲上来,自己这边难免也会有伤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能干,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一百,那也绝不划算,刘吉祥认定只要自己再挨过半个时辰,使上一点心眼是不妨的。
对面的土着迟疑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大石边,然后抱起石头上的东西,拔腿就往树林中跑去。
上钩了!刘吉祥和何大来相视一笑,心道这些野蛮人总不会收了好处立即就翻脸不认人吧,总不会立即就发起进攻吧!
刘吉祥心中没谱,何大来更是忐忑不安,生怕这帮野蛮人不懂潜规则,自己送礼白送了。刘吉祥甚至将自己的那件披风也当了礼物,要是白送了,那就冤大了。
等了半天,对面并无动静。这一下何大来稍稍心安,自己搞的这一出要是演砸了,只怕很难再在刘吉祥这里抬起头来。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又上来两个人,那两人手中不拿兵器,却各自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之类的玩意,那是两个空空如也的篮子,两人走到那块石头边,将篮子往石头上一放,然后就退了回去。
何大来心道,娘的!敢情这帮土着收了礼还嫌少!还想收双份的礼呢!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大来很气愤,没想到这帮野蛮人居然贪心不足,要这么喂下去,如何才能喂得饱他们!可刘吉祥一点也不生气,笑道:
“他们想要收礼,那就再送!”
花钱买和平,本来就是大宋的强项,到了刘吉祥这一级,也有样学样,干起来心安理得。在刘吉祥的心里,只要不发生伤亡,给土着们多送点礼,值!
第九十五章 拆迁补偿
刘吉祥是都头,说话自然是算话的。何况已经先送了一次礼了,如果这一次不再送礼,很可能功亏一篑。再说人家也只是在石头上放上两个空竹篮,大约是表示只要装满竹篮便万事好说的意思,如此来看,何大来觉得刘都头的选择兴许才是对的。
副都头高术本来是不太赞成这种与土人媾和的做法,在他心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土人就算倾力来攻,也毫不足惧,打就是了,那帮乌合之众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方才自己也迫不得已赔上了一件披风,如今再打已经是亏了,因而高术的主战情绪也不是很高涨。
刘吉祥的想法还是想用饼干打发这些土著,因为仅有的两件披风都已经做了上次的礼物,但刘吉祥估算了一下,要装满两篮子饼干,有点够呛。
高术提醒道:
“我们烧了他们三间屋子,饼干未必就能打发他们,我看不如干脆送给人家一顶帐篷,有了这么个大件,说不定人家从此就会善罢甘休。”
高术的口气带一点嘲弄,但刘吉祥不以为忤,反而顺着高术的话说道:
“不错,我们还伤了他们两人,其中一人的腿应该是废了,我看送他们一顶帐篷也是该当的。”
这一次宋军的装备前所未有的好,刘吉祥带的这个都,就分下来五顶帐篷,一顶是指挥帐篷,另外三顶是用于治疗伤员或者供伤员歇息,还有一顶则是用于储藏和制作食品。至今为止,本队就算有几个意外受伤的军士,也都是轻伤,上战场都毫无问题,故而送出去一顶帐篷也无所谓。
何大来觉得帐篷甚是难得,送给土著太过可惜,便连忙反映情况:
“他们伤人在先,小八手臂和额头都受了伤。小八,过来,让都头看看伤情。”
何大来的意思是,烧了屋子补偿一下还说得过去,但受伤完全是他们自找的,何况小八还受了伤。而帐篷就不必送给这些土著了。
莫小八忙不迭跑过来,刘吉祥和高术一眼就看到了莫小八额头上高高隆起的肿包,青里透紫,紫里透红,加上此前还栽在泥泞中,浑身上下乌七八糟,那副滑稽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笑。
刘吉祥拍了拍莫小八的肩膀,安慰道:
“这个伤看起来吓人,其实不碍事的,过几天自然就消了。”
高术看到莫小八又狼狈又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马上又觉得不妥,转而说道:
“要不要送他们一点金疮药?”
刘吉祥从善如流,立时表扬道:
“还是老高想得周详,对对对!送一点金疮药给他们,野蛮人也是人,一个男子汉要是就这么残废了,端的是可惜!”
何大来心道刘都头这简直是毫无原则,一副好好先生的心肠,这也太把对方当回事了!何大来随即就想到一个问题,进言道:
“那些野人一样的家伙,只怕不识得金疮药吧,要是他们将金疮药当成吃的,那岂不是会闹出麻烦来!”
高术点头:
“嗯,是这个理,可别把好事弄成坏事。若是一定要送金疮药,还得先示范一下才行呐!”
高术心道,我就是说说,恐怕谁也没有胆子上去教这些野人吧。
刘吉祥再一次将集思广益的作风发扬光大,对何大来说道:
“老高说得好,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大来,你就和小八再辛苦一趟,小八额头上不是有伤吗,正好,你到了石头那里,就想办法教一教那些可怜的土人,我想他们一不懂帐篷如何搭,二不懂金疮药如何用,你就教一教他们好了!对了,一定要小心!一看情况不对,立即就往回跑,放心!有人接应的。”
何大来心说自己真不该将莫小八拉过来看伤势,高术这厮有点阴,想不到竟然会提出送人金疮药之事!自己待说不去吧,只怕日后在刘都头这里不好混呐。
何大来稍事犹豫,还是选择执行刘吉祥的命令。何大来掂量了一下,认为对面那些土著未必就敢当面动手,只要控制好局面,只让对方上来两个人,自己和莫小八身穿铠甲,自己比莫小八还多戴一顶头盔,对方就算要动手,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再说刘吉祥的射术也是自己信得过的,有后方强悍的支援,谅也不会输于那些土鳖。何大来觉得自己为刘吉祥冒这个险应该是值得的,一旦事情成了,刘吉祥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必然会为自己报功,赏格自然不会少。
临要上前的时候,刘吉祥又递给何大来一把短刀,这把短刀极其锋利,据说军中才配有五十把,一刀下去,就能削断铁丝,何大来会意,这是刘吉祥交给自己防身的。何大来将短刀藏在了腰间,从外面看一点也看不出身怀利刃。
两人越过铁丝网,后面自有人递过来帐篷、饼干和金疮药,两人将这些准备送给土著的礼物悉数搬到了那块大石头边上,然后将饼干放在一个篮子里,另一个篮子则放上金疮药。
两人都很紧张,莫小八尤其如此。这一次要和蛮夷面对面,何大来尽管胆大,也一样是手心冒汗,心里七上八下。
何大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莫小八说道:
“小八,有我在,放心!不会有事的。”
莫小八向来相信何大来,此时见何大来如此说,也硬着头皮回应道:
“不怕,有大来兄在,我不会给大来兄丢脸的。”
何大来朝莫小八笑笑,然后毅然朝对面招起手来。
对面这一次反应迅速,方才那一次已经成功收取礼物在前,土著们此一次更是踊跃,两个人几乎是一路狂奔,很快就来到了何大来两人的前方。
何大来连忙跟这两个过分积极的家伙打手势,让他们停下,但两人已经到了一丈开外。那两人很不情愿地停下来,不明白何大来在弄什么玄虚。
两个土著流行观察,只见打手势的人从一个篮子里拿起一个盒子,左手端着盒子,右手拿着一支毛刷,走到他的同伴面前。他的这个同伴并没有戴罩头的头盔,光着脑袋,额头上有一处肿得老高,一看就是受了伤,两个土著的同族人表示曾经用捕兽的机关打伤了一个人的额头,想必就是这个人了。打手势的人从盒子中蘸了一些黑乎乎的糊糊,便往同伴的额头青肿处涂抹。涂抹之后,又开始打起了手势,这两个土著看得似懂非懂,但两人叽里咕噜地交流了一番之后,连猜带蒙算是明白了这是用来治伤的药物,于是两人对着何大来点了点头。
两人一定是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何大来心道,这两人还不算笨。
接下来要演示的,是搭建帐篷的法子,搭帐篷的法子有些复杂,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看明白。这样一件有难度的事,当然只有让两个土著靠近才能领悟,何大来感觉这两人不像是有攻击**,于是便打起了手势,放两人近前,然后开始和莫小八表演搭建帐篷。
连莫小八都不怎么明白如何搭建帐篷,总要何大来提醒,这才笨手笨脚地配合何大来的搭建演示。两个土著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复杂的工程,因而有些傻眼。看了半天,压根就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等到何大来满头大汗将帐篷搭建好,两人只觉得帐篷十分奇妙,却实在是不知道是如何架起来的。在这两人眼里,何大来两人动作眼花缭乱,完全不是他们的智力所能理解的。
看着两个可怜的家伙一脸茫然的样子,何大来心知恐怕是难以教会这两笨蛋了。
这边高术在后面看着干着急,最后按捺不住,干脆自己也跑过去铁丝网这边,想亲自出手来调教两个笨蛋。但人家那两个土著很有自知之明,摇摇手,反而对着自己的土著阵营吆喝起来,不一会,就跑过来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另一个年纪也不轻,何大来估摸着这两人应该是面前两个笨蛋请来的本族高手。
那两人来到跟前,就友好地笑了笑,何大来三人也回报了热情的微笑。何大来有些莫名其妙,但自然而然地,现场气氛开始变得和谐,教学双方的关系开始融洽起来。
何大来跟高术配合,当然要比和莫小八强得多,高术又注意在关键处用手势作出说明,而那两个新来的土著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学会了搭建帐篷。
随后,其中三个人心满意足地将帐篷和两篮子礼物扛走了,那老头则表现得富有涵养,举止也显得友好,临走的时候,那老头招了招手,咧嘴笑了笑,然后才转身离开。
何大来三人也招手致意,那情景像送别老友一般。
在注意到刘吉祥这边毫无动静之后,郭希先感觉到十分反常,便赶来察看,结果一了解,才知来之不易的和平都是拜送礼的高招所赐。
郭希先和随后登陆指挥的李同佐比较了一下各处防御地点的情况,凡是与土著大打出手的,都不同程度地发生了伤亡,而且还可能继续发展为更大规模的对抗。比较而言,刘吉祥这一队人马送了对方一些不怎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就避免了对抗,显然是值得师法的。
有大宋花钱买和平的传统,李同佐略一思索,便决定推广刘吉祥这边的经验。
但其他方向都在对抗,只有刘吉祥这边建立了和平通道,因而不得不又一次派出何大来和莫小八。两人上前再一次向对面招手,莫小八额头上的肿包是明显的特征,何大来一张脸都罩在头盔下,土著们在远处认不出何大来,但莫小八特征明显,土著们意识到,只要这个额头上有肿包的人一出面,一定又是好事来了。
这一次对方来的代表,直接变成了方才学搭帐篷那老者和中年人。
双方比划了好一通,连高术也忍不住凑了上去,然后何大来和高术大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宋军毁了原来主人的房屋,按照土著们的意见,宋军理应补偿。打死打伤了人倒在其次,意思好像是说反正双方都有死伤。按那老头的意思,只要房屋得到合理补偿,和平便会如约而至,就像这边的情况一样。
郭希先就在铁丝网后面,一听高术跑回来报知这个条件,立时就想起茅庚曾经提到的要给土著拆迁补偿的事,心道还是茅先生有先见之明。
话说宋军搞的是暴力拆迁,给补偿理所应当。人家的要求不但合理,而且要求也不高。要照这里的行情,三间屋补偿一顶帐篷、两件披风、若干饼干以及一些金疮药,这怎么说也是极为划算的事。郭希先在心中感叹了一声:人家土著还是相当淳朴啊!
第九十六章 补偿标准
这一天,韩侂胄领衔的后勤船队到了澎湖,一下船,韩侂胄就听到了台湾传回来的好消息,得知两天前就已经成功登陆。韩侂胄心情大好,茅庚也感到由衷的高兴。
随即韩侂胄和茅庚一介人就被请进了赵抦在澎湖设立的中军帐,江伯夔将台湾那边情况一一介绍后,茅庚感到十分的吃惊,没想到前方的宋军这么快就与土著建立了拆迁补偿的谅解。
话说当日何大来与土著代表进行和平协商,协商的症结就是补偿标准问题,经过那个土著老者的斡旋,大多数的土著都接受了大宋开出的补偿标准。事实上,大宋的补偿标准还有所提高,在何大来原来补偿标准的基础上,饼干翻倍,披风增加为一间屋补偿一件,只是大件并无变化,还是三间屋补偿一顶帐篷。
目前的情形是,只有一群土著不接受这个条件,其他的土著都已经领了补偿,不再与宋军对抗。这些土著还处在刀耕火种的状态,并无固定的田地,而可供生存的土地辽阔无际,土著们既然打不过宋军,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因此他们的大多数决定停止抵抗,先拿了补偿再说。如此一来,宋军便能在多数方向上谨慎地推进,遇有土著的屋舍,不论好坏,都按这个标准补偿。
不过,有一群土著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甚至狮子大开口,提出了一间破烂棚舍补偿两顶帐篷的补偿要求,而且其他的还一点不能少,因而双方还在僵持之中。在这群土著的这个方向上,双方这会儿维持着平静对峙的状态,虽然暂时停战,对抗的意味还是很浓。
对于这群土著的无理要求,李同佐认为不能太过于迁就土著,否则会使得土著的胃口越来越大,这群土著提出的要求太过于离谱,无论如何不能迁就他们。赵抦也觉得李同佐的考虑大有道理,谁知道台湾有多少土著,要是补偿的标准太高,钱根本就不够花的。朝廷关于占取台湾和建设台湾的预算是一百万贯,至今为止已经花出去大约四十万贯,要是拆迁补偿的标准太高,只怕会大大超支。
土著那些完全称不上房屋的棚舍,谁也不知道有多少,要是一千两千间倒还罢了,要是有十万八万间,光拆迁补偿就会花光所有的钱,还远远不够!
赵抦心气很高,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向朝廷申请增加预算的。
“拆迁补偿”的主张当时是茅庚提出来的,赵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茅庚,不知道茅庚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至于赵抦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实际上是李同佐提出来的,就是对这一群土著使用强硬手段——不服?打到他服为止!甚至不惜大开杀戒。所谓,不施霹雳手段,难显菩萨心肠,便是此谓。
茅庚心说,这不过就是拆迁遇上了钉子户,在后世这种破事简直是司空见惯。这群钉子户土著的要价的确是过于离谱了,算下来一间破棚舍差不多要耗资十七八贯,如果都按这个价码,成本的确是过于高昂了一点。茅庚觉得,后世拆迁补偿“以面换面”的做法值得参考,拆迁多少面积就补偿多少面积,按照这个原则,一间棚舍补偿一顶帐篷才是合适的补偿标准,而现在正在执行的三间棚舍才补偿一顶帐篷的标准显然是低了。但包括赵抦在内的大宋高层只怕都不会认同“以面换面”,原因是土著的那些破烂棚舍对大宋来说几乎一文不值。
茅庚觉得该说的还是要说,在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茅庚跟在座的人表达了几个观点:
第一点,这些土著是这里的原住民,茅庚建议以后都要以原住民称呼他们,大宋不只是占了原住民的棚舍,还占了他们此前赖以生存的土地,因而不能单纯以棚舍价值来估价,给原住民更多的补偿理所应当。
第二点,对于原住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武力手段,尤其不可大开杀戒,那样就会严重违背大宋仁义之师“吊民伐罪”的原则。关于这一点,茅庚用的是儒家仁义的说辞,骨子里则是后世人道主义的思维。
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尽快开发台湾,还得依靠原住民,因为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愿意移民到台湾来的人必定不会太多,大宋需要这些原住民去种地,去作坊出力,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开发台湾。否则就算占取了台湾,如果无法动员原住民参与台湾开发,台湾反而会成为朝廷的包袱。
第四点,原有的补偿标准过低了,应该按照“以面换面”的标准进行补偿,这能为大宋赢得原住民的民心。当然,钉子户的要求也不能轻易满足,为此,茅庚自告奋勇,决定自己出面参与跟原住民钉子户的谈判。
第五点,钱的事不必担心,只要让原住民加入大宋开发台湾的行列,他们能帮着大宋赚钱。关于钱的问题,茅庚也理解赵抦的立场,当即提出,未来向新化购买铁丝、水泥的钱可以缓付。
经茅庚如此一说,众人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提高补偿标准,但茅庚一则表达了足够的心意,二则赢得原住民人心也都是在场人惟愿如此的,而最重要的是,在场的人都清楚,要让人移民到还是蛮荒之地的台湾,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较起来,招揽一个移民的成本,绝对比让一个原住民参与开发的成本昂贵得多。
在这种情况下,赵抦不难作出选择,茅庚的提议获得了赵抦的支持,赵抦当即授权茅庚按照“以面换面”的补偿标准全权负责拆迁补偿。
茅庚这一下又接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尤其是要在无法正常交流的情况下,要跟野蛮成性的原住民钉子户讨价还价,这样的事人家避之犹恐不及,偏偏自己还得迎难而上。茅庚想了想后世对付钉子户的若干招数,不禁摇头,后世对付钉子户的招数虽多,但好像对这些蛮族用处不大。
在前往台湾之前,茅庚先去找了黄旺财,茅庚需要掌握澎湖这里作为临时基地的生产情况。
黄旺财在十几天之前就来到了澎湖,派他来的目的,是教会先期赶到这里的厢军烧制板砖和糊制竹纤维水泥瓦。按照计划,登陆台湾成功后,第一时间就要施工建设简易的港口,同时也必须建设简易军营,而至少在登陆成功的前二十天,烧制板砖和糊制水泥瓦这些,暂时都只能在澎湖进行。
黄旺财在澎湖的工作令人称道,在教会了厢军中的工匠拉制一段一段的铁丝后,随后就教他们如何砌碉堡砖窑,铁丝是砌碉堡砖窑的必备之物,其实有了铁丝,碉堡窑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厢军工匠们很快就掌握了烧制板砖的技术,如今一直在开足马力生产板砖,因为澎湖这里从上到下谁都明白,台湾需要无数的板砖。为了配合澎湖烧制板砖,从福建运来了大量的煤炭,此后在台湾没有挖出煤炭之前,福建也将为台湾源源不断地供应煤炭,为此福建的煤窑窑主最近乐开了花。
茅庚认为,开发台湾要打响的头一炮就是基建,后世建深圳特区的时候是这样,在这个时代,建设还是一张白纸的台湾也同样是如此。
从新化运来的水泥一直在持续不断地运往澎湖,尽管在茅庚看来,水泥的产量不高,运来澎湖的更少,但至少也能对付一阵了。烧制板砖和糊制水泥瓦的产量还需要提升,在茅庚的心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要搞好拆迁补偿,原住民的拆迁补偿要实现真正的“以面换面”,最好是为原住民提供砖瓦房,成本恐怕不见得就会比现行的补偿方式高,但具体如何办,茅庚还没有想好。
第九十七章 油盐不进
翌日,茅庚带着几个弟子前往台湾岛,与原住民钉子户展开谈判的同时,也为基建做一些规划。
可登陆之后,就下起了大雨,和钉子户的谈判被迫延期,茅庚考虑了一下,决定干脆将谈判推到第三日,在这两日之内,茅庚让谭晓春领衔,在前几次与这一路原住民谈判的草地上盖一个简易的亭子,这样一来,谈判便可以风雨无阻。此外茅庚也想让这些钉子户见识一下大宋的先进建筑技术,茅庚要传递的信息是,比起亭子的遮风避雨性能来,帐篷简直就是渣,就更不要说砖瓦房了。帐篷的采购价格高,一顶帐篷要六贯多,但原住民不了解两者的价格,按道理,两顶帐篷还不如一个亭子,茅庚以己度人,觉得这群钉子户说不定看过亭子之后,便不会再坚持要两顶帐篷,茅庚希望这些家伙能够接受一个棚舍补偿一个亭子的条件,大不了再加点码,茅庚的底牌,是再给亭子砌上墙。
不少厢军军兵如今也上了岛,靠海已经已经建好了一个简易的卸货栈桥,河岸边则建起了一个简易码头,各种建筑材料都在源源不断地往岛上运,木材自然是不缺的,水泥瓦也运了一些上岸,在谭晓春的组织下,七八个木工一齐动手,仅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建好了一个简易亭子。
茅庚在远处端详自己设计的这个亭子,由于盖顶的材料是水泥波瓦,采用的是人字形结构,而不是四面对称的四角亭、八角亭结构,兼且没有传统的飞檐,因而样子看起来有点笨,起码外形不够生动。但原住民应该还没有培养起挑剔的审美趣味,有这样的亭子已经是烧高香了,起码在实用性方面,这个亭子并不逊色,茅庚如此想道。
茅庚最后决定给这间亭子取一个名字,想一想后世的四大名亭,其中西湖的湖心亭和醉翁亭是北宋就有的,爱晚亭和陶然亭则是清代才建。亭子完工的时候正是晚霞满天,茅庚本来是准备干脆就取名“爱晚亭”的,但随即一转念,便大笔一挥,写下了三个大字――爱民亭。这个名字和这个亭子倒是十分般配,两者都跟风雅不沾边。
从何大来口中了解到,这些土著好像是分为三个小部落,那群钉子户部落是最为凶悍的一群,他们手中居然拥有铁制的兵刃,和宋军对抗最激烈也是他们,他们已经死伤了三十几个人,与他们对抗的宋军也死了两人,伤了七人。说起来,宋军不过损毁他们十四间棚舍,在茅庚的心中,就算多补偿一些给他们也无所谓。但是其中有已经达成补偿约定的老者参与谈判,故而万万不能轻易提高补偿标准,否则就必须一碗水端平,全部提高标准。搞不好还会造成另一帮土著的误解,那就被动了。
第三天,钉子户代表如约而至,同来的还有原住民一方首倡和平谈判的那位老者,原住民钉子户的代表是三个人,而茅庚这边,何大来与莫小八是当然的代表,据说原住民一看到莫小八额头上醒目的肿包,就会变得心平气和起来,莫小八的存在无形中会增进和谐气氛,他是一定要到场的。另一个则是郭希先,郭希先是武举,文武双全,假若对方要动武,郭希先自保之余,还能护着一些茅庚。
双方协商的亭子距离大宋这一方的人马有一百步(一步一米五)之遥,这是原住民钉子户他们那一方坚持要这样的,他们担心宋人使诈偷袭,一定要大宋的大队人马远离弓箭的射程,才肯赴约谈判。
茅庚和郭希先都身穿大宋官服,只有何大来铠甲头盔穿戴整齐,莫小八则还是那样,一身甲胄却唯独未带头盔,土著们都习惯看到莫小八这个样子。
茅庚对于这次谈判还是有些信心的,为此做了许多功课。但原住民钉子户对于宋人派出新的谈判代表,并没有显示出灵活的一面。
茅庚提出一间棚舍补偿一间亭子,原住民代表一致摇头。好吧,茅庚决定退一步,画出了砖瓦房的图样,提出要不然一间棚舍补偿一间砖瓦房也行,只是需要原住民自己砌墙,由大宋厢军搭好屋架,并提供门窗和板砖石灰,然后再由原住民自己砌好砖墙,就是完整的砖瓦房,原住民也就是出点苦力而已。看到原住民代表一脸茫然的样子,茅庚对这种情形也早有准备,板砖等建筑材料早就堆在亭子旁边,茅庚随即便让何大来与莫小八还演示了一番如何砌墙。经过好一番比划,好容易四个土著才明白茅庚的意思,但是,让人痛恨的是,他们还是一个劲的摇头。
亭子里的香已经续了两回,在这里烧香可不是表示虔诚,而是用来驱散瘴气的,里面配了雄黄之类的药物,可以驱散瘴毒。茅庚看着一炷香烧尽又一炷香烧尽,心中开始烦躁起来,但茅庚还没有灰心,决定使出新招。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茅庚提出一起进餐,边进餐边谈。后世在酒席上谈成买卖的事儿多了去了,没准这帮土著也会吃这一套,说不定还能演出歃酒为盟的神奇戏码。
宋军这边早有准备,身穿便装的人员流水价地将酒肉食物搬上来,而钉子户代表对此来者不拒,一看香喷喷的食物搬上来,也不懂得什么礼让之道,抓起食物就往口里塞去。那老者还算讲究,试图用起筷子来对付面前的食物,但试了多次都无法将筷子运转自如,便尴尬地笑了笑,摇摇头。茅庚见此情景,干脆丢了筷子,也动手抓起食物啃将起来,并比划着跟对面的人劝酒。
茅庚的举动赢得了土著们的欢心,他们多多少少有了些笑意,连那个长相异常凶悍的家伙也咧嘴笑了一下,虽然笑得很难看。至于喝酒,根本就不用茅庚来劝,他们端起酒碗就狂饮起来,一碗接着一碗,让茅庚看得傻了眼。
幸亏事前准备的酒是有数的,这酒是临安运来的烈酒,茅庚只是希望谈判对手有些醉意就行,而决不能喝成烂醉如泥,故而送来的酒实行了总量控制。但这些家伙喝得太急太猛,很快,有两个家伙看起来有些醉眼朦胧了,其中就包括那个长相凶恶的家伙。
茅庚抓紧时间,跟他们再度比划,又将条件再次放宽了一些,这次再也不提让土著派人自己砌墙了,完全由大宋厢军为他们建好,毁掉他们的一间破棚舍就补偿一间一平方丈的砖瓦房――板砖为墙,水泥波瓦盖顶。茅庚心想这是真正的“以面换面”,这一次他们该满足了吧。如今感情也拉近了一步,至此为止,就算是钉子户,也该见好就收了。
钉子户三个代表互相嘀咕了一阵,但嘀咕的当口,那个长相凶恶的家伙说着说着就躺下了,显是抵挡不住酒力。
余下的两人便比划着,表示此事还得回去商量才能决定,据那老者的比划,好像这两人有些动心,但醉趴下的那人才是他们的首领,好像还在犹豫。不过老者表示,看来希望很大。
这一天的谈判就这么结束了,茅庚想不出来对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估计明日再见时,他们就会痛快的答应下来,而茅庚决定,只要他们接受条件,多补偿一些其他的物事与他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第二天,对方连那老者只有三个人来到了亭子中,那个醉趴下的家伙并未现身,来的两人指责大宋不怀好意,而他们的条件,竟然更加疯狂了,之前的要求是一间棚舍补偿两顶帐篷,如今的要求却变本加厉,变成了一间棚舍必须补偿两间砖瓦房了。
这让茅庚很生气,这些家伙简直是吃定了大宋想急于达成协议了,哼!这些人简直是不可理喻!不过话说回来,后世的钉子户也具有同等风骨,同样是油盐不进。
这本来是一件令人泄气的事情,但茅庚反过头来辩证地想了一回,发现有这么个钉子户也有一项好处,那就是便于向朝廷要政策,以便让台湾这个特区政策最为宽松。如此一想,心下一宽,便不再为此垂头丧气。
第九十八章 挥师北上
对于这帮土着拒不合作,郭希先已经数次要当场发飙,但碍于茅庚是主持谈判的人,他不过是一个武将,只好强自按捺住怒火,待到谈判结束,这才跟茅庚道:
“他们这一路,能战之人拼凑起来不过几百号人,茅先生,不如就打上一场,把他们灭了,也就省心了。”
茅庚皱眉道:
“郭兄,台湾如此之大,他们打不过可以躲、可以跑,我大军初来乍到,地形不熟,这里到处都是森林,总不能都将森林都烧了吧。再说他们真要是存心跑的话,跑到大山之中,我大军难道还跟着进山剿灭不成!这可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办到的。”
郭希先闻言,深感沮丧,嘀咕道:
“茅先生,我们占了这一片近海之地,都是盐碱地,不宜播种,还得向内陆纵深推进,才能开垦出良田啊。”
茅庚一看郭希先忧心忡忡的样子,也颇能理解他的心思,当下安慰道:
“盐碱地也不错,可以种甘蔗,而且,除了这一路,其他方向尽管推进,比如向南、向北,暂时避开他们这一路人马就是。”
郭希先听茅庚如此一说,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但郭希先的情绪实在是不高,茅庚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这应该是大多数将士的想法,费了这么大劲好不容易登陆成功,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应该乘胜扩大战果,至少应该凭借巨大的军事优势将敢于对抗大宋天兵的野蛮人一举荡平。
茅庚回到澎湖,将谈判不利的情况向赵抦作了汇报,赵抦当时就火了,对这帮土着给脸不要脸的行径,赵抦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欠揍,既然他们欠揍,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予以雷霆一击,将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扫灭就是。
韩侂胄也表示不能让土着公然无视煌煌天威,这群不识相的土着正好可以杀之为大宋祭旗。还是那句话,不施霹雳手段,哪显菩萨心肠!
茅庚高度理解赵抦,赵抦要的是赫赫战功,也理解韩侂胄,他想的是速战速决。两人都不想这么干耗着,但面对这两人,茅庚早就想好了说辞:
“国公,下官以为,我军初来乍到,水土难服,地形不熟,驱逐各路土着进山容易,剿灭则绝非易事,而且我们亦不知这些土着是否还有同族,若要剿灭,绝非一时之功。就算武力将之驱逐,但引来土着怀恨在心,他日我大宋若是开荒种田,便难保不受土着攻击,如此,则我大宋子民何能安居乐业!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除非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赵抦一想,茅庚的顾虑不无道理,这些土着占有天时地利,又不知一族之人究竟有多少,他们又是如何分布,斩草除根实在是无从说起,可大军出征,又岂能当断不断,于是蹙眉道:
“这一路土着如此对抗大宋天兵,难道任由他们放肆不成!”
对这一路不识好歹的土着,当然也得有一个对策,在来之前茅庚便已经想好,因而从容说道:
“以下官观察,这一路土着顽固不化,主因是其首领凶蛮之极,不可理喻,其他人则或多或少怀有与大宋结好之想法,因而只要将此人击杀,便可瓦解他们的斗志,稍加引导,他们也将成为大宋顺民。”
茅庚当日在瞿家峒,已经感受颇深,没了瞿赖三,瞿家峒的其他首领马上便放弃了造反之念,便是最好的例证。
赵抦笑道:
“那个首恶又岂是轻易可以击杀!据说他十分狡猾,防备森严,茅先生难道有何能耐在万军当中取其首级不成!莫非是要升起热气球射他!不是吧?”
茅庚一看韩侂胄也笑了,当下也呵呵一笑,说道:
“不错,下官确有这个想法,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应该能将此人除去。而且,要让他死得莫名其妙,他们的人甚至会弄不明白此人究竟是如何死的,省得因此引起对抗。”
赵抦和韩侂胄不禁大感好奇,韩侂胄立时就问道:
“哦,不知你有何妙计?”
茅庚心说,妙计倒是没有,但我有我的办法,料想半年之内,应该可以造出第一支带膛线的火枪,在两三百步之内将那个嚣张的首领狙击掉,应该问题不大。斩首行动还必须是秘密进行,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想象一下,当土着们看不到弓箭而只是看到一个弹孔时,料想他们也不会明白人是怎么死的。
茅庚一听韩侂胄动问,当下只好含糊道:
“下官想,我们不妨先跟这路土着虚与委蛇,而跟其他接受我方补偿条件的原住民进行互市,从他们那里收买毛皮,或者雇他们出力劳作,让他们有钱买大宋吃穿用的一应物事,如此,其他原住民日子越过越好,而这路顽固的土着内部必生变故。万一若还是继续顽固,一则可挑起他们与其他原住民之争斗,二则也可乘其内部不和再诉诸武力,只要届时趁机除掉首恶,其余并不足虑。”
赵抦听了,点点头,让土着互相争斗,倒是春秋战国的祖师爷就玩熟了的国粹,放在台湾也包管有用。但赵抦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勉强,便道:
“这一路土着不除掉,便总觉得如鲠在喉,又焉能放心开垦种田!还有水泥、时表,本爵有些担心,茅先生答应父皇的,只怕也要受此影响。”
对于赵抦的担心,茅庚更是准备充分,茅庚来到沙盘边,指着沙盘上的台湾地形说道:
“要说开垦耕种,最好的一块地方应该是再往南,这里水稻应是一年三熟,往南这一路的原住民与我们关系已然十分友好,与其他原住民谈判皆是他们从中斡旋之功,故而尽可放心往南推进,光是这块地方,放二十万人进去垦荒种田,还不足以开垦所有土地。国公大人,这开垦耕种之事,尽可及早安排,无论种水稻或者种甘蔗,都尽可种得。”
一听说南面的荒地多得用不完,这一下赵抦感觉轻松了许多,韩侂胄则露出了兴奋的劲头。
茅庚转而指向台湾的北面,说道:
“据师尊得到的记载,台湾北面矿产丰富,既有金银,还有铜和煤炭。要制作时表,就得有铜,要烧制水泥,就得有煤炭,故而下官最感兴趣的地方,是台湾的北端。下官请国公早日发兵,去将这一块地方占下来,下官也好开始安排烧制水泥和制作时表,等等。”
茅庚后世虽未去过台湾,但是对台湾的旅游景点还是留意过的,基隆以盛产黄金和黑金出名,好多还成了旅游景点,要发展工业,在这个时代,煤炭是原始工业化最不可缺的能源。因而,从这一点来看,自己选择的目标还必须得是台湾北端这一块宝地。
赵抦一听说北面还有金银矿,立时动了心,佯装不满道:
“这里有金银矿,为何不早说?”
茅庚连忙拿在新化曾被列位嫌疑犯来说事,只说这是师尊大人所说,也不知究竟是否属实,因而未敢造次。
对于新化有金银矿之说据说也是茅庚一门传出来的,赵抦虽知新化没有挖出金银,却挖出了许许多多的煤矿,这台湾的北端就算不能挖出金银,能够挖出煤矿,那也是一件莫大之功,因为不光烧制水泥,烧制板砖、瓷砖、琉璃瓦等等也大量要用到煤炭。
年轻人就想着立即有一项大功报上去,赵抦至此再不迟疑,当下拍板,翌日即行挥师北上。
第九十九章 喜获红薯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宋各路人马推进还算顺利,虽然偶然也遇到过原住民零星的抵抗,但总体来说,面对强大的宋军武力集团,原住民也体现出了高等动物的智慧,那就是识时务,局势很快就变对抗为合作,原住民纷纷接受补偿并乐得与宋人进行以物易物的互市。
进军台湾北端的一路人马按照事先的计划,沿着所能找到的河流溯源而上,在与原住民的交易中大赚特赚,因为不少原住民除了能够拿出毛皮交换,还能拿出黄金交换宋军的物品,幸亏宋军准备充分,随行小船中备有原住民喜爱的各式物品,比如衣物、食品等等,而原住民不懂得黄金的真正行情,因而宋军在交换中大占便宜。
原住民既然拥有黄金,便证明附近出产黄金,宋军便开始留意寻找金脉,功夫不负有心人,宋军的一队人马在河流中找到了沙金。看来上官交代的不错,此地有可能真的是盛产黄金。不过,要找到黄金主矿脉毕竟不是一日之功,但这个消息已经让人很是鼓舞,随即这个消息就一层层上报,报到了澎湖赵抦的中军帐中。
赵抦这些天来也为各路人马的进展倍感欣慰,一扫之前的晦气。台湾北端发现有沙金,这证明茅庚所说那里有金银矿九成是真的,此外还在那边找到了一块盆地,盆地土地肥沃,雨水丰润,正好可以开垦种植水稻。而往南,水陆两路推进,进到了一块极大的平原,气候温暖,水流纵横,正如茅庚所说,这是一片沃野,假以时日,便可以变成万顷良田。
但让人挠头的是,一路推进,所遇到的原住民已经有七八个族群,所有的原住民说话叽里呱啦,没有人能够听懂他们的语言,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文字,于是大宋军中便流行起了打手势,很多平时作战不力的家伙只是因为能够碰巧领悟到原住民的手势,这阵子竟然一跃而成为宋军中的红人,只能令人感叹风水真的是轮流转。
茅庚这些日一直没有闲着,往南的宋军遇上了烟瘴,因而南面虽然是一片沃野,如何预防瘴毒则成了头等大事。因为事先的培训,宋军对于瘴气已经有了认识,明白所谓的瘴气,便是由于动物尸体未经处理而使得肉眼难辨的飞虫聚集,准确来讲就是一群飞在空中的毒物,因而一方面利用烟熏驱离瘴毒,另外服用一些专门预防瘴气的食物草药,其中就包括槟榔。
茅庚另一个关注的重点就是原住民食用的食物,这关系到在台湾是否能找到新的作物物种,因而各路人马都负有收集原住民各种食物的职责。
此前所收集的原住民食物,无非是肉类、小米、芋头,并无其他独特的物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原住民种植水稻。但这一天,一队人马从一族原住民那里换来了一堆带有须根的果状物事,这东西可以生吃,入口甘甜脆爽,显然不是芋头。这一堆奇怪的东西辗转送到了澎湖,茅庚一眼看到,立即就认出了这是红薯。茅庚大喜过望,心道这原是南美的物种,不知何时从南美传到了台湾,抑或是红薯本就是台湾土生土长。
在茅庚原来的历史上,红薯直到16世纪才由菲律宾传到中国,没想到十二世纪末就在台湾发现了红薯,在茅庚看来,这真是一件意外的收获。
红薯堪称是产量最高的粮食作物,虽然它是粗粮,但早一日引进到大陆,就能够让千千万万人免于饿死,对此,茅庚甚至觉得比发现黄金还更有意义。
赵抦让人切了一块,尝了尝这个茅庚称之为称红薯的新奇食物,觉得味道倒还是不错,但赵抦一生之中尝过的瓜果甚多,口比较刁,便只是随口称赞了一声,并没有将此物当一回事。
对此,茅庚只好介绍起红薯的好处来:
“国公,这红薯可是好东西啊,有了这红薯,就能保大宋再无饥馑,实是大宋百姓之福。”
韩侂胄对于茅庚的大话当然不信,大宋时有饥荒,只因天灾频仍,茅庚此话显然是过分夸张了。不过韩侂胄也不想太过于打击茅庚,便道:
“茅庚啊,天下农事说来容易,实则一黍一麦得来并非易事,诗曰粒粒皆辛苦,你我都是不务农之人,不知农事艰难,自古天灾蝗虫,防不胜防,一样作物再是神奇,无奈灾害来时,势不可挡啊,就凭此物,便能保世上再无饥馑?在这里说说无妨,要是在朝中夸耀,就要被取笑了。大宋为救饥荒,便设有常平仓、社仓、义仓、惠民仓、广丰储仓以及平籴仓,即便如此,尚不足以应付灾患。茅庚啊,再无饥馑之话就不要乱说了。不过,你既然如此夸耀,想必此物也有一些好处,说给国公听听也好。”
茅庚心道,你不知此物神奇,日后知晓之后,也许就不会如此说了。
郑识也尝了一片红薯,对这样东西甚是好奇,便道:
“茅先生好像熟知此物,便说说它的好处,也让我长点见识吧!”
茅庚对红薯当然是熟知得很,后世六十年代初就是靠红薯度过一段粮食危机的,自己没少干过插红薯秧、收红薯的农活,吃过的红薯制品更是多了去了,当然一切还得推到师尊头上,便如数家珍地介绍道:
“师尊曾经说过,这红薯产量奇高,一亩地一季可收一两千斤红薯,大宋如今的地盘,一年皆可种两季红薯,亩产三四千斤并非难事。至于福建、广东、台湾这些气候偏热之地,一年四季皆能栽种红薯,像台湾这里,一年下来,亩产七八千斤红薯当不是难事。还有一个好处,红薯不择地,耐贫瘠,耐干旱,可以说随处可以栽种,如此好的粮食作物,今日得之,实为大宋之幸。”
郑识一听,一时不敢相信,便问道:
“竟有如此神奇么!末将听说,一亩水稻最多也只能收两三百斤水稻,福建与广东这边水稻一年两熟,也顶多是五百斤水稻。要是这红薯能当粮食,那绝对堪称是一大功业,是国公造福大宋的一件奇功。”
郑识这话,将所有功劳归功于赵抦,赵抦心中也开始热切起来,顿时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郑重其事地问道:
“茅先生,此事当真?”
转而又道:
“就算是打些折扣,一亩能收一千斤以上的红薯,能充饥荒之粮,也很不错了。”
赵抦深知皇祖父爱民,对农事十分看重,此次要是能够献上一种高产的粮食作物,皇祖父自然会龙颜大悦。皇祖父龙颜大悦还是小事,真要是能像茅庚所说,大宋或许真会从此少了饥馑,百姓从此不虞饥饿至死,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赵抦觉得,要真是这样,这一次取台湾,不仅相当的实惠,而且附加值也出人意料的高。
茅庚心说,后世的优良品种一季的亩产就过万斤,也不知如今这红薯品种产量究竟有多高,过千斤当是毫无问题,当下信心满满地建议道:
“国公,此事多说无益,不如就在澎湖找一处地方试种,便知真假。”
韩侂胄好奇地看了看茅庚,笑道:
“可我们谁也不会种红薯,难道要请那些野蛮人来教吗?”
茅庚呵呵一笑,道:
“韩大人勿要担心,师尊曾经说过如何种植红薯,小可试试,也许不会有差。”
当然不会有差了。插红薯谁不会!干别的农活也许差点,唯独插红薯,后世七十年代的学生在勤工俭学的时候都干过插红薯的活儿,到大宋来种红薯,多了不说,实现亩产一千斤,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美洲的红薯如何传入台湾,学者的研究分为两派。一派是大航海时代由欧洲人带到菲律宾,再由菲律宾传入大明,大明的汉人再将红薯传入台湾。另一派则主张由原住民传入台湾。台湾现有14个原住民民族的传统食品多数皆是小米、红薯和芋头,原住民靠自己努力将红薯传入台湾应有一定可信度,近年有学者利用考古人类学方面的发现,进一步论证了红薯很可能是由原住民传入台湾。)
第一百章 白糖演示
赵抦左右无事,对栽种红薯发生了强烈的兴趣,于是,在赵抦的亲自掺乎下,院子里专门搞起了一块小小的苗圃,将十个红薯做种,就在院中育起苗来。
茅庚前些日就收到了临安传递过来的飞鸽传书,茅庚收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陈亮读过了自己留下的信后,又经文元的动员,最后决定渡海前往占城,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远航占城的海船之上了。
飞鸽传书系统在二十天前总算是开通了,从临安到新化,从临安到澎湖,随着这两条飞鸽传书的线路开通之后,茅庚的感觉好多了,虽然跟信息时代的随时通讯差距还很大,但总算有了一种快捷的通讯手段,临安和新化发生的大事,不会超过三天时间就能通过飞鸽传书传送到茅庚这里。如今的飞鸽通讯还有些美中不足,从新化传过来的信息还得经过临安转递,而临安飞到澎湖的信鸽,还是习惯性地要在泉州歇一下脚,相信不久之后,新化到澎湖的直通车开通之后,信息的传递将不会超过两天。
茅庚这天又被赵抦叫了过去,赵抦这几日隔一会儿就会去到育红薯种的苗圃,指望着红薯忽然冒出嫩芽来。但令人失望的是,至今为止苗圃还是毫无动静。对于红薯还没有发芽,茅庚总是安慰赵抦:会发芽的,会发芽的。但赵抦问的次数多了,茅庚自个儿也有些底气不足,担心万一真是不发芽,那还得求人家原住民来指导栽种红薯,那自己的洋相就出大了。不过,茅庚对于科学笃信不疑,相信红薯总是会发芽的,无非是早一点晚一点而已。但赵抦明显有些走火入魔,为了逃避赵抦每日里不停地追问,茅庚只好想别的办法,以便转移这位皇孙的注意力。
这天,茅庚将赵抦请到了自己的试验室,这是几间不起眼的平房,茅庚除了在此做些试验,还在此培训自己的弟子。但是今天,赵抦只觉得茅庚的举止分外神秘,也不知道茅庚请自己来,究竟是要让自己看什么新奇的物事。
茅庚只是说请赵抦来看一样神奇的演示,其实说起来这并非是什么神奇的事儿,但此事放在宋代,还是令人足以称奇的。
赵抦只见桌面上摆了两只大瓷碗,茅庚在其中一个瓷碗中倒满水,然后将红糖加进瓷碗中,不停地搅拌使之溶解,等充分溶解后,整碗糖水变成了绛红色,茅庚此时说道:
“国公,这碗糖水现在是绛红色吧,等一会,我使个法子,这碗糖水就会恢复透明。”
赵抦哦了一声:
“有这种事?”
不过茅庚带来的神奇物事太多,赵抦在心里早已经有八成相信了。
茅庚趁势说道:
“国公,今日特意请国公来看这个秘密,国公可不要透露出去才好。这原是为台湾准备的一项发财之道,既是为下官能不输赌约,也是为国公在台湾达成大治,还请国公答应下官,下官才敢放胆演示给国公看。”
赵抦一听前面半句,还有些顾忌,毕竟这是和皇祖父的赌约,虽然即便是茅庚赢了,那也是皆大欢喜,但自己这个皇孙好象应该还是帮着皇祖父才对,但是等到听完后半句,忽然醒悟自己若要在台湾建立不世之功,又理所应当支持茅庚才对,当下笑道:
“茅先生不必有顾虑,我替你守着秘密就是。”
茅庚听了此话,心中笃定,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活性炭倒入绛红色的糖水中,在赵抦看来,那碗糖水本就是绛红色的,茅庚号称要让糖水恢复透明,如今却往糖水中加入黑糊糊的物事,如此岂不是不但不能透明,反倒会变黑,这么简单的道理茅庚难道不懂!但很明显,茅庚一点也没有消遣自己的意思,不说茅庚没有这个胆量,茅庚向来是行事一丝不苟,今天这事,莫不是变戏法吧!
但是随着茅庚不停地搅拌糖水,奇迹发生了,糖水原有的绛红色慢慢褪去,不一会,糖水果真开始透明起来。直到糖水变得完全透明,赵抦还有些不敢相信,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茅庚在玩一个戏法。
茅庚接下来将碗中透明的糖水倒入另一个碗中,原来的糖水碗中则只剩下黑糊糊的物事。
赵抦目不转睛,希望洞察到茅庚戏法中的某种奥妙,但茅庚微笑道:
“国公,下一步就简单了,国公请看,这一碗透明的糖水,下一步就会变成白糖。”
茅庚将透明的糖水倒进事先准备好的一口铁锅中,然后在下面生起了小火。不久之后,赵抦就看到有白色的盐状物事慢慢地析出,小火慢慢熬,直到水完全熬干,只剩下锅底一层浓稠透明的液体,随着火的熄灭,这一层稠浆液体变成了晶莹的固体,茅庚设法捣了捣,锅中一下子全都变成了晶莹如盐一样的物事。
茅庚用手指在锅中粘了一些白色碎粒,尝了尝,说道:
“国公也请尝尝,这就是下官所说的白砂糖了。”
赵抦也伸出手指,粘了两粒,放入口中,尝过之后,点点头道:
“不错,是甜的。”
赵抦此时再也不认为茅庚这事玩戏法了,不过赵抦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此劳神费力,才能将红糖变成白砂糖,白砂糖固然好,但究竟能卖上一个如何的价格,不好说吧。”
茅庚很欣慰赵抦有此经济头脑,人家头脑里这会儿就在核算成本、预估价格,在论证赚钱的可行性了,呵呵!
茅庚呵呵一笑,解释道:
“国公不必担忧,下官这只是演示给国公看,真正要产白糖,并不需这么繁杂。白糖好过红糖不少,只要白糖卖得比红糖高,一切就好办。下官此举,其实是希望为台湾找到一个快速富强的路子。”
茅庚心道,本来连这个都不准备演示给你赵抦看的,按照茅庚最初的想法,只是想让赵抦看到白砂糖的成品,并不准备让他看到任何过程,但想想赵抦其实这会儿与自己利益相同,应该不会胡乱泄密,因而原原本本演示了一遍红糖变白糖的原理。但毕竟,实际的工艺与此大为不同。
赵抦至此兴趣大增,立时紧紧扣住这个题目不放:
“不消说,白糖自然是比红糖好,价格高点当然不是问题,但这又和台湾有何关联?”
茅庚见赵抦如此,便适时抛出底牌:
“台湾这里适宜栽种甘蔗,只要国公大力督导栽种甘蔗,不出两三年,这里便能产出全大宋最多最好的白糖。”
茅庚此前多次提过应大力栽种甘蔗,但多数人觉得还是水稻优先。不过,今日赵抦见识了茅庚制白糖的技术,有点明白庚的想法了。
第一百零一章 狂士范儿
话说陈亮在新化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华西营建公司承揽的盖房业务,已经北至鄂州,东至九江,至于就近的长沙、岳州和常德府,包揽盖房的业务则犹为密集。
水泥、板砖以及水泥波瓦的生产一再扩充,仍然不足以满足市场的需求,尤其是水泥,看势头再提升三五倍,也仍然是杯水车薪。蜡纸刻印设备的销售稳中有升,不过这事儿陈亮管得很少。而时表的生产一直保持着很低的产能,更显得需求强劲。
陈亮主持下的《新报》也一再加印,陈亮一点也不担心《大宋京报》会抢了《新报》的风头。
陈亮身兼茅氏集团建筑业、制造业和媒体出版业的临时ceo,一时好不风光。
但陈亮充实而牛气的日子随着茅庚的一封信发生了改变。
收到茅庚书信,陈亮也为顺利谈成占城项目而倍感兴奋,占城虽小,人家好歹建的也是王宫,陈亮虽然在一开始就有为大宋修建最牛建筑的梦想,但也深知循序渐进的道理。随着华西营建公司承揽的盖房活计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如今陈亮的胃口也越来越大,陈亮喜欢富有挑战性的事儿,寻常盖房已经无法让陈亮感到兴奋,但修建占城王宫显然是一件富有挑战性的工作,陈亮略一权衡,便认定这个海外项目值得大干一场。
陈亮将一应事情稍作安排,就要赶往临安,先不说自己去不去占城,反正占城王宫是修定了的。不过对于去往遥远的占城,需要远渡重洋,陈亮也不无犹豫,虽则去那里也可以小小的展露一下自己的政治才干,辅导一下番外小帮的朝政,也可聊慰平生。但陈亮从未在海上远航过,一时大是踌躇。
陈亮心知,要修建王宫,可不能等闲视之,须得有一批手艺高强的手下前去,但不少人一听说要航海,就打了退堂鼓,尽管陈亮开出了四倍的工钱,肯冒险前去的人还是少之又少。其实这段时间陈亮的华西营建公司已经一再扩张,趁着慕名前来新化的归正人越来越多,华西营建公司每次都大举招人,如今的第三、第四营建分公司已经各有了四百多人马。按照陈亮的计划,至少得派出一百二十人的队伍前往占城,这还是打着请当地人当小工的主意,但凑来凑去,还凑不出五十个愿意渡海前往占城的工匠。
此事当然瞒不了瞿家峒的人,不过瞿闻鼓和向以轩也并没有表示出愿意前往占城的热情。陈亮无法,便只好再度想到高薪招人的法子,准备在新一批前来新化的归正人中,诱以重金,连哄带蒙,凑齐剩下的七十多人。
但这一天晚上,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开口,便号称能帮着招齐陈亮所需要的人马。陈亮将此人一番打量,只觉得其人威武不凡,说话之间自然而然有一股霸气,陈亮顿时心生好感,便招呼此人坐下,陈亮觉得来人若能召集一班人马前往占城,倒是有些本事,但不知他有何条件。
陈亮急于了解来人究竟能用何等法子召集敢于远赴海外的人手,但来人大刺刺坐下之后,却向陈亮讨起酒来。陈亮本就是嗜酒之人,立时命人奉上酒菜,两人随即对饮起来。
来人一边喝酒,一边道:
“陈先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屈尊到我新化这里做了华西营建公司的总监,陈先生能伸能屈,端的是令人万分佩服。在下久慕陈先生之名,一直想寻机会与陈先生喝一顿酒,不想今日得偿所愿,真是三生有幸!”
陈亮此前就喝了酒,已经有些微醺,听来人一番恭维,忍不住有些飘飘然,口中说道:
“我观阁下,也是一个人物,不知因何要帮我?此外,前往海外毕竟要离家万里,我也知有些强人所难,不知阁下如何能够让人欣然前往?”
来人闻言,端起酒碗一口喝干,脸上酒水淋漓,他也一点不当回事,只是笑道:
“陈先生,你可知道在下是谁?”
陈亮也不相让,一口将碗中酒干了,微笑道:
“你我相见便是有缘,我看你有趣,便请你饮酒,俗套的礼节,管他作甚!哈哈,我哪里知道你是谁!你既然这么说,倒要请教阁下到底是何方英雄?”
来人大拇指一挑,赞道:
“痛快!陈先生是痛快人。”
这人又道:
“鄙人对陈先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若鄙人报出名号,陈先生不会与我不利吧!”
陈亮呵呵一笑:
“我向来敬佩英雄豪杰之士,难道兄台是侠客一类人物,手下伤过人么?放心,我观阁下不似那等谋财害命之人,莫非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惹出了麻烦!就算是这样,也是不妨的,我岂能于你不利!”
陈亮自诩诸葛亮一样的人物,素喜豪杰异士,对于荆轲一类侠士同样心怀敬佩,故而这番话并非虚言。
来人闻言放了心,随即说出了真相:
“鄙人就是瞿家峒的前峒主,鄙人名叫瞿赖三。鄙人在心里对陈先生是一片景仰之情,陈先生为我瞿家峒出了不少力,请受在下一礼。”
瞿赖三说罢纳头就拜。
陈亮一时间极度惊愕,酒也醒了三分,惊道:
“你---你,你不是---落水了吗!”
瞿赖三微微一笑,道:
“鄙人亦知陈先生有许多疑问,容在下一一道来。”
却原来瞿赖三的所谓“落水而死”从一开始便是人为的一个局,是由瞿赖三一手策划。瞿赖三之所以装死,实也有另一番目的,瞿赖三也不隐瞒,述说道:
“当日鄙人找到地下一处洞穴,此洞极大极广,对照虬髯客在此隐居的传言,鄙人以为这就是当年虬髯客隐居之地,不瞒陈先生,自此以后,鄙人的心思就放在了海外。鄙人也想效法当年虬髯客故事,远渡重洋,去往番外建功立业。鄙人在人前消失,有诸般好处,我瞿家峒由此可赢得茅先生眷顾,名正言顺地积蓄资财,不曾想后来还能得陈先生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以至有今日兴旺之局面,实在是可喜可贺。故而鄙人此举,实在是划算得很呐。”
陈亮闻言,心道瞿赖三演出这一出装死的戏码,果然使得瞿家峒的局面变得格外生动起来,不禁有些佩服面前这个传说中半匪半商的人物。此人想要效法虬髯客故事,想在海外称王,事前不惜装死以广积资财,心思够阴够狠,虽然还称不上枭雄一类人物,也算是虎狼之士。于是,陈亮将眼前之人调高了一个档次,当下赞道:
“瞿老弟果然好手段!不过,如何今日又肯露面了?”
瞿赖三见陈亮并无责备之意,反倒是欣赏之意溢于言表,当下一仰脖子喝干碗中酒,肃然道:
“陈先生如今遇到了难事,此事也是我瞿家峒之事,瞿闻鼓、向以轩也好,哪怕瞿耀龙也好,他们都权威不足,难以相助先生召集人马远赴占城,这是其一。其二,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鄙人也想随陈先生去往占城,见识见识海外番邦是何模样,鄙人听说大宋有一个姓吴的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嘿嘿,鄙人也想前去掂量一下海外番邦的份量。故而鄙人今日唐突得很,独自一人前来拜会陈先生,陈先生不会以为鄙人有何恶意吧!”
陈亮一边听,一边琢磨,约莫明白了瞿赖三此来的目的,看来此人真是有心要去海外称王,自己要不要接受此人,一时也有些犯难。
瞿赖三见陈亮沉吟不语,心知陈亮有所担心,便道:
“鄙人若是前去,当然是以修筑王宫为第一要务,若要图他事,那自然也是听命于陈先生,反正绝不与陈先生为难就是。”
陈亮猜破了对方的念头,便还是一副沉吟的样子,只是不时端起酒碗来上一口,显得一时难以委决。
瞿赖三毕竟是一个武人,见状急了,有些泄气地说道:
“陈先生若是觉得不妥,那鄙人只好告辞了。”
陈亮哈哈一笑,拦下瞿赖三,慨然道:
“瞿老弟既然如此信得过我,为瞿老弟冒些风险也是该当的。不过,此事须得秘密从事才好,不可让外界得知,尤其不能让茅先生得知此事,否则为兄实在是难以区处。”
瞿赖三身份见不得光,自然是满口答应。在陈亮心中,瞿赖三有没有为匪的嫌疑其实不打紧,反正去了占城,谁也不会追究瞿赖三的身世,只要换一个名字就是了,有此人自愿前去,瞿家峒的人不去也得跟着去,倒是省得自己费事满世界招人了。两人各取所需,倒也皆大欢喜。但陈亮也知此事隐隐有些弊端,要是茅庚知晓,说不定便会反对,因而只能秘密行事。
陈亮遇事向来是率性而为,今天遇上此事,也一样是如此。按照常理,这么一件妖异的事,理应与茅庚稍事沟通。但陈亮只想着瞒住茅庚就是。
但如此一来,陈亮不能不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瞿赖三一旦去了占城,要驾驭住此人,恐怕非得自己前去不可。转而又想,这些年学得文武艺,却一再怀才不遇,报国无门,好歹有此机会,去忽悠一通番外小邦的国君,小试锋芒,先在番邦出名,回头再来为国出力,此所谓曲线报国,也算是别样的一条途径吧。
就这样,陈亮怀着矛盾的心情,带着一票人马,又有满载各种物质材料的船队随行,经资水,入洞庭,转长江,再由海船引导,直奔杭州湾。
陈亮安顿好船队,来到临安,与文元相见,文元自然要劝陈亮前往占城,陈亮这一次体验了一番海上航行,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因而满口答应下来。
接下来陈亮便与邹亚连见面,商定一同前往占城,邹亚连少不得又邀请蔡荐文送行。
期间蔡荐文派人找到了姜夔,姜夔挂念合肥双姝,前去合肥寻找,可惜姐妹俩早已芳踪渺渺,姜夔因此怅然回到临安。陈亮是极爱热闹之人,正苦无至交好友一起漂洋过海去占城,便一力怂恿姜夔随同前往。那姜夔正是情场失意,官场上亦苦无进身之路,与陈亮惺惺相惜,竟然应了陈亮之请。
船队一路到了泉州,按照事先的计划,蔡荐文送到泉州,便不再相送,船队在此直航占城。
但陈亮听说澎湖差不多就在去往占城的航程中,忽又起念要去澎湖。起因是陈亮对于与瞿赖三同行还是有些不放心,便琢磨着要请大宋派水军船只护航,陈亮心说自己此去负有外交使命,站在这个角度,请求大宋派船护航,完全有足够的理由。
第一百零二章 澎湖相会
陈亮来到澎湖,正赶上茅庚在把玩着各色各样的石头。
茅庚一看到陈亮以及跟在陈亮后面的姜夔,立时将手中石头一丢,兴奋地说道:
“同甫兄,哦,尧章兄也来了,快快请坐!”
茅庚昨日就收到了陈亮从泉州发来的飞鸽传书,却没有提到姜夔也会来,文元倒是告知了姜夔与陈亮一道前往占城,只是未料到陈亮会偕同姜夔造访澎湖。
早有谭晓春进来奉上茶水,恭敬地说了声:请用茶。陈亮拍了拍谭晓春的肩膀,对茅庚说:
“你这些弟子里面,谭晓春最是不错。”
茅庚笑笑,谭晓春也浅浅地一笑,走了出去。
陈亮游目四顾,一看茅庚的桌上堆了不少石头,笑道:
“我说老弟,又找到了甚么宝物了?”
茅庚如实说道:
“这台湾岛上,倒真的是有不少好矿,你别小看这些石头,异日小弟便靠它们发财了。”
陈亮这段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当下跟姜夔道:
“尧章老弟,愚兄此前也和你差不多的境况,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不过自从遇上了易生老弟,如今也发了一点小财。看易生老弟这样子,到了台湾,一样也是财源滚滚,看来愚兄又要沾光了。尧章老弟,我跟着易生老弟沾光,你跟着我沾光,哈哈,何时愚兄也沾一沾尧章老弟的光啊?”
陈亮以前虽然落魄,情形其实还是比姜夔略略强上一些,陈亮偶而还能为人代笔收一笔润笔费,姜夔度曲虽也有所得,奈何所得殊为有限,要不是常得友人接济,日子只怕过得更加艰难。
姜夔长叹一声,道:
“愚弟惭愧,不该迷上度曲这种小道,于功名上毫无助益,生计上更是不堪得很,一向是囊中羞涩,不知去往占城之后,是不是真能转运。”
陈亮此前劝说姜夔同往,也拿曲线报国那一套来说事,姜夔听了,也觉得或许是这么个理儿,这才打定主意随陈亮同去占城。
茅庚心道,陈亮说话不注意,其实还是颇伤人家自尊心的。这年头做音乐家,可不像后世那样既能出名又能吸金,在这时代,作曲的不如斗蛐的,实在是脑体倒挂。茅庚有心帮助姜夔,暗暗起了心思,想着如何让姜夔这个才子先富起来。
闲谈一气之后,便转入正题,陈亮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易生老弟啊,愚兄这次去占城,听说海上常有海盗出没,愚兄这次来,就是想请国公派两艘战船护航,你看此事可行么?”
茅庚心道这位老兄有点将军国大事视为儿戏,立时便说道:
“同甫兄,派战船前往占城,同甫兄有没有想过,大宋战船开进占城港口,一旦占城国王误解,此事又如何圆场!事关两国外交大事,试想国公怎会鲁莽行事!若是战船出动,大宋起码应该派出正式使节,这可不是国公能做得了主的。”
不料陈亮浑然不以为意,随口就回答道:
“易生老弟啊,此事只须变通一下,就万事大吉。战船不开进占城港口便是,离港口二三十里,战船便掉头返回,不就得了。依愚兄看,不碍事的。”
茅庚这才想起这会儿只怕还没有领海一说,但再怎么说此事也大有不妥,陈亮一定是心存侥幸,指望赵抦心血来潮,就会欣然同意所请,但茅庚知道,其实赵抦人虽年轻,却并非鲁莽之辈。
不过回过头一想,陈亮此去,若是在海上万一被海盗打劫,那也是不可承受的损失,确实得想个变通的法子,让战船护航才好。
茅庚这两天却在为另一桩事烦恼,既然护航的事情一时想不出万全的法子,正好转移一下话题,让陈亮来参谋一下自己遇到的问题,因而转而说道:
“护航之事,我半点也做不了主,这事暂且放下。同甫兄,我正好有一桩事要请同甫兄参详,还请同甫兄指点一二。”
陈亮一听说茅庚有问题要请教自己,好为人师的毛病顷刻就发作起来,牛哄哄地说道:
“茅贤弟有何问题,只管直说便是,愚兄痴长几岁,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决无藏私之理。”
茅庚笑道:
“要不要先喝点酒?”
陈亮理会得这是茅庚有心调侃,当下也并不当回事,也笑道:
“李白斗酒诗百篇,陈亮有酒文千行,知我者易生老弟也!来点酒,咱陈亮自然是心思灵光得多。好!上酒!”
茅庚当然不会让陈亮多喝,让人送上来一壶酒,估摸是半斤左右,又备了酒菜,三人便小酌起来。
茅庚随即说起了自己遇上的难题。
茅庚最初的想法是优先发展台北,那里在原本的历史上之所以最终成为台湾的首府,应该不是巧合,必定是有其深层次的原因。台北那边出产黄金和黑金,还产铜,此前茅庚就跟赵抦建议过要以台北作为重点地区优先发展。
但接下来宋军在向南推进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可作良港的海湾,这处海湾是一个狭长的小海湾,长二十多里,宽约两里许,入口处狭窄,宽不过三十多丈,扼住整个港湾,湾内港阔水深,风平浪静,堪称是一个天然良港。茅庚稍稍回想了一下,便知这便是后世台湾最大的港口高雄港所在。尤其令茅庚感兴趣的是,在高雄港的附近,发现了储量惊人的石灰石,这一下,似乎水泥的生产地便非此地莫属了。
在台北和高雄之间比较,茅庚觉得两个地方各有千秋。
台北那边产金,有河流水力资源可资利用,往后还能挖出煤炭,那边也有不错的港口选址。
高雄这边有无与伦比的天然良港,港口旁有丰富的石灰石可作水泥原料,此外高雄的纵深便是一个广阔的平原,气候温暖,适宜大规模种植甘蔗,高雄这里无疑也将是制糖的最佳地点。
茅庚跑去高雄逛了一圈回来之后,就犯开了计较,在究竟选择台北还是高雄作为据点方面,开始摇摆起来,一时难以定夺。
陈亮听了茅庚的说法,又看了看茅庚画的海图,便信口道:
“我听文元说,你到台湾之后,也想在台湾搞出一个像泉州这样的海贸港口,我此次总算见识了泉州的繁华,愚兄觉得你这个想法大是不错。依愚兄看,当然是高雄这里好。你看,高雄离澎湖比台北近得多,发船前往占城、安南、三佛齐、印度等地,高雄也比台北近得多,比如水泥要运往占城,自然是以高雄为好。与台北近者,惟有日本。故以愚兄看来,高雄远比台北强。”
茅庚一听,心说你觉得高雄好,那是你不知道煤炭的重要性,台北那一块笃定是产煤的,至于台湾的其他地区是否产煤,茅庚并不清楚。
茅庚叹道:
“同甫兄,台北那边,应该是产煤的,而高雄这边,恐怕是不产煤炭,这也是我要选台北的原因。”
陈亮喝了酒,有酒精刺激,当下毫不含糊地说道:
“此事有何难哉!在福建那边,多造毛板船,煤炭从海上运过来就是了,广东那边不知产不产煤,一样也可以发毛板船过来,对吧!”
陈亮在新化呆的这一段,看毛板船看得多了,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一招。
茅庚对于毛板船,本就是不看好的,新化那边是特定的水运环境使然,这才有毛板船的市场。至于海上运输,当然不能用也不必用毛板船。
不过陈亮这么一说,却激发了茅庚的灵感。对啊!有了海运这个平台,不光是福建、广东乃至于大宋沿海,实际上还可以利用安南和占城的资源。尤其是,安南有一个超级煤田,就在海边,而且埋藏极浅,后世温州人大举进军越南煤业,就曾报道过鸿基这个超级煤田,这个煤田此时还埋在地下,倒是要想个法子先下手才好。
茅庚打量了一下陈亮和姜夔,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说到煤炭,我倒是有一个让姜兄发财的主意。”
姜夔笑道:
“你们说台北和高雄之事,在下插不上嘴,茅贤弟如何又说到在下头上了?”
茅庚指着海图上的安南,说道:
“姜兄,同甫兄要去占城,他手上的事至关重要,一时腾不出手来,故而我便想到了姜兄。姜兄其实要做的也很简单,就是去安南买地。在靠近广南西路的越南沿海,有一个海湾,姜兄先派人去探问,看哪里长不出树来,就让信得过的手下去挖挖试试看,或许就能挖到煤炭,然后嘛,姜兄就花钱将地买下来。”
后世关于鸿基煤田有一个笑话,说的是那处地方不长树,有人好奇,想知道地底下究竟是何怪事,结果刨了刨,就挖出了煤炭。究竟有无此事不好说,但煤层很浅那是千真万确。
姜夔有些不太相信,问道:
“随便挖挖就能挖到煤炭?”
与姜夔不同,陈亮对于茅庚预言的准确性早有体会,便接过话来说道:
“易生老弟所说的话,十有**不会有错,就算有错,那也不会是挖不挖得到宝物的问题,而是挖到何种宝物的问题。或许没有挖到煤炭,挖到金矿也难说。尧章老弟,这样吧,你先去安南,愚兄在占城安顿好之后,也去会会安南的那个姓李的国王,到时与尧章老弟一起去买地挖煤,再运往高雄,那时再到易生老弟这里数银子,如何?”
茅庚觉得,姜夔和陈亮都是大宋数得着的文化名人,去安南想必也会被奉为上宾,如此一来,许多事应该会好办得多。
第一百零三章 陈亮献策
闲谈中,茅庚得知,姜夔遇上陈亮,可谓是一物降一物。
陈亮如今身体力行,已经是大宋白话文的倡导者与实践者,在通俗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话说这也是有其基础的,陈亮的词,如“不见南师久,漫说北群空”就明白如话,陈亮转而写白话文,其实也不算风格突变。
陈亮与姜夔一席深谈,终让姜夔明白音乐也要走同样的路子,要让自己的音乐也像陈亮的小说那样,须得让普罗大众喜闻乐见,有市场号召力才是王道,三元楼最近的风头压过金翠楼就是例证。
此后姜夔与陈亮借着酒意,合作演绎过《沧海一声笑》,感觉倒是不错。又从孙菲儿那里得了《一剪梅》的新曲,姜夔将《一剪梅》曲子稍作修饰,便更见神韵。因而在陈亮看来,如此下去,姜夔异日就算不能入仕,只要有觉悟肯改变过往的风格,姜夔新曲也必能热卖。
关于护航一事,茅庚和陈亮商议良久,决定先找韩侂胄。通常,每一个难说话的领导身边,都有一个好说话的左膀右臂,目前的韩侂胄就是这样一个好说话的人。
韩侂胄出自名门,靠的是恩荫入仕才混到今日的地位,对于名重一时的陈亮,素来是带有仰望之情的。且不说而今陈亮的玄幻小说极受追捧,这一次陈亮远赴占城,暗含合纵连横之深意,虽为民间往来,实有官方意愿,因而韩侂胄对于陈亮的到来,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
韩侂胄和陈亮是初次见面,但韩侂胄一口一个同甫兄,显得十分亲热。
对于陈亮来澎湖,韩侂胄也未及深想,以为只是顺道过来与茅庚见面,对于陈亮特意要见自己,韩侂胄以为这也许是为了占城斡旋之事,或许陈亮想从自己这里了解官家对占城局势的一些想法。
对于占城政局的事,韩侂胄自然是要避嫌的,因而寒暄过后便只是拣占城王宫之事来说:
“同甫兄,听说占城这一笔买卖暴利惊人,可喜可贺!不过我想,大约同甫兄去上两三个月,便能回归了吧!那时可一定要来台湾,这里盖房子的活计也许同甫兄不一定看得上眼,但架不住要盖的房子极多,同甫兄不会因为盖了王宫,就不再接我们台湾的活计了吧。”
陈亮一拱手,道:
“韩大人看得起我陈某人,能照顾我们生意,在下先谢了!不过,在下此去占城,恐怕一去就是一两年功夫,暂时是无法为韩大人效力了。”
韩侂胄忙问:
“要去这么久吗?难道同甫兄也要亲力亲为,亲自砌砖盖瓦么?
陈亮也不管韩侂胄的故意调侃,只管说道:
“韩大人呐!占城王宫这事,都是易生老弟谈成的,在下只是捡了个现成。但我陈亮既然出马,当然也得有所建树才行。韩大人你想啊,占城既然盖了新王宫,安南要不要盖?真蜡要不要盖?不瞒韩大人,在下此去,有心说动安南和真蜡也盖上一个新王宫,这三国向来攀比,在下应该很有机会。如韩大人所知,我们还是那么个招数,到一处,便开建样板楼,然后就有人上钩,到安南和真蜡也无非如此,只不过要钓的是他们的国王罢了。韩大人想想看,这事儿急也急不来,三国跑下来,一年是起码的,两年也不算长。”
韩侂胄想不到陈亮竟然有如此的雄心壮志,忍不住大赞:
“同甫兄果然是豪杰之士,佩服!在这里先预祝同甫兄马到成功!”
陈亮笑道:
“韩大人,在下此次专程前来拜访,乃是来邀韩大人合伙做一宗买卖的,这个买卖一本万利,其他人未必做得来,在下思前想后,只有韩大人才有此等实力。”
韩侂胄一听,便有点上了心,大宋全民经商,官场上虽有若干经商禁忌,但早已无人遵守。如今官员家中若是不经营一点生意,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韩侂胄本身也经商,只是自己不直接出面而已,当下笑道:
“天下经商最厉害者,莫过于茅易生,同甫兄有茅易生合伙,还用得着找我韩某吗!”
到了这个时候,陈亮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
“韩大人,在下是看中韩大人手下的船队了。”
陈亮说完这话,留心了一下韩侂胄的反应,随即继续说道:
“在下此去占城、安南和真蜡,需要源源不断地运去水泥等一干物事,又将那边的煤炭源源不断地运来台湾,一个月少说也有几千万斤的运量,一来一往,船不走空,在下算了一算,手下若是没有几十艘大船,根本就无法应付。故而在下便想到了韩大人,韩大人从福建运煤碳也是运,从占城那边运煤炭也是运,从福建运或许会亏本,从占城那边运煤炭则是一本万利,如此亦不负朝廷之事。”
韩侂胄听明白了陈亮的主意,心知确是如此,水泥也好,其他货物也好,运往占城那边可获暴利,回程则可捎上煤炭,陈亮说占城那里产煤炭,韩侂胄又哪里知道真相,当然便信以为真。韩侂胄心道,如果是这样,如今手下的这个庞大船队不但不用拿钱来养,还能有利可图。不过高宗朝许多武将经商养军,侵夺国家财利,武将由此坐大,以致为高宗忌惮,致有后期削武将兵权之举,有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此事可不能轻举妄动。
韩侂胄虽然管的是粮草后勤这一摊事,毕竟也是领大宋之军。想到这一节,韩侂胄肃然道:
“同甫兄不要害我,军队不能经商,这是本朝铁律,此事万万不可!”
茅庚见韩侂胄如此,适时插话道:
“韩大人,如今算是顺利取下了台湾,下官以为,从此水军运输船队完全可以一分为二,为水陆两军运送粮草军需者,仍为水军之一部,此外尽可分出一半船只和水手转为海贸,一样也能为台湾运来煤炭及各类物质。如此一来,不仅不再贴钱,还能有利可图。官家给台湾的钱有限,若是只花不赚,只怕是无以为继。”
按之前的计划,一万厢军到了台湾之后,便至少有七千人要转为作坊工匠、建筑工匠或者转为农民,陆军既然可以转,水军按道理也可以如法炮制,韩侂胄眼前一亮,觉得确有可行之处。官家那一百万贯委实有限得很,如今花钱如流水般,不开辟财源只怕是难以为继。
茅庚的提议,不过是复员一部分水军,转而成立一个国企性质的远洋贸易公司而已,不知道韩侂胄能否接受,韩侂胄接受之后,才能去说动赵抦。
茅庚觉得还须激将,于是补上了一句:
“韩大人不记得下官在船上所说的故事了么!”
韩侂胄自然是记得茅庚将郑和七下西洋改头换面改编的故事,心说人家稀里糊涂就在海贸上取得惊人的暴利,甚而一至于称霸一方,自己也何妨一试。
韩侂胄心思已动,只是说道:
“只怕此事到了朝堂之上,一些人势必要攻讦我等是与民争利了。”
陈亮摆摆手,笑道:
“韩大人无须担心,韩大人的船队专事与他国的海贸,不在国内与民争利,与他国的商人争利,有何不可!”
韩侂胄点点头,总算是认可了陈亮和茅庚的提议。
随后,陈亮投桃报李,又提出了种种发展台湾的办法,这些倒多半都是陈亮自己的主意。陈亮的影响力毕竟不一般,别人说来也许韩侂胄不会在意,但一经陈亮之口说出来,韩侂胄便觉得大是有理。
赵抦也知陈亮到了澎湖,不过陈亮此前蹲过两次牢房,去占城又涉及敏感外交,自己更不便插手,赵抦觉得在此事上还是谨慎为要,因而并没有安排接见陈亮。
韩侂胄将一切考虑清楚后,便来见赵抦。赵抦正在欣赏从台北那边送过来的一块自然金,这一块自然金是宋军在一处山中挖出来的,重量约莫有二十几两,稍带白色,料想应该是含银的缘故。看来那里的确是产金无疑了,这实在是一件大喜事。此外红薯也长出了嫩芽,这都是好兆头。
韩侂胄一看赵抦正高兴,便趁机说起陈亮主动提出写信给朱熹和陆九渊,请他们两人来台湾办学的事,朱熹和陆九渊弟子众多,他们两人哪怕有一个肯来,那也能聚集台湾的人气。
对此,赵抦当然是求之不得,朱熹倒是就在福建,陆九渊则远在江西,陆九渊好像跟陈亮并无太深交情。也许朱熹能来吧,能请动朱熹固然好,不过办学的房屋总得为人家盖好吧,这又是一笔钱呐!但无论如何,能来就好。
韩侂胄这才说及陈亮建议将水军一部转为海贸经商一事,自然说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韩侂胄也知赵抦这些天所担心的不外是两件事,一件就是下一步如何吸引大宋百姓来台,另一件就是百姓来台,路上得花钱,到了台湾还得花钱安置。说起移民花费,实在是一个无底洞。
正因为如此,赵抦恨不能再多一些生财之道,台北产金毕竟难说产量有多高,而海贸实在是一本万利,大宋最富的一批人便是海商。赵抦权衡了一下,觉得可以一试,小规模的倒不打紧,自己便能做主。真要大张旗鼓,则一定得报请朝廷通过。
韩侂胄心知海贸的事在赵抦这里是通过了,当下喜之不胜。
最后,韩侂胄又提及陈亮推荐辛弃疾,让他来湾协助主政,赵抦不禁在心里腹诽陈亮这人幺蛾子真多,如今台湾岛上连百姓都没几个,要辛弃疾来作甚!
第一百零四章 高雄特区
陈亮和姜夔在澎湖停留了两天,这两天陈亮写好了要写的信,有给朱熹的,有给陆九渊的,还有给辛弃疾的。陈亮又与茅庚交流了占城三国攻略,诸事可谓成竹在胸,其人更加意气风发。姜夔则与茅庚探讨了有关乐曲,茅庚哼出了几首后世的曲调,其中就包括李叔同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茅庚照例宣称这是学自师尊,而姜夔受陈亮影响,意识到事功派的哲学放在乐曲上也是至理——“不管雅曲俗曲,好听才是好曲”,因而不再挑剔平仄和唱腔,如此一来,便颇能体会茅庚所传词曲的妙处。
第三天,金鼎领衔的三艘水军战船便与陈亮的来船一同驶往泉州,金鼎所率的三艘船隶属昨日才成立的“台宋远洋公司”旗下。金鼎那日在船上聆听了茅庚所说的七次远航富国的故事,自此便暗下决心,异日若有机会,便要投身远洋海贸,此次听说有水军要试行转为官办海贸,便自告奋勇请缨前往。于是,一百水军摇身一变,变成了“台宋远洋公司”的水手,加上金鼎为首的8个商务人员,“台宋远洋公司”最初的一百零八人便开始了成立后的商务首航。
这个时代的战船与民船并无明显差异,船上的水手虽然已经不再是水军军兵,但一应武器俱全,还配了若干铁火炮,更有两具单筒望远镜可以提前探查海面情势,因而小股海盗完全不是对手。
三艘船中,两艘船重在武备,只有一艘船主要是运载货物,货物包括澎湖产的铁丝、铁钉,还有在澎湖临时组装的二十具时表,此外还载有在台湾收集的一批鹿皮,这批鹿皮倒不是要运往占城,而是准备在泉州出手鹿皮,转而买进瓷器和丝绸,再运往占城贸易。此次占城商务试航是“台宋远洋公司”的试水处女航,目的是探一探航路,也探一探贸易行情。所有这些安排,都寄托着韩侂胄海贸强国的远大理想。
严格来说,五月并非开船前往占城的好季节,这时候的季风恰好是有些逆风,因而在海上航行的时间要比冬季长,冬季的季风是顺风,通常泉州的船队都是在冬季顺风时启航前往占城以及南洋,而在夏季西南风季风下返航,那样来回都是顺风。不过“台宋远洋公司”所图甚大,传统的季节性海运并不适合大宗商品的运输,要从事水泥、煤炭这样的贸易,必须是常年不断的航行。
陈亮终于得其所哉,如今有了前身为大宋水军的船只护航,自然是底气十足,威风八面。
到了泉州,由陈亮牵线,蔡荐文代表蔡家全部吃下“台宋远洋公司”的鹿皮,又为金鼎参谋了一番,购下一批瓷器丝绸,不一日,万事俱备,混合船队便驶出泉州港,向占城进发。
陈亮是不甘寂寞之人,此次远航,船上携有女眷,连姜夔也有佳人相伴。邹亚连则乘着自己的大船,大船上装满大宋的各色货物,算下来这一趟少说也要赚回一万两银子,更不用说还有大宋超级名士陈亮与姜夔同行,实在是里子面子都占了。
就这样,在一众泉州海商的注目下,十几艘大小船只组成的混合船队很反常地在五月大举启航南下,船队中有官商,有外商,还有最近几个月声名鹊起的建筑商,此事一时在泉州传为奇事。不过为所有人所不知的是,这里面还有一个矢志海外称王的半商半匪人物叫瞿赖三的,此刻正以宋三之名混在船队中,不吭不哈,怀着一颗勇敢者的心,瞒天过海奔番外而去。
澎湖这一边,茅庚在一番权衡之后,作出了最终的选择,将自己在台湾的落脚点选择在高雄。
陈亮的建议只是一个方面,让茅庚最终下决心的,是台北那一边金矿的进展有些出乎意料,茅庚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金矿脉露头。在台北,三千厢军无须动员,就地转为挖矿的矿工一族,他们的确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更多的厢军也盼望着能有机会分一杯羹。由于金矿的原因,台北作为台湾的首府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赵抦已经在向朝廷报喜的同时也提出将台北定为台湾首府,料想朝廷必将核准,这无非是走一走过场,首府定在台北已经没有什么悬念。
按照茅庚的设计,台湾是大宋的特区,但茅庚还不满足于此,茅庚要的是自己能够设计制定经济政策的一方地盘,也就是说,关键是要在台湾这个特区内再设一个属于自己管辖的小特区。台湾特区太复杂了,光原住民就有十好几个部族,金矿的管理也是一宗麻烦事,茅庚可不想浪费精力在这些方面。避开台湾首府另觅他处才是明智的选择。
因此,茅庚打定主意,选择高雄作为自己的地盘,茅庚向赵抦提出申请,以高雄为中心,划出10万亩作为高雄特区,由自己管辖,条件是三年免税,二十年政策不变。至于在军政上,还是统一归台湾特区管理。茅庚的思路,基本上是套用后世经济特区的模式,连特区的名字都照搬不误。
赵抦对于茅庚要去高雄发展,有些不解:
“茅先生,当初你不是建议重点在台北发展吗?为何又变卦要去高雄?”
茅庚便将高雄找到了水泥原料作为理由,又指出不能光是发展台北一地,高雄那里也应重点开发。
赵抦也知皇祖父对于水泥生产寄望殷切,再说台北这里势头很好,让茅庚去高雄将那一片发展起来也不错,南北同时发展,当然是最好不过。
“十万亩太少,给你的地盘怎么说也要一百万亩吧,特区之名闻所未闻,不如就叫高雄县,我向皇祖父推荐一下,就让你做高雄县令好了。”
好嘛!赵抦要提拔自己,还许诺给一顶七品县令的乌纱帽,足见赵抦的看重。可茅庚不为所动,茅庚觉得十万亩已经是足够大的地盘了,六十几平方公里呢!什么样的工业区需要这么大的地盘!再说咱走的是精品路线,不求大,只求精,集中资源发展一块小地盘,发展起来既快又好。要是地盘一大,自己掌握的资源毕竟有限,又怎能面面俱到,急切之间也只有择其重点发展,可这样一来,却要浪费自己很多精力在广大次要地区了。
“如国公所知,下官之长处,在于生财有道,而不在于治理一方,这县令一职,下官实不敢当。下官只想有一块地盘,只要足以让下官发挥所长便足矣!地盘过大,对于下官却是累赘。要不然国公就划出高雄方圆十五万亩的地盘,作为特区交由下官管理。须知下官才能有限,这已是下官所能照顾的最大地盘了。”
茅庚深知这县令是一个流官,当了县令就意味着以后随时都会调任升迁,说不定过一两年自己离任便人走政息,这个七品乌纱帽最好还是不要碰的好。好不容易有创办特区的机会,给个县令咱也不换。
赵抦像看怪物一样地盯着茅庚看,好一会,这才呵呵一笑道:
“难怪当日茅先生与皇祖父打赌,你不要三十万亩,只要十五万亩。好吧,既然如此,就如你所愿吧!”
赵抦觉得这十五万亩反正将来是要给茅庚的,照台湾如今的势头和茅庚理财的能力,茅庚赢得与皇祖父的赌约这几乎是板上钉钉。三年后给茅庚十五万亩,总不能都是荒地吧,以茅庚首倡取台的功劳,理应是赏赐十五万亩上好田地才足以表彰其功。反过来,现在给他十五万亩,全部是荒地,要由茅庚从头开垦。如果算起帐来,与其三年之后再给,还不如现在就痛痛快快划给他十五万亩划算。
赵抦替他皇祖父打起了算盘,双方你情我愿,立时就将此事定了下来。因为不涉及知县任命,茅庚提出的“特区首长”在赵抦眼里不过就相当于“土地家主”——地主——的别称,茅庚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就这样,赵抦在高雄那一块划了一个圈,这个圈依茅庚之意称之为“高雄特区”。“高雄特区”隶属高雄县,但“高雄特区”特就特在这块地盘仿佛此刻便是茅庚的私产一般,茅庚可以在特区任意行事,条件是不触犯大宋刑律,除了三年免税,三年之后同样按章纳税。
当然,为了避免误解,赵抦特别与茅庚约定,在特区成立的水泥公司和时表公司,获利八成归官,二成归茅庚,除此而外,再无任何约束。
茅庚在来到大宋一年之后,从此当上了“特首”。茅庚这个“特首”,纯属自封,不过官方也稀里糊涂认了。茅特首所领的地盘比澳门大,比香港小,可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第一百零五章 地盘翻番
关于“特区”一词,虽然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全新的词汇,但“特区”本身并没有太多新意,唐宋的特区多了去了!严格来说,“一国两制”也不是后世的创造,只因在中国历史上早就有过太多类似的政治实践。
羁縻,羁縻府,羁縻州,这三个关键词便足以涵盖“特区”和“一国两制”。一千多年前的唐人,最多的时候曾经有856个羁縻州府,在大唐的时候,辖下有几百上千“特区”,大唐对这几百上千“特区”一概秉承“一国两制”的原则办理。可见,后世的政治模式多半是历史遗传下来的,当然,有遗传,就有变异,起码名称就发生了变异。
追朔起来,羁縻统治还可以向上追朔到汉代,比如汉代对西域的管理,不过大规模推行还是大唐,而大宋借鉴唐制,辖下也有不少羁縻州,只不过在数量上不能望大唐项背而已。
大宋南渡之后,设置羁縻州的地方便只剩下西南地区,四川、广南西路、荆湖南路都有羁縻区划,而整个贵州范围,都是大宋的羁縻区划。
羁縻式统治,说得更通俗一点就是带自治性质的特区管理模式,其中羁縻程度不同,则表示“自治”和“特”的程度不同。最轻微的羁縻,就是不驻军并且什么也不管,仅仅名义上属于大宋;稍微强一点的羁縻,就是象征性的在一大块地方的某个地点派驻少量协调性官员,以及跟随这些官员的少量护军;较强的羁縻就是在当地各个主要关卡进行驻军,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征调当地部族土兵征战,但还是既不具体管理也不收税。最强的羁縻不仅驻军,而且派驻文官进行直接管理而且进行收税,不过这在大宋极其少见,这样的强势羁縻只能追朔到大唐,李隆基当政的全盛时期,在安西军镇及碎叶汉人城镇都是要收税的。
茅庚此前所去的新化,在1076年之前,就是羁縻区划的性质。宋神宗熙宁开边,先是章惇武力进攻梅山蛮,嗣后和平解决,梅山蛮由此归化大宋,在原有羁縻区划上设立新化和安化二县,最终将此前由梅山蛮自治的地区正式置于大宋的治理之下。
也就是说,在1076年之前,新化就是大宋羁縻的“特区”之一,版图算在大宋版图之内,但大宋既不管当地事务,也不向当地收税。像新化这样羁縻的“特区”,在归化之后,又因频频造反生事重新回到“特区”的情况,在大宋也不少见。因为一旦抗税生事和造反的情况一再发生,朝廷总须调兵遣将弹压,如此军费所费甚巨,与所收税赋比较,收的那点税赋完全是杯水车薪,反而不如恢复原来的羁縻状态划算。大宋朝廷多数的时候都是秉承财务优先的原则,因此对这些不但不赚反而老是亏本的地盘,干脆摆出一副你爱咋地就咋地的态度,也不在乎自己打自己的脸。
故而,对于“特区”这个新字眼,大宋朝廷并没有将其视之为洪水猛兽。一开始君臣们以为,这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而已,当赵抦将设立高雄特区之事上报给朝廷的时候,君臣才明白此“特区”不同于大宋羁縻性质的彼“特区”。
赵眘对于顺利进据台湾已经相当满意,如今赵抦又让快马送来了采自台北的自然金,让赵眘觉得自己这一次的选择没有错,因此显得尤其兴奋。
“臣恭喜官家,此次取台,未料想这么快就挖到了一个金矿,如今看来,此矿也许一年能得一两万金,此实乃是我大宋之福。
留正见赵眘高兴,凑趣般地道贺。
周必大也趁势说道:
“老臣也觉得此事可喜可贺,若是年产一两万金,经营台湾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只是台湾夷人部族众多,加上语言不通,彼等亦无文字,王化尚须时日。有喜亦有忧啊!”
周必大对于顺利取下台湾自然也是十分振奋的,不过一想到蛮夷所居之地王化之难,便有些不无担忧。比如荆湖南路梅山蛮,从受大宋羁縻到归化大宋,就花了百年以上的时间,自古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而打下还处在刀耕火种阶段的蛮夷所居之地固然容易,但收服其心使其最终归化,诚非易事。
赵眘在高兴之余,头脑也是清醒的,赵眘治国多年,十分讲究实际,是一个不务虚名的皇帝,很少干花钱买吆喝的烧包事儿。乾道年间,对于安南问题,赵眘就不再在安南的名份上继续死要面子,改变大宋一直不承认安南的做法,封安南李英宗为安南国王,事实上承认了安南。作为一个务实的皇帝,赵眘深知开疆拓土最后能不能顺利消化,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现在远远没有到庆功的时候。
“也不知那台湾岛上究竟有多少夷众居住,周爱卿所言甚是,台湾有喜亦有忧,产金诚然是一件好事,能帮朝廷省些花费,总是好的。对茅庚‘高雄特区’所请,各位爱卿如何看?”
赵眘最担心的就是台湾是一个要朝廷不断花钱的无底洞,能挖到一个金矿好歹也能弥补一下开销,但蛮夷王化毕竟不能一蹴而就,那需要时间,反倒是水泥和时表短期内可见成效,因而值得期待的反而是茅庚这边。
“启禀官家,臣以为开拓台湾还须步步为营,既然台北产金,那里又有河流深入内陆,正应集中人力物力开垦台北地区,若是分散来做,想面面俱到,臣恐欲速则不达。”
王蔺对于赵抦同时发展台北和高雄的做法,认为年轻人操之过急,想在昔日蛮夷盘踞的地盘全面开花,明显有些将困难估计不足。
王蔺如此一说,让赵眘有些担心起来,心道赵抦和茅庚都是毛头小子,难免好大喜功,在完全陌生的蛮夷之岛上,确实应该秉承小心无大错的做法才是。
不过周必大马上就指着台湾的沙盘说道:
“启禀官家,请看台湾的地形,这台北之地虽好,但台湾南部这一带是一块大平原,雨水丰润,土地肥沃,易于开垦耕作,此地又不是山区,蛮夷难以躲藏,便难以为患,而一旦有事,我大宋军兵亦能从海上迅速增援,彼等既无山野作为屏障,亦不足以抗衡我大宋兵马。故此,老臣以为这一块地盘也当及时开拓。”
周必大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老臣以为嘉国公设置‘高雄特区’并无不可,不过老臣建议暂时不设高雄县,暂时只设置‘高雄特区’,可进可退,万一蛮夷猖獗,还可退守海岸,再徐徐图之。”
赵眘一听,还是周必大的办法考虑周全啊,放着这么一块肥沃的平原,不开拓好像是没有天理,但王蔺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就怕欲速不达,到时被蛮夷困住进退两难。不设县只是设置一个“特区”,留有足够的余地,果然姜是老的辣。
在赵眘的心目中,羁縻州和茅庚所谓的“高雄特区”,虽不能划等号,但毕竟与大宋正式治下的州县轻重有别,何况这还是新占领的未开化之地,如此处理倒大是可行。
最后,经过君臣一番计议,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周必大这一个可进可退的策略。君臣们作出决定,在台湾重点发展台北和高雄两处地方,台北产金,当然要列为重点发展的地区,并且一致赞成定为台湾的首府。而“高雄特区”的地盘,则翻了倍,一下子翻到了六十万亩,这还是君臣们本着谨慎发展的原则做出的决定,君臣们打着可进可退的主意,对于这个“高雄特区”,既怀有进的念想,也作了退的打算,能开拓六十万亩的地盘固然好,就算最终只能开拓十五万亩的地盘,那也并无太大不满。实在不行,那就撤往台北,当然要真是狼狈走人的这个结局,那就有点扫兴了。
茅庚在高雄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场台风刚刚过去。
茅庚举目四望,只见不少临时水泥波瓦屋舍被吹掉了水泥波瓦顶棚,更有一些倒塌的房屋,让整个大宋军营显得一片狼藉。
茅庚并不知道临安的君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但自己这个“高雄特区”的“特首”不仅获得了朝廷通过,地盘还地翻了番。只不过“高雄特区”的中心区还是只有十五万亩,余下由自己暂时照顾的地盘,叫做“高雄特区羁縻区”,娘的!这个“高雄特区羁縻区”那不成了特区中的特区了吗!
第一百零六章 赵抦视察
高雄这里驻扎了一千五百战兵,赵抦又将两千厢军交给茅庚,算是在高雄特区就地转业了。
茅庚带来的弟子有八个,此外,在新化招募的归正人也到了一批。
前前后后在新化招兵买马有四次之多,总计招来二百多号人,但是一听说要远赴蛮荒之岛,就有一大半人准备脱离茅氏工坊(此时还是茅氏工坊,茅庚还没有烧包到自称茅氏集团),不过转过头来,离开茅氏工坊,也未必有更好的去处,因为苏家、扶家和顿家都不会接收这些离开茅氏工坊的人,而华西营建公司也一样不会开这个口子,除非有人愿意去往占城。去占城还不如去台湾呢!新化这里,除了茅氏工坊和这几家,便很难找到更好的东家,因此很多动摇份子最终还是决定前往台湾,反正已经离乡背井过一次了,新化这里也只是短暂地落了一下脚,算不得自己的故乡,这些多少富有闯荡精神的归正人再一次加入了移民的行列。
茅氏工坊的归正人来了九十三人,有的还拖家带口,连家眷一起总计有二百三十一人,对这些追随自己来台的人们,茅庚决定善待他们。
高雄新建的房屋,仍然还是以临时性质的为主,万事都是如此,先求有,再求精,因此暂时还无法为人们建造砖瓦房。不过,高雄这里大量的树木派上了用场,茅庚采取了就地取材的办法,同时采用了标准化模块化盖房的设计,所有的临时住房都建成了圆木房,而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圆木房全都借鉴了后世框架式建房的思路,也就是像搭亭子一样,先立好四周的柱子,然后搭好顶盖,盖上水泥波瓦,这样有了一个亭子的框架后,人就可以先住进去,然后再钉四周的圆木墙和门窗。圆木房大量使用马钉、钉子来连接和固定圆木,这跟建造毛板船的考虑是一样的,这种临时房随时都能拆回成圆木,到时拆下来的圆木还可另作他用,十分符合循环经济的理念。再怎么说,圆木房比竹楼还是好上一个档次,对此,从新化转来台湾的归正人起码对住房方面还是感到相当的满意。
张海三这一次也从新化来到了台湾,茅庚觉得张海三此人不错,在台湾也应该帮得上自己的忙,反而呆在新化也就是那么大的造化,因此便盛情相邀张海三前来台湾,张海三稍作权衡,就辞了新化的官差,领着茅氏工坊的众人投奔茅庚而来。在陈亮离开澎湖的第十天,张海三领着的茅氏工坊一众人也赶到了澎湖,很快他们也移师高雄,参与了高雄的首期建设,一个月之后,高雄建起了七百多间圆木房,所有人都住进了圆木房,算是安顿了下来。
这一天,赵抦在韩侂胄陪同下来到高雄,走马观花看了一通,就来到了茅庚的特首官邸。
特首官邸与圆木房稍有不同,就是四周的墙都是砖墙,窗子装上了玻璃,其他并无不同。
在椭圆桌前坐定,赵抦首先就夸了起来:
“茅先生别出心裁,想出这圆木房的办法,想不到三十几天就盖好了这么多圆木房,委实不易啊!”
茅庚连忙谦虚:
“国公谬赞了!这些房屋毕竟比不得砖瓦房,只是为了让军兵和各路人员临时有个住所,过渡一下,一年后才能住上正式的砖瓦房,惭愧!”
韩侂胄眼看着高雄忽然之间就冒出了一个乡镇来,自然是十分吃惊,相比起来,台北那边的建设速度,就好像慢如蜗牛一般。不过高雄这里茅庚的办事房也简陋得很,盖起来当然就快了,而台北那边是修建台湾首府,当然得大为讲究。按照大宋筑城的惯例,台北好歹也要建一座城池,如此建下来,只怕明年这个时候也未必能完工。
韩侂胄觉得茅庚搞的这个“高雄特区”,连城池都没有规划,好像是太特了一点。只是早就有约在先,这个特区一切都是茅庚说了算,韩侂胄也知赵抦对茅庚此举也大为不解,只是不好质疑而已。但赵抦不便说话,自己倒是可以旁敲侧击一番:
“呵呵,茅特首的做法,快捷倒是快捷,令人佩服。不过我却有些不解,这里不修筑城池,万一蛮夷来攻,一千两千蛮夷尚不足惧,若是数千上万蛮夷蜂拥而至,若无城池为依托,茅特首可有把握固守么?”
茅庚心知这虽是韩侂胄提出的疑问,其实也是赵抦的疑问,连郭希先此前也质疑过,这年头修筑城池是惯例,更何况附近还有敌意不明的蛮夷环伺,在大宋所有的人心中,首当其冲便是要修筑一个城池以图自保,不过茅庚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个打算,茅庚拿起木棒指着沙盘,显得胸有成竹:
“国公请看,韩大人请看,高雄虽无城池,但拉起了双层铁丝网,铁丝网之间,埋有地雷,哦,这个地雷就是自发的铁火炮,若是有人强行越过外层铁丝网,就会踩到自发铁火炮,即便不炸死,也要炸伤,驻防军兵立时便知有人侵入,我军有足够的时间设防。此地的原住民武器原始,不足为虑,他们即便能够越过第一道铁丝网,也万难越过第二道铁丝网,就算越过第二道,最终也只能是铩羽而归。”
“地雷,自发铁火炮?茅先生又发明了何种厉害兵器?”
赵抦有些兴奋,对茅庚没有第一时间报知此事,又隐隐有些不满。
一见赵抦如此,郭希先连忙捧起一个地雷的样品,解释道:
“启禀国公,就是此物。前日已派人送此物去了澎湖,不知为何未能及时报知国公。”
赵抦这次却是先去了台北再由台北来高雄,自然不知地雷之事。
赵抦一看,这不过是一个陶瓷圆球一样的物事,中间凸起一个圆形凸台,一时好奇心起,问道:
“却不知为何能自发爆炸?”
茅庚在旁,这时候掏出一个小木盒来,随即推开木盒,从木盒中拈起一根木棍,对赵抦说道:
“国公,请看。”
赵抦留心关注,这才发现小木棍的一端是粗大的圆头,圆头呈灰黑色,也不知道是什么讲究。只见茅庚拿起小木棍,在那木盒的一侧快速地划过,只听“哧”的一声,那小木棍一端就燃烧了起来。
“这地雷之所以能够自发爆炸,便同这火柴是一样的道理。其实,这跟火镰也是同样道理。”
韩侂胄呵呵一笑,好像是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临安早些年就流行使用薄木片蘸硫磺引火,茅庚所说的火柴似乎是基于同样的原理。
赵抦好奇,接过茅庚递过来的“火柴”,仔细端详,发现木盒的一侧原来是一块粗瓷片,瓷片像磨刀石一样粗糙,瓷片上有两个凹槽,方才茅庚划过的好像就是凹槽。
茅庚也试着抽出一根小木棍如法炮制地往瓷片的凹槽上划过,却并没有点燃木棍。
“再用劲一点。”
第二次赵抦终于划燃了小木棍,不禁喜上眉梢。
话说茅庚为了弄出这火柴,已经调了好多次配方,药头上有玻璃粉、辉锑矿(三氧化二锑)粉末、硫磺,还有微量的硝,不过看来这火柴还是过于安全了一点,若是操作不当的话,有百分之十几的几率划不燃。
“这个地雷也是如此,人踏上地雷,里面的机关发生摩擦,点燃火药,地雷立时就炸。”
地雷好点,不用考虑安全因素,因而一触就炸。
赵抦一时大感振奋,但随即又有些发蔫:
“可惜这铁火炮的威力不行,即算炸了,也只是吓唬的成分居多,顶多炸伤腿脚,可惜茅先生这项发明了。”
郭希先旁边的周巽却忍不住出了声:
“启禀国公,这地雷里面的火药经茅先生调配,威力高了许多,前日就有一个蛮夷越过了第一道铁丝网,踏上地雷,被炸死了。”
周巽是两千厢军的指挥使,当时亲眼目睹此事,至今还深感震撼。不过茅庚去看过现场之后,判断那倒霉的家伙只是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失血过多而死去的,并不见得地雷当场就能炸死人。
“果真?”
看到茅庚这边的一众人都点头,赵抦一时兴奋不已,便眼望茅庚道:
“茅先生有何法子让火药威力大增?”
茅庚心道,我这只不过是在其中掺了氧化铜而已,最重要的还是要提纯硝。便顺势提出请求:
“国公,下官请朝廷运一批硝来,下官在高雄这里试试看,看能不能让火药威力再增大一些。这里烧制水泥采石也要用到火药,下官若是能摸索一套增大爆炸威力的办法,便可教与军器监,那时大宋武力便能再上一个台阶。”
茅庚之所以不建城池,其最大的倚仗便是火器。但大宋火器的关键缺陷就是,火药不纯,其中尤为不足的是——硝不纯。
第一百零七章 五星标准
青春期的赵抦,一听说茅庚有办法提升大宋武力,眼中立时放出了光芒。
回顾前一段时间对付台湾土著围攻的大小接战,加装了棘轮的弓弩在实战中十分出彩,以至于赵抦总觉得茅庚应该还有更厉害的武器没有拿出来。
但茅庚一会儿将红薯说得神乎其神,一会儿又偷偷地让自己看那白糖演示,存心将自己的注意力往他处引。这会儿红薯已经插播了五亩,也不知到时究竟会产出多少红薯。
好吧,今天总算又在军器上又拿出了新的厉害东西——地雷,嗯,能炸死人的地雷,厉害!不过炸死赤身**的原住民好像显不出地雷的厉害,不知用来对付全身铠甲的金兵如何。
既然茅庚提出进一步提升火药的威力,那想必是有些把握的。也许火药威力经茅庚提升之后,说不定就能一举炸毙全身甲胄的金兵,这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赵抦毕竟是皇孙,日后也许还要接掌大位,想问题绝不像一介武夫那么简单。此刻,各种念头在他头脑中飞速转动起来,赵抦的脑瓜一向好使得很,运算速度堪比四核8g电脑,在模糊运算上更是超出一筹,不过一瞬间,赵抦就有了主意:
“茅先生此议甚好,本爵这便奏请朝廷,请朝廷准予在高雄开办一处都作院,请朝廷派最好的火药工匠前来,茅先生只须动动嘴,出出主意便是。火药若是威力得以提升,乃是大功一件,到时本爵为茅先生请功。”
赵抦说这段话,茅庚当然能够理解,最先进的武器大宋当然要重点控制,不知道赵抦此刻是否已经感觉到火药才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管怎么样,赵抦控制先进武器扩散的意识已经是有了,对此茅庚虽有一点小抵触,但仍然不由得在心里赞了一声。其实放在后世,也是如此,谁家的统治者都会做同样的选择,严防死守,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
大宋的都作院是军器监管理之下的各地兵器工坊,是官营而非私有,属于国企军工性质,既然是国企军工,自然可以放心。赵抦如此考虑,可谓十分精到。
正当茅庚觉得赵抦考虑问题周详,所提计划非常靠谱的当口,赵抦随即便说出了一段非常不靠谱的话:
“茅先生啊,你不知道,本爵实在是太闲,一来不用本爵去和原住民打手势,二来也不用本爵去台北筑城,本爵能做的,就是看红薯发芽,从一根嫩芽长成短藤,再慢慢长成长藤。如今好了,红薯秧插播到了地里,本爵也一天至少要去看两次,如今红薯秧长势良好,本爵实在想挖开土看看,看有没有结出红薯来。当然,本爵也知道,不能干这号傻事。但本爵不是无所事事嘛!偏偏你又将红薯夸得那么好!不过,这下好了!茅先生要提升火药威力,本爵大有兴趣,嗯,比关心红薯的瘾头还大,这样,反正台北那边的城池也不是短期能够修好的,本爵便先在你这高雄特区暂住一段时间,本爵也来掺和一下提升火药威力之事,如何?”
赵抦这话儿说得一点也不打官腔,听得一众人都露出了笑意。
茅庚一听,心说你这王孙哥儿心血来潮,好好观摩红薯生长不是很自在吗,玩火药可是玩命的事儿,哪能让你来冒险!
不过茅庚也不好明着拒绝,生怕赵抦以为自己有留一手的想法,不错,自己也的确想留一手,但不是在火药这上面,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阻止赵抦,但一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茅庚便无法将阻止的话说出口来,当下便道:
“国公不要说在这里暂住,就是长期在此坐镇也不妨的。下官即刻就安排建造国公住所,不出一月,国公即可入住。想必那时朝廷也准了都作院之请,或许连工匠也到了,硝也一并运来了,那时即可开工。只是**极是危险,国公可不能像看红薯苗那样一日看三回,下官须得与国公先做个约定,若无下官的陪同,不能径自去那**之所。”
茅庚如此一说,韩侂胄以及众人这才觉出了不妥来,赵抦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便纷纷劝阻起赵抦来,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之类的,说了一大堆,反正是要劝阻赵抦。
但赵抦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安危之事,本爵理会得,你等无须多言,本爵便照茅庚所说便是,想皇祖父夙夜所思,便是恢复中原,为儿孙者理应分忧!本爵便听茅先生之言,茅先生不让去,本爵就不去,茅先生让去,本爵才去,这总行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侂胄在内的一众人被堵了回去,也不好继续强劝。
赵抦又回头安慰茅庚道:
“本爵虽暂住高雄,本爵绝不插手高雄之事,茅先生尽管放手作为,无须有何顾忌。本爵在此,最多也就是关注火药、水泥的时表三事,余皆不问。”
茅庚心道,你既然在高雄,没有顾忌那当然是假的,多请示多汇报这是无法避免的了,谁知道这位王孙哥儿心血来潮究竟会弄出一些什么幺蛾子!不过,赵抦在这里也多少有些好处,比如台北采出的硫磺,起码就能确保绝对优先供给高雄这边,还有吸引内陆移民方面,也会带来正面的影响。
说起来在赵抦的眼中,茅庚比他更年轻,但茅庚好像天生就显得老成,只有当日与皇祖父打赌,那才算得上少年意气。但茅庚为人虽然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老成,但难得的是,茅庚每每会创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新鲜物事,从这一点来看,又有着常人所不能比的活力。赵抦少年心性,当然更愿意呆在高雄,与茅庚呆在一起,茅庚其人虽谈不上十分有趣,但茅庚所为之事却十二分的有趣。
时表的生产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开始了,由于在澎湖就已经开始试生产,到了高雄之后,各式设备安装完毕,材料则由朝廷优先保障,如今的产能已经达到月产三百台时表,不出三个月,还能上升到月产五百台,不过订单太多,至今为止,还有一千六百多台收了定金却一直拖着没有交货。
而烧制水泥的难度大得多,因为高雄只有一条不大的河流,水力资源有限,水力碎石磨粉的产能很受局限,因而至今为止,水泥的产量仅仅停留在日产五六千斤的水平。要进一步提高水泥的产能,还得想办法。
赵抦对于高雄特区能有这样的高速度,一路赞不绝口。不过茅庚觉得这一点也算不了什么,比起后世的“特区速度”,还差得远呢!
赵抦满意地离开了,留下茅庚却犯了难。
赵抦的住所须得马上建造好,这是首要的政治任务,决不能马虎。考虑来,考虑去,要既快又好地建好赵抦的行辕,只好将已经开建准备作为医院的这一处建筑改作行辕,反正当初规划这个医院的时候,茅庚的设计就是十年不过时,为此其他人都不理解为何要如此,最后当然拗不过茅庚,故而原来设计的医院在建成之后,便将是本地一段时间内最豪华的建筑。
茅庚将手下的虾兵虾将召集拢来,宣布最新的调整方案:
“这里先停下来,我要修改设计,过两天再重新开工,这里将来就是国公行辕,要修建成五星级的标准。”
一看众人面面相觑的样子,情知自己说走了嘴,既然说出来了,干脆便将五星、四星的概念介绍了一遍,直到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指豪华程度,于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茅庚看到负责基建的周巽也点头的时候,心中有些得意,这个周巽大约可以类比于后世的基建工程兵团长什么的,后世大把的基建工程兵转业到了特区,为特区初期的建设作出的贡献可不小,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茅庚放下思绪,继续说五星、四星之事:
“国公行辕,要盖就要盖成最好的,要不惜工本,要盖出花来。明白吗?”
一众人都点头,周巽更是大声称是,可见大家对于政治任务的确很上心。
“除了这个五星标准的行辕,在这一处海边,马上还要盖一座四星标准的客栈。”
这一下大家都有点糊涂,周巽更是糊涂,这荒岛上盖一个五星标准的国公行辕倒还罢了,盖一个四星标准的客栈又为何来!除了不得不来的国公爷,还有什么贵人会跑到这荒僻的岛上来!
“那这个医院还要不要盖?”
张海三是茅庚的忠实支持者,不论理不理解,都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但毋庸置疑,他也有点跟不上茅庚的思路,故而有此一问。
“盖,当然要盖,标准嘛,就按二星标准。哦,原来的设计不变,就是二星。”
众人一听,原本是最豪华的医院居然只是二星标准,那五星标准又会惊艳到什么程度,于是,对于五星标准,每个人都有些期待起来。周巽甚至在想,传说中的天堂,不知道是四星还是五星。
第一百零八章 草鞋没样
茅庚执着于五星四星,实在是因为后世没有在房地产方面分过一杯羹的缘故,而后世那些房地产商一会儿推出什么顶级庭院,一会儿又推出什么皇家别墅,弄得后世的茅庚对于豪宅充满羡慕嫉妒。
在后世被刺激了,因而穿越过来之后,茅庚就想报复性地玩一票地产,特别是豪华地产,人性就是如此,茅庚自然也不能免俗。
可话说回来,赵抦的行辕盖好了投资回报率应该会很高,而四星级的客栈,则事关移民计划,自从到了澎湖,茅庚一直在为如何吸引移民而苦思冥想,为此弄出了abc三套方案,但究竟这些方案的效果如何,还是得试试才知。
特区的规划是远远超前于这个时代的,宽敞的大街甚至都预留了绿化带,不仅有医院、学校,甚至公园都预留了地盘,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后世的城市功能来规划的。反正是一张白纸,茅庚可以毫无负担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规划。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者,当然绝无可能再去考虑修筑一个高墙环绕的城池,因此,在无数的质疑声中,在一片怀疑的眼光下,茅庚推出了超时代的城市规划。尽管怀疑声始终不曾停息,茅庚不为所动。
当赵抦的质疑也未能让茅庚改变主意之后,众人也就不再在此事上啰嗦了。
如今,茅庚要建五星标准的行辕,所有人,尤其是周巽,对茅庚号称要“盖出一朵花”来的五星行辕到底会盖成一个如何模样,完全是没有一点概念。郭希先好点,他好歹见识过临安那个名叫“钓鱼台”的样板楼,自然不会怀疑茅庚的手笔,可是也实在想象不出茅先生这一次又是如何一种盖法,郭希先看过“钓鱼台”之后,实在不敢想象还能有超出“钓鱼台”的建筑。
事实上,茅庚也为建造自己声称的五星级行辕感到有些力有不逮,自己前世毕竟只是装修过两次房子,穿越前感觉五星级也就是那些道道,但真正自己动起手来,就发现远非那么简单。
赵抦的行辕,茅庚并不打算建成一所大型建筑,而是立足在精美上做文章。
茅庚绞尽脑汁,将自己所能想到的豪华元素一一列出来,做成了一个表格,然后再组合一番,搞出了两个方案,又花了足足一个通宵,综合考虑在这个时代实现的难度和所能达成的效果,反复筛选,这才选定了其中一个自认为还过得去的方案。
然后茅庚又发愁了,这个五星建筑方案里面有不少全新的建筑技术,是这个时代的工匠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的,更不用说干过。但茅庚还是决定试试,不过这些技术之中自己好些也是一知半解,能做出什么样的水平实在并无把握。好在赵抦也是年轻人,对于临时住所的瑕疵应该不会过于计较。
茅庚把郭希先和周巽找来,让他们将手下所有有些手艺的军兵挑选出来,茅庚深信其中必然有人会脱颖而出,因为要建造这么一个复杂的工程,工匠远远不够。
矮子里面拔将军,本来是已经挑选过一遍了,这第二遍挑选,好歹又凑了六十多号人。茅庚将他们分派到有经验的工匠手下,分门别类,凑齐了十几个工匠组。
朱玄白领着一帮人专事烧制不同规格式样的瓷砖,其中有外墙瓷砖、内墙瓷砖、地板瓷砖以及卫浴陶瓷,至于茅庚要求搞出来的游泳池瓷砖,最终本着通用化的思路,决定用上其中一款外墙瓷砖。
.茅庚觉得,五星行辕最起码也要有一个游泳池吧,而且还在旁边设计了一个小池子,专门做一组喷泉,不过此喷泉暂时只能靠人力作为喷泉动力,因而只能在特定的时间短时间喷那么一阵。搞游泳池有点雷人,但茅庚认为,既然号称是五星,游泳池是一定要有的。考虑到赵抦的安全,这个游泳池还必须是室内游泳池。室内游泳池虽然造价高一些,但也有一个好处,水中不易起苔癣。
在指挥建造游泳池方面,茅庚倒是没费多大劲。整个游泳池的设计,就是从河道中引水,水引过来后,挖两个大沉淀池,在沉淀池中堆上粗砂和细砂,控制水流速度,河水自然就滤清,变成了一泓碧水,然后挖一个大池子,在四周和池底以混凝土防漏,表面贴上瓷砖,一个游泳池就成了。只要过几天换一次水,就始终能保持池中之水清澈如碧泓。这种挖坑刷墙贴砖的事儿技术含量不高,所以这一组的工匠很让茅庚省心。
为了赵抦的安全,这个游泳池既不大,也不深,也就是有那么个意思而已,联想一下,“华清池洗凝脂”的贵妃池也不会大,茅庚搞的这个池虽然远比正规的游泳池小,但应该远超“贵妃池”的规模。
最难的活儿是用彩色玻璃制成球形穹顶,其实茅庚也只是知道个概念,但茅庚有心造出一个富有视觉冲击力的五彩穹顶,因而咬咬牙,决定试一把再说。所谓草鞋没样,边打边像,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
下午的时候,一应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材料、工具和人手都齐了,茅庚急匆匆赶过来,一看已经准备就绪,便吩咐道:
“黄旺财,你先来试试,照我的指令做。”
理论上如何制作玻璃球形穹顶茅庚还是明白的,就是用铜条作框架,利用铜条容易弯曲的特性,围着玻璃做成一个框,再用熔点低的锡将玻璃焊牢在铜框中,然后再在铜框的外侧焊上另一块玻璃,如此重复围框焊牢,就能制成彩色的球形穹顶。
看起来是一件简单的事,黄旺财却一点也领悟不到其中的窍门,笨手笨脚,半天还没有围好一片玻璃。
茅庚看到黄旺财笨拙的样子,茅庚恨不能自己动手,不过茅庚深知自己的动手能力并不值得夸耀,而且自己必须保持绝对的权威,千万不能露馅,尽管心中着急,还是保持一副专家样子:
“旺财,不要急,跟你说了,玻璃是六边形,先将铜条折成六边形,再框住玻璃。”
可黄旺财打铁有一手,干这个就是不灵光,一根铜条在他手里变成了弯弯扭扭的烂样子,茅庚看着直摇头。
“你们谁来试试?”
茅庚对黄旺财终于失去了耐心,只好寄希望于其他人。
但半天没有人反应,茅庚无法,只好采用海选之法:
“那好,轮流上来试试,看谁有这个手艺。”
一听说要轮流上场,此时一个瘦子站了出来,鼓起很大的勇气说道:
“小的来试试。”
这人一上手,一看就比黄旺财强,不久之后,此人成功地做成了一个六边形的铜框,将六边形玻璃框住,随后便有人端上烧熔的锡锅,让瘦子拿铁勺往框内灌锡。
头几次灌锡总是灌多了,但灌过几次之后,这个瘦子手下就有了轻重,之后就越来越熟练了起来,随著焊接的技术越来越见长,焊接处也越来越美观。
茅庚忍不住问起了他的姓名,那瘦子答道:
“小的姓陈,叫陈喜。”
茅庚一下子笑了起来,哇咳咳!咋不叫“陈灌锡”呢!不过茅庚随机就意识到自己联想十分不当,连忙换了语气,嘉许道:
“不错!陈喜,干得好,现在,你就是这一组的组长了。就这么干,你们继续。”
然后便带着黄旺财走了,没辙,还得让黄旺财顶上别的活计。至于茅庚自己,连日来一直是脚不沾地,屁股冒烟,一时为自己强行要同时上诸般新技术而后悔不迭。结果完全是疲于奔命。
这不,茅庚正在指导朱玄青烧制彩色玻璃,在试着掺入新一种颜料烧出不同的颜色。陈喜这边又来请茅庚了,球形穹顶这玩意,还真是不好弄啊!
第一百零九章 打造团队
陈喜那边,试着焊接出了四分之一大小的彩色透明穹顶,可是放在雨中一试,就发现弄出来的穹顶中看不中用,雨水会顺着铜条和玻璃的缝隙漏下来,这证明灌锡不匀,焊接有问题,就算以手艺最高的陈喜全力施为,焊接水平还是无法达到防漏的水平。
一个漏雨的穹顶当然是没法用的,茅庚一时有些泄气。也不知欧洲人在后世用的是啥工艺,能使教堂的彩色玻璃穹顶不会发生漏雨的现象。但总而言之,这决不是什么高科技,因而茅庚并不打算半途而废。
茅根问陈喜:
“为何多数的地方不漏?为何这些地方会漏?还有,漏的地方能补么?”
陈喜这几天天天都干这件活儿,想了想道:
“这是因为小的手艺不够精细,做的铜条粗细宽窄都有差异,因而与玻璃的缝隙也是宽窄不同,缝隙宽的地方往往就会漏水,若是补的话,这一处便会凸起一团,十分的难看。还有,一开始并不漏的地方,搬运之后,也会漏雨。因而小的不敢再往下试了。”
一看陈喜一副手脚无措显得无地自容的样子,茅庚本来想发作一番的,如今心一软,反过来只好安慰陈喜一番。
茅庚又仔细看了看试做的穹顶,默默跟自己说,失败是成功他妈,其实陈喜的手工还是不错的,不过手工再好,还是无法达到后世机器挤出的铝型材那样的一致性,茅庚心道,要是能够挤出型材那就好了,嗯,最好还能找到橡胶,能找到玻璃胶那当然更好。
橡胶当然是暂时不用去想,那玩意,现在还在美洲。玻璃胶当然更不用想了。
不过,要做出铜型材,好像还是有办法的,若是不计成本,可以用铣的办法。如果有了尺寸形状一致的工字型型材,只须将玻璃嵌入铜型材的工字槽中,然后再灌锡焊牢,按道理,不但可以保证不漏水,还能保证焊接强度,也不至于动一动就会导致某个焊接处受力后发生裂缝而漏水。
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是要解决穹顶不漏水的难题,就得先解决如何制出型材的难题,在后一个难题解决之前,恐怕是难以解决第一个难题了,对此茅庚只能苦笑。
茅庚不会放过这个锻炼弟子思维的机会,如何开动脑筋解决问题,正好让弟子们体会一番,因此,每当此时,茅庚便会习惯性地召集手下弟子展开头脑风暴。
展开过一场头脑风暴之后,最后选择的不是铣加工的办法,而是在茅庚启发下,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合计出了一套手工挤压制作工字铜型材的办法。
在茅庚的指导下,谭晓春画出了手工挤压型材机构的图纸。
谭晓春所画的三视图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瑕疵,但大意思是表现出来了,如今谭晓春和易伯均都已经能看懂三视图,茅庚就试着让他们两个**制作这一套挤压机构。
第四天,一套简易的连续轮式挤压机构组装完毕,茅庚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么一件东西,先不说能不能挤压出合格的型材,能**做到这样子,已经难能可贵,茅庚对两个弟子的表现颇感满意。
打铁的黄旺财生就一身好力气,打制铜条几乎不费什么劲,很快就打制出很多铜材长条,铜条打制好之后,下一步便是挤压工序。
一张铁板的一面装上了一排上下相对的轮子,总共是五对,五对轮子都是经过淬火的高碳钢,对付软质地的铜材应当是毫不费力。从左到右由浅入深,五对轮子的轮缘上车出了深浅不一的型腔,背后则是一连串的齿轮和一个大大的手摇式手柄。
随着陈喜将铜条塞进最右侧的两个轮子中,后面黄旺财开始使劲摇动手柄,不过第一次挤压没能成功,前两对轮子通过还算顺利,但是在第三对轮子被卡住了。黄旺财一身蛮力尚且摇不动,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没辙,只好停下来调节第三对轮子,第三对轮子的中心距略作调整之后,再度摇动手柄,铜条在轮子的带动下从右至左,滚过之后,就成了一根中间凹两头凸出的工字型型材。
“真精致!”
陈喜拿着这根工字型材爱不释手,中间的凹槽比玻璃厚度的略宽,铜条从头至尾整齐规则,尤其挤压过后,铜条变得光洁光亮,闪耀着金黄色的光泽。
随着第二条第三条工字型一条条挤压出来,茅庚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还好,总算是搞出型材了。
“好了,就用这铜条,将玻璃嵌入凹槽,然后灌锡,应该就不会漏了。”
这时候茅庚松了一口气。心道,咱没有铝型材,但是我们能制造出铜型材,延展性比铝材更好,简直是挤压的最佳用材。
不过铜型材实在是有些奢侈,毕竟这时代铜的用途主要还是用来铸造铜钱,而大宋的铜产量有限,如果要推广铜型材,还得另想他法。台湾这里的铜矿不知道几时才能开采出来,日本那边应该是产铜的,铜型材和玻璃的结合将会给这个时代的建筑带来一场冲击,至少在高端建筑方面是如此。
当然,挤压出铜型材和制作出彩色透明球形穹顶,这些新工艺本身有其意义,但最关键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弟子们包括茅氏工坊甚至官营工坊里的一些人由此提升了能力,假以时日,自己手下的这个团队将成长为精兵强将,或许不久的将来,他们都将能独当一面。
如今的高雄特区,茅庚身兼特首、管家、工程师、建筑师、教师,手下管理的,既有军转民的周巽所部,又有自己的茅氏工坊班底,还有自己的弟子们。
水泥工坊和时表工坊已经挂上了官营的牌子,但是玻璃工坊留了下来。如果说时表的利润有些令人眼馋的话,其实玻璃具有更大的盈利前景。
大宋军方在了解了单筒望远镜的神奇后,一次性就向茅氏工坊订购五百具单筒望远镜,对于定价三十贯的单筒望远镜,五百具不算多,但是后续的订单应该会接踵而至。
而水银玻璃镜很快就能小批量推出,这将是一宗极有吸金前景的生意,玻璃镜比起铜镜来简直是云泥之别,这无疑会是高雄特区经济下一个增长点。
目前的玻璃工坊由康德培管理,康德培的才能并不突出,但胜在有学识基础,办事中规中矩,而且经过一番培训,已经能够按照茅庚的要求**记账了。如此下去,康德培有望成为茅庚手下一个合格的企业管理人员。
按照茅庚的计划,发展工业除了逐步开办一批制造业,就是打造一个强有力的研发团队,这个研发团队有茅庚这个穿越者领衔,可谓得天独厚。只要持之以恒地培养,一定会有一些拔尖的人才冒出来,那时候,也许就不用茅庚事必躬亲了。
茅庚很自觉地将特区定位为地局级,因而研发团队便顺理成章得名“技术处”,而别的部门,也纷纷取名为“xx处”。
不久之后,茅庚的技术处会推出怀表,官营的时表工坊若是有兴趣,可以优先购买怀表的技术。
本着**核算的原则,哪怕是隶属茅庚的企业,也一样要掏钱购买技术处的技术。如此一来,技术处才能健康地发展。
玻璃穹顶问题解决之后,茅庚还是忙得不可开交,茅庚不仅要大力发展工业,开垦的事也不能放下不管。
一时间千头万绪,让茅庚穷于应付,遇到这种情况,就只能透支身体,透支的结果,就是疲劳,越来越疲劳,最后终于病倒了。
好在这时候,从临安来的铃儿一行到了。
(出差了两天,影响了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各擅胜场
文元一收到茅庚的飞鸽传书,便立即安排顿五护送铃儿一行前往高雄。
到了泉州之后,又汇合新化的第二批茅氏工坊工匠及其家人,五艘船一路直航高雄。
一到高雄,正逢茅庚抱病卧床,铃儿也好,同来的肖安安、孙菲儿也好,一介女流难免有些恐慌,俱是乱了阵脚,一时间弄得特首府上一片鸡飞狗跳。
本来茅庚这两天服了药,又由扶归配了药浴方子,泡了几次药浴之后,茅庚感觉有所好转。茅庚自己分析,这些日子连续的劳累,透支了身体,致使抵抗力下降,这才受了病毒侵袭,只须连续服几服药,再泡一泡药浴迫出体内病毒,也就能恢复了。
但铃儿一到,立时便认定茅庚是中了瘴毒,而对付瘴毒,最管用的便是他瞿家峒的药浴。谭望娣这一次也来了高雄,谭望娣自幼亦稍稍习得乃父家传医术,一看瞿家峒的药方,便直觉其用药过猛,恐非身体虚弱的病人所能承受。而扶归用的方子,正是谭家在扶家药浴配方上的改良版药方,谭望娣自然是支持继续使用扶归原先的药浴方子。
为此,两派就如何医治茅庚之病发生了争执,铃儿的快速疗法和出自扶谭两家的稳妥疗法,各有千秋,两派各说各理,当然都是为了茅庚,只是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
茅庚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浑不是滋味,双方的争执都听在了耳中,但茅庚心中有了急于康复的念头,只要有快速康复的法子,怎么样都是想试一试的。何况自己也曾经泡过瞿家峒的药浴,心中只道瞿家峒的方子或者真能一举将体内病毒逼出,便示意用瞿家峒的方子试上一试。
谭望娣虽然觉得大是不妥,但自己不过是茅门弟子,茅庚既然一定要试,自己也不便多言,扶归则对医术药理所知有限,更没有说话的地儿。
试了用瞿家峒的方子泡过药浴之后,果然如铃儿所预期的,茅庚的病情大有好转,已不必躺在床上,看起来康复在即。茅庚感觉甚好,便又开始理起事来,一看茅庚恢复得如此之快,一家上下顿时喜笑颜开。
这几天压下的事情可不少,茅庚重新开始理事,报上来的自然是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何大来与高雄这边的一族原住民打得火热,看样子这一族原住民十分有意愿服从大宋管辖,当然,从这一族原住民流露出来的意思看,他们好像也是想借大宋强悍的军力剪除他们的世仇,他们的世仇是这里的另一族原住民,看架势两族原住民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但谁也无法吃掉谁。茅庚心道,那句话再也不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江湖恩怨,这无关文明的先进与落后。
原住民中能有一个铁杆的拥护者,对于大宋来说总是一件好事。眼看和谐大计正在开花结果,在取得政治效益的同时,这一族原住民也为特区带来了经济效益,因为双方的易货贸易正在急剧发展,而因为何大来抛出的橄榄枝,原住民在劳务方面也已经有了初步的合作,这一族原住民中就已经有人开始接受付出劳务换取大宋物品的条件,据称已经有几十名原住民已经在为大宋垦荒。
对于原住民愿意工作以换取物品,在茅庚看来,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情。因为在此之前,何大来无论怎样诱惑,都无法让原住民干活,因而大宋这边所有的人都认定原住民是一群懒惰的人。原住民原本生活在一个土地资源可以无限浪费的旷野,随便找一片地放一把火,烧荒之后,便随意撒上一些小米种子,然后就有收成,他们的确有懒惰的资本。
除了原住民表达了拥护大宋的热情,再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水塔完工了,这是茅庚的自来水系统最关键的一个组成部分,张海三报告说,混凝土水塔掺入糯米糊做了防漏处理,反复试过,暂时还没有发现漏水的现象。
坏消息也有,比如发生了好几起斗殴事件,好在张海三胥吏出身,又有能将死人说活的本事,加上郭希先和周巽的弹压,事端并没有扩大。茅庚对此深感挠头,别看张海三说得轻描淡写,如今高雄这里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要是不能招来女人,天知道这一大群雄性的动物会闹出什么事来!
却说那个没少给茅庚带来烦恼的球形穹顶,茅庚本以为在铜型材这种高级材料出现之后,一切问题都已经迎刃而解,不料,又漏了!只是在用了铜型材之后,远没有之前漏得那么厉害罢了,只是渗漏而已。
渗漏也不行啊,从未听说过五星级的建筑能够容忍漏雨的情况发生!
一看茅庚直皱眉头,张海三表示,在依样画葫芦搞了两次头脑风暴之后,已经有几个人提出不同的解决办法,乍听起来都是好办法,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主张各自办法的人互不服气,支持者也为此争执不休,看来最后还得茅庚定夺,毕竟这是为国公建行辕,容不得半点差错。
其实这些人所想到的办法,无一例外都是在锡焊处刷上一层防漏胶粘物,不过各自所提的法子却大相径庭。
茅氏工坊所招的归正人,多少都有些手艺,但是好些人的手艺一时用不上,因而只好老老实实从头学习茅氏手艺。但茅庚倡导的头脑风暴,又自然而然地让他们联想到了自家原本的手艺。
刘万砚从河南投奔大宋,他原本是一个制墨的学徒,制墨手艺还没有学全,但熬制骨胶却是颇为熟练,他之前每日干的就是熬胶的活儿,此人号称懂得用犀角熬胶,而犀角胶是制作顶级贡墨才能用到的顶级骨胶。刘万砚建议的办法,自然就是熬制骨胶,只要在焊锡处刷上一层骨胶,保管再不会漏。试想,松烟经过骨胶的粘合便变成坚固光洁的墨块,遇水难化,要反复研磨才能磨出墨汁,可见骨胶之强横,刷上骨胶当然是靠得住的。
于士满此前却是制作弓箭的,“一张弓,四两鳔”,弓箭使用鱼鳔胶粘结弓胎,可见鱼鳔胶粘接力十分强悍,于士满的意见,要是刷上鱼鳔胶,便可保万无一失,决不会漏水。说来那鱼鳔胶是用极富胶质的大黄鱼鱼鳔熬制的一种胶,于士满这个办法,也有不少支持者。
来自山东的张五谷懂得熬制驴胶,驴胶也就是阿胶,是用驴皮熬制的药物,张五谷熟知皮胶,当然便觉得刷皮胶无出其右。
此外还有觉得树胶好的,造过纸的就表示藤胶就不错,比如杨桃藤胶。而筑过城的就极力推崇用糯米熬胶。
这些手艺人各擅胜场,各有各的道理,一时各执一词,互不服气。
茅庚一听,心说古人可真不简单啊,在没有后世化学手段的情况下,居然能够弄出如此多名目的动物胶和植物胶,着实是了得,古人制造水平委实不可小觑。弓箭的要求自不必说,能将竹胎和榆木弓弰粘牢,堪比后世的强力化学胶了。
对于用动物皮制胶,拜后世“毒胶囊”事件所赐,经过一段时间新闻轰炸,茅庚多少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道道。不可否认,后世的黑心商人也都是一些能人,这些能人竟然能够用皮革废料熬制出明胶,又有下家用这些明胶制出胶囊,然后药厂又由此制出胶囊药品,这便是“毒胶囊”事件。因为皮革在工业加工时,要使用含铬的鞣制剂,因此这样制成的胶囊,百分之百重金属铬超标。
能够制成胶囊,皮胶应当不错,或许能制成类似后世玻璃胶那样的皮胶,嗯,骨胶或许也行。反正台湾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动物,尤其是鹿。
最后,茅庚拍板,不管皮胶、骨胶、鱼鳔胶,都试一把。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又处理了若干大事小事,包括鸡毛蒜皮的事,茅庚感觉分外地疲劳,于是善解人意的铃儿又让人准备好药浴,茅庚躺入木桶,全身放松,便如后世泡桑拿一样,以期消除疲劳,尽快恢复。
不过,这一次泡下来,却再也找不到上次的感觉,反而越泡越上火。最后茅庚实在无法承受,让人将自己抬出了药浴木桶。
出来之后,却引发了一个要命的毛病,不知怎么的,左边牙齿开始剧痛起来。那种剧痛弄得茅庚头痛欲裂,至此茅庚才体会到“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真是再也不错。
这一下好了,茅庚又重新卧病,进食只能喝点汤汤水水。茅庚直摇头,世上事真是欲速不达,病来更是急不得啊,真是悔不该用上瞿家峒那个霸道药方。
不过,让茅庚稍稍心安的是,赵抦听说自己病了,竟然亲自来了高雄,同来的还有赵眘给赵抦配备的俞太医,赵抦此次特意将俞太医带来给自己诊病,嗯,这位皇孙靠谱!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朝廷关怀
茅庚躺在床上,除了头痛欲裂,还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发烧,虽然服了军中王郎中开的一剂药,但并无什么效果,心道这一次不至于稀里糊涂就这么挂了吧。看铃儿一副负疚而且泪眼婆娑的样儿,茅庚还得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表示这点小病不值得惊慌。
当赵抦、韩侂胄带着俞太医走到床前,茅庚还想坐起来行礼,不过赵抦连忙上前一步,轻轻一按,说道:
“茅先生不要动,茅先生为我大宋日夜操劳,此病应是过分劳累而至,令人心痛之至。茅先生且听本爵一句话,好好将养一些日子,俞太医就留在高雄,直到你康复为止。来,先让俞太医把脉吧,看病要紧。”
韩侂胄在一旁也连声附和。
茅庚此刻半边脸肿得老高,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只好连连点头。
俞太医为茅庚把脉时,赵抦在一边对铃儿道:
“本爵原本只是想在高雄暂住一段,又何必兴师动众大兴土木!本爵还听说甚么的五星行辕一事,茅先生为此呕心沥血,以致劳累过甚,一病至此,实乃本爵之过啊!”
铃儿听赵抦如此一说,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一时又报以一把眼泪。
茅庚情知此话是对自己说的,但无论如何,赵抦对自己委实不错。再说这一次要不是泡错了药,要不是泡错了药之后又抱病理事,病情也断然不会如今日模样。倒不见得就是因为修建五星级行辕而导致身体透支,才一病至此。也怪自己有些操之过急,而手下的班子建设还差得太远。
俞太医把了脉,又让茅庚张开嘴看了口中症状,然后说了一些茅庚听不怎么明白的中医术语,比如什么“阴阳失调,虚火上炎---”之类,最后则称此病并无大碍,只不过牙痛患者无一不是剧痛难当,只须忍过一二日,待服了降火调理之药,便可逐渐止住牙痛,不几日便可复原。
茅庚心道我还发烧呢!你这位太医老兄还得给我开点消炎退烧的药才成啊,茅庚从后世过来,所熟知的便是西医那一套治病的要诀,急切间记起好像中药里柴胡是一剂消炎的强药,便招手让铃儿递上纸笔,用铅笔在纸上写上了弯弯扭扭的两个字——“柴胡”。
俞太医呵呵一笑,道:
“茅先生勿须担心,吾细察茅先生脉象,并无凶险,只须服药将养数日,便可康复。至于柴胡这味药,用于此处似有不妥。”
茅庚望了望在不远处侍立的谭望娣,但见谭望娣微微颔首,心知俞太医所说不错,自己对于中医中药的那点理解当然不靠谱,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能混到太医这个位置哪里还是等闲之辈,这等小病人家当然能够应对自如。
茅庚想到这一节,心情为之一宽,一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俞太医的话,也让赵抦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适才见茅庚半边脸浮肿,痛不堪言,连话都不能说,还以为竟是什么重症,现在看来应该并无大碍,赵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态。
轻松下来之后,赵抦顺势跟茅庚说起了临安过来的好消息。
却说地雷的样品快马送往临安之后,军器监对此进行了试爆,几头猪和几头羊成了几次试爆的牺牲品,它们被驱赶到埋地雷处,然后“轰”的一声,地雷触发,将猪和羊炸得非死既残,自然羊死得多,猪则是残的多。赵眘老来童心大起,闻报之后又亲临现场观摩试爆效果,看了之后心情大好,当时就定下来要大量制作这种地雷,赵眘在心中设想了一番,设想金兵的骑兵铺天盖地而来,一旦踩上地雷,立时便是一片人仰马翻,此事岂不大妙!
临安的君臣既然作如此想,在高雄设立都作院一事便顺利通过,今天赵抦除了关心茅庚的病情,就是来告诉这个好消息的。
“茅先生,朝廷准了都作院之请,大约过些日便会运来硝石,派来火药工匠,这以后,就看茅先生的了。”
说到这里,赵抦忽然打了一个响指,瞧这位皇孙得意的样子,有点忘形了吧!咦!打响指这事好像是自己得意时偶而为之,什么时候传到赵抦那里去了,难不成打响指也要成为大宋潮流!
赵抦得意并非只是都作院之事,赵抦接下来所说的好消息让茅庚有些喜出望外。
由于临安君臣领略了地雷的威力,又试了火柴的妙处,赵眘最终拍板,要求成立高雄特区都作院后,在今年之内制作一万枚地雷,此外还向茅氏工坊订购五万盒火柴作为军中之用,为此朝廷将水泥和时表两项的盈利全部留给高雄特区,以充建造都作院、制作地雷和购买火柴所用。
此外,原本周巽手下就地专业的一千五百厢军,朝廷发给月俸的期限是九月,九月之后便由茅庚发放月俸,而今则延期到年底继续由朝廷发放月俸。茅庚一算,一千五百人的月俸,就算每人一月三贯钱,三个月的月俸,那也是一万多贯,这一下自己的负担轻了许多,以此而言,赵眘真是够照顾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赵抦的缘故还是赵眘对自己支持的缘故。
茅庚的右手大拇指和中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大有也打一个响指的冲动,但忽然又是一阵牙痛,茅庚眉头深深皱起,脸上肌肉一阵扭曲,隐隐还有汗珠往下直滴,那样子显得痛苦极了。
赵抦和韩侂胄同时唤道:
“不碍事吧?”
茅庚只好口齿不清地回复了一声“不碍事”。
嗣后,赵抦又说起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茅先生,还有一事,朝廷召陆九渊出任军器少监,来高雄监造军器,只要象山先生不固辞朝廷之召,或许一两个月内,茅先生便能见到天下知名的象山先生了。以军器少监前来高雄充任监造之职,足见朝廷之重视。茅先生届时与象山先生相得益彰,本爵在此先贺喜了。”
若是陆九渊能来高雄,当然是一件好事,此前陈亮就给陆九渊写过信,嗯,陈亮如今在占城据说过得很是滋润,陆九渊则还是在教学事业上辛勤耕耘。
不过朝廷召陆九渊这个理学名家前来高雄,其中应该大有深意。此前陆九渊做过敕令所删定官,是八品,而军器少监是从六品的京官,作为京官却来高雄监造军器制作,官是升了,但安排上好像有些乱,不过大宋的官职和差遣分离,向来是难以弄清其中玄机。你别看前面冠以一堆官职,但实际上着落处还在差遣上,而差遣么,所谓实职是也。朝廷此次召陆九渊前来,恐怕还是看中了他的大儒身份和忠君爱国的意识,其中必然是存了严格把控军器制作的心思。
据陈亮介绍,陆九渊之兄经营药材,生意好像做得很不错的样子,传说陆九渊家门深通医药,若是陆九渊到来,想必对于台湾这里的制药与医疗都会大有促进。当然,最令人看重的,还是陆九渊作为大宋的顶尖教育家这个金字招牌,想必能吸引一些学子来台吧。
考虑到陆九渊这样的人物是极有主见之人,昔年陆九渊和朱熹鹅湖相会,两人为理学异同争得不亦乐乎,便可见一斑。因而不能确定的是,他来了之后,会不会和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要是每次都要讨论一番哲学之后才能干活,那就头痛了。一想起后世有一段时间,一切都要为政治学习让路,茅庚就在心里直犯嘀咕。
赵抦看着茅庚肿了半边脸的一张脸,一时看不出是什么表情,除了说了声“不碍事”,其他的时间一概是“嗯”、“嗯”---,赵抦也只好不再打搅茅庚的将养。
其实赵抦此来,心中也有些按捺不住,急于想看看所谓五星行辕是如何一番光景。
在郭希先、周巽和张海三陪同下,赵抦饶有兴趣地参观了尚未竣工的行辕。行辕虽未竣工,但此时已经能够感受到诸多精美和气派之处,尤其是新奇的建筑风格,让赵抦感到兴奋不已。
“那是甚么?”
“启禀国公,那是水塔,河水在那两个砂石池子中过滤,便变得清澈见底,再由机关铜管往那水塔注水,而后各处便能用水了,这个叫做自来水。只是铜管和水龙头此时尚未完工,国公暂时看不到而已。大约再过十日,便好了。”
张海三其实也未见过自来水究竟如何,但不妨碍他跟赵抦吹嘘。赵抦听得半懂不懂,再问时,张海三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不过,赵抦直觉这自来水想必是不错的。
赵抦还是年轻人心性,一路看,一路赞不绝口。赵抦甚至想,台北那边是不是也得重新设计,不过转头就想到临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随即就打消了改变台北设计的念头。
赵抦看过之后,满心欢喜地回了澎湖,而韩侂胄和俞太医就留了下来,按照赵抦的安排,直到茅庚完全康复,他们才能离开高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蒸汽动力
正午时分,正是太阳晒得最猛的时候,猛烈的阳光烤得皮肤发烫,而一阵阵海风吹来,倒并不让人感觉酷热难当。
高雄的夏天就是晒得厉害,其实天气并不是太热,姜之昂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再看一看正在吊装的大铜锅,以及四周用手扶住铜锅的厢军军兵,他们全身几乎已经湿透了,为了将这个重达八百多斤的大铜锅吊上灶台,不得不用上了三角支架和滑轮组,几个人扶住铜锅,另外几个人则使劲拉拽绳索,试图将大铜锅吊装上灶台。
“一二三,再来!”
方登岳在一旁大声吆喝着,指挥拉绳索的和扶铁锅的两拨人互相配合着进行吊装,但很显然方登岳的指挥很糟糕,费了老大劲才指挥这群军兵将大铜锅摞上了灶台,方登岳又吆喝了好一阵,在他的指挥下,左挪挪,右挪挪,最后总算将大铜锅摆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大铜锅成功就位之后,方登岳很有成就感,一边擦汗,一边对着姜之昂说道:
“姜兄,在下总算将这个大铜壶摆好了,万事俱备,只等升火开工大吉。”
姜之昂笑了笑,这个铜质的蒸汽锅炉,有人叫大铜锅,而方登岳却叫大铜壶,事实上,它看起来也真像一个硕大的铜壶。
姜之昂自从拜了茅庚为师,就被茅庚灌输了一些新概念。茅先生自有他的一本造船经,援引茅先生所讲,比如造一个船壳并不难,难的是建造又快又好的海船,造一艘御风而行的快速风帆船很难,不过最好的船却不是风帆船,而是蒸汽动力船。如此等等。
蒸汽动力船是什么船?难道真的象陈亮杜撰的故事中那样,可以不用风帆也能在海里航行吗!一开始,姜之昂也满是疑问。不过,当姜之昂跟谭晓春易伯均一道,听茅庚讲授蒸汽动力的原理之后,就有点开窍了。尤其,姜之昂亲眼看过蒸汽驱动模型的神奇演示,此后姜之昂就被蒸汽动力迷住了。
在技术处的试验室里,有一架蒸汽驱动叶轮转动的模型,但那只是一个小铜壶,嗯,茅先生叫做微型蒸汽锅炉。在小铜壶底下烧上火,不久之后铜壶上方伸出的一根铜管就会冒出蒸汽,再等一会,嗤嗤喷出的蒸汽流就推动小叶轮呼呼地转动开来,哇塞,真的很妙啊!不过回过头来想一想,其实那跟湍急的水流推动水轮旋转是一个道理。
但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叶轮,另一边,谭晓春和易伯均正在指挥人安装的叶轮可是一个大家伙,这个硕大的叶轮还要驱动那台鳄式破碎机——堪称满身是铁的一堆铁疙瘩,这个大铜壶喷出的蒸汽能行吗?
话说方登岳此次混进了征台队伍,占领台湾之后,朝廷果然兑现此前的许诺,方登岳由此荣膺承事郎之职,一下子就上了八品这个台阶,对于不学无术的方登岳来说,能够升上八品已经是此前难以企望的了,试想,渊博如陆九渊,四十好几才晋身八品的敕令所删定官,而方家小子不到二十就已然是八品。好吧,有了官职还得有一个差遣才好,正好水泥这个工坊需要派出官方的管理团队,方登岳便顺势当上了代表官方的临时管理人员——副经理,不过副经理不止一个,方登岳乃是其中之一。
不管怎么样,当上大宋最赚钱的官营企业的高管总是值得骄傲的。问题是高雄这里的水力资源并不丰富,水力碎石实在难上规模,尽管此前已经砌上了几道水坝,使得水力得以更好地利用,但水泥要上产能,首先就要在碎石磨粉上大上规模。这一切要指望一条二十几里长的河流能够提供无限的水力,显然极不现实。
为此方登岳很是沮丧。但不久之后,特首茅庚透露了一个好消息,考虑到没有足够的水力,而产能必须上去,办法是有的,那就是上蒸汽动力。
蒸汽动力是什么,方登岳不明所以,但是茅特首本事强横,想必决不会令人失望。
此后,方登岳几番打探之下,也约略明白了蒸汽动力大抵是怎么回事。
但跟在方登岳身旁的严小江对于面前的大铜壶究竟有何妙用一无所知,对于另一边正在摆弄形形色色的机关更是一头雾水,此时忍不住出声问道:
“副理大人,那边的机关好像---好像好难调摆的样子,也不知几时能好?”
“小江,你懂甚么!有姜兄的谭师兄和易师兄动手,还能有甚么难题难得住么!若是不出本官意料,明天应该就能安装好,然后就能试机了。姜兄,我说的对吧!”
姜之昂对谭晓春和易伯均两位师兄的本事还是颇为佩服的,下意识便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方登岳的看法。
那边正在安装的叶轮是一个木制叶轮,由谭晓春一手打制,据说足堪承受蒸汽的冲击力,为了让蒸汽冷凝后循环使用,外面罩上了一个木制圆盘。姜之昂有点怀疑木制叶轮能不能承受高温蒸汽的冲击,还是先生说得好,以后一切都要换成钢铁制造,这第一个叶轮暂时用木制,反正是实验性的,能用多久算多久。
听顶头上司方副理打包票说明天便能试机,严小江的心情有些鼓舞,因为在此之前,这个水泥作坊实在是太令人憋屈了,明知道大宋需要数不清的水泥,但楞就是烧制不出来,烧制不出来其实只是因为磨不出粉,方副理每天看着只能产出可怜的一点点水泥,整天脸都是绿的,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不说方副理没面子,就是自己也觉得好没面子。好像好几次方副理都忿而准备要改换门庭了,很明显同是副经理,时表那边的吕行展就牛气多了。
“副理大人,在这边烧火,那边那个铁家伙真能动起来砸碎石头吗?”
“小江啊,你看你,你在本官手下,也不见有多大长进,这如何能行呢!跟你说吧,这边一升火,这大铜壶里就会冒出蒸汽,懂吗!你想啊,这么大一个铜壶,蒸汽哧哧直冒,那是蒸汽懂吗!蒸汽多厉害啊,蒸汽一喷,那边的水轮就呼呼转动,呼呼转动懂吗!然后机关就动了,那个铁家伙,就好比是一条鳄鱼,懂吗!不!那个铁家伙比鳄鱼厉害多了,无论多么死硬的石头,只要进了那个铁家伙的口中,无一例外,都会碾成齑粉懂吗!”
姜之昂听方登岳这么一通似是而非的忽悠,有点忍俊不禁,差点笑了起来。
方登岳说到兴头上,似乎忘了什么,转头来问姜之昂:
“姜兄,那个铁家伙,就叫鳄鱼---鳄鱼式碎石机对吧?”
“鳄式破碎机,茅先生是这么说的。”
“对!像鳄鱼一样的鳄式破碎机。”
姜之昂再也无法忍受方登岳这种雷人的显摆,只好径自去看叶轮和鳄式破碎机那边的安装。
第二天,现场来了一个高级别的好奇者,这个好奇者就是韩侂胄,韩侂胄显然比严小江还知道得更少。
一样还是火辣辣的太阳,虽然铜锅炉在吊装完毕之后就赶着搭起了一个棚子,姜之昂此刻陪着韩侂胄站在棚子中,感觉到比昨日还要炎热三分,只好不时地抹一把头上的汗水。铜锅炉底下那口大灶中此刻火烧得正旺,将整个棚子中的空气都炙烤得酷热难当。
韩侂胄也是一头汗水,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姜之昂夸得妙不可言的蒸汽动力上,倒是浑然不觉炎热。
不知谁叫了一声“转了,开始转了!”,果然,两个大轮子开始缓缓启动,慢慢地开始加速,很快就飞速转动起来。
“为何那个破碎机不动?”
韩侂胄以为机关出了什么毛病,当场就质疑起来。
“大人,是这样的,那两个摩擦盘先要转到高速,然后才能操纵机关,带动破碎机。”
茅庚设计的这一款鳄式破碎机,与后世的鳄式破碎机有所不同,当然原理上并无什么区别,只是在动力输送上抄袭了后世螺旋压力机的设计原理。可以这么说,这款颚式破碎机糅合了鳄式破碎机和螺旋压力机两者的优点,摩擦盘传动可以避免过载损坏,而螺旋传动最大的好处是具有动力放大作用。其中动力的传输依次是:蒸汽带动叶轮旋转,叶轮动力经过输送,带动左右两个摩擦盘旋转,在摩擦力的作用下,摩擦盘驱动飞轮正反转,螺杆连着飞轮,由此进退,循环往复。
姜之昂的话音刚落,便见破碎机有了动作。
一瞬间,这套机构就完成了依靠摩擦传输的动力输送,当合上机关,左面摩擦盘靠上飞轮,由于摩擦力的作用,轮缘布满鬃毛的飞轮开始正转,推动螺杆向前运动,而螺杆前端的铰链链接着四连杆机构,螺杆前行驱动四连杆机构,从而推动鳄式破碎机两块张开的铁板咬合,这是两块强悍的铁板,铁板上刻出了一条条两两相对的通槽,这些整齐的通槽就像一排排铁牙一样,进入铁板中的石块一瞬间就被碾碎。
回程的时候,左面摩擦盘脱开,右面摩擦盘靠上飞轮,飞轮与摩擦盘侧面摩擦获得反转动力,螺杆反转,从而完成回程,拉开咬合的两块铁板。
如此往复来回,在众人眼花缭乱之间,铁板一张一合,石块不断进入鳄式破碎机中,压碎,掉落,再压碎再掉落,这种鳄式破碎机简直就是一个吞石的巨兽,一块块石块被它吞进去,消化成碎石再排出来,相比起来,水碓那点破碎石头的本事,简直是弱爆了。
“跟这个一比,水碓就是渣!”
韩侂胄如此感叹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越俎代庖
韩侂胄上次陪赵抦来的时候,赵抦还为水泥产能低下而忧虑,那一次所见的到的就是沿河的一大溜水碓,水碓此起彼伏,倒也一刻不停,无奈水碓的破碎效能有限,受限于破碎和磨粉的产能,故而每日仅仅能产出那么一点可怜的水泥。
为此赵抦急了,当时就提出是不是可以人力破碎,茅庚却微微一笑,只是声称此事已有预案,无须国公为此操心。不想这一次来时,便见到了这等强悍的破碎机关,在这个吞石巨兽面前,什么样的石头都无一例外地被它吞噬,然后变成渣。
韩侂胄此番来到高雄,赵抦一走,他韩侂胄就是老大了,茅庚看来并无大碍,却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康复的,有俞太医天天盯着茅庚,韩侂胄觉得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也为茅庚分忧一回,尤其是官营这一块,自己本就应该过问,于是韩侂胄热情高涨,召集有关人员商讨了起来。
方登岳和吕行展作为水泥和时表的官方高管,自然在韩侂胄召集之列。
军营的指挥室摆上了一个最新的高雄沙盘,昔日一片荒芜的高雄,如今建起了这样那样的建筑物,还有水力机关,诸如此类,都能在沙盘上一眼看出来。
韩侂胄很满意,原住民那边,郭希先很好地贯彻了大宋一以贯之的和谐策略,到目前为止,至少取得了高雄周边一个族群原住民的衷心拥护,而另一个族群,据说是前一个族群的死敌,但他们也对大宋天兵心存敬畏,就算未能表现出拥护的热情,却也没有太岁头上动土的胆量,起码他们还在观望之中,也许再争取一下,这个族群也会半推半就投怀送抱。
郭希先最后总结道:
“这里的原住民不足为惧,何况我军布下铁丝网,又有令人恐惧的地雷,自从上一次那个倒霉的家伙被炸死之后,那些原住民规矩多了,再也没有人再来找死。”
韩侂胄顿时想,要是金兵也这么好打发,那就好了。
“嗯,很好!此事此前便已议过,本官也觉得那些野人翻不起甚么大浪来。今天就不再议此事了。茅庚说得对,高雄特区如今最要紧的是建设,是赚钱,不外乎是房子要盖得快盖得好,钱要赚的多,你们有何建言,本官也想听听。”
韩侂胄听人汇报了头脑风暴一事,觉得很是新鲜,也想试上一试,这完全可以理解。
方登岳这厮表现欲十分强烈,立时便打了头炮:
“韩大人,下官觉得今日这个蒸汽动力就极好,水力本来不错,不过比起这个蒸汽动力来,就差太多了!下官的想法就是全部换成蒸汽动力,连那球磨机也用上蒸汽动力,搞上十套八套,一天就能产上一两百万斤水泥,这才是正理。”
吕行展却打着自己小算盘,时表上所用的齿轮之类的部件,多半都是铜件,这个牛气的蒸汽动力,愣是将以生产时表的名目由朝廷好不容易调拨来的铜材挪用去做那大铜壶了,因此吕行展对此表示了应有的忧虑:
“蒸汽动力虽好,无奈要用铜材,一个大铜壶就去了**百斤铜,还有,管子也要用铜的,铜材本就紧张,时表才是赚钱大户,若是将铜都去做了大铜壶,只怕时表就要停了,下官担心得不偿失。”
在这个时代铜可以焊接,铆接的密封性也比铁强得多,而且铜抗锈蚀,当然便是第一代锅壳的最佳选材,不过大宋铜材有限,还要铸造铜钱,因而朝廷也是酌量拨给高雄这边一些铜材,要不是时表有着难以想象的利润空间,只怕朝廷也不会如此慷慨。
但如今倒好,蒸汽动力一上,一下子就耗去了大把的铜材,方登岳这厮还一开口就是十套八套,吕行展当然要表示自己的意见。
韩侂胄摆摆手,表态道:
“铜材之事,本官来想办法就是,该上蒸汽动力只管上。”
姜之昂一听韩侂胄表态,心道既然不虞铜材匮乏,那我也有一个好主意奉上:
“韩大人,若是铜材足够,其实国公的行辕还能建得更好。”
“是么?”,韩侂胄倒是不觉得国公行辕也要用上蒸汽动力,那能用的上吗?
“原本将水送上水塔要借助人力或者畜力,若是能够用上蒸汽动力,那就完美了。还有喷泉,若是也能用到蒸汽动力,那也是最好不过。”
在姜之昂的意识中,茅先生既然要将国公行辕盖出一朵花来,用畜力或者人力就有点美中不足,相反若是用上蒸汽动力,就能真正体现先生所说的五星标准。
韩侂胄一听,竟然还有这事,不就是一点铜吗!为了节省铜材降低国公行辕的标准,那当然很是不妥。
韩侂胄当下拍板,国公行辕当然要用最好的最先进的。上!既然蒸汽动力好,那就坚决上。
过了三天,茅庚终于差不多复原了,在俞太医的允准下,韩侂胄这才正式和茅庚聊起了正事。
一听说韩侂胄越俎代庖定下在国公行辕用上蒸汽动力,而且已经在动手制作铜锅壳,当然铜锅壳要小上许多。
茅庚闻言,在心里直嘀咕,心道我原本计划在行辕不用蒸汽动力,实在是担心大宋第一代锅炉的安全性太过没有保障,万一,万一要是爆炸什么的,伤及国公,那可不是好玩的。
不过,此话好像也不便跟韩侂胄讲,免得人家怀疑自己有所保留似的。
“可是,韩大人,铜呢?没铜啊,要不然请国公设法?”
韩侂胄笑道:
“去官家那里借一些铜钱熔化成铜材如何?”
茅庚盯着面前的韩侂胄,敢情这厮好大喜功,还乱表态,乱开空头支票,果然是奸臣本色!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这也是想大干快上啊,积极性还挺高。
看着茅庚的眼神,韩侂胄有点心虚了,转而说道:
“我知道你茅庚会有办法的,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想出好办法了,有何妙策?快快道来!”
果然又显出了奸臣特征——霸道!
“韩大人勿要烦恼,我听说日本产铜,不妨开船去日本,买一些货物与日本人,只要拉回铜就是了。”
韩侂胄一听喜上眉梢:
“刚好朝廷准了水军转为海贸一事,只要日本产铜,这便好办。”
茅庚一听,心说这就准了么!呵呵,官营海贸看来是不可逆转了,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茅庚心想如今韩侂胄闲得蛋疼,不如让他再多操点心:
“韩大人,我还知道,在日本的北面邻近处,有一个大岛,虽不如台湾,但其实也不错,那里也只有刀耕火种的蛮族生存,我要跟韩大人说的是,这个岛边,有一个无与伦比的渔场,比大宋任何一个渔场都强上不止一个档次,最关键的,那里鲸鱼数不胜数,韩大人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让人去把这里占了,占下来保准一本万利。”
茅庚这是说的北海道,这会儿那里还只有土著,这时代日本人还没有抢占。而由于赤道暖流和千岛寒流交汇于北海道海域,因而北海道海域成为了世界四大渔场之首,相比而言,中国最大的渔场舟山渔场根本就排不上号。
当然,最主要的,是北海道渔场的鲸鱼资源,鲸鱼浑身都是宝,是这时代最重要的工业原料,不可错过。话说韩侂胄这人毛病虽多,比如说喜欢多管闲事。但多管闲事也意味着有一个好处,就是积极性高、冒险精神强,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咬下自己这个钓饵。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古以来
此时,本来只是来给茅庚送药丸的俞太医却插嘴道:
“书中有载,北魏曾经遣人前往日本以北的虾夷岛索取鲸油,不知那个虾夷岛是否就是茅特首所指的岛屿。”
茅庚想不到在唐朝之前北海道那边就以捕鲸闻名了,当下颇是好奇老先生到底还知道多少,便笑道:
“想必便是此岛了。俞老先生还能告诉我关于此岛的其他记载么?”
俞太医捋须微微一笑,缓缓道:
“老朽年青之时喜读前朝历史,又读过不少野史笔记,每每惊叹汉唐文治武功,便如这虾夷岛,汉时应属汉辽东诸郡管辖。东晋南朝时,虾夷人曾来朝贡,服东晋之册封。至大唐之时,虾夷岛则属安东都护府管辖。老朽所知有关虾夷岛之记载,便只有这些了。”
茅庚心说你知道的已经很多了。
难道这些都是事实!且慢!咱用反证法推理一下,要是没有天朝罩着虾夷岛,日本人近在咫尺,早就将虾夷岛占了,不可想象还能等到十六世纪末。如此来看,日本人之所以迟迟不占虾夷岛,很有可能就是碍于天朝的缘故!而到了十六世纪末,日本和天朝翻了脸,这才抢占虾夷岛。如此说来,俞太医所言或许正是历史事实。照此说来,后世小小的一个钓鱼岛,值得争个什么劲啊!有关部门应该义正严词地宣称:北海道自古以来------。
话说咱天朝当年,手的确是伸得够长的。
看韩侂胄那一脸惊诧的模样,此前应该也是闻所未闻,韩侂胄此时对俞太医完全是一副高山仰止的神情,事实上茅庚也是这样。韩侂胄忍不住叹道:
“果真如此么?俞老先生该不是道听途说吧?”
俞太医苦笑:
“这些确是出自前人记载,绝非老朽杜撰,只是出处有些冷僻,韩大人或许不曾留意而已。”
茅庚心说,面前这位老中医昔年竟然是考证党一员,年青的时候分明是一个愤青啊!大宋的文青们身处于大宋这么个武力值孱弱的时代,实在是有些可悲亦复可怜,一个个只能追慕汉唐雄风,在回顾历史之时做一回强国大梦,唉!大宋的读书人呐,每个人多半都有地图开疆、嘴炮强国的情结,当年的俞姓青年大约就属于这一类人。呵呵!
韩侂胄随手拿起一支铅笔,在一张纸上写上两个字“夏裔”,然后问道:
“是不是这个‘夏裔’二字?”
靠!韩侂胄干脆将岛上的原住民想象成咱华夏移居海外的华夏一族了,夏裔岛!呵呵!韩侂胄这份想象力,也真是很难得啊!
“吾所读文献之中,却是‘虾夷’二字,虾米的‘虾’,夷狄的‘夷’,想那虾夷人并无文字,语言倒是有的,莫非他们本来说的是‘夏裔’,通译官只道这个虾夷岛既然比日本还小,不过虾居之地,便误将‘夏裔’译成‘虾夷’了,今日韩大人写出‘夏裔’二字,吾以为,或许便是本来的真相。”
乖乖!想不到俞太医如此年岁,还死抱着一腔愤青情结,跟韩侂胄这个中年愤青一唱一和,不经意间就将北海道划进了天朝的疆域。
韩侂胄显然是进入了角色,拍案道:
“如此说来,这个夏裔岛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的属地。如今孤悬海外,我辈理应向朝廷建言,派员前往夏裔岛,才是正理。”
喂,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我压根就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占了再说。不过要是这么说估计韩侂胄暂时接受不了,那就换个说法吧:
“这个虾夷岛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属地,这个固然不错。不过大宋两百年来与虾夷人断了往来,那虾夷人并无文字,怕只怕他们不记得历史上曾经有过内附天朝的大事了。”
一看韩侂胄微微颔首,神情由雀跃转为低落,茅庚话锋一转:
“韩大人,不管是夏裔岛还是虾夷岛,不管那里的原住民认不认天朝,只管开船过去,占一块地盘再说。据说那虾夷岛比台湾岛还大上一倍,只不过气候稍稍有些恶劣,但那块海域实在是一个超级渔场,委实不容错过,你看,北魏那阵子那里就盛产鲸油,我敢担保,只要到了那里,便必定是稳赚不亏,这样的买卖岂能错过!”
“可若是那夏裔人不认天朝呢,我们又不能派遣大军征伐,那里离我大宋有数千里之遥,贸然前去,无甚依凭,岂能立足!”,韩侂胄深知当今圣上对外政策是收缩而非扩张,收台湾已经是异数了,可别指望官家支持去占那八杆子打不到的地方。
茅庚一看,这韩侂胄原来也不是一味鲁莽之人呐!也是!作为历史上的一代权臣,又哪里会是草包一个!能够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当然是具备政治智慧的,历史将韩侂胄打成奸臣也很可疑,韩侂胄只不过是想完成大宋不可能完成的统一大业而已,也许他不应该被心中的“强国梦”所误导,更不应该的是过分高估了大宋的武力值,如此而已!
与韩侂胄共事以来,茅庚觉得最起码韩侂胄对自己还不错,人无完人,有些毛病很正常。对这样一个闲得蛋疼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茅庚决定继续予以引导:
“我的意思是说,能占就占,不能占就租。韩大人,姜夔在安南,正在与安南国王谈租地之事,可望租下两万亩,一租就是一百年,我想韩大人若是派船前往虾夷岛,也可照此办理,总之能占就占,能租就租,反正虾夷岛地盘大得很,那里的原住民也许不会为难远道而来的租客,韩大人以为然否?”
姜夔在安南靠广西的某处海湾发现了埋藏极浅的煤矿,这一点韩侂胄也听说了,当然不如茅庚掌握的情况详尽。隔两三天,占城和安南就会有信鸽传书过来,不过与大宋军中信鸽传书不同,茅庚的信鸽系统传送的是密码书信,茅庚自称是商业秘密,不能不在传信上谨守保密之道,设想一旦超级煤矿这个信息泄露出去,象租界这种事也许就黄了。
嗯,“租界”倒是一个办法。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开一个船队过去,跟夏裔岛的原住民租一个租界?”
韩侂胄没有听说过后世荷兰人用十四匹布跟台湾土著换得大片土地的传奇,也没有听说过印第安人欢迎英国“五月花号”移民的故事,故而有些心中没谱,这倒是并不奇怪。
但韩侂胄没有这个见识,茅庚却是熟知的,其实除了有一个政令通畅的王国的地域,这时代大多数土地上的原住民都处在原始部落时代,只要胆量足够,几百上千人便足可以在一个陌生的领地上站住脚跟。
茅庚认为,韩侂胄不见得是一个统一中原的合适人选,但不可否认韩侂胄终究也是很有才的,那么退而求其次,让他去领导海外拓殖应该很有前途。海贸和拓殖相结合,在历史上的大航海时代曾经十分出彩,难道韩侂胄还不如欧洲那些总督之类的家伙不成!
“我的意思,最好是买地,就跟台湾这里的拆迁补偿一样,万一不行,那就租,租一百年两百年,行那bot之策,想必虾夷人会十分欢迎的。”
茅庚一想起后世香港的案例,一不小心就冒出了一个“bot”来,随即就想到说走了嘴,虽说香港就隐然是执行“bot”的典范——建设(build)、经营(operate)、移交(transfer)三个步骤一个都没有少,但说给韩侂胄听显然是对牛弹琴。
“必乌替?”
糟了!怎么解释这个雷人的“必乌替”呢?
“我是说,虾夷岛自古就是我华夏属地,不错!自古就是,不过就算是亲戚,若是长期不往来,也会生疏。故而---,故而虾夷人若是不认天朝也很正常,这种时候,先要避其锋芒,以礼待彼,然后呢,卧薪尝胆,假以时日,便终能替天行道。”
韩侂胄似乎是懂了:
“原来是‘避、卧、替’,茅庚啊,你以后说话不要这么惜字如金好不好,叫人瞎猜一气可不好。不过你这‘避、卧、替’三字也多少有些道理。”
“这么说,韩大人是决定派船前往虾夷岛了么?”
“你这么说,先占,占不了就租,还有‘避、卧、替’,你看,策略你都想好了,不错!看起来很可行。而且,最根本的,这夏裔岛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属地,本官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不过,你得跟我说说,这个鲸鱼,还有鲸油,到底有何奇妙之处?值得你茅庚如此看重,真的很值钱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东亚关系
茅庚心说,韩侂胄也不好糊弄啊,看来得让他更多地分润鲸鱼方面的利益,他才肯采取实质性的行动,其实自己本来也有让他分润利益的意思,但人家精明着呢,看这架势,必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好吧,那就说说鲸鱼的宝贝之处,吸引投资者一般都应该描绘一下滚滚盈利的蓝图,对韩侂胄也得如此:
“这鲸鱼吧,可谓全身都是宝,比如鲸油,一条鲸鱼甚至能熬出一万斤以上的鲸油,鲸油不但能吃,还能点灯,比桐油点灯亮堂得多,与蜡烛相比,也不遑多让。”
看了看韩侂胄和俞太医反应,有意思的是,俞太医忍不住算起了帐:
“若是卖五十文一斤,一条鲸鱼岂不就是五百贯以上!”
茅庚心道自己要这鲸油,主要目的却是用来生产肥皂,鲸油的批发价最好在40文以下,不过这是后话,至于现在,调动起韩侂胄的积极性才是第一位的。
“其二,鲸鱼肉是不错的美味,一条鲸鱼能够割下来一两万斤鲸鱼肉。而鲸鱼的骨头,乃是熬制骨胶的良材。更有一种鲸鱼,肠胃之中会有龙涎香产出,若是碰巧捕到这种鲸鱼,那就发财了。”
俞太医闻言,一张口张得老大:
“如此贵重的龙涎香,难道真像茅特首所说,竟然是鲸鱼肠胃中所出!此事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茅庚心道,龙涎香的产生本来就是一件离奇的事,只因抹香鲸以乌贼、章鱼等鱼类为食,这些鱼有坚硬锐利的角质喙,抹香鲸不仅无法消化,肠胃还会因此被摩擦,令抹香鲸痛苦万分,于是它只好分泌出一种特殊的物质,将这些角质喙包裹起来,以减轻痛苦,这种特殊的物质,就是珍贵的龙涎香。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秘密并不为世人所知,直到一位海洋学家揭开了这个秘密,才弄清龙涎香的真正来源。在大宋这个时代,当然无人能知道真相,自己今日说出来,只怕滥捕鲸鱼会提前风靡世界,鲸鱼种群只怕要提前遭殃了。
一念及此,茅庚只好含糊道:
“我也是听师尊说及,也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过,要是在鲸鱼肠胃中发现发臭的灰白色异物,万万不可轻易丢弃,晒一晒之后,或者真的能变成龙涎香。不过此事若是真的,好像是不应该轻易泄露出去,韩大人,你说对吧!”
“正是此理,本官想俞太医恐怕也不会多嘴吧,俞太医若是能守口如瓶,本官必不会亏待。不知俞太医是否愿意谨守秘密?”
龙涎香差不多跟黄金等价,茅庚的话若是真的,无疑是指点了一条通向海中金矿的金光大道,这个秘密价值万金,韩侂胄可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自然要封俞太医的口了。
“不如这样,韩大人异日若捕得鲸鱼,记得将鲸鱼肝脏煎油按鲸油价格卖与俞太医入药即可。据说这鲸鱼肝油有明目温补之效,俞太医不妨在此药上下些功夫,如何?”,鲸鱼的肝脏可以提炼上等的鱼肝油,鱼肝油除了明目、促进人体吸收钙,还能提升人体的免疫功能,让鱼肝油早日面世,应该算得上一件善事吧。
韩侂胄有话在前,就算茅庚不说后面的话,俞太医也不能驳韩侂胄的面子,当下更只好连连点头。
韩侂胄眼中冒光,心思早就飞到捕鲸上去了,一条鲸鱼便是一堆金,想象着夏裔岛那边的海上到处是游动的金矿,韩侂胄此刻恨不能立刻就飞到夏裔岛。
韩侂胄的行动力堪称一流,立即就研究起如何挺进夏裔岛,茅庚自然也在出谋划策者之列。
茅庚指着沙盘靠近高丽的一处岛屿,建议道:
“若东去虾夷岛,沿途须有补给中转之处,此处岛屿正好可用作补给,也不知向高丽租借一块租界,是否可行?”
“此岛现名济州,便是早先的耽罗,只是高丽如今与我大宋几无来往,只怕高丽未必会租啊。”
说话的是陶闻甫,祖上曾经去过高丽日本经商,本来想混一个功名,却屡试不第,结果被韩侂胄网罗到了手下。
对于高丽与大宋关系,韩侂胄自然明白其中的尴尬之处,高丽如今对金国称臣,而绍兴五年高宗当政时,大宋与高丽发生了一场外交误会,导致双方关系趋于恶化。
只因高宗派出的使节吴敦礼闻知高丽北部发生叛乱,便信口表态说大宋可以派遣十万大军渡海相助平叛,但高丽王岂会引狼入室,当时就一口回绝。可走了吴敦礼,却来了大宋海商陈舒,这陈舒也是一个爱吹牛皮的,经他之口,吴敦礼此前的说法被赋予了新的意思,陈舒版本的牛皮,是大宋想借道高丽伐金,致有吴敦礼那一番表态。其实,大宋根本就没有相助平叛更没有假道伐金的计划,但是吴敦礼身为外交使节吹牛在前,又有陈舒生编乱造在后,高丽仁宗便信以为真,有天朝假途灭虢的前车之鉴,高丽方面由此认定大宋居心叵测。后来虽经解释澄清了误会,但从此大宋与高丽在外交上几无往来。虽然如此,倒是并未影响到双方的民间通商。
茅庚未曾料到大宋和高丽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外交插曲,心道南宋的外交实在是一塌糊涂。
与高丽的关系中间夹着一个金国,大宋和高丽都不想弄出大动静开罪金国,因而在外交上保持低调,这还可以理解。但大宋和日本的关系,也很难体现天朝的尊荣。大宋和日本的民间贸易倒是开展得如火如荼,甚至还有大宋商人在日本的博多港置业,此后大宋商人聚居者渐多,竟然慢慢形成了一个被称作为“原町”的大宋商人居住区,大宋商人自己当然不叫它“原町”,而是叫做“大唐街”,没想到在大宋这个时代,精明的商人就已经在打大唐的牌子了,没辙!谁叫大唐威名远播而大宋孱弱可欺呢!比起民间商贸往来十分热络来,大宋官方的表现就乏善可陈了,可以说,大宋朝廷,尤其是南宋朝廷,在对日外交上毫无建树,更不用说可以一显天朝威仪了。
据称日本此时是武人源赖朝当政,不知道幕府时代有没有到来。好在此时源赖朝只要有银子进账,不但不禁与大宋的贸易,反而为大宋商人提供诸多方便。所以大宋和日本之间,如今是一片政冷经热。
韩侂胄在听了陶闻甫的介绍后,认为在日本有大唐街的大宋商人可资依靠,或许无须另辟补给地。但茅庚以为,此时的日本对周边岛屿应该还谈不上完全的管辖,或许也有不少岛屿类似于大宋的“羁縻”情形,那么,正好可以与当地的地头蛇长期租用租界,比如说对马海峡的对马岛,就可以去试试。
综合茅庚和陶闻甫的意见之后,一个兼顾海贸和北进夏裔岛的预案基本制定了下来。第一步,便由陶闻甫率领一个小船队,在舟山群岛载货出发,作为探路的前驱,前往济州岛、对马岛,先行试探是否能在当地设立据点。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中南半岛
高雄港作为重点建设工程,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建设,已经具备了基本的港口功能。
一条宽阔的水泥路由港口直通特区中心,港口如今建起了好几栋简易仓库,而港口的滑轮装卸设备使得货物装卸变得轻松了许多,高雄港这个天然良港条件委实不错,韩侂胄一眼就看中了,因而“台宋海贸公司”的基地就选在高雄港。
事实上韩侂胄也并无更多的选择,台北那边还在建设之中,而高雄这里已经初具雏形,而且高雄产水泥、玻璃、时表,看这架势,以后还会产更多的时尚货物,而台北除了产金,目前什么都不产。“台宋海贸”选在货源所在地,好处不言自明。
韩侂胄将基地定在高雄,茅庚当然是求之不得。“台宋海贸”有一千二百人,高雄一下子多出一千二百市民,起码又将热闹许多,人气旺了不说,还能刺激高雄的建筑业。比如,“台宋海贸”要建一个四星级的楼房,韩侂胄认为有了海贸支撑,加上即将要开展的捕鲸作业,“台宋海贸”必定是不会差钱的。
果然不负韩侂胄所望,送走东去的船队,高雄港便迎来了从中南半岛满载归航的金鼎船队。
金鼎这一次的中南半岛之行可谓大获成功,从澎湖装载的时尚货物和在大宋装载的传统货物都在占城、真蜡和安南成功出售,时表只有二十台,在临行之前就分好了指标,占城八台,真蜡和安南各六台,不出所料,时表被高价抢购,未能如愿者则只好指望金鼎运来的下一批时表,预订时表者非常踊跃,金鼎估计,就算是下次一口气运过去五百台,也一样是供不应求。
光是时表一项,卖价就到了一百九十八两银子一台,差不多就是六百贯,二十台时表就卖出了一万二千贯。其他货物也获利颇丰,此行盈利应该在一万八千贯以上。加上回程时在安南装载的一船煤炭,这一趟可谓顺风顺水。
金鼎此次带回来的,还有中南半岛的最新地图。
茅庚在看过这份地图之后,不由得大是感慨。虽然此前陈亮已经飞鸽传书告知了有关的实际情况,茅庚对照了一遍地图,发现这时代的中南半岛与后世的情形大不一样。
首先,现时代真蜡才是中南半岛三国中的老大,这会儿的真蜡国,疆域包括了后世的柬埔寨、泰国、老挝的全部,还有后世越南的南部,而占城只是后世的越南中南部的一块地盘,至于现在的安南,地盘只是后世越南的北部那一块。
真不知道占城早些年是如何将真蜡都城攻下来的!难道吴云襄带去的大宋战术真就如此管用么!又或者真蜡国王在驱逐占城占领者之后,武力值一发不可收拾,竟至于一下子将疆域扩大了好几倍不成!
陈亮来到占城已经两月有余。
陈亮和姜夔一到占城的都城,立时便成为了占城国王邹亚娜的座上之宾。两人皆是大宋名重一时的名士,尤其陈亮的文章连编累牍在《新报》连载,邹亚娜也是《艾利士梦游仙境》的真实的读者之一,因而陈亮和姜夔甫到占城,便享受到了国师一般的待遇。
本来陈亮还担心邹亚娜对盖王宫没有兴趣,但很显然陈亮的担心有些多余,只因邹亚娜昔年占领吴哥,掳掠的财富不在少数,花销一些银子建造王宫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邹亚娜是征战狂人,但其人心气很高,此前不欲新修王宫并非单纯是节省,为了准备来年征伐真蜡是其一,占城无人能建筑超级建筑是其二,如今大宋的顶级建筑专家陈亮来了占城,情形便大不相同。经陈亮将超一流王宫如此这般一番描述,又听邹亚连极言“钓鱼楼”的美仑美奂,加上《新报》对于水泥玻璃琉璃瓦连编累牍的推介,邹亚娜一时雄心勃勃,指定要盖三国之中独一无二的超级王宫。
陈亮声称,国王邹亚娜的决定简直是太英明了,这绝不是建造一座超级王宫那么简单,其背后藏着极其厉害的杀招,且听陈亮的说辞:
“大王建造超级王宫,可谓英明之至!此举可倒逼真蜡,诱使其进退失据。陈某以为,若要征伐真蜡,宜先消耗真蜡之国力,大王国库充盈,建造一个傲视真蜡的华美王宫,乃是举手之劳也!而真蜡都城八年前才重建,这八年来大兴土木,到头来新建都城尚不足以与大王王宫比美,试想,真蜡国王情何以堪,彼等必然想要超越大王之王宫,由此必然更加横征暴敛,致使其国内民怨沸腾,一旦其政局不稳,大王便可乘机举兵征伐,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大王雄才伟略,委实令在下佩服!”
关于挑起三国之间大兴土木的竞赛,本是茅庚借鉴后世军备竞赛拖垮对方的策略的改编版,大兴土木导致国力削弱,至少在逻辑上是成立的,陈亮倒也不是单纯的恭维,但听在国王邹亚娜耳中,还是格外受用。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得到大宋名士陈亮的高度评价。
事实上,国王邹亚娜十二年前杀进真蜡国都吴哥,逮住真蜡国王,将吴哥抢掠一空,时至今日,占城还在吃昔日抢掠真蜡的红利,拿真蜡的钱盖占城的王宫,由大宋的超级建筑商来具体建造,一想起来,就让人格外爽利。而真蜡的都城在那一次战火中付诸一炬,变成了一片废墟,只好大举重建,大举重建之后若要再建造一座与占城超级王宫媲美的国都,意味着真蜡又要大出血一次,横征暴敛是免不了的。
国王邹亚娜表示,他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陈亮到了占城之后,才慢慢得知占城、安南和真蜡的三国争雄格局有点复杂。原本以为安南在这三国之中一家独大,但到了占城才知并非这么回事。反而是真蜡比安南和占城加起来的地盘还大得多,对了,如今的真蜡也叫吴哥。
但占城在十几年前的确一举攻占过真蜡的首都吴哥,陈亮认为,这应该有些运气的成分,来自大宋的吴云襄固然带来了一些先进的战术,但这些战术也就是欺真蜡没有见识过而已,吴云襄误打误撞,撞上了狗屎运,偷袭吴哥成功,这才助邹亚娜大败真蜡。
不过,在八年前,吴哥的新王苏耶跋摩七世挥师击败占城军,光复国土,结束了占城对吴哥长达四年的占领。自从苏耶跋摩七世光复真蜡以来,真蜡再也不是虚弱的巨人,如今的真蜡,国力强盛,疆域不断扩张,真蜡的地盘如今已经不可小觑,其北与大理接壤,东与安南、占城接壤,占据了整个湄公河流域,西面则与缅甸接壤,而安南也好,占城也好,与真蜡的疆域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可怜。
原来真蜡才是三国时期的魏国身份,来此之前,完全将局势搞错了。
这一天,吴云襄来到客卿馆,专程来拜访陈亮。
吴云襄虽然在占城很是得志,但在陈亮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一个。吴云襄满眼星星,一副崇拜的神情,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亮语带不屑地说道:
“我听说吴先生大才,十二年前曾辅佐占城国王取了真蜡,这一次,好像吴先生仍然不甘寂寞,想再一次辅佐国王攻下真蜡,可有此事?”
吴云襄心中一惊,心道该不是国王告知陈亮的吧,计划是明年出征,但此事十分机密,知之者甚少,怎地泄露了出去,吴云襄下意识地就辟起谣来:
“同甫先生可能误听谣言,在下敢保证,绝无此事。”
“吴先生,陈某略通易理,掐指一算,便知此事不假,但陈某有言在先,若是贸然征伐真蜡,恐怕难逃一劫。陈某言尽于此,吴先生可要小心才是。”
陈亮察言观色,一看吴云襄便是怂恿邹亚娜再次征伐真蜡的主儿,但此人看来在占城并无甚么根基,对主和派的动静好象一无所知。
陈亮在了解了如今三国的格局后,意识到来之前设想的策略毫无可行性,让占城和真蜡联合抗击安南?亏茅庚想得出来!为此,陈亮在心里对茅庚的主意腹诽不已。但不管怎么样,三国鼎立的局面最好是一直维持下去。谁灭掉谁,以至于一国独大,最后甚至吞并其他两国,都不符合大宋的利益,所以绝对应该避免那种赌博性的国战。三国之间可以摩擦不断,小打怡情,但一旦谁被灭掉,那就不美了。
“在下正在读同甫先生写的《三国演义》,大受启发,同甫先生所言十分有理,在下将向大王进言,请大王不要贸然出兵。”
陈亮在船上就开始写《三国演义》,写出来无外乎是警醒占城国王,使之不要贸然开战。到了占城之后,便开始刻蜡纸油印《新报》海外版,面向三国发行,其中《三国演义》最受追捧,虽然才发行不到四期,像吴云襄这样的人就开始读上了瘾。吴云襄此前读过《资治通鉴》,对三国历史本就不陌生。
姜夔有心缓和一下气氛,便道:
“同甫兄也是一片好意,自古兵凶战危,难有必胜之师,吴兄,三国时,曹操号称八十万大军惨败于赤壁,刘备执意征吴,一路势如破竹,但最后有夷陵惨败,可惜!此乃前车之鉴。自古未虑胜先屡败,还请吴兄深思!”
本来姜夔此来抱定主意不问政事,但不日就要去往安南,在走之前,生怕同为大宋人的吴云襄头脑发热,也忍不住顺口说道说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此亮彼亮
不一日,姜夔随金鼎船队离开了占城,直航安南,姜夔本来是想跟随陈亮来打酱油,并无独自开创事业的觉悟,但陈亮到澎湖跟茅庚合计了一番,陈亮姜夔的双名士组合就得生生拆散。也是,大宋的名士资源也不宽裕,小小的占城,一个陈亮就足够了,犯不着一次去两个,安南那里暂时并无刀光剑影,姜夔倒是可以为安南增添一份歌舞升平,顺便去捞一点资源,考虑到姜夔不够厚黑,便只好让金鼎与他同行。
这一日,占城国王又听陈亮讲《三国》,陈亮声情并茂,无奈邹亚娜不懂汉语,只好由邹亚连翻译,这一来便大打折扣。虽然如此,邹亚娜还是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酒来!”
他娘的,人家的历史原来如此精彩!邹亚娜听得激情澎湃,听到惊心动魄处,一时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便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想痛饮一回。
陈亮瞥一眼面前的占城国王,一缕嘉许的目光飘过,嗯,这个国王除了礼贤下士,还是一个冲动型的角色,不过这很对自己的胃口,自当浮一大白。
很快就上齐了酒肉,邹亚连指着陈亮面前的一盘炖肉道:
“昨日恰好杀了一头犀牛,请同甫先生享用犀牛肉。”
哦!这辈子山珍海味尝得多了,但犀牛肉却还是第一次。
嗯,味道不错,这应该是经过了老火慢炖,炖出来的犀牛肉一丝一丝的,有点嚼头又鲜美之极,倒是正好佐酒。只是这里的酒味道太淡,下一次须得捎来茅庚所制的烈酒才好,吃犀牛肉,饮高度酒,才叫爽利。
那邹亚娜是孔武之辈,酒量甚宏,与陈亮你来我往,情绪越来越高涨。
几碗酒下肚,邹亚娜便哈哈一笑,道:
“同甫先生,你看本王可否当得刘玄德?”
陈亮一听,看来自己讲的三国故事展现出了应有的魔力,陈亮此前一味张狂,但做了华西营建公司总监之后,在茅庚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多少也有了些市场公关的意识,制高帽和送高帽的本事委实大有长进,当下毫不含糊地说道:
“大王勇武睿智,曾以占城之兵以弱胜强横扫真蜡,在这一点上,犹胜刘玄德一筹。大王礼贤下士,与刘玄德差相仿佛。只可惜大王未得诸葛亮那般人物辅佐,是以难展宏图,此诚为莫大憾事也!”
说罢一碗酒喝干。
邹亚娜听邹亚连翻译之后,端详了陈亮一回,忽然笑道:
“同甫先生,肯做本王的诸葛亮吗?”
甚么?这也太露骨了吧!而且,跟他讲了半天刘备三顾茅庐相请诸葛亮,难道就没有从中领悟到一星半点崇拜一代雄才的真谛吗!
想延揽陈某为相?你这地盘也太小了一点吧!区区占城,不知道有没有邵州府的地盘大,陈某之志乃是在大宋拜相,占城不过一池塘尔,安能容蛟龙腾挪!
陈亮本来对邹亚娜大生好感,但邹亚娜过于直白的话让陈亮觉得身价大坠,借着酒劲,狂妄地说道:
“大王可知苏秦昔年挂六国相印的故事!”
邹亚连一听,听出了陈亮不甘于屈居占城宰相的意思,邹亚连倒也略略知道些春秋战国的故事,马马虎虎知道有合纵连横这回事,但陈亮这话却不便翻译给王兄听,当下便勉强地笑了笑,说道:
“同甫先生的确身怀不世之才,就算挂占城、真蜡、安南三国相印也能游刃有余,哦,再挂一个缅甸的相印也是不妨的,不过我三国互为仇雠,互相倾轧,同甫兄若是领了这三国相印,恐怕从此无宁日矣!”
陈亮眼睛微闭,抬起左手,左手的大拇指在其他四个手指上轻轻点动,那样子,一时跟神棍无异,不一时,陈亮睁开眼来,微微一笑,道:
“昔年三国分晋,陈某掐指一算,料来他日真蜡亦将三分,真蜡一分为三,加上占城、安南、缅甸,岂不就是六国!不过陈某并非要挂六国相印,陈某倒是可以为大王出谋划策,但陈某亦是华西营建公司的总监,华西营建公司既要做占城的生意,其他的生意也要做,陈某已经答应了茅贤弟,岂能失信于人!”
邹亚娜看两人自顾自在对话,连忙问邹亚连究竟,邹亚连自然是不敢提六国相印之事,只是说陈亮身负所托,暂时无意做占城宰相,但尽可出谋划策。一看邹亚娜不悦,便又将陈亮预测真蜡一分为三的话转译,邹亚连对三分真蜡自己也是将信将疑,不过让王兄分散一下注意力却是好的,免得弄僵了大为不美。
陈亮不过是将茅庚含糊其辞的预测变成了自己的掐指一算,茅庚的预测当然不会有错,真蜡的地盘上在后世分出了柬埔寨、老挝和泰国三国,陈亮要让面前的国王暂缓发兵,就要落在这个假设上,不!要落在这个推定上。
果然邹亚娜一听真蜡会一分为三,顿时来了兴趣,对付一个大一统的真蜡有些难度,但对付四分五裂的真蜡那就好办多了。
“据同甫先生推算,真蜡果能三分?”
陈亮这时也没心思喝酒了,当下就请邹亚娜让人摆开地图,开始指点起来。陈亮从昔年真蜡分裂成水真蜡、陆真蜡说起,说到这些年真蜡击退占城军队之后,军力大涨,便开始四处掠地,不但向西侵占缅甸的领土,还占了三佛齐羁縻的许多土地,还蚕食了大理、安南领土。真蜡的疆域虽然大幅增长,但也埋下了更多内乱的种子。
“大王,昔年大王征伐真蜡一举获胜,大王智勇超群自不必说,但真蜡内乱也是其中原因,若不是真蜡反叛和政变接连发生,恕我直言,恐怕大王当年未必就能横扫真蜡。大王若要再征真蜡,仍须等待类似时机。若是大王信得过陈某,陈某却有一计,或可让真蜡危机早日爆发,那时,大王或许便有机会再演当年辉煌了。”
邹亚娜细细一想,也知昔年占领吴哥确有侥幸之处,对方内乱在先,引进大宋战法和湄公河水运军兵偷袭在后,才有当年大捷。不能不说,邹亚娜是个聪明之人,脑瓜自然是好使得很,心知陈亮所言不虚。想一想,吴云襄在大宋不过是无名之辈,与陈亮相比,犹如粒米之光比之日月光华,实在有云泥之别,当日自己得一吴云襄而取得大胜,如今来了一尊真佛,他念的经更是至尊真经,必是好的。
“同甫先生有何高见,请先生教我!”
邹亚娜总算体会到对于真佛务要心诚,至少要装出心诚的样子,人家讲三顾茅庐,自己若是不会来事,那就真不能得陈亮这种高人相助了。
陈亮一见邹亚娜果然有些上路,当下暗道孺子可教也,又矜持了一会,便微笑道:
“当年是真蜡国内自发造反作乱,政变也是如此,现如今那个甚么阇耶跋摩七世不是一个等闲之辈,各地自发造反恐怕未必有这个胆子,但大王大可在真蜡各地尤其是新占地盘暗中培植造反势力,此外怂恿阇耶跋摩七世继续大兴土木,诱使其横征暴敛,大王埋下的造反种子到时便会生根发芽,以至某一天终会反叛真蜡统治,那时四处呼应,各地反叛蜂拥而起,真蜡只能四处救火,那时大王你再施雷霆一击,扫灭真蜡岂非容易了许多!”
陈亮此计,不外乎后世某帝国肢解人家国家常用的挑起民族矛盾之策,茅庚只是稍稍点了一下,熟悉中国厚黑历史的陈亮立时心领神会,关于幕后黑手的故事陈亮知道得多了去了,天朝在羁縻蛮夷的过程中积累了诸多的经验和教训,陈亮自然是了然于胸,此时便毫无心理障碍地将这法子灌输给了占城国王。
邹亚娜想了一想,关于大兴土木,那个阇耶跋摩七世倒一直是在建造城池和各式建筑,此前一直没停,但这位五十五岁才在真蜡危难之际当上国王的人也委实有些治国的本事,至今还没有大的内乱发生。也许自己的王宫一造,那边阇耶跋摩七世也说不定真会因为攀比而心痒难禁,从而进一步大兴土木,但就算这样也未必就会逼反百姓。看来大有必要象陈亮说的那样,暗中大力促成一下,促使真蜡各地的异族不反也得反,那才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邹亚娜不禁大是佩服天朝,尤其佩服天朝能产生象陈亮这样的不世之才。
邹亚娜主意已定,却故意换了话题道:
“同甫先生,本王读你的《艾利士梦游仙境》,有时会疑惑重重,本王时常会想,飞上天断然是天大的难事,难道人真的能在天上飞吗?万里之遥转瞬即至,果然能成真吗?”
“毋庸置疑!此乃当然之事。大王,或许二三十年以后,你就能看到人在天上飞了,只不过,飞的时候要借助机关罢了。不仅能飞,而且还迅疾无伦,分秒之间,飞出十里八里,易如反掌耳。”
陈亮将胸脯拍得山响,好象下一刻就能有人会造出机关飞上天一般。世上吹牛无须付费纳税,何况是未来之事,就算我陈某瞎说你又能如何!陈亮心说,二三十年之后,咱在不在还两说呢。
“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奇妙的机关吗?”
很显然邹亚娜的想象力有限,脑袋瓜转来转去有点duan机的倾向。
“在见到奇妙的水泥和大块透明的玻璃之前,大王能够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神奇的物事出现么!”
陈亮只用一句话,就将大脑进入准白痴状态的邹亚娜拉回了清醒状态,但饶是如此,邹亚娜忍不住叹道:
“都说诸葛亮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依本王看来,同甫先生也不遑多让。同甫先生的智慧,让本王深为佩服!”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路向西
世上的事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占城国王邹亚娜原本计划明年大举兴兵征伐真蜡,但陈亮一席话,让邹亚娜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与此同时,天朝史上那个智慧化身诸葛亮的神奇故事,也唤起了邹亚娜对运筹帷幄的追求。陈亮所献之计显然大有诸葛亮的风范,邹亚娜在意识到此前对真蜡是过于轻敌了,陈亮所讲的《三国演义》故事揭示了血淋淋的真理,轻敌是万万要不得的,再强的武力值也会折戟沉沙,以至于万劫不复,同甫先生的提醒无疑是金玉良言。
同甫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他阐述的三十六计,简直是妙不可言,正如同甫先生所说,有时候来硬的不如来阴的,邹亚娜决定也尝试一下诡谋这种高端玩法。
既然占城国王如此有追求,陈亮也乐得为其策划,最后七拼八凑,搞了一套在真蜡各处地盘培植造反源头的方案,比如占城南面的这一块,原来乃是水真蜡的地盘,对占城而言这一块正是近水楼台,在这里找一个代理人进行培植,并无多大难度。邹亚娜表示,原来只是并未想到这一策而已,如今既然想到,在原属水真蜡的地盘策动一帮反叛真蜡的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难事。
不过对于其他方向,只怕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慢慢渗透,然后才能培植反叛真蜡一族。
陈亮心说,拖时间无所谓,反正这又不是大宋的北伐中原大业,慢就慢一点,不必那么迫切。拖他十年八年,细嚼慢咽,免得小小的占城消化不良。
陈亮这是好汉不知饿汉饥,不理解邹亚娜想尽早扫平真蜡的心情,反而觉得占城胃口委实有限得很,贪多嚼不烂,步步为营才是正理。
陈亮又进一步指出,干这种在真蜡策反的事,须得绝密进行,考虑到有许多宋人在占城经商,甚至有宋商在占城长期定居,不妨招揽一批宋人,让他们以经商之名义,暗中从事此事。陈亮觉得,大宋的商人多半会秉承中庸之道,就算真的去策动人家造反,多半也是慢慢来的。策动造反这事,自然是宜缓不宜急。
邹亚娜闻言,眼睛又是一亮,心道陈亮毕竟就是陈亮,果然考虑事情滴水不漏!派占城人去真蜡地盘策动造反,只怕难度不小,但大宋的商人就不同了,大宋商人在真蜡、三佛齐、缅甸(此时名为蒲甘王国)、注辇经商者比比皆是,是这个时代国际化的典范,受世界各地欢迎的程度远远胜过占城商人,要是大宋商人能帮着去真蜡煽风点火,那绝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很不幸,因为陈亮的到来,吴云襄原本指望的明年大举征伐真蜡的计划被搁置了,取而代之的是先分化再诉诸武力的陈氏策略。
秉承这个策略,吴云襄也被邹亚娜抓了差,拜陈亮所赐,真蜡最西边的那一块地盘就指派给了吴云襄。国王当然不是要吴云襄亲自去那里经营一方反对真蜡的势力,邹亚娜的想法很简单,吴云襄既然是宋人,想必找一些宋人前去此地暗中行事不会是什么难事。
但吴云襄并非是一个全能型的人才,冲锋陷阵的事他还比较专业,指导这种地下工作就有点抓瞎。吴云襄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便来找陈亮请教。
这两天有一阵没一阵的在下雨,建造王宫也是时断时续,陈亮望着变幻莫测的天空,心中也有些烦恼。陈亮所烦恼的不仅是建造王宫的进程,其实每每在和占城国王口若悬河地大谈如何搞垮真蜡的时候,陈亮的心中也有一种痛,那就是,正如真蜡在占城眼里是横亘在前的一座大山一样,金国在大宋眼中更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无奈自己半点也影响不了大宋朝政,只好干看着金人继续压着大宋,由着金人一直在大宋身上吸血。
吴云襄来到陈亮所居的宅子时,陈亮正在和一个名叫宋三的手下在饮酒。吴云襄此前也见过宋三,此人算得上是陈亮的得力手下。
一见吴云襄到来,陈亮便招呼道:
“吴老弟,快来快来,一起饮他个痛快。”
吴云襄心知陈亮嗜酒,这时候自己上门求教,酒是免不了要陪陈亮喝的,当下便坐定,陪陈亮喝起酒来。
刚喝了一碗酒,吴云襄就迫不及待地说:
“同甫先生,在下此来,是想请同甫先生教我。”
陈瞥了一眼面前的吴云襄:
“哦,吴老弟有何难题?该不是出兵真蜡之事吧,若是此事,请恕陈某无法相助于你。”
吴云襄闻言有些尴尬,连忙撇清道:
“同甫先生误解了,在下要请教同甫先生的,是此间国王让在下延揽大宋商人去那真蜡靠缅甸边境之处,培植一股势力,日后兴兵反叛真蜡。在下知道这是同甫先生所定策,但在下愚鲁,委实不知如何在彼处行策,还请同甫先生不吝赐教。”
“此事简单,那边乃是真蜡不久前才刚刚侵夺的地盘,当地人哪能就此心服,但摄于真蜡武力,未敢轻动而已。只须令人以经商名义前去,缓缓图之,其人日久必生反意。”
吴云襄心道,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陈亮也知自己这么一句敷衍的话不会令吴云襄心服口服,但陈亮其实也没有类似经验,心说世上的事往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很难的,陈亮有点理解吴云襄现在的心情。
“真蜡西面,南有三佛齐,北有缅甸,情形确有复杂之处,不过有弊亦有利,容我好好想想,也许过得几日,我有了妥当主意,再与你详说。”
陈亮每有难题,便会飞鸽传书告知茅庚,有时茅庚就会回传解决方案,陈亮隐隐觉得手再伸长一点,伸到三佛齐去,好像也大有好处,但陈亮又觉得三佛齐太远,殊无把握,此事问过茅庚再定不迟。
吴云襄得了陈亮这句话,认定陈亮有心帮自己,便喜滋滋地离开了。
待吴云襄一走,化名宋三的瞿赖三便主动请缨道:
“同甫先生,鄙人倒是有心前往彼处,去彼处行先生之策,下次若是姓吴的再来,先生大可将鄙人推荐过去,如何?”
陈亮闻言有些吃惊:
“三兄弟,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那块地盘是三国倾轧之地,可谓十分凶险,去之何益!”
“鄙人正是看中了三国相争,那里两面临海,三佛齐、缅甸、真蜡三国只怕谁也难占上风,鄙人去往此处,说不定便能占上一块地盘,到时给真蜡弄些麻烦,想必不难吧!”
不能不说,瞿赖三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是具备一往无前百折不饶的精神的。
“容我仔细想想!”
陈亮所说的仔细想想,当然包括飞鸽传书让茅庚帮着想他一想。
茅庚接到陈亮密信,立时便想起金三角之事,金三角位于中缅老泰边境的三角形地带,蒋军落败之后进入此区,从此之后此地俨然便成了**王国,以至于发展成为举世闻名的毒品天堂,不知道在三佛齐、缅甸和真蜡之间是不是可以打进这么一个钉子。
茅庚认为,成与不成反正无所谓,而且又是占城埋单,倒是不妨一试。
陈亮收到茅庚回信,想不到茅庚竟然火上浇油,弄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随即一想,瞿赖三既然自己选择要去,成了固然好,不成的话,也无所谓,试试就试试吧!那地方天高皇帝远,难得瞿赖三肯去,只怕别的大宋商人未必就有那个胆量。
很快,化名宋三的瞿赖三就被推荐给了吴云襄,吴云襄这一下大喜过望,立时便做出安排,要船给船,要物给物。而瞿赖三点起十八个手下,扮作大宋远航的商人,稍作准备,便径往西面航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奇妙运程
茅庚并不知道瞿赖三还活在世上,更不知道这厮跟着陈亮去了占城,又哪里知道这厮竟然会决然一路向西追求梦想!若是茅庚知道瞿赖三这个危险分子的企图,自然就会设法阻止,但陈亮将此事瞒住了茅庚,茅庚对此一无所知。
茅庚只是觉得让华商在海外多建一个商埠总是好的,如果能够进一步谋一块飞地来做商埠那当然再好不过。
按下此事不表,话说姜夔偕同金鼎一行到了安南,停泊在下龙湾一处新港,然后姜夔一行由此登陆,前往安南首府升龙(今河内)。
安南国名乃是宋孝宗于淳熙元年(1175年)所赐。这一年的四月,安南国王李英宗去世,年仅两岁的李高宗即位,辅政大臣苏宪诚倒也忠心耿耿,那苏宪诚向往天朝文化,建孔庙,尊儒学,大有将安南打造成为小中华之势。但仅仅辅政五年,苏宪诚就去世了,安南国政从此每况愈下。
李高宗李龙翰年龄渐长,作为李朝的第七代国王,李龙翰逐渐成长为一个败家的典范。历史上他治国无方,偏信谗言,喜好打猎,大修宫殿,李龙翰一生的成就,就是将李朝祖宗的家业在他手中基本败光。李龙翰一死,即位的李惠宗便成了陈家家族的傀儡,李惠宗浑浑噩噩在安南国王的王位上混了十四年,到了1224年,亲眼目睹李朝灭亡,陈朝取而代之,隔年,一心面佛的李惠宗被杀死在真教禅寺中,李氏家族悉数被活埋,安南的所有李姓之人则被强制改为阮姓,连李朝都被改为阮朝。追根溯源,这一切都拜李高宗李龙翰所赐。
话说这一年李龙翰已经虚岁十七,虽则还是太后辅政,但年龄渐长的李龙翰已经表现出某些败家的潜质,打猎已经不在话下,同时跟所有的富n代一样,在挥霍方面正慢慢显示出超常的大手笔。不过遗憾的是,遇上大事还不能完全做主,但李龙翰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一旦大权到手,便第一时间要修建全新的豪华宫殿。
姜夔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到了升龙。
姜夔在大宋虽然算不得大儒,但是到了安南,便是无可置疑的顶级大儒了,姜夔一到,立时便受到了安南君臣的热烈追捧。
李龙翰对于儒学的尊崇不过是表象而已,而对于歌舞却是真心的喜爱,李龙翰听了姜夔的曲词音乐,一时大为叹服,尤其是姜夔为李清照《一剪梅》度曲的“红藕香残玉簟秋”,让李龙翰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大王如痴如醉。
姜夔万万没有想到,来到安南之后,自己忽然变得炙手可热,受到的待遇可谓无以复加。
占城那边语言不通,而安南这边却是汉语通行,诸多习俗宛然便如大宋一般,姜夔在这里找到了受万千人崇拜的感觉。只因在占城,风头毕竟还是陈亮更足一些,但到了安南,姜夔的曲词优势更得到了充分体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连李龙翰都对姜夔的曲词推崇有加,下面的各色人等自然更是推崇备至。
放眼整个安南,又有谁能写出《扬州慢》这样的好词来,更不必说还能自行度曲。在大宋不受官方待见的姜夔到了安南之后,运程顿时为之一变,一下子被作为超级大儒和绝代才子,受到了万千人的热烈追捧,其中就包括身为安南一国之主的李龙翰。
不过李龙翰的烦恼也随即而至,那就是邻国占城正在兴建华美的新王宫,《新报》海外版连篇累牍,将那占城新王宫未来的奢华极尽能事地大事报道,这勾起了李龙翰的攀比之心,让李龙翰有一种被占城打脸的感觉。
李龙翰本就对旧宫殿有所不满,就算没有占城修造王宫一事,李龙翰过两年亲政之时也断然是要新修宫殿的,但叵耐占城新宫殿忽然间冠绝一方,李龙翰羡慕嫉妒恨齐齐涌上心头,李龙翰认定安南是三国独尊,在王宫的威仪上又岂能让占城专美!
曾几何时安南挥兵直捣占城,二十年前占城就不得不服软尊安南为老大,但时过境迁,占城十年前愣是占了吴哥,掳掠甚多,想必占城就是用真蜡所掠财物建造的宫殿吧。
攀比之心人皆有之,富n代尤甚。也不光是富n代,实则人性都是如此。就如后世竞相建造世界第一高楼,也是攀比之心作祟,你建一个第一高楼,我还要盖一个更高的盖过你,于是建筑的高度迭创新高。
此刻的李龙翰为占城新王宫即将超越安南王宫而大感抓狂,不过李小王上的心思自然有人揣摩,于是便有安南的投机人士开始运作建造新宫殿之事。不过这时节大权握在太后手中,建造宫殿可不是一笔小钱,太后并不松口,钱也一时没有着落。没有钱,李龙翰再是如何,新宫殿也无从建起。
姜夔这边很快就了解到这个动向,安南和大宋一样,朝廷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更有安南的热衷人士做出了试探,只是姜夔对此并不敏感,并没有将这个动向视为商机。
下龙湾的风景委实是优美之极,这里有两千多个大小岛屿,在碧蓝的海面上各显峥嵘,足堪称之为人间仙境。姜夔决定就在下龙湾住下,按照茅庚含糊的描述,下龙湾这里好象就很有可能是那个藏有煤炭之处。当然除了此处,金鼎也不忘派出人手前往他处寻找。
四十年前,在下龙湾这里建成了一个新商港,各国的客商往来此港,使得下龙湾日渐繁华。但也有一桩不好处,就是在这无数岛屿之中,时常有海盗出没,海盗之中,既有安南海盗,也有大宋海盗,甚至还有大宋人与安南人合伙的海盗。而安南官方一直无法将群岛中的海盗剿灭。
这一日,一帮大宋海盗派了代表来找姜夔,姜夔对海盗看不上眼,顺手一推就推给了金鼎。
却原来,作为大宋海盗的林贵占据一岛,所领的一帮海盗这些年抢掠了不少钱财,林贵想见好就收,收山上岸从此金盆洗手。但林贵担心上岸之后会被安南官府清算,闻知姜夔在安南极受安南君臣推崇,便有心走姜夔的门路,洗手上岸做正儿八经的大宋商人。鉴于不知根底,金鼎对要不要为这帮海盗帮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要说姜夔的运程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就在此时,在附近找煤田的一帮金鼎手下撞上了大运,竟然真的在某个不长树的山包上挖出了上好的煤炭,原本以为挖到煤炭是大海捞针,但事情竟然如此出奇的顺利,只能说运气好得惊人。
一众人大喜过望,但煤田生在安南,却要如何才能使得煤田的利益最大化,实在是一个大大的难题。很直接的办法就是花钱买下土地,但买下土地的话,该买多少亩?即使买下土地,但矿产不比其他,稍一了解,安南官府也另有一套管理矿产的法子,因而买下土地也未必管用,那又如何是好!
姜夔记得陈亮是讲过有关对策的,可惜自己当时心不在焉,不过对策就在锦囊中,尽可打开来仔细琢磨。
但姜夔和金鼎打开锦囊仔细琢磨,还是不得要领。两人只好将茅庚的弟子杨喆找来合计,杨喆本就是茅庚派来协助姜夔的,看了锦囊之后,沉吟片刻,便道:
“先生曾经说过,要官府拿钱出来,殊为不易,但官府拥有的资源极多,总能找到资源来交换利益。这许多岛屿多半都是无主之地,煤田这里也一直是荒芜至今,只要安南国王答应拿一半钱,再将一些地借与我们作为租界,我们尽可为他建造新王宫。”
茅庚这套策略当然是抄袭自后世的官府,后世官府向民间举债或者支付承包商款项,往往便是拿土地来抵。
“为何非要搞成租界呢?”,姜夔还是有些不解,这概念太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了。
“租界也不过是一个说法罢了,说穿了,之所以要租借租界,而不是单纯买地,就是因为租界在付了租金之后,就是**王国,比如说再也无须纳税,等等。只要不超过租界期限,租界之内便大可视作为大宋地盘,反正安南不能插手租界一切事务。”
金鼎立时便道:
“不错,这个‘租界’甚好,不过既然要搞租界,当然要选煤田这边的地盘,要那岛屿又有何用!。”
姜夔则估摸着李龙翰只怕连一半钱也付不了,便道:
“其实安南能付三成也就足以令人满意了。”
杨喆想了一想,笑道:
“付两成,两成就足矣!那个林贵既然想要做正经的大宋海商,那一成就落在林贵身上。”
陈亮华西营建公司的底线是三成现款,低于三成华西营建公司便要贴本了,因而三成决不能少。至于在此基础上的利益分润,便是茅庚、“台宋海贸”和“华西公司”再算细账了,总之,三家的事情好说得多。
占城建造王宫,造价是二十万两银子,安南要建造改过占城的王宫,起码也得三十万两银子吧,三成是九万两,两成才六万两,六万两银子,李龙翰想必是应该拿得出来的。
“那岂不是真要为林贵弄一两个海岛作为租界!”,姜夔其实也想有一个风景如画的岛屿。
“虽然便宜这杂碎了,但有林贵这个熟悉下龙湾的人在此,倒也有用得着的地方。”,金鼎比较实际。
“这倒是!好歹他得听我们的。”,姜夔此刻觉得林贵也不显得那么可恶了。
三个人就此合计了一番,便拟了一个谈判方案。杨喆建议在向安南官方抛出方案之前,飞鸽传书给茅先生,茅先生也许能给出更好的意见。
茅庚的确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不过内容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将租界一事大大美化了一番。
结果,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租界”在茅庚的策划案中,摇身一变成了安南招商引资的一项新政,其口号便是:“安南窗口,百年租界,放心经商,繁荣一方。”,
这个口号充满着正能量,当李龙翰获知姜夔的提议之时,顿时觉得姜夔简直为安南想得太周到了,比如其中的“部分支付王宫建造款”,就很合自己的心意,嗯,付两成五不成问题。此外,下龙湾若是招来大宋巨商前来经营,谁借谁的鸡生蛋还难说呢!嗯,“开发下龙湾,打造小中华”,这个提法就很不错。
李龙翰指示手下,这么有意义的事,一定要抓紧办好。
第一百二十章 陈亮神通
话说安南这边对于将下龙湾打造成“小中华”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这并不奇怪。这年头虽然没有“建设国际性都市”的口号,但是大宋的城市之繁华,足以傲视天下,邻国艳羡之余,没有人会拒绝在本国也建造一处繁华如斯的城市。此时的南宋都城临安,人口号称百万,繁华冠绝天下,就连安南商人去过的泉州,其繁华程度也远超安南都城升龙。
对于租借租界一事,安南朝中虽有争议,但拥护者打着“打造小中华”、“打造安南泉州”,一概是极为诱人的口号,令反对者也无法大唱反调。
何况“台宋海贸”、“茅氏公司”、“华西营建”堪称是大宋商界的翘楚,据说“台宋海贸”的背景就大有来头,总领之人乃是身为皇亲国戚的韩侂胄,后台更是有可能问鼎皇位的皇太孙赵抦,仅此一家,就足以令占城和安南的商人仰望,更别说还有其他两家捆绑在一起!有此三家堪称至尊巨商的大宋商家来帮助安南建造下龙湾,夫复何求!有迎合李龙翰的安南臣子就公开声称,如此良机,万万不可错失。
最要命的是,有传闻说,人家对于选择安南下龙湾还是选择占城的金兰湾,好象正在犹豫之中,反正各有千秋,都在两可之间。
李龙翰少年心性,一来好大喜功,二来自己一心要建造华美王宫,而太后是一介女流,见识也有限得很,对于不用花许多钱就能满足李龙翰建造王宫的心愿,觉得颇占便宜,至于李龙翰有心将下龙湾打造成大宋著名商埠那样繁花似锦,太后也觉得机会难得。
不能不说,在这件事上,安南方面获知了姜夔这边的意向后,就表现出了相当的主动性。这其实不难理解,试想后世的国人在引进世界五百强的时候,无一例外都会摆出“一切条件好商量”的架势,比如“零地价”,税收优惠,诸如此类。放在八百年前,大宋这三家就是安南眼里的世界五十强,安南的心态也差相仿佛,同样也摆出了最低的姿态,最诚恳的诚意,务求招商成功。
很快,就进入了实质性的接触和商谈。
大宋三家这边,派出了三个代表,考虑到姜夔是谦谦君子一类人物,事前就商定好姜夔只是名义上的谈判主角,凡是要紧之处一概由金鼎和杨喆负责讨价还价,说白了,名义上是首席代表的姜夔,实际上只是一个主谈的招牌而已。
不能不说,姜夔一生熟读圣人学说,深得仁义精髓,实在没有做奸商的觉悟。姜夔的心肠实在太好,有时候谈着谈着,就会站在安南的立场上为对方帮腔,结果本来相当主动的谈判局面,让姜夔临场一放水,莫名其妙地就让出了不少利益,还揽上了一摊麻烦事来。
对此,事后金鼎觉得姜夔不该让步:
“尧章先生,本来说的是两万亩,眼看安南那边差不多就要答应了,他们提出第一期租界一万亩,两年之后第二期再提供租界一万亩,这第二期明明是要等王宫建造得差不多才肯租借给我们,这种事,直接拒绝他们便罢了,想必他们也不敢坚持。为何先生要让步?”
“第一期一万亩也差不多了,安南君臣已经颇有诚意,过犹不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姜夔如此一说,金鼎也知姜夔就是这么一个人,凡事多有不忍,便只好叹气。
姜夔也知自己退让得有点多,便面带歉意说道:
“好吧,以后我少表态就是。”
可是第二次,姜夔又放水了。
“明明说好的是租期一百年,为何先生要答应他们租期减为七十年?”,金鼎对于姜夔再一次放水颇为不满。
“你看,七十年就足够我们将地底下的煤炭挖完了,而且,岛屿的租借期不是延长到了一百五十年吗!”
“可是那几个岛屿用处不大啊,先生!”
本来开出的条件是下龙湾陆地这边地下有煤的一万亩租期是一百年,另加四个岛屿也是租期一百年,但谈判中,安南方面认为陆上的租期不宜太长,而海上岛屿的租期却不妨延长到一百五十年。姜夔觉得安南方面想早日收回陆上的租界可以理解,而安南将那些岛屿不当回事,姜夔觉得岛上风光优美,租期长一些正好,便一口应承了下来。在金鼎眼中,姜夔此举,太便宜安南了。
“好吧,不说这个了。可是,先生为甚么要答应为他们办一所下龙书院?”
“办一所下龙书院也是举手之劳,我等即使到了海外,仍不可忘教化之功,安南尊孔重儒,我等为安南弟子传道解惑,深合圣人之道,我意已决,勿要多言。”
“好吧!先生仁义,令在下感佩!不过,为何要答应安南共同会剿群岛之上的海盗!先生啊,我等实力有限,两千岛屿要剿灭海盗谈何容易!安南一国尚且奈何不了海盗,我等又能如何!这可是花费甚巨的一宗大事,如何能够答应!”
“海盗劫人财物,危害一方,理应剿灭,我只是想略尽绵薄而已。”
话虽如此,姜夔回头一想,这里的岛屿数不胜数,海盗也不是一起两起,答应剿灭海盗一事确实有欠考虑,但话一说出,又怎好反悔,因而呐呐道:
“此事确有不妥之处,我考虑不周,却是麻烦。”
金鼎苦笑:
“在下知道尧章先生正直仁义,反正为安南建造王宫之事还得同甫先生亲来晤谈,不如待同甫先生来时再说吧。”
“也只好如此了!”
姜夔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拖了大家的后腿,一时有些怏怏不乐。
金鼎随后就离开了安南,金鼎来时是两艘船,其中一艘便装了一船煤炭,直奔台湾而去。
不一日,陈亮来到了下龙湾。
听了姜夔和杨喆的介绍,陈亮笑道:
“尧章兄不必烦恼!此乃小事耳!尧章兄心肠太好,人家几句好话就能赚来尧章兄的同情,最终便是尧章兄逐了他们的心愿。不过没甚么大不了的,诸事有我在,只管放心罢了!”
“惭愧!别的事倒还罢了,只是不该答应那剿灭海盗一事,如今骑虎难下,给同甫兄添乱了。”
陈亮哈哈一笑:
“尧章兄,海盗并非铁板一块,大可以毒攻毒,弄不好我们还能借此与安南再谈条件。”
陈亮一到,姜夔干脆高挂免战牌,只有杨喆跟班,多半的时候也是当一当听众而已。
陈亮的气场十分强大,安南方面顿时感觉到了咄咄逼人的压力,此外又有传闻说陈亮有种种神奇手段,比如宋人在下龙湾挖出了煤炭,还说陈亮有点石为金的本事,更有预知未来的神通,云云。
下龙湾挖出了煤炭应该是真的,也许陈亮还能指点在安南挖出别的宝贝,安南人如此想道。
不过陈亮实在不像姜夔那么好糊弄,据说占城那边金兰湾开出的条件也很不错,在这种情况下,安南方面不得不做出了一些让步。
虽然安南方面有所让步,但最后达成的条款还是让安南君臣颇为满意,其实安南方面并没有作出原则性的让步,也就是在岛屿方面做出了让步而已。安南官府本来对这许多岛屿就缺乏应有的管控,以租借岛屿为条件让大宋这边共同来剿灭海盗,可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因而,多租借几个岛屿给他们,并不是不能接受。
最后,租借的岛屿,变成了十一个,租期一百五十年。其他的条款,还是按照姜夔当时的让步原封未动。所谓的两万亩陆上租界,第一期一万亩即刻生效,第二期两年后再予租借,陆上租界租期七十年,此外下龙书院照办不误。
陈亮此来,主要谈的还是营造安南王宫之事,不过李龙翰的建造要求有些稀奇古怪,嗯,总之比较复杂,须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将具体的王宫建造方案最终确定。当然,这只是牵涉到细节问题,王宫建造预算三十万两银子业已确定,也确定了大致的规模,整个王宫建造支付两成五的银子,其他则以租界租金相抵。也就是说,无须再向安南支付租界租金,这些租金便充作了七成五的王宫建造费。
茅庚听说一下子租借了十一个岛屿,而且陈亮用其中的六个岛屿招安了六伙大宋海盗,其中就包括了林贵这一伙。
陈亮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海盗们只要出钱,就可以取得某个岛屿一百五十年的租借权,当然从此之后就得告别海盗生涯,并且追随大宋海上力量共同剿杀其余海盗。海盗改邪归正之后,可以选择运输煤炭或者参与建造王宫。这样,海盗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宋海商,既有了名正言顺的安身之地,又有长期业务,花钱不多,收获不小,不能不说,这些海盗和陈亮实现了双赢。
茅庚听说,在安南朝野流行开了种种传闻,都说陈亮掐指能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传说中诸葛之能。海盗们对此也深信不疑,因为下龙湾挖出煤炭,便得自陈亮的神通。有鉴于陈亮有无上的神通,种种传闻预示着海盗的结局——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因此,除了六伙归顺陈亮的大宋海盗,其他的海盗也开始有了类似的打算。
呵呵,陈亮被人当做神棍供起来了,也好!
只是那个七十年租借权,怎么都觉得有些怪诞,怎么搞得像后世的七十年土地使用权似的。不过转而一想,租界终究是不同,它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王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国公行辕
金鼎回到高雄,一五一十地将姜夔在谈判中反复放水的情形描述了一番,金鼎认为,姜夔这老夫子实在有些不可理喻,眼看到手的利益竟然让姜夔拱手让出,委实令人憋屈不已。
韩侂胄和茅庚听了金鼎的描述,都忍不住摇头。
韩侂胄对着茅庚道: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个姜队友简直是莫名其妙,竟然帮着安南说话!”
关于猪队友的说法当然是源自茅庚,不过茅庚觉得用在此处似乎不妥。
好吧,韩侂胄实在无法理解姜夔的所作所为,这位老夫子竟然都没有弄清楚应该代表谁说话,按道理,就算不代表大宋三家说话,那也要代表钱说话吧,绝对没有代表安南说话的道理!但是姜夔就是这种人,稀里糊涂就站到了安南的立场上,真是荒唐之极。
茅庚有心为姜夔开脱,姜夔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于利益的人,这种人起码是值得尊重的:
“韩大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想,尧章先生在安南君臣眼中,只怕比咄咄逼人的陈亮和善多了。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安南君臣未必就会真心服气陈亮,倒是可能会真心感激尧章先生,风物长宜放眼量,也许尧章先生今日所为,多年之后或能开花结果。韩大人以为然否?”
在茅庚前世,毛大人慷慨支持非洲,无数的医疗队开赴非洲救死扶伤,无私的援助终于在某一天开花结果,在71年,这些非洲兄弟将中国抬进了联合国。所以茅庚表示,并不是一切都是要用利益来衡量。
“好吧!姜夔也许天生就是这么一副好心肠,耳根子软,倒是并未铸成大错。不过,这个帐真的算得过来吗?”
在韩侂胄的意识中,陆地上的租界才有意义,两万亩的租金差不多抵了二十万两银子,一亩地十两银子,简直是天价土地,而且还不是买,是租借!大宋的山地,也就是三四贯钱一亩,折算成银子不会超过一两四钱。
其实茅庚已经跟韩侂胄算账算过n回了,心道封建社会他娘的就是记挂着自己名下的那点地,拜托!有点远期经营意识好不好!
“韩大人,陈亮租借十一个岛屿,这些岛屿的面积加起来有五万多亩,租借一百五十年,陈亮将其中六个岛屿安置六起海盗,海盗出了七万八千两银子,加上安南答应付的七万五千两,就超过了十五万两银子。加上收税,就算免前三年,六十七年的税收,前十年每年两千两不会成问题,第二个十年每年四千两不成问题,到了第三个十年,也许每年就是一万两了,韩大人算一算帐,多划算的事啊!”
“嗯,这个帐,你之前就跟我算过了,只是---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韩大人,别担心了,陈亮的华西公司,盖安南王宫收到九万两银子就不亏了,租界就算是白租给我们了,地下还有煤炭呢,这么一想,就想的过来了。”
韩侂胄这一下总算心里平衡了。不过韩侂胄接下来却道:
“你说安南这位年少国王,一旦自己当政,会不会又要盖更大更好的王宫?”
“呵呵,只怕一旦有安南的人来到高雄,看过国公行辕之后,那位少年国王又要建造第二期王宫了。”
两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姜夔放水引起的不快一扫而光。
说起国公行辕,总算在前两天完工了,各项设施都调试完毕,一切运转正常,就等赵抦前来。
赵抦选了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乘船来到了高雄,这一次来,做好了在高雄一住几个月的打算。
韩侂胄陪着赵抦进了国公行辕,自然而然地当起了解说员,一路走一路说:
“国公,你看,那是水塔,池中之水经那蒸汽机关提升到那水塔上,若要用水之时,打开龙头,其水自来。”
“本爵也听说了此事,好像还有喷泉吧,听说那喷泉喷水,景象十分奇异。”
“正是,如此就请国公先去游泳池那边,让他们开动喷泉,国公看看行与不行。”
韩侂胄一发话,立时便有人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通知早就在那边待命的操作者,驱动喷泉如今也用上了蒸汽动力,喷泉水泵和水塔水泵共用一台锅炉,为了安全起见,专门修造了一个锅炉间,这个锅炉间砌上了厚厚的砖墙,哪怕发生爆炸,也不会祸及国公。
锅炉早已升火,飞轮在呼呼地转动,合上离合器,木制的离心泵就开始呼呼转动,很快,游泳池那边的喷泉机关就哧哧向空中喷起一线一线的水线,编制出一重水幕,更有一种喷泉,喷出了一朵像蘑菇一样的水花,晶莹剔透,看起来美妙之极。
“嗯,这喷泉甚好,本爵岂能独享!皇祖父宫中,也得修一处喷泉才是。”
“可是官家历来节俭,只怕不妥。”,韩侂胄连忙提醒。
“也罢!”
赵抦想到皇祖父向来不事奢华,自己这样显然是太过奢侈了,因而不得不做出姿态说道:
“茅庚难道不知皇祖父素来节俭么!这不是要陷本爵于不孝吗!”
“国公不必担心,茅庚建造这行辕,也并非全是为了国公临时居住,如国公所知,茅庚行事,向来有其深意,这个行辕不过是茅庚所建的又一个样板楼而已。国公试想,这五星标准的样板楼建好之后,就算官家节俭,不欲修造宫殿,但普天之下,那些当了国王想修宫殿的不知凡几,便如占城和安南,便是如此。还有日本、高丽、真蜡、三佛齐,一旦见识了天下还有如此华美的建筑,岂不是也会心痒难禁!”
经韩侂胄这么一说,仿佛建造这国公行辕只不过是茅庚想出的一石二鸟之策,其中恐怕作为样板楼的成分还更多一些。这一下赵抦便再也没了心理负担,一门心思欣赏起自己的新行辕来。
不能不说,那个透明的球形彩色玻璃穹顶是整个建筑最富有表现力的一个部分,站在穹顶下,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投射出七彩的光芒,让人有一种炫目的感觉,炫丽的光与色洒满了整个室内空间,一瞬间让人有一种置身仙境的幻觉。
赵抦点点头:
“果然妙极,茅庚费心了。本爵想,那些个国王若是看了这个,只怕不动心也得动心吧!”
韩侂胄笑道:
“正是此理!”
韩侂胄觉得除了这个彩色穹顶,其实还有不少亮点:
“国公要不要再看看人造瀑布?”
“人造瀑布?在哪里?”
赵抦跟着韩侂胄来到人造瀑布前,早有人启动木制循环泵,水流从高处流下,水流形成了一个好看的水帘,与此同时,空中飘着细细的水雾,在阳光下衍射出一条七彩的彩虹,煞是好看。
“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奇妙!”
其实茅庚的这个人造瀑布设计,营造景观是一方面,另一个功能,就是为了防暑降温。这个人造瀑布,就相当于一座水冷式空调。
第一百二十二章 超萌皇孙
国公行辕在韩侂胄的掺乎下,不可逆转地用上了蒸汽动力,盖起了一间有如堡垒的锅炉房,如同水泥鳄式破碎机一样,这里的蒸汽动力也不是活塞式蒸汽机,而是蒸汽轮机。
历史上最先投入实用的当然是活塞式蒸汽机。不过也有考证党指出,最早的蒸汽机是著名的耶稣会士南怀仁在1672年在北京试制成功的,车身中央安装有一个最原始的锅炉,好吧,你也可以认为它是煤炉加曲颈水壶。南怀仁弄出来的蒸汽动力并不复杂,煤火将水壶里的水烧到沸腾汽化,然后向外喷射蒸汽,蒸汽流吹向木制叶轮,木质叶轮就呼呼转动起来,然后带动木制小车的轮子转动,小车就飞速开动起来。
蒸汽轮机为什么晚于活塞式蒸汽机投入实用,其实只是因为蒸汽轮机的汽轮转速比较高,在没有齿轮减速机的时代,如何控制速度简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相对而言,活塞式蒸汽机的速度控制就相对简单得多。
茅庚如今已经解决了齿轮减速机的问题,反正是初步有了生产齿轮减速机的能力,因而便选择先上蒸汽轮机。
水泥生产自从上了蒸汽轮机,产能得以大幅提升,有人为此倍感鼓舞。
可赵抦来了高雄之后,住进国公行辕,立时便被行辕中的各种新奇花样给吸引住了。自来水、蹲式陶瓷冲厕系统,瀑布、喷泉,包括透明痛框窗子和弹簧沙发,诸如此类,赵抦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一时兴奋不已。赵抦自幼聪慧,接受能力远超常人,什么新鲜事物经过他一番揣摩便能悟到其中道理,很快,行辕里的那些新鲜事物就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了。
台湾这里,原住民暂时还不须赵抦去发号施令,而台北开掘金矿也算顺利,产出的黄金越来越多,但有在那里,也用不着赵抦操心。台北的城池更不是一时半时能够建好的。这么一来,赵抦要操心的事情实在不多。赵抦左右是闲着,在住进行辕头两天的新鲜劲过去后,不再满足呆在行辕中,倒是对茅庚在高雄所做的一切发生了不可抑止的浓厚兴趣,不能不说,赵抦一个有追求的青年:
“茅庚啊,你看,你不仅有男弟子,还带了女弟子,为他们传道解惑。本爵闲着也是闲着,也跟你学一学如何?”
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皇孙,一副十分好学的样子,心道人家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帝,这会儿心血来潮,对科学无限地好奇,这应该是好事一件,至少对于大宋将来发展科学总是有利的吧。
赵抦已经看过了行辕那个锅炉,在行辕里赵抦要看这看那,没人敢拦着他,不过那个锅炉比水泥那边的锅炉小上了一号,赵抦看的时候,操作的人便先泄了部分压力,以保证国公到来的时候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可看过这个小锅炉之后,赵抦表示,那个大家伙他也要看一看。
茅庚为此也毫无办法,只好特意安排一番,同样是部分泄压,等赵抦一到,匆匆看那么一圈,便由韩侂胄和茅庚簇拥着离开。
“本爵还没有看清楚呢,茅庚,那个鳄鱼式破碎机是如何动作的?威力竟然一至于此!”
赵抦还想折回去继续看个明白,茅庚赶紧好言好语哄着这位皇孙:
“国公,这两天我便让人制作一具鳄式破碎机的模型,不!是包括蒸汽动力的鳄式破碎机的模型,国公一看模型,也就明白了。”
韩侂胄在一旁也帮腔道:
“国公,那不过就是一个砸石头的机关,国公若是有雅兴,不如去看看如何烧制玻璃吧,烧制玻璃才叫奇妙呢。”
赵抦心知大家都担心出事,倒也不好十分用强,何况茅庚还答应做一个模型送给自己,便借坡下驴道:
“好吧!不看鳄式破碎机也行,不看这里的锅炉也行,不过本爵想要看别的,可不能再拦着本爵了。”
茅庚当下连连点头,满口应承。茅庚心道:我的小祖宗,只要你不坚持呆在这安全系数不怎么靠谱的第一代锅炉旁边,要看其他什么一概都可以由着你。
为了转移赵抦的兴趣,茅庚便只好领着赵抦去看烧制玻璃。
来到烧制玻璃的作坊,老远就能感觉到一股热气远远地逼过来,待进了作坊,更是酷热难当,这里的操作工一脸汗水,其中有人干脆是赤膊上阵,只因实在是太热了。
赵抦忍着酷热,来到坩埚炉膛前。烧制玻璃的窑炉是在地平以下,是挖下去再用耐火砖砌成的一个窑炉,这个窑炉之上对称着排列四个坩埚,坩埚中喷出白花花的火焰,里面正是熔化的玻璃溶液。
操作工将一个瓢伸进坩埚,舀一瓢玻璃溶液,往两根铁辊中一倒,铁辊转动,就变成了一块软软的红色板状物,不要以为只要冷却下来就是一块平板玻璃,不行!还得趁热退火,到目前为止,还无法实现连续式退火,因此效率很低。
不过对于赵抦来说,已经是大开眼界了,一堆沙子石头放在坩埚中一烧,就能烧成玻璃水,然后辊轧成平板,退火几十分钟后,就是一块透明的平板玻璃。当然后续的辅助工序也不少,比如打磨抛光,切掉不规则的部分,最后变成方方正正、尺寸标准的一块块透明玻璃。
原来玻璃是这么来的!
当然,看起来简单,事实上若是不懂得配方,压根就烧制不出玻璃,懂得配方若是没有可耐高温的坩埚,同样也只能干瞪眼。赵抦只是看个热闹,实际上哪里能看得出其中的所以然来。茅庚也没有打算要将其中的化学物理过程讲解给赵抦听。茅庚觉得赵抦没必要知道这些,赵抦倒也识趣,也并不寻根究底。
如今的玻璃作坊,除了生产平板玻璃,还制作各式器皿杯盘,好奇宝宝赵抦很认真地观看浇铸各式器皿杯盘的过程,当看到神奇的吹制玻璃技术时,眼睛都看直了。
至于制镜的作坊,却不在一处,茅庚暂时没有打算带赵抦参观的意思,制镜技术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穿,茅庚觉得,赵抦总不会逼着自己将核心技术示人吧。当然,茅庚并没有防着赵抦的意思,只是想另找时间单独带赵抦去看。
赵抦又看了火柴制作,意犹未尽,其实赵抦最关心的还是火药。但火药制作才刚刚起步,茅庚只好和赵抦约定,再过些时,等火药的生产略微正规一些之后,再陪赵抦参观。
隔一天,赵抦又找到了新的关注对象,那就是传说中能产出某种神奇物质的木炭炭窑。
话说这可是茅庚最得意的土法制碱的关键一环,说起来蒸汽动力虽说至关重要,但茅庚对于搞出蒸汽动力并不十分得意,最令人得意的,还是土法生产出了纯碱。
茅庚前世有位从事林业研究的亲戚,曾经就干过土法制纯碱的事儿,茅庚凭借记忆,约略记得一个大概,但这就足够了。
土法制纯碱的第一步,就是在烧制木炭的过程中提取醋石。
赵抦如今就在木炭窑前,听烧炭的操作人员在解释。
“炭窑点火后,首先冒出的是黑烟,这黑烟没用,不要。之后冒出白烟,茅先生说这多半是水蒸气,也没有用,也不要。要等到有黄褐色辛辣难闻的气体冒出来,这就可以收集了,国公请看,就这样用管子收集到桶子里。”
烧木炭的时候,从炭窑中排出的烟气中可以回收木醋酸。木醋酸的蒸汽是辛辣刺激的气体,只有当炭窑中木材热解时,木醋酸才会析出。操作工不懂得这些,但他懂得如何操作,对于操作来说这就够了。
赵抦又问这问那,但操作工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结果赵抦越问越糊涂。
赵抦只好去问茅庚。
茅庚心说,这可是我的不传之秘。不过茅庚有心考校一下赵抦到底有没有接受化学这门科学的潜质,决定倾囊以授。
茅庚如此这般地跟赵抦讲解了一遍。
其实,具体的收集和制碱的办法并不复杂。
第一步当然是收集木醋酸气体,收集的气体经过冷却就变成木醋酸液体。
将所得木醋酸分离掉木浮面焦油和沉底的木焦油,然后加生石灰中和,观察反应的颜色,初时为暗紫色,然后变成深黑色,再变成紫红色,当液面产生大量泡沫,即为中和完毕。
将过滤后的中和液加热蒸发,不断搅拌,除去浮在上面的残留木焦油,待中和液变成胶状时,改用慢火熬制,并且不停搅动,直至锅中的胶状液体结成灰色醋石(醋酸钙)
醋石可溶于水,将醋石的水溶液和和芒硝(硫酸钠)水溶液反应,即生成硫酸钙和醋酸钠,滤去硫酸钙后,得到的滤液再经过滤浓缩结晶,得到醋酸钠结晶。
醋酸钠再加热热解,便得到碳酸钠黑灰。
碳酸钠黑灰含有杂质,加水溶解、过滤、结晶,最终便得到纯净的结晶碳酸钠,也就是纯碱。
赵抦仿佛是听天书一般,听完之后,满眼都是星星,一脸的崇拜表情,好半天才说:
“我说茅庚,你如何能懂得如此多的奥妙!”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兴趣问题
因为科举的原因,使得这个时代的学业,儒学经典占了压倒性的地位,至于其他学科门类,包括算学在内,一概是选修课,虽说大面上还是讲“六艺”,但实际上除了儒学,其他都只是各人凭兴趣修习而已。
赵抦所学也不例外,一样也是专攻儒学,儒学经典烂熟于心,张口就来。算学也不是没学过,不过算学乃是小道,赵抦只是稍稍涉猎。而皇家的限制多多,象炼金术这类的左道旁门便属于限制级的,赵抦从小就被灌输方士多半是骗子一流,因而赵抦不仅不曾涉猎,还对炼丹有一种固执的偏见。
甚么元素、原子和分子,赵抦自然是不懂的,化学这门科学也决不是三两天就能让人登堂入室。总之在赵抦眼里,怎么看茅庚所用的法子都象炼丹术,茅庚就好象一个道家术士。不过茅庚从一开始就号称自己有一个无上师尊,懂得炼丹术并不奇怪,难得的是茅庚竟然肯将师门秘密传给自己。
不过赵抦对于道士炼丹术天生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抵触心理,潜意识中有点不屑于左道旁门,尽管茅庚跟赵抦解释这是科学,具体而言是科学的一门学科——化学,虽然它的发端就是炼丹术。
但赵抦就是不大瞧得起这门也号称科学的化学。
只能说赵抦有些偏执,与沉迷于蒸汽动力相比,赵抦对于化学这门学科的兴趣有限,拿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赵抦严重偏科。
提取醋石制纯碱,放在二十世纪属于土法,只有大/跃进时代才会采用这种高耗能的办法大干快上,但放在八百年前,就是先进技术了。完全可以说,茅庚摘得了这个时代化学皇冠上的明珠,可惜赵抦不能欣赏,有点遗憾。
纯碱是制造玻璃的主要原料,还可以用来制烧碱,烧碱是制造肥皂和造纸的重要原料。能生产纯碱,就意味着“三酸两碱”中的两碱有了着落。
烧制玻璃十分消耗纯碱,每产一千斤玻璃,就要消耗两百斤纯碱。在新化的时候,烧制玻璃是用草木灰的滤液制得的植物碱,一则产量有限,二则很难提纯,因而茅庚在烧制玻璃成功的第一天起,就在期待着工业化生产纯碱的一天。
提取醋石生产纯碱,在产量上当然比不上吕布兰法,但在纯碱的纯度方面有其优势,而且为了制取火药和活性炭,一直在大量烧制木炭,若是不回收提取醋石,那就是白白浪费。至于另一种原料芒硝,中国的芒硝储量世界第一,后世四川和湖南衡阳等地的招商引资介绍,常常会毫不含糊地宣称:本地芒硝矿储量达到n亿吨,云云,因而芒硝的来源完全不用发愁。
衡州的矿盐井和四川的矿盐井就大量产芒硝,这种开采岩盐获得的副产物卖价十分低廉,因而采购芒硝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芒硝的提纯有点麻烦而已。
当然,醋石法制纯碱,受限于木炭窑收集醋石相当有限,烧一百斤木炭只能收集八斤醋石。因而茅庚也决没有只守着醋石法制碱的意思,吕布兰法制碱事实上也在生产。
前世的时候,自己的那位远房叔叔就介绍过醋石法和吕布兰法的优劣,当然主旨是对自己搞出来的醋石法进行自我表扬,比如他洋洋自得地宣称,醋石生产纯碱,产出的纯碱其硫酸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除了纯碱纯度高之外,附加产品还有丙/酮。当然所有的比较,都是以吕布兰法作为比较对象的,茅庚由此也听说了有名的吕布兰法。
话说1775年,法国科学院搞了一个巨额悬赏,公开征求制取纯碱的实用方法,果然重奖之下,必有勇夫,这个勇夫就是吕布兰——只比历史上大大有名的勇夫吕布多了一个“兰”字。众所周知,吕布兰搞出了著名的吕布兰制碱法,这个制碱法的第一步,就是用硫酸与食盐反应制得芒硝,芒硝再与石灰石、木炭混合入炉煅烧,便能获得纯碱。
十分幸运的是,大宋的芒硝随便在地底下挖挖就有,尤其在衡州,挖下去二三十米就是芒硝,堪称量多价廉,这一来,便直接省去了制硫酸这一步。不过,让茅庚烦恼的是,吕布兰法制碱的纯度一直不怎么样,所以目前更多的还得依赖醋石制碱。看来,也得模仿一下人家法国的搞法,来一个重赏激励,也许就会有人去千方百计找到其中的窍门。
不过不管怎么样,“两碱”化工算是初具雏形。
赵抦不光是看了制纯碱,连纯碱制烧碱的过程也看过了。用醋石制得的纯碱作原料,加热水调制成纯碱的饱和溶液,然后加入过量石灰乳,就制得了烧碱。不过,赵抦也就是看看而已,并没有提出任何问题,茅庚本来想跟他解释热水能够提高纯碱在水中的溶解度之类的,但赵抦看来对于化学真的是没有太多的兴趣。
“茅庚啊,这些烟、气、粉、水、液、灰,我看得头都大了,这些炼丹之术------哦,是化学之术,只要你明白就行了,我就不掺乎了。”
茅庚摇头!
好吧!你不为我的得意手笔喝彩也就罢了,可是你非要将堂堂的化学视为炼丹术,这叫人情何以堪!
“茅庚啊,我想清楚了,我还是去掺乎造船吧。”
对于赵抦要求参与造船,茅庚表示理解,堂堂国公,当然要抓就要抓大项目,比如关乎国计民生的大项目。之前赵抦重点抓了栽种红薯,虽然至今为止赵抦一直还是关注红薯的长势,但一不用他浇水,二不用他浇肥,真正要关心的只是再过些日子红薯到底能有多好的收成,这归根结底是以粮为本的时代作为皇室接班人应有的一种正确姿态。
赵抦青春年少,正是大有理想的年纪,在茅庚这里,去掺乎别的,好像都不符合他国公的身份。倒是一直被茅庚视之为代表最高制造业水平的造船业,由敬爱的国公来指导一下,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满足赵抦的好奇心上,都是舍此别无其他的不二选择。
“国公想要做甚么,我都是全力支持的。”
只要不去造火药、造地雷,或者围着锅炉转,茅庚觉得赵抦要干其他任何事,都可以由着他。
但赵抦下面的话,让茅庚吃了一惊:
“茅庚啊,姜之昂所造之船,好象太小了一些吧,要我看,要造就要造一艘大的。不过,也不知船太大之后,能不能也用上蒸汽动力?我是说,蒸汽动力也能象推动小船一样推动大船吗?”
茅庚心知,赵抦这是看过姜之昂正在造的一艘捕鲸船了,这艘捕鲸船之所以用上了蒸汽轮机作动力,一方面是为了试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捕鲸的需要,茅庚记得,捕鲸船一向是讲究速度的,目的便是能追上在海中快速机动的鲸鱼。
“国公,蒸汽动力当然也能用在大船上,只不过暂时还达不到那么高的动力,这得慢慢来,也许一年之后,能够驱动大船的蒸汽机就能造出来。”
“我听姜之昂说,船上要装大炮,大炮是甚么?”
连这也知道了!好吧!看来对赵抦毫无秘密可言。
“大炮嘛,造了两尊试了试,还有些毛病,不过,再过两天,国公就能一睹大炮的威力了。”
说起大炮,其实茅庚最迫切要弄出来的,还是捕鲸炮。茅庚觉得,既然造捕鲸船,那就要造出与捕鲸船相匹配的武器。其实大炮在早一段时间就已经试射成功了,只是刚开始造,问题多多,放在他人那里,那一定是大喜过望了,但在茅庚眼中,大炮的铸造技术还是有点渣,需要改进完善。
而捕鲸炮还要复杂一些,要用火药的爆炸力将捕鲸枪发射出去,而且还要一打一个准,这个难度有点大。
对于大炮,韩侂胄也只是听说茅庚在试制一种爆炸性的武器,但韩侂胄最近很忙,而茅庚开发的新玩意实在太多,有些目不暇给,因而茅庚不请韩侂胄去看,韩侂胄也并不主动要求围观。
当然,这也是因为茅庚试制的大炮口径有点可怜,只是四十毫米的口径而已,弄出的动静不够大,暂时就是茅庚的几个负责试制大炮的弟子知道详细的情况。虽然试射成功之后他们很是鼓舞,但他们感觉到茅庚似乎不太满意,好像还有些拿不出手一样,有茅庚一番叮嘱在先,他们很自觉地没有到处显摆。
而韩侂胄这一段时间确实是很忙,因为茅庚将大部分产品销售,都推给了韩侂胄。反正茅庚自己不负责销售,除了华西营建公司的大宗采购,在高雄这里,销售就委托给了韩侂胄,至于临安文元那里,也负责一部分销售,但销售大权,主要还是掌握在韩侂胄手上。
也就是说,韩侂胄和文元,是高雄产品的两个区域经销商,而韩侂胄更是手握大部分水泥和时表的销售权。
鉴于高雄所产的新工业产品全都处于严重的供不应求状态,因而近一段时间以来,高雄那座新建的四星级客栈慢慢地热闹了起来,渡过台海来高雄采购紧俏商品的商家开始各显神通,甚至不惜走各种途径的后门,目的就是能够批到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捆绑销售
“如何?万兄去拜见韩大人,韩大人给你批了多少水泥?”
万友弘来到高雄已经三天了,一直在找路子批水泥,与他一同来的潘声远和吕文介两人却不是冲着水泥来的。
万友弘的脸色本就不好看,一听潘声远问及水泥之事,便忿然一甩折扇,道:
“娘的!那个方登岳也太不是东西了!收了万某的银子,口里大吹法螺,说甚么拿他的条子去找韩大人,韩大人便会卖他的面子,批出来两万斤水泥不算什么事。屁!在下拿他的条子,也就是跟他韩节夫见个面,批了两千斤水泥,还要搭售10股鹿头制皂公司的股票。买二十两银子的货,还要搭上10两银子的股票,10两银子换了十张破纸,唉!”
这些日子找方登岳的人很多,但方登岳虽是水泥那边的高管之一,计划指标却握在韩侂胄手中,于是方登岳答应的两万斤水泥,到了韩侂胄那里,大笔一挥就砍掉了九成,这还是多少看了方登岳的面子。不过,这会儿韩侂胄大权在握,水泥和时表这两项货物十分紧俏,茅庚本来只是让韩侂胄按照自愿的原则募集股本,结果到韩侂胄这里,便变成了强制搭售。
一听股票二字,潘声远的脸色也绿了,立时同仇敌忾地声讨起来:
“万兄,知足吧,在下买玻璃、火柴和肥皂,买了三百两银子的货物,也非得搭上100股鹿头制皂公司的股票。唉!100两银子算是打了水漂了。”
吕文介一见两人齐声声讨该死的股票,心中暗暗得意自己没有摊上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当然,这份得意不能表露出来,倒是安慰道:
“万兄,潘兄,到了人家的地头,想要买人家的货物,碰上搭售这事,也是毫无法子,不过听张海三那厮说,这股票异日说不定便会涨到四五两银子以上呢。”
潘声远手上砸了100两银子的100股鹿头制皂股票,不说此事还罢,一说此事,便苦笑道:
“吕兄,张海三那厮的话你也能信吗!制皂公司当然是赚钱,在下本来想多批一点肥皂回去卖,可好说歹说也只批到五百块肥皂,可制皂公司赚钱,你又知道人家实际上赚了多少,他万一要说还亏了本呢!涨价是别指望了,若能象那个姓张的所说,每年分点红,就不错了。”
万友弘则道:
“吕兄要是看好,在下这些股票,就转给你吧,九折,九两银子就行。”
吕文介心道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吗,不过万友弘在三人当中实力最是不济,自己这一次弄了两千斤白糖,一趟盈利算下来也有两三百两银子吧,因而便笑道:
“在下这次来,运来三千六百斤红糖,这才换得了两千斤白砂糖,不过好歹强过万兄。好吧,你那十股股票,就转给在下好了。”
吕文介此次是有备而来,事先闻知只要运来红糖,便可按照1.8:1兑换白砂糖,如今的白砂糖价格是红糖的两倍,还供不应求,自己回去还需再贩些红糖来才行。
正当万友弘掏出一张十股的股票准备交给吕文介之时,门被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了。
“吕兄,这是在做甚么?”
曾楷进来就问。
看曾楷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吕文介苦笑道:
“原来是曾兄、阮兄,唉!万兄上了那方登岳的当,水泥没捞着多少,反倒是被逼着买了十股股票,在下的境况比他好些,这便接过来了。”
“哦,曾某以为是如何一件倒霉之事呢,原来只是股票之事,若是你们不要股票,转给曾某就是。”
“此话当真?”
“九五折,一手股票,一手银子。”
“在下这里正好有一百股股票,曾兄要么?”
“当然。”
一看曾楷毫不含糊真的九五折收股票,潘声远又有了想法,最后只肯转出七十股,留了三十股,心道既然曾楷这人看好,也许股票未必就会太差。
曾楷收了七十股股票,便笑道:
“走,三位兄台,在下做东,就请三位兄台在东海渔村小酌。”
吕文介三人素知曾楷此人吃得开,手面大,当下便不客气,径自随同前去吃大户。
五人坐定,随后又有一人到来,曾楷殷勤招呼:
“罗兄,请坐!来来来,容在下引见软兄、吕兄、潘兄与万兄。”
六个人称兄道弟一番,便开始饮酒。
那位姓罗的喝不了两盅,就开始话多起来:
“几位兄台,你们的生意也还顺利吧?”
曾楷看了一看万友弘,便道:
“在下运了铜来,三十台时表的批条已经到了手,阮兄前来采购巨能钙,也算顺利,只是买巨能钙要搭售鱼肝油,不免有些晦气。亏得那韩侂胄,能想出这等馊主意!”
那姓罗的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
“曾兄有所不知,这鱼肝油,其实也是一味良药,只是外人有所不知而已,因此搭售鱼肝油非但不是坏事,据在下所知,那鱼肝油目前所产有限,听说与这巨能钙搭配服下,更有奇效。在下这杯酒,要恭喜阮兄发财了!”
“此事当真?”,阮印也听卖药的说过类似的话,但当时只恨搭售欺人,此刻听罗兼如此一说,登时情绪高涨,当时也陪着喝了一杯。
说到制作鱼肝油一事,因为暂时没有捕到鲸鱼,便只好用各类鱼肝都试试,后来找到一种鱼,用来制作鱼肝油确有不凡之处,因而便广捕这种海鱼,收取其鱼肝熬制鱼肝油。但鱼肝油实在太腥,须得包裹一层胶衣才便于吞服,不得已,便只好以皮胶来试制胶衣,经过几次三番试验,最后总算成功,但产量终究还是有限。鱼肝油的功效除了明目,就是能促进钙的吸收,两者搭售其实是再也合理不过,但外人只知皇上也服巨能钙,而鱼肝油闻所未闻,因而采购者对此种搭售一样也是牢骚满腹。
“罗兄还有甚么好消息?”
见曾楷动问,罗兼正好卖弄道:
“几位兄台,在下正好有一个好消息要与你们说。”
“哦,请罗兄说来听听。”
“这却是关于种甘蔗的,原本是垦荒一百亩免租种两年,如今延长为三年,而且甘蔗收获之后,便由特区官府全数收购,价格比照福建那边的收购中间价,三年之后,也是只收两成的地租。依在下看这已是极为不错的条件了,几位兄台不知是否有意一试?”
“这里面只有吕兄才懂得种植甘蔗,其他人好像都是外行吧。”
吕文介早就知道免租二年开垦荒地种植甘蔗的特区政策,当时就有些动心,但毕竟顾忌这边是新开拓的蛮域,因此很是犹豫,如今一听延长至三年,当下便道:
“在下倒是与那些种植甘蔗的农夫相熟,回去便与他们说说,兴许有一些人会来高雄这里种植甘蔗。只是那些蛮夷听说还未归服,会不会到时辛辛苦苦种植的甘蔗,被蛮夷收割去了。”
“吕兄无须担心,在下透露一点消息与几位兄台得知,茅特首发明了一种厉害的武器叫做地雷,轰隆一声,蛮夷就会被炸上天去,落下来尸骨无存,自从蛮夷见识过地雷的威力,从此便老老实实,再也不敢轻易捋大宋虎须!”
地雷那次炸死原住民,传来传去愈传愈神,罗兼本来就喜欢吹牛,到了他的口中,地雷的威力便越发被吹得神乎其神了。
反正茅庚发明的新奇物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罗兼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在众人以前听说的版本上更事夸张而已,但罗兼是公认的消息灵通人士,罗兼的这个版本便由不得这些人不信,当然,他们事实上在心里也更愿意相信大宋拥有类似的超级武器。
果然吕文介听罢,信心立时大涨,欣然道:
“如此,在下回去动员一番,找几个种植甘蔗的过来,想必不是难事。”
其实吕文介自己也有了想法,如此优厚的条件,自己雇几个种植户过来,再雇一些人手,种植四五百亩甘蔗,想必收成也不会差。要知道福建那里山多耕地少,在大宋几乎是土地价格最高的地区,种植甘蔗光地租就了不得,而且还要承担朝廷的赋税。而高雄这里,免租加免税,实在是令人心动。
谁知万友弘听了也大是心动,便决然道:
“在下也不做甚么水泥营生了,从此便种植甘蔗。吕兄,帮在下找几个懂得种植甘蔗的农户,在下便去开垦两百亩田地,便一心在高雄这里种植甘蔗。吕兄,如何?”
吕文介心道有个伴也好,当下便痛快答应了下来。
其实关于搭售,一开始固然是茅庚提出来的,但那是限于巨能钙搭售鱼肝油。
盖因巨能钙如今已经慢慢出了名,先有陈亮宣扬在前,之后官家服了之后也觉有效,此后如周必大一干老臣人如今也服巨能钙,官场中大有“收礼只收巨能钙”的势头,因而巨能钙一下子紧俏得很。而茅庚到了高雄之后,以木炭烧石灰,收集石灰窑气通入石灰水制备微细碳酸钙,产量一时间突飞猛进,巨能钙一下子爆发出了巨大的产能,对此,茅庚当然采取了有节制的生产控制措施,以保持市场价格。
不过茅氏第一代“巨能钙”不那么容易吸收,鱼肝油却正好能促进人体吸收钙,于是茅庚又迅速生产出第一代鱼肝油。放在茅庚眼中,巨能钙和鱼肝油搭售是最为合理的事情,这可不是后世七八十年代短缺经济时期的搭售那样,——买米搭售红薯片,买白糖搭售火柴,七八十年代,什么都短缺,什么都要凭票供应,能搭售买到白糖就算不错了,没有人诅咒这种垄断行为。
但巨能钙和鱼肝油搭售引起的反应却非常负面,只因商家不理解鱼肝油的好处,以为这只是为了强制推销滞销货,真是曲高和寡,知音难觅啊!这让茅庚颇感无奈。
不过,韩侂胄自认为是一个伯乐,正是自己相中了茅庚这匹千里马。好吧,有时候韩侂胄也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最支持茅庚的人。
茅庚提出搭售概念,韩侂胄马上就举一反三,将搭售发扬光大。
韩侂胄举一反三搞出来了新的搭售,那就是搭售鹿头股票,只要是单纯采购高雄紧俏商品的,一律捆绑搭售股票,当然,用资源换指标的除外,比如像曾楷这种用铜来换取时表的指标,就可以免于搭售股票。
说起鹿头制皂的股票,这也是茅庚预先的一个伏笔。在茅庚的设计中,既然是特区,理所当然就要发展金融,发行货币什么的当然有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嫌,但将来办一个证券交易所应该不会触犯朝廷,好不容易搞个特区,若是没有一个证券交易所,那好像有点对不起特区这个称号。
既然要办证券交易所,当然要有上市公司,茅庚思来想去,还就是肥皂制造公司最适合作为上市,泡沫经济不在乎吹破最后的肥皂泡,但是没有泡沫的证券市场也只会是死气沉沉。茅庚未雨绸缪,于是公开发行起鹿头制皂的股票。
茅庚是想公开募集股票,还制作了宣传资料——嗯,大约相当于路演吧,但是遗憾的是,响应者寥寥。最后茅庚实在没有精力,便将此事一股脑儿推到了韩侂胄那里。
韩侂胄手中握有紧俏商品的指标,俨然就象七八十年代手握各种紧俏指标的某位供销社主任,此时韩侂胄大权在握,一看靠画饼哄不来认购者,眉头一皱,便借鉴起了捆绑搭售的做法,这一来,很快就将手上的鹿头股票捆绑销售出去九成。当剩下最后一成也就是五百股时,韩侂胄选择赌一赌再信一次茅庚,干脆将这五百股自己认购了。
茅庚只好苦笑,心道,计划经济有时候也能爆发出强悍的执行力,而韩侂胄果然有做权相的潜质。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不科学
当韩侂胄满面春风地找到茅庚,告诉茅庚鹿头股票已经全数认购的时候,茅庚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说茅庚,这可是好消息,你摇头作甚?”
茅庚只好换了一副笑容,赞道:
“还是韩大人操作有方,不过三天时间,就让五千股股票认购一空,这简直是意外的惊喜,令人佩服。”
茅庚这倒也不是特意要拍韩侂胄的马屁,比较而言,后世深圳特区发行的第一只股票,最初的公开募集就很不成功,仅仅只完成计划发行的49.9%,连一半都不到。这还是基于特区干部被变相摊派带头购股,加上行政动员几家国企购股,这才勉强完成了一半的发行计划。深圳的第二只股票万科股票推出时,同样也没能完成发行计划。仅仅从业绩上看,韩侂胄圆满地完成了承销计划,比深发展和深万科的第一次发行都强多了。
因此,不能不说,韩侂胄完全可以最为称得上史上最牛的股票承销商。只不过,利用手中的垄断资源用强制搭售的办法完成认购,完全不是茅庚的初衷。
深圳特区初次发行股票也许用了一些非市场化的手段,但韩侂胄所用的手段则完全是强行搭售,彻底违背了市场化的原则。所以,两者并不能放在一起比较,这不科学!
“茅庚啊,这种事可一不可再,这一次虽然强行让这些商人认购了这些股票,不过,本官这次祭出的铁腕手段很是不得人心呐!本官听说许多商家在背后骂本官,甚么专横跋扈,甚么不讲情面,甚么小人得志,各种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本官的名声一下子跌倒了谷底。茅庚啊,你说这鹿头股票究竟日后真能发财吗?要是发不了财,本官的名声可就要栽到家了。”
韩侂胄虽然以捆绑搭售之法兜售出了五千股股票,的确是顶着莫大的压力,这可以说完全是基于对茅庚的信任。但大宋的官场很讲清誉,何况韩侂胄自己也下重注买下了五百股,绝对是利益攸关,故此再一次有此一问。
“韩大人,此事只管放心,如今一块肥皂就能赢利十五文钱,很快又会有香皂出来,一块香皂的赢利就至少是五十文钱以上,一个月若是卖十万块肥皂,就至少能赢利一千五百贯,若是卖一百万块肥皂,那便是一万五千贯。而且,一旦韩大人的人去了那北海道,捕鲸断然是不难的,到时有了便宜的鲸油,一块肥皂便能稳赚二十文以上,到那时,制皂的赢利滚滚而来,韩大人还用担心吗!”
茅庚这么一算账,韩侂胄眼睛又是一亮,鹿头制皂的股本是一万两银子,也就是三万贯,就算是每月赢利一千五百贯,一年下来就是一万八千贯,获利已是不菲,要是一年半载之后,真象茅庚所说的那样,肥皂热卖,保守一点,就算月销四十万块,一年下来获利就会达到惊人的七万多贯,要是再用上价廉的鲸油,啧啧!那就发达了!
韩侂胄点点头,笑道:
“茅庚啊,你这么一算帐,本官算是有底了。哦,对了,我跟你说,正好陶闻普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哦,是么?”,平时一脸严肃的韩侂胄什么时候也有了幽默感啊,这不科学!
“坏消息是,高丽人有些死脑筋,不肯租借济州岛的地盘作为租界。好消息是,对马岛那边当地的日本人倒是好说话,租了两千亩土地,八十年。如此一来,我们的船队便可以开拔了。”
“嗯,再等几天吧,还有一艘捕鲸船过几天就完工了。”
第一艘捕鲸船试制成功后,第二艘捕鲸船造起来就快了许多,如今就等捕鲸炮了,捕鲸炮经过反复改进,如今已经最后定型,过两天就能试射,想必这一次是真能投入实用了。
对于能够配齐两艘捕鲸船,韩侂胄表示相当满意。不过,韩侂胄随即便想到一个问题:
“茅庚啊,我们的台宋海贸,两家亲兄弟明算帐,捕到鲸鱼之后,鲸油的价格如何算?”
“四十文一斤,不是说好的吗!”
“茅庚啊,制皂那么赚钱,如今买进的油,最差的至少是五十文以上,稍好一些的,至少便是六十文,你看这样可好?台宋海贸熬制好鲸油,给你运过来,四十五文一斤,如何?”
“韩大人既如此说,四十五文便四十五文。”
茅庚口中答应,心中却直想笑起来,心道韩侂胄自从经营台宋海贸公司以来,越来越习惯在商言商了,只是此人天生就有一股霸气,倒是比较适合当国企类企业的老板,台宋海贸身为大宋官办公司,算是选对人了。
“还有鲸鱼肝,我们的人就在北海道熬制成鲸鱼肝油,然后运过来,嘿嘿,价格如何算?”,呵呵,韩侂胄已经将北海道视为掌中之物了。
自从得知鱼肝油也是一味良药之后,韩侂胄立时就意识到鲸鱼肝的珍贵,当然也要坐地涨价。
“韩大人,不要忘了,这金枪鱼肝油公司也有台宋海贸的三成股份呢!价格总得比而今采购鱼肝熬制鱼肝油便宜吧!”
“茅庚啊,你瞒不了我的,鲸鱼肝才是顶级原料,嘿嘿,你忘了你当初所说的了吗!我可没忘,价格嘛,当然也不能太高了,但至少得高一成。”
“好吧,都听你的。”,茅庚作叹气状。
制药业的利润高,茅庚倒不在乎原料的价格涨上一成。但韩侂胄的算盘实在是打得精明,高一成的价格,不用担心会赶跑茅庚这个采购者。不过韩侂胄毕竟对鲸鱼肝油的价值所知有限,事实上,按照茅庚的心理价位,就算是高出五成,也无须讨价还价。
“茅庚啊,依我看,看起来时表最赚钱,其实,还真不如制药赚钱,对不对?你那巨能钙,照这样热卖下去,委实了不得啊。”
茅庚淡淡一笑,心道制药业本就是暴利行业,后世生产钙片的,既然肯花巨资铺天盖地打广告,其利润当然是丰厚之极。至于茅氏巨能钙,惭愧!这只是第一代钙片,也就是微细碳酸钙掺入一点明胶,搅拌一下,然后制成一片一片的片剂,说起来一片两文钱的批发价,是有点黑心。但为了快速发展特区经济,自己也是不得不如此啊!谁叫特区此时的经济规模甚至连后世一个小镇都比不上呢!
“制药嘛,一开始利润高一点不奇怪,不过将来必然要降价,不趁现在多盈利,以后就不好说了。”
韩侂胄也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却道:
“茅庚啊,将那个刘万砚借给我一段时间吧,我计划在北海道就地办一个胶厂,鲸鱼的皮和骨头浪费了可耻,得利用起来,制成皮胶和骨胶,对吧?”
茅庚一听,什么时候韩侂胄变得这么精打细算了,连鲸鱼皮和骨头都要榨出最大的利润来,眼看一代奸商已经呼之欲出,这有点精明过头了吧!茅庚在心中大呼:这不科学,更不能容忍!
“韩大人,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制造业,我来!销售,你来!我们分工合作。可韩大人,你看,你的手伸到我的锅里来了,熬制鲸油算不得制造业,但熬制鱼肝油就有越界的嫌疑了,至于办胶厂,那绝对是制造业,这样越界,这有点坏规矩吧。”
自从上次为了解决彩色透明玻璃穹顶的渗漏问题,让刘万砚、张五谷、于士满各显神通制出了骨胶、皮胶和鱼鳔胶之后,不但解决了渗漏问题,而且很快又用在了制药上。胶的应用其实非常之广,包括造船和木器,甚至包括火药的提纯,等等,都大量用得到这些动物胶。你不能不佩服这时代的大宋工匠,他们委实代表着这时代世界制造业的最高水平。
不过,这时代的制胶工艺太落后了,比如捣胶这道工序,就迫切需要实现机械化,而韩侂胄所理解的熬胶当然还是采用人工捣胶,那既是一份超常的体力活,又效率低下,太不科学了!
茅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一句话,并没有让韩侂胄感到尴尬,而是笑道:
“什么越界不越界的,我还懒得去操这份心呢!那就照老规矩,还是合股办厂,我台宋公司占三成股份好了。”
这还差不多!
什么是老规矩?就比如,金枪鱼肝油公司,台宋海贸占三成,茅庚占四成,俞太医占三成。再比如,东风造船公司,台宋海贸占三成,赵抦代表的皇家占三成,茅庚占四成------。
一想起赵抦,茅庚就忍不住摇头,赵抦少年心性,贪大求快,你还不好明确地拒绝他的建议。而这几天,赵抦每天都在追问大炮之事,赵抦早已心痒难禁,想一睹大炮的威力,这当然可以理解。不过大炮的改进还没有最后完工,这一次倒真不是敷衍赵抦。
有赵抦这个皇孙在,茅庚感觉压力很大,不过听说陆九渊这两天便会来到高雄,有大名鼎鼎的陆九渊在,不知道赵抦会不会消停一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初到特区
海面上一阵狂风暴雨刚刚过去,脚下的座船终于平稳了一些,这一场暴风雨肆虐了约莫一个时辰,座船一忽儿冲上浪巅,一忽儿跌落波谷,好象顷刻就要倾覆一般,船上的陆九渊本就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船上的剧烈颠簸,一时呕吐不已,差一点将胆汁都要呕吐了出来。
这会儿风浪一停,陆九渊总算好了些,但呕吐过后,脸色惨白,此时正在闭目养神。
“先生,喝口茶吧!”
身为弟子的傅子云递上茶杯,陆九渊饮了几口茶,自觉舒服了一些,便道:
“嗯,为师上了年纪,禁不住海上的大风大浪。哦,不过,这会儿好多了。”
“先生阴阳失调,气血不旺,不过自从这两个月先生饮了这黑茶之后,体魄大有好转,倒是奇了。还好,并无大碍。”,旁边的黄载信话有点多,他搭了搭陆九渊的脉搏,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陆九渊这次前往台湾,陆家一来担心陆九渊的身体恐难承受浮海远渡之苦,二来陆家也是药商,听说台湾鹿茸之类的药材颇丰,便派了既通医理又懂炮制药材的黄载信陪同陆九渊一同赴台。
不过黄载信对于陆九渊此去台湾还是颇为担心:
“这台湾乃是蛮荒之地,听说瘴气流行,在下担心,那里的水土于先生身体不利,先生其实大可不受朝廷之召,先生多病,以此相辞,也确是实情,并不影响先生清誉。”
陆九渊正色道:
“为国效力,乃是我辈的本分。昔年我辞官不做,只因所居之官不过是一个闲职,空耗朝廷俸禄,还不如退而教书育人。而今却是不同,同甫兄信上所说,我大宋强大,当自台湾始,我此次奉诏监制军器,更是非同小可,象陆放翁一把年纪,一样还要为军器制作尽心,此乃关于恢复大计,兹事体大,焉能以私废公!”
陆九渊也曾在朝中为官,但陆九渊为人率直,又是天生傲骨,每遇朝中看不惯之事,往往直言不讳。甚至对天子也不假辞色,比如上书给赵眘的轮对五札,就直指其非,一点也不给皇帝面子,因而赵眘虽赞其才,却并无重用之意。
淳熙十三年,也就是三年前,陆九渊一直在敕令所任职删定官,这一年陆九渊原本有机会升迁为将作少监,但给事中王信上疏极言反对该项任命,王信当然是出于一己之私,不过倒是提醒了赵眘。赵眘觉得陆九渊做学问一流,但是搞政治过于天真,便一纸诏令打发陆九渊去管理台州崇道观。这分明就是一份无聊的闲职工作,陆九渊又不是那种需要靠当官混饭吃的人,因此便干脆辞官讲学。
但这一次不同。
“听说茅庚制出了一种厉害的弓弩,好像还有一种叫做地雷的厉害火器,比铁火炮还厉害许多,这才要在高雄建一所都作院,是么?”
黄载信表示理解陆九渊,若能制出厉害的军器,陆九渊决不会放弃出力的机会。
“先去高雄看了才知,不过,我看好茅庚。”
之前有陈亮写信极力推崇茅庚,之后又通过《新报》了解了高雄特区的诸般进展,陆九渊对茅庚以及茅庚治下的高雄特区也充满了期待。
九月十九,终于到了高雄,这一天天气晴好,陆九渊的精神气也显得高昂起来。
早有张海三在码头处迎接,见礼之后,三个人便被请到了一辆奇怪的马车旁,这是一辆四个轮子的马车,有一个带蓬的车厢,由两匹马牵引着,待陆九渊三人上了马车,张海三也坐到了傅子云的旁边。
马车跑在平整的水泥路上,只觉得分外平稳,比起两轮马车的那种上下颠簸来,乘坐的舒适感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马车倒是头一次坐,张小哥,何以这马车如此平稳?”
陆九渊、傅子云师徒只是透过车窗往外观看,默默感受着特区的独特之处。但黄载信却忍不住好奇,直接问起了座下马车之事。
“这四轮马车两个月之前才造出来,整个高雄目前也只有三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说起来这个马车有许多奥妙,比如轴承,弹簧,等等,跑的又是平整的水泥路,因而便感觉不到太大的震动。”
“原来如此。”,其实黄载信根本就不理解什么叫做轴承弹簧,但总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吧。
陆九渊点点头,心里立时又转开了心思,嗯,这马车要是能用在大宋军中,想必能够提升大宋战力。
张海三的长处就是一张嘴,只要你能提起一个话题,他就能滔滔不绝地发挥他的口才:
“你们看,那是运水泥的四轮马车,一辆四轮马车,一车就能装两千斤货物,比两轮马车不知强了多少。当然,这四轮马车要是用来运送粮草,也一样好使得很。一辆四轮马车,至少抵得上四五辆两轮马车。”
“对了,前两天,又新做出来了一种一前一后两个轮子的车子,叫做单车,那个车子更是奇妙,人在上面骑着走,竟然不会倒!------。”
张海三说完四轮马车,又说起了单车,对于一前一后两个轮子的单车能够骑在上面蹭蹭地往前蹬着走,张海三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没有闹明白究竟是何道理,这么奇妙的事儿,当然是很好的传播题材,张海三觉得很有必要及时传播到新来的每一个听众那里,所以自然而然由此车扯到了彼车,张海三张口就说起了单车之事。
在茅庚眼中,自行车的技术含量并不高,只是之前没有冲压的手段,制造链条有些难度,自从蒸汽动力和螺旋压力机成功之后,冲制链条就简单多了。不过,两辆单车的样车用的还是手工打造的链条,至于批量制造链条,当然要制作模具使用冲压工艺,那才是工业化生产。
用手工链条造好样车后,试车的工作还得茅庚亲自承担。茅庚在众目睽睽之下很娴熟地表演了一回骑单车,没有料到这一趟表演下来,竟然让所有人啧啧称奇。
现在张海三将这事说出来,让头脑向来好使的陆九渊也有点想不通其中的奥妙。
不过从港口到悦来客栈的距离并不远,马车很快就抵达了悦来客栈。
张海三径直将三人领到了二楼的一个套间,安顿三人住下。
“陆先生,你们一路辛苦,请先歇息两个小时,茅特首今晚将设宴为陆先生接风洗尘,届时国公和韩大人也会一同赴宴。”
“张小哥,且慢!国公那里,理所当然是我先去拜见。你这就领我前去拜会国公吧!”
陆九渊虽然狂傲,对于尊卑礼仪还是十分讲究的,其他人还罢了,国公赵抦那里却是决不能失了礼仪。
陆九渊来到国公行辕,一看国公行辕的格局,比刚才入住的悦来客栈又有不同。那悦来客栈已经是十分奢华,尤其在清洁上显得纤尘不染,但那悦来客栈比起国公行辕来,竟然又有诸多不及。
陆九渊心中有些吃惊,不过脸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等了好一会,赵抦这才来到厅中。
“下官拜见国公!”
陆九渊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赵抦当下也回了一礼,面带歉意道:
“象山先生肯来这里,实在是一件大好事。哦,适才我在试着骑那单车,一身短打打扮,还摔了几跤,那副行头可不敢出来见象山先生。怠慢了象山先生,还请先生不要介意才好。”
“岂敢!倒是下官打搅了国公的雅兴了。”
赵抦哈哈一笑,道:
“先生有所不知,茅庚弄出来的这个甚么单车,实在是很难驾驭。不过,这单车越是难驾驭,你就越想驾驭。茅庚跟我说,多摔几次,就能够驾驭自如了,看来,明天还得摔跤啊。”
“下官听说,除了茅特首,目前还没有一个人会骑单车,国公天资聪颖,必然是第二个会骑单车的。”
“承你吉言!我看象山先生是个有趣之人,比茅庚那厮有趣多了。你不知道啊,我早就盼着先生来了,先生来了,明日我们便可以一同去看大炮了。这一下,看你茅庚还能拦住我么!”
“大炮?请问国公,甚么是大炮?”,今天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陆九渊表示一时难以消化。
“惭愧!我也只是听说,总之是威风八面的厉害火器,明天同去,一看便知究竟。”
“好,同去。同去。”
赵抦的话,一下子吊起了陆九渊的胃口。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怎么看
当晚为陆九渊的接风洗尘宴会,让茅庚见到了这位大宋知名的“心学”大师。
陆九渊的“心学”,说起来就是主观唯心主义的那一套,当然,这是后世扣上的帽子。陆九渊的“发明本心”,无非是认为人一生下来就有仁善之心,你只要拂去尘埃,就能让这一颗仁善的心不再蒙尘。换成另一种说法,便是你内心中天生就存在着“真善美”,你只要潜心去发现,某一天你会突然之间顿悟,原来真善美就在自己的心中,恭喜你,到了这个境界,你便有了成为道德达人的潜质。
陆九渊的“心学”,与朱熹的理学,本来各有千秋,但陆九渊和朱熹却之间却发生了一场著名的学术论争,这便是鼎鼎有名的鹅湖之会。
话说淳熙二年(1175年),应吕祖谦之邀,陆九渊、陆九龄来到信州铅山鹅湖寺与朱熹相会,吕祖谦的本意,是希望弥合朱熹与陆九渊兄弟之间的分歧而“会归于一”,但双方进入角色之后,在学术上互不相让,引发了一场长达十几天的学术辩论,史称“鹅湖之会”。
大体来说,朱陆之争,既有本体论的问题,也有认识论的问题,还有方法论的问题。
按照后世的说法,两人分歧的焦点集中在是否以心为宇宙本体。朱熹以心与理既有密切联系,又有区别,理是本体,心不是本体,心是认识的主体;陆九渊则以心与理为一,心为宇宙本体,以心统贯主体与客体。
朱熹认为理是产生万物的根源,心具众理而应万物,故主张即事穷理,通过今天格一物,明天格一物的积累,“格物致知”,最终达到豁然贯通,掌握天理;陆九渊则认为心涵万物,心即众理而成宇宙,故主张先立乎大,掌握宇宙最高法则,主张离事自悟,内求于心。
朱熹认为理在物(气)中,一理散为万殊,物物各具其理,而主张即事即物,穷究其理,注重讲学读书,泛观博览。陆九渊则认为理在吾心,吾心即理,吾心即是宇宙,良知良心所固有,故主张发明本心,注重反身而求的“养心”,反对一味讲学读书,认为讲学那样只能流于支离,只有存心养心的内心自我悟求,才能见心明理,达于易简。
对于朱陆之争,茅庚的看法是,从道理上讲应该是朱熹的理学更站得住脚一些,但从感情上,茅庚更加倾向于陆九渊这一边。无他,这都是因为民国反思得出“理学害人”所致,而一句“存天理灭人欲”,就让茅庚对朱熹反感之极。相反,“宇宙是吾心,吾心即宇宙”有着吞吐天地的豪气,还有,“六经注我,我注六经”这种话,大约也只有陆九渊才敢说。在大宋的这两个思想家中间,茅庚当然更愿意与陆九渊合作。
第二天,捕鲸炮还无法试射,所以,连大炮的试射一起,都推到了第三天。
于是,第二天,茅庚作为主人,特意带着陆九渊参观了一圈。
陆九渊作为军器少监,从此就是高雄都作院的直接主管,茅庚如今万事小心,自然会有主动移交的觉悟。
火药厂已经在生产提纯的火药。
大宋原本所用的硝所含杂质太多,与硫磺、木炭的配比也不是最佳配比,因而爆炸的威力大打折扣。
如今的硝都是经过鸡蛋清和动物胶反复提纯的,配比也更加科学,因此新生产的火药威力比之昔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参观完制作地雷的工厂,陆九渊的心情开始雀跃起来。
“象山先生,你怎么看?”,一看陆九渊面露喜色,茅庚也不忘要让他发表一下看法。
“同甫兄在信中极力褒扬,茅特首果然没让陆某失望!陆某算是来对了。不过,好像改进火药和发明地雷还不足以体现茅特首的才智,明日待陆某一睹大炮的威力之后,陆某才能发表完整的看法。”
好嘛!陆九渊说话其实还是很中听的。茅庚觉得,陆九渊这番话已经是了不得的表扬了,心里一时很是受用。
下午的时候,茅庚又领着陆九渊去看了除军器制作的其他工厂,陆九渊越看越是高兴。到得最后,陆九渊便觉得有必要问茅庚一个问题:
“茅特首,关于收复故土,北定中原,你怎么看?”
“象山先生若是肯在高雄这里陪我三年时间,我想,三年之后,便可北定中原。”
按照陆九渊的追求,必定有此一问,茅庚一点也不奇怪。茅庚觉得如果一切顺利,再过一年左右时间,就能让大宋确立军事优势,不过就算是在这个时代,战争一样也是综合实力的比拼,茅庚觉得稳妥起见,经过三年的工业化发展,才能确立横扫金兵的全面优势。
“茅特首抬举陆某了,其实用不着陆某在这里,三年之后,也可一战而定中原。陆某何德何能,让茅特首如此抬举!”
茅根肃然道:
“象山先生昔日在国子监讲学,有一段话在下是记得清楚的――‘圣人重中国,贱夷狄,非私中国也。中国得天地中和之气,故礼义之所在。贵中国者,非贵中国也,贵礼义也。’,先生讲得精辟,在下佩服之至。”
这个佩服不是恭维,那是茅庚发自内心的佩服。茅庚觉得,陆九渊的这一段话,完全可以翻译为几个版本。
翻译成后世美帝的版本,那就是咱中国的“仁义礼智信”是普天之下的普世价值,所以中国高人一等。凡是拥护或者向往中国的,可作盟友,或者可资合作。至于反对中国的,就是背离普世价值,属于恐怖主义、邪恶轴心。
翻译成天朝二十一世纪的版本,那就是咱中国是“三个代表”的典范:代表最先进的生产力,代表最先进的文化,代表最广大人民的利益。因此只有咱中国才有“代天巡狩,吊民伐罪”的无上权威。
当然,至少与台湾这里的原始部落相比,大宋的确称得上是先进文明的代表。大宋带领原始部落走向先进文明,这是陆九渊的逻辑,也是无上正确的逻辑。
更令茅庚佩服的是,陆九渊是这个年代最出色的演说家,没有之一。
陆九渊的演说,据称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甚至连贩夫走卒也乐于现场听其演讲。他的讲座,往往盛况空前,听众动辄以数百人计。由于听众太多,常常只能选在各地佛寺名刹讲学,因为只有那里的场地才能容得下许多听众。
有一段记载便是描述陆九渊讲学的:
“每旦,精舍鸣鼓,则乘山轿至。会揖升讲坐,容色粹然,精神炯然。学者又以一小牌书姓名年甲,以序揭之,观此以坐。少亦不下数十百,齐肃无哗。首诲以收敛精神,涵养德性,虚心听讲。诸生皆首拱听。非徒讲经,每启发人之本心也。间举经语为证,音吐清乡,听者无不感动兴起。”
这样的一位大师级人物,除了天生是一个思想家,还天生是一个教育家,而有时候,他也堪称是一个诡辩家。
“象山先生,对高雄特区,你怎么看?”
“甚好,正如同甫兄所说,这里是大宋的希望所在。”
茅庚当然不仅仅是想听陆九渊这一句话,茅庚摇摇头,轻叹一声:
“象山先生,在下却感觉这里有一个莫大的缺憾。”
“哦,甚么缺憾?”
“象山先生不觉得这里少了一所书院吗!在下想在这里办一所书院,最好日后能能赶上国子监那样的规模,你怎么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争鸣可期
在大宋,当官与讲学并不矛盾,比如朱熹在江西知南康军的时候,就重建了“白鹿洞书院”,并亲自订下了闻名后世的一条条教规: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陆九渊当年拜访朱熹就曾去过白鹿洞书院,还应邀在白鹿洞书院做过一次著名的演讲。
如今听茅庚提及要在高雄建立书院,当下便道:
“朱熹当年在南康任上,重修白鹿书院,乃是一段佳话。在此办一书院,陆某闲时讲学,倒也使得。”
“象山先生曾在白鹿洞书院演讲‘义利之辨’,鞭辟入里,听者莫不悚然动心。在下深为敬佩!”
当年陆九渊在白鹿洞书院所讲的“义利之辨”,连朱熹也忍不住击节叹赏,茅庚所说并无夸张之处。
“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志乎义,则所习者必在其义,所习在义,斯喻于义矣。志乎利,则所习者必在于利,所习在利,斯喻于利矣。故学者之志不可不辨也。”这一段,可谓陆氏经典语录。
有意思的是,在朱熹关于陆九渊“义利之辨”的题记上,还专门有一句话“凡我同志于此反身而深察之”,不知道后世的“同志”是不是从这里来的。
“茅特首谬赞了!陆某不过是本着圣人之言,略事发挥而已。”
一说到义利之辨,茅庚随即想到自己这会儿整天琢磨的就是如何获取最大的利益,令人汗颜啊!照陆九渊的标准,同志是断然算不上了,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目之为小人。
“象山先生,在下每日里都在言利,先生不会视在下为小人吧?”
陆九渊呵呵一笑,拍拍茅庚肩膀道:
“茅特首何出此言,你虽然事事时时言利,但你将所取之利,建医院,办书院,制军器,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乃一片公心,正合圣贤之道。何谓大义?此即大义矣!”
这个高帽有点太高了,茅庚一下子有点戴不习惯,不过总比被当作小人好。
咦!好象设立医院就是陆九渊在知荆门军的时候第一个这么做的,不过那已经是历史上1192年的事情了,如今茅庚抢了先,本来应该是陆九渊的创举,结果变成了茅庚首创。
遇上正主,茅庚大感心虚,连忙岔开话题,抓住陆九渊话中的“办书院”的话头,顺口就说道:
“象山先生,这么说,你是赞成在下在此创办书院了,对吧?”
陆九渊对于讲学向来是来者不拒,但对在高雄这里办书院,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担心受海峡所阻,大宋的学子只怕未必就肯浮海远渡来台湾,要办成一个有规模的书院只怕很难。不过陆九渊马上就想到了还有一个朱熹就在福建那边,当下便道:
“茅特首,高雄这里,与大陆有汪洋大海之隔,以陆某之声望,恐怕未必就能令学子们负笈而来,但大海对面有一位友人朱熹,此刻他正在武夷精舍讲学,陆某便去信一封,看朱熹能不能来此讲学,若是朱熹能来,则大事偕矣!”
茅庚心道,要是朱熹来了,大宋最顶级教育资源就占全了,哈哈!不过在此同时,只怕朱陆二人天天会为理学和心学而发生争论,那就有好戏看了,除了朱陆之争,自己还可以偶而去掺乎一下,这么一来,便足以办一个《争鸣》杂志了。
茅庚想到得意处,忍不住面露微笑。却听陆九渊说道:
“听说朱熹有足疾,也不知他来不来得了。”
“那,你还写信邀他吗?”
“那当然。不过我想,要是明天大炮试射效果不错,我想朱熹是不介意亲自来看看的。”
茅庚只好付之一笑。一想到陈亮此前也给朱熹写信邀他来台,陆九渊与朱熹的交情固然深厚,但搞不好朱熹真的会更愿意给大炮面子。
两人正在说呢,国公府上的一个小厮过来传话,说国公有请。
茅庚心道,赵抦这又是怎么了,该不是又是要闹着去看火药的制作吧。
一到国公行辕,赵抦就对茅庚说: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说这话时,赵抦脸上带有压抑不住的得色。
“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又掉链子了,单车的链条掉了,车架子也快断了,总之,你的单车坏掉了,恐怕一时半时是修不好的了。”
“哦,那好消息呢?”,本来就是七拼八凑赶制出来的样车,不完善的地方多的是,坏了并不奇怪,不坏反倒是怪了。
“好消息是,本爵学会骑单车了。”
赵抦在说这话时,一脸的兴奋,还不知在学会之前,他摔下来多少次。
“哦,恭喜国公!”
其实茅庚那边也有人学会了骑单车,骑单车本就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有一个人会骑之后,众人没了恐惧心,一下子就有好些人争先恐后地学骑单车。不过那一部单车也好不了多少,骑上一会,就会出点毛病,也是经常掉链子,但骑车的人一个个兴趣盎然,只要一修好单车,立即就有人往上骑。
“拜托,你造的单车能不能造得坚固一点?”
赵抦正是对新生事物高度敏感的年龄,迷上了造船之后,又发现了单车的奇妙处,立时又对骑单车发生了强烈的兴趣,可是刚学会,单车却彻底没法骑了。
“国公,对不起!这单车确有许多缺陷之处,不过,也许一年之后,我们造的单车就不会轻易坏了。”
陆九渊一看,想起茅庚所说,要自己时刻不忘给赵抦灌输观念,让他不要急于求成,因而笑道:
“国公,骑单车乃是小道,下官恳请国公不要沉迷小道。再说万事开头难,岂能一蹴而就,这单车机关多多,难免有诸多繁难之处,所谓欲速不达,国公不妨再多些耐心。”
赵抦见陆九渊也帮着茅庚说话,当下摆摆手,说道:
“也罢!象山先生说的不错,身为国公,还是要关心火药和大炮这样的大事,对吧?”
陆九渊乐了,心道这位皇孙其实一直牵挂着茅庚那边的军器制作,大约是憋坏了吧,当下正色道:
“国公,此事不难,明日大炮试射,国公就能看到火药装在大炮上的威力了。至于火药的制作,依下官所见,国公只要知其然,不必知其所以然,故而火药制作就不劳国公操心了,自有下官和茅特首操心。”
赵抦闻言,倒也觉得陆九渊所说在理,也就不再抱定主意非要亲自去观看火药制作。
到底是大宋一代大儒,影响力果然不同凡响,连赵抦这个难伺候的主都要服他三分,茅庚如此想道。
“国公,下官倒有另一件大事。下官有个想法,想在此处创办一个书院,茅特首对此非常支持,下官还将写信邀请朱熹前来讲学,下官想请国公到时也上书院讲学,不知国公意下如何?”
让赵抦去讲学,不过是转移此君的注意力。但陆九渊这么一说,让赵抦倍感惊讶,随即呵呵一笑:
“象山先生,办书院当然极好。只不过,我想起了一个有趣之事,我想知道,到底是应该宣扬朱熹的‘理学’,还是应该宣扬象山先生的‘心学’呢?”
韩侂胄也觉得要是朱陆一起来办书院,理学心学之争只怕是免不了的。不过韩侂胄对朱熹并无什么好印象,朱熹口口声声“灭天理存人欲”,但自己却纳尼姑为妾,还带着招摇过市,韩侂胄觉得朱熹实在有伪君子之嫌。两相比较,陆九渊就足堪称之为真君子。
这么一来,韩侂胄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倾向于陆九渊,因而坚定地站在了陆九渊心学这一边,于是插言道:
“据我看,象山先生的‘心学’,立乎其大,高屋建瓴,相反,朱熹之学,实在有假道学之嫌,不如象山先生‘心学’多矣!”
茅庚冷眼旁观,心知韩侂胄在历史上就曾经搞过“庆元党禁”,在他专权时,大宋官方全盘否定朱熹的学说,将朱熹的“理学”斥为“伪学”,将朱熹弟子和信奉朱学者划为“逆党”。韩侂胄顶陆贬朱本就在意料之中,至于朱熹有没有纳尼姑为妾,这个八卦倒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不过既没有艳照也没有视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韩侂胄顶陆贬朱,赵抦却觉得朱学其实也大有道理,皇祖父对朱熹的称许就明显更多一些。不过这不是关键的,关键是若是朱熹也来了高雄,朱陆学术相争,就有的好戏看了。这还不算,赵抦瞄了一眼茅庚,从茅庚那里,时不时的也能听到过一些独特的思想,嗯,两家争鸣固然精彩,但若是鼎足而三,则必定好戏连台。哈哈,值得期待。
“有象山先生的‘心学‘,再有朱熹的‘理学’,陆学、朱学可谓各有千秋。不过据我所知,茅庚的‘茅学’好像又有不同之处。不知陆学、朱学和茅学,可否取长补短,或者最后只能一争短长,倒要拭目以待。”
陆九渊一听,原来茅庚还有自己的一套学说,倒是事前一无所知。惊讶之余,陆九渊又感到异样的兴奋,就像独孤求败的寂寞武林高手,逢上了一个不知高深的对手一般,倒是希望所遇对手最好武功在伯仲之间,不要像一只菜鸟才好。
“想不到茅特首深藏不露,改日倒要请教一番。”
“不敢当!”
茅庚口说不敢当,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倒是要好好跟陆九渊谈一谈宇宙之学。在后世,自己只能算一个半吊子的哲学爱好者,就那么半桶水,真不好意思跑到大宋来卖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炮之威
本来连着几日都是晴天,忽然却刮起了强劲的台风,天空中乌云翻滚,大雨随时都会淋下来。
不早不迟,大炮试射就选在今天。
今日前来观看试射的,除了赵抦,陆九渊,还有军方的郭希先,姜之昂作为大炮的用户方东风造船公司的代表,姜之昂作为即将驾驶东风新型捕鲸船的台宋海贸代表,也来到了这个未名山包下的靶场。
至于台宋海贸的最高负责人韩侂胄,这会儿正在接待来自高丽的商人。不能不说,韩侂胄一直都很忙,他手握紧俏货物的指标,想要不受到商界的追捧都不行。当然,商界的追捧过分热烈了一些,每日里等待韩侂胄接见的商人多如过江之鲤。
一开始还好,韩侂胄需要对付的只是大宋商人,慢慢地,也不是阿狗阿猫都能随便受到韩侂胄的接见了,不过通过七弯八拐人托人最后需要韩侂胄出面会见的商人总有那么一些,因而台宋海贸公司门庭若市,韩侂胄的日程也安排得满满的。
也有人吐槽说韩侂胄事无巨细都要揽在手上,不肯放权给下属,但身为特首的茅庚的在这个问题上旗帜鲜明地力挺韩侂胄,茅庚表示,韩侂胄的做法并没有错,相反这样做很有意义,其一,统筹分配计划指标不可轻易放权,其二,多与客商接触有利于建立台宋海贸的商业网络。
随着占城、安南、三佛齐、真蜡等地的商人纷纷来到高雄,韩侂胄更是一跃而成了国际瞩目的人物,外商也许不知道大宋的皇帝赵眘,但无人不知韩侂胄。有鉴于此,韩侂胄也迅速调高了奋斗目标,将台宋海贸的目标定位在建立世界性的商业帝国。
商人的嗅觉一向很灵,很快,日本、高丽的商人也来了,今天,三个来自高丽的商人就十分荣幸,韩侂胄特意在百忙之中安排了时间接见他们。他们诚惶诚恐,希望在得到韩侂胄的接见之后,能够捞上一点紧俏指标。
韩侂胄不得空,于是金鼎就顶替了上来。
茅庚看了看天色,摇摇头,心说这老天爷有点恶作剧吧,心下有点犹豫,便征询道:
“国公,要不改日再试射?”
“不行!不行!,今日就射。风雨无阻。”
赵抦早就盼着这一天试射,如何肯再延期,他抚摸着坚硬的炮管管身,眼中对这个不起眼的铁管一样的家伙充满着好奇和期待,此刻要停止试射让赵抦返回恐怕是绝无可能了。
“茅特首,趁着此刻还没有下雨,抓紧试射吧!”
茅庚点点头,本来要是天气晴好,今日试射大可从容从事,可是天公不作美,那就只有凑合着试射一通,效果必然大打折扣,也罢,这些没有见识过枪炮威力的人谅也不会太过挑剔。
赵抦和陆九渊以及郭希先都被请到了事先建好的工事中,三人一人一架单筒望远镜,而金鼎和姜之昂则有幸可以近距离观察试射。
场中并排摆放着两尊大炮,座架上的两尊大炮乍一看并不复杂,也就是一个稍大一些的铁筒子而已,不过铁筒下足了本钱,筒子的筒壁老厚老厚,铁筒直指前方。
前方大约六七十步的地方,一头牛栓在一根木柱上,很显然这头牛就是试射的目标。
“姜兄,照这架势,好像能射死一头牛,啧啧!床弩的威力也不过如此,这大炮不知比床弩如何?”
金鼎觉得若是一炮能射死一头牛,这个大炮的威力那简直就比得上一具床弩了。
姜之昂道听途说,但对大炮也所知有限,心道就这么一截铁筒子,能比得上床弩就不错了,但茅庚乃是自己的座师,师尊所看重的军器必有不凡之处,当下便解释道:
“金兄,那床弩当然厉害,不过再小的床弩,也至少要五六个人才能上弦,最强的‘八牛弩’更是需要几十百把人才能上弦,战场之上,使用床弩杀敌可不是一件简单之事。而相比起来,大炮就强得多了,你看,这大炮,好像三个人就能发炮。就算威力略有不如,也瑕不掩瑜。金兄,你说对不对?”
金鼎的是武举出身,熟悉《武经总要》,对于“八牛弩”这样的大杀器自来就心怀敬畏,之所以叫“八牛弩”,顾名思义,就是要八条牛合力向前拉才能上弦,不对!八头牛还未必上得了弦。大宋军中用人力上弦,真的是要一百把人才能为“八牛弩”上弦,要知道“八牛弩”的“箭”压根就是一支手臂粗细的长矛。不过“八牛弩”极其笨重,只能用在守城之中。
一眼看去,这里有两尊大炮,除了茅庚在指挥之外,只有茅庚的四个弟子在,金鼎认识其中的两个,谭晓春和扶归,姜之昂还认识易伯均,只有庞井姜之昂不认识,从现场的情况看,不可能是四个人一起操炮,应该也不会是两个人,那么,姜之昂就此推测,三个人操炮的几率最大,这已经比床弩强很多了。
此刻扶归正在装药包,扶归将一个药包从炮筒口塞进了炮筒,茅庚的另一个弟子庞井抱着有如巨型箭头的物事上前,将那巨箭一样的物事箭头朝前,插入了炮筒。
“这种箭倒是见所未见,那个箭头比拳头还粗,还带有四个血槽,好像全是精铁所制,你看,这巨箭之上还系了一根很粗的绳子,倒是奇了。”
金鼎所说的巨箭,其实就是捕鲸炮上的炮箭,不错,就是炮箭!为了设计合适的炮箭外形,还费了不少周折。金鼎所说的四根血槽,有稳定飞行的功能,又是四根巨大的倒刺,箭杆是40毫米粗,直接插在炮筒中,而箭头则相当于后世的火箭筒造型,最粗之处超过70毫米。什么样的箭头能够凶悍至此!在金鼎眼中,这个炮箭的箭头的确有些恐怖。
工事中的三人当中,郭希先此前听说过大炮的威力,之前有过两次试射都是由郭希先派兵隔离,不过那两郭希先只知威力尚可,故而也并未太放在心上。
这会儿赵抦疑问多多:
“郭将军,原来大炮就是火药发射鉄箭,是也不是?这鉄箭只怕有二三十斤吧,真能射死那头牛吗?”
“听说能一举击穿一堵墙。”
赵抦有些失望:
“击穿一堵墙好像算不得甚么,床弩发射的巨箭都能钉进城墙两三尺,击穿一堵墙何足道哉!”
陆九渊笑道:
“且看试射,威力究竟如何,一会便知。”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是。”,赵抦期望值很高,害怕结果令人失望。
茅庚的选择是先试射捕鲸炮,本来试射捕鲸炮是排在后面,但暴风雨随时都会来临,捕鲸炮是此次试炮的重点,临时便调整了一下试射次序,没想到,在观摩者的眼中,几乎全都把大炮发射理解成火药射箭了。
郭希先此刻就在想,一个全精铁打造的巨型箭头,还打造得如此花哨,这得多少贯钱啊,这能用得起嘛!
“瞄准。”,为赶时间,茅庚及时发令。
扶归对着目标,开始调整炮口,瞄准后,即刻打了个手势,不错,就是ok的手势。
“开炮!”
扶归一拉跑绳,顷刻间炮管忽然猛烈一抖,轰的一声,精铁巨箭激飞向前,牵引着后面的绳索向前飞去。
不过,远处那头牛并没有被击中,而是被这么大的动静惊吓到了,一时间上蹿下跳,表现就像西班牙斗牛中受惊的公牛一般,只是牛鼻子拴在硕大的木柱上,那头可怜的牛在折腾了一回之后,复又回归平静。而那支巨箭,一直插进了前方的一个土坡中。
赵抦在工事中摇摇头,
“庞井,你来。”
扶归用湿墩布擦拭炮筒再用干墩布擦干炮筒,确认炮筒中没有火星之后,再次装上药包,而庞井也是再次装上炮箭,不过这一次,操炮发炮的人变成了庞井。
庞井的运气很显然比扶归的好,他一拉炮绳,轰的一声,炮箭带着强大的冲力,直接击中牛的腹部,炮箭很轻松地钻进了牛的身躯,那头牛仿佛受了极大的冲击,猛地朝另一侧倒去。
“打中了!打中了!”
等金鼎和姜之昂围上去观看时,那头牛已经死了,再看那支巨箭,连尾杆也钻进了牛的身躯之中,只能看到拖在外面的绳索。
茅庚一声令下,早有军士连抬带翻地将水牛弄上了一台低平的四轮板车,一边用绳索拉,一边推,水牛的尸体被弄到了工事前。
郭希先第一个从工事中跑出来,然后是赵抦和陆九渊。
“如何?”,赵抦看不出门道,这是在问郭希先。
“厉害!”
茅庚也走了过来,稍稍看了看,便笑道:
“捕鲸鱼看来是不成问题了。”,一头牛约莫两千斤,击中之后炮箭楔入牛的躯体,任凭多人拉拽也无法拉出炮箭,想必射入鲸鱼体内的效果也差不到哪儿去。
茅庚很满意捕鲸炮的效果,但很显然赵抦还没有看足表演。于是茅庚对还沉浸在方才的致命一击当中的三人说道:
“这不算甚么,马上还有精彩的试射在后头。”
赵抦的眼中再一次放光。
接下来,换了目标,目标变成了一头鹿、两只猪和三只羊,还竖起了一块木板。
这一次换了霰弹,所谓霰弹,不过是用布包裹着的一堆铁丸。
轰的一声,一蓬铁砂激射而出,像一丛黑雾一般向目标扑去。
在望远镜中,赵抦看到,六头可怜的动物被狂暴的铁砂扫过,在第一时间就倒在血泊中。而那块巨大的木板,也被第一时间打得支离破碎。
正在这个时候,哗啦啦一场大雨没头没脑地泼落下来,一瞬间,目标范围就变成了一片血红。
赵抦放下望远镜,心中激动莫名,可还是忍不住要问问郭希先:
“如何?比之床弩如何?”
“国公,这等威力,末将从未见过,一炮下去,方圆十几步之内,无论人畜,顷刻毙命,绝非床弩可堪比拟。有了这大炮之后,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惧金兵了,非但不惧,区区金兵,势将沦为我大宋手下败将。”
“恭喜国公,下官未曾料到大炮之威竟然一至于此!国公,下官恭喜国公,恢复中原之日不远矣!下官为国公贺,为大宋贺!”
陆九渊心中激动,说到后来,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就知道这大炮威力必定不凡!”,赵抦及时作出了事后诸葛亮的表态。
第一百三十章 随机漫步
“茅先生,我要造一千门大炮,你且将其他诸事都放下,从今天起,就专心造炮,如何?”
赵抦刚刚见识了大炮的威力,第一时间就在国公行辕召集手下的草台班子,就造炮强军一事做起了动员。
从晓事起,靖康之耻就压压在赵抦心中,今日阅过试炮的威力,赵抦的心中第一时间就燃起了向金兵复仇的火焰。
韩侂胄也被叫到了国公行辕,他这时候还兀自沉浸在世界商战版图的规划中,一听茅庚弄出了大炮这个大杀器,心中自然也十分高兴,但赵抦要茅庚放下一切专心造炮,韩侂胄却有些不乐意了。如今各色紧俏商品的产能都十分有限,韩侂胄还指望茅庚尽快设法提升产能呢!
韩侂胄虽然不确定大炮的威力究竟有没有那么厉害,但韩侂胄这段时间以来潜移默化,奸商气质愈来愈浓,立时就想好了说辞:
“国公,我们此前不是已经定策,先水军,然后才是马步军吗!我们的北伐大业,第一步便是打造强大的水军,而打造强大的水军,第一便是要造出傲视天下的战船,下官听说这大炮也不过是为战船打造的厉害兵器而已,下官以为,造船至少也同样重要,起码造船之事就决不能就此放下。”
“水军先行”确实是茅庚提议的策略,这尤其有利于台宋海贸的发展,要谋求成为商战霸主,起码得有海上霸权作为保障,因此韩侂胄对于打造大宋超强水军尤为向往。但目下也就是造出了两艘不起眼的捕鲸船,离打造超级战舰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要让茅庚放下造船专心造炮,光是这一点上就说不通,何况赵抦在今天之前还是力主大造战船的造船发烧友,可是忽然间迷起大炮来,居然连造船也不顾了,这不科学!
赵抦点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冲动。
韩侂胄趁热打铁:
“下官以为,无论造船也好,造炮也罢,这都得花钱吧,花的钱还不是一点半点,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茅特首除了造船、造炮,其他事也不能荒废啊。国公你看,日本的商人运铜过来,高丽运马过来,占城运稻米过来,我大宋商人一船一船地运铁过来,都是看中了特区的各色紧俏物质,水泥、时表、玻璃、玻璃镜,还有火柴、肥皂、白糖,嗯,巨能钙也不错,茅特首还得费心大力提升产能,产能愈高,赚的钱就愈多,换来的各色物质也就愈多,这才好造炮造船,是不是!这是下官的一点愚见,还请国公指正。”
韩侂胄的意思是磨刀不误砍柴功,赚了钱才好办。茅庚在心里暗笑,韩侂胄真是在其位谋其政,表现真是不错。
赵抦适才也是心血来潮,如今听了韩侂胄所说,好像自己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陆九渊属于务实派,便趁机劝导道:
“国公,下官听茅特首说及,这大炮还有诸多不完善之处,尚需时日改进,便如同新造的单车一般,毛病必然多多,骑不了两天或许就会散架。战场之上,事关生死成败,不可不慎!临战之时,大炮若是打不响,后果堪虞。以下官看来,欲速不达,不妨让茅特首将大炮改造完善,再大量打造不迟。”
赵抦再看看郭希先,郭希先本来也是急于用上大炮,但这会儿风向好像变了,因而顺势跟风道:
“国公,据末将所知,一张弓要是制作精良,也要一年之久。昔年金兵南侵,各地起兵勤王,情急之中强令赶制‘神臂弓’,限期一月而成,结果所造之弓皆不能用。此乃前车之鉴,还请国公明鉴!”
郭希先所说一年造弓还算短的,两年造出一张良弓也不奇怪。一张弓,需要干、角、筋、胶、丝、漆六种材料,在冬天制作弓体,春天打磨弓弦,经过一道道工序下来,到了秋天再组装,组装到完工又有一套繁复的工艺,然后才能交付,正式用之于实战。
赵抦也大略知道制弓不易,事情急也急不来,当下大感沮丧。
茅庚一看赵抦不再发疯,反倒是不忍再打击赵抦的积极性,于是宽慰道:
“国公尽可宽心,也许三个月之后,大炮之事就有小成,半年之后,也许还能给国公一个惊喜。总之国公只管安心造船,不必操之过急。军器之事,既有象山先生主管,象山先生也是力主恢复之人,于军器之事决不会怠慢。一旦小有成就,定会及时报与国公。”
其实今日若不是一场大雨,茅庚的试射表演中还有火枪试射一项,但实在是天公不作美,而火枪不成熟之处也是多多,再过些时再拿出来给赵抦一个惊喜也许效果更好。嗯,如今有陆九渊来作挡箭牌,果然让自己压力陡减。
“此外,我还想提醒国公,这大炮之事恐怕得报告朝廷吧,但这两尊样炮实在粗陋得很,却不便送往临安,恐怕得另造两尊像样的大炮,才好送往临安。”
茅庚觉得,至少要装上轮子,配上驻退复进装置,才马马虎虎拿得出手,否则实在有愧于“穿越者制造”。
赵抦也是极爱面子之人,唯恐类似单车散架事件发生在皇祖父眼前,立时认可了茅庚的慎重做法。
茅庚也知赵抦这会儿只是暂时依着自己,但过后又会想各种花样,还得安排一点事让他操心。
“国公,大炮造出来之后,这训练炮兵,包括将大炮用于海战陆战都得有一套战法,如何演练新战法,又让谁来领军,也须未雨绸缪。还请国公预作考虑!”
涉及到领军这样的大事,还事关威力惊人的军器,在场的人除了赵抦,都觉得不便置喙,于是韩侂胄迅速转移了话题:
“国公需要考虑的是大事,以下官看来,当务之急是赶紧将那捕鲸炮装上捕鲸船,让金鼎的船队迅速开船,前去北海道那里,先占据一个地盘再说,然后开张捕鲸,捕得鲸鱼,财源滚滚,才是正理。”
赵抦一拍脑袋,恍然道:
“正是,此事刻不容缓。象山先生,这北海道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邦属之地,我大宋早年照顾不到,如今万事俱备,正好前去宣示天恩,同时教化当地原住民。以你象山先生之才,不妨写一篇文告,也好略显我天朝上邦礼仪。如何?”
呵呵,除了示以武力之外,还要传播普世价值,不错!这位皇孙有智慧。问题是,那里的土/著能看懂吗!
陆九渊当年那一次演讲就很给力,他那一套“中国-夷狄”理论体系本就成熟得很,如今又听说这北海道居然比台湾还大,而且那儿的资源貌似比台湾还丰富,当然最主要的,那儿早就奉天朝为上国。对于这样的地方,输出大宋“仁义礼智信”当然是义不容辞。当下陆九渊欣然答应,将尽快起草雄文一篇,由金鼎一行向当地原住民宣示。
韩侂胄一看大家的兴趣一下子就转到了北海道,一切回到了自己希望的轨道,也不忘再往上加码:
“茅庚啊,你那两尊大炮,反正也得经过实战演练,不如就装上船,前去北海道演练一番,回来便知究竟有何不妥,你看如何?”
赵抦不等茅庚回话,立时便拍板:
“既是水军优先,这大炮装上战船便顺理成章,本爵以为韩大人此议甚好。”
赵抦角色转换很快,这会儿很自觉地将自己的角色由北伐策划者转换回战船制造者,在战船装上大炮,实在是深合赵抦的心意。
茅庚一想,两尊大炮都是铸铁炮,一尊炮就有四百来斤,用于陆战显得太过笨重,装到船上倒是不妨的,让他们练练手也好,至于能开上多少炮,又有多少实战意义,那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架不住韩侂胄和赵抦两个一唱一和,干脆好人做到底,除了两尊捕鲸炮,两尊大炮就此也配备给了金鼎的船队。
这决策有点草率啊!完全是想到哪里就拍脑袋随机决策到哪里,随意性好像太大了一点,离科学决策好像差距遥远。
不过,一个年轻自诩睿智的皇孙,加上一个热衷于做商业霸主的霸气男,再加上陆九渊这个“我心即宇宙”的疑似思想解放派人士,弄出一些有创意或者说有点胡来的决策,好像也并不奇怪。
面对这样一个有点奇葩的组合,自己好像也不必太过小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投资移民
一场暴风雨连续肆虐了三天,所有的船都只能泊在港口,无法出海。
高丽的两艘商船和日本的两艘商船也困在港口,许多大宋商船以及东南亚一带商人的商船也同样困在港口。
事实上,在暴风雨来临的当口,刚好有三艘大食商船进港,这是浦家的商船,蒲家虽是大食商人,如今却定居泉州,是泉州最有实力的大食商人之一。此前也有一些大食商人来到高雄这里,不过他们的实力有限,并不怎么受韩侂胄的待见。但蒲家的地位并不一样,蒲家的到来,很快便受到了韩侂胄的高规格接见,蒲家最后拿到的紧俏商品指标,虽然远远不足以令其满足,但比起其他的大食商人来,蒲家已经算格外幸运的了。尤其在最为紧俏的时表和玻璃镜两项商品上,蒲家拿到的指标让人有点眼红。
真是天雨留客,趁着中外商人被暴风雨困在悦来客栈之际,一轮事先毫无兆头的房地产推介就此展开。
以蒲渠为首的十几个大食商人被很客气地请到了会议室。
每一位客商都拿到了一份油印小册子,这便是房地产推介计划书了,当所有人坐下,便有人奉上热茶点心,然后,张海三开始向在座的大食商人推介起特区计划建设的小区来。
“今天为诸位先生们介绍的,是我们特区将要建设的外商居住小区。这个小区,将统一规划,统一建造,全部向外商发售,在座的各位,我可以负责任地跟各位说,这里全部都有自来水,道路是水泥路,空地到处都栽种有鲜花绿草,整个小区就像花园一样,小区还建造有伊斯兰风格的教寺。至于建造标准,大部分单位都是比照悦来客栈的标准建造,而最豪华的几套,则完全是比照国公行辕的标准建造。当然,在建造风格上,也会尊重各位喜欢的风格。”
张海三口水横飞,说的是一套一套的,这里面有很多新概念,不过在大宋,人们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强,而这些大食商人更是具备强悍的适应能力。他们一边看一边听,听到“比照悦来客栈标准建造”,有人已经有点动心。
一看下面有人开始讨论,张海三进一步诱导:
“诸位,我想你们往后还会为商务经常来特区,每次都住悦来客栈花钱不少,恐怕也多有不便,若是购买此间的住房,则既省钱,又方便。而且,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买了此间住房之后,其子弟便能上特区书院就读。诸位知不知道,特区书院行将建成授业,大名鼎鼎的陆九渊陆象山先生此刻就在特区,届时将亲自到特区书院讲学,还有茅特首,连国公也会来讲学,诸位请想想看,就算在泉州,也绝无机会让子弟聆听我大宋名师讲学吧!”
不能不说,陆九渊的到来,让茅庚的处境大为好转。在此之前,茅庚生怕行差踏错,有国公赵抦和强势的韩侂胄在这里盯着,茅庚不得不格外小心。如今陆九渊一来,格局就大是不同,加上陆九渊本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之人,茅庚觉得是时候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了。
要发展特区,第一个便是要迅速扩张城市规模,迅速提升人口基数。第一步当然是吸引投资移民,后世的加拿大就在这方面做得很成功。富人来了之后,后续各色人等便会接踵而至。
这个时代的阿拉伯商人非常善于经商和理财,比占城、安南、三佛齐这一类国家的商人有实力得多,被茅庚圈定为投资移民的理想客户。
大食商人是这个时代世界级的商人,掌控着海上丝绸之路贸易,在北面的陆上丝绸之路受阻后,大宋-阿拉伯—欧洲这条海上丝绸之路就取而代之,大食商人除了从事大食与大宋的双边贸易,还是大宋与和欧洲通商的贸易枢纽,因而大食商人获利不菲。
大食商人赚了钱之后,很多人会选择在繁华的泉州居住下来,当今世界,大宋无疑是最富裕最繁华的国家,宜居环境超过任何一个地区,因而居住在泉州的大食商人数以万计。
大宋秉行对外开放的政策,大食商人在泉州享受到的待遇至少没有受到任何歧视,比如允许其与大宋本地人通婚,甚至让他们在泉州建起了伊斯兰教寺,此外还能直接上泉州的华人学校。当然,最开放的莫过于大宋还开放让所有番外商人子弟应试科举,每一届总会录取两三个色目人,名曰“榜花”。
这些大食商人之中,有相当一部分完全具备投资移民的能力。
不过大食商人甚是精明,听了张海三介绍,立时便有人出声道:
“我们不能买地盖房吗?”
其实其中有人此前就打听过了,问题是特区这里规矩大是不同。
张海三随即便说出了一大堆特区规定,比如不能小块小块的买地,只能大块买地,还要按照规划建造房屋,连盖成什么样的房子都要报建,这一套繁琐的规定介绍下来,在座的一个个面面相觑,再也没有人还提自己买地盖楼的事情。借鉴自后世的那一套盖房管理办法,把门槛定得高高的,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听了都会摇头。
“那,不知道这房子的卖价几何?”,务实的人开始进入询价程序。
“四星标准的,卖价是30贯一平方丈,如果有人要买国公行辕那样五星标准的房子,对不起,价格就高了,卖价是80贯一平方丈。”
“哦,五星标准的房子,一套要多少钱?”,蒲渠来了兴趣。
“一套房子是一百平方丈,八千贯。”
八千贯对于蒲家不是什么大钱,听说国公行辕比悦来客栈强上了不止一个档次,蒲渠觉得八十贯一平方丈应该是物有所值,何况这一来蒲家的子弟便能拜在陆九渊门下就读,这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心中早已定下来要买上一套。不过蒲渠想想还是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不知可否让在下去参观一下国公行辕,嗯,看一眼也好,在下有心买下一套,就想看看国公行辕究竟有多豪华。”
张海三万没料到立即就有人上钩,茅特首说得再也不错,不怕价格贵,总会有人爱买贵的。行辕原本也是一个样板楼,事前早有安排,当下张海三便展开了微笑服务,很有礼貌地说道:
“想看国公行辕,也不是不行,不过此事须得国公允准,目下正是暴风雨之时,要看也须等到晴朗之日才行。”
一场推介下来,效果居然十分不错,另外五个大食商人对三十贯一平方丈的四星标准房子也很有意向购买,一套九百贯,看来他们不差这点钱。
张海三只是推介,具体谈判签约则是周巽的事了,周巽如今的建筑队伍愈来愈强,并根据茅特首的建议成立了高建地产公司,周巽自然希望买房者多多益善。
接下来,大宋商人也一样受邀参加了张海三的买房推介会,不过针对大宋商人售房有点看人下菜,最高标准也就是比照悦来客栈的四星标准,共有三档。冲着价格不是太贵,又有顶级教育资源的强大诱惑,同样也有一些人上钩。
连续三天的大雨,倒是让茅庚的投资移民计划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三天之后,天气终于放晴。
在大雨滂沱的三天时间,高建公司虽然开张有喜,但其实还是要数韩侂胄最有成就感。韩侂胄搞定了阿拉伯航线的头号合作贸易商,这让韩侂胄大为高兴。蒲家号称家资过百万,经营的海贸规模在大食商人中位居前茅,韩侂胄在能够直航阿拉伯之前,还得依赖大食有实力的商人来从事这条航线的商贸。
到目前为止,台宋海贸的世界性商业布局已经大体完成,整个世界的贸易,好像都已在自己掌握之中。
不过,有人欢乐有人愁,调节给蒲家的指标多了,其他商家的指标多少就受到了一些影响,当然,主要还是大宋的商家受影响最大,他们被告知,由于暴雨的原因,生产受到了影响,他们订购的货物供货期不得不延期。小商家明知这是瞎话,但自古店大欺客,他们也只好默默接受。
还好,日本和高丽商人的指标并没有被削减,这一次台宋海贸给足了高丽商人和日本商人的面子,除了保证货物可以装满他们的商船之外,天气放晴之后,台宋海贸的商船也装载了水泥、瓷砖、铁钉、琉璃瓦等大宗货物,以及一些其他货物,到时船队会经过济州岛,再到日本,做一通顺路生意之后,然后船队直抵北海道。
两艘捕鲸船的船头上各装上了一尊捕鲸炮,事实上捕鲸炮在必要时也可以发射霰弹和球形弹丸。而另两尊大炮则装在护航的战船上。
金鼎这一行一共是六百人,十五艘大小船只,加上高丽的两艘和日本商人的两艘商船,十九艘船的船队从高雄出发,浩浩荡荡,向东驶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恋栈其位
“官家,特区的飞鸽传书到了。”
“哦,说的甚么?”
天气已经是秋凉的季节,赵眘靠在舒适的沙发上,阳光透过玻璃窗晒在赵眘的身上,晒得有些懒洋洋的,赵眘本来是眯着眼睛一边晒太阳一边养神,待听到飞鸽传书到了,下意识地睁开眼。
“第一,台宋海贸的船队今日已经出发。第二,正在赶制大炮,预计十天后能够送一门样炮来临安。”,说罢,负责机要的太监朱安本递上了译出的文书。
飞鸽传书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情,唐朝的时候这种传信方式就有了,不过飞鸽传信有美中不足之处,那就是传信的保密性得不到保障,大宋也不是没有使用飞鸽传书的先例,包括在军中都曾经小范围使用过。不过军情也好,朝廷的信息传递也好,都是讲究保密的,因而飞鸽传书无法有效地使用在朝廷信息传递和军情传递上。
不过,自从采用了密码系统之后,飞鸽传书的保密性就足以与人力传递书信媲美,就算有人截获了传书的鸽子,拿到信件,没有密码本,一样也是抓瞎。因此,飞鸽传书系统如今试行的区域越来越广,至于临安与台湾,早已实现了每日信息传递,台湾那边有什么动静,赵昚不出十二小时,便能收到信息。
“跟眹说说,特区那边这些日子的情况。”
朱安本如今专门负责收集台湾方面的信息,并负责分析,在赵昚需要的时候,他就要简明扼要地将台湾的动态讲述出来。
“官家,听说新造的大炮装有轮子,两军对阵之时,从本阵之中推出大炮,轰隆轰隆,便能炸金兵一个下马威。”
本来只需要简明扼要地陈述,力求准确才是要义,但可笑的是,朱安本每次都有些夸张,似乎把自己的工作当成说书了,
“呵呵,先不说大炮,等眹到时亲眼看过大炮的威力,眹就知道了。说别的吧。”
上次地雷送到临安后,赵眘亲自观摩过爆炸威力,好固然是好,但威力并不如外界吹嘘的那样,大炮的威力想必更大,不过还得亲眼看过才知端的。
“这次出海的船队,最值得说道的,便是两艘捕鲸船了。这次出海虽然与别的船只一样,是启用风帆行船,但此前试航,验证了蒸汽动力带动螺旋桨推进,啧啧!无风自动,船速迅捷无伦。此次出航,两艘船还装上了捕鲸炮,那捕鲸炮既能发射炮箭,还能发射一窝蜂的铁砂,简直是威力无匹,官家,光是这两艘船,威力就不可小觑,只是为了瞒住高丽和日本同行的船只,这才只是挂上风帆单靠风力出航。”
很显然这个朱安本还是一个兵器发烧友,说起这些来便津津有味。
“朕知道。”
“陈亮写的《艾利士梦游仙境》上就写的有无风自动的铁船,听说下一步国公也要打造铁船。要是铁船一出,那必定是天下无敌。”
这个朱安本说着说着就会跑题,不过赵眘年纪大了,有时候也喜欢听一些闲扯的事儿,倒不是很烦朱安本不太靠谱的演绎。
“官家,听说这次出航,带了许多副纸牌,乘船之人每日可以玩牌打发时光,这样,几百人每日坐船便不觉无聊了,实在是个好法子。”
“呵呵,斗地主,倒也是消磨时光的办法。”
近来流行起五十四张的纸牌游戏,纸牌当然也是特区所产,好像有好多种玩法,宫中妃嫔无事,也学会了玩牌,赵眘嗜好围棋,不过也偶尔玩过“斗地主”,也算是有趣。
赵眘瞥一眼秦本安,叹口气,朱本安的眼光毕竟有限,此次船队远赴北海道,朱本安所能说到的也许就是这样了,还是找周必大他们来议议吧。
左右丞相、执政和太子来到殿中,不知道今日要议的是什么。最近官家好像又恢复了勤政的秉性,官家在年初的时候本来有心禅让皇位,不过有好几个月再也没提禅位之事了。朝廷上下都在议论官家似乎又有了北伐的雄心,除此而外,官家最关注的就是台湾之事,准确来说,是高雄特区之事。
果然,议题离不开特区那点事,对于台宋海贸远赴北海道,大家当然都有自己的看法。
“据老臣道听途说,北海道两倍于台湾,只是气候寒冷,与辽东差相仿佛,不过据称其海域有一个极大的渔场,传说盛产鲸鱼,大宋渔民也曾捕得过鲸鱼,据说捕得鲸鱼即可一夜暴富。台宋海贸去那北海道,无他,趋利尔!”
留正一针见血,就差说韩侂胄是一个只要闻到腥味就会立即扑上去的趋利之徒了。
太子最近有些忧郁的症状,对赵抦在台湾建功有些不爽,同样也不爽韩侂胄,因而说道:
“北海道位处偏远,又是苦寒之地,不知虚实,贸然前去,万一铩羽而归,儿臣担心不但无功,还有损大宋威仪。”
周必大冷眼旁观,留正和太子怎么说,其实不重要,周必大认为,关键还是拿准赵眘是持什么样的看法,有**见解不见得好,如何更有策略的紧跟皇上才是主旨,反正说出自己的**见解也不管用,本朝的丞相走马灯一样地更换,说白了,丞相多数时候就是一个摆设,最后还是赵眘一言堂。
周必大认为,自己摸到了官家最近新思维的脉络,因而发言道:
“老臣以为,前去北海道,既是趋利之举,也是礼义之行。既然其上居住的原住民曾经臣服先朝,我大宋宣慰邦属,正是出乎礼义。此外,台宋海贸毕竟不是大宋官府,此行顺便谋取应得之利,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北海道气候既然有类辽东,必定便于养马,除了捕鲸,还能购得良马归来,可谓义利双至。”
赵眘闻言呵呵一笑,心道还是周必大这一番话说得好啊,不过赵眘不必虚文矫饰,当下笑道: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台宋海贸,跟普通的大宋商家并无两样,他们做任何事,都要讲究一个财字,若是不赚钱,他们恐怕是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北海道的。”
“以臣所见,官家所言再也正确不过,凡是有茅庚参与之事,无一不是赚钱的买卖,此事也不例外。”
葛邲如此一说,在场的觉得果然是这么一回事。
王蔺随即便起了好奇心:
“台宋海贸几乎包揽了特区商贸,也不知几个月来进项有多少。”
“据上次报来的账目,台宋海贸获利可观,赚了将近八万两银子,合二十四万贯钱。”
留正得了赵眘示意,立时便报出了台宋海贸的业绩。
这么快就赚了二十四万贯,如此下去,那还了得!
“茅庚呢?”
“应该不下于三十万贯。”,留正这是随便蒙的一个数字。
“茅庚赚了钱,主要还是投在特区上了,医院、书院,架桥修路等等,钱从哪里来,赚了钱才行吧。”,周必大觉得应该为茅庚说话,何况台宋海贸本就是寄生在茅庚身上赚钱的,人家拱手让利,理所应当要给一个公正的评价。
“说起茅庚,华西营建公司目下如何?”
赵眘的好奇心也起来了。
“听说陈亮在占城安南宛然是风云人物,好像又在跟真蜡谈建造王宫之事。”,很显然,周必大掌握了一些陈亮的动向。
大宋皇宫前些时也稍事装修改造了一下,自来水有了,陶瓷卫浴有了,玻璃窗户有了,沙发也有了,不过赵眘自己很节制,只是小规模装修。赵眘想,一旦有了这些诱惑,要拒绝可谓十分艰难,那些小国实力有限,偏偏喜欢大修宫殿,唉!败家啊!
“看来确实如此,只要茅庚参与,几乎都是大赚特赚。与官家的那场赌约,看来茅庚是稳赢不输了。官家,臣为官家贺!”
赵昚大笑。
“朕输了赌约,赢得了台湾,还赢得了很多,不错,确实是可喜可贺。”
赵眘望了望赵惇,太子一晃眼也是四十好几了,自己曾几何时还想内禅,但现在还得等等。
“朕原本有意将皇位内禅给太子,但前些时,新造出了地雷,威力各位臣工都已亲见,今日又报,新造大炮威力更盛地雷多矣。而且还造出了蒸汽动力的战船,如此,时移世易,北伐有望。不是朕恋栈此位,如今眼看局势朝有利于我大宋的方向发展,朕有生之年,或许真能恢复大宋江山!待朕平定中原,才好放心交班啊。”
赵眘说罢,情难自禁,甚而有些失声。
赵眘多少次魂牵梦绕,就是北伐以雪靖康之耻,然而那一年北伐失败之后,才知现实如此惨淡。在赵眘心中,后来屈辱的和议更是心中永远的痛,多少次,赵眘都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洗刷这刻骨铭心的耻辱。如今,虽然老了,但赵眘看到了希望。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打的是钱
什么情况!
什么?真要北伐吗?
太子赵惇一听到父皇说出这话,一颗心登时变得冰凉冰凉!我的亲爹啊,“北伐”两个字说得轻巧,但北伐有那么容易吗!金兵那可是很残暴的!慢说十年八年,再过二十年能未必能够北伐成功。
唉!看来在父皇殡天之前,是不用指望会禅位给自己了,赵惇这会儿的心情只能用很受伤来形容,曾几何时,父皇至少有那么几次在人前表示要禅位呢!怎么说变就变啊!不过,北伐雪靖康之耻乃是大义所在,赵惇脸上还不能表露出来。
赵昚本来多少年都没有再提北伐之事了,这是虞允文去世之后这么多年来,赵眘第一次明确再提北伐。
在场的丞相也好,执政也好,闻言都倍感振奋。只是葛邲的情绪有些复杂,既振奋,又有些替太子感到惋惜,看来在北伐完成之前,太子是没有希望早日登基了,作为赵惇曾经的东宫僚属,葛邲对太子很表同情。这一段时间市井中传说官家也许会直接将皇位传给赵抦,但葛邲认为,赵惇并未犯错,那只是市井间毫无根据谣言罢了。
周必大对于官家今日重提北伐并不感到吃惊,因为从各种迹象来看,这一年来,尤其是取了台湾以后,官家的态度变了,不仅又回到了勤政的轨道上,而且整个人也变得有了神采,随着不断有好消息从台湾传来,官家重提北伐只是迟早的事情。如今官家说出这番话,周必大当然是衷心拥护,立时表态道:
“启禀官家,老臣以为,只须卧薪尝胆,以五年为期,便可望恢复中原。老臣深信北伐必能成功,老臣愿为北伐赔上这把老骨头。”
王蔺对于官家有志北伐,心中也是振奋的,只是也不无担心:
“启禀官家,臣期盼北伐亦有年矣!只是全面出兵,靡费甚巨,臣以为须得一千万贯,方能举兵伐金。”
王蔺刚才将太子的神态看在了眼中,觉得赵抦如今的风头似乎真有些威胁到了太子,王蔺一想到最近朝中一些官员的议论,便提醒道:
“臣所忧者,我大宋赋税或有不继耳!便如泉州市舶司之商税,乃我大宋一大税源,但近日高雄特区与泉州大有相争之势,蕃商聚于高雄,泉州海贸堪虞。如此一来,泉州市舶司商税受损,而高雄无税可收,故臣深以为忧!”
乍一听,王蔺这担心也不无道理,官家准了高雄特区三年免税,高雄抢了泉州的生意,就意味着泉州市舶司的税收要大打折扣。
周必大微微一笑,道:
“有所得必有所失,老臣以为,帐还是算得过来的。台宋海贸三个月便获利二十四万贯,一年获利八十万贯并非甚么难事。而高雄所产,皆为泉州乃至大宋其他地方所不能产出之货物,故此,泉州之海贸难说必然受损。若是加上台北所产黄金,至今已不下于一万二千两,一两金三十五贯铜钱,这一来便有四十二万贯。或许明年,台湾便能为朝廷献上一百五十万贯。”
赵惇听周必大这么一算,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也许不需要三年,明年茅庚就能赢得与父皇的赌约,茅庚赢了本来无所谓,但这一来白白便宜了赵抦,让人相当的不爽。
留正还不忘补充道:
“臣以为,还须再算上地雷、火柴。而且高雄都作院所产火药威力大增,委实于北伐大有裨益。臣以为,其得远大于失。”
赵眘心中有些得意,看来冒险取下台湾真是赚大发了,因而笑道:
“按照周爱卿、留爱卿所算之账,取下台湾,倒是成了一宗大赚特赚的买卖。哈哈!”
但赵眘随即神色一黯,叹道:
“唉!北伐,打的就是钱呐!可惜!可惜北伐又岂能做到稳赚不亏啊!”
对于北伐,大宋朝中一直不乏热情,但民间其实对收复故土并不热心。因为隆兴(1163年)北伐让财政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窟窿,只好加发会子,高宗手上第一次(1160年)是三百万贯,之后不停地增发,到乾道二年(1166年),总计发了两千八百万贯会子,导致物价大涨,会子贬值。当然,增发会子不仅仅是为了补窟窿,还是为了继续北伐。不过,这么一来,民间对于北伐就有了恐惧心,担心不仅打仗要花钱,就算收回故土,恐怕还得由江南百姓去养中原百姓,故而寻常百姓非但对北伐不热心,反倒是担心更多一些。
赵眘感觉自己的一片苦心不能得到百姓的理解,一雪靖康之耻的北伐,居然也得不到广大百姓的理解支持!这让赵眘很受伤。不过,赵眘也不得不承认,北伐确实是一件烧钱的事,而且烧了钱还不见得能打赢,事实就是如此。
当然,那是以前,要是北伐也能像取下台湾那样,不仅不亏本,还能大赚特赚,那是一番什么光景!
当然,那是做梦。
赵眘原本感到异常沮丧,赵眘明白,北伐大业,要指望大宋军兵的勇气恐怕是不靠谱的。指望大宋的老爷兵拿着和金兵一样的武器,靠两条腿战胜金兵的铁骑,好像看不到取胜的希望。不过还好,如今茅庚提供了一个新选项,那就是超级兵器一件一件地出世,没有战马的大宋步兵就算作战意志并不强烈,但一旦拥有超级武器,金军骑兵就不见得有那么可怕了,战而胜之是完全可能的。
大炮、铁船,看来就指望它们了。
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赵眘这会儿转开了这么多心思,葛邲顺着赵眘刚才的话头,建议道:
“秉官家,北伐固然是花销甚巨,但臣以为,增加朝廷收入,也并非没有法子。事急之时,也可适当增发会子,此外高雄特区那边,无妨多供一些铜、铁、石炭给他们,或者一年能收两百万贯以上。”
“增发会子万万不可。”
赵眘当年已经有过教训,初时无限度增发,一时倒是痛快了,但最后不得不拿出200万两银子,回收500万贯会子并当场将这500万贯会子付之一炬,这才刹住了会子狂泻物价狂涨的势头。滥发会子之事可一不可再。
“以老臣看来,多供铜铁与台湾,倒是可行的。如今虽然产铜不及元丰时一成,但各地矿场均在,产铜翻番并非难事,炼铁亦是如此。至于煤炭,听说姜夔在安南那里租借了一个不小的租界,正在源源不断地开掘石炭,石炭之事,我们就勿须操心了。”
姜夔在安南挖到煤炭,如今已不是什么秘密,安南也乐见其成,起码下龙湾因此天下知名。开掘出煤炭后,又有原本是海盗的一伙人专门运送煤炭到琼州岛,琼州岛作为安南的高雄之间的中转站,煤炭如今堆积如山,陆续也在运往高雄,好像真不需要大宋君臣来操心。
多给茅庚供应铜材,铜管、水龙头的产量不说,光是锅炉的铜材缺口就很大。有了铜材,的确可以创造更高的效益。
至于铜的产量降低,赵眘更是心里有数,那纯粹是因为发会子和铸造铁钱的原因,这才有意降低铜的产量。
大宋铸铜钱,铸多少亏多少,汴京的时候,就算亏也得铸,一年至少要铸造三百万贯铜钱,神宗朝更是突破了五百万贯。一贯铜钱六斤,耗铜就是四斤多,但一斤铜的市场价钱是一百文以上,铸造一贯钱耗去的铜在市面上的价值不低于五贯钱——南渡之后,更是上升到了十贯钱。可以这么说,大宋一直在亏本铸造铜钱。
赵眘的家当一点都不雄厚,当年还一心要恢复中原,因而只有决然降低铜钱的铸造数量。
恰好南渡后铜的产量受到影响,后来得到了恢复。但精明的赵眘决定再度降低铜产量,以铜料不足为由,每年只是限量铸造十五万贯铜钱。
因此,提升铜的产量并非什么难事,不过,荒废了这么久,要迅速恢复,也不是易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货币战争
太子赵惇受的打击不轻,浑浑噩噩地愣在那里好半天,不过赵惇随即就意识到不能如此下去,在父皇面前,还得好好表现,不能让赵抦专美才是。
这会儿的话题既然又是会子又是铜料,赵惇觉得到了自己表现的时机,眼看着赵抦这一段时间捞取了很多的印象分,赵惇当然也不肯放过任何可以捞取印象分的机会:
“启禀父皇,儿臣近日读了袁燮《货币战争》一文,深觉有理,若要北伐,我大宋须得先在与金国的货币战争中取胜,取胜之道,儿臣以为,可参照袁燮所言,废铜钱,所有州府通行会子和铁钱,如此,便可放开铜禁,鼓励民间采铜冶铜与胆水制铜,不出数月,天下所产铜料必将翻倍,特区所需铜料从此不虞匮乏矣。”
在场者都读过登载在《新报》上的这篇文章,这个袁燮是陆九渊的弟子,好谈经济之学,前些年就著文针砭本朝钱弊,如今倒好,自从太子举荐他就任国子正之后,当今临安的两大报纸都成了近水楼台,袁燮的文章时而在《大宋京报》上刊载,而敏感的文章,则会刊登在《新报》上。
茅庚本来想将《新报》迁往台湾,但文元对《新报》有些恋恋不舍,两地实在又相距太远,台湾的读者毕竟有限,因而最后折衷了一下,《新报》继续留在临安,而台湾另办一份《特区新报》,因而如今的《新报》系列,有《新报》、《特区新报》,还有陈亮主持的《新报海外版》。
留正也是读过《货币战争》的,文中虽然尽是新概念,但说的还是旧事,想一想,宋金之间围绕铜钱的明争暗斗还真就是那么回事。此文一出,《新报》上围绕《货币战争》的争论也很激烈,反正《新报》对于正反的文章来者不拒。
太子援引袁燮之论,说得句句有理。不错!废除铜钱,不须再像以往的铜场那样,为了铸造铜钱只能强制压低收铜的价钱。不用铸造铜钱之后,可以放开铜禁,铜价随行就市,不仅一举去掉了一个亏本的大包袱,铜场还能为大宋带来铜课收入,而且还不是一个小数字。
但留正不主张骤然废掉铜钱,因而说道:
“《货币战争》一文倒也说得不无道理,但袁燮的主张实施起来,风险实在难以估量,臣以为还是慎重为要。”
与留正的保守态度不同,葛邲对于太子勇于进取的态度还是十分欣赏的,自己对《新报》上关于铜钱和货币的争论也十分留意,铜钱之弊已经刻不容缓,到了非要解决的地步,当下朗声道:
“启禀官家,臣认同袁燮《货币战争》的说法,但《大宋京报》上所载伍根毛《人民战争之下的铜币》更是说到了根源上。诚然,我大宋与金国皆不遗余力在贸易中争夺铜钱,金人甚至不择手段通过走私大量吸纳我大宋铜钱,金人用心险恶,早就在黄河之南设立了铜钱隔离带,他们仿大宋发行楮币之法,于汴京置局发行交钞纸币,在黄河之南一律使用交钞交易而禁用铜钱。暗中吸纳我大宋铜钱之后,也全数运往黄河以北,过了黄河,就不用交钞,只用铜钱。说起来,我大宋设立铜钱隔离区,实在是被金人所逼,不得不如此。宋金数十年来在铜钱上的争夺,委实便等同于一场战争。”
听到这里,包括赵眘在内,都禁不住苦笑起来,宋金之间,情况就是这个情况,不仅如此,在其他方向,比如大理、安南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被袁燮称之为“货币战争”的铜钱战,也不是大宋独创,追溯起来,它早有历史渊源。在宋朝诞生之前,五代十国的各个割据势力除了兵戈相向之外,在经济上也不遗余力地削弱对手,彼此之间的争斗自然是不择手段,很有点“超限战”的味道,其中就包括限定铜钱只进不出,每一方都在对己方的铜钱严防死守,同时千方百计吸纳对方的铜钱。五代的经验,就是一方面禁止铜钱出界,另一方面对铸造铜钱的原料铜铅锡实行禁榷政策,所谓禁榷,就是铜铅锡一律官营,禁止民间经营铜铅锡。
宋朝诞生之后,部分地继承了五代时期的遗产,其中四川就专用铁钱,最夸张的是,有一段时间还禁止铜钱入川,这是五代思维的大宋版,深究起来,这不过是与大理、吐蕃博弈的结果。大理产铜,边贸一开,大量铜材便会进入四川,私铸铜钱便难以避免,势必扰乱四川金融,而另一面的吐蕃,则可能大量从四川吸纳铜钱。鉴于官府垄断铜铅锡和禁止铜钱出界是大宋基本国策,如果铜业难以实行垄断,而铜钱随时都会流失到境外,这有损大宋利益。根据五代思维,一不能由着大理和吐蕃占便宜,二不能放任私铸铜钱盛行让大宋民间占便宜,宋廷因此认定四川不宜使用铜钱,由此,一朵奇葩诞生了——四川成了大宋专用铁钱的行政区域,但铁钱之弊也催生了纸币——交子的诞生。
基于同样的思维,在西夏立国后,为了防止铜钱流失到西夏,西北也开始使用铁钱。
赵昚即位之后,为了防止铜钱流失到金国,两淮和襄阳地区开始使用铁钱,目的便是切断铜钱流向金国的途径。
应该说,金国在这一场货币战争中占据了先机,他们设立铜钱隔离区,在隔离区强行使用纸币,早在金海陵王贞元时就开始这么干了,而大宋设立铜钱隔离区,则是孝宗当政之后的乾道年间,这时候金人设立铜钱隔离区已经有了十年之久。
葛邲苦笑一声,继续道:
“虽则宋金两国都为铜钱外流所苦,并且在贸易中互相争夺铜钱,这便是袁燮所说的货币战争,其实大宋与大理、西夏、吐蕃以及高丽、日本、安南,又何尝不是如此!但国与国之间的铜钱之争,比起民间销镕铜钱和走私铜钱,又实在是不值一提。诚如伍根毛所说,那是一场人民战争,东家销熔一点,西家销熔一点,简直是防不胜防,任何严刑峻法都无法阻止这种违法行径!如此一来,有多少铜钱都会被民间熔化牟利,好吧!就算是流失国外,那也是拜大宋子民所赐。不独我大宋,臣闻金国也同样为此而苦恼。”
至此,葛邲叹一口气,说道:
“为今之计,只有废除铜钱,釜底抽薪,朝廷才能赢得这场货币战争,要不然,就算不败在金国手上,也会败在大宋子民的手上。”
葛邲差一点就要说家贼难防了。
“而且,近些时有愈演愈烈之势,不断有人销熔铜钱,然后将铜运往特区,以换取各种紧俏指标,此事委实堪忧!废除铜钱似是唯一选择。”
赵眘摇摇头,话说到这个这个份上,他当然明白,铜钱毁于大宋人民战争已经不言自明,就算朝廷咬牙坚持,无论如何也没有取胜的希望,最后只能一败涂地。这个伍根毛,呵呵,不用说一定是茅庚的化名。茅庚,伍根毛,化名伍根毛他也不嫌滑稽!可人家说得有道理啊。
不过赵眘这次却猜错了,给《大宋京报》投稿的伍根毛,他是吕行展。吕行展是时表的高管,自然知道铜料市场的各种猫腻,有一次请教茅庚,茅庚顺口就跟他说起了人民战争的概念,吕行展受了启发,这才有此一文。但吕行展自知不是自己的创意,因而便特意拟了一个笔名叫做伍根毛。
留正也认为这必是茅庚的文章,但留正向来保守,因而道:
“话虽有理,但铜钱是大宋的法定货币,即算是会子,也是以铜钱为本,今日规定一贯会子兑换七百五十铜钱,若是废了铜钱,臣担心的是,会子的信用恐怕---恐怕会一夜之间垮掉。”
赵眘看了看留正这个样子,摇摇头,不免怀念起王淮来,王淮在朝为相七年,最是明白自己的心思,尤其在增铸铁钱和减铸铜钱一事上,可谓下足了功夫,还不怕背黑锅,委实难得。
为了少铸铜钱,王淮授意减少给铜场供铁,胆铜生产全靠铁料来置换,铜场因而产铜下降,相关官员将官司打到朝廷,王淮又以铸造铁钱需要巨量铁料,铁课(铁课指对冶铁业按照20%抽取的实物税收)不足为由搪塞,当然这种搪塞又引来台谏攻讦,但王淮拿出唾面自干的功夫与之周旋,众人倒也奈何他不得。赵眘自然知道这是王淮在替自己背黑锅,有这样一个做实事有担当又肯背黑锅的丞相,实在是一件幸事。
不过王淮再能,也无法停铸铜钱,这是因为的确如留正所说,铜钱是大宋的本位币,呵呵,报纸上的“本位币”这个词倒也贴切。会子能够流通起来,这是因为会子价值与铜钱挂钩,理论上一贯会子价值是750文铜钱,只是,有会子也不一定换得到铜钱。但无论如何,铜钱不得不铸。尽管在王淮这些人的手下,铜钱一再偷工减料,铜少还不说,铜钱里面的锡也是一降再降,有的铜钱也就是象征性地掺了一点锡罢了,对此,大宋朝中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唉!就算偷工减料,一样还是亏本的买卖。
铜钱铸多少亏多少。但要彻底废除铜钱,说实话,赵眘一时下不了这个决心。
但赵惇急于表现,站出来说道:
“儿臣以为,留大人担忧固然有理,不过要解决这个难题并非没有法子,废除铜钱之后,大可以黄金作为本位币,如今一两金可换35贯铜钱,一贯会子值得750文,则47贯会子可换一两金,若以黄金铸钱作为本位币,则会子信用无虞矣!”
赵惇这是听了袁燮的鼓噪,袁燮则是听了文元一知半解的一番话,文元有这个见解,当然又来自茅庚。不过茅庚此前也就是随便说说,并没有把事情当真。
听了赵惇的话,赵眘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高兴。
好在周必大及时接过话题道:
“启禀官家,韩侂胄刚刚上了一个札子,也建议废铜钱,改以会子为主要流通货币,此外发行银币、金币,也是实行金本位制那一套。以老臣看来,韩侂胄之意,乃是有鉴于与海外各国贸易,大量铜钱流失之故。但铜钱流失,对我大宋损失巨大,对于他国则是大赚特赚。韩侂胄以为废除铜钱已是当务之急,我大宋大可铸造金银币,以作国际贸易流通货币。”
话说大宋铜钱广受世界欢迎,但一点也不值得夸耀,完全是为人作嫁,当权者应该感到羞愧才对。一亏一赚,这番话有点不中听,在场者的脸上也感到有些挂不住。但事实就是如此,日本人甚至不惜低价倾销货物以换取大宋铜钱,反过来还能大赚一笔,不能不说,这样的窝囊局面须得有所改变才是。
周必大说到这里,转而说道:
“不错,废除铜钱,另行货币之策,都是为了大宋。但其实,本朝二十多年来,一直就在减少铜钱流通,发会子,铸铁钱,并先后于乾道二年、三年以银两回收会子,淳熙初年又以金银和铜钱回收会子,可见会子与金银挂钩已有先例。老臣以为,废铜钱,对内以会子铁钱为货币,对外则铸造金币银币用于海贸,此乃大势所趋。”
正当在场者以为周必大也会力主改革币制之时,周必大话锋一转道:
“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铜钱一夜之间全部销熔,只怕有几千万斤之巨,茅庚那里又岂能收购如此巨额的铜料!老臣以为,此事还须步步为营才是,不妨以五年为期,逐渐施行。”
众人一听,心说对啊!废除铜钱的第一大后果,便会释放出巨量铜料,巨量的铜钱销熔,一夜之间便能产出几千万斤铜料,一时间恐怕谁也消化不了,这可是一个问题。
“周爱卿此言,委实是老成谋国之言。”
第一百三十五章 解决方案
赵眘当政这么多年,第一件不如意事,就是北伐大业毫无起色,第二件不如意事,就是面对铜钱问题束手无策,反正什么法子都想了,设立铜钱隔离区,颁布严刑峻法禁止销熔铜钱走私铜钱出国,可以说各种严防死守的法子都试了一个遍,还是收效甚微。
和金国斗,败了!大量铜钱流失到了金国。
和大宋的不法分子斗,也从来没有赢过,大量铜钱不是被销熔,就是走私到了日本、高丽、安南、占城和真蜡。
赵眘是一个对于财务相当敏感的皇帝,在理财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既然在铜钱上外有强敌内有奸民,赵眘最后的选择就是不再硬扛,每年就是象征性地铸造一点铜钱——十五万贯,连神宗朝的三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还不保证质量。赵眘表示十五万贯咱大宋亏得起,所谓题内损失题外补,会子固然亏了,但发行会子可是朝廷圈钱的好手段,相比起来,铜钱上那点损失压根就算不了什么。
不过,会子好是好,但发行会子以来,物价一涨再涨,危害也是明摆着的,有时候想一想,就觉得好像头上悬了一把剑,随时都会掉下来,所以每每会为会子睡不着觉。
要能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当然是求之不得。也许改革币制确实是势在必行,但骤然废除铜钱,赵眘凭着政治直觉,就觉得事情不能这样干。
赵惇也是急于表现,这才显出激进的一面。葛邲则潜意识中心向赵惇,同时也深知铜钱之弊,加上这一阵因为铜料可以换到特区的紧俏指标,因而铜钱之弊更加甚嚣尘上,故而葛邲情急之下,便有釜底抽薪废除铜钱一说。
留正保守,周必大算是支持但却是一个缓行派,王蔺在一旁作打酱油状。
很显然,改革币制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在场者也提不出一套具体可行的方案。赵眘摇摇头,虽觉周必大之言甚合自己心意,但最后也不过是祭出拖字诀,老成谋国是不错,不过在干才上就稍逊了一些。
不过,说来说去,揭铜钱这个旧伤疤的,罪魁祸首还是茅庚,要不是因为特区需要大量的铜料,铜钱的问题就不会如此凸显,什么“货币战争”、“人民战争”之类的争论也许就不会引起如此广泛的关注。
赵眘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知道茅庚那里有没有好一点的办法。
******
这一天,赵抦收到了临安来的飞鸽传书。
话说皇祖父对自己关怀备至,要求每天都要通过飞鸽传书简要汇报这边的情况,除了暴风雨的天气,应该说,至今为止,这边的信息每天都会通过信鸽传送到皇祖父那里。不过皇祖父倒是很少通过信鸽传来信息。
茅庚看完译稿,思索了一阵,便差人去请茅庚。
茅庚见到皱着眉头的赵抦,心说这位皇孙有遇到什么难题了。
“茅庚啊,铜钱之事,在临安闹得纷纷扬扬,你如何看?”
茅庚此前也读过袁燮的《货币战争》,这里面必定是文元在搅乎,好吧,后来文元又飞鸽传书,说《大宋京报》也卷进论争中来了,这一期登载有“货币人民战争”论述的《大宋京报》还在路上,不过大致的论点茅庚是知道了,靠!伍根毛是谁?文元?韩侂胄?自己的弟子?甚或是赵抦?
“国公明鉴,在《大宋京报》上议论货币战争的伍根毛,那可不是我。”
茅庚赶紧撇清自己。
“茅庚啊,是不是你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铜钱之弊,要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对策。你看,韩大人放开收购铜料,结果呢,不法之徒就销熔铜钱来凑铜料,拿铜料跑到韩大人那里换指标。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们当然不是要别人销熔铜钱,但据说,销熔铜钱之后,铜料都来了特区。这一次铜钱风波,特区有推波助澜之嫌,你又怎能置身事外啊!你知道不知道,连我也受你牵连呢!”
赵抦摆明了是要先给茅庚足够的压力,不过茅庚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
“国公啊,朝廷那么多铜场,多产铜料又不是甚么难事,特区所用铜料,多半都是用于官营的营生,若要杜绝销熔铜钱的铜料进入特区,那便由朝廷从铜场专供铜料就行了。”
赵抦闻言,也知茅庚所言不虚,大宋的十一处铜场,其实产铜的潜力还是有的。这十一处铜场是,韶州岑水(在今广东省曲江、翁源县)、潭州浏阳(在今湖南省浏阳县)、信洲铅山(在今江西省铅山县)、饶州德兴(在今江西省德兴县)、建州蔡池(在今福建生建阳县附近)、婺州铜山(在今浙江永康县)、汀州赤水(在今福建省长汀县)、邵武军黄齐(在今福建邵武市附近)、潭州矾山(在今湖南省浏阳县附近)、温州南溪(在今浙江省永嘉县)、池州铜山(在今安徽省铜陵市附近)。
其中韶州岑水从事胆水炼铜的人曾经就多达十余万,所产胆铜数量之大,连官府“已患无本钱可买”。
“可是,铜场也有难处,铸钱用铜须得控制成本,官府收购价格高不上去,铜场无利可图,百姓视铜场坑冶为畏途,铜场炼铜者业已寥寥无几,产量一降再降,如今连铸造铜钱都不敷使用,只怕难以供应特区如此急速增长的用铜。”
赵抦说的也是实情。
岑水铜场北宋时曾年产八十万斤铜料,如今所产铜料还不到过去的十分之一,岑水铜场无复当年之盛况。赵抦也知,这也是皇祖父故意限产所致,但二十几年的限产措施下来,要恢复产能固然不易,其中还牵涉到一个价格问题,收购价格那么低,矿民无利可图,上产能更是难上加难。
茅庚心说,这不简单!弄一个价格双轨制那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不过茅庚也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毕竟这牵涉到铜钱,也就是大宋本位币的问题,官府对铜铅锡实行禁榷政策,对铜钱实行严防死守的政策,存在即合理,这些政策一定有其合理性。后世实行过一段价格双轨制也是临时之策,价格双轨制的弊端恐怕决不比现行的铜钱弊端少。
何况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没把握的事情还是不提为妙。
赵抦一看茅庚摇头,以为茅庚也没有什么办法,当下叹道:
“铜钱之事,也委实是一个难题。有人提出废除铜钱,大行会子、铁钱,辅以金银,如此便可一劳永逸,再也不愁没有铜料使用。茅庚,你如何看?”
茅庚一惊,立时问道:
“官家要废除铜钱?”
“此事尚无定论,官家担心骤然废除铜钱恐有不妥。”
听赵抦说尚无定论,茅庚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笑道:
“不错,休克疗法不可取。”
此事恰逢陆九渊进来,陆九渊接过话头就问:
“休克疗法?此话怎讲?”
茅庚一拍脑袋,心说怎么一不小心就漏了嘴呢!没辙,只好跟赵抦陆九渊解释一番,不过两人都不是死板之人,而反正茅庚弄出的新概念多了去了,二人见怪不怪。
围绕铜钱之弊和改革币制,陆九渊也加了进来,他倒是跟弟子稍有不同,是主张多摸索,慎重从事的。
茅庚从后世来,毕竟金融知识丰富得多,也多少知道一点南宋发行纸币的历史,南宋发行纸币,本来是币制的进步,但是最后坏也坏在纸币上。
这时候推行金本位制,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不过,行不行得通,可以在特区试点嘛!
“国公,我看,改革币制不妨在特区先试,试成功之后再予以推广,如此风险小得多。如何?”
后世的特区,就有先行先试的功能。
“可铜料呢,当务之急的铜料,又如何解决?”
茅庚笑曰:
“临时应付的法子,我这里倒是有几个,可以多管齐下,也许还能助大宋在铜钱大战中胜出。”
“果真?”
“国公,你要知道,我们如今所用的黄铜,其中就有莫大的奥妙。这里面,就有很大的文章可做!”
黄铜是铜锌合金,在这时代,有了锌,优势可谓巨大。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手中底牌
如今无论是时表的配件,还是锅炉、水管、水龙头,直至铜型材,还包括螺旋桨,都是用的黄铜,或者是锡黄铜,而含铅高的锡青铜,在这里是不怎么受待见的。
大宋的铜钱,是铜铅锡合金,内中含铅,含铅量还不是一般的高,因而并不是单纯销熔就能用的。当然,大宋那些敢于顶风作案的人不会傻到不加处理就将铜钱销熔的铜料直接售出,为了掩饰,也为了提高附加值,他们会用一些土法子进行分离精炼。好吧,精炼出的铜含铅量还是很高,但总算可以当铜料卖了,至于其中的锡,没人会去管它。茅庚想不出来这年头有多先进的分离技术,最有可能的土法子,大约就是加热蒸发掉部分铅组分,在这个对铅中毒毫无概念的时代,无知的操作者恐怕会吸入大量的铅蒸汽,由此患上哮喘病之类的呼吸道疾病,大约是跑不掉的。
鉴于铜料的缺口,这种不纯的铜料也得接收,收了这些铜料,还得进一步精炼,而后加入火铜和锌,稀释铅含量,至于铜料中的锡,多半还有益无害,所以,茅氏所产,大多是锡黄铜。只有滑动轴承,需要用上铅的减磨性,收来的铜铅锡合金倒是刚好合用。
但不管怎么样,特区大量使用的铜料,是黄铜和锡黄铜,最忌讳的是铅,而具有点石成金效果的,那就是锌。
值得庆幸的是,茅庚在新化的时候,不光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锑,还搭顺风船得到了锌,因此,茅庚的手上,其实并不是只掌握了锑这件秘密武器。
说起来,这又是拜茅庚在新化散布金银矿消息所赐,故意散布出去的谣言引发了一波探矿风潮,那一波探矿风潮没有挖出金银,但挖出各式各样的其他矿床倒是不少,比如挖出的煤矿就有近二十家之多,除了煤矿,当然也挖出了茅庚所要的锑矿和石墨矿,这还不算,还顺手挖出了铅锌矿,当然这时代还没有人知道锌,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挖到的只是一个铅矿。
不过铅矿也是矿嘛!挖出这个矿总比什么都没有挖到强。
听说挖出了铅矿,茅庚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应该是是一个铅锌矿,因为很少听说有单纯的铅矿和锌矿,一般都是铅锌共生矿。
恰好茅庚前世干过锌基合金模具,锌基合金,锌就是其中的主角,所以茅庚对于锌的了解虽然比不上冶炼厂的人专业,好歹也算是准专业级的人士了,放在后世充其量只能算个“锌冶炼”的砖家,但来到大宋这个时代,就是专家中的专家了。
话说锌矿虽然早就在古人的眼皮底下晃悠,不过锌却是很晚才冶炼出来,比什么金银铜铁锡铅汞都晚得多。究其原因,是因为锌的冶炼难度对于古人来说实在有点高,若是没有摸索出冶炼锌的窍门,锌还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炼出来的。
茅庚当然明白了锌的冶炼特点,锌的沸点太低,它的沸点才906度,连一千度都不到,但偏偏氧化锌的还原温度是904度,由于还原温度与沸点非常接近,还原后获得的是气态锌。如果没有快速冷凝的回收装置,气态锌要不就是化为飞烟遁于无形,要不就是与炉气中的二氧化碳反应,再次变成了氧化锌。所以啊,要是不懂得窍门,炼锌便不得其门而入。
好吧,这时代也许歪打正着炼出来过锌金属,但就算炼出来,也不会意识到炼出来的这玩意有什么神奇之处。好像传说中也有白铅的说法,但茅庚没有见识过,不知道是不是指的就是锌。反正,就算这时代有方士之类的撞大运冶炼出来一星半点,人们也不识庐山真面目,更不知道如何用它。
其实,冶炼锌的窍门,也就是一层窗户纸,一点就透。茅庚只是稍加指点,让扶家这个本地冶炼户也试试炼锌,结果,这一试,就让扶家变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那处铅矿选过之后遗弃的矿石被扶国铁弄了去,而扶国银照着茅庚的指点,弄了一个简单的密闭耐火罐,隔出了一个弯月形的区间,这就是土法上马的蒸馏式冶炼罐了。在罐子的反应区加入矿石和木炭,然后在罐子外面加热火炼,随着温度升高到还原温度,氧化锌和炭发生氧化还原反应,锌蒸汽就此逸出,逸出的锌蒸汽在右上方遇上温度稍低的弯月面后,便冷凝成为液体锌。舀出液体锌,冷却之后就得到了锌金属,就这么简单。
茅庚拿到第一块锌金属之后,也很有点激动,不过也就是激动而已,说实在的,真没有第一次拿到粗锑的那种兴奋劲头。但很显然这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从此自己手中又多了一张不错的底牌,在该打的时候便可以打出去。
如你所知,后来茅庚就被一纸诏令,召去了临安。
茅庚去了临安,并不影响扶家炼锌。懂得了这个窍门之后,扶国银那边继续摸索,一边试,一边提高,从选矿到冶炼都慢慢上了轨道,茅庚在临安等待的那段日子,扶家的炼锌新营生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很快,扶家就将那处铅锌矿收入囊中,其中,炼出的铅悉数收购入官,但炼出的锌就跟官府无关了。
待到茅庚到了高雄,扶家所产的锌就开始源源不断地运往高雄。茅庚有了锌之后,就开始熔炼黄铜,当然,这是茅庚的秘密,连赵抦也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在赵抦眼中,茅庚在炼丹上很有一套,铜在他的手上换一个漂亮的颜色不值得大惊小怪。赵抦倒是知道锑,锑的神奇赵抦是见识过的,所用的铅笔芯中就有锑,就称这一点,锑就值得称道。话说锑和锌的长相看起来就很像,赵抦将两者混为一谈,也并不奇怪。
赵抦知道茅庚不大瞧得起大宋这边销熔铜钱所得的铜料,倒是很重视从日本运来的火铜,当然,大宋这边也有运来火铜的,虽然大宋对铜料实行严格的禁榷政策,还是有神通广大的宋商能够输来火铜。赵抦也知道,这里面有水军的参与,大宋军方走私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禁之不绝。考虑到茅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赵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抦知道,那些铜料到了茅庚这里,又悉数被熔炼了一遍,其中的法门,赵抦并无多大兴趣去深究,不过经过茅庚的手,再熔炼出来的铜便有了黄金的光泽。
陆九渊本来有些狐疑,此前所见的铜都没有这么金黄光亮,今日听茅庚说到黄铜,既有些恍然大悟,又疑问多多,便忍不住问道:
“请问茅特首,这黄铜有何奥妙?”
“要在铜钱大战中打败金国,还要赚上一笔狠的,就着落在这黄铜上了。”
茅庚避而不答陆九渊的问题,只因心中此时无限雀跃,想象着一场波澜壮阔的金融战加经济战将在自己的操控中奏凯,茅庚在计算着如何象后世的索罗斯一样,一环套一环,最后让金国以及包括日本在内的金融体系崩盘。
“此话怎讲?”
赵抦顿时好奇心大起。
“我心中朦朦胧胧已经有了一套初步的方案,总之不惧金国,又能造福大宋子民。国公,象山先生,你们且随我去看看熔炼黄铜,然后再说我的计划。”
两人随茅庚看了熔炼黄铜,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但是总算知道了有一种新金属,名称就叫做锌,仔细一看,跟锑还是有所不同,锌是蓝灰色,锑则是偏银白色。奇妙的是,锌掺进铜中熔炼之后,炼出的铜就变得黄澄澄的,而且还能大幅改善铜的性能。听了茅庚的介绍,两人都一齐点头,唔,不错!
“不过,茅特首能否告诉陆某,这个锌是怎么得来的呢?”
“其实大宋有很多铅锌矿的,不瞒你们说,大凡有铅的地方就有锌。不过,这是秘密,天机不可泄露。而且,如何炼锌更是秘密中的秘密。我想,十年之内,只要不泄露秘密,金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就称这一点,我们就有办法让金人吃瘪。”
茅庚说起自己的得意之作,忍不住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当然,这是一个连环计,总之,计划有点复杂。其中还涉及铁钱,你们别看这不起眼的锌,若是将它用在铁钱上,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
“哦。这个锌既然如此神奇,那可得多炼才行吧。既然有铅矿的地方就有锌,那江西的铅山必定也有锌吧!”
赵抦心说,茅庚师门的炼丹术真是空前绝后啊,真是不服不行。先不管什么连环计不连环计,茅庚该不是受陈亮《三国演义》的情节忽悠的吧!咱实际一点,锌既然如此之好,那怎么也得大炼特炼才是。赵抦总结了一通,认为皇祖父的治国理念,就是高度务实,嗯,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先抓住眼前的利益再说,那些虚头八脑的,有个屁的用!实惠才是硬道理!
“对啊,象山先生不就是江西人吗!”
陆九渊是江西人,茅庚当然知道,不知道他家离铅山有多远。
“不错!铅山是产铅,鹅湖就在铅山,当年陆某曾去过的。陆某是金溪人,离铅山倒也不远。”
陆九渊一说到金溪,茅庚立时便想到了贵溪,顺口就问了一句:
“金溪啊,不知跟贵溪有多远?”
话说后世的国人,每个人都基本上有一段炒股的辛酸史,茅庚的前世,也避免不了有一段炒股炒成股东的投资历练,唉!普天之下,谁没有被套牢过!茅庚曾经也被套牢,当江铜的小股东就当了n年。好像是07、08年吧,忽然炒作江铜要收购贵溪最大的银铅锌矿,茅庚作为一个高度负责的小股东,立即收集了这个贵溪银铅锌矿的资料,好家伙!原来这是全国最大的一个银矿,其中铅锌矿的储量也十分惊人。
陆九渊闻言,哈哈大笑道:
“哈哈,茅老弟,贵溪和金溪本就相邻。陆某之所以号曰象山,就是在贵溪的象山结庐讲学,这才得来的这个名号。”
居然有这回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话说铁钱
茅庚听说陆九渊讲学的地方就在贵溪,心中一冲动,差一点就想动员陆九渊去开采那个超大型银矿了,就算陆九渊不能回去主持开矿的发财大业,至少他的弟子们可以代他去干吧!
话说贵溪银铅锌矿,据说光银子一项,储量就有万吨的规模,万吨是什么概念?宋斤是640克,一两是40克,一万吨银子,就是二亿五千万两,干什么行当都不可能有挖现成的银子发财发得快!让一代大儒兼道德达人先富起来,难道不好吗!嘿嘿!如果陆象山先富起来,除了社会效益最大化之外,新闻价值也非同一般啊。
不过随后茅庚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想一想后世姗姗来迟的贵溪银铅锌矿,虽然银铅锌的储量都十分惊人,但那是八十年代中后期才探明的矿藏,据说勘探颇为不易,话说这要埋在多深的地下,才会需要几十年时间勘探呐!就算陆九渊发动弟子找到了这个矿,只怕也很难挖出矿石吧。
自己可不是来大宋坑人的,再说,坑谁都好,万万不能坑令人尊敬的陆九渊。
且慢!咱中国地大物博,好开采的矿产资源多了去了,不就是铜和锌嘛!
作为曾经锲而不舍地持有江铜股票的小股东,茅庚当然知道,德兴铜矿和永平铜矿都是超级露天铜矿,也就是说,铜矿埋藏很浅,浅到刨开上面的一层,就能露天开采,只要找到矿脉,就不愁挖不出来。嗯,还是这两个地方的铜矿在这个年代更有具备开采价值!
至于锌矿石,也一点不用发愁,大宋既然有大把铅场,就不会少了锌矿石,拿来主义比自己独创或者新挖都要来得快,按照后世的观点,资源上的利益让出去一点,可以在深加工上加倍地捞回来。占据行业的最高端,才是成功关键,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茅庚在心中转了好多个来回,最后还是觉得陆九渊的弟子资源不用白不用,与其让他那些弟子每日里空对空地顿悟,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
“象山先生,听说在象山听过先生讲学的弟子不下数千,象山先生亲传弟子也不在少数,象山先生既讲究顿悟,又讲究身体力行,我倒是想给象山先生的那些弟子创造一个身体力行的机会,不知象山先生会否介意?”
“不知茅特首有何要陆某弟子效力之处?”
“我说茅庚啊,怎么一会金溪一会贵溪,如今忽然又扯到象山先生的弟子身上去了呢!我看你一向严谨,跑题的时候不多,今日的题目本来是铜钱大战,如何扯着扯着便离题万里了呀!”
赵抦心里急的是要立马做好皇祖父交下来的题目,茅庚带自己来看锌,赵抦承认,那至少跟铜沾边,但忽然又扯到陆九渊的弟子身上,赵抦便忍不住急于要将茅庚拉回原本的轨道。
茅庚意识到面前这位国公今天是正经要解决问题来了,想必是来自临安的压力吧!
“国公,精彩还在后头,走,我们再去看看那一边。”
三个人走到一处所在,只见炉火上搁置着一个铁槽,铁槽中灰白色的液体在沸腾,热腾腾的气体在槽上萦绕,茅庚递过去两个口罩,然后示范了一番,让赵抦和陆九渊也戴上口罩。槽中有铅,铅蒸汽有毒,当然要做好防范措施。
茅庚交代一声,扶归便拿过来一根铁条,茅庚将铁条展示给赵抦和陆九渊,待两人确认是铁条无疑,茅庚就将铁条投入到了液体中,只露出尾部的一截在槽外。
“这不是别的,这是锌熔化之后变成的液体。等一会铁条拿出来,你们再看。”
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时间,扶归捞起那根铁条,插入槽中的那一截已经变成了银白色,与露在外面的尾部那一截的颜色已经完全不同。
等冷却之后,茅庚又让二人摸了一摸,感觉这一层银白色的东西就像生在铁条上了一般,好吧,好像就像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油漆一样,任你如何摸,如何捏,如何搓,银白色的镀层竟然一点都不会掉,看惯了掉漆的陆九渊开始觉出了神奇。
“这叫做热镀锌。”,锌还具备电化学防锈蚀功能,后世镀锌很普遍,而且锌的熔点低,就算是后世可以选择电镀,热镀锌还是占压倒性的地位。
茅庚带着两人离开了这个有铅的环境,然后送给两人每人一个热镀锌的圆片,一边解释道:
“这东西也是在铁上镀上了一层锌,镀锌之后,多年都不会锈蚀。”
“真有这么神奇吗?”
赵抦的概念中,只要是铁,生锈那是跑不掉的,如果不生锈,只能说是奇迹。
“不错,正是如此。”
茅庚非常肯定地回答,心道这年头的铁器真是弱爆了,大宋铸造的铁钱,更是拿不出手,铁钱铸得又厚又重,还动不动就锈蚀得一塌糊涂,民间不愿意用铁钱,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陆九渊摩挲着手中银白色的金属物事,只觉得沉甸甸的,比寻常的铁显得光滑光亮,若是事先没有看过热镀锌那一幕,实在不敢相信手中这个便是铁镀锌的产物。只因适才看过了演示,亲眼所见,这才不至于怀疑茅庚所说。
“今日目睹了一回热镀锌,让陆某大开眼界。原来这个锌竟然如此神奇!”
热镀锌神奇那是当然的,后世不知道有多少镀锌管、镀锌板从生产线中源源不断地下线,如果说起他们的产量,一定会让尊驾目瞪口呆。
人说一招鲜吃遍天,热镀锌理所当然是目下相当鲜的那一招,这一招非得藏着掖着不可。于是,茅庚笑道:
“象山先生,正因为这个锌确有神奇之处,所以,这才要严守秘密,如果让金人获知了锌的秘密,岂不要糟!你说对吧?”
“不错,万万不能让金人学了去。”
赵抦很严肃地表示赞同。
“所以啊,我就想,让象山先生选一些弟子来学习炼锌的秘诀,炼锌的这个秘诀,在此之前我只是教过扶家,但扶家一家毕竟产锌不多,不能足额保证锌的供应,总得有其他人一起来炼锌才是。我想来想去,象山先生的弟子应当值得信任,若是他们学了这门秘技,一点也不用担心外泄。而且他们学了炼锌的秘技之后,在江西那边,要找到锌矿石也不是甚么难事,想必有他们参与,我们就再也不会缺锌了。只是不知象山先生意下如何?”
陆象山讲良心,重德育,弟子皆可谓德才兼备,这样的一批人不可信的话那还能信任谁!赵抦也在一边点头,觉得委实是一时之选。
陆九渊打开窗帘,望了望北方,然后回头说道:
“陆某教弟子,就是为国事不惜身,承蒙茅特首不弃,如此看重陆某的弟子,陆某焉能辜负茅老弟的美意!这样吧,随我而来的傅子云就先算上一个,我再琢磨一番,看弟子当中,还有谁可担当此任,总之,茅老弟只要肯教,陆某凑齐一班弟子来学炼锌,当是毫无问题。”
“如此再好不过。”
陆九渊的弟子首先都是聪明的文化人,他们的资质无可挑剔,学一个简单的炼锌窍门应该没什么难度,而在保密性方面,更是不用怀疑。茅庚大喜过望,赵抦也皆大欢喜。
随后茅庚就说起自己对于货币的理解:
“金属货币,首先有一个原则,就是须得用贱金属为原料,放在汉代和初唐,铜还算是贱金属,用铜钱当然是不错的。但到了本朝,假如说本朝前几十年铜料还算是贱金属的话,到了神宗年间,铜料就贵了,铸铜钱已经接近亏本,若不是朝廷强行压低铜价,实质上铸造铜钱已经处于亏本状态。”
“既然有亏本的风险,胆水炼铜之法便在此时兴起,胆铜法大幅降低了炼铜的成本,这才得以使铸造铜钱勉强持平。不过,南渡之后,物价腾贵,铜料的价钱也水涨船高,虽然朝廷强行坚持低价收铜,铸造铜钱实质上也已经亏损。如今,铜料的价格,呵呵,我是指市场价格,或者说黑市价格,明显高于朝廷收购铜料的价格数倍,今日的铜料,无论如何已经算不上贱金属了。”
大宋铜料实行禁榷,属于政府垄断铜业,说白了跟后世统购统销是一码事,统购统销往往掩盖了供需失衡,也就掩盖了价格失衡。
说到这里,陆九渊插言道:
“其实从五代起,就在铸造铁钱了,铁比铜贱,不患其材贵过钱值,只是铁钱一则太重,四川最重的一贯铁钱,就有二十五斤,交易极其不便。二则极易生锈,日久,则钱无钱样,百姓不喜铁钱,实因铁钱粗陋沉重之故。”
茅庚笑道:
“象山先生说到了点子上。铜料既然不再能称之为贱金属,铸钱当然便要用比铜料贱价的铁来制造钱币,这是必然的选择。”
说到这里,茅庚便忍不住想到了后世的第五套人民币硬币,一角的银币是铝币一看就知,五角的看起来像铜的,实际上是钢芯镀铜,一元的硬币看起来像不锈钢的,实际上是钢芯镀镍。后世的铜价大涨(六年内由最低1500美金/吨升到了08年的8800美金/吨),不锈钢价也同样大涨,如果还真才实料地发行硬币,央行不亏本才怪!所以央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贱金属作为芯料,只是让外观看起来像用了贵重的材料。
这样的玄机,茅庚没必要藏着掖着:
“然而用铁来造钱,也得讲究一点才行。起码要造得精致一些,起码不能锈迹斑斑。若是我来造铁钱的话,铸造之法必须舍弃,须得用上冲压之法,此外,让铁钱镀上一层锌,也很有必要。”
后世央行的对策,一样也适用于大宋——铜价大涨,咱就用铁,不过面子上至少要过得去,对不对!
当然了,铁钱只是其中一环罢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红薯产量
“冲压之法?何谓冲压之法?”
陆九渊在此之前一直都在开坛讲学,从来都是教别人的时候多,请教别人的时候少。其人骨子里一身傲气,有诗为证“仰首攀南斗,翻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敢于写这种诗的人,实在是很难想象会去佩服什么人,连大名鼎鼎的朱熹,陆九渊也只是以道义相交,至于朱熹的那一套理论,在陆九渊那里一直就没有博得过什么好评。
天底下能让陆九渊佩服的,好像真没有几个。
但遇上茅庚,好像情形就变了,从来都是陆九渊向茅庚请教,而茅庚除了尊重陆九渊,几乎没有请教过什么。
“冲压之法,那个---那个冲压之法---”
茅庚卡壳了,因为茅庚发现自己无法继续说下去。方才不及多想,冲口而出就说出了冲压二字,靠!冲动是魔鬼啊!很显然自己有点忘形了,茅庚记得前世好像在网上看到过,冲压银元的冲压机吨位是一百六十吨,银元是银铜合金,对付那么软质的合金,冲压的吨位都上了160吨,钢铁冲压只会更难成型,如果要冲出图案精美的钢铁钱币,那得要多大吨位的冲压机啊!
茅庚不愿意在陆九渊面前信口开河,只好直承其错:
“象山先生,适才我所说的冲压之法制造铁钱考虑有欠周详,那个---抱歉得很!不过,容我想想,总有办法的。”
茅庚有些泄气,加之自己所想的计划堪称一个系统工程,故而也不管赵抦如何心急,自顾自告辞而去,托词便是自己要清清静静地想一想。
其实也算不得托词,这一晚茅庚辗转反侧,翻过来覆过去,直到黎明时分,这才昏昏睡去。
茅庚还没有睡醒,赵抦又差人过来相请,茅庚不情愿地爬起床,草草地洗漱了一下,急火火地赶往了国公行辕。
一到赵抦的书房,就见韩侂胄和陆九渊早就到了,赵抦笑吟吟的,韩侂胄和陆九渊脸上也带着笑意,茅庚心道,这是要看我的戏对吧,好在自己想清楚了一切。
昨晚上一宿没睡,首先是想清楚了技术问题。没错,冲压制造铁钱是可行的,后世的汽车工业,高强度合金钢板的高温冲压技术便足以给人启发,冷冲压不行,那就用热冲压好了。至于由此带来的其他问题,也会有解决办法。
有了解决技术问题的思路之后,思维就开始高度活跃起来,经过一晚上的大脑高速运转,茅庚自认为有了一个完整的对策。也许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狼狈,眼睛布满血丝,还有黑眼圈,不过这没什么。
“我想好了,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国公,你不是要在铜钱大战中战胜金国吗,放心!照我这个计划来操作,必定稳操胜券。”
茅庚这一刻有点自负:
“现在,我就来说说我的对策。”
赵抦呵呵一笑,本想说什么,一看茅庚这样,便生生打住,做了个手势:
“请!愿闻其详。”
茅庚并不客气,便开始陈述起自己的计划,随着茅庚一条一条地说出自己的计划,书房中的气氛一会儿变得严肃,一会儿又变得欢快,再一会儿变得凝重,再然后,有了叹息,有了惊愕,也有了笑声。
不得不说,茅庚的这一套计划,是复杂了一点。看得出来,虽然三位听众都听得很上心,但从他们眼中,也明明白白地看到了疑问。
“我说的计划,国公以为如何?”
赵抦是最好的突破口,只有他才最急于要做好临安发下来的这个题目,所以茅庚第一个就问赵抦的意见。
“你先别问我,问问他们两个吧。”
这是让他们两个来唱黑脸吗?
“韩大人,象山先生,如何?我适才所说的计划,你们以为可行吗?”
韩侂胄并无礼让之意,一本正经地表态道:
“铜钱之事,已经是积重难返,可以说,再也不可能比目下的情况更糟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试一试这个计划呢!也许真能像茅庚你所说,试他一试,便能换来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
韩侂胄还不忘补充一句:
“反正,我只是想看到你茅庚铸造出来的钱一不会亏本,二呢,还能让海外的商人认账。别的嘛,那就是国公之事了。”
“呵呵,不是铸造,我再三说了,不是铸造。我要造的钱,必定要是别人无法仿造的。”
不要再提铸造,我要造的钱,一定是冲压的好不好!不过,这会儿还真不好如何解释什么叫做冲压。而事实上,韩侂胄也根本没有兴趣去琢磨这事儿,他唯一的愿望,大约就是赚钱,赚更多的钱,当然,韩侂胄最想赚的,恐怕还是海外海商的钱。
“象山先生,你说呢?”,赵抦早就料到韩侂胄会赞成,只是不知道陆九渊的看法如何,毕竟兹事体大,不可不慎。
“本来,我只赞成用堂堂之阵对敌,不赞成剑走偏锋的,不过,今天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再坚持我的主意了。”
什么事能够让陆九渊改变主意?
“你还不知道吧,澎湖那里种下的红薯收割了,算下来,一亩所产的红薯,竟然有一千五百多斤,所产红薯如此之多!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吧!”
赵抦这时候再也忍不住,把忍了多时的消息说了出来。
“对!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想不到啊想不到!从此天下也许再也不虞有饿殍矣!就称这件事,也罢!我陆某也跟着你茅庚癫狂一次。除了我自己,我想,我也会尽量说服我的那些弟子,让他们也一起出力。”
“可是,红薯才一千五百斤一亩,并不多啊。”
后世一株红薯苗的产量最高能达到惊人的160公斤以上,一亩地动不动就是几千上万斤,说实话,听到1500斤这个数字,茅庚有些失望。
“茅庚啊,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就说水稻吧,一亩肥田最多能产三石,寻常的水田,不过才产两石稻米。而今一亩旱田,竟然能产一千五百多斤可作粮食的红薯,真乃是苍生之福啊!嗯,陆某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
“而且,吃了红薯,还顶饱。”,赵抦仿佛全是他的功劳似的,一味的只顾着吹嘘红薯。
这年代的水稻亩产才两三百斤,的确是太低了,两季的亩产也不过五六百斤,去壳之后的大米就更少,相比起来,红薯的产量虽然不如自己的预期,在这年代也算是很牛了。
“台湾种红薯,应该能够两熟。嗯,一亩地产三千斤红薯少是少了点,不过也凑合了。”
茅庚像是自言自语,赵抦却不乐意了。
“三千斤啊!皇祖父那岂不是要高兴得了不得啰!”
赵抦今早得报,早已是心情激动之极,好嘛!还能两熟啊!这下真要给皇祖父一个惊喜了。
“茅庚啊,皇祖父听到这个好消息,也许一高兴,你那个甚么的计划,说不定就能试上一试了。”
“红薯呢?这都中午了,我今天啥都没吃,这会儿真是饿了,求国公施舍两个红薯吧!”,茅庚心中一阵轻松,现在可以确定,面前的三个人已经是自己计划的支持者。心情一轻松,立即就感觉到,真是饿了。
******
三天后,《特区新报》登出了一则报道,报道的是,在国公的亲自指导下,澎湖种出了一种叫做红薯的新作物,一亩就能产三千斤,能养活六口之家,云云。
在《特区新报》的另一个版面,又登出了另一篇文章,题目是《铅有毒性,请远离铅!》
有心人还注意到,这一期的《特区新报》上的每个字都大小一致,小楷字每个字都十分规整,每行每列都对得斩齐,版面的美观程度忽然就赶上了刻板印刷的水平,这倒是奇了!
仔细一瞧,这一期上用小字注明了几个字——铅版试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吴家郭家
悦来客栈,308套房内,白肯德和魏戟正在悠哉游哉地喝茶闲聊。
白肯德和魏戟与普通的商人不同,两人的背景很深,一个代表吴家,一个代表郭家,都是将门和军方的背景。
魏戟其人,乃是郭家的人,是代表郭家来特区经营生意的。
话说郭浩与吴玠之弟吴璘以及杨政齐名,号称“蜀中三大将”,曾经也是威名赫赫。郭家在沉寂了一些年之后,最近十几年来风头又直追吴家,继郭棣担任举足轻重的殿前副都指挥使之职后,郭棣奉祠归乡,郭杲又接任兄职,继任殿前副都指挥使。
有身居要职的父辈提携,又有大宋的恩荫入仕政策,这些年,郭浩的孙辈郭倪、郭倬、郭僎也渐渐在军界担任军职,所以郭家的风头甚至可以说一点也不弱于吴家。
魏戟是郭家代表,白肯德所代表的吴家更是大有来头。
说到吴家,就必须说到抗金名将吴玠,当年吴玠在川陕一带抵御金兵入侵,于仙人关、和尚原大破金兵,立下不世功勋,其弟吴璘也不遑多让。如今吴璘之子吴挺统领着四川宋军主力,军政大权集于一身,吴挺极得孝宗信任,权柄之重,有如一方诸侯。当然,赵眘也没有看错人,吴挺忠心耿耿,还特地送次子吴曦到临安,这号举动其实就相当于送子入朝为质,好让大宋官家放心。
话说吴曦此人还是很有些才能的,在官职上,吴曦一路从五十二阶的承奉郎升到了二十七阶的武功大夫,如果说这还是出于孝宗对功臣后代的特别关照,那么,吴曦在临安朝野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便只能说吴曦才能的确不凡。当然,吴曦财大气粗,出手豪绰,也是无往而不利的一大原因。吴家在四川陕西经营多年,隐隐然是一方诸侯,吴氏家族从吴玠起,经吴璘、吴挺等人的多年经营,已积蓄起雄厚的家资。他们一靠皇帝赐田、二靠买田占田,名下的田地数不胜数,仅仅收租一项,吴家就能常年取得巨额收益。
吴曦在临安,交游极广,其中重点交游的,就有韩侂胄一门。就冲韩侂胄与吴太后的外戚关系,便足以列入吴曦重点公关之列。一来二去,韩侂胄的许多营生,其中就有吴家资本的影子,因此吴曦与韩侂胄的关系,可谓非常之铁。
吴曦拉关系的本事还不仅如此,郭浩昔年受到吴玠压制,与吴玠素有怨隙,曾几何时,郭家和吴家几乎断绝了往来,但是吴曦经过一番公关,竟然和郭倪、郭倬、郭僎兄弟三人打成了一片,不得不说,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自此之后,吴家郭家在生意上也走到了一起,尤其在军方生意上,双方互相仰仗,或者说互相勾结,简直是如鱼得水。需要说明的是,南渡之后,军方经商已是惯例,初时尤甚,南渡之初军方卖酒卖盐,相当于代朝廷收税,后来朝廷约束,军方经商大受制约,但制约不等于根绝,仍然有所谓“营运赡军”的说法,意即军方还是要通过经商补贴军费开支。至于将门在军方经商之中浑水摸鱼走私营利的事情,自然是数不胜数。
除了联手经商赚钱,两家在政治上也一直没有闲着。
年初,吴家郭家曾经也想派子弟参加赵抦的攻取台湾班子,但孝宗不想让两家功臣的子弟去分赵抦的功劳,赵抦也不想让自己的光芒被吴郭两门常胜将军的光芒掩盖,所以很遗憾,吴郭两家最终都没有混进赵抦的班子。
不过,吴家郭家随后迅速以商业方式进驻了特区,如同他们的先辈在战场上善于把握稍纵即逝的战机一样,他们也有着无与伦比的快速反应能力,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战场,换成了商战战场而已。
两家的嗅觉高度灵敏,随着特区生产开始启动,两家便迫不及待地加入了分蛋糕的行列。而白肯德和魏戟就是吴郭两家派出的商务代表,他们来了高雄,仗着强大的资源优势,在特区商战中可谓独占鳌头,两家随后赢得了大量的紧俏商品指标,他们赚的钱也远远超过了其他商家。
比如,仗着韩侂胄的关系,以及军方的背景,他们拿到了令人眼红的水泥指标,其中相当一部分本来是供应军方的,但事实上,能够有三分之一真正用于军方筑城就不错了,大部分的军用水泥被倒手,变成了吴家郭家的盈利。甚至,一船一船的水泥经过他们一转手,就走私到了金国。而大理的铜和徐州的铁,甚至金国的铁,又经过他们的手,瞒天过海运来了高雄。
白肯德和魏戟在高雄的日子过得很滋润,白肯德已经订下了一套一万贯的五星级特级大院和一套900贯的房子,说起来,那套一万贯的大院还是通过韩侂胄打招呼,这才特意改了规划。而魏戟这边,魏戟遵照郭家的指示,低调行事,只是订了三套900贯的房子外加一套五百贯的房子。
此刻,白魏二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在聊最近两天的特区新闻。
面前的茶几上摊开着最新的《特区新报》,这一期正是铅版试印的最新版报纸。今日报上最劲爆的消息莫过于红薯亩产过三千斤,报上声称有了神奇的红薯,此后大宋便再无饥荒,云云。
两人都觉得报道有点夸张。
“白兄,这个报道很夸张啊,红薯一年两熟谁也没有见过,不靠谱吧!我倒是问过苏师旦,亩产一千五百多斤是不假,不过,这可是国公亲自指导的样板红薯田,猛劲堆肥那是跑不了的,而寻常百姓种红薯,绝不可能如此堆肥。据在下估计,真让百姓去种,撑死了亩产一千斤红薯。”
魏戟一副时髦的口吻,他口中所说的苏师旦,乃是韩侂胄的得力幕僚,魏戟认为,从苏师旦口中打听过来的消息,应该是相当权威的。
“呵呵,魏兄,据在下所知,这红薯真能一年两熟,这是陈自强老先生亲口跟在下说的,据说乃是茅特首亲口认定,决不会有错。”
白肯德抬出的陈自强,却是韩侂胄的启蒙恩师,陈自强如今也到了高雄。陈自强的话,显然又比苏师旦更权威一些。
“那这么说,一年下来,也能产两千斤红薯啰,若是如此,那确是我大宋之福。”
魏戟承认,跟韩侂胄的关系,还是吴家比较铁一点,不过自己这边也有优势,这边的兵将,有一部分是选拔自殿前司,郭希先和周巽都得看郭家的面子。
“白兄,不知道你听说没有,正在试制的大炮,威力那可是不得了啊,大炮一发,一打一大片,这个大炮据说保密保得很厉害,在下也是昨日与军中一个朋友喝酒,这才听他随口说了一声。”
“呵呵,在下恰好也听说了,听说再过几天,就会造出新的大炮,据说造出来之后,就要送往临安。”
靠!你这也知道!魏戟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妈的!吴家不知给了韩侂胄多少好处,竟然连大炮这样的秘密也敢随便泄露给这姓白的!
“白兄果然消息灵通!”
“要说消息灵通,还是魏兄更胜一筹,上次台北筑城降低城墙高度,就是魏兄及时掌握了消息,呵呵,我们趁机又多拿了许多水泥指标,哈哈!”
白肯德不忘恭维魏戟一下,以拉近两人关系。至于台北筑城降低城墙高度,那自然是因为大炮试射成功的缘故,有了大炮,赵抦就觉得城墙再也不需要建造得那么高了,于是拍板降低城墙高度。不过,节约下来的水泥,立即就变成了指标,被韩侂胄转手送给了吴家郭家。
“承蒙白兄夸奖,不敢当啊!只是那些水泥便宜了金狗。”
白肯德通过韩侂胄拿到指标,魏戟一转手,便高价将指标卖给了金人,当然,代表金人出面的是高丽商人金哲永,金哲永同样是长期住在悦来客栈,白魏两人皆十分清楚他的真实身份。金哲永的商船装货之后,一开始固然是开向高丽,不过最终的目的地却是山东。
“魏兄请慎言!那些水泥指标不过是转给了高丽姓金的,跟甚么金狗无关。”
两人口中一口一个金狗,一副鄙夷金人的作派,转过背来与金人生意照做不误。
“白兄提醒的是。”
虽然军方与金人开展走私买卖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但吴家郭家可不愿让人抓到把柄,魏戟常常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心道在这里和白肯德说说无妨,若是在外面说漏了嘴,那就糟了。
魏戟喝了一口茶,犹豫了一下,又爆出了一个新消息:
“白兄,我听说造出大炮之后,朝廷便要派将领前来练兵,也许这一次会派驻几千上万的兵马,在下琢磨,好像这是一个机会,看起来像是为你我两家的公子量身定做一般,白兄,你说,在下所说对也不对?”
白肯德其实也听说了这个消息,白肯德心道,照这样下去,赵抦说不定真能取代太子,当今圣上或许真会将皇位直接传给赵抦。
“嗯,还是魏兄有见识!如今国公的声望一日隆似一日,如今既造出了大炮,又种出了高产的红薯,风头一时无两啊!若是跟着国公,日后必有出头之日。”
白肯德心中暗叹,可惜自家公子吴曦到台湾领兵的机会不大,自家这边的吴曦公子隐隐然是吴家送到临安的人质,而且朝廷中嫉妒吴家的人不在少数,只怕也未必肯让吴家其他的子弟来担任如此重要的差使,反倒是郭家子弟更有可能被选中。
“魏兄,郭家的子弟都是英雄了得,依在下看,郭家随便来一个到这里领兵都绰绰有余,在下这就修书,请我家公子为郭家助一助声势。”
当然,郭家也未见得就会被选上,这一次不知会便宜了谁。不过吴家不能没有表示,愿做奥援的话还是要说的。
“白兄,其实---其实还有一个好消息,在下听说要开采一个超级铜矿,据说也会如同特区这里火药采石一般,要用火药炸开岩石,才能采到铜矿。又据说如此采矿,非得训练有素的军兵才能胜任。在下想,这或许是吴家的一个机会,若是吴家有意,郭家自然也会倾力相助。”
魏戟的消息,来自都作院。
白肯德回应魏戟的,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边心道,这叫什么机会!
第一百四十章 铅毒演示
临安,文府。
后院的一间房子中,四个人都戴着口罩,只留了眼睛在外面,此刻,所有人都饶有兴趣地盯着桌上的一个铁笼子,铁笼子不大,里面有三只老鼠在滴溜溜地跑来跑去。
这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儿,其中的一只老鼠停了下来,看那情形,好象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意思,很快,这只老鼠开始抽搐,抽搐了一会儿,便再也不动了。
不久之后,第二只老鼠开始重复第一只老鼠的症状,很快也死掉了。
第三只老鼠折腾的时间有点长,完全无视死去的两只老鼠同伴,在笼中跑得很是欢实,好象若无其事一般,但正当四个人中有两人失去耐心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这只老鼠终于也开始抽搐,最后毫无例外地,死掉了。
王郎中打开笼子,扒拉了一下老鼠,确认三只老鼠都已死掉无疑,这才转过身,拉下口罩说道:
“剂量喂得最多的1号老鼠死得最快,喂下中等剂量的2号老鼠次之,剂量喂得最小的3号老鼠死在最后,铅华之毒,已经确证无疑,唉!其毒性不可小觑啊。”
其他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走出了房门。
三个人解开口罩,露出了三张年轻的面孔,其中就有此间的主人文元,另外两个,一个是常在文府走动的蔡荐文,另一个则是袁燮的次子袁甫。
方才笼中的三只老鼠被喂下去的是“铅华”,也就是女子化妆常用的敷面妆粉——胡粉,喂的剂量有高有低,三人亲自看过试验,都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到吃惊,想不到女子用来化妆的胡粉竟然毒性一至于此,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胡粉也叫韶粉,只因多为韶州所产的缘故(另一个产地则是荆湖南路的辰州)。胡粉的主要原料就是铅,这种用醋蒸铅制得的白色微细粉末,可以长期保持白色。不得不说,由于技术保密搞得不错,用铅制取胡粉的窍门不为外人所知,产地也就是韶州和辰州,价格倒是不贵,化妆起来还很上妆,数百年来,女子们早已习惯使用胡粉——诗文中称之为铅华——来化妆了。
三人当中,就数文元心中有数,昨天,三只老鼠喂了铅金属粉末之后一一死去,文元便已感受到铅毒之烈。类似的试验已经由俞太医在高雄做过一遍,文元在临安只是又验证了一次。今天的试验,一来是文元需要验证,二来嘛,也是让蔡荐文和袁燮作一个见证。
看过刚才那一幕,蔡荐文此刻的心情兀自未能平静,他倒吸一口气,叹道:
“想不到女子常用的妆粉竟然有如此毒性!若不是亲眼所见,在下断然不敢相信。不过,如此一来,女子化妆却不知要用何等妆粉才是了。”
蔡荐文久在风月场所行走,往常时不时的还香过美人的俏脸,但如今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一张张俏脸满满的都是毒剂,蔡荐文一时间冷汗直冒。妈呀!她们涂脂抹粉竟然涂的是一层毒物,惹得自己稀里糊涂吃了不少铅毒,再回想一下方才老鼠抽搐的情形,一时间觉得浑身发冷,脸色不自觉地有些发白。
在文元和袁甫眼里,这时候的蔡荐文完全是一副苦相。
文元笑道:
“蔡兄大可不必担心美人儿没有妆粉可用,你不觉得这也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蔡兄若是有兴趣,便不妨想法制得一种新妆粉,依在下看,女子的妆粉做得好,也不失为一桩好营生呢。”
“在下哪里会制甚么妆粉!文兄说笑了。”
刚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会,不等于无所不会的茅庚也不会,于是急忙转弯:
“你是说---,呵呵,在下知道了,是不是茅先生又发明了新妆粉?必定如此!必定如此!这样的话,在下也要占些股份才好。”
蔡荐文正说呢,外面一个声音接过了话头:
“呵呵,又有甚么新发明?可不要忘了还有在下呢,有甚么好事?不知有没有也让在下掺和一下的机会?”
来人言笑晏晏,却是文元和蔡荐文都认识的吴曦。吴曦也算是文府的座上客了,文元连忙招呼道:
“原来是吴兄,来来来,请坐!看茶!”
吴曦在临安交游甚广,茅庚在临安时,因为韩侂胄的关系,茅庚文元和吴曦也是见过的,只是茅庚隐约记得这个吴曦在历史上是一个叛宋投金的家伙,故而无意深交,每次见面都显得不冷不热,并未把吴曦这个世家公子放在眼里。茅庚离开临安之时,曾经也交代过文元不要与吴曦深交,但文元与吴曦交往日久,便把茅庚的话当了耳边风。要知道,在朝野之间,吴曦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急公好义的慷慨世家公子派头,与人交往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讨喜样子,偏偏文元也是喜欢结交之人,一来二去,便与吴曦有了进一步的来往。只不过文元多少还记得一点茅庚的嘱咐,在心里对吴曦还是不无防备。
文元跟吴曦介绍了袁甫,当吴曦得知袁甫是袁燮之子时,便对袁甫分外热情起来。袁燮是陆九渊的弟子,吴曦正在运作离开临安去特区带兵练兵,陆九渊是一定要争取结交的,这个袁燮当然要拉拢一番才是。但吴曦如此热情,弄得袁甫有些受宠若惊,毕竟,眼前的吴曦祖上可是威名赫赫的吴玠吴璘啊。
自然,又是客气一番,吴曦和袁甫两人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一时宾主的气氛显得异常融洽起来。
吴曦听了试验的情形,在吃惊之余,自然也看好无毒新妆粉的前景。
原本按照文元的安排,今天是让蔡荐文和袁甫来见证铅的毒性,为《新报》将来一系列关于铅毒报道提供佐证的。但方才既然说到了妆粉一事,文元认为,公益报道也不妨碍趁机赚钱,茅庚发明的新妆粉最好也有蔡荐文和吴曦参与,他们当了股东,自然会卖力推销,蔡荐文的临安的青楼还是颇有影响力的,而吴曦在四川的影响力,更是不做第二人想。
话说茅庚弄出无毒的新妆粉,多半是为了大宋女子的健康。在茅庚的后世,女人爱美往往会拿出不要命的精神,茅庚认为,若是不能为大宋的女子提供足以替代“铅华”的妆粉,她们没准还会继续冒险使用含铅的胡粉。
对于茅庚来说,弄出一种取代胡粉的新妆粉说起来并无太大的难度,有了滑石粉、碳酸钙微细粉末,以及制皂的副产品甘油,再掺点别的,试试不同的配方,一款新妆粉也就成了。
不过茅庚觉得妆粉这东西毕竟是女子所用之物,没有必要也让韩侂胄去总经销,便决定全都交由文元来办,包括找两三个靠谱的股东,也交给了文元来定。
报道铅的毒性,才是茅庚的重点。茅庚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茅庚要求文元就铅的毒性作分期报道,而不是一次将子弹打光。不过,茅庚在飞鸽传书中并未说明究竟为何要如此,这其中有茅庚的考虑,拿捏的分寸只能自己把握,茅庚并不打算事先告诉任何人,包括文元。
文元不明所以,便自作主张,顺势就将蔡吴二人拉进了妆粉的股东里。
当股东就有股东的觉悟,蔡荐文和吴曦自知一切技术问题都不用他们操心,茅庚所创,必是精品,不劳他们这些非专业的股东操心。但吴曦和蔡荐文一旦站在新妆粉股东的立场,就立即同仇敌忾,志在一举打倒占据市场大头的胡粉。
“登报,登报,不仅在《新报》要登,在《大宋京报》也要登,《川报》也得登,总之,胡粉有毒,须得让全大宋的人都明白。”,蔡荐文如此说道。
吴曦显得从容些,说出来的话,就要冠冕堂皇得多:
“蔡兄所言甚是,我大宋女子,焉能再用如此毒粉!为我大宋子孙后代计,不但报纸要登,官府也理应贴出文告,杜绝女子再用胡粉着妆。”
袁甫心说,吴曦不愧是名门子弟,果然虑事更加周全。
文元一听,心道两个新股东这才刚刚敲定投资入股,立即就有了当家作主的精神,心中暗暗赞许不已。不过,宣传的事情,还得按照茅庚的计划来:
“吴兄、蔡兄,此事业已安排妥当。《特区新报》已经登出了文章《铅有毒性,请远离铅》一文,待这一期的《特区新报》一到临安,《新报》就将转载,同时刊载袁兄的实际观察报道。至于在《大宋京报》刊载,像今日这样的试验还得再做一遍甚至几遍。”
“不错,让陆游看一看演示,《大宋京报》就必定会刊登。”
袁甫和文元年纪相若,正是有理想的年纪。在袁甫心中,觉得早一日让大宋的女子不用有毒的胡粉,那是自己的责任所在,也是《大宋京报》在内一切有良心的报纸责任所在。
文元胸有成竹,笑道:
“勿须担心!《大宋京报》肯定会登的。跟三位兄台说吧,今日的试验只是一个开头罢了,按照接下来的安排,王郎中还会有精彩的试验在后面呢!”
吴曦今日错过了试验,此刻心情比其他二人显得期待得多,便好奇地问道:
“是甚么精彩的试验?”
“有两项试验,总之,都比今日的试验要精彩。其中一项,是测试铜钱毒性的试验。”
“铜钱也有毒吗?”,袁甫表示不能理解。
其实蔡荐文和吴曦也不能完全理解。
“铜钱中含铅至少两成,有的还高达三成,当然有毒了。”,文元经过昨日试验和今日带有公正性的试验,说这话时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哦,文兄,不如趁今日时间还早,就让王郎中演示一下两项试验,让吴某也一饱眼福,如何?”
吴曦没有看过之前的试验,想亲眼看一看余下的试验,也是情理之中。
“可惜的是,没有老鼠了。”,文元没有说谎,昨天和今天的试验,的确已经将事前储备的老鼠资源消耗一空。
靠!没有老鼠,这也可以用来当理由吗!
“没有老鼠,狗行不行?在下那里养了十几只猎犬,行的话,牵两只来就是了。”,吴曦表示,他那里猎犬有的是,只要能试,死两只猎犬算不了什么。
“不行啊,非得老鼠不可。”
按照茅庚的设计,证明铜钱有毒性的试验比较讲究,须得烧烤铜钱,但又不能将铜钱烧熔化了,只要有铅蒸汽逸出就足矣,这时候当然最好是用老鼠来做试验,虽然没有小白鼠,但老鼠也堪称是称职的实验对象,至今为止,老鼠的表现一直没有令人失望过。如果换成抵抗力强大n倍的狗,也许试验就没有那么灵了。
“好吧,等我抓来耗子,再登尊府之门。”
吴曦认了真。
第一百四十一章 善变吴曦
吴曦回到自己的府上,笼中的画眉鸟立时报以悠扬婉转的鸣叫,以示对主人的殷勤。
吴曦平时很爱逗一逗这只心爱的画眉,这只画眉毛色鲜艳,叫起来千回百转,是一只上等的画眉,花的价钱自然不菲。
吴曦习惯性地逗了逗笼中的画眉,那画眉善解人意,这一来叫得尤其欢快了些。
不过,在这一刻,吴曦忽然觉得自己也和这笼中鸟一样,同样也是被关在一个漂亮的笼子中,繁华的临安就是那只飞不出的笼子。而飞不出这个笼子,又何以实现自己的青云之志!
能不能去得了台湾,实在是殊无把握,难道自己就这样一直被困在临安,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虚掷光阴吗!
吴曦苦笑了一声。
好在吴曦马上就想起了自己跟文元夸下了抓老鼠的海口,而值得庆幸的是,这是一次与茅庚发展合作的契机,可谓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何况这事儿还颇为有趣。嘿嘿,既有利,又有趣,本公子费些心思抓一回耗子也值了。
抓耗子当然不是自己去抓。
吴曦的行动力堪称一流,想到便要做到,立时便雷厉风行地召集手下,疾言厉色地发下话来,号令速速捉拿耗子,数量不限,多多益善。
但一干手下有些傻眼。
“公子爷明鉴,这府中就算有耗子,此刻也在洞中躲着,一时恐怕是无法抓到。”
大白天抓耗子,众人都觉得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总不能掘地三尺抓耗子吧,就算掘地三尺,也未见得抓得到老鼠呢!
但这人回话的水准有限,估计下一刻就要被公子爷惩罚了,打几棍那是轻的。
另一个人感觉吴曦下一刻就要爆发,情急之下,站出来说道:
“公子爷,老鼠怕猫,猫抓老鼠一抓一个准,待小的去寻几只猫来,想来抓老鼠也不是甚么难事。”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来,有两个人还频频颔首,心道说得太对了,抓耗子那是猫的专业,我们的专业严重不对口啊。
吴曦哈哈一笑,打了一个响指,赞道:
“好主意!这么聪明的主意,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这人正暗自得意,猛听啪的一声,吴曦一拍桌子,叱道:
“蠢材,本公子说过要抓死耗子了吗!好吧!本公子有个问题,猫抓到耗子,它会如何?”
“公子爷,猫抓了老鼠,那个---想必是一口就吃掉了吧。”,总算还是有脑子灵光的。
刚才献策的家伙此刻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真是傻啊!人家那才叫有智慧,猫抓到老鼠既不会上交,连申报都不会申报,当然是一口就吞掉了。
“恭喜你答对了。本公子很欣赏你。现在,就由你将这蠢材打一顿,十军棍,记住了!”
这帮废物!吴曦有点怒其不争的感觉。
那个倒霉蛋不等十军棍上身,先就打了自己一巴掌,心说自己方才多嘴,这不是自己找抽吗!
吴曦眼珠忽然一转,一摆手,冷冷的道:
“等等。”
随即指示道:
“本公子有了新主意,这十棍先记下。好了,也不用抓耗子了,去,将那个画眉笼子拎过来,本公子要喂点东西给它吃。”
吴曦心中,早已不甘做笼中鸟了,正好抓不到耗子,就只好对不起这只画眉了。今天很遗憾没有看到文府的那一出耗子的好戏,咱就用画眉试他一试,想必更具观瞻性,此外,以后再也不用看到这只笼中鸟了。
在吴曦的亲自指挥下,抓鸟的抓鸟,喂胡粉的喂胡粉,那个被记下十军棍的家伙则显得尤其卖力。不一会,画眉鸟就被灌下了若干胡粉。
画眉鸟一贯是娇生惯养,身体素质还不如老鼠,很快,这只可怜的画眉鸟就出现了抽搐的状况,不久就口吐白沫,宣告香消玉殒。
胡粉果然有毒!过程果然精彩!
灭了这只画眉鸟,吴曦得到了发泄,忍不住打了一个响指,对手下的口气也好了许多:
“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好吧!今天本公子心情好,这样,你们放出话去,十文钱一只耗子,十文不行,就十五文一只,我就不信弄不到耗子!记住,要活的,要活蹦乱跳的。”
一干手下如蒙大赦,其中那个嘴贱者更是自告奋勇,连忙去张罗购置耗子的大事。
第二天下午,当吴曦回到府上的时候,获悉收购的耗子已经到了惊人的三百多只。
“你们这帮蠢材,叫本公子如何说你们好呢!要这么多耗子干吗!难道本公子要新开一项斗老鼠的游戏吗!告诉我,是哪一个蠢材一口气收了如此多的耗子?”
自然还是那个嘴贱者。
“白二,又是你!”
“公子爷,小的记得公子爷说的是多多益善。小的还价,还到了八文钱,本来想---”
白二心说,高手果然在民间,放出风去,本以为千难万难的抓耗子一事,竟然迎刃而解。至于自己,则完全称得上尽职尽责,愣是将采购价降到了八文钱,我容易吗!
“本来想如何?”
“本来小的---小的还想讨公子爷几个赏钱的。”
吴曦不气反笑:
“白二,很好!你很好!本公子算是服了你这个蠢材了。”
吴曦口里虽这么说,记得自己也好像的确是说过多多益善的话,白二人是蠢了点,不过真诚还是满真诚的,真要惩罚这家伙似有不妥。
不过,文元那里做两项试验,料想也用不了多少老鼠,二三十只了不起了吧。
多余的老鼠如何办?难不成真搞一个斗鼠项目!
好在普通的难题一般都难不住吴曦,吴曦眼珠一转,立即就有了新的主意。
吴曦带着手下亲自上门,先到文府,不外又是一番慷慨的夸张表演,一时间让文元大生好感。话说文元的手下都是不熟临安市面之人,当王郎中收到白二递上的两笼五十只活蹦乱跳的老鼠后,便忍不住流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吴曦与文元客气一番,也顾不得去了解下面两项试验究竟是什么内容,便匆匆告辞,然后直奔蔡荐文府上。
“哎呀呀,吴兄大驾造访寒舍,不敢当,不敢当啊!”,蔡荐文未料到吴曦会屈尊造访,忙不迭地施礼,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蔡兄不必客气!在下既然已经与蔡兄合作,来蔡兄府上拜访是理所当然的。”
两人客气了一番,坐下寒暄几句,便转到了正题:
“蔡兄,在下此来,乃是与蔡兄商量新妆粉如何取代旧妆粉一事。依在下看,登报固然是不错,不过,昨日回府之后,在下经过一番琢磨,想出了一个办法,今日便来与蔡兄商议,看看可不可行。”
蔡荐文闻言,忍不住对吴曦的敬业精神大为佩服,要说钱,蔡家也算是家资雄厚了,但比起吴家,只怕是拍马也赶不上。但吴曦勤于理财,以前只是听说,今日亲自感受,真是不佩服不行呐!
“吴兄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蔡兄啊,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下琢磨,报上就算登出铅毒的报道,百姓也未必就肯相信。在下觉得对于剧毒的胡粉,理应穷追猛打,务要尽人皆知才好。因此,在下想到一策,那就是在街头热闹之处当街试验演示,一个笼子三只老鼠,当街演示喂胡粉暴毙的实验,一天演示四五次,如此一个月下来,在下相信,起码临安是决不会有人再用胡粉化妆了。蔡兄,在下这个办法,你以为如何?”
“吴兄此计甚妙,甚妙!”
蔡荐文倒真不是恭维,心道此计的确是够绝的,只不过这得多少老鼠啊!
“既然蔡兄觉得可行,在下也不瞒蔡兄,在下已让手下收购了几百只老鼠,嗯,一只只全都是活蹦乱跳。在下本来想安排下人去那闹市演示,但随即一想,在下毕竟是朝廷官身,恐怕于此事上多有不便。于是,在下这便来找蔡兄,想让蔡兄安排一番,反正也不用我们自己的人手来当街演示,只须找那市井闲人去做便好。只是这些安排,要是蔡兄能派人出面去办,那就最好不过,至于请人的工钱,全都算到在下头上便是了。”
吴曦有担心,可以理解,但蔡荐文没什么忌讳,当下便满口应承下来。至于工钱之事,当然是不需要吴曦来出。吴曦能拿出四五百生猛的耗子,在蔡荐文看来,就已经解决大问题了。
吴曦从蔡府出来,走出几十步远之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到中途,正逢上郭倪,郭倪一把拉过吴曦,说道:
“吴兄,在下正找你呢!且随我到府上一叙。”
瞧郭倪那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
待到两人坐下,吴曦便问:
“郭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知道吗?官家要召见岳琚。”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双赢之策
岳琚是何许人也?
岳琚本人或许其名不着,但他的祖父却是大宋朝家喻户晓的神级人物——岳飞,岳琚乃是岳飞之孙,是岳飞第四子岳震的第四子,哦,有点拗口。
岳飞生有五子二女,长子岳云,次子岳雷,三子岳霖,四子岳震,五子岳霆。随岳飞死于风波亭的岳云生有二子,岳雷生有四子,岳霖生有三子,岳震生有六子,岳霆生有三子。
岳琚是岳震的第四子,目下在临安担任武职,封武德郎。
这岳琚个人虽然在吴曦的交际名录中排不到重要的位置,但吴曦还是知道的,不,不仅知道,还见过面,只是谈不上深交而已。
一听岳琚这个名字,吴曦脑子中就闪过一个念头,道:
“你是说------”
“不错,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岳琚也许就是官家派去台湾的人选。”
郭倪报以微笑,一副你答对了的表情。
“哦,在下本以为官家会选郭家兄弟,选岳家的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自从风波亭岳飞遇害之后,岳家满门似乎锐气已失,再无当年叱诧风云之风范,岳飞孙辈男丁十八人,竟然只有二人从军,可惜啊可惜!这二人之中,一个是岳雷之子岳纬,在夔州任武职,目下已年届五十,若说还能有甚么有建树,只怕未必!再就是这个岳琚了,岳琚年届三十,倒是正当盛年,奈何才能并不出众,哪里比得上郭兄一门人人都是人中豪杰。”
吴曦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口里是为郭家打抱不平,其实心中为自己未能入选大为懊丧,为此事,自己在朝中可没有少活动,但结果却令人失望。
不过吴曦有自知之明,没有轮到自己,也在情理之中。朝中有些人就是嫉妒吴家,其中右丞相留正尤甚,自己要奔前程,真可谓阻力重重。
如今郭家没有入选,倒是同病相怜。
不过在郭倪脸上,一点也看不到沮丧的表情,郭倪拿一副俯瞰众生的口吻说道:
“岳家的人入选本也是一件好事,岳家满门忠烈,足为我辈楷模,只是这个岳琚嘛,忠勇有余,谋略似有不足。在下有些担心他不能当北伐之大任,只怕要辜负官家期望。至于郭家之人未能中选,虽然遗憾,但也事属正常。不选我郭家之人本无所谓,若是能够选上吴兄这样智勇双全的豪杰之士,那当然是无可挑剔。但如今------,唉!若是所选非人,殊为可虑!”
吴曦当然明白郭倪的意思,无非是说没有选他郭家的人,吴曦心说你们郭家去不去高雄其实并不重要,咱能去才是最重要的。咱离开临安这个笼子才能展翅高飞,嗯,才能大展雄才。至于你们郭家的人,在临安就很好!
吴曦打了个哈哈,道:
“要说岳飞后人,弃武从文已经是主流,岳飞的第二代,岳霖算是其中佼佼者,如今做到广东经略安抚使,足见是朝廷恩典。岳飞的第三代中,岳甫如今是六品的吏部尚书左选郎中,岳雷之子岳纪也算不错,如今在镇江提点医学,以在下看来,岳家人做做文官也就罢了,至于整军经武,恐怕已非岳氏一门所长!几十年过去,岳家之辉煌,已经是昨日黄花。”
见郭倪颔首,吴曦又道:
“恕在下狂妄,北伐一事,为今之计,东线理当以郭家将为帅,西线理当以吴家将为帅,东西并举,即可一举荡平金狗。”
吴曦素知郭倪最喜谈兵,只要一说到北伐灭金之事,便激情澎湃,口水横飞,象打了鸡血一般。
“你我锐意北伐,世人皆知。岳家雄风不再,也是世人皆知。不过,吴兄,此事尘埃尚未落定,仍有一线机会,在下请吴兄来,可不是褒贬人物的。”
吴曦心说对人家评头品足是你起的头,此时却说出这等话来,真是令人蛋疼。不过郭倪和自己份属同盟,看来郭倪是要有所动作,倒不忙挤兑他。
“哦,郭兄一向是满腹韬略,智计百出,想必郭兄已有良策,要在下如何效力,只管明说就是,在下必定尽绵薄之力。”
郭倪自视甚高,又素喜高帽,吴曦顺手便送上一顶,果然郭倪更加笑意融融。
“难道吴兄就不想去台湾吗?”
“郭兄,你是知道的,朝廷中有些人对我们吴家猜疑心甚重,在下只怕没有机会去往特区了。郭兄你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可为国之干城,不去却是可惜了!郭倬、郭僎也是智勇非凡,也大可去得。依在下看,岳琚断然不是合适人选,郭家人人都是不世英才,谁去都比他强,趁如今朝廷并未作出定论之际,郭兄速速运作,在下倾力相助,必有挽回余地。”
吴曦自知选上自己的希望渺茫,而听郭倪之言,显然郭家势在必得,这时候当然要顺着郭倪的意思说话。如今身在临安,临安可不是四川,这里是郭家的势力范围,相对而言,争取任何机会,郭家的优势显而易见,胜出的机会更大,自己这时候只能配合郭家。
考虑到自己将来颇有借重郭家之处,做低伏小当好陪衬,多多烘托郭家才是应有的态度。
当郭倪的陪衬也算不得丢份。郭倪是当今最坚定的恢复派,主战的调门唱得最高,而且也确有些带兵天赋,在领军上口碑不错,加上口才了得,不管什么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所以即便郭倪常以诸葛自诩,人们也不以为忤。不能不说,郭倪在大宋朝野很是吃得开,声名一日盛似一日,这让吴曦好生嫉妒羡慕。好在这人如今跟自己相交莫逆,这堪称是一件大大的幸事。
郭倪见吴曦这么快就进入配角角色,又是好笑又是可气,只好换一个话题:
“吴兄,你可知道,那大炮的威力如何?”
“据说很是厉害。”
“岂止是厉害!吴兄,据在下所知,台宋海贸的船队在东去日本的途中,仅仅凭着两艘不大的船,就打败了两艘比自身大三倍的日本海盗船。最后打得海盗船桅杆折断,动弹不得,海盗死伤枕藉,不得不乖乖投降。”
“想不到居然有这事!但那和大炮有何关联?”
“吴兄,小船能够轻松击败大船,这都是拜大炮的威力所赐啊,据说隔得老远大炮就开始发威,待到靠近,大炮威力更盛,一打一大片,海盗被大炮轰得血肉横飞,偏偏又束手无策,最后只好乖乖投降。嘉国公获悉此事之后,在大喜之余,下令严格保密,不过机缘凑巧,恰好此事被在下所知,在下与吴兄所交非浅,便与吴兄分享一下。当然,这是我大宋头号机密,就传到吴兄这里打止吧。”
靠!还跟我卖关子!不过郭倪这厮消息还真是灵通。当下吴曦信誓旦旦,作了保密承诺。心中却在想,此事须得尽快告知远在四川的父亲大人才好。
“吴兄,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作何感想?”
吴曦脑袋灵光得很,立时便道:
“这么说来,就冲那威力无匹的大炮,对于去高雄带兵试训,郭兄想必是志在必得了吧!不过,若要取岳琚而代之,好像并非易事。”
不是我泼凉水,当今官家认定的事,通常是难以更改的。吴曦如此想道。
“吴兄,在下说过要取代岳琚了吗!吴兄啊,在下有一个双赢之策,在下请吴兄来,是请吴兄一起来参加这个双赢计划的,这个双赢之策,不是要谁取代谁,是要双赢!既然是双赢,就不需要排斥岳琚。”
郭倪一口气说了好多个“双赢”,话说“双赢”这词儿,还真挺时髦的。吴曦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顿时放光。
“按照在下的计划,朝廷大可派出三员虎将前往台湾,岳家、吴家和郭家各出一人,昔有‘蜀中三大将’,将来又有‘将门虎子三大将’岂不美哉!岳琚忠勇,又是忠烈之后,你我就算排斥了他,终究不美。反过来,若是三人同赴台湾练兵,各显神通又和衷共济,在下相信,官家也会乐见其成。到时候你我和岳琚联手,纵横天下,扫灭金兵,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还是郭兄有智慧,郭兄此计果然妙极,这么说来,在下也能有份?”
“那是当然。”
“只是,在下担心,朝廷中有些人见不得我吴曦独当一面,他们嫉妒吴家。郭兄之策虽好,只怕在下还是搭不上车。不过郭兄与岳琚双赢,也很不错。”
吴曦一想起朝中那些隐隐将自己当做人质的家伙,就心中有气,却也无可奈何。此际机会难得,但看来与自己无缘,心中一时大是懊丧。
“吴兄勿须烦恼!在下另有一计,吴兄若用此计,就算是留正,在下估计他也不会再留难吴兄。”
吴曦心说,面前这人号称诸葛,果然脑瓜子非同一般,道道就是多啊。
“果真?”
“吴兄啊,在下还能骗你不成!其实,我们只要让朝廷感觉让你吴曦去台湾也是双赢,你赢,朝廷也赢,这事就成了八成了。”
靠!“双赢”这词儿好像刚刚面世不久,郭倪就用的一溜一溜的,要说人家就是不简单啊。
“哦,此话怎讲?”
“其一,朝中运作,当然不可少。不过关键之处,就要落在舆论运作上了,刘过此人吴兄也是见过的,有此人一支生花妙笔,在《新报》、《大宋京报》上发表几篇有意思的文章,事情必有转机。”
刘过吴曦自然是知道的,此人号称“江湖才子”,尤其善写新近流行的白话文,与陈亮、文元齐名,号称“白话三杰”。刘过在填词上又有稼轩之风,一时才名大盛,是《新报》和《大宋京报》的知名作者。不过此人虽有才气,却屡试不第,年初之时拜会过周必大,周必大念其江湖气太浓,无意为其荐官,只是欲揽为幕僚,刘过拂袖而去,而今便成了临安有名的专业撰稿人。
刘过最喜谈论的便是恢复大计,在这一点上倒是与郭倪惺惺相惜,只是不知郭倪要刘过炮制的文章,又是如何与双赢扯到一起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忽喜忽忧百
吴曦府上,宾主刚打完一圈牌。吴曦是主,蔡荐文今天被拉来当了陪客,而韩午这段时间玩牌成瘾,一请就到,堪称是最佳的陪客,不错,韩午也是陪客,最难得的是今日刘过也有了玩牌的雅兴,四个人便凑成了一桌牌。
斗完一圈地主下来,刘过成了最大的赢家。
韩午也赢了十几贯钱。
吴曦和蔡荐文自然是输家,当然,就数吴曦输出去的最多。
吴曦心道,输掉的钱,都够买下一万多只老鼠了,想像一下,浩浩荡荡过万的老鼠,那是多大的阵仗啊!
不过吴曦兴头很高,一点也不为手头上输这么点钱放在心上。
本来刘过号称要回家码字,但一听吴曦府中存有好酒,立时便不走了。刘过嗜酒如命,只要有酒,其他事都可以暂时放下。
一番歌舞助兴之后,四个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话说这可是蒸馏提纯过的高度酒,四个人这一番喝下来,脸上都有了反应,尤其是少年韩午,脸上红扑扑的,差不多已经有了醉意。
此时白二在门外探头探脑,恰好被吴曦看到,立时就叫道:
“白二,在那儿鬼鬼祟祟作甚!有事进来说。”
白二走进来,正要说什么,韩午是识得吴曦这个跟班的,韩午此时大脑有些不受控,冲口就道:
“小白,来,先喝一杯,再说事。”
主人和这么多贵客饮酒,哪有自己饮酒的份!白二自然不敢放肆,只等吴曦发话解围。
吴曦哈哈一笑,道:
“二货,韩公子叫你喝你就喝,喝完快快讲来。”
二货也是叫的白二,无论主人如何称呼他,小白也好,蠢才也好,二货也好,白二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有点欣然受之的味道。
侍女见机,连忙斟上一杯酒,白二一口喝干,用衣袖抹了抹嘴,只觉得喉间有点辣辣的感觉。
“好了,说吧。”
“公子爷,今日的老鼠实验越发热闹了,嘿嘿,里三层外三层,后面的还要搬张凳子才能看到,那场景,真是说不出的热闹。不过呢,也有人不信老鼠吃了胡粉会死,他们还只当是戏法,以为胡粉里面掺了砒霜之类的毒药,结果有人专门弄来胡粉,眼看着给两只最健壮的老鼠喂下去,他们不信邪,可是不一会,两只老鼠就一前一后死掉了。这一下,看的人就越发多了,有人为了抢占前排的位置,还动起了手,好在被拉住了。凡是看了老鼠死掉的人,你传我,我传他,一传十,十传百,知道胡粉有毒的人越来越多。我就想,还是公子爷想出来的法子高明,在闹市这么一搞,不出几天,想必临安城内人人都会知道胡粉有毒,只怕将来再也不会有人敢用胡粉着妆了。”
白二这番话,吴曦听了,心中颇为受用,但忽然一皱眉,心道此时正在酒宴,白二这个王八蛋老鼠长,老鼠短,还死老鼠说个不停,真是没眼色得很,吴曦一时怒起,劈口就喝道:
“蠢才,说这个干吗!我让你打听市井之间最为热门的议论,你他娘的一门心思都用在老鼠身上,真是十足的蠢才!”
“可是,议论最多的,真的就是老鼠。”,白二表示,自己不明不白被叱,实在是很冤。
吴曦心道白二这厮简直蠢到家了,正要大动肝火,只见旁边的蔡荐文眉开眼笑,偏袒一般地插嘴道:
“吴兄,依在下看,小白说的老鼠之事,说得好,说得妙,我爱听,来来来,小白,赏你!”
蔡荐文心道,这种现场演示配合报纸轰炸,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奶奶的!打倒胡粉,已经初见成效,真是痛快!可以预见,无毒新妆粉将取得无与伦比的市场效果。你别说,蔡荐文是从心里笑出来的,他是真的爱听,还顺手就赏了白二一粒碎银。
刘过在酒席上向来不讲究,倒也不在乎老鼠不老鼠,反倒觉得这事儿有趣。
“此举实乃莫大的善事!想来我大宋女子多用胡粉着妆,说甚么女为悦己者容,想不到坏就坏在这上面!用了毒妆粉之后,必然祸及后代,所生男丁多半先天不足。而金人此前与野人无异,金人女子自然也不会涂脂抹粉,人家没有毒妆粉之祸,生下的男子自然个个健硕。难怪我大宋健儿难敌金兵悍勇!如此一想,毒妆粉实在是祸国殃民,如不及时杜绝,也许真会再引发第二次靖康之耻。善哉善哉!听说这是吴兄和蔡兄的主意,刘某以为此举可谓用心良苦,足以振聋发聩,实乃造福大宋之举。可浮一太白。”
靠!毒妆粉事件到了刘过口中,竟然能扯出翔来,刘过也真能扯啊,这都扯得没谱了!
只有韩午在一边暗暗皱眉,他自幼养成了洁癖,这些人在酒席之上一会儿老鼠,一会儿毒药,这还能喝得下去吗!韩午一阵阵反胃,差一点就要呕出来了。
这边白二傻乎乎地接了赏钱,忽然记起除了老鼠之事,其他的消息也打听了不少,这才报告道:
“公子爷,其实小的还探听到了传说公子爷的消息。”
“二货,说来听听。”
“道上都说公子爷就要回四川了,反正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报纸上讲,公子爷要回四川,只怕不是要收拾流窜到大理的贼匪,那些跑到大理走私铜料的贼匪,哪用得着公子爷前去收拾,公子爷要回四川,八成是要与金国开战了。”
听白二这么一说,刘过会心一笑,心道自己在报上写的报道总算有了效果,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吴曦要的,也正是这个效果,在报纸上爆出自己要回四川的消息,想必朝廷中有些人又要大做文章了。这是郭倪提出的心理战计策,吴曦只是将计策变通了一下,原来郭倪的计策是要打着北伐的旗帜做出回川的姿态,吴曦觉得此时谈北伐尚早,恐怕有碍韬光养晦,故而改头换面,换成了以大理来做文章。话说回来,吴曦真的恨不能率兵去取了大理几处产铜的地盘,省得要偷偷摸摸采取走私的办法从大理买进铜料。
在刘过眼中,吴曦手眼通天,更兼同属恢复一派,加上打击大理铜料走私也是冠冕堂皇,刘过没有不挺吴曦的理由。
至于坊间谣传吴曦急于回川是为了北伐,呵呵,真真假假,也好!
只要是有利于恢复,一切都值得去做,这便是刘过的心思。
除了这篇报道,刘过的《蜀中三大将新传》也开始连载了,一时反响也甚是热烈。这是在《大宋京报》上连载的,据说下一期的《大宋京报》就会与《新报》同步使用铅版印刷,据说铅版印刷的效果与刻版印刷的效果不相上下,要是那样,就越发能吸引读者,而自己也越发有成就感了。呵呵,又当浮一太白!
刘过在这一刻来了兴致,便开始在心中酝酿,意欲当场填词一首,以表此时心怀。
但偏偏门口又有了动静,吴曦一转头,看到了门口另一个心腹在向内张望,吴曦心道,必有什么要事,于是作起身如厕状,走了出去。
然后吴曦手中便多了一张字条。
吴曦打开一看,赫然是:
“嘉国公奏请朝廷,召请辛弃疾出山。”
这是来自高雄的飞鸽传书,看完这个纸条,吴曦一颗心顿时阵阵发凉。本来岳琚已经是实力不凡了,如今按照郭倪之计祭出双赢的招数,朦朦胧胧又看到了希望。但好好的嘉国公却意欲请出辛弃疾这号人物,这不是断我的念想吗!辛弃疾文武全才,声望更是无可企及,要是他肯出山,那压根就不会再有自己什么事了。
唉!我吴曦想要飞出临安这个笼子,咋就这么难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鹿妆粉百
有人欢乐有人愁,吴曦正在发愁之际,文元则沉浸在喜气洋洋之中。
文府这两天特别热闹,首先是苏家一行来到了临安,这是送女前去台湾完婚的,苏致义就是苏家的代表,看得出来,苏致妍喜滋滋的,苏家一行人都带着一股子喜气。要不是隔着大海,苏员外甚至都想亲自出马,但最终还是被劝下了,于是苏致义作为苏致妍的兄长,成了苏家嫁女的代表,苏家将在临安采办好嫁妆,然后高调启程赴台。
文元自然需要安排一番,蔡荐文又被抓了差,蔡荐文的正房和爱妾沈维冰都全数出动,为苏家准备嫁妆提供全程咨询和服务。
不仅如此,从台湾归来的傅子云也住进了文府。
傅子云是跟着运送两门大炮的快船回临安的,同行的还有扶归,但扶归还兼有指导大炮试射的任务,因而扶归和大炮一起被直接送进了军营,要等试射结束,扶归才能来到文府。
在这艘快船上,还顺带装载了两套铅印设备,包括铅字活字以及与之相配的铅印油墨,话说这一切都经过了反复试验摸索,特别是油墨,走了若干弯路,最后才搞出了适用的铅印油墨。
这两套设备,一套当然是用在《新报》上,另一套则是白送给《大宋京报》。
在大宋这个皇权社会,茅庚已经很自觉地培养出进贡的觉悟,假设《特区新报》和《新报》都用上了铅版印刷,而皇家的《大宋京报》还在用寒酸的油印,那叫大宋皇家情何以堪!所以,茅庚很自觉,在为《新报》配备一套铅印设备的同时,决定白送一套给《大宋京报》。其实茅庚此举一点也不会吃亏,按照后世低价卖打印机高价卖耗材的思路,在设备上亏掉的,无妨在油墨这个耗材上变本加厉地赚回来。这样一来,便皆大欢喜。
文元亲自将其中的一套铅印设备送到了国子监,不仅如此,这还是一个交钥匙工程,因为特区的一位铅印技师也同时带了过去,当然,技师只是短期指导。
乖乖!扶上马,还送一程!硬件和软件一项都不落,人家的确是拿出了进贡的规格,让陆游和叶适一时感动莫名。
陆游并不知道,当他接受了这么一套先进的铅印设备之后,将来要为油墨、易损件还有铅字活字付出的费用,日积月累,账单会是一个何等的数字。
不过,陆游并不为花销烦恼,因为《大宋京报》自从发行以来,广告业务增长的速度也十分惊人,《大宋京报》目前是唯一的朝廷直属报纸,权威性毋庸置疑,广告量虽然不如最早开拓广告业务的《新报》,但也足以让人满意了。从上个月起,《大宋京报》便已开始盈利,随着广告业务继续增长,《大宋京报》反哺国子监将成为事实。如此,则真可以称得上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丰收,陆游表示不差钱,只要能够提升报纸档次,有所投入完全值得。
文元在移交完设备之后,顺便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请《大宋京报》免费做三期“三鹿妆粉”的广告。
何谓“三鹿妆粉”?
三鹿这个品牌,自然只有茅庚才能想得出来。在后世,人们听到“三鹿”二字,便会立即想起毒奶粉,“三鹿”品牌的知名度可谓天下无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失之于负面罢了。但这个年代,毒妆粉没有一个叫做“三鹿”品牌的,茅庚想,那我们这个无毒妆粉,不妨就叫“三鹿”吧!
茅庚为临安准备的“三鹿”妆粉,这次也随同铅印设备一道搭上了这艘船,来到了临安,当然数量有限,既要大张旗鼓地卖,又要限购。
话说后世的国产奶粉不靠谱,陆妈们都只好跑香港采购洋奶粉,但立时引起了港妈们的愤慨,因为陆妈抢购了港妈奶孩子的那一份,于是,港府出台政策――限购。
唉!好像,只要牵涉到毒*粉,就必然会造成令人难堪的社会效应,包括限购。
这一次“三鹿”妆粉的广告是:
“三鹿营养妆粉,无毒保证,特供高端人群,美人每人限购一盒。”
“三鹿健康妆粉,无毒保证,居家旅行必备,美人每人限购两盒。”
陆游很痛快地应承了广告之事,毒妆粉事件已经搞得临安的女士们心惊肉跳了,如今的确需要一种无毒的新妆粉来填补市场空缺,也顺带可以消除女士们的恐慌。这不啻是一件大善事,陆游在心里如此评价道。
但随即,陆游有点好奇:
“三鹿营养妆粉和健康妆粉有何不同?”
“报与陆大人得知,这营养妆粉含有鹿茸粉,有养肤之效。而健康妆粉含有鹿角粉,有润肤之效。”
陆游和叶适同时惊呼:
“原来如此!”
居然用鹿茸掺入妆粉之中,果然是营养妆粉!不过据说台湾盛产梅花鹿之类,用一点鹿茸鹿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陆游想想也是,有钱人之前用了有毒妆粉,如今矫枉过正,用一用营养妆粉,补一补,也在情理之中。他不知道茅庚所谓的添加鹿茸鹿角,也就是一个噱头,就像后世的十五年三十年年份酒一样,也就是一瓶酒滴上一滴十五年或者三十年的窖藏酒而已。虽然茅庚本质上不愿意搞这种噱头,但考虑到每个社会都喜欢这一套,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文元是有备而来,说话之间,文元顺势就塞给陆游和叶适两人各自两盒三鹿营养妆粉,两人呵呵一笑,也不觉得这是受贿行为,理所当然地笑纳了。
三鹿营养妆粉的包装,是一个磨砂玻璃的小圆盒,约莫跟后世的化妆盒一般大小,一个底盒带一个盖子,放在后世肯定是无人问津,但放在这个时代,便是一件十分精致好看的饰物,看着养眼,放在手中摩挲,手感也很是不错。
文元回到府中,立时就让人去请蔡荐文和吴曦两个股东。
蔡荐文无官一身轻,第一时间就到了,一看新妆粉运到,而且做得如此精致,文府女眷试用的效果又十分亮眼,顿时大喜过望。
等到表情沮丧的吴曦来到文府,这边的销售已经安排得七七八八了,钓鱼台那里的门市当然是一个销售窗口,蔡荐文则分去了三分之一,只留下了不到两成。
吴曦整天就在上蹿下跳上下活动,明知希望渺茫,但仍然不死心,在为自己的前程作最后的努力。
这会儿见到三鹿营养妆粉和三鹿健康妆粉,一个是考究的磨砂玻璃妆盒,一个是精巧的瓷质妆盒,再看一看文府女眷的化妆效果,哎呀!不错不错!果然不错!这下要小赚一笔了。
吴曦脸上晦气的表情顿时一扫而光,一转眼眉开眼笑起来。
但得知只给自己留下不到两成时,吴曦不干了:
“不行!文哥儿!不能这样不义道啊!至少得再给我一百盒,嗯,我说的是营养妆粉,这一点算个屁!我送人都少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豪宅计划百
对于吴曦提出多拿100盒指标的要求,予以满足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吴曦按照经销价付钱,一文钱也不会少。但文元话到口边,正准备一口应承下来,忽然想起茅庚此前灌输的“饥饿营销”法,便及时打住。
何谓饥饿营销,就是要刻意营造供不应求的供求关系,不论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可放过。
吴曦再牛,他也不过是小股东,而目下的身份,也就是一个经销商罢了。既然是经销商之一员,咱就得让他明白,咱这妆粉属于紧俏货。
文元在心中转了若干心思,底气显得足了些,这才道:
“吴兄,这一次的三鹿妆粉委实有限,最多能调节50盒出来,不能再多了。吴兄要送礼,不妨等下次吧!”
蔡荐文也在一旁帮腔道:
“吴兄,这一次来的三鹿妆粉就这么多,僧多粥少,吴兄将就点吧。再说了,你拿这么好的高级妆粉随便送人,人家就不当回事了。吴兄固然不在乎钱,但少送才显得精贵,稀罕才能显出心意。在下要提醒吴兄的是,在下还靠这个发大财呢!吴兄啊,可千万不可将这高级货糟践成寻常妆粉那种档次啊。”
吴曦心思素来就灵光得很,立时就觉得蔡荐文说得大是有理,而且自己不过是小股东,理所当然有配合大股东实施预定销售策略的觉悟,没有去扰乱市场秩序的道理。当下便笑道:
“还是蔡兄说得不错,物以稀为贵,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好吧,50盒就50盒。”
吴曦盘算着,除了在临安送人,还要运送一批往四川,那是自己的领地,不容别人染指。
虽则这一次自己拿到的份额少是少了点,但这毕竟是小事,加深与茅庚文元的合作,才是大事。自己可不能随便耍将门公子派头,茅庚的风头正劲,连赵抦都要倚仗茅庚三分,人家不见得有求于自己,自己反而有求于人家,姿态还是放低一点的好。
想通了其中关节,吴曦立即放低身段,轻松几句话,就作出了让人满意的表态,反正是服从大局,唯大股东马首是瞻,云云。
不仅如此,吴曦灵机一动,又想到了进一步巩固交情的法子,转过话题道:
“文哥儿,妆粉之事反正也不须我多操心,我只管到时数钱就是。据我看,这样下去,妆粉的收益必不会少。好吧,既然这样,将来就不愁钱花。既然将来不愁钱花,我手上的钱就大可放心花出去,这些钱闲着也是闲着,放着也没用。所以呢,我这就打算在临安建一所宅子,请华西营建公司来盖,一切都要最好的——要五星级的,不!有没有六星级七星级?总之要最高级的!蔡兄,文哥儿,你们帮忙参谋参谋,如何?”
其实吴曦还真不仅仅是要巩固交情,他想盖个豪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吴曦自从看过钓鱼台样板楼之后,当时就有建豪宅的冲动,只是吴曦此前并没有在临安长期呆下去的打算,反过来,吴曦倒是时刻想找个由头飞出临安这个笼子。
比如这次,吴曦原本想趁机去往台湾,一则搭上赵抦的船,二则可以成为第一批熟悉新式兵器的将领,三则嘛,就是不要让自己老是感觉像是被人象防贼一样防着。
很不幸的是,前有岳琚吸引住了官家眼球,昨日忽然又听说要请出辛弃疾,唉!自己这一次的希望又变得极其渺茫。
看来,离开临安难呐!
如果真要在临安长期呆下去,那就不能对不住自己,自己不差钱,那还不如及时行乐,走奢华路线好了,对!至少要盖一个五星级的豪宅,嗯,最好是六星级七星级,反正要盖过高雄的国公行辕才行。据说国公行辕的规格极高,可那也算不了什么。自己走奢华路线,大宋的官家即算是看不惯,那又能如何!有本事官家你就放我出临安啊!
吴曦提出要建豪宅,立即便引起了蔡荐文的共鸣,蔡荐文的宅子已经按照钓鱼台的时髦范儿装修过了,但蔡荐文还是颇不满意,因为茅庚在特区又建起了五星级的国公行辕,如此一来,蔡荐文感觉府上的一切又落伍了。蔡荐文日思夜想,也想建一个堪比国公行辕的豪宅,蔡家不差这个钱,不过有钱也不敢太招摇,蔡荐文想建五星级豪宅,也就是想想而已。
如今一看吴曦要出头,好啊!有人率先垂范,自己只须跟风,就不怕了。所以蔡荐文惟愿吴曦赶紧动手建楼,口里忙不迭怂恿道:
“吴兄要盖七星级的豪宅,在下举双手赞成。国公行辕有的,吴兄的七星级豪宅一定得有,国公行辕没有的,吴兄的豪宅也得有。游泳池、水塔、喷泉、瀑布,诸如此类,一个都不能少。”
“还有彩色透明球形穹顶。”,吴曦补充道。
“外墙、内墙和地面都得贴上瓷砖。”,蔡荐文想不出新的花样,但每一处贴上瓷砖总是不错的。
“也要盖一座象钓鱼台那样的尖塔,装上一个更大的表盘,嗯,还要铸造一座大铁钟,敲响大铁钟报时的时候,整个临安都要听到才好。”,吴曦准备来个猛的。
“不错!那个尖塔至少得有五层楼高,盖过钓鱼台。”
“我看五层还是太矮,九层正好,大钟置于九楼之上,钟声更能及远。”
吴曦一看,自己光顾着和蔡荐文一唱一和,有些得意忘形,没有留意到旁边的文元一直并未搭腔,这时醒悟过来,便觉得少了些趣味。连忙征求文元意见:
“文哥儿,我这些想法,你看如何?”
文元的思绪此刻却已经飘到了占城和安南,忽然没来由地想念起陈亮和姜夔来,比起吴曦,分明还是陈亮和姜夔更加有趣一些。不过要是陈亮在临安,假如没有一个比一个宏大的海外工程,想必,陈亮一定会怂恿吴曦花费重金建造临安城第一楼吧!
最近以来,华西营建公司的业务已经劲爆到了不堪承受的地步,连大理国的国王都曾经派人来联系过,不过华西营建公司实在是有心无力。文元经飞鸽传书与陈亮联系,陈亮权衡一番,终因力有不逮,最后不得不婉言推掉大理业务,但大理人并无放弃的意思,他们表示可以等。
所以,文元如今有一种幸福的烦恼,以至于吴曦提出要建这么一个豪宅工程,一时都无法让文元提起兴趣。
文元只好找理由:
“吴兄,此事固然甚好,只是,水泥、玻璃的指标很难弄啊。”
新化苏家的水泥虽然还在继续生产,但其产能最近并没有得到提升,只因石灰石的开采难度越来越大,而苏家无法采用火药开采,只能采用烧爆法开采,所谓烧爆法,就是烧火加热岩石,使之受热爆裂,但这么一来,采石效率便大打折扣,水泥产能再也无法提升,苏家也知足,并无另开采石场的意思。因而苏家所产的那点水泥,差不多只够华西营建公司的用量。
事实上,华西营建公司海外工程需要的水泥都从高雄发运,而四川、两湖商人在韩侂胄那里拿到的水泥指标,则可以在新化提货,顿家的运输船队可以将新化的水泥运到商家指定的商埠。
但高雄和新化的水泥产量加起来也还是很可怜,所以,在三五年内,随着水泥的使用越来越广,水泥的行情还将是一样的紧俏。
不过,对于其他人也许是问题,对于吴曦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问题,经过他恶手倒卖出去的指标多了去了。
“文哥儿毋须担心,水泥和玻璃指标,我这里恰好都有。”
文元闻言,立时醒悟过来,人家有一个好爹吴挺,分给四川军方的水泥指标不少,玻璃指标也有,自然是难不倒他。
“吴兄神通广大,在下佩服!”
吴曦的神通还远不止如此,只是文元不知道而已。吴曦派去高雄的白肯德从未公开打出吴家的招牌,而茅庚对韩侂胄台宋海贸的具体运作也从不参乎,所有驻特区的大宋商人在茅庚眼里都是一个样,所以吴曦的神通在文元这里被严重低估了。
吴曦觉得,在文元眼中,自己八成被当作了仗着老爹资格厮混的公子哥儿,狐假虎威,不学无术,这不是小瞧人嘛!看来很有必要让文元了解自己的能耐,因而吴曦干脆摊开来说话:
“文哥儿,不光是水泥、玻璃,这些算不了甚么,我跟你说,每个月我都从四川运铜料去高雄,嘿嘿,不瞒你说,过几天,又有一批铜料会运往高雄,而且,这一批铜料当中,有三千斤白铜。就凭我运送过去的铜料,换水泥、玻璃、铜水管、铜型材的指标,都不是问题。总之,盖房子用的一切,文哥儿就勿须操心了。”
吴曦说着说着,一股傲气就自然而然地表露了出来,所谓霸气侧漏,便是如此吧!
白铜啊!文元知道茅庚几次三番提到白铜,并且交代过,只要找到白铜,不论价格多高,一概收购。
不过吴曦说话的口气太傲了,这让文元有点不受用。
文元心道,不就是一将门公子吗!你少神气,当今之世,我除了服气表哥茅庚,还有谁能夺我心气!文元看了看吴曦,觉得略微刹一刹他的傲气也是好的,于是笑道:
“吴兄,你能弄到铜料,固然不错,能够弄到白铜,尤其令人佩服。不过吴兄难道不知道吗,江西马上就会开采出一个超级铜矿,在下可以负责任地说,产出的铜料将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自此之后,大理的铜料就不是甚么稀罕物了。嘿嘿!吴兄没有听说吗,这次要请辛弃疾出山,来主持开矿冶炼之事,可见其规模之大,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靠!原来请出辛弃疾,却是让他去主持采矿冶炼,搞得自己会错了意。吴曦心道,怎地不早说此事,弄得自己简直都要绝望了。
哈哈!原来如此,却不是来与自己竞争特区带兵位置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和谐决策
淳熙十六年的霜露来得早了一点,天气已经愈见冷了,要是去年这个时候,赵昚就会让宫中生起炭火,但今年赵昚感觉自己的身体竟然比去年还硬朗了一些,好象没有那么怕冷了,故而此时的宫中暂时未生炭火取暖。
也不知这是不是因为每天都打羽毛球的缘故,又或是服用巨能钙加上新近又服用鱼肝油的缘故。反正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嘛嘛香。
赵昚的眼神本来前些年就不怎么好了,不过赵抦从高雄寄来了眼镜,加上放大镜,有了这两样工具,每日里读一读报纸也不显得吃力。
要说还是望远镜好,今日在望远镜中亲自观看了大炮试射的效果,那效果真不是盖的,大炮轰击之下,一堆猪样被被轰得血肉模糊,那情形简直是惨不忍睹,大炮的威力在强壮的牛马身上也试过了,看来不论多强壮的生命,在大炮的轰击之下,抵御能力都显得十分可怜。
赵昚很久以来都没有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了,这一次的血腥场面超出了赵昚想象,本来高宗去世之后,赵昚就每日念佛,甚而会忌讳杀生场面,哪怕是杀一只鸡也是如此。但这一场超出想象的血腥场面却让赵昚在心中大呼过瘾,赵昚看完之后,更是显得格外的亢奋。
就是在这样亢奋的心情下,赵昚召集了一次大宋最高层会议。
这一次需要决定的事情有点多,好象都赶在一起似的,好象件件都是刻不容缓。
说起来,有三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与金国的铜钱大战策略,茅庚报上来了一套方案,这套方案得到了赵抦韩侂胄包括陆九渊的认同,但这套方案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朝廷要不要采用,须得慎重商议,拿出个意见。
第二件,就是江西永平铜矿的开采问题,又是茅庚还加上陆九渊,提议派厢军开采,并提议由辛弃疾全权主持。
第三件,就是派谁前去高雄带兵演练大炮战法。
第二件事其实与第一件事密切相关。
处于亢奋之中的赵眘,对于第三件事显得比较热衷:
“诸位爱卿,依你们所见,派去台湾练兵的,究竟以谁为好?”
其中有人就心中腹诽,官家你不是都定好了吗?除了岳琚还能有谁!
“官家前日召见了岳琚,依微臣所见,岳琚正是最佳人选。”,留正如此说,并不奇怪。
岳琚是岳飞之后,其他人不便置喙,但太子赵惇却站出来发表意见道:
“岳琚固然是不错的人选,不过父皇既然定下北伐大计,儿臣以为,不妨多派有潜质的武将前去,昔年蜀中三大将在川陕力抗金兵,一时传为佳话,再说三国之时,刘备手下有五虎大将,我朝北伐,正患将才之不广,以儿臣之见,不妨多派领兵之将前往高雄演练大炮战法,相互砥砺,良性竞争,若能成就三大将、五虎将,则善莫大焉!”
此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倒也大有道理,但其实赵惇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要掺沙子,总之不能让赵抦轻松驾驭局面,岳琚这人忠厚,绝对不会给赵抦添乱,但换成别人那就未必如此了。
赵眘听了赵惇所言,立时被这个论调吸引住了。
有理啊!
快三十年没有开战了,当时能与金兵一战的名将李显忠去世了十多年,李宝也去世了,如今能带兵的,除了吴挺之外,好像一时还没有涌现出闪亮的将星。何况史上有纸上谈兵的前车之鉴,如今久无战事,实在很难验证谁才是真正可以叱诧疆场的一代名将,在无法在实战中涌现将才的情况下,就只好寄希望于将门的子弟。
但是将门的子弟也未经实战,还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像赵括那样的纸上谈兵者。
做大宋的皇帝,最难的一桩事就是选拔武将,在大宋这个重文轻武的时代,文官选拔有一套完善的制度,而且文官对大宋政权没什么威胁,就算选差了,也不会危及社稷。但武将选拔就难了,按照祖宗的教诲,既要选好将才,又要防着,要挥之即来,来之能战,战完又乖乖交出兵权,卸甲归田,不问朝政。
说实话,这天底下还真难得选出样样条件都符合的武将。
就说武举吧,原本是想通过武举选拔出一批武将,但结果颇为令人失望。自从中了武状元的江伯虎执意改任文职之后,赵眘对武举选将就几乎失去了信心。
大宋有才能的人,好像都有怕死的毛病,嗯,起码是怯战,这个江伯虎不过是其中一个典型而已。
比起武举选将,赵眘认为,将门子弟至少不会恐惧战场,他们流淌着祖宗传下来的奋勇杀敌的血液,所以,无论他们才能上如何,至少不会怯战。当然,这是赵眘的想法,这也是赵眘高度放权给吴挺,以及任用郭家子弟为将的理由。
正是出于同样的理由,这一次赵眘本来打算派出岳琚前往高雄,带兵演练大炮战法,练出一支精兵来。话说岳家的这个孙子岳琚,好像不显山不露水,真诚度倒是不容怀疑,只是无复当年岳飞的神韵。对于岳琚究竟能不能成为一代名将,实在是殊无把握。
总之,大将须得有忠有勇有谋,关乎大宋安危,选将不可不慎。不过,人无完人,本着忠心第一的原则,派过去岳琚也无可厚非。
但如果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看,岳琚就难说是最好的人选。所以赵惇的这个提议,不能不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大宋缺将才,这已经是朝廷共识,若是能有三大将或者五虎将,岂不是大宋之福!
葛邲一向是挺赵惇的,此时便站出来说道:
“启禀官家,我朝久未用兵,异日北伐,亟需一批能征惯战的战将,臣敢请陛下为大宋计,趁此良机,多选将才前去,以期有大将从中脱颖而出。何况大炮乃是前所未有之神兵,有了大炮之后,究竟如何对敌,并无一定之规,还需从练兵中摸索,广选将才,由彼等各自用心,各显神通,悉心演练出几套大炮战法,这才不失为朝廷大计。”
“葛爱卿所言有理。那么,以诸位爱卿所见,哪些将领可以入选呢?”
“老臣以为,郭倪可以算一个。”,郭家的子弟,郭倪算是其中佼佼者,号称熟读兵书,智计百出,而且力主北伐,周必大认为值得培养。
“儿臣以为,吴曦也是将门子弟,胆色过人,也可一试。”
在赵惇眼中,吴曦聪颖过人,但其人极不安分,不好驾驭,德行也不咋的,正好叫此人去让赵抦头痛。
留正却是一直主张限制吴家权力的,一听赵惇推荐,连忙反对:
“吴挺本已位高权重,在四川号令一方。臣以为不可再授以吴曦兵权,臣恐危及社稷。”
此话说得再也露骨不过,让赵眘微微皱眉。
赵惇却道:
“听说吴曦最近四处活动,意欲回川,请问留大人,朝廷对此作何区处?照留大人的意思,是千计不能让他回川的吧!”
“不错,以臣之见,不可让吴曦回川。”
“吴曦要回川,朝廷不让,吴挺做何感想?显见是朝廷相疑!君臣猜疑,是为双输,吴家输,朝廷也不赢。换一种方式,若选派吴曦前去高雄,乃是重用吴曦,吴家理应感激涕零,吴曦远在台湾,吴挺更会忠心事君,若由此得一良将,则诚为大宋之福。可见,困吴曦于临安,将可能引起猜疑反感,乃是双输,反之,选派吴曦去往台湾,乃是双赢。儿臣故而有此提议,请父皇定夺。”
周必大也觉得留正防备吴家有些过头,报上都登了吴曦意欲回川,吴曦此举也确乎过分了一点,属于政治上弱智之举。但如果非要将吴曦困在临安,也确有不妥之处。再说大炮这件超级武器理所应当是掌握的人多多益善,于是站到了赵惇这一边。
赵眘权衡了一番,由吴家之事忽然便联想到茅庚身上,要说防备吴家,茅庚好像更需要防备,茅庚能做出极大的贡献,但一旦出问题,其危害性也极大,从这一点上来看,多派些兵马去台湾极有必要。而多派武将前去,便顺理成章要多派兵,不显山不露水就实现了大军上台岛的目的。
一念及此,赵眘便立即表态,将原定的选派岳琚的方案改成了同时选派三将的方案,岳琚、郭倪和吴曦就此派驻台湾,任务是练兵!
此事定好之后,赵眘感到一阵轻松,三将齐出,堪称给各方势力释放朝廷善意,营造和谐氛围莫过于此,是皆大欢喜之局。而其中的深意,则只有自己体味了。
赵眘随即想到也要给茅庚一个甜枣才对,便道:
“茅庚报上来的应对铜钱大战之策,朕几经斟酌,以为值得一试。朝廷铸造铜钱,造一枚铜钱亏一枚,而金国不造铜钱,仅靠掠夺我大宋铜钱维持。此弊一日不除,终将遗祸我大宋,贻害无穷啊。朕意,可令特区试行另造新币以取代铜钱,但兹事体大,不可不慎,故而朝廷须派员监控,遇有不谐之处随时应对处置,以兴利除弊。”
让特区先试,不失为尝试激进币制改革的稳妥之法,倒也不是单纯照顾茅庚。
赵眘扫了扫众人,然后目注周必大,问道:
“周爱卿,你看谁可担当此任?”
周必大想了想,不一会便想起了一个人选,当下推荐道:
“老臣以为,叶适足可胜任。”
于是,叶适摇身一变,就变成了监控特区改革币制的钦差。
而关于召辛弃疾出山主持开矿冶炼之事,永平所在的铅山就在辛弃疾现居上饶的邻近,说是一步之遥也不为过。火药开矿又只能是军方才能实施,茅庚提出的以军方为主的方案,不管可不可行,总是值得一试。
既然非说永平现有产出胆铜水的地方下面有一个超级铜矿,想必不会有错。若是官营的话,辛弃疾兼具领军和治理民政的才能,好像的确是不二人选。这人脾气是犟了一点,用在别处也许不妥,但在这里,应该正好用上他的干才。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五矿控股
话还得从当日茅庚和陆九渊谈论四大铜监的永平监说起。
按照茅庚的想法,后世江西德兴那个露天铜矿,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三,而既然是露天铜矿,埋藏必然极浅,理所应当优先开采,至于开采完德兴的铜资源怎么办,茅庚觉得一点也不用担心,全世界铜矿多的是,只要工业化发展起来,大宋第一个迈入大航海时代,南美的资源就取之不竭。
不过,让茅庚有些失望,陆九渊虽然也知道德兴产铜,却知之有限,反倒是对于铅山的永平镇胆水炼铜知之甚祥。
原来,让茅庚吃惊的是,鹅湖就在永平镇。
当年朱陆鹅湖相会,陆九渊在鹅湖寺一呆就是十几天。陆九渊本非不食人间烟火之人,自然明白当地能建鹅湖寺,多半是因为此地产铜的缘故,正因为产铜,这才有钱建寺,而且香火鼎盛。
在鹅湖寺的日子里,陆九渊不但知道这里产铜,也听说了有关于铜的各种故事。具体而言,鹅湖寺是名刹,位于永平镇北面的鹅湖山,而产铜的桂阳山和天排山位于永平镇西南,也是闻名遐迩,最多的时候据称有十万人围着这两座铜山、铅山从事营生,比如采铜、冶炼、运输等等。
茅庚记得,后世的永平铜矿,就在永平镇的西南,据介绍说,原本在宋代就产铜,但是只采了最上面的一层,多数时候是收集胆水炼铜,宋人没有想到底下还储藏着巨大的铜矿藏,连后世也是几经勘探,这才确定在地底下还有一个超级铜矿。
这就是作为穿越者的好处了,话说20世纪经过十几年的艰难勘探,才探明永平铜矿地底下的铜矿储量惊人,而且只须揭开一层,就能露天开采。这个信息放在大宋就相当于一张藏宝图。现在,茅庚就掌握着这张藏宝图。
对于陆九渊,当然不需要隐瞒,茅庚直接就告知,只须在如今采铜处再往下挖挖,就是无穷无尽的铜矿石。
永平铜矿的铜金属储量超过100万吨,后世的产量是年产两万吨,折算成宋斤,就是超过3000万斤的产量。当然,如果采用人海战术采矿,就算可以用火药炸开坚硬的岩石层,估计能达到后世两三成的产量就不错了。
德兴铜矿暂时还不知道藏在何处,永平铜矿的位置则是确定的。尽管德兴铜矿的储量是永平铜矿储量的好几倍,但茅庚觉得,自己掌握的德兴那个藏宝图显得太不精确,与其费事去找,还不如先挖出来业已精确定位的永平宝藏。
陆九渊也不问茅庚究竟是何以得知永平铜矿储藏着天量的铜矿的,陆九渊素知茅庚不会乱开玩笑,茅庚所言,尽可相信无妨。
于是,两人就如何开采永平铜矿计议起来。
茅庚的初步设计是,以火药炸开岩石层,以人海战术开采铜矿,至于炼铜,则以火法炼铜为主,胆铜法炼铜为辅。在开采永平铜矿的同时,也可以伺机探明德兴铜矿。
考虑到需要以火药开矿,同时涉及到需要保密的锌冶炼,而且基于规模和效率的考虑,目前只能采取官营模式,而调集具备纪律性的厢军开采铜矿,堪称是首选。
算一算,派过去两万厢军,就算人均日产一斤铜料,一天就能产两万斤,年产700万斤铜料应该不难,外加五十万斤锌,如果再引进一些先进的管理措施,也许产量会更高。
两万厢军一年要发饷百万贯,当然所发的是会子,相当于75万贯铜钱,一斤铜三百文,一斤锌算是两百文,一年总收入是两百二十万贯,考虑到投资和其他运行成本,利润应该是可观的。茅庚简单地估算了一下,一年下来,不会低于五十万贯的利润。如果将规模效应、科技效应和管理效应结合起来,还能进一步提高盈利水平,这还不包括附加产品金银在内,要知道,永平铜矿中矿石中的含金量和含银量都不低。
不要奇怪,茅庚设计的就是后世的国企模式,在这个时代就叫官营。考虑到大宋的厢军战力基本上是渣,但是厢军别的本事没有,却有一个最大的本事,就是很消耗国帑——很坑爹,茅庚认为,这些干耗国帑又没什么用的厢军最佳的出路就是转化为工业人口。以官营企业的模式消化厢军,变相裁军,实现裁军软着陆,可能是将来一段时间的唯一出路。
一直以来,大宋就把军营当做收容所了,什么无业游民、懒汉、灾后流民以至于罪犯都收罗进了军中,完全将军队当做慈善机构了,当然,这也是大宋才有的奇葩,大宋皇帝以为将这些人都养起来之后,天下就太平了。
话说到了战时,需要真刀真枪冲锋陷阵的时候,大宋的老爷兵当然济不得事,于是只好招募效用和使臣。所谓效用和使臣,便是招募的高级军士,岳飞当时就是作为效用投军的。使臣级别最高,效用次之,同时,使臣和效用的军饷也比普通军士高得多。但后来问题又来了,军中腐败滋生,武将手下若有三千兵,常常会报上朝廷声称营中有两千效用和使臣,实际上当然是没有的。这些武将战力不怎么样,但吃空饷的本事见涨,孝宗无法,只好在隆兴年间出台一项硬性规定,规定军中效用和使臣至多不能超过三成。
好吧!这有点跑题了。
总之,厢军就是等而下之的收容所,搞点后勤还凑合,打仗无论如何是指望不上他们。所以,还是尽早转化为工业人口为妙!根据特区的实践,证明了一个道理——厢军转行当水泥工人和建筑工人,还是十分要得的。
除了消化厢军,第二个原因,就是要赵眘将国库中的闲钱拿出来一点发展工矿业。几百万贯钱搁在府库之中,据说串钱的绳子都腐朽了,很显然不符合保值增值的法则。在茅庚眼中,赵眘就像一个守财奴一般,善于理财是不错,规避投资风险也是不错,但在刺激经济上就显得乏善可陈了。相比较而言,王安石搞的那个青苗法,就有动用国家资源刺激经济的意思,只是行事不得法而已,画虎不成反类犬了。不过公正地说,人家王安石宏观上还是很靠谱的,只是细节上没弄好而已。当然后人讲了,细节决定成败,王安石失败,就失败在细节上。
又扯远了。
好吧,大宋的厢军闲着也是闲着,大宋的国帑闲着也是闲着,茅庚觉得都应该动员起来,转化成为大宋的工业发展资源。倾举国之力发展工业,这是一个尝试,希望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也许不久之后,这种举国体制在大宋工业化浪潮中也能占一席之地,不论举国体制有多少弊端,毕竟不能否认举国体制也有其优越性。
为了坚定朝廷的决心,茅庚推出的是股份制。
茅庚设计的股份公司,股本是一百万贯,朝廷占七成股份,茅庚的特区集团占一成,此外台宋海贸和高建地产也各占一成,台宋海贸和高建地产都不用茅庚怎么动员,韩侂胄和周巽在得知投进去之后可以获得大量铜料而且还能大举盈利之后,便十分主动地认购股份,韩侂胄的台宋海贸不差钱是人所共知,周巽如今卖楼盘也一夜爆发,三家各拿出十万贯都不是难事。
这样一来,大宋朝廷实际上只需要拿出七十万贯,也就是将分期在一年拿出来的钱一次性提前拿出来而已,因为两万厢军的军饷一年就是七十五万贯,如果作为厢军,至少还有兵器铠甲上的损耗,一百万贯打不打得住还是个问题。所以,就冲这一点,朝廷就是只赚不亏。如果还算上一年百分之五十的回报,那就更下不得地了。
关于这个官营股份制公司究竟应该叫什么名号,总不能叫江西铜业吧,何况还有锌呢,金银也产啊,再进一步也许还要产别的,思来想去,茅庚觉得应该叫五矿发展控股公司,有了这么个名号,届时多装进去一些厂矿,就省了许多麻烦了。
考虑到五矿控股一开始就起步很高,以后则有可能发展为一个巨无霸企业,所以当陆九渊隆重推荐辛弃疾的时候,茅庚也觉得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人家辛弃疾无论军事政治,威望和才能俱是不同凡响,由他来做五矿控股的ceo什么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再说了,辛弃疾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
赵眘看过茅庚的五矿控股项目方案,当时就很是心动,所谓节流开源,莫过于此,而茅庚还声称借此可以赢得铜钱大战,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赵眘更知道,辛弃疾在理财上堪称是千里挑一的好手,如果真像茅庚所说那样,永平那里储藏有超级铜矿,赵眘相信,比起交给别人来,交给辛弃疾显然更令人放心!嗯,稼轩不仅文能安邦,武能杀敌,还是个经商的能人,我看好他,看好他能为大宋赚更多的钱,换一句话说,他可以让朝廷利益最大化。
至于茅庚在计划中提出的期权,不就是给辛弃疾百分之一的期权吗!反正也是要出钱的,只是晚一点掏钱买五矿的股份而已,这样的方便当然可以给。
赵眘想到后来,越发觉得辛弃疾是最佳人选,但又忍不住有些担心,稼轩长期被晾在一边,总不会看不上五矿总裁的位置而不肯出山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少年梦想
钓鱼台样板楼开了个门市,店里平时也就是卖一些玻璃镜、玻璃杯、玻璃器皿之类,当然也卖鹿头肥皂和火柴,还有白糖、巨能钙和鱼肝油等等,总之都是特区所产的独门产品。
门市的玻璃镜、玻璃杯、玻璃器皿卖的的价格都很高,巨能钙和鱼肝油也不是寻常百姓敢于问津的,至于肥皂、白糖,这属于大宋百姓都能买得起的范畴,然则令人蛋疼的是,需要凭票供应。到目前为止,偶而敞开供应而百姓又能买得起的,大约只有火柴了。
有鉴于此,钓鱼台的门市被公认为高档门店,只有敞开卖火柴的时候热闹点,平时前来购物的并不踊跃,显得有些曲高和寡。
但自昨日起,连续两日在钓鱼台的门前排起了长队,只要看到从钟楼挂下来的两条广告条幅,就能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热闹了。
不错!这就是公开销售三鹿妆粉的情形,由于报纸上打出了限购的广告,现场又贴出了限购的告示,一时间钓鱼台门市显得空前的热闹起来。
昨天基本上是临安豪门和官员们的强悍仆人之类角色横行的时光,寻常百姓就算有购买欲,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所以整个昨天,买到了三鹿妆粉的十个有九个都是临安有头有脸的人家。
今天,终于轮到寻常百姓有机会排队购买妆粉了,不过,黄牛党应运而生,一批混混和无赖也加入到了排队的行列,虽然有临安公差维持秩序,黄牛党打着代客排队的借口,却也让公差奈何不得。
这会儿,门外排起了四列队伍,长长的队伍拉到了好远,此外看热闹的人也不少,反正门外挤满了一圈一圈的人,人声鼎沸,时而还会推推搡搡,惹得公差一刻也无法闲着。
吴曦这会儿正在二层楼上,临窗而坐,居高临下,在欣赏着外面的热闹场面。
外面的情形实在是乱糟糟的,谈不上什么观赏性,但是吴曦如今就是一个倾情投入的观众,兴味盎然,心无旁骛,好像在看一场无比精彩的大戏似的,几乎是瞬也不瞬地观摩着外面的一切。
不过,戏总有收场的时候,本就不多的妆粉在某一个时间点终于售罄。
此时后面还排着老长的队,这时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各位,各位,本店抱歉地通知,妆粉已经卖完,已经卖完,请大伙儿自动散去。这次没有买到的,下次还能买,五天之后,还会有一批妆粉到货,届时欢迎光临本店。”
他这么一喊,一时乱了套,后面的人立时就围了上去。
这个店员只好操起一个铁皮喇叭,对人群反复吆喝,请求群众散去。
当所有的人都明白妆粉已经卖断货之后,辛苦排队却没有买到的人开始骚动起来,随即开始表达不满,咒骂声和牢骚声轰然响成一片,公愤在这一刻加速蔓延并且加速发酵,群众的情绪急转直下,场面进一步失控,到了最后,便有人开始向门市投掷什物。
偏偏吴曦在楼上看到这一幕,显得特别的开心,手下人也放下手中的牌,开始关注下面事态的发展,他们不明白吴曦何以笑得如此开心。
忽然从人群中毫无预兆地投掷出一块石头,直奔二楼而来,只听砰的一声,那块石头击穿玻璃,那石头嗖嗖有声,堪堪贴着吴曦的脸飞了过去。
吴曦摸了摸脸,发现毫发无损,非但不怒,反倒是嘿嘿一笑。
但白二不干了,愤愤出声道:
“哪个王八蛋,竟然敢冒犯公子爷!待小的下去将他抓了暴打一顿,然后送他见官。”
“慢!”,吴曦及时制止。
“白二啊,他们没有买到妆粉,有点情绪可以理解。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顾客是------那个---顾客是-----”
“顾客是菩萨!”,白二张口就提示吴曦。
“蠢材!本公子难道不知道‘顾客是菩萨’吗!你既然知道顾客是菩萨,那方才你口口声声要打人家,你不知道菩萨是不能冒犯的吗!蠢材!”
“顾客是菩萨”,这是从文元口中说出来的,当然源自茅庚。茅庚总不能照搬后世“顾客是上帝”吧,因而只好变通一下,弄了个大宋版的――顾客是菩萨。
吴曦说“顾客是菩萨”的时候,口吻显得若有其事,此时,吴曦俨然就是一个负责任股东的形象。他方才不惜做一个倾情围观者,就是在欣赏产品畅销的盛况。试想,看到所投资的产品如此畅销,恐怕没有一个股东不会感到欣喜吧!
吴曦的表现虽然有些偏执,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这也没什么,吴曦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性格乖张,手下人也见怪不怪了。
后边的场景已经没有什么观摩价值,吴曦兴致缺缺,带着手下从后门离开了。吴曦临走,挥一挥衣袖,丝毫没有追究肇事人的意思。
走到半途,正撞上一个心腹,那心腹附耳一说,吴曦顿时咧嘴大笑了好几声:
“好!好!”
吴曦为啥心情如此雀跃?当然是宫中传出来了好消息,这个好消息便是,吴曦如愿入选赴台带兵演练的三员武将之列。所谓“有心人,天不负”,吴曦高兴之余,良多感慨。
娘的!不容易啊!这真要感谢郭倪。
原本,上意只是单选一人,如今居然真的变成了三将并列中选,吴曦不禁对郭倪大为佩服,人家真是诸葛之才,不服不行。
“走,去郭府。”
可一转眼,吴曦又改了主意:
“不!去文府。”
此时去郭府显得与郭倪相交过密,今后要注意了。但有这么一件好事,总得庆贺一番,去文府,连显摆带庆贺,对!就是文府了。
到了文府,一眼就看到文元正在和三位年轻人在一起。袁甫是见过的,傅子云也见过一次,只有一个人面生。
“哦,吴兄,请!”
文元一件吴曦注目扶归,这便介绍道:
“这位小兄弟是扶归,是茅兄的弟子,扶归,快来拜见吴大人。”
扶归连忙见礼。
吴曦一听是茅庚弟子,立时大生好感,一边洋洋得意地说道:
“扶小哥,我过些时便会去往高雄,要在尊师的地头上带兵演练,不知扶小哥何时回特区?不如这样,届时便和我一路开拔好了。”
不过扶归闻言并没有表示出一丝高兴的劲头,扶归一直以来就是实在人,在茅庚调教下更是养成了严谨的风格,此时直接便否定道:
“吴大人,小生此次回来,暂时是不会再回特区了,尊照师命,小生会去往江西,协助开矿冶炼。傅子云傅兄也会与我同去江西。”
“哈哈!原来如此。”,吴曦咧嘴一笑,随即面对文元道:
“文哥儿,你听说了么?最新消息,官家准了嘉国公所请,已经决定召请辛稼轩出山,全权负责江西开矿冶炼之事。”
“此话当真?”,文元也知面前的吴曦消息灵通,但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须得确认一下,吴曦这人神叨叨的,他的话,有时候难辨真假。
“骗人的是王八蛋!”
傅子云闻知这个盼望已久的消息,立时大为雀跃,喜形于色道:
“这下好了,跟着辛大人,可以做一番大事业了。”
“年轻人,北伐大业才是大事业。挖矿炼铜,算不上吧!”,吴曦觉得自己带兵,将来才有望成为北伐名将,要成就大事业,那也是自己的事,最多还捎带上郭倪和岳琚,至于挖矿炼铜,能扯得上大事业吗!
“吴大人,请不要小看挖矿冶铜,师尊说了,在三年时间内,要实现年产三千万斤铜料,年收入一千万贯,年盈利两百万贯。师尊说了,有了钱,才能北伐。有了钱,才能造威力无匹的新式军械,才能扫灭金兵。”
扶归对茅庚所说的话一概奉为圭臬,这当口一口一个师尊说如何如何,听在吴曦耳中,有些惊讶――三千万斤!可能吗!而听在袁甫耳中,则是深深的震撼。
“哦,看来,两位小哥儿其志不小啊!好,辛稼轩也算个人物,令人佩服,我拭目以待,倒要看辛稼轩是不是一年真能炼出三千万斤铜料来。”
此时在一旁久未说话的袁甫一脸憧憬道:
“辛大人出马,又有茅先生派弟子相助,一定能行的。一定的!”
转过头来对文元请求道:
“文兄,在下也要去江西,跟随辛大人建功立业。”
文元笑道:
“你难道不考科举了吗!令尊可是寄望甚殷呢!”,文元觉得以袁甫之才,不考科举是可惜了。
“家父也是陆先生的学生,陆先生既然让傅子云傅兄前去江西,傅兄去得,在下也去得,陆先生当年一心教书育人,直到三十好几才去考进士,在下还不到二十,以十年时间追随辛大人,十年之后再考也不迟。在下不能像吴大人那样带兵驰骋沙场,却可以为富国强兵尽一点微末之力。只是不知辛大人会不会拒绝在下到他帐前效力。”
袁甫说这一番话,让人感叹,真是热血青年啊!
文元拍拍袁甫的肩膀,鼓励道:
“到辛大人那里也能一展雄才,若是做得好,未必就会输于名臣名将。你若是真的有心,我以茅兄名义推荐一下,也不是甚么大事。辛大人是爱才之人,又焉能拒之门外!”
茅庚鼓励袁甫的同时,顺便也刺了刺吴曦,别以为名将之后就有什么了不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指点江山
吴曦不乐意了,这些少年人谈人生谈理想,自己居然被无视了,这叫人情何以堪。
但局面是四比一,吴曦一时也扭转不了局势。
恰巧蔡荐文这时候到了,蔡荐文是应吴曦邀请而来的,当然蔡荐文同样也为妆粉热销到卖断货而高兴,妆粉如此热销,的确值得庆贺。当得知吴曦要在文府庆贺一番的时候,屁颠屁颠就赶来了。
“我说,你们这么热闹,在说些甚么事儿呢?”
蔡荐文觉得方才这些人一定在谈卖断货而招致砸店的事情,这可是今日最劲爆的事件,但文元的回答却是:
“蔡兄,呵呵,我们闲来无事,在小议朝政。吴兄锐意北伐,要的是立竿见影。三位小兄弟则是要先富国,再强兵,然后再北伐。各有各的意见,虽然殊途同归,但却各执一词,故而比较热闹。不知蔡兄持何见解,也要参与讨论么?”
文元心知蔡荐文不属于激烈的恢复派,心道这一来就是五比一,孤立一下吴曦也好,看吴曦今日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欠揍欠打压,就是这号人!
蔡荐文有些奇怪,门店都被砸了,文元却浑然无事在这里奢谈国是。
“文兄,听外面人都在说门店被砸之事,损失大吗!”
吴曦笑道:
“砸碎几块玻璃,算个屁!修修也就罢了。人家没有买到货,心中有怨气,发泄一阵,那是自然的,那起码表示人家有足够的诚意想买不是!不要紧,修楼的那点钱,兄弟我包了。”
文元鼓起掌来。砸碎几块玻璃固然算不得什么,但有人埋单还是挺好的。
吴曦今日起了兴致,他是不肯轻易服软之人,又天生喜欢热闹,于是也有意拉蔡荐文进入战团,口中说道:
“蔡兄来了,我们继续方才的话题。蔡兄对北伐之事如何看?”
蔡荐文对北伐之事并不热衷,在他眼中,大宋对于金兵,向来是没有什么胜算的,于是笑道:
“在下觉得,吴兄在报纸上主张的就很不错,北伐先往后放放无妨,倒是大理国,务必派兵拿下,据说大理富得流油,黄金白银就不说了,还盛产铜料,对,还产白铜。我大宋理应先拿大理来练手,灭了大理之后,再谈北伐不迟。若是连大理都灭不掉,那还奢谈北伐作甚!故而,在下受吴兄启发,窃以为当今大计,理应先取大理,再谋北伐。”
靠!吴曦心说还提报上大理之说干吗!那是郭倪出的主意好不好,也就是跟朝廷打打心理战,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声西击东,争取去台湾才是那篇报道的目的。可以说计谋已经成功,但计谋本身纯属扯蛋。
吴曦有点讪讪的,辩解道:
“蔡兄,在下的意思,可不是灭掉大理,最多,就是将边界不远那一带产铜的地区收服,并入大宋版图。蔡兄,有一点你须得明白,北伐恢复中原,一雪靖康之耻,才是我辈武人最迫切的愿望。”
蔡荐文摇摇头,进一步阐述自己的道理:
“吴兄啊,在下是一介商人,只知道有钱可赚才是好事,你看,茅先生献计取台湾,就是一个大赚特赚的成功典范。你看,攻取台湾所费不多,但赚来的却是一个宝岛,其上不但有偌大的一个金矿,还发现了年产三千斤的红薯,可以开垦的良田更是不计其数。嘿嘿,依在下看,是不是该出兵,要看能不能赚钱,赚钱才是硬道理。在下相信,打大理就能赚钱。”
众人一听,一时都乐了,这人毫不避讳,在这里理直气壮地宣扬打仗要赚钱,真是商人本色啊!
但这时,随着脚步声响,人还没到,声音倒先到了:
“我说谁在这里大放厥词呢!说甚么要赚钱才能打仗,这是甚么奇葩的逻辑!”
吴曦一听,便知是刘过到了,随同刘过一道到来的,还有韩午,吴曦一看,这真是来得及时啊,两人都是自己请来喝庆功酒的,嘿嘿,两人都是坚定的恢复派,这一下自己有了强援了。
蔡荐文见是刘过,也不示弱,笑道:
“原来是刘兄,刘兄前些日的报道,不是要攻伐大理吗!如果在下没弄错的话,那片报道就是这个意思,吴兄、刘兄,在下只不过为你们攻伐大理找了一个更实在的理由,这难道有错吗!再说了,攻取台湾就是赚钱的典范,依在下看,赚钱才开战,利国利民。相反,北伐就悬了,就算胜了,也是亏本的。亏得起还好,就怕亏不起!”
按照在商言商的道理,蔡荐文这一番说辞,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刘过被蔡荐文气笑了:
“哈哈!蔡兄啊蔡兄,大宋就是你这种奸商太多了,所以北伐才会困难重重。‘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照蔡兄的意思,只要大赚其钱,歌舞升平,甚么靖康之耻,都可以一笑置之啰!”
文元连忙打圆场道:
“刘兄,蔡兄所说,也是一家之言,这不是闲来无事兴之所至随便聊聊嘛!我茅兄当时力主攻台,还跟当今官家有个一个赌约呢!嘿嘿!可见官家也是希望出兵台湾不要空耗国帑,如今收了台湾,其利自不待言。要我说,异日北伐,也要尽力避免拼消耗战才成,否则拼一个兵疲民穷,则委实不划算啊。”
文元跟茅庚这么久,耳濡目染,不赞成打无准备之仗,实在是情理之中。
“不错!五年之后,待我军力远超金兵,方能举兵北伐。”
傅子云在特区,目睹特区爆发性发展的情形,各色新器材新兵器次第推出,在傅子云的心中,自然觉得时间愈长,大宋的优势就会愈大。而现在的情势,大宋与金国可谓旗鼓相当,若选妄谈北伐,完全不值当。
吴曦作为最坚定的主战派,此时也有些犹豫,自己削尖脑袋要去台湾,就是为了演练大炮那种大杀器,练兵也确实是要些时间,军中要练到弓马娴熟,一两年是决无可能实现的,却不知道大炮是不是尤为难练。
想到此处,吴曦便道:
“今日吴某请来几位,恰好几位小哥也在,吴某已经让人订了一个席面的酒菜,很快就会送来文府。文哥儿,在下借你文府请客,请大伙儿痛饮一顿,不碍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
那能碍事嘛!只不过吴曦这家伙先斩后奏,有些霸道罢了。
刘过这才想起要贺喜吴曦:
“吴兄要去台湾练兵,理当庆贺一番才对。今日喝酒,以我之见,就以北伐这个题目佐酒,如何?随便喝,随便议论,吵一个痛快,喝一个痛快。”
是了,既然有韩午和刘过在一起,韩午的消息灵通甚至还要超过自己,刘过自然什么都知道,吴曦恍然。
除了去台湾值得庆贺,还有呢!吴曦笑道:
“嘿嘿,除了那事,今日是双喜临门,我们的妆粉在临安卖疯了。来来来,喝!喝一个痛快!刘兄提议,在下举双手赞成。今日只管无拘无束,只图一个热闹”
酒菜一到,一众人几杯酒下肚,包括扶归傅子云在内,你一嘴我一言,各执己见,为北伐吵得不可开交。
“我说嘛,先出四川,大军由陕西向东,这才是正理。”
“不对,理应三路齐进,四川一路,襄阳一路,淮东一路,叫金狗穷于应付。”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大军北伐,理当是出襄阳,全力以赴攻下汴京,然后直捣黄龙。”
“此言差矣!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还是辛稼轩的海路进攻之策高明,三路佯攻,然后从海路直取山东,此乃上策。”
“我看不如这样,先游说西夏共同出兵,夹攻金国,方不失为稳妥之计。”
“放屁!西夏是甚么东西,哪能跟豺狼联手,这个西夏,早晚咱得灭了他。”
“要我说,保险起见,还是先取了大理再说吧!”
“胡说!当然是北伐优先。”
“北伐固然是一定要北伐的,不过五年之内,切不要奢谈北伐。”
“去!三年,三年足矣!”
------
文元一看争执的场面有点混乱,有点像菜市场一般,心中一动,将话题一转道:
“诸位,北伐嘛,这是朝廷大事,也不是我们在这里吵赢了就能决定的,嘴上痛快又有何用!要我说,要战胜金人,决非旦夕之功。在下倒有一个主意,或许有助于削弱金人实力,遏制金人一二也是好的。”
众人一听,对啊,就算这会儿吵赢了,那也毫无用处,朝廷该如何还是如何。
却不知文元有何妙策遏制金人。
“文哥儿有何妙策?”
“诸位听说过陈亮在占城、安南、真蜡之事吧!自从占城王宫开建,安南如今也开始大兴土木建王宫,真蜡也开工在即。只是金人还未见太大动静,我就想,须得引诱金国也大兴土木才对,以此消耗金国国力。我就想啊,大约钓鱼台这个鱼饵不够大,还得另下一个大的钓饵,估计金人就能上钩了。上次吴兄提出在临安修建一处七星级的豪宅,吴兄如今要去台湾,豪宅就无须建了,倒是可以考虑建一个最高级的样板楼,有客栈,有门店,还有钟楼------。”
“还要有勾栏。”
蔡荐文一听,立即就踊跃献策,勾栏是这个时代表演戏曲的地方,是游艺娱乐的地儿,蔡荐文觉得既然要建,硬件固然要一流,软件也要配备精当。
“不能少了酒楼。”,说话的是刘过,刘过嗜酒如命,一刻不能或忘酒字。
“茶馆也不能少。”,傅子云如此曰。
“还得有关扑柜坊。”,关扑就是赌博,说这话的便是韩午了,在韩午心目中,若是不设立一个赌坊,那怎么行。
“须得有读书阅报之处。”。袁甫还是一股子浓郁的书生味道。
吴曦一看,该说的好像都让这些人说完了,他觉得说要再弄上一个青楼好像不妥,便慨然道:
“我看最最要紧的是,要建得高,不能低于九层。文哥儿,要是照我的主意盖上九层,我便出九万贯好了,盖十层的话,我出十万贯。”,吴曦今天高兴,酒也喝多了点,顿时就产生了投资冲动。
蔡荐文掂量了一下,这事自己可不能落下,因而笑道:
“吴兄既然有此大手笔,在下就出五万贯好了。”
刘过却质疑道:
“建这么个样板楼,金人果真会跟进吗?”
文元淡淡一笑,激将道:
“这就要看刘兄的一支生花妙笔了,有陈亮成功在先,刘兄号为一代江湖才子,难道不能也循陈亮之例,多做些文章,循循善诱,让金人由此也大兴土木吗!”
不错,人家陈亮的本事真是不服不行啊!能够忽悠三国同时大修王宫,堪称神级手笔。刘过虽也狂傲,但在这一点上却不得不大为心折,心道,什么时候须得跟陈亮取取经才行。
O2D第一百五十章 为锌动心O2D
上饶带湖别墅。
年已五十的辛弃疾自从淳熙九年摘了乌纱帽,被一撸到底后,在这里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了!花开花落,一转眼又是初冬来临了。
两年前,前辈好友韩元吉离世,让辛弃疾倍觉英雄寂寞。当年选择寓居上饶,多少也是冲着韩元吉在上饶寓居,这才决定寓居上饶的。辛弃疾的带湖别墅和韩府隔着带湖相望,两人来往之密切,在诗词应和上便可见一斑。
最有名的一首是辛弃疾作于淳熙11年(1184)的《吕龙吟·甲辰岁寿南涧尚书》,是写给韩元吉的寿词,词云: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长安父老,新亭风暴,可怜依旧。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
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况有文章山山歌酒。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
韩元吉出自程颐一门,是程颐弟子尹焊的学生,官至吏部尚书。吕祖谦是他的女婿,陆游与他相交莫逆,朱熹与他同是程门弟子,但在韩元吉最后的岁月里,最重要的后辈知己便是辛弃疾了。
可惜,韩元吉过世了!
去年暮秋的时候,陈亮来了,又走了,现在陈亮远在占城,据说在那里,陈亮几乎成了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且名动安南和真蜡,也算是一展雄才了吧!可惜老友相隔万里,只能徒忆对酒当歌之时。
至于陈亮来信邀请去往台湾,辛弃疾已非昔日只身奉表南归的少年了,虽然不无冲动,但终究只能长叹一回,不可能像陈亮一样万事无牵挂,只身渡海而去。
官家没有北伐而是先取了台湾,这步棋一开始让人看不明白,但现在看来这步棋走下来,堪称是大有收获。在辛弃疾看来,金矿倒在其次,最值得庆贺的是弄到了新的粮种——红薯,红薯年产三千斤,有了这个高产的红薯,料来大宋百姓从此再无饥馑矣!
而后,又有台湾产的玻璃镜在上饶流行起来,如今在辛弃疾家中,就有好多面玻璃镜。而且,辛弃疾也有了将窗纸一概换成玻璃的打算。至于肥皂和火柴,在辛府上已经属于正常用度范围之列。
日子就是这么平淡地一日挨着一日过去,应和,郊游,伴随着田园生活,日复一日,眼看着秋叶凋零,又一个冬季到了。
更能消几番风雨!纵然仍是雄心万丈,也禁不住年复一年的雨打风吹,如今白发已生,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辛弃疾在心中如此感慨道。
辛弃疾不禁吟出了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想当年驰骋沙场,纵横捭阖,可惜如今只能困在带湖,“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唉!
这一天的辛弃疾有点神思恍惚。
正当辛弃疾心有所思,眼看就会有一首新词问世的时候,圣旨到了。
接了圣旨还不算,除了圣旨之外,还有一份长长的附件,是论证永平采矿炼铜的。“五矿发展控股公司”这个名头有点怪怪的,不过联想到“华西营建公司”、“台宋海贸公司”,都有个“公司”字眼,好像很时髦的样子,不过,果真能挖出来天文数字的铜矿吗?
接了圣旨又看了附件之后,辛弃疾有些犹疑,恰好辛弃疾与本地专业人士有所交往,当然要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辛弃疾在上饶,所交往的就有坑冶司干官李子永和提点坑冶铸钱公事李正之,这两个人对于永平铜矿当然是再也了解不过,且听他们两人如何讲,再作区处不迟。
第二天,李子永和李正之都应邀来到了辛府。
面对辛弃疾的问题,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永平一年能产一千万斤铜料。
“辛先生,铅山场产铜最多的一年,就是乾道二年,产铜也不过九十六万斤,这些年每况愈下,铜矿开采殆尽,再往下开采,为岩石所阻,既耗民力,又所出有限,在下担心此事悬呐!”
李子永在坑冶官任上一干就是近三十年,对铅山场产铜自然是心中有数,要说地底下还有采不完的铜矿,他哪能轻易就信,而且铅山采铜,向来为岩石所阻,就算能在岩石缝中往下挖,那也是千难万难,一年产出一百万斤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至于要产出一千万斤,做梦吧!
李正之也附和:
“那一年能产出九十六万斤铜料,那也是动员了好几万人,没有十万,七八万人是有的,这么多人日夜开凿,冶炼,运输,这才炼出来的。两万人一年要产铜七百万斤以上,只怕是痴人说梦。”
两李不看好,让辛弃疾有点灰心,但辛弃疾可不是一个轻易就放弃的人,他在等陆九渊信上说的人到来。这封信是钦差颁完圣旨后传递的,它的传递级别真高。
第三天,傅子云、扶归和袁甫到了。
这一行人为辛弃疾带来了特别的礼物:红薯和红薯粉,还有一块锌金属。
傅子云施礼道:
“恩师听说稼轩大人留心农事,特地让小生带来了一点特区特产,这是红薯,这是红薯所制的红薯粉,过几天还有红薯种运过来。”
“如此多谢了!”
“这是茅先生让小生带来的,是一块锌。”
傅子云接着递过来一块灰白色有着金属光泽的物事,辛弃疾接过,只觉得沉甸甸的,像铅又不是铅,比铅轻点,又比铅要硬。
“此物怎讲?xin?”
傅子云当下解释道:
“它的名称,叫做‘锌’,金字旁,右边做一个辛大人的‘辛’字,是金属锌。茅先生说,这个锌可神奇了,也许这个神奇的锌注定和辛大人有缘,因而恩师和茅先生都想到一起去了,说只有辛大人,才能当得五矿公司总裁,方能顺利炼铜冶锌。如今看来,连官家也看好辛大人。我们三人感佩辛大人风范,愿意追随辛大人鞍前马后,在辛大人麾下成就一番功业。”
辛弃疾一下子收到两样从未见过的礼物,一时好奇心起,先是尝了尝红薯,咬一口,觉得入口爽脆,味道甘甜,连说好吃。
接着便问锌有何妙处,傅子云便掏出一枚热镀锌的铁片来,告知说只要是铁件上浸镀上一层锌,这个铁件就不会生锈了。
辛弃疾一听,果然神奇。
而且,傅子云还说了,铅山那里就有锌矿,至于冶炼,扶归就深通炼锌之术,此次特地让扶归来此,便是助辛弃疾炼锌的。
辛弃疾心说,看来就冲这个奇妙的锌,就值得试试。他们故意将这个金属取名叫做“锌”,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忽又想到二李所说采矿的艰难,便道:
“昔年我也去过铅山积翠岩,那里下有貌平坑,石窟中有胆泉流出,也有人开坑采铜。不过那里岩石层层叠叠,开凿殊为不易,我看小茅先生写的报告说能用火药炸开岩石,果真能行吗?”
上饶和铅山近在咫尺,辛弃疾就常去鹅湖寺,永平周边的山水常有辛弃疾的足迹,包括产铜的山脉。正是亲眼所见采矿艰难,辛弃疾才有此一说。
“不错,我们在高雄,采石烧制水泥,便是用的这火药开采之法,任是多坚硬的岩石,也能以此法开采。茅先生说了,永平这里的岩石下储藏着天量的铜矿,只有采用火药爆破之法开采,方能奏效,茅先生又说,辛大人极善带兵,只须两万厢军,便能胜过十万坑冶民众。”
“哦。”,火药真行的话,那就好!辛弃疾心道,这次官家能用自己,大约是看中了自己带过兵,又有民政经验。而像陈亮那样主持一个像“华西营建公司”那样的公司,自己倒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话说种田种久了,想出山为国做点事的想法就日趋一日变得强烈起来。
“茅先生说了,就算一人一天能炼出一斤铜,就是两万斤铜,以辛大人之大才,必然不在话下。”
“哈哈,看来我不做这个五矿总裁,就既对不起陆九渊,也对不起茅庚啰?!”
扶归点点头,继续将茅庚交代的话说下去:
“茅先生说了,永平这个矿很重要,将来的铜料靠它,炼锌也靠它,只要有了足够的铜和锌,大宋就能压倒金国,让金国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流到大宋来,我大宋便能不断富国强兵,最后完成辛大人之宏愿,北伐,一雪靖康之耻,恢复大宋河山!”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辛弃疾心坎上了,辛弃疾当时就心中一阵激荡,差一点又要祭出一片词章什么的,以一叙心中块垒。
不过,面对的是三个小子,以后还会是自己的手下一兵,辛弃疾心念一转,呵呵笑道:
“陆九渊和茅庚既然做好了套,苦心孤诣,都将这个金属叫做‘锌’了,我再要推三阻四,就显得辜负他们两人心意了。此外你们三人之中,两个是陆九渊的门下,一个是茅庚的门下,你们师尊既然派了你们来,我就更不能推辞了。好!我就答应你们,试试看。但愿不负所托。”
三人鼓掌。
(第二卷完)
O2D第一百五十一章 虾夷夏裔O2D
临安的消息通过飞鸽传书,传到了茅庚这里。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官家认可了推荐,发下圣旨让辛弃疾出山,嗯,这是好消息,按照辛弃疾的性格,拒绝朝廷召唤的事情,应该做不出来吧!
坏消息是,原本听说是岳琚要来特区带兵演练大炮,但如今出现了变故,由岳琚一个人,一下子变成了岳琚、郭倪和吴曦三个。赵昚这个举措,好像是要在练兵上引进竞争机制的意思吧。
茅庚隐约记得,开禧北伐的时候,郭倪最先对金兵打响了第一枪,但随后金兵反击,逃跑得最快的也是这个郭倪,自此之后,自比诸葛的郭倪被讽为“带汁诸葛”。而吴曦是一个毫无节操的家伙,这家伙手握四川的重兵,被韩侂胄倚为干城,然而吴曦一看形势不妙,竟然投降了金国,做了伪蜀王,不过才称王41天,就被忠于南宋的手下砍了。
茅庚在后世并未听说过岳琚其人,事实上,在真实的历史上,岳琚奉命阻击金兵,力战而死。茅庚只知岳琚是岳飞之后,既然是岳飞之后,应该比较靠谱吧。
为什么偏偏增选的是吴曦和郭倪这两个货呢!这两个货到了特区之后,就冲那德行,只怕是两个祸害啊。
好在有赵抦在此压阵,就算吴曦和郭倪想乱来,恐怕也得掂量一下才成。想必这两人也没有胆子闹出什么天大的事儿来,茅庚觉得咱惹不起躲得起,不去惹他,一切有赵抦挡着,可保无虞。
来两个劣货虽然令人有些担忧,不过,特区的形势看好,只要不受到太大的干扰,未来值得期待。
特区渡过了最艰难的创业阶段,如今看来,特区的一切都已经慢慢走上发展的正轨,为往后加速发展工业打下了不错的基础。
而文元在临安的形势也不错,三鹿妆粉卖疯了,究其原因,当然要归功于毒妆粉的宣传给力,尤其是在临安闹市区公开进行老鼠喂食毒妆粉的演示,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可见文元还是很有头脑的,让他留在临安真是留对了。
好吧!据文元说临安的富人们准备建一座超豪华样板楼,虽然飞鸽传书未能详尽说明究竟是要建一个什么样的样板楼,但照文元的说法,好像意向中要建的楼还是多功能的,看那意思,就是要建一个多功能超豪华的建筑。
嘿嘿!很富有创新精神嘛!融商业、娱乐、餐饮以及公益图书馆于一体,能想到这些,就很难得。问题是,临安的富人能拿出多少钱来,要知道,自己能想到的建筑功能模块,随便说几个,那都是烧钱的大手笔——比如说娱乐模块,建一个古罗马角斗场那样的建筑,大宋的富人们能掏得起那个钱吗!再比如说,建一个埃菲尔铁塔,或者建一个悉尼歌剧院?甚tv裤衩式建筑?-----
炒作一下概念倒是不错,难得文元能想到以此引金人上当,进而消耗金人的财力。想一想后世的美帝抛出一个“星球大战计划”,就是为了忽悠毛子,结果让毛子在军备竞赛上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嗯!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就是不知道金国那帮人会不会上当了。
不过,文元在临安那边再是如何,也须得围绕工业化这个大文章来做。得跟文元敲敲警钟,千万不要头脑发热才是。
隔天,金鼎的飞鸽传书到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在虾夷岛占了一个地头,而当地的夏裔人态度友好,有迹象显示,一切都在朝台宋公司有利的方向发展。
话说金鼎的船队一路东行,先在济州岛贸易,并在济州岛设立了一个补给基地,然后航向日本。临近日本的时候,两艘倒霉的日本海盗船被两艘捕鲸船追上,大炮一通猛轰之后,两艘海盗船被打懵了,只好乖乖投降。
同行的日本商船远远地见识了这一幕,倍感震惊。
在日本完成贸易之后,船队沿途北上,到达虾夷岛也就是北海道的时候,已经是寒冷的冬季了。
金鼎指挥人马在虾夷岛登陆,然后就见到了这里的虾夷居民——夏裔人。
金鼎此行还带了陆九渊写的天朝宣慰文书,按照茅庚的建议,天朝宣慰文书最后被弄成了一个图文版本,因为很显然,要让虾夷岛的夏裔人认字,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但图画就不会太难理解,加上这一次莫小八也被抓差,同船来到了虾夷岛,图画带比划,总能让夏裔同胞明白一点什么吧!
夏裔同胞的穿着有点原始,满身穿的是兽皮,这一点固然是不错,可问题是,缝制的手艺也太不讲究了一点,跟台湾的原住民想比,好像在伯仲之间。
很遗憾!夏裔人并没有弄明白莫小八在比划什么,也没有看明白纸上的图画。
最终,还是送上两件鸭绒衣管用,虾夷人的某个首领咧开嘴呵呵一笑,什么都好说了。在又送了一些好处,比如若干布匹、白糖,包括神奇的火柴,虾夷人就显得更加友好了。
然后莫小八的手势终于开始管用,最后金鼎还亲自出马比划,于是虾夷人就让出了一个大地盘,算是正式接受大宋这一帮人与他们为邻。
不能不说,夏裔人的居所真的很简陋,他们一部分人居住在自然的洞穴之中,另一部分人则挖出一个半地下的洞穴用于居住。他们以渔猎为生的同时,也会刀耕火种,因为在他们那里能看到小米和小麦。
金鼎安排将船舶停泊在港湾中,然后开始建设台宋海贸在虾夷岛上的第一个据点。
基本上,只须照搬建设台湾的经验就成,先拉上两圈铁丝网,接下来,四百人开始大举砍伐树木,建造圆木营地。
虽然还只是初冬时机,但虾夷岛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令人庆幸的是,这一次来虾夷岛之前,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套鸭绒防寒服。早在三个月之前,特区就在收购鸭绒了,各地只要能收来鸭绒,都能以鸭绒换到紧俏商品的指标。然后这些收购来的鸭绒就被用来按照茅特首的要求制作鸭绒衣服,特区集团招收了一些台宋海贸属员的女眷,她们都精于女红,将鸭绒塞进衣服夹层并且缝成衣服,对她们并不是多么难的事。
特区的女眷都是分批迁来的,因为按照大宋军中的规矩,女眷都住军营,军中须得为每一个军士建好房子,所以大宋的军营跟一个菜市场也差相仿佛,特区军营虽然好些,但一样也是鸡飞狗跳。每一个台宋海贸的属员也是一样,参照军方规矩,他们家眷也正在分期分批迁来台湾。
尽管天气寒冷,但这一行准备十分充分,除了几个不注意的倒霉蛋,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被冻着。
很快,四百号人分工合作,建起了一个圆木构造的军营,并且在大门口架上了一门炮。
看着金鼎这一帮人建起了暖和的房子,这让虾夷人羡慕不已。
而台宋海贸还有一些人,则开始在附近的海边探查,他们的目标是捕鲸,有鱼的话,也顺便捕捞一回。
有一天,一条捕鲸船有了成果,捕到了第一条鲸鱼。
另外一些人则奉命在陆上搜索,一队人马有一天发现了几间木屋,结果经抓来的日本海盗确认,那是渡海而来的几个日本人盖的屋子。
夏裔人看来是来者不拒啊,唉!怎么一点家国意识都没有呢!天朝上国的人来了当然要欢迎,日本人嘛,哼哼!就不需要那么客气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捕鲸竞赛
对于日本人也跑来虾夷岛,虽然没几个人,台宋远海捕捞队的高层还是表示了某种担忧。
日本和虾夷岛之间,也就是隔了个海峡,海峡最窄的地方,还不到四十里,万一日本人蜂拥而来,怎么办!
面对这种担忧,金鼎望了望窗外正在飘落的雪花,笑道:
“你们毋须担心日本人,虾夷岛如此寒冷,日本人有御寒的衣物吗!鸭绒服,他们没有吧!棉花制成的棉衣,他们也没有吧!况且此地寒冷,不适合耕种,不能种水稻,日本人还会有兴趣都跑来这里挨冻吗!至于那几个日本人,八成是在日本犯了事,这才跑到这苦寒之地来的。”
这次金鼎领六百人马来虾夷岛,首先在御寒上就做足了功夫,除了每人备了一件鸭绒长袍之外,每人还配备了一套棉衣,与鸭绒服里面塞的是鸭绒不同,棉衣里面塞的是吉贝――茅庚称之为棉花,好吧!这棉衣虽然不如鸭绒服,但保暖的效果也委实不错。
陶闻甫也拿出事实支持金鼎的观点:
“不错!日本人别说没有鸭绒服,连棉花是甚么,他们见也也没见过,而且,这些年来,他们内战不断,好不容易源赖朝打败了平氏,如今政局未稳,又据说源氏有专权之势,连他们的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依我看,要结束这个乱局,至少也得好几年之后了,故而毋须担心日本人。”
事实上,陶闻甫的估计还是过于保守了,历史上一直要到十六世纪末,日本的松前氏才北渡北海道,建了第一座福山城,算是日本鸠占鹊巢的开始。算一算,这已经是明朝的后期了。明帝国大举推广棉花种植,惠及日本,大约这个时候,日本人才开始穿上了棉衣,于是有了向北海道迁移的物质条件。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因为丰臣秀吉这个狂热的扩张分子影响所致。
直到十九世纪,北海道才正式划入日本版图。
这时候说勿须担心日本人,那是毋庸置疑的。
金鼎和陶闻甫的说话让一众人心情顿感轻松,自称雷公的雷运通于是嚷嚷道:
“既然那些日本鸟人是犯了事才跑来这里,肯定不是甚么好鸟,不如全部抓起来一刀砍了省事。”
陶闻甫笑道:
“砍了倒是不必,抓来做苦力还是不错的。”
陶闻甫这个主意得到了金鼎的支持,于是那些日本人无一例外都被当做了偷渡客,抓获之后,和被俘的日本海盗编到了一起。
xxxxxx
杜发德是捕鲸1号船的船长,令杜发德郁闷的是,几天前,2号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居然捕得了一条重达八千斤的鲸鱼,让人羡慕嫉妒啊!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道呢!
今天雪停了,正好出港捕鲸,杜发德这艘捕鲸船如今就在海上行驶着,阳光虽然灿烂,但冷嗖嗖的海风吹过来,只觉得脸上生冷生冷的,若不是有鸭绒服穿在身上,这一刻谁也不敢待在船头。
船头的姜翼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前方的海面,指望突然有一条大鲸鱼冒出来。
杜发德对于姜翼的表现很满意,拍拍他的肩膀,随即就走向了船侧。
船侧的两个家伙在说话:
“你说为啥就取名叫做北海岛呢?我听说,这里本来叫做虾夷岛,又有人说叫做夏裔岛,听说不少人主张改名叫做‘侠义岛’,我看‘侠义岛’这个名字就很不错,比甚么的‘北海岛’强多了。”
“你懂个屁!我大宋有东海、南海,自然就要有一个北海。所以这个岛就叫做‘北海岛’,懂吗!”
杜发德听禹金昌和刘三才两个人不懂装懂,在胡乱议论,立时喝道:
“你们两个杀才,告诉你们,是‘北海道’,不是‘北海岛’。你们两个少在这里嚼舌头,给我盯仔细点,海面上有甚么动静,立时报上来。”
两人立时就噤了声,尽管心中还是不明白杜发德说的“北海道”究竟是一个什么名称,叫做“北海岛”又有什么错!
捕鲸船在蓝色的海面上继续前行。现在只是借助风帆在行船,蒸汽轮机则早已经烧热了锅炉,但此时司炉只是不时加点煤,维持炉膛中的火不灭而已,在不需要高速行船的时候,就一直维持这么个样子,但是一旦需要,只须连续添煤,就能让蒸汽轮机立即输出动力,使捕鲸船立即提速,全速前进。
只听禹金昌一声尖叫:
“看啦!快看,那里在喷水,喷水!”
只见远处喷起一条水柱,无须望远镜也能看到。
“快,转舵,加煤,提速,追上去,那是鲸鱼。”,杜发德迫不及待地吼叫起来
司炉听到杜发德的吼叫,立时就往炉膛里连加几大铲煤,与此同时,机师打开汽阀,蒸汽轮机开始缓缓启动,不一会,汽轮机就呼呼地高速转动起来。此时甲板上早有人将风帆降下,随着汽轮机的运转,带动螺旋桨转动,这一艘捕鲸船开始加速再加速,直冲远处的鲸鱼冲去。
速度越快,冷风越是刺骨,刺骨的寒风扑打在脸上,但杜发德一点也不在乎,举着望远镜,试图第一时间找到鲸鱼的踪迹。
“快看,在后边。”
还是禹金昌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鲸鱼巨大的脊背掠过船的后方,而一旁的刘三才口张得大大的,一时惊呆了,妈呀!这得是多大的一条鱼啊!
“转舵!快,转舵!”
还好,捕鲸船很快就转了半圈,船头对准了正在不远处游弋的鲸鱼。
这一条鲸鱼显然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在来临,还在悠哉游哉地游弋着,并未将这艘身量不出众的船放在心上。
船头的捕鲸炮早已装填好药包和炮箭,杜发德一把推开炮手,直接就接管了捕鲸炮,稍作瞄准,就迫不及待地拉响了捕鲸炮。
轰的一声,炮箭激射而出,炮箭的尾部系着的绳索也跟随着向前激飞而去。
姜翼瞬也不瞬地盯着那条鲸鱼,炮箭眼看要击中那条鲸鱼的脊背之际,忽然鲸鱼在水中做了一个高难度动作,竟然生生地避过了炮箭,海面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漩涡。
“王八蛋,他娘的,跑掉了?”
“嗯。它快了一点点。”,姜翼惋惜道。
杜发德感觉自己的运道真差,怎么这该死的鲸鱼就这么狡猾呢!
待到收回什么也没有打到的炮箭之后,杜发德感到十分沮丧,呆呆的望着远方,心中在想,要是方才能够将那么大一条鲸鱼捕获,那是一件多么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儿啊!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杜发德还没有从沮丧的心情中恢复过来。忽然姜翼和禹金昌同时大叫:
“快看,鲸鱼!”
“鲸鱼!快看,哗!真大啊!一条大大---大大的鲸鱼。”
杜发德连忙往海面上看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鲸鱼在海面上掠过,直冲前方。
“开炮,快,开炮!”
这一次杜发德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炮手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拉响了捕鲸炮,轰的一声,炮箭再一次激飞而出,杜发德凭感觉就觉得这一次应该是有了。
果然,前方的海面上冒出了殷红的血迹――打中了!
很快,鲸鱼将绳索拉得绷直。可想而知,炮箭应该是深深地扎入了鲸鱼体中,由于四根大倒刺的作用,就算是再大的力也无法拔出炮箭,但鲸鱼力量之猛,竟然拉着捕鲸船摇晃不已。
“快,快快装填,再来一炮!”
杜发德此时格外紧张,索性脱掉了身上的鸭绒服,跟炮手一样,只穿短装棉衣,一副赤膊上阵的劲头。
随着第二支炮箭击中鲸鱼,船上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杜发德这时候才终于喘一口气,这一下鲸鱼已经逃无可逃。
但受伤的鲸鱼拼尽全力在作垂死一搏,忽而前冲,忽而下潜,忽而翻滚,使得整艘船就像处在惊涛骇浪之中一般。
“妈呀!要翻船啊。”
“哎呀!要沉了。”
------
“快,关掉动力。”
“快,绳索再放长,放长,多放几圈。”
随着动力关掉,绳索越放越长,鲸鱼翻腾给捕鲸船造成的巨大危机开始缓解,杜发德远远地盯着鲸鱼在挣扎,鲜血不断地冒出海面,折腾了好一阵,大约力气将尽,这才渐趋平缓。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这条巨大的鲸鱼终于一动不动,应该是死了。
杜发德长吁一口气,呵呵笑了起来,这条鲸鱼,少说也有一两万斤,比起今天捕获的这条鲸鱼来,1号捕鲸船捕到的那条不足万斤的鲸鱼,就不值得夸耀了。这一次,杜发德心满意足,开着捕鲸船拖着鲸鱼,很神气地回到港口。
不过,这条鲸鱼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几百人几乎是倾巢而出,费了很大劲,才用港口的滑轮组连同人力拖拽将鲸鱼拖上岸。
今天,还不光是杜发德他们捕到了鲸鱼。不远处的沙滩上,还躺着一条鲸鱼,只不过看起来连这条鲸鱼的一半都不到。娘的!1号捕鲸船今天又撞上大运了。嘿嘿,可惜的是,他们捕到的鲸鱼与这边的鲸鱼比起来,体格有点可怜。
屠宰鲸鱼的事自有另外的人负责,其中抓到的海盗和日本偷渡者就是屠宰队的组成部分。话说屠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按照茅特首的要求,几乎鲸鱼的所有部分都能派上用场,所以,连骨头也要剔干净,剔掉肉的骨头全部会用来炼制骨胶。
杜发德很得意,这一条鲸鱼最终的重量是三万四千斤,这还不包括流掉的鲸鱼血。而1号捕鲸船的猎物,才不到两万斤。他们捕到两条鲸鱼加起来还不如自己一条的重量呢!
不过,第四天,天又转晴之后,杜发德准备停当,正准备出海再去捕鲸的时候,就被告知,1号捕鲸船这一次又赢了!因为在那条稍小的鲸鱼体内,发现了龙涎香,鉴于龙涎香一开始从体内拿出来的时候,味道非但不香还很臭,隔了两天才慢慢的有了一些香味,现在,可以确证人家捕到的是产龙涎香的抹香鲸。
靠!什么运道!杜发德表示,风水轮流转,明日到我家,自己一定会赢回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力资源
除了捕鲸,捕鱼的收获更是让人感到惊喜。
这里盛产鲑鱼、鳕鱼、鲱鱼和秋刀鱼,在来北海道之前,台湾的捕鱼业已经开始使用拖网捕鱼技术,这一次来北海道,就配备了四艘大号拖网渔船。
让人惊叹的是,这里的鲱鱼常常是密密匝匝的一大群一大群,一网下去,就能捕捞起好几千斤,往往需要好多人喊着号子合力转动绞盘,这才能将一网鱼吊上船来。
“娘的!这里的鱼真他娘的多啊!你看,一天少说也要捞两三万斤,昨天一天就捞了六万斤,哈哈!我们啥都不用干了,就只管捕鱼,对!还有捕鲸,光是捕鱼和捕鲸,我们就发财了。”
说话的是雷运通,这家伙是一个典型的武人,一看到数不清的鱼鳖,就觉得财富值很了不得。
陶闻甫对于雷运通这点眼界很不满意,嗤笑道:
“就算一斤鱼三十文,一天五万斤鱼,也不过一千五百贯,一个月也不过四万五千贯。再说,要运去大宋,才有三十文一斤的价钱。”
“可还有鲸鱼呢!”
这两天又捕获了四条鲸鱼,加起来已经捕获了十二条鲸鱼了,捕获鲸鱼的总重超过了二十五万斤,其中有三条抹香鲸,光是取出的龙涎香一项,其价值就超过五万贯。
一提起鲸鱼,金鼎就忍不住乐呵起来,对陶闻甫微笑道:
“这样吧,你跟大伙儿算算账,看看捕捞的鲸鱼也好,寻常鱼虾也好,到底值多少价钱。”
“那好,我就简单算一算。先说鲸鱼,龙涎香一项,不会低于五万贯,算五万贯好了;鲸油四十五贯一斤,可炼制鲸油八万斤,三千六百贯;鲸鱼肉十四万斤,算八千贯;还有鲸鱼肝,卖给金枪鱼公司,一千贯不会少。还不算鲸鱼骨和鲸鱼皮,算起来单是鲸鱼一项,就有六万多贯。”
陶闻甫一顿,继续说道:
“捕鱼一项,蛙鱼当然不只三十文一斤,都算三十文好了,这些天来,捕鱼超过六十万斤,若是按30文一斤计算,算起来有一万八九千贯。不过,所有的鱼鳔都用来制取鱼鳔胶,这鱼鳔胶的价值可不一般,五千斤鱼鳔,一百五十文价格太低了,至少应该卖两百文一斤,所以,算一千贯。总算起来应该有两万贯。”
杨喆在一旁嘀咕道:
“不是说好了一百五十文贯一斤吗!如何又坐地起价涨到两百贯了!要知道,鱼鳔胶最好的原料既不是鲑鱼的鱼鳔,也不是甚么鳕鱼、鲱鱼、秋刀鱼的鱼鳔,而是大米鱼和大黄鱼的鱼鳔,这里捕的鱼固然也能充作鱼鳔胶的原料,不过熬出来的鱼鳔胶卖不起价格,要是一定要卖两百文,那我们双鹿(北海道)明胶公司就要亏本了。”
金鼎一看,每斤鱼鳔加价五十文钱,也不过多收两百贯,在这个小环节上与合资公司计较,实在是不值得,陶闻甫奸商精神有点过了。于是笑道:
“亏本决不至于,一斤鱼鳔胶再差也能卖八百文以上。不过我们台宋公司也是双鹿的股东,便宜点就便宜点,一百五十文就一百五十文,不涨价。”
“这还差不多,堂堂台宋公司,到北海道十七八天,就有八万贯进账,金大人,不要忘了,归根结底这还是茅特首出的主意。再说若是没有这捕鲸炮,金大人想捕鲸,只怕没那么容易吧!金大人何必和茅特首下属的公司斤斤计较啊!何况金枪(北海道)鱼肝油公司也好,双鹿(北海道)明胶公司也好,台宋公司都占了三成呢!”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都是一家人。”
算完帐,账面上是无限风光,不过金鼎却不无烦恼:
“没有想到一到这里不久,捕鲸也好,捕鱼也好,竟然轻轻松松就是几十万斤,都快要上一百万斤了!估计不足,估计不足啊!来的人还是少了。”
如今平均每天要对付五万斤鱼肉,不论是鲸鱼,还是鲑鱼之类,反正平均下来一天就是五万斤只多不少,装卸、屠宰、处理,包括熬制鲸油,最多的一天超过十万斤,人员、场地,等等,随着处理的数量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很显然,随着捕鲸和捕鱼特别是捕鱼的规模越来越大,人手是个大问题。
“对啊,我们还得趁机多占点地盘,听说这北海道有台湾的两个大,这里地广人稀,不占白不占,依我看,至少还要派五千人来,来五千人,算是勉勉强强,既能保证捕鱼,又能多占些地盘。”
雷运通如此说,当然是自觉不自觉地便以之前武将的眼光看事物,潜意识中就觉得开疆拓土才叫风光。
金鼎立即摇头:
“我倒是想啊,可是五千人,谁能给我们派来!如今台湾差的也是人啊,台湾此时也在大力招募人力,同时吸引移民,不论是朝廷还是国公,当然是优先发展台湾了。这里冷得够呛,不先备好御寒的衣物,谁来还不冻死!”
这时代的御寒衣物可真不咋的,前来北海道的台宋大队人马每人都有一套棉衣,都有一件鸭绒服,这才不惧寒冷。而此时远在大宋的普通大宋厢军军士,御寒也就是靠一件袍子,袍子里面可不是填充棉花,而是填充乱麻和少许丝绵,御寒效果比棉衣不知差了多少。
“嗯,今天的温度是零下六度,而且这里到处是冰雪,真够冷的!”
这次来北海道,还带来了水银温度计,这个水银温度计是茅庚以水的结冰临界温度和沸腾温度为基准,进行分度而发明出的温度计,让金鼎他们带来自然是掌握这边的气候情况,以便因地制宜提供参考意见。
其实冷还是其次,关键是北海道离大宋还是距离太远,就近发展台湾才是当务之急。大宋朝廷也好,特区也好,甚至台湾当政者赵抦也好,就算增派人力,也只会优先派往台湾,台湾还没有消化呢,北海道还是等等吧!
陶闻甫叹气道:
“要坚守这个据点,雷大人还说要多占点地盘,还要顾及与日本和高丽的营生,若要在这里落地生根,种植和饲养也不能不做,唉!这点人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将来我们捕鱼的规模,须得是一天十万斤以上,捕鲸也有潜力,所以,不说来五千人,两千人是至少要的。还有,我们来的都是男子,长期在这里经营的话,也不能没有女人啊,没有女人的话,时间长了会出事的。”
“夏裔女人如何?”,雷运通觉得就地取材也不错。
“嗨!算了吧,你爱夏裔人我不拦着,反正我不行,我看多数人都不会喜欢夏裔人的。”,陶闻甫哪能看得上!
杨喆笑道:
“金大人,不如去高丽买一些女子过来。”
雷运通则道:
“我看北海道这里就不错,大可在此安家,我倒是有意先让小妾过来。其他的人,我看也有想在此安家的,拉过来一两百家眷,反正到了这里之后,也不愁赚不到钱。”
“我看在这里养鸭就不错,那些鱼的下水丢了也是白丢了,若是用来养鸡养鸭,就算养上一两万只鸡鸭也无妨的。”,杨喆循环利用资源的意识很强烈。
“嗯,这话说得不错,养鸭还能收集鸭绒,倒是一举两得。”,陶闻甫大表赞成。
“那还得准备好御寒衣物。这倒不难,从夏裔人那里换一些毛皮就是。”,金鼎觉得后勤须得跟上。这里的夏裔人能拿得出手交易的就是他们的毛皮,以很小的代价就能换到他们手中的毛皮,这些毛皮可以用来制作上等的裘。大宋御寒的顶级服装就是裘衣了,最昂贵的裘一件就价值千贯。
一众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这里形势大好,既有扩张地盘的潜力,又有足够的捕捞发展空间,渔业资源之丰富出乎想象,算下来,竟然比与日本高丽贸易不会差。而且偌大一个岛,地广人稀,将来或许真有很大的种植潜力和养殖潜力。
于是,经过一番商议,最后总结起来,还是要千方百计多拉些人过来,比如大宋的流放犯,尽可以流放到北海道来,大约大宋朝廷不会反对这个建议吧,反正一切路费都由台宋海贸包了,还能附送御寒衣物。流放地如此遥远,想必这些人再也没有机会危害大宋了。
其次嘛,就是吸引这六百来到这里的台宋海贸员工将家眷接过来,正如雷运通所言,其中有一百把人就存了这个心思,这里除了冷一点,其实决不比台湾差,论起赚钱来,还能多赚。那些在特区集团做事的台宋海贸员工家眷,月薪也不过两贯多一点,金鼎决定,要是家眷能来北海道,一个月三贯的月薪只多不少,比如晒鱼熏鱼之类的工作,女子便足可胜任。
至于买高丽女子,也尽可一试,花上三四千贯,若是能买一百高丽女子干一些粗使活儿,那也划算。至于日本女子,却不在考虑范围。
于士满这一次作为双鹿明胶公司的代表,也来到了北海道,同来的还有五个熬胶的员工,到了北海道之后,不光是要熬制鱼鳔胶,还要负责熬制骨胶和皮胶,反正一切能利用的原材料,根据茅特首的安排,都不能放过。
鲑鱼、鲱鱼、鳕鱼和秋刀鱼的鱼鳔严格来说不是熬制鱼鳔胶的好原料,但特区开发的鱼鳔胶用途很广,倒是不一定要追求最好的胶粘强度,比如制作鱼肝油胶衣,适度的胶粘力就够了,因此所有的鱼鳔都照单全收,被用来熬制鱼鳔胶。
这里的鱼实在是多极了,摘下的鱼鳔一次就是几十上百斤。要是以前面对五千斤鱼鳔,恐怕至少要五六十个青壮才能对付。因为制胶的最重要一道工序就是人力捣胶,那是相当消耗体力的一件活儿,捣胶一天下来,那可是相当劳累的,体力稍逊的人绝对吃不消。不过,茅特首让人制出了一台捣胶的机器,用一台小锅炉蒸汽动力驱动,这一台机器,就顶五十号青壮,只要两人操作,就能抵得上以前五十人捣胶。
此外,高压铁锅也是熬胶的好器具,还有保温锅,也堪称一件神器。茅特首让人做出来的这两样器具,让熬胶变得简单多了。
以前熬胶,需要熬一天一夜,也就是二十四小时,在二十四小时之内,须得细火慢熬,不能让水沸腾,相当的劳神费力,而且还特别容易将鱼鳔烧糊。
如今,熬制的时候,先用带四个压紧螺丝的高压铁锅烧开五分钟,去掉泡沫之后,丢进保温锅就是了,每隔八个小时烧开一次,24小时之后,就算熬好胶了,省了人力物力不说,糊锅的事情也决不会发生。
五六个人就能将五千斤鱼鳔熬制成鱼鳔胶,这在以前绝不敢想象,但现在,这就是事实。
捣胶的机器看来还得增加一台,因为看来将来这里还能提供成倍的鱼鳔,加上鲸鱼骨也要熬制成骨胶,增加机器显然比增加人力明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渔业牧业
北海道的消息经过对马岛为中转站的中转,以信鸽接力的方式,传到了高雄。
上一次,打前站的陶闻甫在对马岛与当地日本原住民达成了租用补给点的协议,来回一趟之后,对马岛与高雄的飞鸽传书就一直在来回传递信息。陶闻甫在对马岛留下了十几个人和一艘船,这十几个人孤单单地呆在对马岛上,一呆就是两三个月,直到金鼎率领船队再次到来。
北海道和高雄通讯的飞鸽密码与对马岛所用的密码有所不同,高雄也好,北海道也好,单独与对马岛通讯的密码是一套,而北海道和高雄直接通讯的密码密级更高,这是为了避免信鸽在对马岛被截获而这么做的。如此一来,就算是对马岛的日本人中途变卦,甚至扣押补给点的台宋员工,那也无法得知高雄与北海道之间的飞鸽传书究竟在传输什么样的信息。
除了对马岛作为中转站,济州岛则是备用的中转站。当然,到目前为止,济州岛的中转站只是维持和北海道、高雄以及对马岛的最低限度飞鸽传书,现在的信鸽通讯还是以对马岛中转为主。
对马岛有三群信鸽,三群信鸽各司其职,分别执行对马岛-北海道、对马岛-高雄、对马岛-济州岛三条线路的往返通讯。对马岛收到北海道的飞鸽传书之后,若是注明需要中转到高雄,只须将鸽书取下来换乘飞往高雄的信鸽就是了,反之亦然。
北海道和高雄,就靠这种信鸽中转接力的办法进行通讯,不出三天,一端就能收到另一端的鸽书。
前几天,北海道传来的好消息就让赵抦和韩侂胄感到说不出的兴奋了,今天的消息更是让人振奋。
韩侂胄看完译出的鸽书之后,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推了,交代道:
“备车,我要去国公行辕。”
台宋海贸的办公楼本来与国公行辕也就是一里多路,要照临安的规矩,那当然是乘轿前往。但而今特区不时兴抬轿坐轿,而是时兴乘坐马车。韩侂胄新换的马车在外观上并无太多改变,但是在乘坐性能上与第一代马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马车逶迤而行,不一会就到了国公行辕。
门口的侍卫一看是韩侂胄到来,连忙敬礼道:
“韩大人请!国公正在骑单车。”
“哦。”,茅庚那边最近试制了十辆新单车,往韩侂胄这边也送了一辆,不过韩侂胄没有兴趣学骑单车,倒是让手下跑腿的邢福学会了,如今有了单车,这厮跑腿倒是更为快捷了。
进得行辕,就见赵抦正穿一身短装,骑着单车在水泥坪上兜圈,偶尔还松开一只手,作驾控自如状,兜圈兜到这一面之时,赵抦便看到了韩侂胄,右手挥一挥手,显摆道:
“韩大人,你看本国公骑单车的样式如何?不输于邢福那厮吧!”
“呵呵,国公骑单车当然是没得说,让下官大为佩服,你看,茅庚送给我一辆单车,下官就是学不会,倒是便宜邢福那厮了!”
赵抦哈哈一笑,虽知这是韩侂胄存心恭维自己,但毕竟放眼整个特区,会骑单车的也是屈指可数,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赵抦跳下单车,将单车扔给手下陈满,问道:
“韩大人啊,这一次又有甚么好消息要跟我说?”
“国公,这一次还是北海道传来的消息,下官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向国公报喜。”
说罢递上译出的鸽书,赵抦接过来一看,好家伙!又捡到宝了!
“陈满,快,去请茅特首,嗯,将陆先生也请来,就骑我的单车去。”
一看陈满苦着一张脸,这才意识到陈满还不会骑单车,摆摆手道:
“算了,还是坐马车去吧。”
不久之后,茅庚和陆九渊就到了。茅庚一看赵抦还兀自穿着骑单车的短装,嘿嘿,这是自己送给他的中山装,很显然此前赵抦应该是在骑单车。但骑完单车竟然没有换一身大宋正装,倒是有些稀奇。
赵抦的脸上泛着红光,微笑道:
“金鼎那厮的运气不错,在北海道发财了,光是龙涎香一项,就抵得上特区生产四五百万斤水泥了!捕鱼的运气好得很呐,六十多万斤鱼,金鼎这厮的运气真是好得难以想象。”
茅庚在心里暗笑,心说北海道号称世界第一大渔场,当然不是浪得虚名,如今才捕这么点鱼,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不过,能捕到抹香鲸,的确算是运气不错。
接过鸽书看了之后,茅庚心中大定,鲸油、鱼鳔才是自己最看重的,这两项是急需的工业原料,至于赚钱,那是台宋海贸更关心的事情。
“金鼎提出来要人,哪怕是流放的犯人,他们也要,茅庚,你怎么看?”
赵抦请茅庚来,就是要听茅庚的意见。
茅庚觉得,大宋养的那些厢军,反正呆在大宋也就是消耗国帑,台湾可以消化一部分,像五矿控股那样的大型官营企业可以消化一部分,其实还可以让北海道也消化一部分。甚至于一部分战斗力低下的禁军,也尽可以送去北海道,因为金国的金章宗刚刚登基,绝无可能在此时攻宋,大宋这时候正好裁汰军中老弱,抓住机会朝精兵的路线发展。
“国公,下官觉得,可请求朝廷调派一万厢军前往北海道。北海道形势如此喜人,多调派一些人去,才是正理。”
陆九渊闻言摇头道:
“茅特首,不要忘了,特区这里也是缺人缺的厉害,依我看,贪多嚼不烂,北海道那里,调派两三千人去,顶了天了。特区这里,需要的人可不是一万两万,要是朝廷能调派厢军来特区,自然是多多益善。再说,北海道十分遥远,而且十分寒冷,那些厢军兵将个个都是老爷一般,他们只怕决不会愿意去那里。倒是来特区,厢军还有可能会愿意,特区如今声名在外,反正此前来这里的厢军也好禁军也罢,都一个个十分风光。有了榜样在前,便足以带动后续的厢军将士前来特区。”
茅庚也知陆九渊所言有理,但茅庚并不希望特区中厢军所占比例太多,这些长期在军营中吃大锅饭吃惯了的家伙,毛病还是太多了,随着特区发展得有声有色,不愁没有移民迁来。而且,茅庚并不觉得一开始就要上人海战术,需要保持一定的人工缺口,这才能激发所有人去想办法用机器替代人工,这也是工业发展的动力之一。
关于北海道的定位,茅庚觉得需要让赵抦尽可能了解自己的思路。
“陆先生此言,原也不无道理。不过,特区下一步所需要的人,主要是工匠和有潜力成为工匠的青壮,当然也需要一些女工,特区需要的这些人,可以通过广告招募,至于特区的种植业,有政策在这里摆着,相信会陆续有人迁来特区。特区如今,重点就是种植甘蔗、红薯和棉花,有人要种水稻,也悉听尊便,总之,不用担心农民不会来,这里风调雨顺,种什么长什么,会有人来的。”
茅庚说到这里,感觉有点夸张,种甘蔗、红薯、水稻当然能高产,不过种棉花好像不怎么样,雨水好像是过多了点。说到棉花,目前大宋种植棉花还远远称不上大面积种植,泉州附近包括福建都有零星种植棉花的农户,琼州岛、广东和四川也有零星种植,但远未上规模,有鉴于此,韩侂胄的台宋海贸一直在大张旗鼓地进口印度棉花。
茅庚继续说道:
“说到北海道,就不一样了,北海道要的人,压根就不需要甚么技能,屠宰也好,熬制鲸油也好,破鱼也好,晒鱼熏鱼也好,是个人都能干。故此,调派厢军过去,正好。”
赵抦点点头,厢军那些混日子的家伙来特区未见得是好事,但是让他们去北海道,怎么说也比当地夏裔人好用。
“北海道那里寒冷是不错,不过温度也就是零下六度,这个不算什么,每个人提供一套棉衣,一套不行就两套,依我看鸭绒服就不必了。”,茅庚觉得御寒也不是问题。
大宋这年月正好是小冰河期,到处都冷得够呛,茅庚一开始以为北海道这时候必定是零下十几二十度,如今才零下六七度,何足惧哉!
大宋给禁军发放有裘衣,五张羊皮才能制作一套军用裘衣。厢军就没那个待遇了,名义上发放的是丝绵袍,实际上里面掺了很多乱麻。所谓丝绵袍,就是双层麻布里面填充丝绵和麻纤维,就叫丝绵袍了。大宋这时候的被子中填充的也是丝绵,此丝绵当然比不上后世的丝绵,蚕丝的短丝包括蚕茧壳都是丝绵的原料,填充进双层麻布中,就是一床被子了。当然也有高级的丝绵被,以锦缎为面,填充顶级的丝绵,但这决不是寻常百姓所能享受的。
“厢军去到北海道之后,完全可以养马、牧羊、养牛,反正北海道地广人稀,气候又适宜畜牧,厢军别的不会,养马牧羊总不是难事吧!”
当然不是难事!韩侂胄一听,眼睛一亮,大宋自从丢了西北,丧失了养马之地,自此马匹就只能通过走私从金国购买,再就是从大理购买矮小的大理马。江南气候太热,不适合养马,但北海道不一样,北海道气候寒冷,堪称是一个天然的牧场。
“茅庚啊,你是说,到北海道放牧也能赚钱,对吗?”
“当然了!”
“这倒是又一个好消息,怕只怕厢军那些将士不肯去那么远的地方。”,在韩侂胄眼里,一切能为台宋公司创造效益的事儿都是值得重视的,但要让人心甘情愿千里迢迢去往北海道,可不是一件易事。
茅庚笑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一,月饷翻倍,每月六贯甚至七贯钱,家眷做事也又有月饷,总有人会动心吧!其二,三年一轮换,不必一辈子居留北海道,三年之中,至少不用上战场。有这样的条件,动员一两万厢军将士,又有何难!”,后世派驻海外,都有海外津贴,没有点特殊政策,谁能大老远跑去海外!
听茅庚说到这里,赵抦觉得就冲北海道可以作为养马之地,就值得跟皇祖父谈谈条件,不过还有些疑问:
“茅庚啊,一个人发七贯钱,钱由谁出,台宋海贸还是朝廷?如果台宋公司出的话,会不会亏本呢?”
茅庚心道,要朝廷发饷,朝廷能有动力吗!当下毫不迟疑地说道:
“就由台宋公司发月饷好了,反正,朝廷要买马,就出钱跟台宋公司买。此外,羊肉的价钱高,多养羊,一个人少说也要牧两百头羊吧。加上捕鲸捕鱼,潜力无穷,决不会亏本的。”
奇怪的是,大宋这时代不时兴吃猪肉,反倒是时兴吃羊肉,羊肉的价格还特别高,南渡初期,羊肉价格居然最高到了九百文一斤,后来两浙逐渐学会了养羊,价格才有所下降,但仍是肉食中价格最高的。
牧羊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剪羊毛。牧羊的经济性非常看好。
呵呵!赵抦如今看任何事,都有了经济眼光,嗯,懂经济才能当好最高领导。不错不错!
第一百五十五章 替代技术
赵抦对于茅庚的提议,第一时间就表现出激动、躁动的情绪,甚至产生了立即向朝廷打报告的冲动。{百度搜索神控天下全文阅读,非常好看的一本小说}
但赵抦毕竟跟茅庚相处了这么久,多少也培养起了一点严谨的态度:
“茅庚啊,北海道真能养马吗?我们决策,要讲究科学。讲科学是你提倡的,不能拍脑袋办事,养马这事,尤其是牧养战马一事,兹事体大,不可不慎啊。你确定,北海道真能养马吗?我说的是牧养战马。”
茅庚在各处场合之中不厌其烦地强调的科学态度,不光是让姜昂这些茅氏弟子受到了影响,也同时影响了赵抦,赵抦和姜昂在一起造船,久而久之,也约略有了一点科学的态度。如今的赵抦,也常常将科学态度挂在嘴头上。
大宋丢了北方大片土地,从此没了牧马的地盘,这一直是大宋朝廷的一块心病,没有优良的战马,要北伐成功又谈何容易,若是能在海外开辟出一个超级牧马场,堪称一桩奇功。
很显然赵抦成熟了一些,尽管冲动,但仍不忘要求茅庚论证一番北海道养马的可行性。经济上看来好像是可行的,赵抦表示,技术上的可行性也得论证一番。
茅庚心道,北海道后世是日本养军马的重要基地,东洋马就是在北海道配种成功的,而且直到21世纪,北海道依然是全世界有名的**中心,也是世界上有名的赛马产地。
不过,这时代的日本马种并不值得夸耀,最好的马种就是蒙古血统马,叫做木曾马。
茅庚硬着头皮,将脑海中后世对于北海的了解搜罗了一遍,只好硬着头皮介绍一下北海道的气候:
“北海道的气候,与辽东的气候差相仿佛,再过些时,就到了最冷的季节,就算是北海道最北端,最冷的时候,最低温度也不过零下三十度吧,想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狼居胥山比北海道最冷的地方还冷,狼居胥山那可是养马的好地方,可见,从气候上就可以认定,北海道是一个牧马的好地方。”
茅庚前世曾经有过计划要去北海道旅游,对北海道气候自有一番了解,北海道的首府札幌的最低气温就从未低于零下十五度,那还是晚上录得的最低温度,白天应该不会低于零下十度。只是,这时代是小冰河期,温度委实不好说,不过,就以北海道前一次报知的零下六度的白昼温度,似乎再低也低不了三五度。狼居胥山在蒙古,北海道再冷,也比蒙古暖和。在座的都不知道零下三十度是什么概念,但北海道不如狼居胥山寒冷,那是铁定无疑的。
其实温度还在其次,主要还是要有好的马种,茅庚因此问道:
“韩大人,我上次托请你向大食商人购买的**,不知何时能到。”
“就在近旬,我听蒲渠那厮吹嘘说他们那边的**如何如何了不得,我倒要看看,运来的马到底有何稀奇!”
茅庚心道,这不需要你来验证,只要他们不以劣等**以次充好,运来的阿拉伯**就无可挑剔,后世有名的东洋马就是高达雄壮的阿拉伯马和蒙古血统马配种的结果。
赵抦一听,立即就意识到什么:
“你是说,运来这个什么阿拉伯马就是用来配种的?那么,配种之后的马就能胜过金国的战马了,对吧?”
“恭喜你答对了!”
“既然对了。那,总得拿出点礼物吧!”
茅庚心说,单车是白送,中山装——不对!自己将它改称骑装了,骑装也是白送,还能送什么!
“等北海道运回来鲸鱼肝油,就送国公最好的鲸鱼肝油,如何?”
鲸鱼肝油那是高级补品,茅庚觉得送赵抦足以表达自己心意了。不过赵抦却摇头道:
“茅庚啊,你嫂夫人觉得我船这骑装很威武,做工比手工裁缝的更是强多了,你嫂夫人觉得你有能耐,理所应当应该设计一种女装,如何?丝绸绢麻只管从我这里拿,过几天送两套女装过来就好!记得一定要用纽扣,不要用衣带。”
茅庚还能说什么!国公夫人指名索取两套女装,不满足行吗!
“国公,你骑单车的时候穿一穿这套骑装,倒也没有什么,但若是让国公夫人也穿类似的奇装异服,恐有不妥吧!”,还陆九渊比较传统,对于赵抦过于前卫还是略有微词。
赵抦潇洒一笑,答道:
“陆先生,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使得赵国一度能与强秦抗衡,我看这骑装既便于骑单车,也便于骑战马,大有推广价值,由我来示范,所能起的作用一定比寻常人要好。至于国公夫人,为推广尽一份心意,也在情理之中,对吧!”
赵抦引经据典,立时便将奇装异服正了名。
这一下,茅庚更是推无可推了。
严格来说,茅庚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在服饰方面与大宋的纺织服装界抢生意,但为劳动安全和管理所迫,茅庚不得不进入制衣行业。
随着工业的发展,茅庚在试制车床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大宋的传统服装并不适合作为工装,因为这时代的衣服都是靠衣带系在身上的,所谓宽衣解带,便是在脱衣的时候要解这样那样的带子。进入有机器的场所,身上最好没有衣带,因为衣带会影响安全生产。
最后,不得已,茅庚决定自己做工装。后世的工装都是经过时间检验过了,拿来抄抄改改就行。
为了做工装,不可想象还要一件一件用手工缝制,于是,茅庚只好带着三个人设计缝纫机,这三个人中,就包括谭晓春和吴标勇,还有一个也是归正人,是裁缝出身,叫做方耕书。
前世的时候,茅庚就去过一家缝纫机厂实习过,对缝纫机的原理可谓相当熟悉,其实缝纫机的原理并不复杂,懂得其原理,机构设计就相对简单得多。
这项工作早在临安的时候就开始了,茅庚从澎湖的时候就开始试制,谭晓春制作木头放大模型反复进行模拟——整个过程是上下两条线在织物下边打结再锁紧的过程。首先,机针不是在后端穿线,而是在针尖前端打孔穿线,缝合织物时,机针拖着上边的线穿过织物,下边有一个带缺口的圆环配合,带缺口圆环有一个叉形钩子会勾住随机针穿过织物的那条线,圆环转过一圈之后,刚好与下边的另一条线打一个结,然后织物推进,进入下一个穿针引线和打结锁紧的循环,如此往复,就能实现机器缝纫。
茅庚所制的第一代缝纫机显得比较笨重,不过用起来还凑合,只是对线的要求比较高,只能用上等的丝线缝纫。
解决了缝纫机的问题,就是纽扣的问题,这时代倒是有使用木纽扣的服装,但那种木纽扣不耐久,还不美观。用铜制纽扣倒不难,但铜料紧张,用在纽扣上实在是暴殄天物。不过,纽扣制作也难不倒茅庚,因为建设国公行辕发展起来的制胶业,制出了皮胶、骨胶和鱼鳔胶,这些胶让茅庚感受到了这时代胶粘业的魅力,大宋的工业其实基础也不差嘛!
随后,这些胶一下子都成了茅庚的工业原料,不仅用于鱼肝油胶衣,还让茅庚用到了生产纽扣上。
如今,最高档的纽扣已经有了后世塑料纽扣的质感,在很多人的感觉中,这些纽扣就像是玉石制成的一般,但又与玉石不同,玉石一摔就碎,这纽扣却任你如何摔也不见碎。
这个年代,塑料不敢想,橡胶树还在美洲。前世道听途说,知道有杜仲橡胶,但杜仲橡胶要硫化成弹性体根本就不是茅庚现阶段所能实现的。茅庚也试过提取杜仲胶,杜仲胶也算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天然高分子材料,但杜仲树本就不多,还大多用来做药材了,提取的杜仲胶成本既高,还硬梆梆的,根本就无法得到有弹性的杜仲橡胶。
所以茅庚只能费尽心机,尽量主导发明一些替代技术。
纽扣就是其中一种利用替代技术生产的产品。
而轮胎,也利用到了明胶,虽然生产出的轮胎性能有限,弹性既不足,寿命也有限,但总算是有了一种带有弹性的轮胎,使得马车的乘坐舒适度得到了大幅提高。
茅庚出了国公行辕,坐在马车上,一路就在想,结合现在这个时代,有什么女装可以拿得出手。
还没有回到特首府,就遇上了报信的人,报知苏致妍乘坐的船已经到了港口。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充气轮胎
苏致义和苏致妍一行到了,同船抵达的还有叶适。
这意味着,一来,茅庚的婚事要提上议事日程了,二来,特区可以作为试验田推行币制试点了。茅庚心道,这都是喜事,可谓双喜临门。
叶适、苏致义和茅庚同坐一辆马车,而苏致妍则乘坐另一辆马车,船上运来的诸般物事不少,自有张海三负责打理。
叶适是搭苏家的顺风船前来台湾的,在船上的日子里,早就和苏致义熟了,两人都没有到过特区,但报纸上有关特区的报道连篇累牍,登载的大多是令人向往的文章,给人的印象是遍地是黄金,随随便便就能发财,以至于有不少人渡海前来特区,还有许多人正准备过了年,就奔赴特区,赶上发财的大潮。
一到港口,两人便开始有了好印象,首先是干净整洁,宽阔平整的水泥路直通城区,一切都是焕然一新。而且,这里气候也很不错,临安早已是寒冷的冬天,这边却不见得如何的冷。
等到坐上马车,感觉与平常的马车大不相同,苏致义便忍不住好奇起来:
“茅庚啊,如何坐在这马车上,半点颠簸也无!”
叶适与茅庚严格来说不是很熟,但此时也明显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茅庚,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苏兄,叶兄,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你们看,这水泥路本就十分平整,加上我们的马车有弹簧避震,还用上了充气的轮胎,故而你们不会感觉到颠簸。”
“这马车价钱几何?”,苏致义如今也是有钱人了,而且自己的妹妹还将马上成为特首夫人,苏致义在心中合计着,咱家也至少得有一辆这样的四轮马车吧,茅庚要是不舍得送一辆,那咱就买一辆,嗯,最好是两辆。
茅庚笑道:
“这才试制了五辆新款四轮马车,别的都不是问题,只是这个轮胎还在试,轮胎的问题还很多,其中的一些麻烦只怕一时半时还不能解决,我想,至少得两三个月之后吧!到时批量生产马车,只怕一开始的价钱不会低,五百贯是至少的。”
“轮胎?轮胎是甚么?竟然也会难住茅先生吗!”,叶适对这个新鲜名词有些好奇。
“叶兄,说起这个轮胎嘛,嗯,这么说吧,之前的轮子,都是硬碰硬,所以地面稍有不平,就颠簸得厉害,这样乘坐起来就很不舒适,对吧!”
一看两人都认真听讲,茅庚继续科普:
“要是轮胎是软的,那就会平稳得多。一开始,我们的四轮马车也没有用上轮胎,而是用马鬃缠在轮缘上,也有一些效果,但终究还是不理想,故而我便想到了蹴鞠用的皮球,皮球当中不是用了牛彘胞(指的是牛尿泡)嘛,用皮老虎充气之后,皮球便有了很好的弹性,嘿嘿,我就因此搞出了这个轮胎,在轮缘上,有外胎和一条充气的内胎,外胎包着内胎,有点怀胎的意思,对吧!所以叫轮胎。”
茅庚一顿,看两人点头,继续道:
“然后呢,轮缘便变得富有弹性,乘坐起来就十分舒适了。可惜的是,这个充气的内胎一不小心就会漏气,这不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茅庚推说是受了蹴鞠皮球启发,那纯粹是为了让叶适好理解,后世谁不知道充气轮胎那点减震的原理!难不成真的需要从蹴鞠运动吸取营养!
叶适想了一想,觉得好象的确是这么回事,唐朝的时候,一开始是在皮球里面填充鬃毛和羽毛,后来发现在里面装上一个牛尿泡效果更佳――往里吹气胀满之后封住口,皮球就跃升了一个档次,话说干这份工作的,就叫吹牛,后来一引申,吹牛就变成了胡吹大气的意思。到了本朝,不需要再吹牛了,因为有了脚踏式皮老虎,一踩一踏之间,就能将牛尿泡吹胀。
但叶适随即一想,皮球是用牛尿泡,那轮胎呢!
“茅庚啊,难道你用的是牛肠作为内胎吗?”
靠!叶适这叫什么话!
“拜托!叶大人,请不要胡乱联想好不好!绝对不是用的牛肠马肠,我们用的完全是人造的物事,与肠子什么的无关。”
内胎用的是帆布浸胶技术,简单而言,就是用帆布缝制成内胎,然后放在复合胶中浸渍,再安上一个单向阀,就成了一条内胎。只不过如今的这种内胎还只能凑合着使用,问题还很多。当然,从远景来看,在帆布内胎的织造上,大有提升的空间,在复合胶的配制上更是大有改进的余地。茅庚相信,大宋版轮胎的实用化值得期待。
总之,目下这种实验性的轮胎还远远谈不上可靠,在可靠性还不能让人满意之前,是万万不能轻易投放市场的。否则车到中途,动不动就坏了轮胎,难道全都召回吗!
叶适点点头,自嘲道:
“茅先生的能为,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想象,这轮胎之法,必有其妙处。我这次来,是奉朝廷之命,来帮茅先生试行新币,却不是来弄明白茅先生这些奥妙的,你说给我听,我也不懂。”
茅庚觉得在轮胎技术上需要保密。相信叶适会理解。
不料叶适却直接道出了一个真相:
“茅庚,我听说如今有不少人都想混进特区,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在这里学一两门茅氏技术,此事不可不防啊!”
“对,我也听说确有此事,茅庚你可要当心才是!”,苏致义露出甚是关切的表情,果然还是大舅哥比较维护茅庚的利益。苏家在新化,也是防贼一样防着别人,生恐人家将烧制水泥的技术学了去,还故意捏造一些不存在的古怪配方,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事不妨的!特区有专利法,凡是到这里做工的人都要签文契,不得泄露技术。除非买专利许可,否则他若是敢仿冒,告官之后,他也许就会倾家荡产。”
茅庚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专利法和文契当然也有一些效果,但国人的山寨欲望之强烈,山寨手法之高明,超出任何人想象,要想杜绝抄袭和仿冒,显然是一厢情愿。
说到底,茅庚根本就不担心普通技术的走光和流失,因为发展工业并不能靠自己一骑绝尘,尤其需要整体工业水平的支撑,主动扩散也好,被动流失也好,一些低端技术的扩散进而普及是十分必要的。自己只要把握最高端的工业技术就是了,这里面重中之重当然是要严防军工技术的扩散。不过,制枪制炮的技术,就算有人明白,没有相当的工业能力,那也无济于事,至少不可能和自己形成竞争局面。
两人一看茅庚似乎胸有成竹,而且这个什么的专利法好像好玄乎的样子,也就不再在这上面多言。
叶适忽然想起一事:
“我听说陆九渊在此,如鱼得水,又听说好像朱熹也有意来特区与陆九渊一会,我倒是颇为期待,不知朱熹何时能来?朱陆两人相会,必有一场精彩的辩论。”
茅庚心道,其实我也很是期待。不过,有一件事叶适你还不知道。几年前的一件八卦事情闹得满朝皆知,你叶适不会不清楚,如今,好像是非这一次竟然到了特区门前。
茅庚叹息道:
“唉!本是定好年前朱熹前来特区的,不过,严蕊前些天到了特区,只怕她来了之后,朱熹来特区的事情也许就有了变故。”
一听到这事,叶适也禁不住苦笑。严蕊本是官妓,虽然才貌双全,也只是在台州有些声名,但当年朱熹弹劾唐仲友贪腐风化一案,祸及严蕊,弄得大宋的文化界无人不知严蕊。后来岳飞之子岳霖接手此案,令严蕊当众作词,结果严蕊做了一首有名的《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岳霖由此下令释放严蕊,准其从良,却从此不知所之。
不意,却来到了特区,她这是何意?
注:1.第一个充气轮胎是1845年英国人罗伯特?汤姆逊发明的。他提出用压缩空气充入弹性囊,以缓和运动时的冲击,尽管罗伯特的轮胎是用皮革和涂胶帆布制成,然而这种轮胎已经显示出滚动阻力小的优点,伯特?汤姆逊并以《马车和其他车辆的车轮改良》为题,获得了英国政府的专利。同年12月10日第一条充气轮胎诞生,第一个购买充气轮胎的人是个名叫罗列的贵族,四个轮胎的价钱合计为四十四磅二先令,(当时一英镑可以兑换白银三两,而当年英国国民生产总值才1000多万英镑。)
2.1868年,美国人查尔斯?古德伊尔(charlesgoodyear)发明硫化橡胶的方法,使橡胶能运用在轮胎上,古德伊尔先生虽取得专利但并未因此致富,如今的goodyear轮胎公司就是因纪念他而起名goodyear。
3.1886年,邓禄普发明世界第一条充气橡胶内胎。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技术扩散
马车一路前行,先送叶适到悦来酒店——不错!悦来客栈如今升级为悦来酒店了,茅庚亲自安排叶适住下,然后又坐上马车,送苏致义苏致妍一行前往早已准备好的住所。
苏致妍坐在带篷的马车里,两侧的窗户也拉上了窗帘,不过,透过窗帘的缝隙,还是能看到外面的情境。
苏致妍心如鹿撞,好容易到了特区,总算可以和茅庚在一起了,心中十分兴奋又略有一点点忐忑,眼前这个特区与此前自己所见的都不同,包括临安在内,好像都不如这里干净整洁。
尤其,在路上还经常能看到一些身穿奇特的贴身装扮的人走过,那贴身的服装在腰身那儿像是束了一道,在两个手腕那里也是束紧的,胸前的左右两衽由几个圆扣儿扣得紧紧地,这样的服装真是见所未见。
不久,马车就穿过了一道透明式围墙的大门,这种透明式围墙一向是茅庚推崇的,华西营建公司此前也建过类似的围墙,苏致妍倒是早就见识过。透过一根根白色的装饰性圆柱,就能看到里面的房子。
穿过围墙不远,马车就停在了一栋房子的门外,这栋房子四周也有一道透明式围墙,不过显得矮小了一些,院子内的花草看样子才刚刚移植过来,整个房子簇新簇新的,样式与临安的钓鱼台有某些相通之处,但玻璃窗明显不同,想必那就是使用铜型材的玻璃窗了。据说钓鱼台的门市被砸之后,也会全部改造为这种铜型材的玻璃窗。
进了屋门,只见地板清一色地贴上了瓷砖,和临安的文府一样,客厅照例是一圈沙发,围着一个大大的茶几。倒也不见得有什么出奇的。
等到丫鬟领着苏致妍来到二楼的卧室,苏致妍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奇怪的大床,简单来说,就是一张显得光秃秃的床,四角既没有雕花的镂花框架,也没有床顶,更没有罗帐,甚至,连床沿都看不到。锦被不是整齐叠好的,而是宽宽大大地铺在床上,从三面垂下来。
一准是茅庚那家伙,搞的新噱头!
苏致妍立即就有点脸红,想一想像这样没有罗帐的一张床,那洞房花烛夜是一个什么情景!
不过,当苏致妍看到梳妆镜的时候,感觉就好了一些,一面大大的梳妆镜摆在床的不远处,苏致妍往梳妆镜中一看,脸上飞起一丝娇羞。
一缕阳光穿过白色的窗纱射进来,在瓷砖地面上映上一片金色,也让苏致妍心中升起一丝温暖。落地窗帘做得很考究,感觉很温馨。
看来茅庚还真是很用了一番心思,很显然这是一栋新房子,茅庚知道自己要来,匆忙之间,能弄成这样,嗯,也很好了。
不过,这里总不能是新房吧!听说特首府上很大很风光,什么时候才轮到自己去做女主人呢?
这是高建公司新建商住区的一个独门院落,准确而言,这个商住区还只是建好了六栋房子,其中还有一栋是专门供人参观的样板楼。而水塔也是前几天刚刚建成,自来水昨天才匆匆忙忙接好管子,今天总算不会让特首在未来的夫人面前丢面子了。
苏致妍后来才知道,这个小区自从她住进来之后,才算是有了第一拨住客。
当晚,当苏致义去参加茅庚举行的接风宴的时候,苏致妍就在新居张罗一切,这次运过来的嫁妆真不少,不过很多都与这个新居的风格对不上号,苏致妍也只好付之一笑。
茅庚为叶适和苏致义接风,赵抦也到了场,韩侂胄、陆九渊自然也就一同作陪,奉赵抦之命作陪的,还有从台北调来的姜伯夔,以及在特区带兵的郭希先。
今日叶适一到,就第一时间拜见了赵抦,赵抦了解了叶适的来意,也得知临安三将不日便要抵达特区。赵抦觉得要来的三个领兵之人来头都不小,他们祖上分别是岳飞、吴挺和郭浩,这样的家世背景,让人倍感压力,赵抦就想,朝廷希望造就三虎将,那如果有五虎将呢,那不更是乐见其成吗!所以,在今日的宴席上,就见到了姜伯夔和郭希先两个武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进入了重中之重的正题,那就是茅庚的婚事。
陆九渊是当中年岁最大的,由陆九渊起头,而赵抦又极力主张,加上苏致义在场代表了女方,其他人则顺水推舟,茅庚自然也不会反对,最后便由赵抦做主,将大喜之日定在了十二月。在座的陆九渊深通易理,掐指一算,便定下了十二月二十六日为吉日良辰,于是,几个人酒杯一碰,一件婚嫁的喜事就此定了下来。至此,苏致义感觉卸下了一个重担,大感轻松。
接下来,便说到朝廷派出岳琚、吴曦、郭倪三将前来之事,众人除了对吴曦有些看法之外,对名声不错的郭倪却是赞誉有加。而对于岳琚,虽然不如郭倪和吴曦那么能出风头,但既然是岳飞孙辈,而岳飞孙辈十八个男丁只有两个从军,岳琚作为其中两个武将之一,谅也不会是泛泛之辈,因此,多数人对岳琚还是抱有很高的期许。
只有茅庚,对郭倪和吴曦两人不看好。而赵抦虽然看好三人,但唯恐三人难以驾驭,尤其是吴曦郭倪二人,故此也只是哼哼哈哈,反倒是逮着机会就赞姜伯夔和郭希先。
然后大家也明白了一些端倪,敢情国公更看重听话好指挥的姜郭二人啊!
本来,三将应该是比叶适还要早到的,但反过来三将到达的时间还要晚几天。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到,那都是因为奉调来台练兵的禁军很多都坚持要过完年才动身,所以虽然三员将领恨不得立时就动身来台,但有鉴于禁军的抵制,故而只好修改计划,经过一番动员,总算凑齐了一千五百禁军兵士,由三将各领五百先期赴台,年后再凑齐余下的六千军兵。
都说军令如山,但大宋的禁军一向就是这样的做派,当年靖康二帝曾经想主动放弃汴京南迁,但禁军贪恋汴京,就是不肯挪窝,皇帝拿这些禁军也没有办法。
接着就说到特区试行新币的事情,叶适此行算是朝廷的钦差,专为监督特区新币制而来,对此,茅庚直言相告,年前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天时间,这个事是无法展开了。鉴于正式启动须得年后,茅庚认为,叶适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干脆兼职讲讲学,同时多为《特区新报》撰文。
听茅庚如此一说,陆九渊立即就想到了一件事,连忙插言道:
“国公,下官觉得叶大人还可为特区管一件事,这件事要不早作预防,恐怕要出大事。”
赵抦笑道:
“陆大人有何大事,请讲。”
“下官听说不断有人在打听这里的技术,甚至有人在准备花钱买通这里做工的人,想偷出技术,尤其是蒸汽机的技术,觊觎之人决非一个两个。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人觊觎火药之类的技术了。下官以为,仅靠特区之力,恐怕未必能够彻底遏制窃取技术之举,还得朝廷重视才行。下官以为,可奏请朝廷,由叶大人牵头制定法规,防微杜渐,如何?”
陆九渊,这么一说,赵抦也觉得真是如此,这里商人云集,他们的嗅觉很是灵敏,又有的是钱,恐怕早就在打各种技术的主意了。
“陆大人所说有理,本爵就照此奏明朝廷。还请叶大人费心!”
叶适也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自然不会学那奸猾踢皮球之人,当下点头。但随即就道:
“茅先生,你看,剽窃技术之事能防得住吗?”,叶适是温州永嘉人,他觉得至少在温州,有点什么技术窍门,就很难防得住。
茅庚心道,国人山寨的本事天下无双,只靠访是防不住的。茅庚只好直言:
“防备是一定要的,请朝廷根据特区的专利法颁布一些相关法律,实在是大有必要,此事还请叶大人费心!不过,自古堵不如疏,我想,从现在起,我们要开始卖技术。”
“卖技术?不能吧!”,赵抦觉得这个说法不可理喻。
“对,就是要卖技术,适当搞一些技术扩散,当然,只限于那些不重要的,还有那些我们无法上产能但我们又需要有人供货的。我们掌握最关键的技术就是了。有人想要找赚钱的门道,我们也要给他机会,免得资本找不到出路,结果铤而走险。”
“何谓资本?”,叶适问道。
靠!又说漏嘴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限制扩散
一提起资本,茅庚便想起马克思的一段话: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好吧,资本这个词有点难于让在座的接受,不过,茅庚换了一种说法,茅庚指出,商人有了更多的本钱之后,还会追逐更多的钱,他们为此不惜冒险,甚而铤而走险。
在座的都生在大宋这个商业繁荣的社会,深知大凡是商人,几乎都是欲壑难填之辈,商人们的本钱若是找不到出路,的确会不择手段,像剽窃技术这种事,那是决计干得出来的。
陆九渊尽管是良心派的鼓吹者,却也不讳言在大宋这种事比比皆是,故此,陆九渊虽然有志于建立一个理想的道德世界,但现实是,那个理想道德世界只能遥望,虽向往之,却不能至。
这个话题有点冲淡了今天的喜气,而茅庚关于卖技术的说法,原则上终究还是茅庚自己的事情,就算赵抦,也不便置喙,于是一场接风宴就这么散了。
第二天,赵抦想想还是不妥,先找陆九渊商议了一番,然后又将茅庚找去,还找了韩侂胄和叶适,经过一番商量,最终拉了一个技术限制的清单,凡是在限制范围之内的,一概不得卖给民间,当然,可以卖给朝廷。
茅庚心说,这算什么?这也算技术保密法规的开端吧。
左一限制,右一限制,结果,不加限制的技术便屈指可数了。
考虑到大舅哥苏致义是最能捍卫自己利益的一个上佳人选,茅庚决定,卖技术的事就委托苏致义来办,而吴一信跟自己跟了快一年,除了管铅笔生产那点事,其他的方面也有涉猎,吴一信原本就是读书人,基础不错,脑袋也还算灵光,就让吴一信协助苏致义吧。
******
劳西已经是第三次约方耕书出来了,这个方耕书就喜欢喝两盅,劳西就在自己的屋子里请方耕书喝酒。
一桌菜准备得还算丰盛,有鱼有肉,还有鹿肉,酒也不错。
几杯酒下肚,方耕书便道:
“劳兄,要做这缝纫机也不是不行,缝纫机的机关在下是大致明白的,不过,那些机关终究有些复杂,没有图纸的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待我再想想办法,你也知道,图纸我是看过,不过那些图纸现在管得很严,要看机会。”
方耕书此前是干裁缝的,对于机关之学所知有限,看着茅庚领着谭晓春和范标勇将缝纫机做出来之后,虽然也知道个大概,但属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那种,看着明白,但回忆起来就糊涂,所以他说没有图纸不行。事实上,有了图纸放到他面前,他也看不懂,同样不行。
但喝酒吹牛,方耕书还是相当行的。前两次胡吹了一气,就在劳西这里拿到了十五贯,可惜的是,一转眼,就输在关扑上了,他另一个嗜好就是关扑。
“拿得出来吗?能拿出来的话,我答应你,两百贯。”
什么!两百贯啊!这是一大笔钱了。方耕书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方耕书也就是激动了一下,随即想了一想,仰头一口喝干杯中酒,说道:
“劳兄,你看,我是茅先生弟子,虽然入门晚,但终究是弟子,若是出卖师门,只怕在大宋再无我立身之地了。”
劳西哈哈一笑,说道:
“你不是归正人吗!到时再回金国就是了,你要是不想回金国,那也行,你想去高丽当一个富家翁也行。”
“劳兄,你---难道是金国人?”,方耕书心中一惊,酒醒了一半。
“方兄,我是哪里人不重要。嘿嘿,我只是想提醒你,我要是放出风去,说出你出卖师门之事,那么,你就死定了。”
这时代欺师灭祖是一件大逆不道之事,方耕书想象得出来,在特区这个地方,如果茅先生真要下死手惩处自己,那又有谁会帮自己说话!这一刻的方耕书后悔不已,但已经迟了。
一看方耕书的神色,劳西觉得自己的恐吓起到了效果,于是换了一副嘴脸,笑道:
“方兄,只要你拿到图纸,我便不为难你,至于价码,我可以加到三百贯,如何?拿到之后,我负责送你出海,待做出缝纫机,到时你要到哪里,你只管提要求就好了。”
方耕书连连点头,如今被人抓了把柄,自己在这里也是心虚得很,发笔财然后躲起来享受也不错。
但方耕书对于能不能偷出图纸实在是殊无把握,心道自己牛皮吹大了,这一下不知道如何收场。但随即眼珠一转,便试探着说道:
“劳兄,我方才便说了,要拿到图纸要看机会。不过,劳兄,不知道你对纽扣的技术有没有兴趣?对于如何制作纽扣,我倒是懂得的。”
劳西一听,心道,缝纫机那种机关繁难无比,恐怕就是拿到图纸,就凭眼前姓方的这个衰样,也未见得就真能捣鼓出缝纫机来,退而求其次,若是能做出那种有如玉石一样的纽扣,好像也不错,至少能交差了。
“好,五十贯,你只要能做出这个,我也答应你,让你跟我们走。当然,你不走也行,你只要将这个纽扣技术完完整整地交给我,我付给你五十贯,我们就此两清,自此以后,我劳某再不会来找你,你大可放心做你的茅氏弟子。”
五十贯也够多的了,小小的纽扣技术能换到五十贯,太值了!
“好!”
两人碰杯,一口干掉。
可方耕书随即一想,问题又来了,只好照实说道:
“劳兄,这纽扣乃是木料冲裁成型,然后置于胶槽中浸渍而成,不过,冲压机别处未必能弄到,而胶槽中的胶水好像也有讲究,里面掺了一些叫不上号的东西。劳兄,我想,恐怕还得一段时间,容我弄明白个中关节,然后就可以完整地将技术送给你了,如何?”,冲压成型倒还好一点,就是在木片上咔嚓咔嚓地冲裁出带孔的纽扣基材,这倒不是特别难的一件事,但胶槽中的复合胶就不那么简单了,里面既有明胶也有植物胶,同时还添加了无机物,对于这其中的配方,方耕书压根就不清楚。
这工艺其实跟后世浸渍酚醛树脂生产电木差相仿佛,嗯,就是借鉴了这种工艺。方耕书又哪里知道!
“好,一言为定!就以三个月为期。这是十贯钱,有甚么进展,立时便要告诉我,明白吗?”
“是!是!请劳兄放心!”
******
悦来酒店。
白肯德在客厅中走来走去,李申则如坐针毡地坐在沙发上,在等着白肯德的下文。
“你是说,烧制玻璃,除了茅特首这里,外人是没有法子烧制了,对吧?”
“是,据里面的人说,配方搞不到,而且,据说有一种粉子只有茅特首的弟子才懂得配制,若是没有这种粉子,玻璃无论如何也烧不出来。”,茅庚关于纯碱的提取,一直是重点保密,没有纯碱,土木灰滤液的结晶也凑合,但这也是秘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如果没有纯碱和土木灰滤液结晶,烧制玻璃就是痴人说梦。
“好吧,也就是说,只有这个单子上列出来的技术,可以通过买技术的法子买到,别的技术暂时是无法弄到了,对吧?”
“制胶技术、炼焦技术、铅笔技术、纽扣技术、缝纫制衣技术、沙发技术,暂时只是放开这六项,据说这是国公框定的,除了这六项技术可以卖,其他都在限制之列。”,李申在心里觉得,剽窃技术终究有些不妥,不如名正言顺地买技术来得正当,吴家又不缺钱,再说这六项技术哪一项都不错,尤其是制胶技术,据说比传统制胶强了许多倍,而胶是制作弓箭以及制作木器不可缺少的辅料。
白肯德在心中合计着,公子爷吴曦过两天就要到了,趁公子爷还没有到,最好能落实一两件就好,制胶和炼焦两项技术,看起来就很不错。看来,得自己亲自出马去找茅特首的大舅哥才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然虫胶
随着《特区新报》上刊登的广告刊出,立即就引起了热烈的反响,这一年多来茅庚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发家,成为大宋首富只是时间问题。茅庚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独家的新技术,这一项一项的技术就是茅庚的聚宝盆。若能买到茅氏技术,就掌握了快速致富的钥匙。
技术转让的临时办公场所就设在与苏致妍所住宅子的这个小区,直接将样板房占了办公。白天这里就是技术转让的办公楼,晚上则照样还作为样板楼,只是白天晚上接待的客户群体不尽一致,当然,也有既要买技术也要买楼的,那又另当别论。
常驻特区的一些商家捷足先登,但也就是花钱买到了若干有关技术的介绍资料,一贯钱才能买到一项技术介绍,无关人员当然不会去花这个冤枉钱。之所以要收钱,就是存的非诚勿扰的心思。
五天之后,才会具体谈技术转让,按照吴一信的说法,这是为了保障公平,技术转让毕竟不能按照先到先得的做法来搞。
尽管需要花钱,而且几页纸就要一贯钱之多,但一个上午就被买走了上百份。
这边卖资料卖得正热闹,此刻,茅庚陪着赵抦正在建造中的一艘船上,对这艘差不多要完工的船评头品足。
新造的这艘船,就是赵抦口中的铁船,不过,这有偷换概念的嫌疑,因为这艘铁船的主体还是木船,只是在水线以上,将要铺上一层铁皮。
这艘船三个月之前开工,除了船首上的改进,采用了外飘造型,其他的都原封不动按照大宋传统船只建造,关键的变化是在船的表面上。
这个时代还没有进入到火炮时代,要有火炮也暂时只会是大宋才有,对于木船而言,最忌惮的就是敌方的火攻。虞允文当年指挥大宋的水军在长江上大胜金兵水军,其中就用上了铁火炮这种火攻利器,投石机投掷铁火炮,爆炸破坏力可以忽略不计,但铁火炮的火攻威力足以烧毁战船,金兵水军由此大败。
因此,茅庚在考虑如何防备火攻方面,可谓煞费苦心,很显然,一层铁皮不足以防火,这时代已经大量使用火油作为火攻武器——火油就是石油,一层薄薄的铁皮怎么可能经得起火油燃起的大火烧蚀,不消说,很快就会被烧穿,然后就会点燃下面的木料,所以,单纯一层铁皮是无法抵御火攻的。
为此,茅庚在木制船壳的外面设计了一层铁丝网水泥防火层,铁丝网钉在船壳上,然后刷上一层三公分的细沙混凝土砂浆,如此一来,既具备木船的坚韧抗撞击优势,又有水泥船的防火功效,再在其上贴上一层铁皮,嘿嘿,还有了铁船的装甲效果。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堪称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战舰了。
水泥已经硬化得差不多,今天终于可以铺第一张铁皮了。
走上甲板,但见水泥甲板上画出了一个一个长条形的格子,铁皮将会按照这些格子钉在甲板上。格子的四角和各边的中点都有露出来的木柱,这些木柱就是用来钉铁皮的。
一个工人先在相邻的两个方格中铺设下一层沥青,这是作为缓冲层,然后就有两个铺设铁皮的工人上前,一人手持一张镀锌铁皮,铁皮呈长条形,四十公分,宽一米长,这是第一代轧机轧出来的。铁皮的四边经过冲压加工,冲下去四条一点五公分的窄边,这四条窄边比整个铁皮平面低了五毫米,边条上有孔,将两张铁条的窄边搭在一起,搭好之后,再在两块板中间凹下去的窄边上压上一条三毫米厚的铁条,然后穿过预先打好的孔钉上钉子,两张搭扣好的铁皮就固定在甲板上了。
钉好四张板之后,茅庚就请赵抦站上去试试,两人踏上铁皮甲板,感觉很踏实,再仔细感觉又觉得脚下还有些弹性,赵抦很有些满足感,喜道:
“不错!我很喜欢这个铁皮甲板,估计我们的大宋水兵在这上面摔上一跤,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靠!这样理解啊!茅庚心道,我这是将来要对付敌方打过来的实心弹好不好!
总之赵抦满意就好,如今的钢铁资源有限,赵抦要造铁船,这便是茅庚给赵抦造出来的铁船,反正包裹着一层铁皮,称之为铁船也勉强说得过去。
在茅庚心目中,这种包铁皮的船弱爆了,不过一切都有一个过程,只能循序渐进。按照茅庚的计划,先干出这样的包铁皮战船,然后还是以木质船壳为基础建造穹甲舰,最后才建造铁甲舰。茅庚不会选择大搞冒进的方式,因为时势没有紧迫到那个份上,真正要造铁甲舰的话,从钢铁和建造技术,都需要有一个储备的过程。
包完铁皮,还有舾装,这条船真正完工,恐怕要等年后去了。年后就年后吧,不用抢时间。
从船上下来,茅庚和赵抦又上了另一艘船,与那艘铁皮船不同,这是茅庚根据十九世纪飞剪式帆船设计的,采用空心船首,长宽比是六比一,看起来瘦长瘦长的,船上的上层建筑将会简化到极致。鉴于船身远远不如大宋传统的海船圆润饱满,赵抦对这条船的样式不怎么喜欢,不过听茅庚说这种船会跑得很快,赵抦虽然有些疑惑,但茅庚一贯神奇,他说跑得快,也许真的跑得不会慢。
在船上看了一圈,甲板建造才刚刚开始,工作量还剩下不小。由于重点保障铁皮船的建造,这条飞剪船受到的重视程度不够,哪怕紧赶慢赶,完工日期至少也要元宵以后了。
造船就这样了,急也急不来,也许这艘船下水之后,以后造船就能快一些。
事实上,造船的事用不着茅庚多操心,有赵抦盯着,姜昂做事也很给力,茅庚也只是偶尔过问一下,像今天这是第一次钉铁皮,茅庚不放心,特意来看看,大多数的时候,茅庚基本只是稍稍关注一下造船的进度,在技术节点上掌控一下,其他的时候,则任凭赵抦和姜昂捣鼓。
离开造船场,茅庚来到了医药试验室。
这间试验室开张了有一段时间了,俞太医和黄载信在管着这个试验室。俞太医是特区医院的当家神医,在这间试验室的时间不多,所以多数的时候都是黄载信带着两个助手在试验室工作。
今天,茅庚让人送来了一台简易的显微镜,茅庚就是来看看,顺便教一教黄载信如何使用这个宝贝儿显微镜。
黄载信果然将显微镜当宝贝了,今天送过来之后,他就将这台显微镜当神物一样供着,甚至都不敢对它动一下指头。
茅庚笑了笑,然后便开始教黄载信如何使用显微镜。
当黄载信在显微镜中看到一只小小的蚂蚁被放大成一个大大的蚂蚁之时,惊奇自不待言,然后茅庚用一块玻璃片滴上一滴水,让黄载信看水中的细菌运动。
“看到了吗?水中那些在动的东西。”
好一阵,黄载信才从显微镜移开眼睛,回答道:
“嗯,是有东西在动,一滴水里面居然会有这么些会动的东西,它们是何物?”
“哦,那是细菌,以后你看得多了,就慢慢都明白了。”
“那,这显微镜又有何用?看清楚这些小---小细菌,对我们的医药又有何好处?”
茅庚一时也不好如何跟黄载信说,一看那边笼子里试验用的老鼠在滴溜溜的跑动,便笑道:
“黄药师,你之前不是也没有用老鼠来做过药物试验吗!如今好像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吧!用显微镜,也大抵如此,愈到后来,就愈来愈得心应手。”
“但愿如此!”,黄载信心道,用老鼠来做一些药物的药理实验,倒真是颇有收获,但愿用上这个显微镜之后,也能如此。
茅庚见黄载信点头,便笑问:
“黄药师到这里来之后,收集的各色药材应该不少了吧,不知道最近又收了何等好药材?”
“这个嘛,不瞒茅特首,今日倒是收了一味好药,想不到这里竟然有紫草茸,而且这味药看起来实属上乘。”,药师遇上上乘的药材,当然心情畅快,看黄载信喜滋滋的样子,可想而知是捡到宝了。
但茅庚随即在脑中忽然想起一事,立时便问道:
“你是说紫草茸?也叫紫胶、赤胶,对吗?”
“不错!正是。想不到茅特首对药材也有涉猎,真是令人佩服!”
令人佩服个屁!这不过是前世的一位中学同学后来到某个山区县当了管农业的副县长,一天到晚为发展山区特色经济张罗,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吹嘘他治下有哪些特产。他老兄某次吹牛,就说起了成功引种台湾青枣树放养紫胶虫产出绿色胶、生态胶的功绩,于是茅庚就知道了世界上竟然还有一种吐出天然胶的虫子——紫胶虫!
紫胶虫靠吸取吸取寄生树的树液生存,分泌出的紫色天然树脂,又称紫胶、赤胶、紫草茸。紫胶既是一味中药,作为中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朝,它同时又是一种强力的胶粘性树脂。紫胶树脂粘着力强,坚韧,光泽好,兼有热塑性和热固性,耐油、耐酸、对人无毒性和刺激性,可用作清漆、抛光剂、胶粘剂、绝缘材料和模铸材料等,国防、电气、涂料、橡胶、塑料、医药、制革、造纸、印刷、食品工业都会用到它——呵呵,几乎没有什么工业部门不用到它。
紫胶虫还产蜡——紫胶蜡又称虫胶蜡,是一种黄色硬质天然蜡,硬度大,光泽好,可以用来做抛光剂,比如添加在鞋油中。此外紫胶中还可以分离出色素,紫胶色素是一种鲜红色无毒粉末,可作为绿色食用红色素。
你别说,这段时间,茅庚的脑子里不是这个胶就是那个胶,鱼肝油要用到明胶,纽扣要用到明胶和植物胶,轮胎要用的复合胶要求最高,茅庚一直希望能找到一种好胶,添加进去之后,能够让复合胶的性能进一步提升。
关于植物胶,茅庚此前已经成功提取魔芋胶,但魔芋胶粘性不够强。因此,茅庚还计划收田菁,准备提取田菁胶,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来得及一试。
这下好了!这个天然虫胶是个好东西,好像造子弹都能用上它,想不到台湾就有!
第一百六十章 严蕊求助
茅庚知道,十九二十世纪的黑胶唱片就是紫胶做的。1898年,以紫胶为基材的留声机唱片问世,在此后的三四十年中,唱片一直是采用紫胶作为基材,直到后来的醋酸纤维唱片问世,以紫胶为基材的黑胶唱片才黯然走下唱片这个舞台。
在十九世纪,紫胶被用来生产画框、化妆盒等等产品,这些后来全部由塑料来制作的产品,在十九世纪都是以紫胶为原料制作的。因为紫胶有易于成型的优点,西方人完全无视它具备的药物性能,却将紫胶的工业性能挖掘到了极致。
如果排座次的话,对人类最有贡献的昆虫,第一个当然首推吐丝的蚕宝宝,第二便是吐胶的紫胶虫,第三才是白蜡虫。
好吧!这都是那个当副县长的同学跟自己灌输的,后来在网上确证过,其言不虚。
但紫胶在大宋这时代只是作为药材,嗯,好像也作为染料使用,不过作为药材的用途是绝对主流。
曾经在新化扶国锡那里的时候,茅庚就问过有关紫草茸的事情,扶国锡和谭修竹都不知道大宋究竟哪里有产,只说此药珍贵,茅庚就想,应该是还没有发展到出人工放养的缘故,这才显得珍稀。此后一忙,茅庚就将此事放在一边了。
今日忽然之间听说台湾就产紫胶,真是可喜可贺,茅庚决定,一定要大力发展紫胶虫放养。
同时,后世的中国紫胶的产量才是世界第三,只占了百分之十的产量,据说中国紫胶虫的品种怎么都赶不上印度的品种,产不了高质量的紫胶,所产紫胶好像连泰国的紫胶都不如。看来还得启动进口才行。
茅庚觉得,如今的海贸渠道畅通,好像紫胶的问题除了台湾自产,还可以通过进口解决,用不着跟大宋的医药界抢紫胶,一时心情大为雀跃。
大自然真是慷慨啊,赐予了人类很多很多,其中就包括像紫胶这样奇妙的材料,茅庚觉得哪怕在这个时代,暂时不可能获得合成塑料和橡胶,但有了这些自然界的赐予,其实条件也不差,足以让自己在工业上大展拳脚了。
茅庚一路哼着小调,回到了特首府。
一进门,张海三就连忙走过来,小声说道:
“茅特首,严蕊非要见你,一直就在会客室等着,怎么说也不肯走。你看,要不要见?”
“她来干什么?”
“她不肯说。”,张海三平常对付群众都是一套一套的,这会儿却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好像对严蕊这个女人束手无策。
看来张海三对付美女的纠缠还是不拿手,不过自己应该有免疫力,茅庚便道:
“好吧!见见也无妨,你跟我一起去见见。”
今天茅庚高兴,虽然不像后世的高官们一高兴就密切联系美女,但要茅庚对严蕊这个绯闻女星一点八卦心理都没有,那又怎么可能呢!茅庚也不是那种假正经的人,他有点好奇,这个女子要见自己干什么,总不至于也想跟自己有一段绯闻吧!
一进会客室,就见一个盛装的女子坐在沙发上,想必就是严蕊了,就见她一张瓜子脸儿,顾盼生姿,看她的打扮,倒也并不特别,穿一件右衽大襟的水袖长裙罗衫,罗衫白底蓝花,外罩一件半透明带淡蓝色的褙子,褙子的袖子只是过了手肘,长袖衫罩上短袖,就是这个时代的女装特点,穿在他身上,却是分外的娇俏。
看不出严蕊如今是什么年纪,不过七年之前已是一代名妓,那时候至少也有十八吧,那如今,少说也有二十五六了。
茅庚收敛起心神,将一切八卦心情收拾好,很客气地问道:
“这位就是严蕊了吧?请问你要找我何事?”
严蕊见张海三陪着一个人进来,早就从沙发上起身,一见茅庚动问,连忙福了一福,答道:
“小女子严蕊,拜见茅特首!”
“免礼!来,坐下来说话。”
待茅庚坐下,严蕊这才坐下,举手投足之间,端的是娴雅有礼,且自然而然地,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态。让茅庚感叹,人家不愧是大宋专业领域的佼佼者。
“茅特首,小女子严蕊听说特区女子可以务工,而且茅特首还提倡女子独立营生,故此小女子慕名而来,想在特区谋生,以度残生。”
“严姑娘青春美貌,光彩照人,如何说这等颓丧之言?”
茅庚在心里将苏致妍与面前的严蕊比较了一下,公正地说,在长相上应该是燕瘦环肥各擅胜场,只不过在眉宇之间,严蕊不自觉的便会有一种职业气场,所谓的烟视媚行,便是如此吧!在秋波流转之间,茅庚只好回避开严蕊的眼神。
“小女子迭经挫折,七年前受朱熹大人杖责,后来嫁入豪门为妾,复又为人所妒,只好只身出了豪门,也是小女子命苦,致有这样的劫数。小女子自此以后,便只想着独立谋生。小女子不自量力,本想凭自己的一点积蓄,也能在特区做点营生。小女子到特区已经半月有余,如今听说有卖技术一说,小女子就想,像那制衣的营生,小女子便足以胜任。无奈看那架势,有心买技术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而且他们大都是有钱的商人,要是老老实实大家凭实力来竞买,只怕轮不到小女子。唉!”
严蕊幽幽的一声叹息,那样子,让茅庚忍不住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觉,
“故此,小女子便只好另想法子,于是,便径自来求茅特首,请茅特首可怜小女子命运乖张,照顾小女子一二,如何?”
说这话时,严蕊会说话的一双眼,一忽儿幽怨,一忽儿是期盼,一忽儿又是含嗔带喜,弄得茅庚只好连忙避过眼神。
要不要照顾眼前这个女子呢!看起来现在的严蕊好像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看在这一点上,应该照顾。但这个女子身份来历都算不上正派,为此自己在道德上要担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一旦开了方便之门,光是绯闻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可要是硬起心肠拒绝呢,茅庚看了看严蕊,美艳之中带着凄楚,茅庚又实在不忍心对她说不。
今天茅庚本来心情不错,发现了紫胶实在让人太提气了,但现在遇上这事,有点让人纠结。茅庚又看了看严蕊,心道难怪张海三无法让她走人,现在换成自己,在美女面前,也同样无法拒人于千里之外。
“已经公布要公开转让的那六项技术,恐怕我是无法帮到你了。”,茅庚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这么一句。
“哦,小女子的理解是,茅特首也许能在别的营生上关照我,是么?”
茅庚至此,好像已经着了道儿,心中苦笑。好在自己掌握的技术丰富得很,不错,变通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茅庚觉得,首先,在化妆品方面,让严蕊这样的女子参与,应该是有所帮助的,要不要推出大宋版本的唇笔呢!还有,轮胎的内胎须得使用针织技术,只有针织才能确保织成令人满意的圆圈状,才能确保内胎的品质,平布是无法保证内胎质量的。在针织机的试制上,已经安排下去了,这会儿正在大下功夫,应该很快有所突破。针织技术一旦突破,便将在纺织制衣领域带来极大的优势,织布咱不跟大宋的传统布商竞争,但针织是新行当,让严蕊去经营一个针织厂,应该也不错。
在特区树立一个女子职场经理作为榜样,好像是值得一试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女经理人
眼前的严蕊心思灵动,具备不俗的公关能力,文化素质更是不可小觑,最关键的是,她的心中已经不会有礼教这道藩篱了,所以,严蕊堪称是这时代女经理人的最佳人选。而女弟子谭望娣,干技术还行,当经理人就根本不是那块料。
所谓“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好项目自然也要好的经理人,茅庚想通这一点,便笑道:
“严姑娘既然有心,倒也不是不能变通。不过,我有些条件,如果严姑娘能够答应这些条件,我想,帮助你,哦,不对!合作从事某样营生,应该也不是甚么问题。”
世上的事,有规则就有变通,后世曰“规则就是拿来变通的”,遇上养眼的美女通常就会发生变通的事情。不过茅庚觉得,自己并不是看中了面前严蕊的美色,完全只是工作需要,因为特区需要像严蕊这样的女性人才。
“哦,不知茅特首有何条件?”,严蕊一看茅庚松口,说话之间报以嫣然一笑,顿时满室春风。
“严姑娘,你说此前是想购买技术,对吧?应该是能够拿出一笔钱来投资吧?”
茅庚想摸一摸严蕊的投资能力,茅庚心说,总不至于一两百贯就想办公司吧。
“不错,小女子略有积蓄。”
“那么,严姑娘能够拿出多少钱来?”
“嗯,跟你说也不要紧,小女子倾其所有,能拿出两千贯。”
呵呵!富婆啊!回头一想,大宋的高官和富豪在欢场上动不动就是一掷千金,严蕊能够攒下几千贯,本也不是什么奇事。既然不差钱,这下好了,茅庚认为,对于严蕊,也不能太过特殊,于是说道:
“不必都拿出来,你拿出一千贯,特区集团出一千贯,我还会拿出一项技术,这项技术就算五百贯好了,你可以和特区集团合资成立一家新公司,到时我可以将这个公司交由你打理。只不过,这项技术还有点问题,当然风险不会有,只是迟一点早一点而已,不知道严姑娘有没有耐心等一等?”
严蕊闻言,茅庚既然如此表态,当然不用怀疑一切都在茅庚掌握之中,于是一脸的笑靥如花,一欠身,又盈盈施了一礼,欣然道:
“茅特首能给小女子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小女子当然是求之不得。小女子知道,不知有多少人削尖脑袋就想找机会搭上特区集团的船,小女子焉能不识抬举!小女子在此多谢茅特首关照!”
严蕊如此说法,听到茅庚耳中,格外的顺耳,加上严蕊还不失礼数,让人倍感舒坦。茅庚心道,这女子交际手段果然非同一般!在商业上稍事历练,也许将来真的会大放光芒。
“严姑娘不必多礼,我这人随意惯了。那就这样吧,我安排一下,过了年大约就能开始了,到时你就直接来这里找我吧。”
很快就要过年了,不着急在这一时,再说自己还要举行婚礼,嫌疑总是要避一避的。此外,茅庚其实还没有想好,这个合资公司到底是从事化妆品生产呢,还是从事针织品的生产,现在不急着定下来。
严蕊连连点头,心道今天真是来对了,没想到茅特首这么好说话。不过旋即又有些担心,便道:
“小女子明日就将一千贯送过来。”
以严蕊的心思,你堂堂的茅特首收了我的钱,就不可能再反悔了吧!
厉害啊!这严蕊分明是想把这件事办成一件铁案,板上钉钉还要纡上一脚。茅庚在心中不免如此感触。
回过头来想,作为在欢场中混过的女子,善于揣摩人的心思,然后顺势获取最大利益,并且信奉落袋为安,倒也事属寻常。作为心思灵动的严蕊,可以说尤其善于创造机会,并且一有机会还能牢牢抓住机会不放,呵呵,这完全是一种可贵的商业潜质,嗯,值得再看高一线。
茅庚的脑中立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曾经想过让尽量多的大宋女子解放出来成为工业人口,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到目前为止,也就是一些女眷在制衣、制皂公司中就业,远远还谈不上大量吸引外地女子来台务工。
这一刻再看严蕊,茅庚忽然想到,大宋的女性职场,原也是有的,那就是大宋的娱乐业——勾栏瓦肆。看来,让女性进入工商业,就落在这个严蕊身上了。
严蕊所代表的欢场产业,其实是云集了许多人才的,她们的特征是:美女,开放,有资本,还有知本——文化水平堪称女性之中的佼佼者。
好吧,那些青春年少正在风头上的欢场从业者也许暂时无意于进入工商业,但欢场中根据自然规律淘汰下来的那些年老色衰的从业者,手上有积蓄,虽然在娱乐圈不再风光,却大可以趁机转行来做实业。她们若是肯来,凭着她们的优势,自然有渠道让一批批的女性前来特区。
茅庚想到此处,忍不住乐了,咧开嘴笑了起来,那笑容,看起来还有点傻傻的。
严蕊不明所以,还以为茅庚看透自己心思,想一想茅庚如今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是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道:
“茅特首,小女子愚鲁,茅特首是笑小女子不懂规矩吗!呵呵,小女子无知,愿闻茅特首教诲。”
“严姑娘会错了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我手中有一些技术,哦,有好些赚钱的营生,不过这些营生不适合于男人来做,只适合于女子来做,严姑娘若是有姐妹有心从商,也大可来特区与我们合作。当然,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茅庚觉得化妆品生产和制衣业,项目不少,拿出这些项目来招揽一批女性经营者,通过这些女性经营者引进一批批的女工,大约就能逐渐实现男女均衡了。
严蕊一听,敢情茅庚这是对自己有了信任感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连忙应道:
“茅特既然如此高看小女子,小女子敢不效力!不瞒茅特首,小女子确有一些姐妹,如今已经不再年轻,嫁人的倒还罢了,没嫁人的,还得千方百计谋一个出路。小女子便写信,让她们也来特区,到时请茅特首一并关照。小女子也正好有些伴儿。小女子在这里先代我们那些姐妹们多谢茅特首了!”
严蕊说话间又是盈盈施礼,茅庚一时大为受用。
“严姑娘不必多礼,此事我还须斟酌一番,这样吧,你明日来找张海三,我会交代他,他会跟你说的。”
一看严蕊有些紧张,便道:
“你不必担心,你的事,不会变的,尽管放心!”
这话给严蕊吃了定心丸,严蕊这才由阴转晴,千恩万谢地去了。
送走严蕊,茅庚又觉得好像招惹这个严蕊有些不妥。可是,一想到特区糟糕的男女比例,茅庚就更加头痛,后世的深圳特区倒是相反,女工占了多数,女多男少,但那是男女平等的年代,到了大宋,女性务工远未成为潮流,特区要靠招女工的方式实现男女平衡,如今根本就不可能。要大规模招揽女工,看起来还是任重道远啊。
如此一想,茅庚就少了一些心理负担。示范!这不过是一个示范工程而已,严蕊就是自己的示范工程。包括她的姐妹们,都是示范工程的一部分。
尽管如此,茅庚觉得好像还是有些对不住苏致妍,晚上便去了苏家。
苏家也不忌讳什么男女之防,苏致妍见了茅庚,娇羞中带着高兴,脸上泛着神采,看在茅庚眼中,苏致妍更显得分外美丽。呵呵!少女情怀啊!放到后世,苏致妍还只是个未成年少女呢!看她喜滋滋的样子,真可爱!
鉴于两人很快就要成婚,关于婚事的准备工作,却是苏致妍不便介入的,终究还是大宋这个时代,还没有开放到一切由女方参与的地步。
于是,最后还是茅庚和大舅哥苏致义坐到一起,就婚礼的准备事项进行了一番交流。不过,茅庚的婚事既然得到了赵抦的重视,本就不需要茅庚多操心,茅庚只须届时当新郎就是了。其中唯一还没有准备好的,就只有婚纱一项,只因茅庚坚持要让苏致妍在婚礼上穿上一袭白色的婚纱,所以早就让文元在临安订购了白色的丝绸面料,这会儿正在让人赶工,再过三天应该就能赶制出来。
至于其他的,都已经准备妥当,可谓万事俱备。
说完此事,苏致义就说起了卖技术的事:
“大宋这些商户倒是好办,就算再难缠,也都推到了五天之后。我想,他们之中一准会有人来找你。”
茅庚一摆手道:
“找我也没用,我不会坏规矩的。”
口里说不会坏规矩,好像对严蕊就坏了一次规矩。
“还有,这一次卖技术,只对大宋商户,不过海外的商户来了不少,一看没有他们的份,大呼不公,跟着起哄的可不少呢!他们好像要公推一个叫蒲渠的人来找你,听说那个蒲渠家资雄厚,他若是找你,你也一推到底吗?”
在苏致义的心目中,赚钱才是硬道理,至于技术卖给谁,实在是无所谓。
不对海外商户扩散技术,这是赵抦定下的调子,这也完全可以理解,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茅庚觉得,保持大宋的技术领先优势,总是不错的,尽管在这时代,就算没有自己,大宋的技术也是全面领先,但是有所防备还是颇有必要。茅庚只是建议赵抦不要限制太死,于是最后设定了一个年限,比如这一次的六项技术,三年之后便可以对海外转让了。
但关上一扇门,还应该为他们打开一扇窗,总之,要给资本以出路。茅庚决定,如果蒲渠要来特首府找自己这个特首的话,自己会给他们一些建议。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台风来了
第二天,毫无预兆地,台风忽然就来了。
特区一霎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整个特区一下子宣告瘫痪。
所有的人都只好呆在家中,以等待台风过去。
但茅庚身为特首,却无法偷闲,后世救灾的画面看多了,茅庚自然也不能坐视台风肆虐而无所作为,便请了国公之命,组织特区驻军排险救灾,好在如今的特区还不大,有这么多的驻军在,足以应付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
这场台风肆虐了两天,到了第三天,重又恢复风平浪静,这天下午,大宋水师运送岳琚、吴曦和郭倪以及一千五百军兵的船队抵达了高雄港口,但不幸的是,有两艘船在台风中沉没了,两百百四十多名军士失了踪,同时失踪的还有吴曦和郭倪。
******
台风到来之际,运送大宋将士的水师船队正在海上航行,照水师将领的说法,离台湾已经不远了。
吴曦、郭倪和岳琚本是分乘三艘大船,但郭倪喜欢热闹,便邀吴曦和岳琚同坐一条大船,吴曦也觉得在茫茫大海中航行甚是无聊,便带了几个亲兵来到郭倪的座船上,只不过岳琚却不肯过来。
对于岳琚那厮不懂得人情世故,两人取笑了一番,只当岳琚无趣,便也懒得再理他。正好负责此次运送的水师将领钟德显也在这艘船上,三个人正好玩起了斗地主。
吴曦借了两百贯给钟德显作为赌本,三人便开始开始玩起了输赢。
吴曦和郭倪两人身体都十分强壮,为了来台,两人临时抱佛脚,做过一些乘坐海船的适应性模拟训练,所以,两人对于海上航行很快就适应了,而一上了牌桌,两人更是聚精会神,反正也轮不着他们去管海上航行之事,这一来,两人就显得从容淡定,让钟德显连称佩服。
打起牌来,郭倪算计得深,吴曦则有些意气用事,钟德显毕竟还得兼顾指挥航海,时常要一心二用,因而不能专心打牌
渐渐的,郭倪就成了赢家。这还是郭倪有时故意放水,这才使得牌局显得有输有赢。但不管怎么说,郭倪一直是赢家,而吴曦则是当然的输家,钟德显则赢也赢得有限,输了一点之后,每每又能赢上一把,这都是郭倪有心放水,使得看起来钟德显就像一个打酱油的。
牌局实在是消磨时光的最好办法,三个人有时候也在牌局上闲嗑几句,显得都不把那点输赢当一回事,所以三个人玩起来有说有笑,牌局一直都是热热闹闹。
前一刻,吴曦好不容易成功地当了一回地主,赢了!
吴曦顿时春风满面,变得兴致高昂起来,于是再一次建议道:
“我看还是来点酒吧,一边喝点酒,一边斗地主,如何?”
钟德显拿了吴曦两百贯,拿人手短,不便反对,但郭倪却不一样,郭倪笑道:
“吴兄啊,你老是要灌我们的酒,谁不知道你是海量,待我们喝多了,你便可以随意赢我们,是不是!”
郭倪一看吴曦正要辩白,接着道:
“好了,斗地主玩久了也没甚么意思,不如我们便陪吴兄小酌几杯,钟兄还有指挥水师,随意就好,我和吴兄左右无事,便多饮两杯,可好!?”
钟德显本待反对,但两人都是世家公子,自己借机正好亲近一番,当下便允了。
吴曦一看钟德显不反对,立时便叫道:
“白二,快,拿酒来。”
还没喝上两杯,忽然便起了风,不一会,狂风呼呼作响地鼓荡起来,与此同时,座船开始左右摇晃,上下颠簸。
“来,喝酒,他刮他的风,我们喝我们的酒!”,吴曦举杯,继续劝酒。
钟德显脸色微变,起身道:
“我去看看。请两位将军穿好救生衣。”,钟德显有种不详的感觉,船上其他的人倒是不要紧,吴曦和郭倪却是无论如何也要重点保护的。
下一刻,风更猛了,狂风卷起巨浪,劈头盖脑地打进了舱室。
钟德显第一时间就指挥放下风帆,但偏偏其中的一面风帆在这个节骨眼上卡住了,钟德显正在大喝:
“快,爬上去,砍断帆索。”
一个健壮的水兵立即冲了上去,口衔利刃,顶着狂风暴雨,攀上桅杆,就往上爬。
吴曦胆大,此时也跑出了船舱,此时虽是白天,但狂风暴雨巨浪滔天之下,只觉一片昏黑。吴曦站立不稳,白二死命拉住吴曦的手,大叫:
“公子爷,快进来!”
忽的一个惊天巨浪打过来,整艘船被巨浪掀起,吴曦忽然感到自己像要飞了起来一样,再一个浪头打来,大船的左舷往下一沉,右舷朝上,整个甲板在这一瞬间差不多变成了竖直起来。
“船要翻了。完了。”,这是吴曦第一时间具备的意识。
吴曦再也站立不稳,白二此时又哪里拉得住吴曦,于是,两人都被一股大力抛向了海水中。
吴曦被浪头打过来,打过去,不知呛了多少口苦咸的海水,终于听到了白二的声音:
“公子爷,公子爷!”
吴曦是个旱鸭子,还好海水不是很冷,但大浪一个接着一个,而眼前并无任何船只的踪迹,吴曦此时的感觉,只能用绝望来形容。
“吴将军,我叫朱大柳,我会护着将军你的,船已经沉了,惭愧!我还没有爬上桅杆,就被浪打下来了。”
一个浪头,又打了过来,那人只好闭嘴。等到浪头过去。才又道:
“现在,没有船能够救我们,他们只能自己救自己。”
吴曦这才发觉,自己一只手被这个朱大柳拉着搭在一根圆木上,另一只手被白二拉着,也搭在这根圆木上,而木头的一端,插着一把刀,这个汉子这时候还不舍得丢下这把刀,倒也令人佩服。
不久之后,吴曦又看到了两个紧抱一块木板漂在海上的,那两人自动靠了过来,但随即一个巨浪打过来,便再也看不到那两人的踪影。
在大海中漂着,看不到一只船,只有风雨和巨浪在不停地肆虐。不时会看到海上漂着的人,有的显然是尸体,有的则幸运的抱着圆木或者木板,甚至一只木桶。
终于,在经过无数个浪头之后,风小了,雨虽然还在下,但也小了许多。
恰好在这个时候,吴曦三个人遇上了一艘翻过去的小船,小船上趴着三个人。朱大柳将那三个人赶了下来,让吴曦爬上了木船的船底,朱大柳和白二则攀着小船,那把匕首也改插到了船上。
其他的三个人则抱住那根圆木,随着木船继续在海上漂着。
吴曦趴在木船上,稍感心安,然后此时却感觉分外地饥饿起来。
只见朱大柳拔出刀来,一开始吴曦还不知道朱大柳想干什么,待朱大柳告知只是想捕鱼充饥的时候,吴曦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朱大柳一个猛子扎下去,不久之后,就抓到了一条鱼,吴曦估摸着,这条鱼也就是不到两斤的样子。
朱大柳将鱼递给吴曦,说道:
“吴将军,先吃鱼,吃了才有劲。“
吴曦听朱大柳的声音有些虚弱,知道这时候容不得迟疑,接过鱼和刀,便割了一块塞进了口中,随即又割了一块,塞到了朱大柳口中,然后才割下一块给白二。
那边的三个人,这会儿却只剩下了两个,吴曦知道,这应该是其中一人消耗完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眼睁睁沉下去的。
吴曦吃了生鱼,虽然满嘴都是腥的,但总算恢复而来一些力气,此时也恢复了将军的风度,便示意朱大柳也给另外两人送去一点带着血丝的鱼块。
朱大柳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又捕到了两条鱼,使得五个人狠狠地啃了一顿生鱼。
有了力气,就开始将船翻过来,这时候那根圆木便起了作用,五个人费了很大劲儿,最终还是如愿将船翻了过来,然后一点点向外瓢水,直到最后五个人都坐上小船。
小船漂啊漂,漂了一个晚上,又漂了一个白天,在黑夜的时候,总算漂到了岸边。
五个人爬上岸,找了一块草地,倒头就睡。
最早醒来的,是朱大柳,他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腾地跃起,放眼一看,远远的只见已经有十几个人围了上来,这些人围着兽皮,手持棍棒和竹弓,充满着敌意。
“将军,快!快起来!都快起来。狼来了!狼来了!”
朱大柳连喊带拖将众人弄醒,白二醒过来兀自叫道:
“狼啊!狼在哪儿?”
吴曦哼道:
“白二你这蠢材,那是野人,要剥皮吃人的野人,懂吗!”
杀?拿什么杀?
五个人中,只有朱大柳手中有一把匕首!
朱大柳见情势危急,当下便道:
“吴将军,白二护着你走,我和他们两个留下来截住他们。”
朱大柳的意思是要牺牲他们三人掩护自己逃跑,好心倒是一片好心。吴曦心念电转,对面十几个人,还有老有少,并没有放在吴曦眼里,但此刻不知道自己五人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帮野人后面还有多少人会蜂拥而至,而自己在这荒山野岭中还不知究竟要往哪里跑才能脱险。此时损失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致命的。
“不,听我的。白二你跟他们两个先跑,朱大柳,你跟我断后。”
吴曦拿出了将军的派头,朱大柳毕竟没有在陆地上对过敌,此时只能惟吴曦马首是瞻。
这些原住民正是当初拒绝拆迁补偿的那一个族群,当初与何大来谈不拢,宋军暂时也只是采取怀柔之道,但这一帮人一直与宋军不对付,宋军也暂时无意招惹他们。
白二等三人一跑,后面十几个人便开始发足往前追,待到了吴曦和朱大柳埋伏处,两人从树丛中忽然转出,朱大柳一把短刀,而吴曦手握两块尖角石头,两人暴起发难,只是片刻之间,那十几个人便被杀了个干净。
缴获的兵器虽然简陋,但总算是有了武器,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波一波的袭击者,吴曦领着四人一边跑一边冲杀,吴曦虽然武艺高强,朱大柳虽然悍勇,白二也有一身蛮力,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先是另两个人先后力竭被杀,之后白二和朱大柳也负了伤,最后连吴曦也中了两箭,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一路在流血,眼看三人就要被蛮人追上。
好在吴曦命不该绝,正在吴曦逃无可逃之际,刘吉祥恰巧带了一队人马在附近狩猎,三人在绝望之际望见前面有宋军,大喜过望,立时大呼救命,于是吴曦终于逃出生天。
而郭倪也同时落了海,不过郭倪水性还不错,及时抱上一块木板之后,也在海上漂了很久很久,当风浪稍小的时候,很幸运的遇上了一艘船。
被搭救上船之后,郭倪就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就昏了过去,待到醒来,才知这艘船并不是大宋的船只。
第一百六十三章 撮尔小国
郭倪醒来才知,这艘船是一个名叫箔里鲁国的商船,箔里鲁是一个什么藩国,郭倪毫无所知,他们的话郭倪更是半句也听不懂。但好在船上有一个大宋人,叫做林元加的,号称是寓居箔里鲁的商人,郭倪与这个姓林的沟通之后,才约略知道这箔里鲁国就在台湾的西面,在海上航行三四日就能到达。
原来这箔里鲁这次来了三艘商船,结果遇上台风,沉了一艘,待到风浪稍小,恰遇郭倪漂流到了船边,顺势便打捞了上来,大约见郭倪穿得光鲜,想必属于富商一类,打捞上来决不会亏本,说不定还能通过所救之人赚回来一点什么。
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箔里鲁人不懂得这个成语,但是急切之间,他们想通过任何方式挽回损失的心情,着实可以理解。
这会儿姓林的就在试探着跟郭倪谈赎身价钱来了。
“郭员外,按说这次也是有缘得很,郭员外不幸落水,却让我们救起,郭员外的商船想必沉了,损失料也不轻,不过依在下看,郭员外应该是财力雄厚,不在乎这点损失的。敝东主这一次也遭遇台风沉了一艘船,损失可谓大矣!听郭员外的口气,在高雄特区那边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不知能不能帮我们打通一下关节!”
郭倪醒来的时候,林元加就问过了郭倪,郭倪不敢直承自己是大宋的将领,唯恐这船是海盗船什么的,要说自己是大宋将领,说不定便会横遭不测。郭倪便声称自己乃是前往高雄特区经商的海商,遇上台风掀翻了座船,自己落水之后一直在海上漂浮,直到遇救。
此时郭倪听姓林的这番话,立时便意识到这些人救了自己之后,看来是要图个报答,不!往再深处一想,若是自己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只怕另有一番凶险,说不定便要被当做肉票,没有赎金只怕难以脱身。至少,这船上的人,包括眼前这个姓林的,看起来都是贪婪不讲道义之辈,看样子是要着落在自己身上发一笔财了。
郭倪此时当然想将主动权操于自己手上,为此,吊一吊这帮人的胃口大有必要,于是郭倪便道:
“你们若是要去高雄特区贸易,鄙人倒是与台宋海贸的实权人物有些交情,批一些紧俏指标倒也不是太大的难事,比如时表、水泥、玻璃之类,多少也是能弄到一些的。”
一看姓林的眼中露出热切之色,郭倪便顺势问道:
“不知你们箔里鲁国此前有否前往高雄贸易?”
林元加摇摇头,据实道:
“我们这是第一次来高雄特区,以前倒是去过泉州的。”
原来是前往特区贸易的初哥啊!想来这个什么箔里鲁国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国家,也许便只是一个小小番邦罢了,郭倪心道你这么一说,便把你们的底露给了我,既然是排不上号的番邦,哪里能放在我郭倪眼里!
不过人在屋檐下,郭倪虽然内心鄙视,但还是没忘了如今的处境,只是底气一足,便有意无意地显摆了起来:
“既是第一次,待到了高雄特区,便一切由我做东,为你们安排货物便是。大抵到特区的,要采购的,无非是时表、水泥、玻璃镜、玻璃,还有肥皂、火柴这些货物,这些货物之中,除了火柴之外,其他都是只限于供应手中有指标的商户。你们东主既然救下了鄙人,我报答一番也是应当的,到了特区之后,拿些指标装满你们两船货物,当是不成问题。”
郭倪倒也并没有太吹牛,至少水泥指标是能够匀出来的,大不了多给他们安排点水泥,装满两艘船那是决计没有问题的。
林元加觉得郭倪若是真能如此相帮,这一次航行哪怕是损失一艘船,那也值了。
林元加将郭倪的表态与为首的肯拉布一说,肯拉布乍一听也大为高兴,但随即便觉得郭倪这人奇货可居,心道价码也许还能再高,贪心又起,便让林元加再来榨一柞郭倪的油水。
当郭倪听姓林的要求特区以高价收购他们船上的货物时,郭倪有点忿然了。
娘的!你以为特区的各种紧俏货物的指标那么好弄吗!凭什么要高价收购你箔里鲁国的货物,特区岂能坏了规矩!本来郭倪对这个什么箔里鲁国还有一点好感,人家毕竟还是救了自己,自己报答一番,也是应该的,但这帮人得寸进尺,那就另当别论了。
郭倪不是那鲁莽之辈,虽然在心中大骂“撮尔小国欺人太甚”之类的,颜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略事沉吟了一会,便也最终地答应了下来。
这个时侯,不论什么条件,都先应下来再说。
不料那肯拉布是海盗出身,亦商亦盗,在海上绑票已经干过多次,对付大宋的海商富有经验,不肯相信空口白牙,非要郭倪立下字据才能作准。
这一下郭倪真是出离愤怒了,靠!真当老子是肉票了!
但人在人家船上,字据怎么着也得写啊!这帮番外蛮子,谁知道是什么德行!还是先不要拂逆他们吧!
悲催的郭倪于是又写了字据,简直就跟写一张高价赎身单差不多了。
但郭倪就是郭倪,写完之后,郭倪强自压住心中怒火,却拉着林元加聊起天来:
“林兄,不知箔里鲁国与那些国家相邻?”,郭倪这是有心探究箔里鲁国的实力,郭倪本就不是那种不记恨之人,他要搞清楚这帮人的底细。
林元加看了一眼郭倪,迟疑了一下,便道:
“箔里鲁国之东,有一个毗舍那国,自高雄西去,航海一日,便到了这个毗舍那国,据说大宋海上巨寇沈师前些年逃到了这个毗舍那国,占了好大一片地头,连毗舍那国的国王也要让着他三分。”
林元加其实早年也是半海盗半海商的人物,昔年栽在了沈师的手下,才不得不跑去箔里鲁国,此刻乐得将沈师的行踪泄露给郭倪,大宋要能派水师一举灭了沈师,那才是大快人心。
郭倪也是听说过沈师其人的,淳熙七年,沈师为害泉州,杀死大宋姓萧的守将,后来泉州知府成大昌一番调兵遣将,才将沈师击败,沈师自此销声匿迹,不料却跑去海外了。
郭倪虽然知道,此刻却只能装糊涂,哼哼哈哈道:
“哦。这样啊!”
林元加继续道:
“此外,箔里鲁国还与麻逸国、三屿国相邻。”
郭倪倒是知道麻逸国,但三屿国却同样是闻所未闻。
林元加一看郭倪一头雾水的样子,便补充道:
“毗舍那国也好,箔里鲁国也好,包括麻逸国和三屿国,与大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林元加的潜台词是,以大宋的实力,要剿灭沈师,这几个小国无人敢撄其风,大宋只管前去横扫便是。在林元加心中,面前这个郭倪多少也能算上一个有影响的海商吧,只要提到海寇,没有海商不怕海寇的,由郭倪去放风甚至施加影响,最终让大宋出兵剿灭沈师,林元加对此乐见其成。
第一百六十四章 鹰派来了
一艘自称是箔里鲁国的商船靠上了高雄港口,然后一个小喽啰捧着一封信,下了船。
船上有一个汉人,却不下船,只在船上大声吆喝,声称是郭倪郭员外要送信给魏戟。
这封信交到港口的小头目冯乔生手里,冯乔生一看信封上确实是写给魏戟的,落款是郭倪,这还了得!上面早已交代一旦发现郭倪的线索,便要立即上报。
冯乔生当机立断,一面让人装着去送信,实则是分头前去报信,一面让人对来船进行警戒。事关郭倪,冯乔生也不敢自作主张,只是暗暗布置人手,严阵以待。
赵抦本以为郭倪和吴曦在这一次台风中落水遇难了,没想到隔了一天,就有了郭倪的消息,于是急忙召集有关人员,共谋对策。
特区不大,很快就聚齐了一众决策者和高层人员。
郭倪的笔迹魏戟自然是认得的,这封信显然不会有假。
一圈传阅下来,大家都看了郭倪写的信,郭倪还活着,被一个叫箔里鲁国的商船救了。到场的都不知道这个箔里鲁国是什么来头,也许泉州市舶司有人会知道,但至少这里的人听都没有听说过什么箔里鲁国。
看这情形,箔里鲁国的商船是想以郭倪为质,捞取可观的商业好处。话说他们既然称郭倪为郭员外,照此说来,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郭倪是大宋的一个重要人物。
郭倪还活着,本来是一个好消息,但却让在座的人各怀心思。
赵抦对于皇祖父一下子派来三个将门子弟登岛练兵,感觉压力很大,为此,赵抦只好将姜伯夔也调过来参与练兵,以求打破将门垄断,使得自己驾驭起来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即便如此,若是吴曦和郭倪、岳琚真的同时来到特区,光是吴曦一个,就让人感觉难以驾驭了,更别说又是郭家子弟,又是岳家子弟的!三个都是将门之后,自己的压力可想而知。赵抦掂量了一番,对于指挥好这三个大有来历的将领,还真不是十分有把握。
除此而外,赵抦与茅庚呆在一起久了之后,便潜移默化,对本朝子承父业式的选将办法有了看法。虽然本朝也有武举,但大部分将领还是靠将门传承上位。按照茅庚的说法,大炮对于每一个人都是一件陌生的武器,所有人都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不存在传承的问题,理所应当是采取优胜劣汰的办法选将,而完全不必论什么将门传承。
但一下子吴曦和郭倪都被一场台风害了,三个中去了两个,这反而又让赵抦觉得很难接受。如今得知郭倪活着,倒不觉得是一件坏事。吴家在川陕那边的实力在那儿摆着,吴曦那厮对自己的压力最大,吴曦没了,不啻少了一根心中刺。好吧,去了一个吴曦,剩下郭倪和岳琚,起码岳琚对自己执礼甚恭,一个郭倪便足可摆平。听说郭倪是一个堪比诸葛的人才,能为自己所用,那当然也能如虎添翼。
如今遇上这档子事,自然是要救郭倪,嗯,在自己的领导下救下郭倪,正好示恩于彼。
茅庚则又是另外一番心思,原本听说吴曦和郭倪都失踪了,心道真是上天有灵,将这两个祸害收了去,真是阿弥托福得很呐!谁知郭倪竟然福大命大,这小子没死!
但茅庚来自后世,是典型的人道主义者,遇上这种情形,当然是救人优先,花多少代价都不用含糊。
在场的钟德显则感到庆幸,那一日钟德显也被大浪打进了海中,但钟德显水性娴熟,凭着在水中过硬的本事,在惊涛骇浪中还能有余力留意船队的动向,等台风稍小,他便被救上了船。不过他肩负运送将士之责,沉了两艘船、失踪了两百多兵士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一下子死了两员大将,而这两员大将一个是吴曦一个是郭倪,钟德显自知怎么也交不了差,前程是不用想了,说不定就此降职或者被充军发配,那也是有可能的。如今郭倪活着,保住自己的前程就多了一线希望。
韩侂胄与郭家过从甚密,不必多说,此刻当然是力主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从箔里鲁人那里救回郭倪。
当下赵抦发话,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从箔里鲁国商人那里赎出郭倪。其实从信上来看,箔里鲁国商人只是想占些便宜,所占的便宜,撑死了也不到一万贯。
肯拉布只当捞起来的这个郭员外只是一个海商而已,自己这一方救了他,他郭员外本就应该报答,再说自己这一方只是想占些便宜,这已经是够地道的了。
林元加怕姓郭的耍奸,又提了特别要求,指名要有大食商人和占城商人做中。做到这一点当然不难,有赵抦发话,韩侂胄一声招呼,便有两个大食商人和两个占城商人到林元加这艘船上来做中。
魏戟领着四个中人上了船,林元加一看四人中其中两个深目勾鼻,另两个肤色黝黑,料是番外客商不假,于是让他们签了做中的文书。林元加深知大宋对海外蕃商素来尊重,有他们签了文书,这郭员外想要反悔,绝对是千难万难。
事情到此,林元加感到一切尽在自己把握,这才点起了一股烟,召唤肯拉布那艘船进港。
接下来的事,只要郭员外这边的人履行诺言,肯拉布自然会放人。
这边有赵抦交代,一切都顺着箔里鲁人的要求,卸船装船,特区的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做完了这一切,这让林元加对郭员外的能耐感到很吃惊!在放回郭员外之前,这厮有些不好意思,连称下次再来一定要送郭倪一批特产!
这边所有的高层人员都在赵抦的行辕等着郭倪的到来,谁知这时候,一封飞鸽传书到了,原来是台南那边的刘吉祥传来的消息。信上说,他们救了吴曦,吴曦在昏迷了一天之后,如今也苏醒了。当日吴曦三人扛到了最后遇救的那一刻,绑紧的一根弦松下来,三个人立时便昏厥了过去,经过一番将养疗伤,如今已无大碍,明日就能乘船来到高雄。
靠!尼玛这是什么神剧情,这两个祸害真是福大命大啊!茅庚不禁在心中如此感叹。
赵抦收到这道飞鸽传书,一时也有些大脑短路,不过赵抦表面上还得装出无比高兴的表情,于是,现场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这当中,就数钟德显最为兴奋,吴曦郭倪两人无事,他的前程便无碍了。
郭倪来到国公行辕,见赵抦领着特区这里的高层都在等着自己,当下与赵抦见了礼,这才说起自己遇险得救的情形。
说到沈师的行踪,赵抦立时便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当年朝廷意欲一举将沈师剿灭,但最终却让这个巨寇逃掉了,说起来也是大宋朝的耻辱。
郭倪见状,便趁热打铁道:
“国公,沈师乃是我大宋海上巨寇,昔年掠夺泉州,罪行累累,如今盘踞毗舍那国,随时都能劫掠来往商船,对此,以末将之见,宜早作安排,尽快将此贼剿灭才是。”
郭倪其实心中还有顺便拿下毗舍那国和箔里鲁国的心思,但初到特区,不知深浅,却也不好表现得太过鲁莽。
韩侂胄对于海上航行的安全最为重视,一想到沈师可能会危害到台宋海贸来往商船的安全,便觉得如鲠在喉,因而也力主早日剿灭沈师。
钟德显一看,这正好是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便也附和起来。岳琚作为武将,除了力主北伐,也向来以剿灭贼寇为己任,自然也赞成追剿沈师。
事关追剿巨寇的事,还关乎台宋海贸的航线安全,一时也没有人出声反对。
茅庚一看,心说不能由着这种好战的气氛蔓延,于是说道:
“沈师这么多年没有再在海上生事了,八成是雄心不再,要是他真在毗舍那国,很可能这一辈子就窝在毗舍那国享受了。据我所知,台湾西面,有一个大岛,面积足有台湾三倍之大,据那姓林的所说,毗舍那国应该就在这个岛上,至于箔里鲁国,这个箔里鲁------”
茅庚重复了一遍“箔里鲁”三个字,忽然觉得它的读音其实跟“马尼拉”有相近之处,它是不是就是指的马尼拉呢?
后世两岸三地对于人名地名就经常会出现翻译不一致的现象,像美国总统里根,大陆译为“里根”,香港译为“列根”,台湾译为“雷根”,其实都是指的里根,这其实跟外语发音不能准确翻译成汉语发音有关。同理,同一个国名,大陆译为“瑙鲁”,香港则译为“那鲁”,台湾却译为“诺鲁”。
后世同时代都会出现译名不符的现象,就更不要说宋代译名了。宋代译名和后世译名不符,至少有七八成的几率。
尽管茅庚不确定这个箔里鲁国是不是就是马尼拉的宋代译名,就假设它是吧,于是茅庚接着说道:
“这箔里鲁国,据我所知,应该也在这个大岛上,毗舍那国在东面,箔里鲁国在西面,再往西还有许多岛屿,姓林的既然说麻逸国和三屿国在箔里鲁国的西面,那么据此来看,麻逸国和三屿国实力未必就能比得上毗舍那国和箔里鲁国。我们对毗舍那国和箔里鲁国一无所知,就算是沈师确乎藏身毗舍那国,我们也不可贸然兴兵。”
在场的一些人此前是听说过麻逸国的,两百年前,麻逸国就有船只前来大宋通商,但箔里鲁国和毗舍那国都是头一次听说。据茅庚所言,这两国比麻逸国还大,倒是的确不可小觑,于是力主出兵毗舍那国剿灭沈师的主战派一时有些语塞。而此时陆九渊和叶适则站到了茅庚这边,出言反对贸然追剿沈师。
钟德显随即想到了北海道之事,便质疑道:
“那当初出兵更为遥远的虾夷岛,又是何故!”
茅庚看了一眼这个水师将领,心说又是一个急于建功的家伙,便笑道:
“钟将军,你有所不知,北海道,也就是你说的虾夷岛,那里根本就没有建国,而且我们也不是出兵,并非要去剿灭谁,只是派驻人员前去捕鱼捕鲸罢了,当然也可能会耕地放牧,但我们可以拍着胸脯说,我们是去帮助当地原住民走向文明社会的。”
茅庚一顿,正色道:
“我反对贸然对毗舍那国动用武力。当然,要是能不用武力,能够让毗舍那国交出沈师,那当然是求之不得。”
茅庚如此一说,钟德显也就再无话说。
但茅庚感觉到,这些人来了特区之后,只怕特区便注定没有安宁的日子了。郭倪、吴曦和岳琚,加上一个钟德显,看来都是鹰派啊。而按照自己的计划,特区至少在三年之内,都应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埋头发展工业才是正经。但这帮人一来,势必会搅乱一池春水。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投资渠道
郭倪第一个挑起追剿沈师的话题,如今一看,的确有点鲁莽了。
郭倪眼观六路,只见赵抦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上首位置,其他人环绕着椭圆形圆桌依次而坐,自己显然受了特别礼遇,排在了茅庚陆九渊之后,这应当是赵抦重视的缘故。
坏了!方才所说,好像与自己所居位置有些不符,都说屁股决定脑袋,自己屁股坐在高层的位置上,但意识却没有跟上来,方才的建议跟市井闲汉们所说的听起来差不多,丫的,真是一不小心,就落了下乘了。
不过,挽回还来得及,郭倪想到此处,态度立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高难度大转弯:
“惭愧!末将方才之议,纯属一时愤激,信口便说及出兵之事,实在荒谬。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末将糊涂,只念及剿贼,让国公和在座的见笑了!末将这半年来潜心体会国公征台之战,以及台宋海贸远赴北海道,末将以为,这两者都堪称是效益突出的典范之作,令末将深为佩服。末将听茅特首适才所言,实在是醍醐灌顶,这会儿末将有两点体会,说出来还望国公指教。”
郭倪站起来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将赵抦和韩侂胄的马屁都拍上了一记,就连茅庚听了也很受用。
赵抦见郭倪目注自己,便笑道:
“郭将军有何见解,尽管说来。”
郭倪于是继续发挥:
“末将的体会是:其一,不赚钱,不开战。开战就要赚钱,亏本买卖不能干。”
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了笑声一片,但郭倪此言话糙理不糙,攻取台湾,就完全称得上大赚特赚。再一细想,可不是吗!打仗最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利益吗!或者说为了趋利避害,总之跟打仗赚钱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茅庚也笑了,克劳塞维茨就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说白了就是为了利益而战,再通俗一点,说为了赚钱而战,也对!
其实郭倪这段时间一直在收集特区的信息,包括赵抦、茅庚和韩侂胄所讲过的一些话,哪怕是只言片语,郭倪也交代魏戟要特别留心,魏戟与韩侂胄的幕僚苏师旦往来密切,加之还能分享白肯德的信息渠道,汇总起来,使得郭倪虽然远在临安,但对特区动向总能及时跟踪,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
郭倪对赵抦、茅庚和韩侂胄的喜好更是做了专门研究,比如茅庚以经济为中心的原则虽然没有时时挂在嘴上,但平时言语之间多有流露,于是郭倪便投其所好,干脆说出了为赚钱而战的话来。
此君刚才还是极左,忽然便转变为极右,所谓矫枉过正,莫过于此。此君真是富于机变呐!
看得出来,赵抦也好,韩侂胄也好,包括茅庚,一众人都笑得很欢畅。郭倪觉得今天的效果到场了。
郭倪回复一副肃然的样貌,继续道:
“其二嘛,就是要低投入,高产出,零风险。”
这一回,大家看郭倪的嘴脸,真真的宛如一个奸商一般。
韩侂胄笑了笑,点头道:
“世上之事,殊途同归,郭倪的说法,我看就不错!商战与国战,本就道理相通,郭倪能体会到这一点,不妄谈开战,立足于稳妥,立足于有利可图,稳妥、有利才能开战,理解到了这个,就是境界。”
赵抦于是点头,一众人当然也跟着点头。
郭倪一看,自己的表现前半段有点儿糟糕,但后半段堪称完美,呵呵,赚到了!
﹡﹡﹡﹡﹡﹡
吴曦、郭倪和岳琚带兵到来只是暂时地扰乱了一下特区的节奏,吴曦有伤在身,还得将养一段时间,估计年前是没有机会练兵了。
特区的一应事务还得继续。
这一天,在临时技术转让的办公室内,吴一信被众人围着,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众人七嘴八舌,有如菜市场一般,吴一信只好高声道:
“诸位,诸位,一个一个来,否则我连一个问题都无法回答你们。”
众人一听,是啊,这么乱糟糟的,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于是大家静了下来。
“你们推举几个代表,或者我点哪个就哪个来说。”
在场的可没有让别人占先的觉悟,最后只好由吴一信来点,点到谁,谁说话。
“好,你来说。”
吴一信点到了一个看起来长相和善的人先开口,那人得了机会,立时便质疑道:
“我们只是要买技术,为何规定非要派十个工匠和十个女子来此,为何学成技术之后,十个工匠之中要留下五个干满三年,那十个少女也要干满三年!”
吴一信胸有成竹,答道:
“这位老板,我首先要声明一点,我们这一次转让技术,并不是按照价高者得的原则来转让,那是买扑的做法,须知工坊的生产与寻常经商有所不同,还要看你能不能招到工匠,也就是说要看你的综合实力。能招到工匠,还能招到适龄的女工,说明你有起码的实力。此外,一项技术决不会停滞不前,总会不断完善,不断升级,三年前是低版本的技术,三年后就可能发展到了高版本的技术,留下五个工匠,这五个工匠三年之后回去,就能将最新版本的升级技术带回去了。”
吴一信的话有点文过饰非,说起来这种做法也是无奈之举,既不能按照拍卖的法子来卖技术,如果将技术卖成天价,对方很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盈利,这不符合茅庚迅速推广工业化的初衷,但为了限制买家的数量,就只得设置其他条件,结果便塞进了特区的人力需求,顺便解决一下特区紧缺的人力资源问题。其中十个少女,就算是摊派吧,但哪怕是摊派,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无可非议。
这个人自己掂量了一下,光是这一个条件,自己就无法做得来,规矩是卖方制定的,说的也不无道理,众人当中有这个实力的似也不在少数,这人摇摇头,便往后退去。
吴一信又点了一人,是个老者,那老者便问:
“为何一项技术一个路只卖一家?”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板,我们茅特首这是为了让买到技术的人稳赚不亏,你想啊,要是一个路有十家八家相同的工坊生产同一项产品,那还能卖得起价吗!所以,茅特首说了,一项技术一个路只限于转让一家,要保证赚钱。”,吴一信逢人便称老板,一看人家年纪大,便冠以德高望重。
不过,在场的都自动忽略掉了前面的称谓,只听后面的理由,嗯,吴一信这个理由大家都愿意听。
十个路,一个路只转让一家,算起来也是六十家,三百多家争六十家的名额,五中一,希望差不多有两成,一旦成功买入技术,在任何一个路都是独此一家,必定是大发其财。不过特区集团也不亏,除了转让费不菲,还能让三百工匠和六百女子为特区集团打工。
﹡﹡﹡﹡﹡﹡
技术转让还算顺利,没有演化成纷争不休的局面,因为有消息说,即便买不到技术,茅特首还为广大有钱阶层设计了一个很吸引人的投资渠道。
现在,茅庚就在医院与吴曦在谈关于新的投资品种的问题。
吴曦的身体并无大碍,但并不等于不需要卧床养伤。这厮的右边臀部中了一箭,左边的后背肩部中了一箭,虽然射中他的只是简陋的竹箭,可那也是箭啊!尤其伤的地方都很别扭,弄得吴曦大多数的时候只能趴着睡觉,因此吴曦对那帮蛮夷恨到了骨子里。
“吴兄,我有个计划,是准备让三鹿妆粉的股票上市公开交易。”
随即茅庚解释什么叫做上市公开交易:
“就是我们持有的三鹿妆粉股份都可以公开卖给想要买三鹿妆粉股票的人,也就是说,谁想当三鹿妆粉公司的股东,都可以通过在公开市场买入股份的方式成为股东。”
吴曦当然不能理解好好的股份为何要卖,那可是下金蛋的母鸡啊!于是干笑了一声,说道:
“茅特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茅特首需要现钱,若是这样的话,茅特首大可将你的股份卖给我就好了。”
对吴曦就是对牛弹琴,但怎么说吴曦也是三鹿妆粉的股东,理论上还得吴曦认可这个股票交易的计划才行,当然茅庚作为大股东,又是这时代股份制的规则制定者,也完全可以不尿吴曦这厮,不过茅庚并不打算这样做。茅庚打算将吴曦这厮争取过来,吴曦这货带兵或许只能是一个祸害,但如果投身于大宋的股票炒作事业,没准却能成就一段传奇!
“吴兄啊,别眼皮子那么浅啊!这一次,我还准备将鹿头皂业的股票也上市,再加上金枪药业的股票,肥皂可是赚钱的大户,药业嘛,巨能钙和鱼肝油,比什么的三鹿妆粉盈利都高。吴兄有钱的话,实在不必只盯着三鹿妆粉,大可以买入鹿头皂业和金枪药业的股票,当那鹿头皂业和金枪药业的股东,对吧!”
一看吴曦眼中放光,茅庚知道有戏,于是趁热打铁道:
“你觉得三鹿妆粉好,你只管留着,你若是买了鹿头皂业和金枪药业的股票还嫌不够,再回来买入三鹿妆粉,那也一切由你。”
“茅兄既然这样说,那我就信你,你说怎地就怎地吧!”
“吴兄,别搞得像是很勉强似的。我跟你说,这件事对你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实话跟你说吧,我跟那帮大食商人说了,让他们有一个好的投资渠道,有一种投资叫炒股,很有意思,既不用操心如何产出,也不用操心如何买卖和运输,只要当股东就能大赚特赚,他们看来很是动心。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有了他们的加入,吴兄,你的财富将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增长。”
吴曦有些大脑短路,喃喃道:
“炒股?有意思?很有意思吗?”
“很快你就知道了。”,茅庚准备赶在年前就开张,让闲钱也好,旺盛的荷尔蒙也好,都消耗在炒股这项有意思的投资中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爆破采矿
临安,文府。
蔡荐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有点迷惑地看着文元,纳闷道:
“文兄,茅先生搞的这个甚么股票公开交易,还说要卖三鹿妆粉的股份,在下就不懂了,三鹿妆粉如今卖疯了,卖一百贯三鹿妆粉,去了税还能赚六十贯,在下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哪一种营生会好过这号营生!茅先生居然要卖三鹿妆粉的股票,让人看不懂啊,看不懂!”
文元笑道:
“蔡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卖股票又不是让你原价卖出,比如你那六百贯的股票,或许就能卖出一千贯两千贯,卖什么价格,那都是你标价,人家愿意在这个价格上买,那就成交,认为价格高了,不愿意买,那就不成交,反正要一个愿卖一个愿买才行,我想,价格低了,我兄长也不见得就会卖的。”
文元对股票交易所知有限,仅仅根据茅庚的飞鸽传书的简要说明加上自己的理解转述了一遍。
“照你这么说,随便喊价么!”
一看蔡荐文还是一头雾水,文元也无法为他释疑,便笑道:
“反正你也不卖,那就无妨先观望一番再说,反正在下已经跟你说了,这是好事来着,兄长说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嘿嘿,进退自如,这事就说过了,你不会反对此事吧?”
蔡荐文心说茅先生卖自己的股份,自己不便置喙,反正自己不卖就是。
当下爽朗一笑,道:
“茅先生做的决定,在下一向不会反对的。这次也不例外。”
这一次六项技术转让,蔡荐文家族原本是志在必得,准备买下六项技术在福建一路的全部生产许可,但茅庚让文元跟蔡荐文沟通之后,蔡家这一次便收手没有去凑那个热闹。事实上,泉州的商人极多,其中不乏实力超群者,因而要抢福建这一路生产许可的人太多,竞争可谓十分之激烈。蔡家要争,当然也有蔡家的优势,但想全部垄断,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蔡家得了茅庚的许诺,将来会有更好的投资机会留给蔡家,蔡荐文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比较了一下,与其跟各路商人去抢生意,还不如跟着茅庚,要做就做独门生意,可以轻松取得暴利。就像三鹿妆粉这项营生,一个月的盈利就是过万贯。蔡荐文已经领略过茅庚的本事,在蔡荐文心目中,茅庚几乎就等同于财神,对于“财神”的意志,蔡荐文觉得只有傻瓜才会去违背。
文元见此事并未横生节枝,便说起另一件事来:
“蔡兄啊,我那兄长终于想通了一件事,准备在特区设立勾栏瓦肆,包括青楼,你家沈氏门道熟,若是有姐妹想去特区发展,如今便尽可去得。在下已经第一时间降这个消息透露与你,你可尽早安排。”
这一下蔡荐文倍感惊愕,惊问:
“茅先生几时转性了?此前不是一直是不让在特区搞这些名堂的吗!”
“我想,还是那句话吧,堵不如疏,如今特区那里有了一万五千人,很快就要上两万人,男多女少,这如何是长久之计!日子长了,便留不住人呐!不过要是在特区做那号营生,生意必定是极好的,你想啊,特区的人收入高,比临安这里都要高,高两三倍也是常事,所以啊,生意必定火爆。”
“这个倒是真的,不过在下没那个兴趣,倒是可以跟三元楼通个气,他们原也是与茅先生相熟,想必也有想法要去分一杯羹的。”
两人一想,一直以来,茅庚在特区严禁青楼妓院。此前进特区的女子,要不就是家眷,要不就是仆妇侍婢,甚少漂亮且有文化的女子前往特区,使得特区娱乐业严重地落后于大宋其他地区,甚至于都比不得一个小镇,这与大宋的风气有些个格格不入,的确是时候改弦更张了。
按照三元楼的实力,也许会有意愿在特区开一个分店。
话说特区男多女少,女性资源严重匮乏,在此之前,文元能做的,已经做了,比如通过买侍婢的方式将女子送往特区。
前一段时间,蔡荐文一直在帮文元在临安和福建买入侍婢,然后送往高雄。不过这种做法毕竟有瑕疵,这样的侍婢加起来也就几十人,送过去之后,大多数便转为特区集团的女工。不过,因为这种买卖在律法上有瑕疵,茅庚觉得,数量少还无所谓,一旦数量一多,还是要保证在法律上没有漏洞才好。
本朝严格来说是禁止女子买卖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宋有律曰:“雇人为婢,限止十年,其限内转雇者,年限、价格各应通计。”,结果,雇人被下面牙行和包括地方官府在内的同谋者一番操作,多数都变成了终身买卖,本来是雇佣关系,结果有很多时候都会变相成为人身买卖关系,比如宋代的妾,其实多数的时候是合同制的,三年或者五年,但转手将妾侍当礼物送给别人这种事比比皆是。
对于大宋这种打擦边球的做法,茅庚认为对于个人也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对于特区集团来说,在律法上存在漏洞的事,至少是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干。
特区放开勾栏瓦肆的同时,按照茅庚的估计,有这些产业的带动,未来特区的男女比例自然而然就能改观,就不至于需要文元这边零打碎敲地向特区输送婢女了。
两人嘻嘻哈哈了一回,为茅庚做出了符合大宋特色的正确决策而感到轻松。
******
却说辛弃疾接了圣旨,出任五矿控股的总裁,辛弃疾本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加之对永平铜场本就熟悉,立时便开始招兵买马,将熟悉矿冶的工匠和管理人员招收了两百多人。
朝廷调集的厢军是从各地抽调,除了江西的厢军有相当一部分能够在年前到达,其余的都得等到年后,但诸项工作刻不容缓,辛弃疾不等人员齐整,待第一批三百厢军一到,就毫不犹豫地展开了行动。
前两天,在傅子云、扶归的指导下,第一锅锌炼成了,这只是一个试验性的炼锌炉,炼出的锌很有限,但这个试验炉炼锌捅开了那层窗户纸,那些有多年冶炼经验的工匠一点就透,至此,下一步就是锌矿石选矿以及建造多个炼锌炉炼锌了。这让辛弃疾很是振奋。
今天要进行的,是另一项关键试验――爆破试验,对于采用爆破法开采铜矿石,在此之前大宋的矿冶户谁都没有见识过,包括辛弃疾在内,绝大多数人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报辛大人,坑已经挖好了。”
厢军都指挥王临山跑过来报告。
“好,去看看。”
辛弃疾一挥手,扶归、傅子云便随同辛弃疾一道,来到了那个挖好的洞穴。
这个洞穴是在石头逢中挖出来的一个洞,是顺着石缝开挖,因此很不规则,斜斜地挖下去足有七八步远,深度足有四步之深。
扶归钻进洞中,检查了一遍,觉得在这种石缝中,能够挖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试一试爆炸的效果应该是足够了。
扶归随即将早已准备好的一袋火药连布袋带火药一起塞进了洞的最深处,将引出的导火索连接上一段长长的导火索,小心检查一遍之后,确定无误,便让王临山带人小心填土,填一层,压紧一层,在火药袋上紧紧地压上了五层土之后,这才作罢。
随着王临山一声号令,所有人都跑出去一里开外。
只留下扶归,将长长的导火索拉到一块大石边,最后再检查一遍,确定无误之后,这才点燃了导火索。
下一刻,大地传来一阵巨震,然后一声闷雷炸响,土石一下子飞得满天都是。
扶归从大石后面爬起来,抖落身上的泥土,再一看,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这个大坑深有六七尺,方圆足有三丈,想不到在坚硬的岩石中竟然能炸出这么一个大坑,真是奇迹!
辛弃疾看着这个大坑,心道,原来火药的威力竟然一至于此,若是用火药攻城,那城墙还能挡得住进攻者吗!
王临山此时却在四处捡石头,他随手捡起了几块金光闪烁的石头,叫道:
“辛大人,你看,这应该就是铜矿石吧!你看,那里,那里,飞得到处都是。”
“嗯,看起来还是爆破的法子好,如此采矿,才叫事半功倍啊。”,这里岩石层层叠叠,故而采矿极其不易,坑冶户视为畏途,如今有了这么个好法子,终于不用为采矿艰难发愁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得陇望蜀
第一次爆破试验看起来很成功,辛弃疾心中高兴,接过王临山递过来的一块闪烁着金色光泽的矿石,就算是外行也能看得出来,矿石的品位应该很高,大半是绿色,闪烁着金色光泽的颗粒应该就是自然铜了。
辛弃疾将这块矿石放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心道要是每次爆破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好了。
辛弃疾一看李子永正在四处找矿石,这会儿怀里已经有一堆了,于是笑道:
“子永啊,你看这些铜矿石品位如何?”
李子永将怀里的矿石哗啦啦倒在地上,然后捡起两块,说道:
“左手这一块品位很高,右手这一块品位差一点,不过也算过得去,依下官看,好生选一选,就能入炉炼铜了。”
“哦,那就好!”
对矿石的评价出于多年浸淫此道的李子永之口,辛弃疾就更有底了。不过还不到盲目乐观的时候,故而回头又道:
“这一次爆破,运气算是不错,只是不知是不是每一次爆破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王临山,另外一个洞是不是也挖好了?挖好了的话,再爆破一次,看看如何?”
除了怀疑这一处的地下是不是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开采出高品位的铜矿石,辛弃疾还有另一个疑问,就是每一次爆破是不是都能达到如此巨大的爆破效果。
“报辛大人,那边那个坑,哦,那个洞也已完工,只管让扶哥儿再来一次爆破便是。”
隔了一百步的距离是另一个洞穴,扶归一看,这个洞好像还深一些,于是扶归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大袋火药又一次填进了洞底,填土压紧之后,再一次引爆。同样地,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大爆炸之后,又炸开了一个深七八尺方圆三四丈的大坑。
“报辛大人,这一次运气还是很不错,辛大人你看,这些铜矿石都不错吧!”,王临山手上抱了好几块闪烁着金光且带有铜绿的石头,瞧他那喜滋滋的样子,像是自己捡到宝了。
“子永,你看呢?”,辛弃疾也很高兴,不过还是有必要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
李子永将这些铜矿石看了一看,甚至用上了放大镜,看过之后,点点头:
“辛大人,矿石品位不错,一次爆破的出矿也很可观,比人力开采强了不知多少倍。有了这个爆破法,此前难以开采的铜矿,就再也不用担心开采不出来了。”
在此之前,这里受岩石所阻,开采矿石的成本越来越高,最近几十年以来,已经很少有人开采矿石,而多是在雨水季节收集从岩石中渗出的胆水,以胆水炼铜。
胆水炼铜成本低,但不足之处就是要大量消耗铁,而且胆水炼铜的纯度比较低,胆铜含铁,难以将其中的铁去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铁毕竟比铜价格低得多,大宋铸铜钱对于铜的纯度也没那么讲究,因而这几十年以来,胆铜大行其道。
有鉴于茅庚对生铁的需求十分巨大,特区对铁的需求就好比是一个无底洞一般,这还是茅庚控制用铁为前提,要是按照赵抦的想法去造真正的铁船,或者是敞开使用钢铁混凝土用于建筑,特区对于铁的需求就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因而,赵抦上书朝廷,请求暂停胆铜法炼铜。此外,胆铜法在纯度方面无法与火铜法相提并论,而茅庚对铜料的纯度要求很高。有此两点,胆铜法不得不被暂时放弃,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炼铜都只有唯一的选择——采用火铜法炼铜。
对于火法炼铜,能开采出品位不错的铜矿石,就意味着成功了一半。
王临山自认为自己也有一份功劳,心中得意,便接过话来说道:
“照这么个爆破法,依末将,哦,依下官看,一天开采的矿石恐怕决不会少,要是一万把人来开采,三千人挖掘火药坑,一万人选矿、运土石,再有两三千人炼铜,只怕一天还不只炼出两万斤铜吧。”
辛弃疾一想,王临山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之前是假设一天炼铜两万斤,但如今看来,要是采取多坑爆破的办法,说不定一天炼铜三万斤也是可能的。而且,有了这个爆破法,好像不一定就要那么多人了。
“照你这么个说法,似乎一万五千人就够了,朝廷派给我们两万人,好像还多了,对吗?”
辛弃疾商业才能出众,对财务可谓十分精通,五矿控股要创造良好的效益,当然是要尽量控制成本,如果能减少人员,不光是能够降低月俸付出,还有一桩好处,就是可以少盖房子,因为大宋无论禁军也好厢军也好,都是要负责为他们建好住房的,五矿控股也不例外。
要是少五千人,盈利的空间就更大了。
傅子云听了辛总的话,忽然想起特区的经验,便插话道:
“辛总,其实男人们的女眷也可以雇来做工的,比如选矿,以及一些不须太出力的活儿,都可以雇女眷们来做,女眷们有了月俸,一家的收入就多了不少,按照特区的做法,女眷们月俸低三分之一,公司划算,女眷们她们一家也划算。”
扶归见傅子云在谈特区经验,扶归年纪不大,也是藏不住话的人,当下便补充道:
“不错,雇一两千女眷,应该是可以的,论起细心来,只怕女眷们还要好些。比如,女眷去食堂就不错。”
“食堂?”,王临山有些不明白。
“哦,是这样的,特区那边,都吃三顿饭。中午这一顿,都在食堂吃,省得家家户户在中午做饭,这样,女眷们就能腾出手来做工了。茅先生说,做工的,都应该吃三顿,不,其实所有人都应该吃三顿的。”
辛弃疾读报读得勤,对茅庚倡导三餐制了然于胸,事实上,辛弃疾一家早已是一日三餐了。对于食堂统一就餐,跟战时统一进餐是同样的道理,在节省人力上,当然大有优势。
“如此说来,女眷也能干一部分轻活,还真是不一定需要两万厢军了。”,李子永今日见识了爆破法开采的威力,要是让女眷也上工,心中盘算,只怕一万五六千人就够了。
不过,毕竟还没有铺开,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不需要两万人,万一人不够呢!
“我看一万五千人足矣!”,王临山只是顺着他自己的想法说话。
“不,两万人都要。就算是炼铜的人多了,我们还得炼锌呢,锌可是宝贝!多多益善,我看比铜还赚钱。”
辛弃疾此刻萌发起了“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的想法。朝廷调派给自己的厢军资源,辛弃疾哪里会轻易就推出去。
如今辛弃疾让弟子范开和袁甫一起领着一批可靠的矿冶工匠正在大举建造炼锌炉,待这里炼锌正常之后,大可以在其他的铅锌矿开若干分店,茅庚不是说了吗,有铅矿的地方就有锌矿石!
扶归听了辛弃疾此言,又与傅子云对望了一眼,傅子云会意,便道:
“辛总,要是人数多的话,其实茅先生还说了,可以去开采锰矿,锰,金字旁,右边是孔孟的锰字。我们这次也带来了锰矿石的样板,是一种黑色的石头,开采出锰矿石之后,就可以炼铁锰---铁锰---”
“铁锰合金。”,扶归接口。
“对!铁锰合金。据茅先生说,这铁锰合金是难得的一样好东西。”
辛弃疾心道,茅庚这是在给自己提供一种新宝藏啊,当下立即问道:
“这锰矿石,茅先生一定知道哪里有,对吧?”
“不错,据茅先生所说,荆湖南路的潭州就有,就在长沙沿湘江向上游走七八十里吧,只要放出风去,让百姓去找黑色的石头,必定能找到的。”
辛弃疾闻言倍感振奋,他昔年在荆湖南路为帅,还兼任潭州知府,潭州那里若是有锰矿石,发动百姓去找,还不是小菜一碟!
“茅特首这是得陇望蜀啊,也罢!刚好潭州那边也会有厢军调归五矿公司,那就让他们去找那甚么的锰矿石,看看到底能不能挖到宝物。”
第一百六十八章 锰铁合金
傅子云打开木盒,从木盒中拿出一个布包,将包布摊开,便露出了包裹的物事,其中有两块黑乎乎的石头,一段绕成螺旋状的铁丝,和两个不起眼的小铁球,以及一块看起来象于生铁块的东西。
傅子云象捧宝贝一样将其中一块黑石头捧出来,送到辛弃疾手上,介绍道:
“辛总,这便是锰矿石了。”
辛弃疾一接过石头,便感觉这块石头沉甸甸的,石头的大部分呈黑色,带有幽幽的光泽,不过石头中也间有浅色的部分,辛弃疾这些天每天都与矿石打交道,自然知道所有的矿石都不纯,受品位所限,都不同程度地含有杂质。那些闪着幽幽光泽的黑色石质,看起来很有特点,辛弃疾料想这便是锰矿石了,于是问道:
“这石头上,黑色的才是锰矿石吧?”
“不错!如辛总所言,黑色的便是锰矿石,不过,你再看这一块矿石,又有一些不同。这两块锰矿石出自台湾,据茅先生所说,潭州那里的锰矿石应该品位更高。茅先生又说,锰矿石有诸多品种,只要把握三个特征,黑色、坚硬、沉重,八成便是锰矿石了。”
说起从台湾找到锰矿石,那真是碰巧得很,原本是向原住民征集煤炭的线索,原住民一看大宋的人要买黑色的石头,于是,凡是带黑色的石头,都送了过来,结果阴差阳错,竟然把锰矿石也送过来了。
带去辛弃疾那里的锰矿石就是这么发现的,茅庚一开始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锰矿石,毕竟茅庚前世也没有摸过锰矿石,不过茅庚听说过民国开采锰矿的一段传奇,正是因为这段传奇,使得茅庚知道黑色的石头也许就是锰矿石。
话说1912年,湘潭一位姓谢的村民在萍乡煤矿局做工时,告知该局运输总办卢洪昶说他们村中山上有一种黑石,村民觉得可能是“铁矿”,言下之意,是希望卢洪昶前往湘潭投资开采“铁矿”。卢洪昶是外行,但是对这个消息却上了心。恰巧第二年,卢洪昶的儿子卢志学到湖南省财政厅矿业科任职,卢志学算是半个内行,便请更内行的专业人士入山勘验,这一勘验,才知不是铁矿而是氧化锰矿。卢家获知日本对锰矿石需求殷切,便邀集熊秉三、李一琴等集资成立裕甡矿业公司,第一个在湘潭开采起了锰矿,只是当时国内对锰矿几乎没有需求,因而所采矿石全部销往日本。
到了1917年,当地锰矿开采初具规模,日产锰矿石最高达到了百余吨,最高年产达3万吨。初期开采的锰矿石全是高品位矿石,矿石品位全部在45%以上,但高产优质的锰矿石对中国钢铁业贡献不大,反倒为日本钢铁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因为大部分的锰矿石都远销到了日本八幡制铁所,从1916到1927年的12年间,每个月卖给八幡制铁所的锰矿石平均不下于一千吨。
湘潭锰矿为日本人提供大量优质锰矿石,这叫人一想起来就很憋气,没有比这个更窝囊的!娘的,日本缺少锰矿资源,但民国的国人却慷慨地为他们提供最优质的氧化锰矿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日本那段时间的军工业发展就有湘潭锰矿的功劳。想想看,这都什么事啊!
土著们送来的疑似锰矿石,最后证实真的是锰矿石,茅庚用试验高炉冶炼出了锰铁合金,并且进一步得到了锰钢,土著们歪打正着,这让茅庚觉得台湾真不愧宝岛之称。
在这里还发现了磁铁矿,后世只听说台湾炼钢所用的铁矿石全都是进口,想不到台湾不但有磁铁矿们还有锰矿石,想来这些宝贵资源都是在日占时期被日本人用于炼钢了。可想而知,日本从1895年到1945年占领台湾五十年,这期间,台湾的铁矿石和锰矿石必定被日本人消耗一空,日本人还将号称亚洲的最大的金矿——台湾金瓜石金矿——几乎开采一空,此外还在台湾开采了不计其数的铜,这叫国人情何以堪!
于是,茅庚进一步想到了号称“锰都”的湘潭,咱茅庚既然到了宋代,湘潭优质锰矿石拱手卖给日本人的悲剧就决不可能上演了。无论如何,得先把那里的锰矿石开采出来自己用了再说,因此,在五矿公司的策划案中,就包括远期开发湘潭锰矿这个子项目。
这时代,湘潭和长沙都属于潭州。茅庚相信,找上做过潭州知府的辛弃疾,再加上潭州的厢军介入,只要稍稍发动一下潭州的百姓,便不难找到湘潭锰矿。按照茅庚的计划,待永平铜矿开采和冶炼都进入了正轨之后,一旦辛弃疾腾出手来,便可以开发湘潭锰矿了。
但是形势发展有点出乎意料,计划不如变化,朝廷拨给五矿控股的两万厢军一开始就显出了富余,于是,傅子云便提前将锰矿项目提了出来。
辛弃疾看完锰矿石,心道傅子云既然如此宝贝,这锰矿石一定有不俗的用途,当下便问道:
“这锰矿石应该是用来炼锰的吧,却不知锰又有甚么奇妙之处?”
对于锌的用途,辛弃疾大约是知道了一些,现在又冒出一个锰,不知比起锌来又将如何。
傅子云左手拿出看起来象生铁块的物事,右手拿起绕成螺旋状的铁丝和两个小铁球,介绍道:
“我左手上的是锰矿石冶炼得到的锰铁,茅先生叫做锰铁合金,我右手的弹簧和小钢球,里面都掺有锰铁合金,掺入锰铁合金之后,弹性更好,硬度更高,耐磨性也更高,茅先生说了,这个锰有点石成金之效。”
“不能炼出锰来么?”
“据茅先生说,可以炼出锰,不过难度颇高。而且锰本身的用处不大,它非得加在铁中,功效才显著。”
正如傅子云所介绍的,其实纯锰的用途乏善可陈,但锰却是合金钢不可缺少的成分。钢中掺锰可以提高强度、硬度和耐磨性,轴承钢、弹簧钢、工具钢、耐磨钢、耐热钢,都离不开锰,坦克的履带就是锰钢,制造轴承和弹簧的钢种也是锰合金钢。甚至优质碳素结构钢一般也含锰0.7%~1.2%。
在后世的钢铁工业中,没有锰几乎是不可想象的,镍和铬固然也重要,但锰的重要性显然还在镍和铬之上,可以没有镍和铬,但一定得有锰。
炼出纯锰的难度有点高,但可以用高炉炼出锰铁——不是炼出锰金属而是冶炼出锰铁合金。
只要有了锰铁合金,在熔炼钢铁的时候添加锰铁合金,就能得到不同用途的锰合金钢。
辛弃疾接过傅子云递过来的弹簧和小钢球,试了试那叫做弹簧的物事,弹性的确不错,至于小钢球,一时却无法体会钢球的妙处。
辛弃疾有点失落,这个锰明显不如锌神奇嘛,为啥茅庚却要取名“锰”呢!辛弃疾此时感到了一丝疑惑,便道:
“这东西跟铁差不多,好象还比不上铁,为何起这个叫‘锰’的名字呢!倒叫人有些不解。”
此时扶归忍不住插言道:
“当初傅兄之师陆先生也有如此的疑问,傅兄想必还记得茅先生的回答吧!”
“当然记得。”
傅子云于是恭恭敬敬对辛弃疾道:
“当日茅先生说,铁与锰,就象儒学之中的孔学与孟学,孔学是根骨,孟学是筋肉,孟学不可脱离孔学而独立称之为儒学。铁与锰也是一样,铁是根骨,锰是筋肉,锰不可脱离铁,但铁中有了锰,便相得益彰。”
哦,原来如此,敢情铁是主角,锰却是为之增色的最佳配角,孔孟孔孟,孟的角色确有相似之处。
“呵呵,说得好!”
袁甫在旁一直思索,这会儿也插言道:
“小子向闻,用药有君臣佐使之分,这冶金之法莫非也有相通之处!铜以锡佐,得青铜,或以锌佐,得黄铜。铁以锰佐,却得甚么?”
“得合金钢!跟你说,这是茅先生说的。茅先生说,炼得锰铁合金,便可造宝刀利剑,还能造许多厉害兵器,总之决不可小觑锰这个东西。茅先生还说了,锰铁合金的价格,可以卖到铁的两三倍呢!”
其实傅子云和扶归都没有说到,锰铁合金其实还是炼钢的重要辅料,可以用来脱硫造渣。不过,扶归这么一补充,已经足以让辛弃疾明白到锰的重要性了。
辛弃疾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当下再不犹豫,便派族弟辛助和傅子云一道,带了两个熟悉炼铁的工匠,即刻启程前往荆湖南路,让潭州奉调来永平的厢军留下一千人就地找矿,并试炼锰铁。
五矿控股这边情势的发展有点出乎茅庚的意料,五矿控股提前进军湘潭锰矿的消息经过文元处中转,飞鸽传书传到了茅庚这里,对此,茅庚自是非常振奋,有五矿控股的配合,大宋的钢铁业有望提前进入合金钢时代。
而台湾这里,磁铁矿和锰矿石虽然已经收集了一些,但有鉴于这些矿还在原住民手里,受限于原住民的采掘能力和交通运输,矿石供应量还不足以支撑批量炼铁和炼钢。
至今为止,茅庚只是建起了三个小型高炉,经过一番尝试,已经冶炼出锰铁和高质量的生铁,并且在此基础上炼出了这时代第一炉高锰钢。再后来,又经过一番摸索,茅庚得到了弹簧钢。至于轴承钢,高锰钢就被茅庚直接当作了轴承钢,在成功发明滑动轴承之后,滚动轴承的样品也已经问世,实用化只是时间问题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产业升级
当辛弃疾告别稼轩多年的农业,昂首转向工矿业,从第一产业向第二产业的初级产品这个档次迈开大步的当口,二世祖吴曦到了特区之后,也在为吴氏集团的产业升级在谋划。
吴曦刚到时,消停了两天,随着伤势好转,吴曦哪里还能在医院老实呆着,径直住进了悦来酒店的套房。
此刻吴曦正侧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这张椅子的右半边是空的,靠背的左半边只有半截,吴曦左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右半边屁股悬空,背靠着椅背,从正面来看,倒也并无什么不妥。
这会儿白肯德正在跟吴曦汇报有关业务和投资,右臂受伤的白二也在一旁坐着,白二这厮年轻体壮,一条右胳膊被被土著的木矛戳中,扎下去深深一个口子,都见到骨头了,当时担心白二这胳膊要报废,谁知这小子身体强健,恢复了几天,右胳膊居然又能动了,看来没什么大事,白二的右腿也被土著的竹矛所伤,不过只是皮肉之伤,如今一点也不影响白二走路。但白二既然是因为忠心护主而受伤,这会儿就有了坐着的资格。
吴曦本来带了若干心腹过来,结果一场台风,其他心腹都葬身鱼腹,这一次跟来的就剩下了一个白二。白二这货吧,有时候不那么灵光,但胜在忠心,这一次若不是有白二,吴曦还不知道能不能从狂风大浪中逃出生天,所以,吴曦准备培养一下白二这个忠心的部下,因而也让白二跟着听听。
吴家也参与了这一次购买技术,有鉴于四川是吴氏的天下,谁也没有这个胆子与吴家来争,于是四川一路的六项技术生产许可都被吴家拿下,当然名义上是吴家派出的手下中标。
此外吴家还拿到了广南西路的两项技术生产许可,白肯德当初得了吴曦指令,除了不抢临安的,其他任何一路,吴家都要当仁不让插一杠子,现在抢下来广西的两项,一项是炼焦,一项是铅笔技术,抢下来之后,白肯德就觉得问题来了。
白肯德忧心忡忡地道:
“将爷,广西那里两项生产许可是争到了手,不过我们对广西两眼一抹黑,将爷你看,这如何是好!”
吴曦这时候二十七岁,以前只是一个虚衔,手下便称公子爷,这会儿当了真的将军,白肯德便改称其将爷,吴曦听了心中受用,嘿嘿!总有一天等什么时候自己当了一路主将,那时便该有人叫自己大帅了。
吴曦略一思忖,一眼却看到白二在出神,便随口道:
“白二啊,他们都不敢去广西,我看好你,我看你白二去广西,必定不会让我失望,对吧!”
白二对焦炭是什么毫无概念,铅笔倒是见过,但铅笔如何做,根本就是一头雾水,白二拿左手乱摇,急急地说道:
“公子爷,啊不,将爷,小的可没有那个能耐,小的只想跟在公子---将爷身边,一切有将爷拿主意,小的只管听命于公子---将爷,要去广西做那些焦炭、铅笔,还是让别人去吧,公子---啊将爷明鉴,随便找个人都比小的有能耐。”
“白二你真真是个蠢才,放着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去,叫我如何说你呢!好吧,既然你自认蠢才,那就让别人去吧。”
白肯德一看吴曦那样子,嘻嘻哈哈的,不像是生气,便连忙问道:
“将爷你看,派谁去为好?”
吴曦一瞪眼,道:
“这还不简单!这事好说!我们不是对广西不熟吗!找两个广西本地的商家就是了,我们当大股东,他们当小股东,懂了吗!”
“还是将爷的主意高啊!你看,在下怎地就没有想到这一招呢!”
这马屁拍得很及时也很到位。吴熙心道,白肯德白在特区呆了,一点都没有与时俱进的意识。
“白肯德啊,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在特区这么长时间,特区流行股份制都流行好久了,唉!你怎么也跟白二一样不开窍呢!”
白二躺着也中枪。
吴熙马上又想到另一件事:
“哦,我忘了一个事了!你看,我受了一点小伤,把许多事都忘了。肯德啊,我交代你要不惜代价偷师茅特首的技术,我问你,除了这六项花钱买到手的,别的技术,有得手了的吗?”
一提到这个事,白肯德就感到难堪,就是不想吴熙提此事,吴熙偏偏提起来了,白肯德哭丧着脸,说道:
“将爷啊,属下无能,至今没能得手,还请将爷给我多一些时间才行。”
吴熙望着白肯德,诧异道:
“茅庚那么多技术,难道一项技术都搞不到手吗?”
白肯德摇头。
“将爷,茅特首的那些技术,人所不能,都说只有神仙才能通晓,要偷师,难啊!”
“你说说看,玻璃技术,难吗?”
“难!知道配方的少之又少,据说有的丹药只有茅庚用那玄妙的炼丹术才能炼得,别人压根就无能为力。”
玻璃这项技术,茅庚可谓是严防死守,一时半时难能让人学去!其中的纯碱,就是不传之秘,寻常人接触都接触不到。所以,白肯德将制备纯碱归结为炼丹术,他也是道听途说,白肯德花了钱,买到只是一个传说,传说中的茅氏炼丹术很神奇,白肯德只是人云亦云而已。
“那,镜子呢?”
“听说用了水银,具体如何制出奇妙的镜子,这其中的秘密一时无从知晓。”
“那肥皂呢?”
“据说,肥皂也要仰仗炼丹术,没有炼丹术得来的丹药,制肥皂不挨边呐!”
没烧碱,再说谁也不知道草木灰可以凑合,故而大宋这时代谁也造不出肥皂。
“好吧!鱼肝油总不难吧!不就是鱼肝榨出的油吗!”
“唉!是鱼肝榨出的油不错!不过却又一桩,外人谁也制作不出软胶囊啊,只知道是软胶囊是胶做的,懂得制胶的倒是不少,不过据说一定要那制肥皂得来的一种物事,才能制得出软胶囊。”
他这是说的甘油,甘油可以提升胶的韧性和延展性,软胶囊一定得添加甘油,否则便制不成。
靠!
吴熙出离愤怒了。
“白肯德,我再给你半年时间,你若是还不能搞到茅特首的一两项看家的技术,哼哼!你就去广西吧。”
白肯德心道,你一句话说得轻巧,不知道事情有多难,人家的独门技术,本就防范甚严,而其中的道道更是神仙也难以明白,这件事怎么好打包票!
白肯德可不想跑去广西,于是一边辩解一边转移话题道:
“将爷,这事委实有些为难。卑职听说金国人也没少下功夫,他们何尝不想偷师茅特首的技术,但一样也是无功而返。反过头来,金人在打这公开转让的六项技术的主意,将爷你看,要是金国人找我们买这六项技术,我们要不要转卖?”
这次技术转让的对象当然不包括金国人在内,但金国人马上就找到了白魏二人,也很可能找过别人,白肯德觉得顺手做一做转手买卖也不错。
“没出息,我们哪能去帮金人!得不了几个钱,还坏了我们吴家的名声!”
旁边的白二也附和吴熙,一副义愤填膺的口吻:
“公子爷---将爷说得对!不能便宜金狗。”
白肯德心说白二你一个二货,咱帮吴家跟金人走私还少吗!只是既然吴熙说了不允许转卖技术,白肯德又想回来,吴家的确也不必担风险,毕竟万一让外人知道,吴家在特区就栽大了。
吴熙明白剽窃技术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否则也不会又这么多人抢购六项技术了,不过吴熙不死心,便叮嘱道:
“这样吧,我再让四川那边多调一些人来,茅特首不是一直在招工吗!男的女的,各调三百人,让一些有灵性的工匠也混在里面,我就不信不能偷师他茅庚的技术,半年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两年总行了吧!”
吴家在四川一呼百应,调几百人自然是小菜一碟,再不济还能直接从军中淘汰富余人员,再调往这边就是。吴熙准备通过不断渗透的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剽窃几项茅氏技术。
白肯德却觉得吴熙的这个渗透的法子也未必管用,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个投资的好渠道,立即便建议道:
“将爷,若是能调到几百人,依属下看,不如在特区成立一个地产公司,就像高建地产一样。将爷,特区如今最紧缺的是甚么?是房子呀!属下问过了,地产公司可不是寻常商家能做的,其一要是大宋商家,其二要有钱,其三嘛,就是要有足够的人工。依我看,除了高建公司占了先机,放眼大宋,还有谁能比得上将爷有实力,地产公司我们做不起还有谁做得起!若是放着财源滚滚赚钱的地产不做,岂不可惜!”
吴熙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特区这里人越来越多,连泉州的海外藩商也竞相前来,还有不少人预订了高建公司的房子,相信以后来的商家也必不会少,盖房子卖想必不会差,听说高建公司就发了横财。
于是吴熙笑道:
“我就说嘛,你是我看中的人,我看人不会错,白肯德你脑子很灵光,总算想到了一个像样的主意,嗯,这事看起来不错。”
吴熙此刻有了新的憧憬,走私那种买卖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收地租也显得有点老土,自家的产业也该升级换代了,比如说剽窃一些茅氏独门技术做独门营生,再就是大举进军这个需要实力支撑的地产业,嘿嘿,吴家的产业一定要在自己手上更上一层楼。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白肯德马上起身开门,却是在股市观风的安参进来了。
“报,将爷,三鹿妆粉股票涨到了七贯一百钱。”
吴熙听报,一下子乐了,此前因为三鹿妆粉盈利惊人,一股拆成三股,股本变成了一万五千贯,吴熙持有的六百股一下子变成了一千八百股,一千八百股印成了十股一张,总共是一百八十张崭新的股票。一股七贯的话,原来投入的六百贯如今变成了一万三千多贯,哈哈,赚大了。
白肯德一看吴熙正在兴头上,便试探着说道:
“将爷,要不要卖出一千股?”
白二却在一旁掰着指头算数:
“一千股,一七得七,哎呀,有七千贯呢,赚了十倍还多。公子---啊将爷,赚大了,要不要我去卖了?”
“白二你这个蠢材,明知道我们手中是一棵摇钱树,蠢材才会想着卖三鹿妆粉的股票!这会儿的三鹿妆粉一个月稳赚一万五千贯以上,再过些时,我看两万贯也不成问题,一年至少要赚二十万贯。懂吗!”
转头一看白肯德道:
“你这个会算账的,算一算,一股一年能赚多少?”
“一股要赚十一贯以上。”
“白二你个蠢材,现在卖,年底就要亏四贯。留在手上,明年一年又能赚十一贯,后年又是十一贯。白二啊,我这三鹿股票明明是一只生金蛋的鸡,你竟然出这种馊主意,让老子这只金鸡拱手送给别人,是何居心!嘿嘿,一股要是没有三四十贯的价格,不卖!懂吗!”
第一百七十章 步调一致
淳熙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这一天的下午,是特区证券交易所正式开张的日子,茅庚请赵抦亲临现场,与目下正闲来无事的朝廷命官叶适一道,搞了一个简单的揭幕仪式,于是特区证券交易所宣告开张。
由于特区如今在集中力量建设住房,高建公司更是在紧赶慢赶大建商品楼,因此茅庚只好因陋就简,在悦来酒店不远处的一块空地搭上了一个木结构的大厅。大厅门口挂上一块牌子,号曰“特区证券交易所”,这里离警察局也不远,万一有类似于后世抢购股票认购证的事件发生,特区的警察也能及时赶到,以应对群体事件。
证券大厅虽然是临时搭建,看起来简约又简单,但其实颇不一般。整个证券大厅呈一个圆形,在中心处有一个圆形的高台,圆形高台内中是空的,内中有螺旋楼梯直通高台顶端,高台顶端设有栏杆,可以同时站立四人,人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整个大厅。
围绕这个圆形高台,是一圈环形柜台,柜台上有类似于后世银行柜台的玻璃间隔,没有见过这阵仗的,觉得这大厅的格局不凡,起码看起来有模有样。
这会儿正是下午一点过十分,潘声远早就来到了大厅,他最近手头有些紧张,今日股票终于可以出手了,那次自己本有一百两银子(一百股)的鹿头皂业的原始股票,结果95折转手给曾楷七十股,就只剩下三十股原始股票,如今改为以贯计价,手头的股票一下子就变成了九十股,据罗兼预测,冲着鹿头皂业的良好业绩,卖到三四贯钱不成问题,但潘声远很有些怀疑罗兼这厮是瞎吹。
“潘兄,原来你早就来了!”
潘声远回头一看,是曾楷到了,还带着两个面生的人一道,连忙拱手道:
“原来是曾兄,这两位是?”
“来来来,在下为潘兄介绍一下,这是花兄,单名一个千字,千万的千;这位是古兄,名往今。古往今。”
潘声远一听,这两人的名字有趣得紧,一个听起来就象“花钱”,一个的名字是“古往今来”只差一个来字,相互见礼的同时,不免面带笑意,心道今天应该能搏个彩头。
“三位兄台是要买股票,还是卖股票?”
曾楷实力不俗,上一回收了不少鹿头皂业的原始股,但花古两人应该手中并无股票,不知道只是来看看,还是也想投资一番。
潘声远不知道该如何出价,出低了可惜,出高了怕人笑话,估计有同样心理的人不在少数,总之好一阵并没有人叫价卖出。
两个穿黄马甲的经纪人都是熟人,一个是罗兼,一个是吴一信。
这会儿吴一信走上了高台,高台上不知道有些什么机关,在上面说话,声音就变得异常宏亮,不论在大厅的哪个地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适才国公爷及茅特首揭牌,大厅中的人便已经见识过了。
此刻吴一信上那高台,不为别的,还是催促股票持有者出价卖出股票。
这是又一次动员,半响之后,下面有了反应。
“卖出五十股鹿头股票,卖价五贯。”
此君一出价,大厅立时轰然议论开了。
但暂时没看到买家。
“五贯,卖得出去吗?”
花千笑道:
“别说五贯,依在下看,六七贯也有人接。”
“潘兄难道不知道吗!北海道运来的鲸油到了,制皂产量起码能够翻两番,每月的盈利不会低于三万贯,鹿头皂业的股本是四万五千贯,一年的盈利不下于四十万贯,五贯的价钱,卖出去已是亏了。”
古往今看来对鹿头皂业颇有研究,说起鹿头皂业来如数家珍一般,这让潘声远深为佩服。
正说话间,已有人径自上前找到身穿黄马甲的罗兼,买下了五十股。
第一笔成交之后,交投开始热络,不过这会儿全都是买卖鹿头皂业股票的,慢慢的,价格在一点一点地推高,价格到了五贯四百钱的时候,开始才有了反复。
“是大食商人在买入,他们一向很精,在这个价钱买入,划算。”,古往今一边观察,一边评价道。
潘声远心道古往今这人难道是专门来做一个旁观者的么!便忍不住说道:
“古兄,既然你觉得划算,何不也买入一点!”
“呵呵,在下对鹿头皂业兴趣不大,在下关注的,是另外两个股票,三鹿妆粉和金枪药业,但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人想卖,倒是怪了!”
古往今的态度已经明确,花千一看潘声远转而目注自己,便笑道:
“在下只是想买一些三鹿股票。”
潘声远也觉得三鹿和金枪比鹿头皂业强,当初韩侂胄搭售鹿头皂业的股票,如今一万五千股散落在各色商家手中,而三鹿和金枪从来就没有对外公开兜售过股票,三鹿和金枪盈利惊人,鹿头皂业虽然盈利总值居首,但不利之处却是股本太大。
潘声远当下不再犹豫,上前找到罗兼,以五贯三百钱的价格全数卖出了手中的股票。
卖了股票,一算还赚了不少,应该说远超自己的预期。潘声远有点后悔当初转给曾楷那些股票,要是这会儿还握在自己手中,岂不是要多赚差不多一千贯!
曾楷并没有卖出股票的意思,这让潘声远很是感慨,有实力就是不一样啊!
此时,终于有人卖出三鹿妆粉的股票了,五十股,叫价七贯,当高台一挂出这个卖盘,立即就有人买进。接下来三鹿卖盘又是五十股,叫价七贯一百钱,同样迅速被吃进。
三鹿股票迅速蹿升,一转眼就升到了九贯以上。
但更离谱的在后头,金枪股票第一笔卖盘的叫价竟然到了离谱的十六贯,立即被买家买进,之后更是一路蹿升,直到升到了接近二十贯的价位,才不再继续上扬。
古往今和花千也算是助推三鹿和金枪上扬的推手,他们两个在升势中买入,不过很显然他们还够不上场中主力,场中主力一看就是大食商家。
安参在第二笔三鹿股票在七贯一百钱的价位上成交之后,就中途离开大厅,前往吴熙那里报信,等回来时,发现三鹿股票在九贯上下拉锯,心中直呼侥幸,幸亏自己没有跟着白肯德劝自家将爷卖出三鹿股票,否则的话,自己明天就再也没有机会到这证券大厅来混了。
证券大厅收市之后,安参又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酒店吴熙的住处,进门一看,发现郭倪将军也在,白肯德却走了,白二则傻傻地坐在一旁,安参很识趣,只是简单两句报知收市行情,便急忙退下。
安参一走,郭倪和吴熙相视一笑,行情这么好,郭倪自然要贺喜吴熙两句,然后便重又回到刚才中断的话题。
郭倪道:
“吴兄在经商上一向有眼光,在下佩服!往近里说,高建公司如今红火的很,往远里说,华西营建公司在海外做得风生水起,陈亮简直成了番外的风云人物。地产这个行当,绝对是大有可为。尤其在特区,原本一无所有,但来的人都得住房子,可人来得多来得快,所以房子越来越紧俏。既然楼市的行情这么好,在下当然要响应吴兄的提议,合作!当然要合作!便以吴兄为主,二八开,我二你八,如何?“
郭倪这一番话,就差抛出刚需的论调了。不须吴熙多言,郭倪对此早有共识,郭倪这一番话说得颇为顺耳,吴熙很是受用,自不待言。
郭倪并未受伤,故而已开始正式带兵操练,不过根据赵抦拟订的训练计划,如今暂时还只是队列训练,至于大炮,郭倪只是带兵观摩了一下炮击表演,操炮训练嘛,至少年前是没门了。
操练完毕,郭倪便来看吴熙,一看吴熙好整以暇,说是养伤,却在随心所欲地进行经商布局,真叫人羡煞。还好在临安两人早就商定,在特区要步调协同,共谋发展,这不!合作机会立时就来了。
吴熙倒也不谦虚,虽然郭家也很有实力,但终究不能与吴家相比,吴熙便道:
“我也不要八,我看最好将韩侂胄韩大人也拉进来,让他占一成,如何?”
郭倪脑筋一转,一摆手说道:
“不!韩侂胄那里,白送他一成更好,最好也送苏致义半成。”
两人都是人精,呵呵一笑,白二在一旁却有点不明所以。
吴郭两人当下便定下股份比例,郭倪占两成,送韩侂胄一成,再送苏致义半成,吴熙六成五,实际吴熙出资七成五,郭倪两成五。
然后便说到公司字号,两人合计了半天,却一时达不成一致,因为这家地产公司既要体现吴郭两家的背景,又不能太过明显,至少郭倪不希望给外界造成自己不务正业的印象。
于是郭倪笑道:
“不如让白二想一个字号吧!”
吴熙一想也好,便鼓励白二道:
“白二啊,你看,郭将军很看好你呢,我时常骂你蠢材,看来是低估你了,来来来,发挥一下你白二的智慧,想一个好字号。”
白二知道自家主人说话就是这德行,也不以为意。倒是认真想了想,良久,这才说道:
“既然,不好让外人觉得郭大人和公子爷---将爷唯利是图,那干脆便用上白总管和魏总管的名字好了,不如就叫肯德戟地产公司,这个字号一叫出来,必定响亮。外人谁不知道肯德戟公司是两位将爷罩着的!又避了两位将爷的嫌疑。”
“好!肯德戟,就是它了!不过戟字好像有些不妥,不如改作根基的基,肯德基地产,嗯,不错!”,郭倪不禁对白二刮目相看。
吴熙此时忍俊不禁,爆笑了起来,一不小心,受伤的左肩背部碰上了椅子,痛得他直冒凉气,呲牙咧嘴,表情格外夸张。
白二体贴吴熙,连忙问道:
“将爷,不要紧吧!要不要叫俞太医?”
“白二你这个王八羔子,故意捣蛋,肯德基这个字号亏你想的出来!差点让老子笑岔了气,不过没事。郭将军既然都表扬你了,肯德基就肯德基吧!”
白肯德和魏戟都不在,要是听到这个字号,不知作何感想!
过了一会,吴熙总算感觉不那么痛了,但方才的痛勾起了吴熙的仇恨,口中恨恨地道:
“那帮野蛮人可恨之极,害老子睡不能睡,坐不能坐。等老子好了,非得将他们灭了不可!郭兄,到时我出兵平蛮,你可一定要助一臂之力。”
郭倪一拍胸脯,慨然道:
“吴兄说哪里话来!你我情同兄弟,向来是郭不离吴、吴不离郭,到时我助你灭掉蛮人,你助我去踏平那箔里鲁国,我俩步调一致,自然天下无敌!”
吴熙听了郭倪此言,心道原来你还惦记着人家箔里鲁国呐,贸然对外出兵,不靠谱吧!
“郭兄,去打箔里鲁国,国公会松口吗?”
“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国公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我们助他建功立业,我看他心里一定是乐意的。别忘了还有钟德显,他也是急于要建功的。”
吴熙心道,只要赵抦松口,出兵就出兵!打就打!撮尔小国,怕他个球!此时不捞一点战功更待何时!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造船大业
第二天是小年,不过这时代最看重的是元宵灯会,小年算不得多么重要,因此,这一天特区放假半天,上午照常公干或者上工,下午休息。
茅庚坐着马车,直奔国公行辕而去,车到中途,一看时间还早,便跟车夫交代一声,马车转而直奔船场。
茅庚爬上“铁船”,走了一个来回,所有的铁皮已经钉好,甲板闪着铁灰色的光泽,让茅庚骤然有一种错觉,仿佛置身于后世的某艘舰船的甲板上,随即明白这不过是臆想,一时有些茫然。
回过头看一看自己引以为骄傲的特区,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汽车穿梭般往来,这般光景,连后世的一个小镇都比不上。
放眼远望,湛蓝的大海一直延伸到天际,海浪一波一波,在拍打着海岸,然后退下沙滩。
这是绿色环保的时代,没有尾气,没有碳排放,没有有毒食品,几乎没有污染,这里唯一的污染就是制皂那点排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茅庚从来就不是环保主义者,相反,茅庚崇尚的是工业化。
深知工业化威力的茅庚来到大宋,来到这个时代,注定是孤独的,周围的人,没有人能够懂得自己。
这是一个原始的时代,即便大宋在技术上稳居世界之首,有傲人的水运仪,有大型的水力纺织机,等等等等,但是离工业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过不要紧,一切都会有的,有了小楼,就有高楼,然后就会有摩天楼;有了小船,就会有大船,然后会有钢铁巨舰------。
这好像是一场梦,这里,算是自己梦开始的地方。
茅庚想着想着就笑了,好吧,赵抦这个年轻人就很不错,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青年,他想要造铁船,其实并不是不可企及的事情,不出三五年,自己就能帮他圆这个梦。
茅庚再一次在甲板上走了一圈,感受了一下脚下铁皮的感觉,嗯,看起来很美,但一脚踩下去,却感觉铁皮被踩凹下去,一抬脚,便回弹,唉!脚下还是很虚啊!不行,咱得抓紧时间,大炼钢铁!
下了船,茅庚跳上马车,就喝道:
“快!去国公行辕。”
下一刻,国公行辕宽大的会客室里。
正当中的沙发上坐着赵抦,左手坐着茅庚,右手坐着韩侂胄。
三个人算是老搭档了,当初的小白组合,如今已经是大宋万众瞩目的黄金组合,算起来不过就是半年多时间。
“请你们两个来,先说说明年造船的计划吧。”
赵抦有一个雄心勃勃的造船计划,计划之一是在高雄港建造两个新的大型干船坞,准备大张旗鼓地建造大型船只,计划之二,是准备控股两家泉州的民营造船厂,这个年代泉州的造船业全世界领先,造船的速度也是世界之最,原本赵抦是想将泉州的官办船厂划归自己麾下,但泉州船厂是朝廷造战船的主力船厂,朝廷中自有一些老成持重的臣子认为不能由着赵抦瞎折腾,故而赵抦只好不得以求其次,只好转向收购民营船厂。
韩侂胄正愁船的事,立时便接口道:
“国公的造船计划,下官完全支持!国公你不知道啊,下面的人早就盼着快船下水了,说起来海运甚么都好,就是太慢!也不知快船能快到何种程度,要是真如茅庚所说,航速能翻倍,我们台宋海贸一次就订三艘。北海道一艘,占城安南航线两艘。另外,茅庚啊,捕鲸船,还得造两艘大号的,金鼎发来消息,说有一艘捕鲸船差点让鲸鱼顶翻,死了十几个人,这一次新造捕鲸船,一定得造大号的,务要扛得住巨型鲸鱼才成。”
茅庚对于造船,特别是风帆船,也谈不上很专业,尤其对软帆的设计所知有限,不过好歹比这时代的人懂得多,于是宽慰道:
“韩总啊,飞剪船就算速度不翻倍,快总是会快不少,我想,海上航行节省三分之一的时间应该不成问题。至于捕鲸船,造得过大,速度就会慢下来,另一个办法提升蒸汽动力,不过我不主张这样。我这里有一个新的设计,本来是因为这一次台风之后才想到的,不过也不妨用来作捕鲸之用。”
赵抦一听,来了兴趣,连忙问:
“是何新设计,快说来我听听。”
茅庚从随身的包中拿出来一个木制模型,往茶几上一放,赵抦一看,这玩意也可以称之为船吗!造型乍一看像一个鸡蛋,不,象一只大鹅蛋,不过比例上又有所不对。准确而言,这是一个椭球,最粗处只是长度的四分之一不到,这哪里是船啊!不过,说它不像船,却有翅有螺旋桨,呵呵,看起来象一个怪物。
“这是甚么奇怪的船?”
茅庚心说,没见识过吧!这不过是参考了后世潜艇的设计罢了,当然,你们没有潜艇的概念,看不懂这个模型可以理解。
于是茅庚耐心地解释,告诉赵抦和韩侂胄,这是一艘可以全封闭的新式船,抗风浪,抗鲸鱼围攻,全天候,多功能,安全性能首屈一指,秒杀本时代一切其他船只。
这艘船虽然类似后世潜艇的设计,但却不是用来潜水的。说白了,这不过就是一艘外形象潜艇却只能在水面上航行的船而已,至于能潜水的潜艇,只能指望将来的升级版。
由于上盖也可以密封,因此就算是被一群鲸鱼围攻,它也不会沉没。
茅庚设计这种船型,一开始纯粹是为赵抦这样的重要人物的航海安全而设计,当然也可以这么说——这是为自己的航行安全设计的。
“国公你想啊,海上的台风随时都会有,有时候毫无预兆就来了,有了这种象不倒翁的船型,任你多要命的狂风巨浪,这艘船只会海中摇晃、翻腾,决不会沉。哪怕短暂的翻一个个儿,由于重心设计是在底部,即算是瞬间翻过去,也马上会滴溜溜翻过来,所以,这个船完全不惧风吹浪打。”
赵抦本就聪明,这段时间浸淫造船技艺,已经略窥堂奥,自然是一点就透,赵抦拿起模型,想想便提出了疑问:
“茅庚啊,你有办法能让这船滴水不漏吗?”
韩侂胄也有疑问:
“既然封闭得滴水不漏,又何能发出炮箭击中鲸鱼?“
茅庚苦笑,心道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早就有成熟的解决办法了,但茅庚并不急于解释,只是道:
“国公,过年之后,造上一艘样船,那时便能体会此船的妙处。”
“好吧!茅庚啊,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呵呵,要是成功,这不就是水中的不倒翁吗!这个船妙啊!妙极!有了此船,就再也不惧台风了。”
话题又回到赵抦造船的远大计划。
赵抦造船的单子上,除了年后完工的1号铁船,明年还要制造同型号的三艘铁船,这是三百吨级的战船。加上台宋海贸可能订购的三艘飞剪船,还有捕鲸船,已经够船厂忙乎一年的了。
这还不算,赵抦的计划是要在明年建造一艘八百吨-一千吨级的战船,
如今的特区,在很多方面都体现出了一个“特”字,在特区,已经在逐渐实行公制,公斤、吨、米、公里之类的,技术口的至少都能用了,赵抦年轻,也很快适应了公制。
对于造千吨级的船只,茅庚倒是觉得问题不大,保证船只的结构强度茅庚自认为还是有相当把握的,没有实验手段,可以提高安全系数,在强度上留有足够余地便是。
但船越是造得大,就越是烧钱,造真正的铁甲船当然更烧钱,于是茅庚建议赵抦采用公开募集部分资金的方式,对!就是说造船也搞股份制。,
茅庚请赵抦给特区证券交易所揭牌,便是以有利于在市场上募集造船股本为说辞的。
本来赵抦也向朝廷申请了造船资金,但赵昚向来节省,说得不恭敬一点,赵眘吝啬是出了名的,钱是拨了,不过拨下来的钱不过十万贯,远远满足不了赵抦的造船大业。
造干船坞要钱,收购船厂要钱,总之什么都要钱,战船本就是台湾造的,卖也是卖给赵抦自己。
本来韩侂胄台宋海贸的盈利也有三十万贯以上,但一来台宋海茂自己也需要钱周转,二来与朝廷毕竟也要算账,所以赵抦也觉得公开募集股本不失为一个办法。
三人计议一番,就定下“东海造船股份公司”的字号,朝廷出资十万贯,台宋海贸和特区集团各出资五万贯,再公开募集股本十万贯。
茅庚希望,交易所一直红火下去,年后东海股份才好募集股本。
议完此事,三人都大感轻松,韩侂胄便提起大食运来的阿拉伯马已经到了,果然是神骏良马!赵抦好奇,立时便让牵来看个究竟。
赵抦喜欢热闹,便请了陆叶二人以及吴郭岳三将,包括姜伯夔、郭希先和周巺,都来赏马,热热闹闹的,一时便有了过小年的气氛。
众人见了高大神骏的阿拉伯马,无不啧啧称奇,这些马一过了年就会运往北海道,作为种/马,将肩负培育大宋新一代优良军马的重任。
一众人又由姜昂领着参观了即将完工的铁船和飞剪船,大家一时兴致高涨。纷纷表示,有了铁船,起码水战就能狂虐金兵水师了。
嘻嘻哈哈了好一阵,还是陆九渊提醒,后日茅特首就要做新郎了,这两日大家都不可打搅茅特首,茅特首务要养足精神,好办喜事。
于是又是一通恭贺,一众人方才散去。
陆九渊却拉着茅庚问道:
“那铁船上的大炮造好了吧?还有,上次你跟我说的那甚么火枪,你说还要改进,如今改进得如何了?”
难为陆九渊还记得这事!茅庚笑道: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宝贝火枪。”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开膛火枪
茅庚准备向陆九渊展示火枪,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何况一点都不丑!陆九渊身为军器监官员,让他先看一看,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当然最主要的是,陆九渊不像赵抦那么冲动,想必不会因为有了厉害的武器就急于要对金兵动武。
陆九渊和茅庚在迟亮和马五的护卫下上了马车,马车前行,一开始行驶颇为平稳,但忽然却变得颠簸起来。陆九渊撩开窗户的帘子,一看这一段路已经不再是水泥路,而是一段只是稍稍平整过的土路,难怪会如此颠簸。
颠簸了好一会,马车停了下来,陆九渊随茅庚下了车。
前面的路已经不能再走马车,一条小路通向了前面一个山坡,护卫迟亮在前面引路,马五跟在后面,四个人向那山坡走过去。走过山坡,便见到山坡后有一个简易的长棚,茅庚说了一声到了,陆九渊便跟随着走进这间棚子。
这是一间木结构的棚子,狭长狭长的,奇怪的是,只有前后部分盖了竹筋水泥波瓦,中间全是空的,两面也用木桩和竹筋水泥波瓦围成了一道围墙,从左墙到右墙,不过十五六米,但前后的长度却很长,只怕有一百多米,正面看过去,前面的棚子后面就是一座山崖,陆九渊乍一看没看明白其中的奥妙,但再一看前面棚子摆着的两个一圈一圈的靶子,心下有点明白了,这里看起来就象一个射箭场,莫非火枪跟射箭有什么关联!
总之这里搞得很神秘,不进到棚子中,外面压根就看不到里面在做什么。
直到谭晓春前来见礼,陆九渊这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谭晓春这一段据说一直在干一件秘密的活计,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火枪了。
茅庚跟谭晓春旁边的年轻人交代了一声:
“康小鲁,拿火绳枪来吧。”
那个叫康小鲁的走到里间,拿出一件长长的奇怪的物事,最显眼的就是上面的那根铁管,连着一块奇形怪状的木头。
茅庚接过这件东西,又递给陆九渊,说道:
“陆先生,这就是早先做成的第一杆火枪。”
陆九渊接过来,摸一摸,看一看,这玩艺虽然怪异,不过陆九渊此前看过大炮的发射,想了想便猜测道:
“是不是从这铁管之中发射铁球?这铁管这么小,不叫小炮?难道就叫火枪?”
茅庚呵呵一笑,道:
“陆先生猜的不错,这就叫做火枪。我们是这么分的,小于20毫米口径的,就叫火枪。哦,这个孔的直径就叫口径。20毫米以上口径的,就叫炮了。枪和炮,其实原理是一样的。”
“哦,原来如此,不知威力如何?”
“试试就知。”,茅庚心道,这次就是让你陆先生来观摩的。茅庚随即交代:
“康小鲁,用这火绳枪开两枪,让陆先生看看。”,
康小鲁得了茅庚指令,便开始忙乎起来,先是倒了一些火药在火枪右侧的一个小铁池中,然后盖上盖子,接下来便竖起枪杆,往枪孔中倒入火药,再塞进一个一个与孔径差不多大小的小铁球,然后从枪管旁边摘下来一根长长的铁条,插入孔中,往里边捅了一气。陆九渊不明白为什么要用铁条捅来捅去,茅庚解释,这是为了让小铁球紧贴密实的火药。
接下来,康小鲁用火柴点燃了火绳,将火绳夹到一个夹子上。
至此,准备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看得陆九渊有些不耐,这火枪与大炮发射的准备工作大体上差不了太多,但好象还繁琐一些。
康小鲁端起了枪,将那个木托枕在右肩上,枪口对准前方的靶子,象射箭一样瞄了一瞄,然后手指一动,就见那火绳猛地落下,装了火药的小铁池盖子正好在此时打开,噗的一声,腾起一团火焰,然后就听一声爆响,一团烟火从枪口冲出。
枪响之后,靶子那边立即就传来报靶的声音:
“第一枪,脱靶。”
很显然,没打中。
茅庚笑了笑,说道:
“这种火枪没什么准头,一百米什么都打不到,四五十米还凑合。晓春,换到四十米。”
康小鲁又忙乎了一气,照陆九渊看来,这一次更繁琐了,茅庚介绍道,打过一枪之后,须得先将引火池和引火小孔中的火药残渣清理干净,以免阻塞引火孔。
陆九渊留意了一下摆在棚子中的时表,等康小鲁再次端枪瞄准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秒还多,这要是在战场上,第一枪放过之后,第二枪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放。
第二枪如期响起,这一次陆九渊看到了前方的木靶晃了一晃,前方报靶的报出了康小鲁的成绩:
“第二枪,四环。”
茅庚拉着陆九渊走到靶子跟前,这一下陆九渊看清了,靶子被打穿了一个洞,打中了靶子是不错,不过明显有点偏。
“这能打死人吗?”
“反正比箭的威力要大,对吧?”
陆九渊点点头。
茅庚并不打算用动物来检验射击威力,倒不是因为太血腥,而是不想这么快就让人更直观地体会到火枪的威力,包括对陆九渊,也是这样。
站在茅庚现在的立场,惟愿火枪的秘密不被外泄,总之,保密的时间越长越好。
“可是,火枪好是好,问题是操作繁琐,远不如弓箭射得快。”
“这边打一枪,那边可以射好多箭,对吧!”
“正是!”
茅庚笑道:
“陆先生莫急,这杆枪是早先做成的第一杆火枪,不太好使。你再看看改进后的火枪,再评价不迟。”
陆九渊心说,也不知道这改进后的火枪能有多强,嗯,看看再说。
康小鲁从里间又拿了一把火枪过来,在陆九渊眼中,这把火枪跟第一杆火枪也差相仿佛。
“这是一杆开膛式火枪,陆先生等一下请看试枪效果,看看跟第一杆火枪有什么不同。”
康小鲁接过火枪,手上不知道如何一动,只听咔嚓一声,火枪忽然在靠枪托这一端折断了,不对,是枪管往下转折了一个角度,露出黑洞洞的枪管内孔。
这是要干什么?
再仔细一看,没有往下折的这一头也露出了一节带铜环的小小铁筒,康小鲁随即从一个皮袋中取出一个很小的玩意,那玩意看起来就像一个小蘑菇,“蘑菇头”是黑灰色的,“蘑菇茎”是白的。
接下来,康小鲁好像撕下来一条什么,然后便将那蘑菇样的小把戏往铁筒的孔中塞,当然,是“蘑菇茎”朝里。但好像“蘑菇茎”略微粗了点,看那样子,康小鲁在塞进孔中的时候费了一点儿劲。
还没等看清楚,又是咔嚓一声,康小鲁将折转的枪管合上了,整杆枪又变成了一个整体。
随即康小鲁掰开了火枪上的一个机关,那机关翘起之后,就被什么卡住了,火枪的右边露出了一截铁柱,再一细看,铁柱的端面上有一个小凹槽,中心处还有一个小孔。
这时候康小鲁又从另一个皮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小东西,那东西比一粒绿豆大不了多少,嗯,有黄豆那么大,只不过是扁的。康小鲁将那红色的扁“黄豆”放到小铁柱上的那个小凹槽中,确定卡紧之后,就端起了火枪开始瞄准。
这就可以发射了吗?前戏看起来有点眼花缭乱,但不可否认确实比第一杆火枪装填弹药快了许多。
康小鲁瞄准的时候,位于四十米处的木靶已经移开了,康小鲁这是要打一百米的那个靶子。
砰的一声,一团烟火从枪口喷出,陆九渊心想,这一次肯定还是脱靶。茅庚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大手大脚,这不是成心浪费嘛!不如老老实实打四十米靶,能打一个七环八环,就烧高香了。唉!年轻人呐,不懂得节约,结果只能让大家听个响。
不料前面靶子边上的报靶员报出来的结果却是:
“第三枪,五环。”
“打中了吗?”,陆九渊犹自有些不信。
茅庚心道,陆九渊这是以此前第一杆火枪的水平来衡量第二杆火枪,当下笑了笑,说道:
“等会我们再去检查靶子。”
回过头,对康小鲁发令:
“再打一枪,射另一个靶子。”
于是康小鲁再一次折转枪管,装上弹药,然后咔嚓又合上,又熟练地扳开机关,压上红色扁“黄豆”,然后举起火枪瞄准。完成这一轮动作,陆九渊留意了一下,不过八九秒时间。
砰,又是一枪。
这一次报靶员报出的成绩是:
“第四抢,三环。”
只听康小鲁嘟囔了一声什么,看来是不太满意自己的表现。
茅庚也不满意今日康小鲁的表现,心道你至少也打个六环七环吧。
不过随即茅庚就恢复了淡定的神情,便请陆九渊前去检查靶子。走到靶区一看,陆九渊这一下大感震撼,报靶员报的丝毫不差,确实是打中了三环五环,而且一寸厚的木板被洞穿,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还有如此威力,简直是难以想象。
“茅特首,这第二杆火枪的威力真是令人惊叹啊!陆某今日总算开了眼界。据老夫所知,寻常军士射箭,杀伤距离不超过五十步,过了八十米,便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縞也。想不到你这火枪在一百米开外还能一举击穿这么厚的木板,而且还打得这么准,真可以称之为不世神兵。好啊!好!”
“可这才打了三环五环。”,茅庚觉得三环五环还有点不太拿得出手,陆九渊却觉得很了不得了。茅庚心道,陆先生啊,这要放在后世,射击一个月的新兵蛋子打得都比这成绩好呢!
“茅特首,这第二杆枪实在是太好了,可我有些没弄明白这杆枪是如何引火发射的,那小蘑菇和小豆子又有甚么奇妙之处?”
靠!“小蘑菇”!“小豆子”!哈哈!老陆啊,你真逗!
“那个小蘑菇一样的,是子弹,小豆子嘛,是砸炮。”
说完子弹砸炮,便开始解释原理:
“那个带帽的击锤中心处有个锥子,扣下扳机,击锤靠着弹簧力的作用,砸向砸炮。锥子高速冲击,一下子就能砸响砸炮。这时击锤的帽沿封闭了引火药池,砸炮引发的爆炸将高温的气流逼向子弹的弹膛,弹膛中于是有了火星。火星通过子弹侧面的小孔,引燃子弹之中的火药,火药爆炸,推动子弹中的木塞和子弹前段的米尼铅弹高速向前,这便是这杆枪的原理。”
茅庚还怕陆九渊不明白,补充道:
“子弹在装进弹膛前,先得揭掉那一块胶封封皮,露出小孔,一点火星就能透过这个小孔点燃子弹里面的火药。”
“子弹?砸炮?”
陆九渊满眼星星,不明所以。
茅庚心道,敢情我这是对牛弹琴啊!
说起来,这第二杆枪可是茅庚的得意之作。茅庚自认为这杆枪比历史上什么的燧发枪先进多了,而且还是茅氏独创,放眼后世历史,也是绝无仅有。
要知道,茅庚的七十年代,就是玩火柴枪和砸炮长大的。
七十年代是玩具匮乏的时代,但那时的少年们利用自行车链条和自行车圈螺母自制火柴枪,在铁丝弯成的火柴枪中插上一根火柴,一扣扳机,击针冲击火柴头,砰的一声,火柴头炸响,火柴梗在清脆的爆炸声中还能飞出去三四米,想起来,实在比后来的各色现成的塑料玩具好玩得多。
好吧,除了玩火柴枪,就是玩砸炮了,一个纸板上包装有好多个砸炮,就象后来的吸塑包装的药包装一样,撕下来一个砸炮,用锤子或者石头一砸,砰的一声砸炮就炸响了。后来市面上再也没有了砸炮,但砸炮的记忆却深深地印在了茅庚心中。
理解了火柴枪和砸炮的原理,就不难解决火枪的引火难题。火柴头都能炸响,击锤引火便是小菜一碟。于是,茅庚据此发明了砸炮式火枪。茅庚的砸炮,里面有玻璃砂,有红磷,有辉锑矿颗粒,有颗粒式火药,等等,外面包一层蜡纸,就这么简单!不外乎还是利用摩擦发火的原理。
除了砸炮射流引火设计,茅庚在这杆枪上还用上了诸多设计概念。比如开膛式霰弹枪装弹原理,奥运射击比赛便有使用这种用铰链结构开膛闭膛的比赛用枪。比如有凹槽带木塞的米尼弹,米尼弹可以自动封闭气体,确保火药爆炸的推力。
最出彩的是,这杆枪有一个固定的子弹钢套,它甚至也可以认为是子弹的一个组成部分。
子弹是纸壳的,纸质满足易燃的要求。纸壳的子弹包裹着火药,前端用胶水粘牢木塞,木赛上又有米尼弹,不错,看起来就像小蘑菇。子弹塞进子弹钢套之中的时候,须得是过盈配合,木塞才能卡紧在子弹钢套中,之后,合上枪管,枪管和子弹钢套契合在一起,由子弹钢套上的一个黄铜环形成密封,确保不至漏气。
茅庚解释了半天,陆九渊总算多少明白了一些,但总的来说还是似懂非懂。
末了,茅庚做出了一个让陆九渊口呆目瞪的总结:
“这杆枪还有美中不足之处,还得改进,改成击针式的,那样的话,就能打九环十环了。”
采用轴向击针式击发的话,受力比击锤击发受力情况要好不少,射击精度相信还能提升一个档次,茅庚如此想道。
陆九渊心道,天啊!这杆火枪已经很神了,还要改进啊!还能改成什么样儿!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关于宇宙
说起来这杆枪也费了茅庚许多心思。
不错,这是一把撅把枪,八路军就是这么叫的,把开膛式枪械一律称作为撅把枪,八路军曾经自制过不少撅把枪,土是土一点,照样杀鬼子。
不同于后世许多撅把式的枪械,茅氏撅把枪的撅把结构略微复杂了一点,这是为了避免装弹后闭膛碰到弹头,如果采用尖头弹,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杆枪的枪管还刻有膛线,这是用一个简易的木制拉床拉出来的。
整杆枪采用撅把式开膛设计;装的子弹是纸壳整体弹,纸壳整体弹塞入钢套便等同于后世的全金属外壳子弹;引火装置采用的是击铁撞击砸炮点火;点火后由外向内传递是通过喷嘴喷射高温气流,进而引燃钢套中纸壳子弹的发射药。
不错,在引火方面,这杆火枪借鉴了撞击式雷帽枪机的机构。十九世纪,有了雷汞之后,福赛斯就设计了用雷汞粉末引火的火枪,但雷汞粉末引火存在问题,于是有了后续的一系列改进。最成熟的便是后来的雷帽,1825年,撞击式雷帽枪机诞生了。
雷帽是一个装有雷汞的小铜帽,把雷帽套在带有火门的击砧上,扣动扳机,击锤撞击击砧,于是雷汞受撞击而燃烧,从而在铜帽和被覆盖的击砧这个密闭空间引发一次小型的爆炸,爆炸产生的高温气流通过喷嘴,喷向联通枪膛火药室的火门——说得形象一点,就是爆炸通过一根小管道将高温气体喷射到枪膛火药室,最后引燃枪膛中的火药。
雷帽是专为枪膛外撞击式点火设计的,每发射一枪,就要消耗一个雷帽。每次装填好弹药,还得在击砧上套一个雷帽,才能开下一枪,这当然会影响开枪速度。所以后来就发展出整装的金属子弹,将雷汞引火装置集成到了子弹的底部,这就是底火。底火是底火,雷帽是雷帽,雷帽用了差不多五十年,这才发展出底火,所以底火和雷帽并不能简单地划等号。
茅氏火枪在点火上,与撞击式点火枪击机构原理差不多。
不过十九世纪发明的雷帽点火用的是雷汞,雷汞是跨时代的化学产品,如今硝酸都没有生产出来,雷汞就更没影了。所以茅氏火枪因陋就简,用的是本时代就有的材料,其中的玻璃砂大可以改用再普通不过的沙子,甚至也无须使用红磷,都能实现撞击式点火。
前世小的时候玩过火柴枪和砸炮,那种记忆刻骨铭心,就算根本就没有听说过雷帽和撞击式枪机,也不妨碍茅庚想到类似的机构。来到这时代,发扬自制火柴枪的因陋就简精神,把火柴枪和砸炮的原理发挥到极致,茅庚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在火枪击发点火上,在暂时没有雷汞的时代,用宋版砸炮点火,这差不多是茅庚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不谦虚地说一句,这杆茅氏火枪已经具备后世单发步枪的所有特征。
不过,还有一些美中不足的地方,比如只能单发射击,又比如射击的精度还有待提高,等等,从茅庚立志于走精品路线的角度来看,这显然还不能称之为一支成熟的步枪。茅庚在心中盘算,也许再过一个月,就能做出一杆性能全面提升的新步枪。
但陆九渊见识了火枪的威力之后,抑制不住兴奋的劲头,想想又觉得茅庚对待火枪的态度有些不对,陆九渊决定好好地跟茅庚谈谈。
“易生啊,我看了今日火枪打靶,感慨良多。我想,我们得好好聊聊。”
哦,陆九渊要和自己私聊啊,好啊,是该好好聊聊,我得跟你交个底。于是茅庚盛情邀请:
“陆先生,不如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如何?”
“叫我陆兄便是。”,陆九渊随即一想今天是过小年,于是笑道:
“你不去和苏家一起过小年吗?
“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好,我做东。”,陆九渊颇有做东道的自觉。
“陆兄,还是我请你吧!我今天露一手,烧两个菜,请陆兄品尝,如何?”
茅庚做的菜很别致,嗯,好吃,可惜很少下厨,陆九渊笑了笑,便道:
“恭敬不如从命!再请一个人如何?”
“谁?”
“叶适。”
陆九渊觉得应该多找一个人帮腔,叶适的看法应该和自己一致,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帮腔者。
茅庚当然不会拒绝,茅庚觉得,叶适应该也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小年的这个晚上,茅庚和陆九渊、叶适三个人聚在了一起。
“茅特首做的菜味道果然不错!”,叶适是第一次尝到茅庚的手艺,是打心眼里赞叹。叶适身为进士,是这个时代公认最聪明的一小撮精英分子,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看人家茅庚,不但脑子好使,好主意层出不穷,连做菜也做得如此美味,真是不服不行呐!
呵呵,我掌勺的,也就是其中两个菜而已。”
说到做菜,陆九渊立即便想起陈亮写的《艾利士梦游仙境》。
陆九渊问:
“易生老弟,你说说看,陈亮写的科幻世界里,人可以在天上飞,可以在海底游,有千里眼,有顺风耳,做饭炒菜只要按一下按钮就行了,连吃饭都有机器人喂,易生老弟,这些都会成为真的吗?”
茅庚听陆九渊说到机器人喂饭,忍俊不禁,噗的一声就将口里的菜喷了出来,然后连说对不起。
机器人喂饭,在技术上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要是那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茅庚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陆兄,我以为陈亮幻想的这些东西,将来都应该可以实现的。不过,我倒是觉得,饭还是自己吃的好。”
“哦,这么说,真能实现机器人喂饭啊,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叶某受教!来,陆兄,易生老弟,来,干一杯!”,叶适震惊了。
陆九渊也痛快,一碰就干。
“陆兄,少喝点,注意身体!”,陆九渊身体虚弱,茅庚有点担心他喝多。
“我今日看了火枪演示,高兴啊,今天高兴,多喝一点没事!”
叶适只听陆九渊在说火枪火枪的,于是笑问:
“那火枪究竟有何奇妙之处?”
“火枪嘛,这么说吧,百步之外杀敌易如反掌。我就是奇怪,易生老弟造出了这么厉害的火枪,为何却一直掖着藏着。依陆某的想法,只要造出一万杆火枪,加上威力更大的大炮,便足可扫灭金兵,恢复中原。”
“是么!竟然有这么厉害吗!既然如此,易生老弟的确应该早一些拿出来,必要的话,易生老弟大可以将别的都放下,专心专意就造这火枪便是。”,叶适果然是一个合格的帮腔者。
茅庚笑一笑,心道今日要不说服两人,只怕明日赵抦就真会让自己专心造火枪了。
茅庚将一杯酒喝干,酝酿了一下如何说,然后鼓起勇气说道:
“陆兄,我很是佩服你陆兄的胸襟,陆兄一句‘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在境界上有囊括宇内之气势,足以俯瞰众生。陆兄大气非凡,可陆兄知不知道,宇宙究竟有多大?”
茅庚心说,你千万别回答说,宇宙有多大,心就有多大,或者心有多大宇宙就有多大,那太玄乎了!跟后世的广告语“思想有多远路就有多远”一样的玄乎。
还好,陆九渊只是道:
“今日饮酒,我有很多问题要问易生老弟,我倒是想听听易生老弟如何说法,宇宙究竟有多大,易生,你知道吗?”
茅庚于是一点点说起后世的天文学,什么宇宙无边无涯,什么银河系,什么恒星、行星,最后,在陆九渊和叶适的惊愕眼神注视下,干脆从房中抱出来一个粗制滥造的地球仪。
接下来,茅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旋转着地球仪,一边指点着,跟两位已经感到极度震惊的本朝进士上课。
指出地球是圆的,两人一惊!指出有五大洲,大宋只是占了地球的一小块陆地,两人又是一惊。
叶适年轻,反应快一些,回味过来之后,便忍不住问道:
“易生啊,你是说我们是在一个无边无涯的宇宙中,我们就住在这个地球上,地球跟宇宙相比,也是沧海之一粟,对吧?”
“不错!”
茅庚在想,下一个问题应该马上就会来,通常而言,叶适应该也会问到:既然是一个球,为什么人不会从地球上掉下去?
但是,没有,叶适没有问,陆九渊也没有问这个问题。
看陆九渊那神态,这一刻一定在思考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叶适还没有组织好接下来的问题,陆九渊却从遐思中回过神来,却问出了一个茅庚根本就没有想到的问题:
“易生老弟啊,我问你,传说中虬髯客远渡重洋在海外建国,你跟我说说,他到底是在哪个洲建的国?”
茅庚差不多已经忘了这事,没想到陆九渊却在这个时候提了起来!
“应该在澳洲,在这里。”,茅庚指着地球仪下半球的一块地域,大言不惭地说道,这个回答茅庚早已做好了预案,想都不用多想。
只是惭愧!前世地理学得不够好,位置和大小比例都是胡乱画上去的,但意思到场了。
陆九渊点点头,又问:
“离台湾有多远?”
“有一两万里吧!”,茅庚只知道相当远,具体有多远,真没有数。
“哦,我明白了,我观易生老弟的态度,几次三番不主张仓促对金国用兵,原来重点目标不是金国,而是这里,对吧!难怪易生老弟对造船如此用心!还要造那‘不倒翁’式样的新奇船只,想必就是想先去打捞万里之外海底的秘密吧!”
哇塞!这都能联想到一起!i服了u!陆先生啊,叫我如何说呢!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形成共识
叶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自言自语地道:
“难怪!”
叶适感觉,陆九渊无疑是窥破了茅庚的天机。你看,国公赵抦忙着造船,韩侂胄则忙着航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为万里之外的秘密而作准备。从种种迹象来看,陆九渊的猜测应该无限接近于真相。
茅庚没想到,面前的两人都想到了万里之外的秘密上去了。没准赵抦也是这么想的,这才在造船上那么上心。
自己只是觉得,至少还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来做准备,才能发起对金朝的内战。这期间,首当其冲当然是发展工业,一旦工业化初具规模,那时才能毫无压力地碾压金兵。
茅庚可不希望中国的一场内战打成持久战,美国的南北战争打了四年,解放战争也打了三年,大规模内战实在是越短越好,最好在一年之内就能完美收场。有鉴于此,特区的工业实力必须再上一个大台阶,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各种成熟的热兵器必须成批地生产出来,列装大宋部队,并完成规模化的训练、成军。尤其还有一点,就是工业经济必须能支撑至少三年的战争经费,别打着打着,没钱打下去了,那就悲催了。所以,在茅庚的计划中,对金兵开战的这个准备时间,三年的时间是至少的!
但陆九渊和叶适显然都误解了自己,嗯,搞不好赵抦也是这样,他们都以为,万里之外的海底秘密才是自己最看重的,导致自己故意将神兵利器掖着藏着,以避免朝廷贸然对金兵开战,影响了万里探秘的优先计划。
靠!这事好像真的弄假成真了。
不过,这不正是自己的目的吗!
茅庚于是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连自己都有点难以相信的话:
“这事传得四处都知道了吗?这可是一件大秘密啊。”
两人心说,满世界都在传说这件秘密,只怕金人也是听说了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茅庚只好含糊地说:
“好吧!你们说是,那就算是吧。”
茅庚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陆兄,叶兄,这个澳洲比我们大宋还要大得多,照小弟我的想法,金国的地盘,总是能拿回来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关系!倒是这个澳洲,既然可能是当年虬髯客打下过的,必然是富饶之地,严格来说也算是我华夏的地盘,对吧!我觉得,起码不能让别人占去,我们不赶紧的话,那些个大食人、欧罗巴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让他们抢占,岂不可惜!所以啊,我看金国的事不如先放放,解决了这个澳洲问题再说,两位仁兄以为如何?”
还是为了那个秘密啊!陆叶两人点点头,表示懂了,看来这个秘密牵涉重大,茅庚如此重视,显见必是如此。何况要真的是这么大一块国土的话,不要白不要。
也不奇怪,陆九渊是儒学大家,还是儒学大家里的普世价值派,在陆九渊眼里,在华夏之外的都是夷狄,就像后世,在中央电视台的眼里,世界上所有的其他电视台都是地方台。华夏之外既然一律是夷狄,夷狄最需要的,就是儒学的光辉,澳洲那里若是夷狄为尊,那绝对不符合圣贤之道,大宋理所应当将先进文明移植过去。
而叶适属于实用派,永嘉学派的宗旨跟后世的黑猫白猫论好有一比,黑猫白猫,占住地盘就是好猫,叶适的态度就是如此。加上叶适还是温州人,温州人的眼中,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温州街,所以叶适不介意在12世纪就将温州街开到澳洲去。
因此,先澳洲后金国的策略,被陆叶两位全盘接受。
后来的事,茅庚都记不得太清楚了,反正迷迷糊糊的,陆九渊和叶适和自己达成了一致。
包括在开青楼的事情上,也得到了两人的充分理解。尽管茅耿的初衷,是觉得需要营造一种歌舞升平的气氛,让这里的将领暂时忘记战争,乐于享受和平。
而陆叶两人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茅庚需要钱,需要巨额的钱,才能造出超出人们想象的超级船舶,才能最终得到万里之外海底的秘密。同时,也才能顺便将澳洲划归大宋统辖。
不管怎么样,陆叶两人是搞掂了。只是代价也是有的,因为茅耿不得不将一具刚刚完成的高倍望远镜送给陆九渊使用。有了这具望远镜,不久之后陆九渊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每在夜深人静之际,他会一个人远望浩瀚的天穹,让心灵与宇宙互动。当然,这是后话。
话说这一场小酌,还有两个人也有幸成为了听众,那是迟亮和马五。他们守在外面,听里面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也听了不少。尽管茅耿并没有防着他两个,毕竟隔得远,两人只是听了个囫囵。
送走陆叶两人之后,迟马两人开始交流。
“你听出来一些甚么?”
“茅特首说,大家脚下踩着的是一个大大大大的球,叫做地球,说这个地球一天到晚转个不停,我在奇怪,为甚么我没有掉下去。喂,你听到甚么了?”
“我听到好像是说万里之外的海底埋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要是能找到这个秘密,人就能在天上飞,可以在海底游,你想吃甚么,就有机器自动给你做好菜,还能喂你吃饭。好像,好像还说,茅特首的好多奇思妙想,都与那秘密有关。”
------
这些话第二天就传到了郭希先那里,迟马两人本就是从郭希先那里调来护卫茅耿的,传递一点内幕消息,迟马两人觉得不存在什么心里负担。传到郭希先耳中,自然就能越传越开,也越传越没谱。
第二天,陆九渊酒醒之后,就去拜见赵抦,赵抦从郭希先口中已经听到了传得有些走样的话,与陆九渊所说一印证,心道还是万里之外的那个海底秘密才真的是叫茅耿上心啊,嗯,其实本国公也很上心。
到了这个份上,轮到任何人来选择,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澳洲后金国的路线。赵抦也不例外,赵抦造船的热情由此更加高涨。
至于火枪,既然知道了,就没有不去见识的道理。于是,第二天去观摩火枪射击表演的,不但有赵抦,还有韩侂胄。
康小鲁的射术还是不见有多大的起色,用撅把枪打了五枪,居然还有一枪打飞了,其他四枪依次是三环、四环、五环、两环,这让茅耿很是怀疑康小鲁的射击天赋。康小鲁是康培德的族弟,因为真诚度有保障的缘故,这才被茅耿选来试射火枪,这纯粹是考虑到火枪需要严格保密,但如今看来,康小鲁在射术上真不咋的。
尽管在茅庚看来火枪射击表演差强人意,不过赵抦显然一下子就被这把火枪迷住了,在赵抦的坚持下,茅耿还不得不让赵抦试了两枪,结果一枪脱靶,一枪打中了六环,这让赵抦高兴得手舞足蹈。
赵抦也不管那么多,立时便要茅耿赶制一百杆这样的火枪。在赵抦心目中,万里之外的秘密当然是首当其冲的要务,换句话来说就是造船优先,但火枪这等神兵利器,也一定要尽快造出来装备大宋禁军。
“国公,造一杆这样的火枪委实不易啊,比造时表不知道难了多少倍,比如钻这个枪孔,就得好多天,还不一定能钻好。两个多月,才造了这么一杆开膛式火枪。要是造火绳枪,倒是简单些。”
茅耿这是故意夸大困难。
叶适马上配合:
“国公,既然造这开膛式火枪如此不易,那就多造火绳枪吧。”
陆九渊于是跟进:
“茅特首啊,先得说这两种火枪都不错,开膛式火枪当然很好,火绳枪也能顶事。茅特首你为朝廷造火枪,算得上是大功一件,朝廷也不会亏待你。国公,对吧!”
转头则对赵抦说道:
“国公,造火枪也要考虑成本吧,我看叶大人说的办法就不错。”
赵抦有点瞧不上火绳枪,便问道:
“火绳枪嘛,好像不太济事。茅耿,你说,造一百杆开膛式火枪,要多长时间?要多少钱?”
“半年吧,至于钱的事,还不是国公你说了算!”
“五万贯。”
茅耿心说,不愧是国公,爽快!爽!五百贯一杆枪,还算公道。
茅耿正要点头,赵抦又说话了:
“我还没说完呢!我说的是,五万贯,给你半年时间,我要两百杆这种开膛式火枪。”,赵抦说完,心想造火枪这事,最好还是要由朝廷官办才好,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靠!两百五啊!
韩侂胄在一旁开玩笑当帮腔:
“茅耿啊,你难道想要狠狠地在火枪上赚国公的钱吗?”
“岂敢!岂敢!照国公说的办就是。”
茅耿心道,两百五就两百五吧,只要不赶时间,打对折就打对折,好说。
总算应付了赵抦,茅耿松了口气。
但赵抦并没有放过茅耿,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
“茅耿啊,我问你,你是说我们站在这里,是站在一个球上?我们头上的太阳,也是一个球?而且是一个火球?”
“师尊是这么说的,我师尊还教我做地球仪,国公到时看那地球仪时,便知我们大宋只是在地球上占了一块小小的陆地。师尊还说,要想论证我们是不是在一个球上,也很简单,只要开着一艘船一直往西,或者一直往东,总能回到原来出发的启航地。”
“那,地球既然是一个球,为甚么我们不会掉下去?”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提了出来,不过,提出这问题的,是韩侂胄。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 花好月圆
茅庚没辙,只好对着12世纪的一班科盲科普了一番天文学和万有引力之类的知识,但无论如何,理论还是太超前了,没有人能够一下子接受这重近乎荒唐的说法,这太匪夷所思了。
事实上,连昨日已经接受过一次科普的陆九渊也抱有若干疑问,但陆九渊素来就有探索精神,所以尽管还在思索,他已经倾向于接受茅庚说出的全部理论的。
然后,茅庚还将地球仪拿出来说事,如此这般将地球上的地理介绍了一遍,这让赵抦感到空前震撼。
茅庚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万里之外的确有一个秘密,那里十有八九藏着一部宝典,或者许多宝典,那些宝典大约相当于少林七十二绝技的秘籍,对于宝典中的玄机,甚至于包括茅庚的师尊在内,都只能略窥堂奥。
至于茅庚,很可能便正如茅庚自己所说的,茅庚从师尊那里学到的,也许真的只是一点点皮毛。
赵抦、韩侂胄和陆九渊、叶适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赵抦呵呵一笑,气氛才变得轻松起来,否则,现场的气氛真的是让人窒息。五个人这会儿在特首府的会议室里,大门紧闭,外面警卫森严,在叶适的提醒下,茅庚说话也特意小声又小声,搞得像在干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样。
赵抦第一感就觉得,也许茅庚所说的都是对的,但在目前这是绝对不得对外公开的秘密,茅庚这么长时间一来一直不肯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还好,茅庚昨日酒后吐真言,顺口就露了口风,然后连地球仪也抱了出来。
叶适在今天适时提醒此事还须严格保密,让赵抦觉得大有必要。也许公开这些秘密的那一天,就是大宋取得海底宝典或者秘籍那一天。在此之前,必须下封口令。
所以,赵抦宣布,茅庚自此之后再不得对外公开谈论相关说法,包括茅庚的这个地球仪,也被列为了顶级秘密,立即封存。
从茅庚的特首府离开的时候,一个包裹得严丝密缝的大布包被搬上了一驾马车,这个布包中包裹的就是地球仪,马车上,陈满、邢福两人就在一旁守着,还有一队国公的护卫沿途护送,就这样,大宋唯一的一个地球仪被送进了国公行辕。当日就让人做了一个牢实的箱子,锁了起来。
xxxxxx
二十六这一天,是茅庚与苏致妍大喜的日子。
整个特区都为茅特首独特又豪华的婚礼而沸腾了。
最为瞩目的,就是婚礼花车队伍绕着特区游行一周,让围观的所有人都大开了眼界。
花车是一辆敞篷四轮马车,车上坐着身穿盛装的苏致妍,那是一身白色的婚纱,是一套大宋这时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白色婚纱,为了适应大宋这个时代的习俗,婚纱特意设计得略显保守,袒胸露背是不可能的,但一点也不露也显得过于死板,于是,婚纱在小臂处和小腿处是透明的,露出了很有限的一截小臂和小腿。
那一袭超越时代风格的婚纱已经是够吸引眼球了,但更让人惊诧的是苏致妍脚上所穿的一双鞋。这双鞋真是奇特,奇特到了极点,无他,这是这时代人所未见的高跟鞋。
当苏致妍从插满鲜花的马车中下来的时候,她伸出一只脚,立即便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她的那双鞋上。
天呐!这是一双后跟高得无法想象的鞋,看起来,新娘也难以驾驭脚上那只奇怪的鞋子,一开始还歪了歪,像是难以站稳的样子。不过,说实话,鞋的后跟虽然高得不像话,还细得不像话,但毋庸置疑,新娘子身上穿的这双鞋十分漂亮,跟身上所穿的一身盛装相衬起来,实在是说不出的般配。
当新娘两只脚踏上地面,站起身来之后,人群中忽然飚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为新娘的美丽感到惊艳。苏致妍头上罩的,不是红盖头,而是透明的白纱巾,透过轻纱,所有人都能看到新娘美丽的容颜。要是大宋的传统婚礼,新娘头上总是盖着严严实实的红盖头,看热闹的围观者压根就看不到新娘长成了什么模样,相比起来,茅特首这一场婚礼就显得别致又大气,花车巡游,让大家游行目睹了盛装的美丽新娘,整个婚礼一下子达到了高潮。
鞭炮在这时候适时地劈劈啪啪地响起,两个侍女扶着新娘,一个侍女托着拖在后面的长裙,新娘一步一摇,走进了特首府。等进去了之后,围观的人才意识到这一场花车盛典就此结束了。
“你看新娘子,一身白纱裙,白色轻纱盖头,脚上穿的是后跟高得没法穿的鞋子,那样子漂亮得不得了,今日开了眼界了。”,潘声远此刻站在围观的队伍中,对着旁边的万友弘和吕文介,大发感慨。
万友弘却道:
“潘兄要是羡慕,何不将来也弄这么一出!花车巡游,白纱长裙,再配上一双那种奇形怪状的鞋子,在下又能再一次一饱眼福了。”
“万兄取笑了,在下早已迎娶,在没有这等机会了。”
吕文介却在一旁道:
“你们两个难道没有留意到吗,新娘子一双天足,却有点美中不足,要是裹成小脚,那才是十全十美呢!”
自北宋开始,豪门女子裹小脚就渐渐成了时尚,江南本来没有裹脚的习惯,但靖康之变后,大批北人南渡,将这裹脚的时尚也带到了江南,于是江南富贵人家的女子也开始流行起裹脚,虽然还没有到以三寸金莲为标准的地步,但以小脚为美的风尚已经渐成潮流。
吕文介就是哈小脚的一族,所以觉得新娘别的都无可挑剔,就是脚不太跟得上大宋时尚。不过吕文介也知,新娘是蛮汉通婚生下来的女子,多半不会按照汉家大家闺秀的风格来行事,裹小脚也就是说说罢了,倒也瑕不掩瑜。
“吕兄,此言差矣!要是裹了小脚,哪还能穿那漂亮鞋子。”,潘声远知道吕文介娶的是小脚女子,而自家的妻妾全都是天足,说这话八成是为了自己的尊严。
“潘兄,我看还是吕兄说的是。茅特首这是在特区,特一点无所谓。大脚也好,穿那又细又高的高后跟鞋子也好,反正是特区,他又是特首,新娘子也不是名门闺秀,他们不合规矩,大伙儿也只能看个新奇,谁还能说甚么!不过要是出了特区,换到大宋其他地方,那还是红衣红盖头红花轿那一套才是正经,没的说还是小脚吃香。”
万友弘今日赶来特区,一看原来转给潘声远的鹿头股票一下子涨到了五贯上下,一时心中后悔至极,此刻看这场盛大的婚礼还是提不起太大的精神。
潘声远也知万友弘心中严重不平衡,于是笑道:
“两位仁兄,今晚在下做东,请两位仁兄去一尝鲸鱼肉的味道。”
“潘兄卖股票赚了钱,理当请客!”
******
吴曦因为伤还没有好利索,这天也就没有去参加茅庚的喜宴。
第二天,代表吴熙前去赴喜宴的白肯德和白二两人来到吴熙的住处,将昨夜的盛况一点点说给吴熙。
“慢点,你是说新娘子穿着一双从没有见过的鞋,后跟有这么高?”,吴熙边说边比划。
“对对对!就是这么高,这么细!不光是新娘子穿了,那个严心---”
“是严蕊。”白二这厮跟着人家邻桌念白字,白肯德当时没有及时纠正,不想这厮在这里又念起了白字!
“严蕊怎的了?”,对这个充满八卦花边新闻的严蕊,吴熙倒是有心思搭上一搭,要是看上了,收房也简单。
“哦,严蕊,严蕊也穿了一双和新娘子一个式样的鞋子。”
“严蕊去贺喜新婚?茅耿一点也不忌讳吗!”,严蕊接连几天都在特首府上出进,吴熙心道难道茅耿也看上严蕊了!
“不,将爷,是这样的,严蕊是领着一队歌女为喜宴助兴,对了,唱的那一首《花好月圆夜》,赢得了满堂彩,那一曲歌舞,实在是妙极。”,白肯德这是如实相告。
茅耿前世会哼这首《花好月圆夜》,虽然有点走调,但大致还能唱,刚好严蕊能歌善舞,最后拼拼凑凑竟然将这歌儿唱全了,这一首歌可谓相当应景,旋律又很优美,端的是为婚礼平添许多韵味。
听白肯德说到《花好月圆夜》,白二便忍不住摇头晃脑哼了起来:
“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飞---”,这两句是歌中反复咏唱的,白二听得入迷,此刻学着哼唱,无奈学得实在不像。
白二哼唱走调走得一塌糊涂,白肯德忍不住暴笑起来,吴熙则笑骂道:
“白二啊,人家除了唱,还会舞,要不要腾开地方,让你也表演一下,扭一扭让我们看看?”
吴熙嘻嘻哈哈笑了一回,三人便玩起了斗地主。
玩着玩着,郭倪来了,郭倪说有事相商的同时,随即看了白肯德和白二一眼,吴熙会意,便交代道:
“你们两个,去,给我在证券交易所盯着,三鹿妆粉低于十一贯,就通通吃进,懂吗!”,吴熙从昨天起,便已经自觉地做起了三鹿妆粉的庄家。
郭倪心说吴熙你行啊,你吴家他娘的财大气粗,如今在三鹿妆粉上又大赚一笔,运气真好。
“郭兄有何指教?”
“吴兄啊,你听说过澳洲吗?”
“没听说啊,澳洲在哪里?”
“我也不知,不过,我听说这个澳洲好像水下藏着一件惊天的秘密,你看,一个‘澳’字,一边是水,一边是奥,这是表示,水底有奥秘啊。”
郭倪本是得了传说的消息,消息自然是走样版本,但经过郭倪这一拆字,好像是真有其事了。
“郭兄,据你所知,这是一件何等样的秘密?是宝藏吗?”
“吴兄,我跟你说,这个嘛,因该是一本类似天书之类的宝典,据说茅耿许多的本事都是得自他师尊,他师尊的本事极有可能便是得自宝典。”
“你是说,我们也要想方设法得到那宝典吗!可是,我们都不知道是在哪里。对了,国公一心扑在造船上,还说要造那可以潜下水的船,想必便是为的此事了。”
“不错!你说的在也不错。依我所见,甚至茅耿也未必知道那个神秘岛的确切位置,再想一想,金鼎去北海道,也许不仅仅是捕鱼,陈亮去占城,也可能不仅仅为了盖王宫赚钱,这其中,不一般啊。”,郭倪认为这是茅耿撒出去的网,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涉及宝典这个极大秘密。在郭倪的眼中,茅耿一切的做法可能都是暗含玄机。郭倪实力有限,感觉要航海造船,郭家必定独立难支,还得拉上吴熙才行。
“你是说,金鼎去北海道也罢,陈亮去占城也罢,都是为了探寻这个秘密——哦,那个甚么宝典?”
“那,照你的说法,是不是我们也要派人前去北海道?还要去占城?不过,金鼎还好办一点,陈亮此人一向是桀骜不驯,又如何能从陈亮口中套出秘密来呢?”
郭倪胸有成竹,道:
“陈亮桀骜不驯是不错,不过,此人嗜酒如命,大可从此点下手。”
远在占城的陈亮,在这一刻忽然莫名其妙地连打几个哈欠,心道,这必是茅耿惦记自己这边的缘故。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克拉地峡
陈亮今天来到了下龙湾,这会儿正与姜夔在一起。
下龙湾的煤炭一船一船地运往大宋,除了直运高雄,台宋海贸还在琼州岛上建了一个煤炭中转港,而广州也因此受益,有至少三分之一的煤炭运到了广州,广州的小康一族如今也流行烧煤炭了。
原本是海盗的林贵之流现在摇身一变,全都做起了海上物流,当然,最主要的业务就是运输煤炭。随着煤炭运输越来越繁忙,林贵之流也陆续在广东广西招兵买马,还买船扩编船队,眼看着他们的实力在迅速膨胀。
而原本是很不起眼的小镇下龙湾,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安南一处繁忙而热闹的港口,慢慢地,人气越来越旺,采煤业和物流业的发展带动了各种产业,其中就包括服务业,而服务业中的重头戏,当然是色情业。
不过,在安南的官场和文化知识界眼中,下龙湾除了有率先建成小泉州的迹象之外,最值得大书特书的,还是姜夔作为山长的下龙湾孔子学院,有了这所孔子学院,下龙湾才不愧于“小中华”之称。如今,姜夔受到的尊敬程度,几乎可以算得上安南最高规格,在安南知识界,姜夔俨然比国王李龙翰显得更有影响力,而李龙翰也乐得附庸风雅,不在乎自己的风头被姜夔抢去。
有了姜夔这么一个大宋来的原装大儒,孔子学院的门槛立即便被抬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如此一来,安南学子们一个个都想挤进姜夔主持的孔子学院,但很遗憾,最终只能三十取一,一场入门考试,就将绝大多数渴望拜在大儒姜夔门下的安南学子拒之门外。其中有些人知难而退,但另外一些安南学子却打定主意非要进孔子学院,于是一个个当起了“湾漂”一族,他们都指望来年能够考进孔子学院。
这一来,下龙湾就越发热闹了。如今的下龙湾,可谓商业发达,文化昌盛,与此同时,娼妓也十分之盛。
姜夔对陈亮的到来很是高兴,到了安南,让姜夔感觉就像到了文化沙漠一般,试想,和一群天天嚷嚷圣贤之道却领悟不到圣贤之道究竟为何物的人在一起,那份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实在是难以言喻。陈亮的到来,让姜夔今日很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从内心的深处流露出喜悦,那精神头,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同甫兄,好久不见,风采更胜从前啊。”
陈亮看了看姜夔,笑道:
“尧章兄,你在安南,日子过得像神仙一般吧!我听说尧章兄几乎便是安南国师一样的地位,呵呵,可喜可贺!”
陈亮随即话锋一转,笑谑道:
“尧章兄,该不会是此地乐,不思蜀吧!”
姜夔笑笑,便道:
“此地乐,嗯,也算是吧。”,昔日的姜夔漂泊无定,一副潦倒的模样,往往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相比起来,到了下龙湾之后,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要地位有地位,要阿堵物有阿堵物,还有安南的美女环绕左右,谁说这里不是乐园呢!
也就是心灵上会孤独,但陈亮来了,总算是有了倾诉和交流的对象。
“同甫兄,独乐乐不如与子同乐,今日我们便痛饮一回,我让他们选这里最好的歌姬,轻歌曼舞,对酒当歌,与尔同销万古愁。”
陈亮哈哈大笑:
“哈哈!安南的美女我喜欢。只不过,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办,等办完正事,再与尧章兄一醉方休不迟。”
姜夔心说,陈亮什么时候转了性了,倒是奇事!于是问道:
“同甫兄,何事需要如此!同甫兄连酒也能忍住,真可以称得上是奇事一桩了。”
陈亮当下便收起笑容,说起了正事。
原来茅耿前些天来了一封飞鸽传书,是关于收购虫胶(紫草茸)的,在这个时代,虫胶在工业上实在是太重要了,茅耿可不希望虫胶的货源被大食商人垄断,因此便希望陈亮另外开辟渠道,在天竺和真蜡自行收购虫胶。
由于大宋把虫胶当了药材,而真蜡与大宋的贸易来往密切,真蜡的虫胶价格也被商家哄抬,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地步。陈亮听说,还是天竺那边的虫胶便宜,而且虫胶的成色更好。
陈亮这一次来下龙湾,就是为了组织力量到天竺收购虫胶而来的。
“紫草茸有这么重要吗?我只是知道天竺那边的吉贝,哦,也就是棉花,天竺的棉花不错,我是知道的。茅耿要那么多紫草茸干吗!不知作何用途。”
姜夔有疑问,陈亮其实也有,不过陈亮相信茅庚,故而郑重地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易生既然开了口,说明这紫草茸---这虫胶真的是很重要,不论他拿去做何等用途,我以为必定有易生的道理。对易生老弟提的这个要求,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尽一切努力做到。”
“可是,同甫兄,我可是帮不上忙。”
“尧章兄,其实你也是能帮得上忙的,当然,我不是说要你去天竺,呵呵,不是要你去天竺取经,不过,你收下的那帮海盗,我准备动员一番,让他们去帮宋三,将那克拉地峡占过来。”
“克拉地峡?”,姜夔糊涂了,让林贵他们去帮宋三,倒也使得,但克拉地峡又是甚么地方,与天竺又有何关系?
陈亮只好耐心地跟姜夔说起有关克拉地峡的事情。
克拉地峡这个名字,是在澎湖的时候,当时茅耿跟陈亮介绍东南半岛的地理说到的。
至于茅耿为什么专门提到克拉地峡,说起来还要归功于前世茅耿勤泡军事论坛,某个军事论坛中,就有讨论在马来半岛的克拉地峡开凿克拉运河计划的帖子,这个话题一时很吸引眼球,后边的跟帖说什么的都有。
话说马来半岛的克拉地峡,最窄处宽度不过五十六公里,如果开凿出一条运河,便能沟通泰国湾和印度洋。克拉运河一旦开通,就再也不必绕道马六甲海峡,太平洋与印度洋之间的航程至少缩短约1200公里,大型轮船可节省2至5天时间,每趟航程算下来可节省大约30万美元。
一千二百公里,对于后世的柴油动力船舶尚且要多花好几天时间,在风帆船时代,很可能要多耗十几二十天,要是遇上风暴什么的,多耗一个把月都完全可能。
在当日与陈亮的交谈中,茅耿也就这么一说。茅耿认为,在后世有那么好的施工条件,而且据说克拉地峡那一段最高的山坡也不过海拔75米,但竟然只落了个“一直在论证,从没去实施”的结局,这条被吹嘘为“东方巴拿马运河”最终也只是停留在口头上。茅耿觉得,也许这是天意,所以绝对没有想过在这个年代能够开凿出克拉运河。
但听到陈亮耳中,却感觉大不相同,才一百多里的宽度,陈亮觉得开凿一条运河算不得什么大工程。大运河的长度超过四千里,吴王夫差开凿运河的起点一段就超过了300里,那还是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事。比起大运河,开凿一条百多里的运河,算个毛啊!
后来瞿赖三自告奋勇向西而去,陈亮也痛快地让他去了,当时只是为了在西面方向牵制真蜡。不过,陈亮也没有忘记告诉瞿赖三,他要去的那一带,有一处从东到西很窄的陆地,值得留意,因为那里可以开凿一条连通东西海岸的运河。
瞿赖三一路向西,到了马来半岛,一边与那边的土著贸易,一边开始物色安身之地。
三个月之前,瞿赖三找到了那一段最窄的陆地。那里既不属于三佛齐,也不属于真蜡和缅甸,那里的土著看起来生活更加原始,于是,瞿赖三开始尝试以物质换取土地。作为华西营建公司的大股东,瞿家峒的实力如今已经非同小可,瞿赖三的金钱攻势不断地奏效,以物质换土地进行得空前顺利。如今的瞿赖三,差不多已经要占据横跨东西海岸的整块地盘了。
瞿赖三也就是宋三,与陈亮的联系一直很紧密,陈亮觉得瞿赖三这人还很能张罗,这么快就能在那边立住脚跟并还占了地盘,委实令人欣慰。茅耿要开辟收购天竺虫胶的新渠道,在陈亮看来,通过瞿赖三所占的地盘走捷径,看来是最佳的选择。
“尧章兄,宋三那边,万事俱备,走近路去天竺收购虫胶,看起来随时都能实现。这条路无论如何都要打通,不过,宋三手底下人手上有些不足,林贵那些人,也不必都挤在你这下龙湾,调一些人去宋三那边,岂不是好!打通这条路,到天竺收购虫胶,嗯,还能收购棉花一应货物,搞得好还可以互通贸易往来。我敢保证,去了那边,有他们大发其财的机会。”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交通收费
过两天就是大年除夕了,林贵奇怪为甚么这个时候姜夔要找自己过来。
其他的前海盗首领也感到十分的纳闷,姜夔平时都在忙他自己那一堆事,那个孔子学院已经消耗了很大的一部分精力,还要填词制曲,根本就不曾管过曾经的海盗都在干什么。
今天是怎么了?
一帮昔日的海盗被一路指引着,进到孔子学院,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最后总算汇集到了一间会议室中。
还不错,椭圆形会议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等这一伙不讲究的人稀稀拉拉地就座,立时便有侍女上茶,有个家伙顺势就开始调戏起侍女来,直到姜夔出现在门口,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粗俗的剧情才没有继续。
然后,林贵就看到了陈亮。
林贵是见过陈亮的,姜夔姜先生好说话,但陈亮却生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林贵本来坐像极不雅观,但一见陈亮进来,立时就站起来行礼,其他的人一看林贵如此,也紧随着站起来行礼。
一帮平时桀骜不驯的家伙随即恭恭敬敬地坐下,他们明白,今日来了陈亮,还是识相一点的好。传说陈亮在安南占城都是说一不二,他一句话就能停掉你的运煤营生,这个人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姜夔简单地来了一个开场白:
“今日陈总监请诸位过来,乃是有一件不同寻常的好事要跟诸位说,诸位稍安勿躁,请听陈总监为我们公布这个好消息。”
陈亮扫了一眼这些人,在座的人只觉得被陈亮凌厉的眼神扫过,心头一凛,心道该不是要在年前收好处吧,这些人以往做海盗的时候,在年前向来是要抢一票的,自然而然就想到陈亮这是要趁年前宰一票了,照这架势,自然是文宰不是武宰,不过横竖都是宰人,大家说不得还得装出一副自觉自愿的样子欣然受宰。
陈亮也感觉自己刚才不太友好,于是换了一副笑容,说道起来:
“诸位兄弟,今年金盆洗手之后,生意都不错吧!据陈某所知,你们手下的人马都比以前多了许多,船也多了,从安南运煤炭,回程多少也能运回大宋的货物,我看在座的应该都是赚得盆满钵满吧!”
在座的一众人听这话,心道果然是开宰的开场白。
“诸位发财了,论说,第一个应该感谢的,就是姜先生,没有姜先生,你们还是一帮贼,你们要记住,是姜先生让你们再不用担惊受怕,全都干上了正当营生。恭喜你们有这样的好运气!”
下面的人心说,你越是这样说,要的钱就越多吧,拜托!干脆点,说要多少钱吧!
“今天请诸位来,第一,我要提醒你们,今年的营生不错,但明年也许就不见得有这么好了。你们知道吗?泉州的很多船主听说这里运煤碳的营生不错,年后都有意也来运煤,依我看呐,来的船一多,运煤的营生就不见得那么好做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些原本是海盗的家伙消息当然灵通得很,听陈亮此话,有的人便不由得点点头。
“我要跟在坐的先宣布一个事,是事关年后运煤的。过了年,你们要承揽运煤业务,再不能是这么乱糟糟的了,你们要整合,整合成一家公司,由一家公司来负责承揽运输,统一管理,统一运价。年后的运煤的业务,将会由三家公司来运,你们这里合股成立的公司是一家,台宋海贸不用说,也是一家,还有一家就是泉州海运公司。”
靠!终于来了!且不说泉州海运公司要来分一杯羹,光是这个什么的整合,就很要命。在坐的虽然以林贵最有实力,但不买林贵帐的也大有人在,要整合成一个公司,又谈何容易!这些与林贵不和的人先就觉得这一下难办了,其中贺筑就是和林贵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顿时感觉这事很坑人。不过谁都知道陈亮在运煤的事情上说话具有绝对权威,没人敢随便插话和质疑。
“此外,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胆敢还去做以前海盗的勾当,与泉州海运公司过不去,哼哼,国公造出的铁船可不是吃素的,要是谁敢生出不臣之心,杀无赦!”
陈亮这一句话说得声色俱厉,在坐的人心中又是一凛,有人正在打这个主意,想用盘外招暗算新介入的船运商家,让他们干不下去,忽然听陈亮严正警告,心说还真造了铁船啊,只有陈亮小说中写过铁船,据说通杀天下木船,看来盘外招这一招也不用去想了。
陈亮一看大家此刻神情显得紧张,便笑道:
“诸位兄弟不要客气,来来来,桌上的点心水果随便用,大过年的,请你们过来是为了一宗好事,大可不必紧张。我还跟你们说,过了年,元宵的时候,姜先生还要请你们吃鲸鱼筵呢。”
林贵本来心情还不错,但这时候一颗心也七上八下,全然不知道陈亮打的是什么主意,于是试探着问道:
“陈总监,也不知有甚么好消息?”
陈亮一看,这帮家伙也敲打得差不多了,于是呵呵一笑道:
“在坐的诸位兄弟,有谁吃过鲸鱼肉吗?”
所有人都摇头,心道你忽然说起这个来,是何用意!
陈亮心道,其实我也没有吃过,不过今天这事儿还得从这个鲸鱼说起:
“你们听说没有,金鼎去了虾夷岛,他们在那里发大财了,听说了吗?”
这一下都点头。
台宋海贸的人将金鼎去虾夷岛大发其财的事情传得满世界都知,在坐的所有人都有耳闻。
“据我所知,鲸鱼肉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嗯,很美味!不过,我今天要跟诸位说的,不是鲸鱼肉味道好不好的问题,我要说的是,鲸鱼能够让人发财致富,这才是关键。”
台下的听众乍一听发财致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随即便想,鲸鱼能发财致富,这与我们有一个毛的关系啊!
陈亮终于进入了正题:
“也许你们不知道,金鼎到了虾夷岛之后,第一个月就大赚十万贯,听说第二个月,应该不会少于二十万贯,这里面,大都是拜鲸鱼所赐。”
陈亮说到此处,忽然说话的神情变得神秘起来:
“你们知道吗?龙涎香就是得自鲸鱼。”
台下的人点头,这个不用陈亮说,这差不多已经是人所共知的秘密了,台宋海贸那帮人传得还少吗!
“虾夷岛别的不好说,但架不住那里盛产鲸鱼啊。为何盛产鲸鱼呢?这却有个讲究,虾夷岛那里,正好有两股洋流交汇,一股是热流,一股是冰流,你们知道么,海里的鱼最喜欢的就是在一冷一热的洋流中左右逢源,所以,虾夷岛的鱼多得不可胜数,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渔场,俗话说大鱼吃小鱼,那鲸鱼就是吃小鱼的,既然虾夷岛鱼群多得数不胜数,那里的鲸鱼自然也就多了。”
听众们感觉惊奇,敢情鱼儿还有这种爱好啊!它们居然喜欢一边冷水一边温水,是真的么?真是长见识啊!其中也有人自行脑补出鱼儿之所以有这种习性的道理,嗯,必定是鱼儿白天喜冷,晚上喜温,大白天阳光暴晒,当然要呆在冷水中,晚上凉,自然要往温热的那边水中去。
虾夷岛也就是北海道之所以成为世界最大的渔场,当然不是陈亮所说的这样。那是由于千岛寒流和日本暖流在北海道交汇的缘故。寒暖流交汇使得海水发生扰动,上泛的海水将营养盐类带到海洋表层,使浮游生物空前繁盛,进而为鱼类提供丰富的饵料,这是大量鱼群要在这里安家的原因。另外寒暖流交汇可产生“水障”,阻止鱼群游动,有利于形成大的渔场。因为这两个原因,北海道才得以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渔场。
陈亮只是听茅庚简略说过,却没怎么弄明白个中因由,但,不影响他自由发挥。
在坐的听陈亮忽悠,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听众们对陈亮都只有佩服的份儿,陈亮果然是写小说的,洋洋洒洒,万言一挥而就。不过俗话说下笔千言,离题万里,陈亮一张嘴说起来,更是云山雾罩,不知道今天这么个扯法,到底什么时候能扯到正事上。
“诸位,你们心里此刻一定在想,我说鲸鱼的事情,跟你们又有何关系!是不是我陈亮想让你们去那虾夷岛?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虾夷岛的事朝廷已经有了安排。不过我要跟诸位说的是,除了虾夷岛,其实,还有一个地方,也是盛产鲸鱼的。”
“哪里?”,有人张口就问出了声,所有人也都来了兴致。
陈亮这时候却不往下说了,而是在黑板上画起了图。
“诸位请看,就在这里,这里也是一个盛产鲸鱼的渔场。”
陈亮指的是孟加拉湾。
“要是在此之前,去这里太过遥远,就算是知道这里盛产鲸鱼,我们也只能望洋兴叹。我们去往那里,光是在海上,就要花上大半年的时间,不过,如今我们有机会了。”
“哦!”,下面给出了良性互动的信号,显然是向往鲸鱼龙涎香进而指望一夜暴富的人,发出了有所期待的回应。
“这就是我要给诸位带来的好消息,因为,我们华西营建公司很快就能拿下这里――克拉地峡。诸位看到没有,这一处最窄的地方,就是克拉地峡,这里的东海岸和西海岸相距不过百把里路程,我们华西营建公司有一个宏伟的规划,第一年,是要修一条路,连接东西海岸,这条路修好之后,东海岸和西海岸都将会建好港口,我想,就像这里的下龙湾一样,一定会很快繁荣起来,因为,不光是鲸鱼渔场伸手可及,而且,与天竺经商可以由过往的一年往来一次,增加到一年往来三次以上,诸位想一想,天竺的商贸那是多赚钱的买卖啊!多往来一次就多一倍的收益,三倍于过往,诸位想不想加入?”
贺筑心道咱既然和林贵合不来,不如干脆看看那边的机会吧,便接口道:
“陈总监,那要如何加入?”
“我们华西营建公司修路当然不是白修的,这条路将是一条收费的马车道,走四轮马车。呵呵,‘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做天竺生意能够多赚两三倍,商家是不会在乎交点过路费的。我们打算成立一家股份公司,这家股份公司,叫做马来交通控股公司。马来交通控股第一年是修建好克拉马路,然后将进一步修建克拉运河,这条运河当然也是收费的,总之,保证马来交通控股能够财源广进。”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倒是很对台下人的胃口,它们原来就是干这个的。这“马来”的字号也很应景,修马路嘛!
“诸位只要愿意,都可以成为马来交通控股的股东,而且,还能按你们参与的青壮人数折算部分股份!诸位说,这是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最后,陈亮撂下一句话:
“年后开始招股,诸位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就来找我。”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姜夔异议
陈亮说完,便打个招呼作势要走。
贺筑一看急了。上次让林贵这厮抢了先,走了金鼎和姜夔的门道,后来更是傍上了陈亮,弄得现在这厮风头很足,压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不过,嘿嘿,现在机会来了,现在就是弯道超车的好机会,自己可不能错过超常规发展的千载良机。
于是贺筑急不可耐地出声道:
“陈总监,我贺筑就听你陈总监的,你陈总监指哪打哪,我贺筑手下也有两三百号人,也不去凑那个运煤的热闹了,从今往后,就跟你陈总监去那马来甚么的地方---
“是马来控股公司”,旁边一个家伙善意地提醒道。
贺筑情知自己说差了,但斜眼一看,这个提醒自己的家伙姓步,算是自己这一个阵营的一窝海盗首领,但姓步的让自己在陈总监和姜先生面前出丑,一点眼色都没有。
贺筑恼羞成怒,对那步大发一瞪眼道:
“要你说!难道我不知么!”
转过头,呵呵一笑,对陈亮说:
“陈总监,我贺筑是个粗人,反正我就听陈总监的,你说马来就马来,你说牛来就牛来,修马路也好,修运河也好,我贺筑就跟着你陈总监了,陈总监指东,我绝不往西,陈总监指西,我决不往东。反正陈总监也不会亏待我对吧!”
众人一阵哄笑,让陈亮也觉得贺筑这厮有意思,于是笑道:
“贺老板,你有这份心,我也很高兴。不过,我可得声明一点,运煤嘛,是一件稳当赚钱的营生,比较起来,马来交通控股公司未见得一开始就大赚特赚,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我贺筑就跟着陈总监了,绝无二话。”
林贵一看,贺筑这厮竟然颇得陈亮青眼,这他娘的有些不妥啊。本来林贵还想好好考虑一番再说,不是到年后再说吗!毕竟运煤这一摊自己好不容易占了主导,要放下运煤跑去修路,未必就靠谱,故而须得好生合计一番才能定夺。但如今贺筑抢在前头,风头上一下子就让贺筑这王八蛋抢去了。
林贵此刻,脑中急速转开了道道,上一次选择跟着姜夔陈亮,金盆洗手之后转而投身的海上物流业,可谓名利双收,那次算是选对了。上次尝到了甜头,在林贵眼中,陈亮和姜夔一跃而成为自己命中的贵人,此后更得知陈亮后面还有一个敢与皇上打赌的茅特首作为后盾,茅特首又是嘉国公力挺的,而嘉国公又很可能是将来的皇储。人家有这样的背景,真应该庆幸自己跟对了人啊,跟着陈亮姜夔没有错,何况今日陈亮所说又是鲸鱼又是天竺贸易,都是令人眼馋的营生,这事既不能让贺筑这厮专美,也不能因为自己不心甘情愿听从召唤而失去陈亮这个靠山。
当下再不犹豫,林贵也抢着道:
“陈总监,我林某一向都是唯你陈总监马首是瞻,马来控股,一定要算我一个。”
贺筑一看,心道林贵这厮竟然要讨巧,这厮难道既想把持着运煤业,又想插足马来控股!且不能让他得逞。
“陈总监,我贺某是一心一意跟随陈总监去那马来的,不像有的人,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三心二意,能成吗!”
姜夔知道林贺两人向来不对付,因此连忙和稀泥:
“你们不要争,不要争,我看你们一个还是留在这里运煤,另一个加盟马来控股,如此互不相碍,如何?”
“姜先生,我贺筑认定了,运煤谁爱运谁运去,反正我要去马来。”
“陈总监明鉴,我林贵手下有五六百人,留下一两百人运煤,还能有四百人可以去马来。”
下面的人顿时也跟着起哄,明显的分成两派阵营,一派站在林贵这一边,另一派站在贺筑这边,当然也有打酱油的中间派,在一旁起哄道:
“你也要去我也要去,干脆抓阄,如何!”
陈亮瞪了贺林两人一眼,随即笑道:
“你们两个既然都想参与,落下谁都不合适,抓阄也不合适,那就一起参与好了。你们两个不是不对付吗!我看也没有关系,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好了,一个从东头向西修路,一个从西头向东修路,彼此相安无事,这不就得了!你们只要都听宋三的,就一切好说。”
“那运煤呢?”
“你们自己定,要抓阄也是你们自己定,要是抓阄的话,我们派人来监督公平就好了。反正,要做马来控股的股东,一概欢迎。”
“那,陈总监说到过青壮也能折算部分股份,要是我们找了安南人,那也能算吗?”,这是步大发在问。
陈亮一看,这家伙脑筋转得倒是很快,自己能想到的招数,他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于是不免对此人高看了一线,便问道:
“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步大发,三步两步路的步,大发。”
众人大笑,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笑步大发的名字了。
连添茶的侍女也笑了,步大发,听起来就是“不大发”啊,这家伙名字怎么这么个取法!
陈亮权衡了一下,便微笑道:
“哦,找安南人也好,占城人也好,最多不能超过你们帮中宋人的一倍。”
******
陈亮没想到一场招股的路演竟然会如此成功,一时兴致很高。
但姜夔却没有陈亮这么乐观,在有些问题上,姜夔和陈亮的看法有所不同。
两人对酌的时候,姜夔就表示了担忧:
“同甫兄,克拉地峡不是还没有完全拿下来吗!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尧章兄啊,有的时候,我们也得学学海盗们的粗野劲儿,猛一点狠一点,事情就办成了。尧章兄不用担心,克拉地峡那里,宋三的法子就不错,用钱砸,用他们酋长喜好的财货砸,这一招很管用。华西公司不是赚了钱吗!赚了钱就要舍得花,花多少钱能从那帮蛮夷手中买来克拉地峡,我看都值得。”
华西营建公司还真是赚了不少钱,砸得起。
“万一那些土著不好相与呢?”
“那就用武力解决。”
“行吗?”
“如何不行!茅耿不是弄出了很多厉害的武器吗!你想啊,那个甚么的地雷,就在高雄的时候把土著镇住了,茅耿还弄出了大炮,还有火枪,火枪的事你还没有听说吧,我也是刚听说,听说威力也不错。大炮是镇国利器,拿来这边吓唬土著当然不合适,但地雷和火枪,龙一点过来壮一壮威势,让那些蛮夷识相点,总是可以吧。只要将地雷和火枪拿出来,那些土著还敢抗拒不成!”
地雷和大炮陈亮是早已得知,火枪的事,对陈亮也保不了密,茅耿的亲信许多都跟过陈亮,再加上一个铃儿,火枪的事一样也传到了陈亮耳中。
“地雷与火枪,厉害归厉害,问题是,由谁来使呢?由宋三吗?同甫兄了不了解宋三此人?”
说到宋三,陈亮瞒着所有人宋三就是瞿赖三,瞒着茅耿,也包括姜夔,在这一点上陈亮有点儿心虚,不过,借着酒劲,陈亮便说起了自己的另一项打算:
“尧章兄,不瞒你说,我是准备在克拉地峡的东西两边的海上搞两支护航船队,今天这个贺筑,是个猛的,只要听我的,我就让他去克拉地峡的西面海上护航,林贵嘛,就在靠东面的海上护航就是了。有了这贺筑林贵两人的人马,宋三多了一帮帮手,对付那里的蛮夷自然便不在话下。”
陈亮的真实想法,是想抓一支由自己指挥的水师船队,不过即使是面对姜夔,也不好将这个真实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姜夔是心思玲珑之人,听这话,岂能还不明白陈亮的想法!当下也不说破,只是担忧道:
“问题是,修路,人也不够吧,海盗拼凑一番,一千人了不得了,加上宋三那里,如今也不过三四百号人,如何修路!”
陈亮心道,你不知道吧,宋三这时候的手下可不只三四百,已经有了上千人马了呢!宋三那家伙也很会来事,懂得就地招募,如今他手下,什么人都有,什么真蜡人、占城人,包括缅甸人和三佛齐的人都有,还有当地土著。
姜夔不知道宋三如今的实力,倒也不必跟他实话实说,姜夔好是好,就是略嫌保守了一点。他不知道,关于人的事,自己早就想好了对策。
陈亮一仰脖子干掉一杯酒,挥挥手道:
“哈哈,尧章兄无须多虑,海盗们能找蛮夷人凑数,我们更有办法。我准备和安南和占城的国王谈谈,让他们一边给我两三千青壮,可以减他们的营造费,想必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三百多人管这么多蛮夷人,能行吗?太不让人放心了吧!”
“所以才要林贵贺筑他们一起加入啊,加上他们一起,就能镇住那些人了。”
姜夔也喝下一杯酒,心道陈亮的这种策略,一个难说可信的宋三,和一帮海盗,加上还有一帮杂牌帮众,只怕是很不靠谱。姜夔想想还是开诚布公地说道:
“同甫兄,我知你素来胸怀大志,对于向西打通与天竺的短程航线,我也赞同,不过,我总是觉得,同甫兄不应该在这边过于下本钱。我倒是觉得,同甫兄应该逐步转向大理,大理国王不是也要找华西营建公司修宫殿吗!同甫兄何不去大理经营一番,我大宋将来收复沦陷河山之后,理应将大理也收回治下。我以为理应早作图谋,同甫兄趁机前去,大可为事后收回大理预作安排。相比起来,克拉地峡那等地方,实在是太过遥远,我大宋鞭长莫及,依我看,交由那宋三打理便罢了,何劳同甫兄劳神费力!”
一看陈亮思索,姜夔又补充了一句:
“若是同甫兄愿去大理,我也愿同往大理,助同甫兄一臂之力。”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海上宏
陈亮看着对面而坐的姜夔,姜夔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但很显然,在这一刻已经有些跟不上自己的思路,嗯,姜夔老弟在与时俱进方面,还是略有欠缺。
陈亮与茅耿朝夕相处了好长时间,可以说整个人都受到了茅耿的影响,思维明显超前。
而且陈亮在写《艾利士梦游仙境》和《三国演义》,一个是幻想小说,一个是历史小说,陈亮如今已经能够在幻想和历史之间自由切换,在上一刻还能感受到历史的残忍,在下一刻就能享受幻想的美妙,一颗心灵在现实、历史和未来之间游走,陈亮觉得自己已经打开了一扇奇妙的大门。
陈亮自然不能同意姜夔的见解,于是阐述道:
“尧章兄啊,你知道吗,大理看似与我大宋很近,与四川、广西相邻,但其间群山峻岭,往来不易啊!人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据说大理那边,其交通更是比四川还难,由临安到大理,起码三五个月吧,看起来近,实则远呐!相比起来,海上交通可谓便利之至,由临安到安南,不过四五十天,从广州到安南,就更快了,从安南到克拉地峡,不过二三十天。大宋与安南占城以及克拉地峡看起来远,实则很近呐。”
姜夔也承认,陈亮这话倒也说的不错,因而微微颔首。
陈亮开始介绍来自茅耿的新科技:
“而且你有所不知,茅耿正在造一种快船,据说叫做什么飞剪船,一天最起码能航行三百里,最快一天能航行一千里以上,据茅耿说,日后这种船从天竺到广州,不过21天。21天啊!尧章兄,海上虽然遥远,但实乃通途也。呵呵,当年唐僧去天竺取经,若是坐飞剪船的话,半年就可以打来回了。”
陈亮说的这些,多半都得自于茅耿的灌输,其中关于天竺到广州仅仅需要21天的说法,那是茅耿前世在读有关鸦片战争史料的时候偶尔读到的,十九世纪三十年代,为了运鸦片,英国的怡和洋行和另一个洋行联合在加尔各答和伶仃洋之间开辟了一条快速飞剪船航线,运鸦片到中国最快只要21天。
这话听在姜夔耳中,却无论如何是不信的,姜夔打量了陈亮好久,发现陈亮并无玩笑之意,只好苦笑道:
“同甫兄,你是不是写那幻想小说写多了,连自己也信了!我大宋最快的船在海上日行也不到两百里,日行千里的船,写在你的幻想小说里无妨,但同甫兄可千万不要写着写着,一个不留神,自己也竟然误将这子虚乌有的东西当了真,这不妥吧。”
姜夔认为这是陈亮得了科幻小说写手臆想症,写着写着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陈亮摇头,姜夔看来还是习惯于陆上发展的传统思路,对于蓝海战略还是有些抗拒啊,于是劝酒道:
“尧章兄,来,喝酒,我还清醒,和尧章兄再多喝几杯毫无问题。”
酒杯一碰,到口就干,陈亮叹一口气,说道:
“尧章兄,汉唐之时,在西北开辟有陆上丝绸之路,我大宋失了西北,于是只能依赖于海上航路,这海上航路便是替代昔日丝绸之路的海上丝绸之路,这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对我大宋至关重要。此前我们大宋海商慢说不能染指天竺贸易,就算是三佛齐,也多是力有未逮。海上丝绸之路多被大食人控制,大食海商由此获利最巨,尧章兄啊,总不能一直是这样吧!反正,我陈亮既然明白了其中利害,无论如何,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姜夔一看,陈亮心意已决,自己也不好太过拂意于陈亮,只是提醒道:
“既然如此,我要提醒同甫兄的是,还是要量力而行的好,我观茅耿行事,赚钱是第一要务,我就没见过茅耿去做那虚头巴脑的事情。同甫兄啊,我们孤悬海外,赚钱还罢了,要是事涉海外疆土,想法虽然不坏,只怕实力有所不济啊,还是慎重为要。”
姜夔在心中也承认,海贸的确是一本万利,加上安南这里还挖到了一座巨大的煤矿,更是源源不断地在创造财富,只要不出乱子,比干什么都强。只是陈亮醉心于盲目扩张,千万不要惹出麻烦才好。
陈亮一看姜夔转而迁就了自己的意见,便释然道:
“尧章兄,其实大理也大可谋划一番,不过大理段氏在大理经营日久,反不如在这边海上和半岛之间经营容易,尧章兄尽可放心,只要腾出手来,大理还是要去的。明年还是以这边为主,我想,明年一年,克拉马路修好不成问题。此外,我反正是相信茅耿的,茅耿的飞剪船造出来之后,我准备多订几艘,往来于天竺与克拉地峡,克拉地峡与大宋,中间也可以落脚占城、下龙湾,尧章兄,等飞剪船开起来,我们两个,就能时不时去特区去看看了,对吧?”
“承同甫兄好意,呵呵,这当然是好事,我就好几次想去见见象山兄。”
“到时同去,同去。”
接下来陈亮就干脆呆在下龙湾过年了,下龙湾这里宋人越来越多,又不缺美女和琼酒,陈亮与姜夔又俱是逸兴飞扬之士,两人吟诗作词,又有美人轻歌曼舞,自然乐得逍遥。
一晃眼到了初一这一日,先是贺筑一早就来拜年了,这厮倒是积极!
“陈总监啊,我们能凑齐一千人以上,有三十几条大小船只,陈总监你看,我们几时去那克拉地峡?”
“贺筑,你别着急,过了元宵就去。另外,你的那些船我得好好看看,我跟你说,你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将来,我会为你订造一种快船,比你现在这种船快多了,速度是两三倍,只要你好好干,再给你配一艘铁船,也不是不可能。”
这边正说呢,林贵也来了:
“陈总监,我林贵给你拜年了!陈总监到时也要关照一下我吧,铁船可千万不要忘了我林贵才是。”,林贵将刚才陈亮的许诺听在耳中,自然也不忘要求取得平等待遇。
“来来来,坐,坐,对于你们两个,当然是一视同仁,快船,铁船,都有,不过,银子你们得自己出。”
贺筑连忙应了:
“好,陈总监说怎地就怎地。银子还是有几个的。”
林贵也不肯认怂,也道:
“我也一样,一概都听陈总监的。”
陈亮心中高兴,这两人肯买单当然是再好不过。但陈亮还想考验一下林贵的决心,便有意问道:
“陈老板手下,不知道能聚齐多少人参与马来控股呢?”
“禀陈总监,一千二百人绝无问题。”
看来林贵贺筑都会将政策用足,一个宋人配两个安南临时工,嗯,这一下林贵和贺筑两边加起来就有两千二百人,也算是小有规模了。
陈亮兴头很高,他决定给愿意紧跟自己的家伙打打气,于是将制作的沙盘摆了出来:
“你们两个来看。”
林贵和贺筑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走到了沙盘前。
陈亮笑道:
“你们两个,平时如何负气都不要紧,如今大过年的,先把恩怨放下,行不行!”
两人一听,觉得倒也是这个理,两人讪笑一声,算是表示了一点善意。
陈亮于是欣然挥动手中的细长木棒,指点着沙盘道:
“这里就是克拉地峡,在东海岸,这里,要建一个港口,同样,在西海岸,这里,也要建一个港口,两个港口之间,我们马来交通控股公司要修一条马路,你们两个,各派一半人参与修路。贺筑你的人从西边向东边修,林贵你的人就从东边向西边修,这些人都要听宋三的。”
“那另外一半人呢?”,贺筑忙问。
“我不是说要为你们订造快船和铁船吗,你不想想,那是为何!我跟你们说,你们各自的另外一半人,要做的事就是护航,贺筑你的船队就在西面这片海域护航,林贵你的船队,就在东面这一片海域护航,你们这两个护航船队,只听我的指挥,懂了吗?”
陈亮这是要有一个由自己亲自指挥的水师船队,话说这时代的水师船队门槛的确不高,陈亮认为配备快船和铁船之后,他手下这个拼凑的水师船队也算是时代领先了。至于茅耿会不会答应给陈氏舰队造铁船,赵抦又允不允许,那又另当别论。
林贵和贺筑不一定愿意听那宋三的,但却十分乐于被陈亮指挥,顶头上司是陈亮啊!这意味着自己很够格。陈亮是什么人!人家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与史上最牛的诸葛亮相比,陈亮的光芒也很亮,反正不遑多让。于是两人不住点头,答应连声。
“那,我们也能运货吗?”,林贵心道,在天竺海贸上,怎么也得分一杯羹。
“也不是不行,不过,不能影响护航。也就是说,如果商船在你们各自负责护航的海上被人打劫了,我就唯你们是问。”
忽然想起两人不对付,护航的话河水不犯井水倒是没事,但要是运货的话,就回避不了合作,于是提点道:
“我得先跟你们说清楚,这条航线可是水陆联运,你们若是要问津天竺贸易,两个人说不得还得联手才成。”
陈亮构筑的海上蓝图,将采用的是海陆联运的模式,对于台宋海贸来说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可以一竿子插到底。但对于其他商家来说,就存在分段运输的问题,所以在陈亮的设计中,克拉地峡的东西港口最终都将建成东西两个商埠。
在陈亮构筑的蓝图中,将来无论大宋、真蜡、安南、占城,若要购买天竺的货物,只要到东岸港口商埠就足矣。而天竺和大食那边的商人如果要采购大宋的货物,只要到西岸港口商埠就足矣。
如此一来,克拉地峡东西海岸的商埠就变成了海上丝绸之路的枢纽。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扩招赞助
林贵和贺筑其实也不太明白陈亮的计划,不过陈亮既然说得天花乱坠,陈亮的话自然是无须质疑的!两人都觉得这一次有幸成为陈亮的直系人马,真是撞上了大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两人都是喜滋滋的离开了,而且,破天荒的,两人没有在出门的时候闹什么别扭。
陈亮心道,自己能收服这两个海盗,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总比自己一个光杆司令手下没兵要强上一筹。
陈亮正在为如何将乌合之众打造成两支强悍水师酝神的时候,号称是安南官员的一个姓陈的来拜年了。
陈亮今日兴致很高,又是大过年的,当然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来人成了陈亮的座上之宾。
“陈总监,陈先生,在下陈敬本,先祖也是从大宋迁来,今日慕名而来,跟陈先生拜年了!陈先生是我们姓陈的骄傲,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佩服!佩服!”
“哦,原来还是家门,幸会幸会!”
陈亮看了此人的名刺,官不大,大约相当于大宋的五品官的样子,瞧这个架势,这人来拜年应该不是只是来套一套近乎。
果然,一番客气之后,陈敬本就说起了正事。
“先生,在下有一干同僚,家里的子弟有点不成器,都是差那么一点点没有考上姜先生主持的下龙湾孔子学院。说来惭愧!不过这些子弟都有向贤之心,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上不了孔子学院,也实有遗憾之处。在下这次冒昧来求见先生,是想请先生看在这些学子虽不成器,但稍加雕琢,还是有望的份上,予以特别关照!在下的同僚们托在下来向先生来求情,看是否可以让姜先生高抬贵手,将这些子弟招进孔子学院!”
陈敬本一看陈亮神色,看起来并无不豫之色,察言观色之下,陈敬本的胆子又大了些,继而说道:
“要是先生能帮我们,我们大家绝不会忘记先生恩德,必有厚报!”
陈亮呵呵一笑,他也听说姜夔在招生方面的严格了,不就是招个生吗!又不是考大宋进士,更何况你姜夔在大宋也是屡试不中的,在人家安南地界上搞这么严格干吗!陈亮想了一想,心道自己正要找安南君臣招几千临时工,这个姓陈背后的为官者看起来肯定不是一个两个,这事儿说不定可以拿来利用一下。
想到此处,便笑道:
“敬本老弟啊,这事有点不好办呐!姜先生是想在这里办一个百年学府,焉能不严格!我是理解姜先生为你们安南培育良才的一片苦心的。不过,依我看,对于安南朝中官员的子弟,似乎可以参照我大宋成例,特招二三十人,或者三四十人,我看也是使得的。”
大宋的国子监,就公开搞特殊化,特别留给了官宦子弟三五十个名额,作为特别生入学。陈亮这么说,倒是一点也没有掺水分。
“对对对!还是先生有见地,英明,那个开明,那个通情达理。”
陈亮的说法让陈敬本听了,简直是如闻纶音仙乐一般,差一点都要夸陈亮是救苦救难大菩萨了,所以呢,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不过,多招人需要好的教授先生,总不能滥竽充数吧,要从大宋请名师来,费用不低呐!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还有学舍等等,这都是要钱的,姜先生不肯多招,也是因为差钱呐!”
陈亮这话当然是拿捏人,前面半句说得还不差,但要说姜夔差钱,那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了。姜夔坐占一座超级煤田,每日里这里源源不断的黑金流出,源源不断的黄金白银便滚滚而来,连占城真蜡都没少花钱买这里的上好煤炭,想一想便能知道姜夔如今的收益有多牛了。当然,姜夔本人只占百分之五的比例,大股东台宋海贸、特区集团和华西营建分别占35%、30%、30%,不过有相当一部分金钱是留下来建设下龙湾的,所以姜夔手中可以动用的银子是以十万为基数,说姜夔差钱,谁信啊!
陈敬本心道,说姜夔差钱,好像那个了一点吧!但陈亮就这么说了,陈敬本还只能顺坡下驴:
“先生说的不错,要是多招,自然是要交一笔钱与姜先生,聘有名的先生教授,建学舍,诸如此类,先生觉得需要多少银子?”
呵呵!这是伸头过来,让自己剁啊,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不过回头一想,自己好像不便开价,便又将皮球踢了过去:
“要将这下龙湾孔子学院建成一所与大宋顶尖书院相仿的学院,委实不是一件易事,下龙湾这里,如今才算是稍稍有一点文采风流,但还差得远,差得远呐!文采风流方面条件太差,在钱的上面就越发不能小气了,敬本老弟你说呢!你看,这些子弟们的家长能够为下龙湾孔子学院赞助多少资金?”
陈亮在新化的时候,就已经通晓扩招和赞助的概念了,因为白溪书院的康老最能接受茅耿的各种新概念,于是,白溪书院扩招收赞助费,干得那叫一个爽!陈亮如今来到海外,当然也要现炒现卖。
“赞助?哦,对对对!是赞助!”
人家不愧是天朝来的!收钱都收得这么有名堂,收得理直气壮,不服不行呐!
“呵呵,各位安南官员热心支持下龙湾孔子学院的建设,支持姜先生打造一流学府,为此支持一点赞助费,然后呢,他们的子弟可以特招入学。当然,这也要通过考试选拔才行,通过考试的子弟家长,出一点赞助费,不为过吧?”
陈亮也没忘了要设一个门槛,蠢材还是要拒之门外,否则孔子学院的招牌立刻就烂大街了。
“不为过,应该应该,不不不,理所应当,利国利民,向贤向学,为之赞助,对,太对了!赞助费,端的是值得一赞,嗯,值得大赞特赞。”
陈亮心道,这家伙他娘的还很容易跑题啊,弯弯绕太绕狠了也不行呐!咱得转入正题:
“敬本老弟,那你看,这些家长准备如何赞助法,说说看,然后呢,我好与姜先生商量。”
陈敬本心说这是要自己出价,这是个难题。于是在心里算起了一本帐,要显出十足的诚意的话,好像少了还不够意思,要是多了呢,又很是肉痛。唉!自己家那个小儿子也真是太不争气了,还要掏钱为他走后门才能进姜夔的孔子学院,悲催啊!
陈敬本犹豫了好一会,这才豁出去说道:
“先生你看,赞助一千两银子可使得?”
陈亮一听乐了,本来想敲打敲打一番,最多也就是挤出五百两银子出来,结果倒好,人家自己就直接冲上了一千两银子,娘的安南的官员看来都跟清官不沾边,唉,这年代还真难找出一个清官来呐,大宋又何尝不是这样!
一千两在大宋都可以马马虎虎建一个书院了!
感叹归感叹,陈亮觉得现在是时候打出自己的底牌了:
“安南为官者助学向贤之心,令人钦敬!不过,虽然他们风格很高,也不能让他们太过破费,依我看,四百两吧!”
陈敬本此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敢情陈亮还真是观世音再世,竟然如此菩萨心肠,竟然自己减价!一减还减去了一个大头!天底下这样的好事实在是不多啊。
陈亮一看,陈敬本尽管极力掩饰,但演戏的水准还是太过业余,流露出的欢喜劲头直接就把他的内心想法出卖了,陈亮于是笑道:
“敬本老弟啊,我可以帮着做姜先生的工作,不过,你也知道,姜先生的工作很难做啊,赞助费是一个方面,要是姜先生不通融,那也是白搭。不过,姜先生和我最近有一件令人烦恼之事,要是敬本老弟和你的那些同僚能帮衬一番,我想姜先生那里就好说了。”
陈敬本一听,以为陈亮又要开一个如何苛刻的条件,但人家现在处于主动,那也只好由着陈亮拿捏。但随即得知,陈亮提出的要求,不过是要招三千安南青壮去海外干一年活,而且还有钱可拿,这根本就不叫事!不!这反过来还可以转化为一件大好事!这里面有空间,运作好了,说不定其中好处大大的。
陈敬本拍胸脯:
“先生,三千人小事一件,先生仁慈,还能抵一部分王宫建造费,我们王上想必会十分爽快就照准的。”
拍完胸脯,随即又试探道:
“先生,三千人是不是还有点少了?要是不够的话,再加两千人也是使得的,加上的两千人,先生只要付一半的工钱就可以了。”
陈敬本这是在想,那些罪犯和受灾的灾民,正好顺势塞给陈亮,既在陈亮这里卖了好,又还能捞政绩,搞好了还能在其中捞点好处,不过,看起来自己还得拉几个同伙,独吞是不可能的,当然,最起码自己要交出去的四百两是有着落了。
陈亮有点幸福到晕眩的感觉,原来只是想给这些官员们指一条明道,让他们自己少出血,而选择挖一点安南国王的墙角填上。原本想陈敬本至少会装模作样地对挖墙脚表示犹豫难决什么的,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完全没有心理障碍!陈亮再是脑瓜好使,也万万想不到陈敬本会在难题面前琢磨出从中捞政绩和好处的道道来,陈亮显然有点小看对方化危机为机遇的本事了。
陈亮只是感觉很好,感觉自己很强大。哈哈!多送两千,还是半价,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自然笑纳。
于是,接下来,宾主置酒尽欢。
(这两周比较忙,最近更新会不太好说。)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更有所求
仗着酒意,陈敬本随后大献殷勤,反过来还为陈亮出谋划策,比如说,如何以小的代价换取安南国王李龙翰给陈亮征集青壮,诸如此类。
反正陈敬本打的是两头讨好的主意,陈亮这边卖了好,在李龙翰那里也要立上一功。
一场酒席下来,陈亮在心中将陈敬本这人的人品下调了两个档次,反过来,将他的能力却上调了一级。嗯,这人值得合作,但一定要好好防着点。
但好事多磨,待到与姜夔说起扩招的事,姜夔不乐意了。
“同甫兄,办学这事,说好了同甫兄不插手的,如何又出尔反尔!这个山长我不做也罢,不如同甫兄来做山长就好。反正之前的主意都是你的,我只是照你的主意行事而已。但现下里孔子学院才刚刚有兴旺的迹象,同甫兄就要放水搞扩招,你是兄长,愚弟不敢违拗,但要我做一个尸位素餐的山长,那就不必了。反正同甫兄名满天下,做这个山长绰绰有余,比愚弟还要合适的多。”
想不到姜夔说话这么不留情面!陈亮有点讪讪的,心道的确是自己瞎插手坏了规矩,不过你也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呛人吧。
“尧章老弟啊,愚兄这不是没有法子吗!你看,克拉地峡那边,照你说的,没有万把人修路,如何能很快修好!总不能拖两三年吧,故而愚兄只好找安南君臣设法,多招一些人马前去修路,说不得只好迁就一下安南君臣了。尧章老弟,你难道不想想!在克拉地峡那样的雨林中要修出一条百十里的马路,一两千人上去,那不要修到牛年马月去了吗!唉!”
陈亮的一声叹息,让姜夔有些心软:
“同甫兄,不是愚弟说你,你就是过于冒进了点,在那边挖大坑,要将这边的土来填,结果这边又不得不挖上一个坑。你倒好,挖这个扩招的坑,却要愚弟来填。”
陈亮一看姜夔的口气有些松动,于是反客为主道:
“尧章老弟啊,愚兄这就要说道说道你了,你教书育人,让人勤学向贤,固然是不错,但你想没想过,安南对我大宋何曾安分守己过!给安南培养那许多人才,难道是要与我大宋分庭抗礼吗!”
姜夔一听,往常陈亮也说过此事,不过今天说起来,口气大为不同,自己是好像有点立场不清,光顾着培养得意门生了。于是,姜夔感觉不再那么理直气壮,目光变得有些游离起来。
“尧章老弟啊,那些安南的官宦子弟,我们一定要争取,不但要让他们好好读圣贤之学,还要让他们在骨子里树立大宋天朝上邦的意识,这一点上,象山先生有一套理论,我哪天得好好研习研习,整理出一个讲学稿子,到时便来你的书院跟安南学子们好好讲讲。”
陈亮肯来兼课,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姜夔想,下龙湾孔子学院这一来恐怕更是声震遐迩了。
一看姜夔颔首,陈亮继续趁热打铁:
“至于扩招的三四十个官宦子弟,老弟其实也大可不必担心,文元在临安一直在招揽饱学之士,那是准备让他们去往茅耿那里授业的,其中有几个迂腐的学究,茅耿不想要,但我想正好让他们来下龙湾,依我看,茅耿不要的,安南人可能却正好相反,甚而可能会当宝贝供着。所以呢,到时你只须象征性地讲上两堂经史,其他的自有临安学究来授业,我也会抽空给安南这些官宦子弟讲学,灌输一些他们该要懂得的道理。至于尧章老弟,尽可将精力放在你那些得意门生身上,你看如何?”
陈亮好为人师是出了名的,尤其荒唐的是,陈亮有一种忽悠安南学生的强烈冲动,一心要将这些官宦子弟培养成死心塌地的哈宋一族。怀着这种心思,他自己提出来讲课,还真不是打什么诳语。
姜夔一看,陈亮先是打立场牌,让自己难以接招。如今又把事儿都揽去,几乎不用自己操心了。钱的方面,则不仅不亏,还有进帐。事到如今,只好投降。
“罢了,罢了!唉!同甫兄,我算是服气你了,唉!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如何!”
话虽如此说,姜夔思想上还是有些芥蒂,但两人对酌,三杯两盏之后,姜夔便浑然忘了之前的种种。
酒到酣处,歌女唱起了《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唱到“云中谁寄锦书来”时,姜夔触景生情,忽然吟诵起来: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陈亮一看,姜夔这是在思念故国了,嗯,到海外这么久了,还真是乡情越来越浓啊!醉意朦胧中,陈亮恍惚间,也落入了梦回故国的梦境中。
陈亮一举杯,便饮下了一杯酒,然后将手中杯随手一掷,没来由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
隔了两天,陈敬本又来了,这次不是一个人,同来的还有一位安南国戚,是为李龙翰的族兄。
这个李代津也有一个儿子败在了姜夔的入学考试之下,因而也属于有意赞助孔子学院之列,故而对陈亮格外的客气。
姜夔那里的工作已经做通,这让陈李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于是李代津对陈亮尊崇之中带有奉承:
“孔子学院扩招之事,多谢陈先生成全!陈先生是当今一代文豪,又是传播圣贤之学的一代大儒,令我等深为敬慕!不仅如此,陈先生不遗余力造福学子,可谓德泽天下,真所谓高山仰止,令人叹服。陈先生之恩德,我等铭刻在心,决不敢或忘。”
李代津基本上将自己能想到的马屁词汇都用上了,简直将陈亮夸上了天。陈亮本就是狂生,觉得自己的文豪和大儒地位那是不用说的,只不过这厮夸自己道德高尚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是说自己是一个滥好人一般,故而原本神采飞扬的神情为之一窒。于是陈亮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李大人客气!”
陈敬本一看前戏已经做足,所谓过犹不及,便转而说今日的正事:
“陈先生,下官与李大人一起前来,是想求先生另一件事,我王想托先生买一全套铅字印刷的机器,不知先生可否帮这个忙?”
此刻陈亮口里正含着一口茶正要吞下,闻言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娘的!这陈敬本敢情是在自己这里尝到了甜头,竟然得陇望蜀,连铅印设备都惦记上了!这当然又是在姜夔那里碰了壁,这才找自己来的。
话说《新报海外版》在这个月才开始采用铅印设备,用了铅印设备后,论印刷质量和速度,自然再也不是蜡纸刻印所能比拟,真是判若云泥啊!连陈亮自己也不禁为茅耿造出的这种奇妙机器所折服。想不到安南君臣这么快就看上这种机器了!很是识货嘛!但这机器可不是一般的物事,堪称神器!这他娘的也能卖给安南吗!
“我听说贵国税赋最近大幅增长,据我所知,下龙湾以北采出大量煤炭,贵国国王收赋税都收得手软吧!大约是钱多得花不完,这才动起了买全套铅字印刷机器的念头,我说的不错吧!”
对于陈亮的调侃,李代津依然是一副笑脸,顺势又恭维道:
“这还不是托陈先生之福!传说陈先生神算,算准了下龙湾这里地下有煤,果然一挖就灵。得了陈先生启发,我们安南的百姓也有样学样,这不,在租界外的不远处也挖了挖,有些走运的家伙就这样挖出了煤炭,说起来,这都离不开陈先生的神机妙算。”
在陈亮眼中,安南这个煤田实在是让人看着眼红,下龙湾租界产煤已经很惊人了,不料不远处也一样能挖出天量的煤炭来,他娘的安南咋就这么有福气呢!
陈亮不知道的是,安南的这个煤田大得惊人,煤田长有100多公里,宽有15-20公里,是一个超大型的煤田,号称中南半岛储量第一。而且煤田埋藏极浅,从露头到300米深度,煤炭的储量就高达33亿吨。所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这片煤田范围内,随便挖挖都能挖到煤炭。
陈亮心道,这都是拜茅耿所赐啊,这当然不能跟外人讲。
“先生,我朝国王向往大宋礼仪文化,故而想买铅字印刷机器,还请先生成全!我朝如今赋税充足,先生不用担心,我朝买机器的银子还是付得起的。”
一说完,陈敬本又后悔了,在卖家面前炫富,这不是犯傻吗!这不是提醒人家开高价吗!此时李代津也投过来异样的眼光,显然对陈敬本的表现大是不屑。
但陈亮并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甚至连开价都没有。之所以如此,并不是陈亮不想趁机敲一笔狠的,问题是,就算陈亮出马做工作,茅耿也未见得会卖这机器。
事实上,陈亮现在感觉到处都要花钱,克拉地峡工程繁浩,需要大把烧钱,买快船和铁船,不消说,也是烧钱的买卖。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啊!华西公司是赚了不少,但大部分都让瞿赖三调用去克拉地峡买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全用来买地了,但谁叫瞿赖三是大股东呢!
见陈亮摇头,李代津以为是筹码不够,于是表态道:
“陈先生若是肯帮我朝买下铅字印刷的机器,我朝也会投桃报李,我王说了,事情若成,陈先生要的那三千青壮,付一半工钱就使得,另外两千人,管吃饭就行了,要是陈先生愿意收下他们,这两千人就算我王送给陈先生的。”
看得出来这两人是有备而来,陈亮心道,这条件很诱人啊!
靠!从来都是我陈亮设下钓饵钓鱼,难道这一次李龙翰那乳臭未干小子设下钓饵,真能让自己上钓不成!
不过,陈亮并没有一口回绝陈李二人,陈亮决定,就冲李龙翰那诱人的筹码,还是要飞鸽传书争取一番。
送走陈李二人,陈亮正准备写一封鸽书传给茅耿,却接到了另一封来自克拉地峡的鸽书。
这封鸽书是陈亮派在瞿赖三手下卧底的鲁大虎发过来的,鸽书中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瞿赖三在克拉地峡本来进展顺利,但偏偏遇上了一个死硬的酋长,这个酋长完全是油盐不进,不肯将自己的地盘拱手卖掉,因而瞿赖三无法拿到那块关键的地盘。要是拿不到这块地盘,克拉地峡的马路就要拐一个极大的弯,不知道要绕道多少里,如此一来,也许会使陈亮的宏伟规划化为泡影。
瞿赖三急切之间拿不下这块关键的地盘,不过瞿赖三总是报喜不报忧,一直瞒着陈亮,但纸包不住火,这事还是让陈亮知道了。
这一下陈亮不淡定了,一霎时心神大受打击,一夜之间,竟然长出了好多白发。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高跟计划
陈亮如今是箭在弦上,林贵和贺筑这两个人都在抓紧时间招兵买马,按照计划,元宵过后他们就会奔赴克拉地峡,在克拉地峡的一东一西安营扎寨,然后指日开工。当然,在此之前,他们的马来控股的股份也是要给一个名分的,不过陈亮有绝对的权威,这两个家伙在陈亮面前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而陈亮也自问会公平对待,因此,股份什么的根本就不会影响林贵和贺筑的行程。
但如今获知克拉地峡居然还有大麻烦没有解决,这样的条件下能开工吗!不开工的话,林贵和贺筑那里如何说!安南君臣那里已经在着手征召青壮了,难道要他们停下来不成!
陈亮气急败坏之下,便想到了武力解决一途,娘的!那酋长既然不识相,那就灭了他。但人家有过万的族人,再说周围的酋长们也可能会援手,而自己这边能调动的宋人,连海盗在内全部编成占兵也不过一千五百号人,至于安南人,打上风仗的时候足以大壮声威,但一旦落败,安南人难保不会趁火打劫。
思前想后,自己掌握的武力看起来还是太过孱弱,而且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不占,贸然开打只怕会自取其辱。
于是,陈亮想到了茅耿,茅耿搞出来的地雷、火枪,总不能纯当摆设吧,现在就是让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茅耿此刻还在蜜月之中,和苏致妍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一转眼就是正月初八,茅耿这天接到陈亮的鸽书,茅耿自己将之译出来,一看内容,心道这倒是一件麻烦事儿。
对于陈亮要在克拉地峡修建一条沟通泰国海和印度洋的马路,茅耿是知情的,甚而也是乐见其成的。
茅耿从后世来,对于马六甲海峡的战略地位当然再也清楚不过,而泰国几次三番想修建克拉运河以打破马六甲海峡的垄断地位,而且克拉运河修通之后,还不光是能收费,克拉地峡整个地区都将一跃而成为区域经济中心。但泰国可以说是被过头的民主害了,政府要干点大事比登天还难,加上克拉地峡的民族纠葛也令人头痛,因此克拉运河计划唱了许多年,最后干脆没了动静。
回到十二世纪这个年代,要是大宋的华商能将克拉地峡从土著那里买下来,修筑马路,先搞水陆联运,若干年之后再修筑运河,其战略意义是毋庸置疑的。要是在陈亮手上办成了这件事,对于大宋当然是莫大的好事。
至于去克拉地峡的领头人是瞿赖三,茅耿压根就不知情,在茅耿的印象中,瞿赖三只是一个倒霉的反面角色,在大戏的开头上台匆忙亮了一下相,就被编剧以剧情需要的名义干掉了——不!准确地说,是被自杀了。
现在的情况,不是陈亮派去的宋三应对有误,就是当地的土著太执着于热爱故土。嗯,应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据说陈亮偏爱大手笔,在克拉地峡这个要地上是舍得砸钱的,一定是对方的酋长只会算感情帐,不会算经济账的缘故。
这让茅耿想起了宋军登陆台湾那时,也有一族土著执迷不悟,一直认死理,抗拒拆迁,直到如今,还僵在那儿。情报显示,其他人其实对与大宋合作很是心动,顽固不化拒绝合作的其实只是他们一伙的首领,茅耿当时就想,等到可以精确射击的火枪问世之后,这个顽固的家伙就离死期不远了。
这帮作死的家伙年前的时候又惹了祸,差点将吴熙干掉了。靠!吴熙这厮要是就此被他们干掉,倒也去了个祸害,但偏偏没有死,这会儿伤势渐渐复原,瞧他那架势,伤还没好利索,就已经蹦跶得很欢实了,日子久了之后,必定是一个兴风作浪的主。
好吧,吴熙那里毕竟有赵抦压着,不必太担心。
陈亮要动用武力,试图在克拉地峡搞暴力拆迁,还要自己支持地雷和火枪,当自己是什么了!这种事,只怕赵抦也不敢轻易做主,八成是要请示赵昚,按照赵昚的脾性,未必就会轻易启衅。
茅耿正为陈亮的事伤神,苏致妍兴冲冲地跑进了书房,一边笑道:
“耿郎,我跟你说,我刚去了国公行辕,你知道么!国公夫人今日也穿起了高跟鞋,嘻嘻,她那小脚穿上为她专门定做的特制高跟鞋,左摇右晃的,真是好笑得很呢!”
话说那一日茅耿和苏致妍那场婚礼,可谓吸足了眼球。自那天起,婚纱和高跟鞋就成了特区的婚礼时尚。严蕊本来只是在茅耿的建议下将信将疑地做了十几双样板高跟鞋,结果第二天就被一抢而空。更料不到的是,准备办喜事的新人之中,竟然有一半还多的人指定要跟风模仿茅特首的婚礼秀,也要敞篷马车巡游,也要身穿婚纱,脚踏高跟鞋,搞得严蕊除了赶制高跟鞋之外,又不得不紧急缝制了几款婚纱,不光有白色婚纱,更受欢迎的红色婚纱也隆重登场,卖高跟鞋和租婚纱的生意真是好的不行。除此而外,严蕊的歌舞班子也不得不见缝插针,跑场献唱《花好月圆夜》。
春节成亲的人不少,结果新式婚礼反而压了传统婚礼一头。这期间因为业务繁忙,严蕊忙得脚不沾地,倒成了特区的头号喜娘了。
茅耿本来只是极度地反对大宋女子裹脚,但偏偏裹脚有愈演愈烈之势,于是茅耿只好祭出高跟鞋这一招来,于是茅耿便自导自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秀,最核心的内容其实就是那一刻高跟鞋闪亮登场亮相。如今看来,效果端的是不同凡响。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苏致妍,苏致妍没有汉家女子那般束缚,反倒是觉得婚纱高跟鞋新奇有趣,加上是郎君茅耿相求,苏致妍自然不会拒绝。换做大宋的名门闺秀,恐怕是演不成这场高跟鞋秀的。
后来赵抦的夫人也觉得高跟鞋漂亮,只是遗憾自己是小脚,虽然如此,仍然让严蕊的制鞋公司特制了一双高跟鞋。试想,一双小脚,又哪里能穿得稳高跟鞋!不摔跤已经是不错的了。
茅耿也笑了。
一双眼盯着苏致妍,看得苏致妍一阵娇羞,脸上写满幸福。
茅耿拉着苏致妍的手,夸道:
“高跟鞋穿在你的脚上,才叫好看。”
苏致妍娇嗔道:
“还说呢!就是你,搞出这害人的高跟鞋来,穿起来好看是好看,但走起路来一双脚可就受罪了。”
“比裹脚还受罪么?”
“那倒不。”
苏致妍一想起裹脚女子受的那种罪,立时便觉得穿高跟鞋的那点痛压根就显得不算什么了。不过说归说,难受归难受,其实苏致妍凡是外出,必穿高跟鞋,耿郎设计的这高跟鞋别提多好看了,可谓人见人喜,自己是尤其喜欢的。
苏致妍这会儿的神态真是可爱极了,尤其说话的口吻,真令人心醉。
茅耿忍不住拉过苏致妍,捧起那张百看不厌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
下午,茅耿带着谭晓春、康小鲁以及迟亮、马五,去了射击场。
纸壳尖头子弹已经做出来了,弹头是铜壳铅芯,为了测试射击性能,所带的四人这几天都在做试射测试,茅耿感觉,康小鲁虽然是自己着力培养的射手,但康小鲁天赋有限,反倒是马五越打越好。
今天的射击,马五的射击成绩让茅耿感到很满意。
在马五连续打出两个九环的时候,茅耿心中做出了决定,对于陈亮的克拉地峡计划,自己还得支持,否则功亏一篑就太可惜了。
支持陈亮,超出自己职权的支持不可能,陈亮要批量的地雷和火枪,都不可能满足他,但派康小鲁和马五两个携带火枪去克拉地峡跑一趟还是不成问题的。
茅耿的计划是,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个不肯挪窝的克拉酋长远距离猎杀掉,以最低限度的杀戮促成陈亮的克拉地峡拆迁计划。
后世这种狙击计划都会有一个代号,茅耿决定将这次行动的代号称作为“高跟计划”。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首度试航
为了“高跟计划”的顺利实施,茅耿觉得无论硬件软件都得有所保障。千里迢迢去搞一次特种作战,万万不能闹一个笑话出来,颜面倒是其次,影响了克拉地峡这个有重大战略意义的超级工程向前推进,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就有点愧对子孙后代了。本时代要付出的代价与后世要付出的代价相比,简直不在一个数量级上,所以万万不能错过。21世纪要修克拉运河,预算超过300亿美金还罢了,关键是,你根本就无法从泰国人手中买到修运河的地——人家不卖!
所以,行动不容有失,若是失了手,甚或是闹出了大乱子,上纲上线的话,说是历史的罪人也不为过。
所以,首先,两杆火枪须得配上瞄准镜。瞄准镜倒也不是临时抱佛脚,年前就已经造出来了,但是需要装在枪上进行校正,这是其一,其二嘛,火枪在三百米以外的射击精度还没有测试过,茅耿不确定超过三百米之后,这种第一代线膛枪能不能打得准。这么算下来,就得好几天准备。
这件事瞒不了韩侂胄,要平平安安远航去安南,离开台宋海贸的船队,再也找不出第二家。而且,茅耿也不打算瞒着韩侂胄。
在找韩侂胄通气之前,茅耿想了想,还是先找陆九渊和叶适沟通,自从宇宙论泄密以来,这两位已经成为了自己最坚定的支持者。
“易生老弟啊,叫‘高跟计划’,这又是甚么讲究?”
叶适觉得这个所谓的“高跟计划”听起来有点突兀,先就有此一问。
茅耿心道,我原本是想直接命名为“斩首行动”的,但斩首行动血腥味好像重了点,不符合现阶段和平扩张的既定方针,太不和谐了!于是呢,就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这个“高跟”的行动代号,有时候,起一个名仅仅就是因为当时恰巧发生了某件趣事。茅耿想,世界上许多稀奇古怪的名字,多半就是这么出笼的。
不过,面对叶适,茅耿不能说仅仅是因为昨日国公夫人穿高跟鞋左摇右晃这件趣事,才导致了这么个有点突兀的行动代号。
茅耿只好找其他的解释:
“正则先生,是这样的,我们这次行动,并非要对克拉地峡的那股土著大肆杀戮,甚至也不是要强行将他们驱离故土,而是要打心理战,通过这次行动造成他们内部的恐慌。一旦他们的酋长莫名其妙横死当场,加上遭天谴的谣言传播开来,就由不得他们不信,如此一来,土著内部必定摇摆不定,那时再乘机抛出一个令他们心动的条件,也许事情就成了。这个行动就好比让某个女子穿上了一双高跟鞋,那时必定站立不稳左摇右晃,这时候,你只要轻轻一推,她就倒了。”
叶适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话说高跟鞋如今成了特区百姓议论的热点话题,有勇敢的时髦女性穿上高跟鞋在街头行走,颇受路人瞩目。时髦女子穿高跟鞋走路的姿态固然是摇曳生姿,但也由衷地让人担心——让许多人在心中差点都要唤出来——兀那女子,看你摇摇晃晃的样子,走路千万小心!千万别摔着!
所以茅耿如此说辞,倒也形象,叶适一时间也不再觉得起这么个代号显得突兀了。
陆九渊一直沉吟,此时才道:
“本来此事是有点操之过急了,不过易生说得也有道理,要是等万事俱备,只怕难保不会风云突变,若是被三佛齐或者是真蜡占了先机,抢占了克拉地峡这块宝地,那时只怕后悔莫及了。既然克拉地峡是沟通东西方的一条最佳捷径,那也只好出此下策了,虽是下策,却不失为下策中的上策。蛮夷首领顽固不化,故不能不以他一人之血惊醒夷众,避免血拼之局,庶几可称仁义也!我看,就这样吧。”
叶适赞同道:
“善哉!正是此理!”
忽又想到一事,补充道:
“韩大人那里,当然绕不过去,该说还得说。不过,国公那里,我看就不必告知了,此事毕竟难以称得上堂堂正正之举,国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象山兄,你以为呢?”
“正则老弟说的不错,此等事不必让国公得知,易生只管去办便是。有甚么事,我来与人解释,便足矣!”
陆九渊觉得叶适的建议不错,这件事毕竟蕴含风险,万一不成或者是惹出祸端,最好不要扯到赵抦的头上,否则那时赵昚追究下来,于赵抦大为不利。总之这件事可大可小,最好在事前就摘掉赵抦的责任。
茅耿听了陆九渊表态,心生感动,老先生有担当,不光是顾着赵抦,也想连自己也罩着,从这段时间的交往,茅耿觉得,陆九渊堪成是一个道德完人。
赵抦这两天一颗心全放在正在试航的飞剪船上,原本的计划是铁船先完工,但铁船涉及蒸汽动力的和大炮的舾装,结果反是飞剪船抢在了铁船的前面,飞剪船完工之后,在赵抦的指挥下,昨天就开始试航了。
尽管操纵还不是很熟练,但飞剪船很轻松就跑出了14节以上的平均时速,这已经是大宋船只速度的两倍以上了,随船试航的姜昂极为兴奋,根据他的估计,若是操作熟练之后,航速还有提升的空间。
因为飞剪船使用了软帆,船首处更是伸出去一根老长的木杆,仅仅这根木杆上就拉上了三面三角帆,总之,这艘飞剪船采用了硬帆和软帆结合的设计,最大限度地提升了风帆面积。只可惜虽有大食水手参与试航,算是在软帆上不犯憷,但在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风力上面,还是有些摸不太准。尽管如此,姜昂已经是感到非常振奋了。
赵抦得报,自然是兴奋不已,只是有些遗憾,这种飞剪船不适合打造成铁船,因为茅耿说了,飞剪船上的风帆太多,再怎么防火也是防不胜防,将飞剪船打造成铁船实在是得不偿失。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啊!比如说,铁船有蒸汽动力,作为战舰是最好不过,但也有美中不足之处,那就是要不断补给煤炭和水,铁船上也有风帆,但那是硬帆,使用风帆航行之时,速度也就是七节左右。
正如茅耿所说,飞剪船天生就是用来运货的。
韩侂胄目睹了飞剪船飞一般的速度,表示很满意。随即韩侂胄就打起上了小九九,一通帐算下来,韩侂胄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要多订造这种飞剪船,台宋海贸再上一个台阶,也许就靠这种飞剪船了。
所以没等茅耿去找韩侂胄,韩侂胄倒是先来找茅耿了。
“订造飞剪船的事,好说好说,这事不急。韩大人,我这里有一个计划,是要打通一条新的海上丝绸之路,一旦打通这条路,台宋海贸就能如愿以偿纵横天下,不光是天竺贸易,就算是大食那边,甚至更远的欧洲,也尽可去得。如何?韩大人,要一起来吗!”
陈亮设计的盘子里,台宋海贸已经被列作了克拉水陆联运的大主顾,而在茅耿这里,茅耿希望台宋海贸参与克拉地峡的工程建设。
韩侂胄如今的胃口越来越大,对于超越大食海商,韩侂胄当然是早有此心,为海运打造一条捷径很是对韩侂胄的胃口,因此无须茅耿多做工作,韩侂胄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韩侂胄还透露,吴熙也想参与,不论是安南占城还是真蜡的项目,只要是陈亮参与的西线项目,吴熙都有兴趣。
对于吴熙,茅耿却有些担心,担心他参与之后,内部会搞得一锅粥。故而道:
“吴熙若是有兴趣,莫不如让他去参与北海道那边的营生吧。”
“易生啊,有所不知,北海道那边吴熙也定下要参与,吴熙参与,实际上是吴挺参与,北海道不是差人吗!四川会源源不断地有人去。”
靠!吴挺在四川算得上是土皇帝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看来北海道的开发还能提速。不过,这更让茅耿对吴熙起了提防之心。
在吴熙参与西面克拉地峡项目上,茅耿有所保留,韩侂胄也不好强求。虽然在吴曦的问题上稍有分歧,但两人随即在飞剪船的试航问题上迅速取得了一致,韩侂胄决定,就根据茅耿的建议,飞剪船的处女航选择占城航线,不日出发。
对于茅耿在克拉地峡采取有限的行动,韩侂胄更是表示出强烈的兴趣,他的热情甚至明显比陆九渊和叶适还高。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韩氏算盘
韩侂胄只是听茅耿稍稍介绍了一下克拉地峡这个项目,立时就来了兴趣。
在这个年代,缩短一千二百公里的航程,意味着巨大的优势,一是快捷,二是安全。第二点尤为重要,多绕一段路,在绕的这段海路上,一切皆有可能——遇上台风、海盗和其他风险的可能,唯独没有多发财的可能,当然,做海盗抢劫别人例外。
一看克拉地峡可以修通一条运河,缩短两千多里航程,韩侂胄当即就有将克拉地峡抓到手上的冲动。这段时间以来,台宋海贸的空前成功让韩氏野心也空前膨胀,韩侂胄不断地将自己的目标一再调高,隐隐然已经有了海贸称王的野心。
“易生啊,既然看准了克拉地峡这块宝地,我看就得全力以赴,对那些土著,用不着客气,先礼后兵,给他们一个最后通牒,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哼哼!派一支大宋的大军过去,将他们灭了就是!”
“韩大人,可惜!调兵权不在你韩大人手上,也不在国公手上。”
茅耿不忘提醒。
“我是说,不妨先斩后奏!此事我去和国公说,告诉他,占了这克拉地峡,便能生生缩短两千多里的海上航程,把控住这里,稍事经营,天下财货皆可聚汇于此,复又由此散于天下,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与泉州两相辉映的繁华商埠。国公一旦明白克拉地峡的重要,必定心动,必不会置之不理。而且,此事未必就要报告朝廷,台湾这里是国公说了算,真的征调起来,六七千兵马是拼凑得出来的。等大军灭了克拉地峡那边的蛮夷,再报朝廷不迟。”
韩侂胄这是要蛮干,他要是在赵抦那里煽动一番,还真说不好赵抦会不会头脑跟着发热。保不齐赵抦头脑一发热,就会不计后果偷偷发兵前去,这事也不是不可能。茅耿心道,这种荒唐事得尽量避免才是。
茅耿只好平心静气地跟韩侂胄解释,赵抦如果这样做,即算是一切顺利,也会受到朝臣诘难,弄不好还会在赵昚心中留下芥蒂,说不定还会从此失宠。
蛮干的话,算政治账不划算,算经济账其实也未必划算。要是两杆火枪能解决问题,何必非要动用上万兵马呢!克拉地峡买地的钱固然能省去一些,但隔了八九千里水路,上万兵马的运送,粮草兵仗的运送补给,花的钱只会多不会少。最关键的是,还会影响台宋海贸的正常海贸业务,进而影响特区的原材料供给,最后会影响生产和整个工业化进程。很显然,算经济账也很不划算。
更不要说万一遇上台风怎么办。
韩侂胄虽然对克拉地峡志在必得,但毕竟也有一份理智,听茅耿泼了一通凉水,自知派兵之说很不现实。韩侂胄激情受挫,神态有些蔫,但也只好道:
“但愿你那计划能行得通,我担心那帮蛮夷就算死了酋长,也未必就肯轻易让步。”
“不试试,你又如何知道不行呢!”
茅耿认为,能和平解决就决不滥用武力,多花点钱无所谓,这年代的土著还没有养成狮子大开口的习性,行情再涨也有限,比起将来的行情,现在的行情再高又能如何!希望酋长的血能够让土著们醒悟,从而接受少流血还能多赚钱的现实。
韩侂胄也只能认同茅耿意见,嗯,试试再说,真的不行,那时说不得还得走回自己暴力拆迁的路子。
既然认同先试“高跟计划”,韩侂胄也觉得暂时不要让赵抦得知的好。至此,茅耿和韩侂胄的攻守同盟也宣告达成。
不过,茅耿感觉到韩侂胄的情绪明显不高,很显然韩侂胄其实是想将克拉地峡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而照茅耿的做法,克拉地峡的主导权却在陈亮手上。这对于韩侂胄一心想独霸海上的梦想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茅耿则想的是,只要克拉地峡控制在大宋的华人手上,谁控制都一样,说不定由民营企业来运作,效率更高,效益也会更加显著。
当然,也不能冷了韩侂胄的心。
“韩大人,安南国王前日找到陈亮,要买全套的铅印机器,我考虑了一下,卖给他们也没甚么了不得,其一,他们不知道铅字如何制作,其二,油墨也不是他们短时间能够做出来的,卖给他们,他们还得依赖我们。依我看,只要价格合适,卖就卖吧!我这里出一个出厂价,五千两银子一套机器,还是老规矩,由台宋海贸来卖,韩大人卖多少钱,我不管!”
铅字是铅锑锡合金,安南人连锑是什么都不知道,要制出合格的铅字必定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所以茅耿觉得安南人就算买了铅印设备也不可能山寨,只管放心卖就是。当然朝廷曾经下了对金国和番邦的禁售令,但茅耿相信,要是韩侂胄去活动一番,取消这个禁令并不难。
“五千两啊!一万五千贯啊!我说易生啊,你这个价格也太黑了吧。”
“问题是,卖给安南,韩大人至少可以卖一万两银子,也许再多点,一万五千两银子安南国王也会认账,安南如今煤炭热卖,他们不差钱。”
韩侂胄心说有理,眼睛放光,笑道:
“好吧,干脆开一个两万里银子的天价,爱买不买!反正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不怕他们不上钩。至于朝廷的禁令,我台宋海贸赚的钱都是给朝廷赚的,只要把道理跟他们说明白了,我想,朝廷一定会取消这个禁令的。”
韩侂胄口里这么说,心中却打定主意,多花点钱也要尽快做通朝廷解禁的工作,然后便可以卖铅印设备大赚其钱了。韩侂胄打着如意算盘,卖完安南,还有占城真蜡也会跟风要买,大理、高丽和日本也不会落后,如果大食和欧洲那边的人也要买,那就可以大发一笔了。
至今为止,韩侂胄感觉和茅耿的合作十分的愉快,茅耿只管生产,销售基本上全归台宋海贸,由于多数产品是茅氏独家生产,市场上供不应求,韩侂胄作为总经销商,既风光又实惠。就现在韩侂胄如此春风得意的样子,哪怕朝廷给一个实职的五品官让他去当,不!哪怕是四品官,韩侂胄也不见得会乐意。
韩侂胄虽然没能抢下克拉地峡的控制权,但茅耿关于卖铅印设备的建议还是让韩侂胄感到很开心。
韩侂胄决定,卖铅印设备赚到的钱,全部用来订造船只,当然,首当其冲的,是飞剪船,一定要多订几艘。
假如说卖铅印设备能一举赚到十万贯以上,八千贯一艘的飞剪船可以买十二艘。还是飞剪船好啊,速度快了不止一倍,一条能顶原来的两条船!
话说,十二艘这算得上是团购数量了,赵抦也许能给一个不错的折扣。
要是台宋海贸一举拥有十二艘航行如飞的飞剪船,就能真正称得上实至名归的海上霸主了。
到那时,飞剪齐出,谁与争锋!韩侂胄此刻心往神驰,仿佛海上霸主梦已经美梦成真。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坐地起价
韩侂胄打定主意,准备一口气订造十二艘飞剪船,而买船的钱一定要从卖铅印设备的买卖中赚回来,这事当然先得有赵抦的支持。
事不宜迟,从茅耿这里出来,韩侂胄就直奔国公行辕。
赵抦的这个春节过得很惬意,至少比往年少了诸多桎梏,这里海阔天空,无拘无束,赵抦呼吸着特区自由的空气,感受着日渐繁荣的景象,好不逍遥。
一开年,就迎来了飞剪船试航成功,这委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至此,赵抦感觉自己亲自抓的造船业终于开始腾飞,也许明年,就能造茅耿所说的超级货船了,两千吨的货船,嗯,那才叫超级货船。
大宋这时候最大的海船,也就是六百吨左右,一想起未来的一艘就能顶得上如今的三艘船,赵抦就很是期待。
第一艘飞剪船虽然很成功,但吨位只有四百吨,这显然小了,这种船上半年先造着,到了下半年,就该造一千吨的飞剪船了。
不过赵抦除了造船,还有正事要干,新的一年,如何将台湾全境全面纳入治下,如何对台湾进行治理,赵抦作为台湾主官,对此当然是责无旁贷。赵抦明白,攻下台湾固然重要,治理好台湾则更为重要。赵抦有心想展现一下自己的治理才能,让台湾尽快实现大治,在皇祖父面前交上一份骄人的答卷。
赵抦的班底并不雄厚,之前为了顺利取下台湾,临时搭起来的草台班子全都是武将一类,韩侂胄勉强算是文武都挨边,但韩侂胄没有当过地方官,从来没有治理一方的经验,赵抦面对这么一个摊子,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着手。
后来来了陆九渊和叶适,但两个都是搞学问教学问的先生,所不同的是,一个是民间书院的一代名师,一个是大宋官办最高学府的太学博士。两人在地方治理上的经验一样也是乏善可陈,陆九渊此前只是做过主簿,叶适只是当过提刑官,论起地方治理的经验,还不如赵抦父亲生前知明州任用的幕僚柳遇昌。
赵抦将柳遇昌请来当了自己的幕僚,但台湾不同于明州,明州那是大宋统治深入百姓人心的地盘,台湾这里,大宋的行政只是局限在台北、高雄以及驻军的几个有限地域,大部分地域还是土著盘踞,对于如何收服土著,却不是柳遇昌的长处。
关于如何消化台湾,各种意见都有,茅庚的意见是在重点地区发展,以点带面,步步为营,逐步消化,不过茅庚的精力集中在特区建设上,并不过多地掺乎赵抦的治台大计。陆九渊也是持茅庚相同观点的,叶适则稍微激进一点。柳遇昌站在赵抦的立场上,则极力主张以台北为中心向周边大力推进,提出五年内将台湾所有地域纳入官府治下。
柳遇昌提出的五年计划,按照大宋以往的成例,已经是超常规发展的思路了,但赵抦觉得速度还是太慢,在赵抦的心目中,三年时间就要完成台湾彻底王化的进程。
所以,今天赵抦召集手下武将议事,目的就是推进台湾王化的进程。
不用赵抦多作动员,吴曦就打起了头炮:
“启禀国公,末将以为,对付岛上蛮夷,不可太过仁慈,末将年前被那一股蛮夷追杀,差点死在他们手下,托国公的福,末将算是躲过了此劫。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末将以为,像这种敢于对抗天兵的蛮夷,第一个就得灭掉,永绝后患。”
郭倪和吴曦本就约定好步调一致的,于是从另一个角度阐释道:
“国公,要收服此地蛮夷,末将以为,吴将军所说有理。第一步,便是要杀鸡儆猴,先对付最顽固的一族蛮夷,对付他们的法子嘛,一个字,杀!他们抗拒天兵,此罪一,差点害了吴熙性命,此罪二,这等蛮族,跟他们客气就是纵容。有道是,不施霹雳手段,难显菩萨心肠!先灭了这伙蛮夷,我相信,四路蛮夷必将闻风归服,那时便可派驻军兵官吏,将一个一个的地域收归大宋官府治下。末将以为,只须认准一条,凡是归服者,便是我大宋子民,如有抗拒,便坚决剿灭。如此,以国公雄才大略,假以时日,定能将台湾治理得河晏山清,我看,不出三年,便可大见成效。”
赵抦听了郭倪之言,心说果然不负诸葛之才的盛名,对啊,怎地陆九渊叶适就提不出这种有魄力的法子呢!看来受茅耿的影响太深了,茅耿什么都好,就是心肠过软了一点,一直不主张对土著采用赶尽杀绝的办法,而是坚持要用谈判攻势,以利相诱,引导土著归服大宋管辖。嘿嘿,茅耿主要是在新化待久了,大宋归化蛮族的那些套路已经在茅庚脑子里根深蒂固,于是自然而然就想到在台湾也推行那种水磨功夫的归化政策。问题是,那样的归化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旷日持久,几十上百年才有大成,自己哪里等得起!要想收效快,恩威并施,杀鸡儆猴才是办法。
武将们干武力是专长,对于动用武力强制性地将土著纳入官府治下,基本上都是持赞成意见,连江伯夔也觉得这段时间对土著实在是太过于仁慈了。
柳遇昌有点担心,但一看赵抦的兴奋劲头,知道赵抦已经倾向于使用武力,而且,同是赵抦幕僚的王季仁,也赞同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此时只有柳遇昌觉得操之过急恐有不妥,但孤掌难鸣,只好暗叹不已。
赵抦一看,军心可用,而土著不堪一击,当下便定下武力推进的策略。只是郭、吴、岳三将手下,如今的兵马才到了不到三分之一,待过些日所有兵马到齐,多少还得操练一番大炮,如果再配备一些火枪,那就再好不过了,那时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荡蛮夷,拿蛮夷来练兵,诚为上策。
如今的赵抦已经老练多了,懂得不随便表态,虽说赵抦此时心意已决,但却不急于说出自己的决定,只说兹事体大,需要斟酌,便宣布散会。
赵抦要考虑的,还不仅是将台湾全部地域纳入官府治下的问题,赵抦估计,让这些战力很原始的蛮夷归服不会太难,但一旦土著归服,就得有一批官吏来治理,问题是,这样的官员不好找啊。在动用武力之前,就得未雨绸缪,选拔一批官吏来台才行。
等到散会之后,赵抦来到了客厅,韩侂胄已经在此等了好一会了。
“韩大人啊,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么?”
“国公,我要订十二艘飞剪船。”
“哦,如何一下子改十二艘了!十二艘嘛,只怕有点难啊!刚刚吴曦跟我订了四艘飞剪船,此外,我考虑台湾也得配备飞剪船,至少要四艘,任何地方出事,派兵坐上飞剪船,立时便到,才能及时平息事端。这就是八艘了,蒲渠也提出要买飞剪船,我还没有答应。姜昂跟我说,今年满打满算也就能造十五六艘这种飞剪船,所以啊,能给你八艘飞剪船顶了天了。”
一提起飞剪船,茅庚就很爽,没想到行情会这么好!吴曦要买,自己随意开了个一万五千贯的高价,吴曦竟然都没有还价。要不是现在觉得卖给蒲渠这种先进的飞剪船实在不妥,赵抦都想开一个两万贯的价钱试试,料想蒲渠也会痛快掏钱的。
“八艘就八艘吧,国公,看在台宋海贸是官营的份上,价钱可一定要优惠点啊,八折如何!”
赵抦看了看韩侂胄,看得韩侂胄有点心里发毛,赵抦这才说道:
“谁叫台宋海贸是官营的呢!好吧!八折就八折。”
一看韩侂胄喜上眉梢,立时又补充道:
“不过,韩大人,现在的价钱要告诉你一下,一艘飞剪船,价格是一万五千贯,吴曦出的,就是这个价。对台宋海贸,当然要优惠点,八折,一万两千贯,是最少的了。”
赵抦的意思,如今是卖方市场,是卖方说了算,而不是买方市场由买家说了算。象后世的中国,卖红旗九导弹还要看买方的脸色,好不容易才达成一个意向。土耳其在一堆卖方那里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堆大牌的竞争对手无不低眉顺眼竞相示好,不择手段地想抢下这个大单,不得不说,买方市场就是这样残酷。
但这是在大宋这个年代,飞剪船是独家生产,别无分店,对不起!价格随行就市,说涨就涨,没什么客气的。
“国公,这------年前不是说好八千贯的吗!”
韩侂胄心说,赵抦如今说话动不动就会有一个神转折,前半句一般很动听,后半句则注定很坑人。
“韩大人啊,年前年后,行情不一样呐!打个比方,年前的时候,鹿头皂业的股票才是五贯上下,年后眼看就要涨到八贯了,我知道韩大人是有鹿头皂业的股票的,你现在卖出去,难道还会按五贯的价格吗!”
这一下韩侂胄没词了,话说这个股票也的确是涨得太凶了一点,金枪药业涨到了三十九贯多,都快上四十贯了,三鹿妆粉的价格也涨到了二十四贯多,简直是太离谱了!只有鹿头皂业涨得最慢,价格也最低,但算下来,也涨了六成。
在赵抦的心目中,飞剪船从八千贯涨到一万二千贯,只涨了五成,在市面价一万五千贯的基础上还打了八折,那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优惠了。
韩侂胄心道,这样一来,就更是要在铅印设备的外销中赚回来才行了。
令韩侂胄宽心的是,赵抦对于卖铅印设备表示支持,因为赵抦知道,海外番邦短时间压根就别想参透铅印设备的奥秘。
下一步,韩侂胄就得想办法做通朝廷的工作了,不容易啊!好在茅庚曾经表过态,让文元也在临安活动,合力同心,让朝廷对铅印设备的外销解禁。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超常扩股
自从茅耿大暴新科技以来,赵昚君臣立即就意识到茅耿所创的有些技术应该严格保密,大宋君臣都是熟读《盐铁论》的,深谙官府垄断生利的好处,于是特别设立了限禁条款,其中水泥和时表,就是朝廷第一批的严禁技术泄密的项目。
之后的火药、地雷制造技术,当然,还有大炮技术,理所当然也进了朝廷禁止外泄的清单。之后,又加上了铅印设备。
朝廷将铅印设备列入禁止外销的清单,完全可以理解,这种铅印技术太神奇了,原本需要以月计算的印刷,它在两三天就可以完成,这种机器竟至于每天都能印刷出一份报纸,更是令人不可思议。这样的神器,赵昚君臣不希望金国拥有,那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赵抦既然认为外销铅印机没什么了不起,有赵抦上奏请求解禁作为正面突破,再在侧面做点工作,韩侂胄有信心在不久之后解禁。
对于韩侂胄来说,飞剪船忽然之间就涨价五成,这无论如何都要在别的方面找回来,韩侂胄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铅印设备一旦解禁,狠狠坑一下买家是必须的。
韩侂胄有点郁闷地走了。
韩侂胄一走,赵抦来到了书房,姜昂和赵抦的另一位幕僚唐舆实已经在那儿等了一会了。
赵抦劈头就问:
“如何?把认购股份的情形跟我说说。”
唐舆实此人,在赵抦的幕僚之中,以掌管账目见长,口才也不错,因此被赵抦委任为东方造船股份的招股负责人。
“报告国公,五十万股的股份,对外招股三成,十五万股,此前担心难以足额认购,但如今看来,认购十分踊跃,几乎是在抢购。要不是规定一家最多只能认购一成,光是吴家,就能认购两成,大食的商人也争相认购,剩下的两成还不够他们认购的,遵照国公股东务要分散的指示,也只给大食商人一成,其他的一成,多为泉州商人认购。十五万贯暂拟如此分配,行与不行,还请国公示下。”
东方造船在年后要扩股,采用公开募股的方式,这是年前就定下来的,其中七成的股份,大宋官府占三成,台宋海贸占两成,特区集团也占两成,其他三成则公开募股,如今看来认购的行情堪称火爆。
唐舆实说这番话的光景,姜昂在一旁心情显得十分愉快,自从飞剪船造出来之后,姜昂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多数都是冲着飞剪船而来的。
赵抦点点头。但在留意到姜昂一副得意的表情之后,赵抦便问道:
“谷长啊,你觉得,认购股份如此踊跃,是不是皆因这飞剪船的缘故?”
“那是当然,国公,这飞剪船航行如飞,只有我们独家能造,自然要受到追捧。”
赵抦摇头道:
“谷长啊,此言差矣!我跟你说,无论我们造甚么船,铁船也好,飞剪船也好,哪怕就是再寻常不过的老式船,我们的三成十五万股股票,也照样能热卖。这么说吧,人家才不管我们造哪种船,甚至,造不造船他们都不在乎,这些人呐,我算是看清他们的嘴脸了,他们认定只要将来能够在特区证券交易所上市,就能大赚特赚。谷长啊,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姜昂一想,的确是如此,目前在特区证交所上市的三只股票,最少都涨了好几倍,人们自然会想,下一个上市的肯定也会涨他几倍。如此看来,无论造不造得出来飞剪船,人们一样都会抢着认购东方造船的股份。
看到姜昂有点感到丧气,赵抦觉得打击得也差不多了,于是笑道:
“话虽如此说,不过呢,造出飞剪船终究是锦上添花,对于认购者来说,我们造船造得越好,越是盈利,股票涨得就越高,他们也赚得越多。所以,造出飞剪船,终究是一件大好事,我们的股票这么俏,也有你谷长的一份功劳。”
唐舆实赶紧送上一个马屁:
“国公说得再也不错,罗兼跟属下也是如此一个说法,不过还没有国公说得透切。”
“哦,这个罗兼也这么说么!明天去将罗兼请来,我要听听他的意见。”
姜昂是实干型的人才,对证交所这种投机的事物有些看不大惯,罗兼那家伙是出名的夸夸其谈,国公可千万不要被他忽悠才好,于是姜昂谏道:
“国公,罗兼此人之言,不尽不实,国公不可轻信其言。”
赵抦哈哈一笑道:
“谷长啊,你知道我意欲何为么!我在想啊,既然认购如此踊跃,不如趁机多募集一点股份,我的初步想法,五十万股还是不太够,才五十万贯,钱不够花啊。我打算在台北也建造一个与高雄同等规模的造船厂,多募集的三十万股就是准备用来在台北建厂的。我找罗兼,是要了解一下,公开募集三十九万贯,会不会有何不利之处。”
赵抦这些天一直就在想如何布局,毕竟台北是自己选定的首府,高雄这里只是一个行辕,自己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那成何体统!所以赵抦计划要在台北建造一个新船厂,也是顺理成章。将来去了台北,仍然不耽误自己亲自将造船这件大事抓起来。将来也能常来特区,但那时候也只能是打着巡视的名义,小住一段时间则罢,长期赖着不走显然不行。
“对对对!国公真是远见卓识,台北那里建造一个新船厂,当然是再好不过,像飞剪船这样的快船,当然要多造,造得多多益善,国公定下八十万股的盘子,依属下看,完全不用担心认购,别说三十九万贯,哪怕是一百万贯,属下也敢打包票,三天就能认购一空。”
唐舆实也很是为台北那里饿发展发愁,很显然,如今来台湾的人,几乎都是奔特区来的,台北那里也有人去,不过多半是冲着采金而去,但目下采金是官营,掘金的主力还是以原来的厢军为主,慕名前去捡金子的移民不久之后多数都感觉失望,转头往特区来了。
所以,王季仁的建议就是,要放开民间采金,估计台北那边由此就会人气鼎盛。但此事须得朝廷通过,不是赵抦可以说了算的。
另一个办法,就是也创办一些盈利不错的工厂,能够带动人气,其中船厂就是理想的一个选择。
“可是,国公,台北那里,未必有特区这么好的条件吧!”
姜昂可不愿意离开特区,离开了特区,就得不到茅耿的亲自指点了。
赵抦笑道:
“谷长啊,你不用担心,你不用去台北,还是在这里干。台北那里,我自有安排。谷长啊,我们造船,还是一定要重视保密,虽然有专利保护,在大宋范围内没有人敢于剽窃和仿造我们的新式船舶,但金国人,还有海外番邦,他们可没有任何忌讳,所以呢,我们就得好好防范,特区这里什么都好,但商人云集,鱼龙混杂,船厂又恰巧就在港口,不便于保密啊!台北那里,设一个船厂的话,至少在保密方面,就比这边强得多。我心意已决,谷长你就不必多说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发展银行
第二天,被誉为特区最精通股票交易的罗兼被请到了国公行辕,给国公以及国公的几个幕僚上了一堂生动的股票投资课。
听了讲座,连柳遇昌这样的保守分子也有些被触动了,心道股票这玩意,真是新鲜热辣啊,动不动就能让财富翻倍,以后要留意了。
罗兼表示,市场上对东方造船的股票已经很是期待了,东方造船造出了航行如飞的快船,如今已经传得尽人皆知,因此市场上一致看好,有人甚至预测,东方造船的股票一旦上市,至少也不会比鹿头皂业的行情差,开市就能奔五贯而去。
赵抦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原本计划要搞一次公开路演大搞推销才能募股成功,但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小范围内就被抢购一空了,嘿嘿,还不够大伙儿抢的!因而赵抦觉得,要是上市,怎么也得三四贯吧,考虑到东方股份的盘子大,所以赵抦有点底气不足,觉得价格很难一下子炒上去。但专家罗兼都说要上五贯,那看来是自己低估了手下这个造船公司的价值了。
赵抦受此鼓舞,便对唐舆实道:
“你跟罗经纪说说我们的扩股计划,让罗经纪参谋一下。”
唐舆实于是立即介绍起赵抦的超常扩股计划来,原计划扩股到五十万股本,如今要直接扩股到八十万,在坐的人都担心罗兼泼凉水,要是罗兼直言不讳的话,也许会说如此扩股扩得太猛了一点,市场只怕承受不了云云。但罗兼听了,不但不反对,反倒是说道:
“报国公,八十万贯算不了甚么!下官听说许多人都有意邀集亲友筹钱来特区炒股,下官估计,在未来两三个月,至少又有五百万贯会汇集特区,区区八十万贯,认购不在话下。要是国公觉得还需扩展造船规模,下官斗胆建议,直接就扩股到一百万贯,凑个整数,岂不是更好!”
赵抦原本担心自己冒进,没想到专业人士一点都不觉得冒进!你看看,人家显得更有胆识!能多募集一些钱,当然是再好不过,赵抦心中已经有三分允了,但赵抦毕竟不象孙杨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赵抦随即便想到,各种股份比例都要相应调整,总不能失去了控股权吧,这事说不得还要与茅庚和韩侂胄通气,如此一想,这才强自压下冲动,表态道:
“此事容我想想,还是三思而行为好。”
柳遇昌暗暗点头,赵抦看来成熟了不少,懂得三思而行了,好事啊!
罗兼观察到赵抦一副情绪高涨的样子,只是将赵抦的话当作了一种故意装出来的姿态,以为此事必能照自己的主意来办。
罗兼虽然风光,但也有烦恼,那是因为交易所如今就那么三只股票,翻来覆去就是这三只老股,罗兼觉得实在是单调之极,特别是在规模上很上不了台面,于是急切间想尽快迎来新的股票交易。罗兼这段日子已经习惯于每日里看财富流转,感受因财富增损而引发的人间悲喜。于是罗兼培养出了一种理想,罗兼梦想着有朝一日,大宋的财富都在他眼前流转,上百万上千万,乃至于上万万的卖出买进,可以想象,那场面,一定蔚为壮观。
罗兼去了之后,赵抦想想还是先得问问茅耿的意见,那罗兼再能,也是半瓶子醋,交易所和股票终究不是罗兼此人原创,原创者是茅耿。虽说自己急于扩股,以迅速做大做强,但还是问问茅耿的主意为好,茅耿既是股东,而且,最先进的技术还握在茅耿手里。
赵抦本着谦虚好学的精神,将茅耿和韩侂胄一并找来,正经八百地商量起扩股的大事。
扩股到五十万股,这是年前就定好的扩股计划,赵抦让唐舆实介绍了小圈子踊跃认购十五万股的情况,在赵抦的授意下,唐舆实进一步提到了关于在台北建厂以及罗兼关于扩股到一百万股的方案。
茅耿心道,赵抦这真是要大干快上的节奏啊,一回头见韩侂胄微微皱眉,心知韩侂胄有点不乐意了,想想也是,东方造船一下子扩股成100万股,韩侂胄台宋海贸投入的十万贯便由之前的两成股份缩水成了一成,韩侂胄在东方造船说话的权利本就不大,这一来更是不受待见了。
茅耿看了看赵抦,斟酌了一下,便说道:
“国公,罗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们踊跃认购诚然是好事,但贸然扩股到100万股,需要外界认购的股份一跃而变成了四十九万股,扩容速度还是过于快了,这样对交易所不利,对东方造船也不利。认购十五万股,这十五万股一下子就会涌进交易所交易,交易的股票市值一下子就会扩容好几倍,这还罢了,要是一下子涌进去四十九万股的话,行情只怕不妙啊,我担心不利于交易所股票交易,长期恐怕会影响我们长远的募股计划。”
一看韩侂胄想附和又不敢附和,赵抦明显面色不豫,茅耿笑了笑,接着道:
“国公,去台北新建一个船厂,诚然也是一件好事,通过募股筹钱也是最好的途径,不过,不妨考虑一个分两步扩股的方案,这个分期募股的方案既可以少分股份出去,又能多拿钱,如何?”
“有这等好事吗?”,韩侂胄只要少分股份出去,就觉得应该支持,所以反应热烈。
茅耿提出的方案其实放在后世完全谈不上技术含量,但放在大宋这时代,就称得上算计得很深了。
茅耿将第一期扩股从五十万股调整为六十万贯,在座各家出资的比例仍然不变——仍是30%、20%、20%,对外募股也仍然是三成,外界认购的股份由十五万贯增加到十八万贯,这么小的调整,消化起来毫无困难,在股票只涨不跌的当口,对交易的影响应该不大,台宋海贸和特区集团也只要多出两万贯,压力不大。
而三个月之后,东方造船还可以视情况进行第二次扩股,第二次扩股是在上市交易之后进行,只要东方造船股票坚挺,就可以溢价招股了。关键的就是这个溢价,假如扩股二十万股,以溢价两贯招股的话,那么,扩股到八十万股就能收到一百万贯的本钱。
赵抦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心道这好使吗!
韩侂胄倒是先问出口了:
“易生啊,这事靠谱吗?”,韩侂胄用上了“靠谱”这词,茅耿漏出来的这个词,你别说还很形象,所以韩侂胄一不小心就用上了。
茅耿笑道:
“我打个比方,假如目下金枪股票要扩股2000股,条件是十贯一股认购,韩大人,你觉得有人认购吗?”
赵抦立时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大笑道:
“别说十贯,就是二十贯,我看也会抢购一空。好了,我明白了,就照这个两步扩股计划来办。韩大人,你以为呢?”
韩侂胄心道80万股的话,两成股份摊薄成一成五,但八十万股份能收到100万贯甚至更多,算下来,台宋海贸便宜占大了,哪有不愿意的,当下便痛快地应承了下来。
茅耿一看赵抦从善如流,心中高兴,顺势便推销起自己的银行计划:
“国公,年前做出的银币样品国公已经看过了,从明日起,银币就会批量冲压出来,五天之后就能投放市场试用了。”
说着从兜里拿出一枚银光闪闪的圆片,呈送给赵抦,口中介绍道:
“这是一元币,国公你看,这像不像银的?”
赵抦仔细端详银色的钱币,觉得跟上次看到了那枚样品银币颜色差相仿佛,要说有什么不同,好像这一枚钱币略呈黄色,除此而外,就是重量上略轻,币形略小。钱币的一面是“一圆”的字样,另一面,则是“一百文”字样。赵抦看了又看,掂了又掂,良久才道:
“上次的那枚银币样品,你说九成是银,一成是铜,莫非这一枚银币有两三成是铜,银只有七八成,是不是这样?”
茅耿微笑,道:
“国公能猜到这个程度,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呵呵。跟国公说实话吧,里边的银只有不到两成,四成多是铜,还有四成是锌,这种银铜锌合金,颜色看起来与银币的颜色相差不大,连国公也要辨识良久才能感觉有所不同,别人就更不用说了,我想,这样的品相,应该比较能令人接受吧,这是一元币,币值是一百文。”
年前那枚样品,是完全按照后世袁大头银元的银铜配方来的,含银89%,含铜11%。按照这时代一两银子40克,一两银子兑换三贯钱,茅耿设计币值体系是采用元,一百文是一圆,一文相当于后世的一分钱,十文相当于一角,一贯钱是十元,所以,面值十元的银币重量是13.4克,含银12克,含铜1.4克,银币的正面是“拾圆”,反面是“一千文”。
赵抦对于茅耿用“元”倒是并不在乎,赵抦认为反正现在只是特区使用,无所谓。
在茅耿的新钱币体系中,还有金币和铁钱,金币当然是含金量不能打马虎眼,至少要达到含金91%以上,但关键是一圆的钱币,用什么材质来造,却很有讲究。
最后,茅耿联想到自己在后世使用过银焊条,银焊条的颜色酷似银的颜色,但含银其实不高。银焊条通常是银铜锌的合金,如今辛弃疾已经在大举炼锌,长期而言锌比铜贱,正好用来造币。
所以,一圆的钱币,最后就成了仿银币的样子,里面含银其实也就是1.2克.。
不能不说,一圆的钱币至少从看相上来说,还不错,比较能令人接受。而且这枚钱币如同十元银币一样,也会采用冲压成型,据说冲压成型比铸造的钱币强得多。到底强多少,明天就可以看到冲压出来的十元银币了。
韩侂胄从赵抦手中接过样品钱币,也考究了一番,点点头,笑问:
“易生啊,你发行这些钱币,肯定能赚不少吧!不是说要设立一家甚么银行吗?是不是叫特区银行?”
“不,这家银行叫做发展银行,这家发展银行很快也要募股,不过,它的总股本不大,也就是二十万股,不会影响东方造船募股的。”
赵抦和韩侂胄对视一眼,两人心道,论技术,茅耿傲视天下,不料,论起圈钱来,茅耿也是神乎其技!难道这也是海底秘籍上记录的神术!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冲压造币
造币是大事,赵抦不可能不关注,虽然说特区的事原则上都是茅耿说了算,赵抦不能干预,但造币和钱币的发行举足轻重,这里面学问大着呢,赵抦对茅耿造币和发行的每一步都很有兴趣了解,这么好的学习借鉴机会如何能够错过!
造币开张的这天上午,赵抦呆在国公行辕,心情已很是雀跃,但强自按捺,快到中午的时候,便让人去通知茅耿,自己要看整个造币流程。
陈满回来的时候,叶适也跟着来了。
叶适见了礼,赵抦奇怪道:
“叶先生,你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茅特首今日被一个难题难住了,此刻正在冥思苦想,他让我跟国公告假,好专心致志,想出解决之道。至于造币之事,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揣摩,已略知皮毛,便由我来陪同国公考察,茅特首造币虽有不同之处,但其实也多有相通之处,难解之处彼此切磋一番,国公意下如何?”
叶适既然这么说了,赵抦当然不能说非得茅耿陪同不可,只是不知道什么难题能把茅耿难住,这倒是一件奇事,于是赵抦好奇心起,问道:
“叶先生啊,这究竟是一件如何繁难之事?竟然让茅耿也被难住了!”
叶适有点挠头,心说这事也不知当不当说,原本茅耿有言在先,最好不要让外界知道他在忙什么事情。但既然赵抦动问,却也不便说谎,只能据实说道:
“报与国公得知,传说当年诸葛亮发明了一种连弩,叫做诸葛连弩,茅耿从他师尊那里也有所闻,茅耿这两天忽然动念,也想造出类似于诸葛连弩的厉害兵器,但诸葛连弩岂是那么好造的,就算茅耿得过师尊指点,那也绝非易事,所以这两天几乎是茶饭不思,一心扑在连弩上。”
“哦。”,茅耿潜心为大宋造先进兵器,这种事应该鼓励,这时候那自然是不去打扰的好,于是赵抦心情大好,便兴致勃勃地跟着叶适去看造币。
茅庚要赶造诸葛连弩,不为别的,茅耿觉得,在康小鲁和马五远赴克拉地峡之前,为了确保行动成功,还得为他们配备一些战斗装备。考虑到在山地和热带雨林作战,连续的火力至关重要,这是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验证过的,没有自动火器不要紧,茅庚想到了办法,那就是连弩——茅庚准备给他们配备一种连弩。
前世茅耿在网上看到过诸葛连弩的猜想模型,原理倒是不复杂,却不知道造出来好不好使,在实战中管不管用,也许,这种理论上能够输出连续火力的连弩是雨林中真的能成为近战利器。无论如何,茅庚决定试一试,做出一小批这种连弩,让他们带上,作为行动的辅助武器。一则,没有几件趁手的兵器,好意思叫特种作战吗!二则,就算被土著缴获,也不怕技术泄密,山寨就山寨吧,这又不是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敌人造出来又能如何!
虽然诸葛连弩并不复杂,但茅庚本就很忙,这会儿要在短短几天搞出这种连弩,要简单实用,还要不卡壳,性能要稳定,威力也要过得去,委实是一件很耗神费力的事,所以,茅庚对于其他事情,基本上是能推就推。结果,赵抦要考察银币,茅庚便将此事推给了叶适,叶适倒是欣然受命,币制问题本就是他要监督的事,茅耿对叶适也不设防,所以叶适全程跟进,也算是半个造币专家了。不过,事前说好不要向外界透露连弩之事,但叶适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如实报知了赵抦。
冲压造币工艺比铸造钱币要求高得多,工序复杂多了。
首先是浇铸银铜合金锭,这当中没有太多的奥妙,唯一就是在银、铜开始熔化时,在液面撒上一层木炭屑以防氧化,算是可以说道一下的,赵抦不关心火候,也不关心速冷,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就没什么兴趣了。
之后是银铜合金反复轧制,厚厚的合金锭经过逐次轧制,由厚变薄,中间还要进行退火去除内应力,轧制、退火、再轧制,经过十几道轧制,终于轧制成薄片。
这种轧制工艺,赵抦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造铁船用的铁皮,也是用这种办法轧制成的,当日赵抦看的时候,对于厚板经过两个轧辊之间,轧辊滚过,厚板就成为薄板,当时还很是好奇,但看过一次,这一次就没了多少好奇心,一边听叶适讲解,一边信步而行,匆匆看了看,这一道工序就算看完了。
下一刻,赵抦来到了造币的主车间。
方耕书此刻正在一台冲床上专心冲压银币,听到说话声,他心思灵动,知道是大人物来考察造币了。但茅耿交代过,开冲床必须全神贯注,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伤着自己,方耕书记得茅耿的警告,强摄心神,还是专心冲压。
手上将已经滚好高边的钱币毛坯送进冲模,右脚随即踩动冲压踏板,如此循环往复,叮叮当当,冲压好的银币不断地掉到了筐中,一会儿就在筐中堆起了一座小山。方耕书想,要是这些银币都属于自己,那就好了。
不一会,大人物们就围到了方耕书的冲压工位。
事实上,在最后一道冲压印花之前,还有好几道工序,比如冲裁圆片毛坯,滚压出一道高于圆片的高边,再有就是在离心研磨机上抛光——茅特首把这道工序叫做“去氧化皮”,但很显然,无论任何人参观,无一例外地,他们最关注的还是最后这道冲压印花工序。
叶适走到摆在一旁的成品筐前,在冲压好的成品银币中摸出几枚,递到了赵抦手上,赵抦一边看手中精美的钱币,一边看方耕书熟练地操作冲床将一枚一枚的银质滚边圆片冲压成一枚一枚的银币,嗯,冲出来的,便成了手中银币的样子,大小形状全都一般无二。
赵抦走过去,从半成品筐中摸出一枚半成品,将半成品和成品比较起来,半成品是一个滚出了高边的光面银质圆片,原边上还滚出了齿痕,茅耿此前就介绍过,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在银币上做手脚,赵抦越想越有道理,大宋这个林子很大,什么鸟都有,有了这道带齿的厚边,不法之徒就无法在银币的圆边上做文章了,否则要是平的,一定会有奸人削边取银,银币只会越来越小,最后银币有大有小,那就乱了。
成品银币闪闪发亮,十分光洁,不像铜钱,铜钱总会有砂孔之类的瑕疵,这样冲压出来的银币,完全称得上完美无暇,最关键的是,所有冲压出来的银币,每一枚都是一般无二,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嗯,这样的钱币才叫不错!反观朝廷这些年铸造的铜钱,品相上越来越差,惭愧啊!
方耕书认得其中解说的那个是叶适,叶适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但很明显叶适殷勤解释的对象才是更大的人物,终于叶适口中说出了“国公”字眼,方耕书心道,原来是国公赵抦来参观了,心中没来由的忽然特别兴奋起来。
方耕书一兴奋,手脚的节奏就乱了,一不小心,就伤了手指,还好,方耕书算是反应迅速,电光火石之间,手指疾速一退,这才只伤了左手食指指尖,没有什么大碍。嗣后方耕书连声认错,倒让赵抦对这个方耕书有了好感,自此,赵抦就记得茅耿手下由一个叫方耕书的。
看完冲压造币的整个工序之后,赵抦一路琢磨起冲压印花来,一路便问叶适,何以那银片就像一团泥巴一样,轻轻松松就印上了花纹和字样。
叶适本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精神,便又领着赵抦来到制模的车间,叶适告诉赵抦,其实制模才是关键,若是没有茅耿这一套制模技术,那银币根本就冲压不出来,就算勉强冲压出来,花纹字样也不可能精致。
在制模车间,让赵抦开眼界的是,他看到了茅耿视为宝贝的仿形雕刻机,仿形雕刻机的一边是一个大号的模型,大小比真的钱币大了十几倍,一头紧贴模型,另一头告诉旋转的尖锐刀头在钢模上雕刻,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雕刻,慢慢就能显出花纹和字样。
这是在雕刻一圆币的模具,据说要雕刻两三天才能雕成。赵抦觉得很是奇妙,盯着看了好一阵,最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心中想道,这种雕刻机真是神了,可千万不要被金人学去才好。
于是茅耿叮嘱叶适道:
“如此神妙的雕刻机,我看要放在专门的屋子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去跟茅耿说说,我看别的还罢了,事关钱币,务须小心提防。”
“我也提醒过茅耿,不过茅耿说了,外人就是看了,也没有法子学会,想仿造,没那么容易!故而无须为此担心。”
赵抦一听茅耿有如此一说,心中释怀,道:
“是么!即然这样,那就好。”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仰望星空
离开造币厂,赵抦意犹未尽,非要拉着叶适,就造币和钱币发行之事聊一聊。
于是,叶适跟着来到了赵抦书房,和唐舆实一道,围绕着赵抦出的题目,海阔天空地聊起了茅庚要搞的新币制。
对于茅庚平白无故弄出这个“圆”来,一贯等于十元,“圆”这个字的含意也不错,三人只是觉得茅庚故意要别出心裁,但这是特区,凡事都显得特别一点,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因此茅庚在钱币上搞点新花样,也在意料之中,要是不来点特别的,他就不是茅耿了。
但唐舆实为茅庚算起了帐:
“茅特首造这钱币,算起来好象非但不赚钱,好象还要贴本呢。”
赵抦一听,顿时大感有趣,茅庚从来都是生意场上的赢家,茅庚从事的营生要是没有四五成的利润,相信茅庚自己都会不好意思说起,什么时候茅庚肯贴本了!
赵抦笑道:
“你真的算明白了吗!茅特首赚钱,我们都看不懂,等他赚了大钱,我们才如梦方醒。我看,一定是你算得不对。”
“属下反复算过。比如十元钱,就是一贯,一两银子是三贯,就是三个十元银币,一两银子是40克,十元钱的银币要用去12克银,三个十元银币就是三十六克,还要加铜。算下来,三枚十元银币只是每一枚在银料上少了1.33克,账面上也不过是省下了一成银料而已,但熔铸之时有损耗,研磨之时亦有损耗,加上机器、模具和人工,哪还有甚么利润可言!”
赵抦仔细回味了一下,又让唐舆实在纸上再算了一遍,好像唐舆实并未算错什么,于是回头便问叶适:
“正则先生,茅耿造币会亏本,你信吗?”
叶适摇摇头,事实上,叶适对茅耿如此不计成本地造币也抱有疑问,叶适也问过茅耿,得到的却是模糊的说法,叶适只好把自己的理解说出来:
“国公,茅特首所为,不可以常理度之,茅耿跟我说,亏本是不至于,造币本就不是要盈利的,茅耿既然说不会亏本,我猜想或许会有一点薄利。茅耿跟我说过,将来交易所的股票,都要按元来计价,以后凡是买卖股票,都要用到特区的新钱币。这新钱币成色十足,我想大约没有人会拒绝将手中银子铜钱换成特区新币,换了之后,方便买卖股票,又不怕贬值,何乐而不为哉!我想,就算造币不盈利,交易所交易是收费的,所谓题内损失题外补,造币不盈利,交易所赚回来,茅耿大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赵抦听罢,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
“正则先生,我看茅耿造币最后还是落在他说的那个甚么发展银行上,造币不盈利,但是发展银行可能因此大赚特赚。发展银行不是马上要募股吗!我看,得想办法多占一点股份才好。”
还别说,赵抦的这个猜测最接近事实的真相。说到发展银行,叶适也听茅耿说过,叶适以为茅耿特意办一个银行是要放高利贷,但茅耿矢口否认,叶适只知道这年代的钱庄都是放高利贷的,这才叫以钱生利。茅耿如此劳神费力来造币,就是为了办一个盈利模式很可疑的银行,有点不可思议。有钱的话,就算不放高利贷,大宋这年代月息两成三成已经是良心价了,还要搞那么繁琐干吗!
当然,正如国公所说,茅耿赚钱,大家都看不懂,就好比交易所一样,茅耿的身家一夜之间暴涨,顺带还让很多人也一夜暴富,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那些当初被迫掏钱买鹿头皂业股票的人,不明白鹿头皂业原始股的价值,很多人都将股票打折转给了他人,如今简直连肠子都悔清了。所以,这事啊,还真说不准。
说来说去,三个人最后形成了共识,茅耿造新币绝不会不赚钱,也绝不会只赚一点点钱,正如茅耿说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茅耿决不会无缘无故大费周章造新币,这里面肯定深藏着人们看不懂的盈利模式。
可惜茅耿正在全情投入,忙着为大宋强军建设试制诸葛连弩,不好去打扰他,但赵抦心痒难禁,便差人去请陆九渊,不知道一向睿智的陆九渊看法如何。赵抦打定主意,晚上就留下陆叶两人共进晚餐,晚餐后再跟陆九渊切磋一下如何用那具高倍望远镜夜观天象,想必会受益良多。
陆九渊却不赞成造币赚钱说,而是另有说法:
“国公,我看钱币之事确有弊端,如今三年发一届会子,其中埋下重重弊端,茅耿此举,乃是另辟蹊径,想试探出一条稳妥的发行钱币法子,茅耿多次跟我说,如今发会子有利有弊,他也就是想试试新法子,看看可不可行。用茅耿的话来说,这叫‘摸着石头过河’,反正特区不大,这法子若是不错,朝廷也能借鉴,若是不行,也并无甚么损失。”
一看除了叶适之外,赵抦和唐舆实还是满脸的疑问,陆九渊肃然道:
“易生要赚钱,多的是门道,为何要费力不讨好去造币!你们适才都算过了,造币压根就无利可图。也许有了新币,对买卖股票有好处,对开办易生口中的银行有好处,但国公想过没有,对百姓又何尝没有好处!这件事我敢担保,易生就是为了做一件好事,利国利民,利己利天下。”
陆九渊说的倒也不错,南宋越到后来,就越是滥发纸币,通货膨胀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水平,南宋之所以灭亡,政治腐败军力孱弱是一个方面,滥发纸币也是一个致命的因素,而孝宗朝就留下了滥发纸币的后遗症,只是赵昚这个人比较有节制而已。发纸币本来是先进的金融手段,但遗憾的是,南宋发钞既不是与黄金挂钩,也不与白银挂钩,当然也不会与铜钱挂钩,与之挂钩的只是南宋君臣拍脑袋的决策,因此留下了极大的后患。
朝廷发纸币,茅耿若是在特区再发纸币,公信力必定还不如朝廷的会子,只怕人们未必会买账。所以茅耿这才决定,发行十足真金的金属钱币,茅耿准备让金本位制提前问世。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保证公信力,茅耿宁可在造币上不计成本,也要保证真材实料,为此,很可能最终算下来造币只有不到3%的一点微利,这还是严格控制成本的情况下才能勉强做到,如果要再与银行分享的话,能不亏就不错了。当然,发行新的钱币之后,对发展银行显然大为有利,倒也不纯粹是为大宋钱币发行树立标杆。
陆九渊定了调之后,这个话题便不好继续讨论下去,对茅庚的品格,在场的人都承认茅庚还是非常正面的,没有人敢一口否定茅庚这一次纯粹只是想干一件为大宋注入正能量的好事。不过闲聊嘛,见仁见智反正都是个人判断,最后还得事实来说话,不出三个月,大约就能看出一个端倪,于是话题便到此为止。
随后赵抦提到,特区的新技术越来越多,像造币术这样的重大技术,更应重点保密,以免让金人剽窃。
陆九渊乘机建议道:
“国公,下官也曾与茅特首谈过,火药、地雷、大炮,多有传言在外,金人必有眼线在此,金人闻之,必会觊觎。茅特首已经秘密安排了十几个人,成立了一个安全局,专事预防监控。国公,下官建议,此事须得进一步加强才行,不若由国公发话,挑选精干人员,将茅特首组建的安全局扩充,专行防范监控,以防技术泄露,而且,安全局不限于特区,整个台湾都须防范监控,故而,下官建议,这个安全局,应该直属国公领导。”
赵抦听了,觉得确是如此,此外茅耿多次说过要注意收集各类情报,这个安全局完全也可以将情报工作开展起来。
当晚,明月当空,正好夜观天象,此刻,赵抦和陆九渊站在国公行辕的楼顶上,在月华之中仰望星空。
这是赵抦第一次借助高倍望远镜远望星空,不过效果令人失望,月亮之上究竟有些什么,赵抦一样还是毫无感觉。别说这只是一具高倍望远镜,就算用后世的天文望远镜来看,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赵抦有些眩惑,然后就有了下面的一段对话:
“月亮真的是一个球吗?它真是绕着地球转吗?”,赵抦问。
“看来是这样。”,陆九渊答。
“地球真的是绕着太阳转吗?它真的还会自转吗?”
“这个说法看起来也很有道理,假设这是真的,解释白天黑夜就简单了。”
“这么说来,象山先生这一段时间每日观天象,越看就越觉得茅耿说的那一套很有道理,是这样么?”
“诚如国公所言。”
“我也越来越觉得茅耿说的大有道理,象山先生,我看那地球仪上,大海往西有一道狭窄的陆地拦腰遮断了海路,听说这个地方就叫克拉地峡,我听说陈亮想在这里修一条运河,我看这主意不错,等我的飞剪船大批下水,天竺那里,也可以算得上大宋的一个月经济圈了。”
一看陆九渊惊愕的眼神,赵抦微笑道:
“我很是期待那一天,一个月就能从天竺打一个来回。”
陆九渊不知道赵抦都听说了一些什么,嗯了一声。只听赵抦接着道:
“仰望星空,才知道宇宙浩瀚,才知道人真的很渺小。地球已经很渺小了,我们在这个地球上,听说至今还没有人绕地球航行一圈,呵呵,不知道遥远的欧洲是何模样。我有生之年,一定要环游世界,绕地球航行一圈。”
陆九渊心道,赵抦没准天天都在转动那地球仪,看来上了瘾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 诸葛连弩
正月二十二这一天的凌晨,当特区的黎明静悄悄,大多数人还在酣睡的时候,被命名为“南海一号”的第一艘飞剪船扬起了风帆,在晨曦中缓缓离开泊位,向港口外驶去。
经过了十多天的反复测试,证明“南海一号”总体性能很不错,期间又进行了一些小改进,使得驾控性能又进了一步,今天终于等到了第一次正式远航。
船上只装了不到一百吨的货物,却搭载了不少的人员。
搭载的人员有怪,其中有安全局的人,还有茅庚的弟子和护卫,而郭家和吴家也有人上了这艘飞剪船。除了水手之外,台宋海贸还上来了二十个人。总之,船上的乘客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白二临到昨天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段远洋之旅,在此之前,白二一直是在交易所坐庄,坐庄是一件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白二只须按照吴曦的指令,在设定的价位敞开吃进股票就是了。一来二去,白二在交易所打出了名气,不过并不是什么美名,人们一说起白二,十有八九都会发出会心一笑,这家伙的做派,就是十足的土豪形象,还特二!只要白二很有特征的大嗓门一嚷嚷,人们便知道这是白二在出手了,当然,谁都知道白二的后台就是吴曦,此时要卖股票的人往往就会犹豫,有吴曦坐庄,明天一定还会涨,于是袖手。持有鹿头皂业的人则希望哪一天白二也连番吃进鹿头皂业,但这样的情形一直没有出现,白二只是专注于吃进三鹿妆粉。
昨天收市之后,白二正在为三鹿妆粉成功升上了二十八贯而得意的时候,吴曦打发人来相召,到了吴曦面前,吴曦说,要重用白二一次。
于是,白二被重用了,就有了白二这次乘飞剪船的远航。
白二上了船才知道,能上这艘船委实不易,这是吴曦和郭倪走了韩侂胄的路子,韩侂胄卖了郭吴二人一个很大的面子,这才让白二和郭家的代表郭华章随船西去。船长田全这么说白二还有些不相信,郭华章也这么说,便由不得白二不信了。
白二住的这间舱室,是船上最好的两间舱室之一,同住这间舱室的,还有船长田全、大副袁大财和郭华章,闲来无事,可以打打牌,或者打康乐棋。康乐棋是茅特首发明的,跟茅特首发明的另一样更好玩的台球是差不多的玩法,不过台球桌太大,无法搬到船上来玩,而康乐棋不过是一张方桌大小,对于空间狭小的船舱来说,正好能玩。
郭华章一上船人就蔫了,晕船晕得厉害,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躺着,什么活动都无法参加。
袁大财素喜关扑,白二对于关扑倒不是很热心,但白二别的不怎么的,却天生有不错的运动技能,在打康乐棋方面,田全和杨大财都不是他的对手。
上船才两天,袁大财就在与白二的康乐棋赌局中一输再输,把所带的钱输了个精光。输光了之后,又找田全借钱,直到将借的钱又全数输给白二。最后输掉的那一局,袁大财本来很有机会赢下来的,但船忽然一个颠簸,让袁大财将白棋棋子也打进了洞中,输得令人惋惜。
偏偏袁大财赌瘾大,输了不服气,非要找白二再赌。
“我说袁大财啊,你看你,你的钱都在我这里了,你还拿甚么来赌!我看还是算了吧,跟我玩这个,你不行。”
袁大财此时赌瘾发作,心中又总是存着侥幸之心,总以为自己的技艺越来越精,下一次便能赢下白二。
田全是再也不会借钱了,郭华章对关扑深恶痛绝,更是不会为袁大财提供赌资,袁大财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去跟水手去借,因此,在白二看来,袁大财无论如何也无法和自己再赌了。要是这会儿还在特区,赌与不堵,倒也无所谓,问题是这是在船上,不赌的话,却不知道如何打发时光。此刻的白二,竟然有了借赌资给袁大财的想法。
但袁大财受了白二之激,急切之间,从柜子中拿出一样怪怪的物事,道:
“白二,我就拿这个跟你赌,如何?这个,就算五十贯,你赢了,就归你。”
白二一看,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玩意,一个木头架子,一根牛筋从木头架中穿过,前面有一个弯弓一样的物事,反正怪怪的,这玩意,能值五十贯吗!真是笑话!
“袁大财啊,你实在没了赌本我可以借你,少了赌本不丢人,你将这木头架当宝贝就大大的丢人了。这玩意,送给我我都不要,五十贯,作梦吧!”
一看白二这白痴嚣张的样子,袁大财笑了:
“白二啊,你知道这是啥吗?”
躺在床上的郭华章此时一骨碌爬起来,惊问:
“难道,这就是茅特首造出来的诸葛连弩!”
郭倪前两天就听说了诸葛连弩的事情,郭华章也上了心,这会儿一看袁大财居然将这玩意当五十贯,再看这件物事的外形,稍一联想,就想到了诸葛连弩。
“还是郭兄见多识广,不错,这就是最新的诸葛连弩。”
一看白二这个二货居然不识货,袁大财直摇头,好在郭华章是个明白人,见识比白二强了不止一点半点,连猜带蒙算是说对了。
袁大财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端起连弩,扳动机关,只听当当当当,悠忽之间,就见十支短箭几乎是同时钉到了船舱的木板上,钉进去足有两寸之深。
白二的眼睛顿时亮了,娘的!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强悍的兵器,想想刚刚要是射向敌兵,岂不一下子射成了马蜂窝!
白二看得眼热,立时便道:
“好,这连弩嘛,马马虎虎,我白二看上了。五十贯就五十贯。你要是赢了,我输给你五十贯,你输了,这连弩就归我。”,白土著群起追杀二自从被,就一直梦想着拥有一种横扫千军的厉害兵器,这一件连弩仿佛就是专为以一当十对付土著围攻而量身定做的。还是诸葛亮有才,发明出来的这种连弩太好使了,白二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拥有一件诸葛连弩。
“一言为定。”,袁大财虽然觉得连弩堪称宝贝,但比起赌博大业来,那就不值一提了。
这本是配备给袁大财防身的,田全也有同样的一具连弩,这一次参与行动的人度都备了一具这样的连弩,其中从台宋海贸挑选出来的二十个军兵是要参与行动的,全都配备了这种连弩。田全和袁大财虽然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参与行动,但这两人也是这次行动的关键配角,为了让两人心理平衡,给他们各配备一具连弩,也算是一种待遇。作为一船之长,总不能被船上的乘员武力威慑,这也是另一层考虑。
让人难以逆料的是,连弩居然让袁大财拿来作为赌注了。
赌局的结果可想而知,袁大财又输了,袁大财倒也光棍,于是连弩归了白二。
白二得了连弩,喜欢得了不得,白二此人脑子虽然不太灵光,但身体协调性却好得出奇,不过一天时间,白二就变成了连弩高手。
接下来,白二开始逐一挑战船上的战兵,比试看谁射得又快又准,论说在船上射箭,原本是水军的二十名军士本应胜过白二,但最后的结局就是,他们都败在了白二手下。
但有人不服,煽动道:
“姓白的,赢了我们不算本事,你若是能赢了马五,那才叫人服气。姓白的,你敢和马五比吗!”
“马五是谁,没有我白二不敢比的。你叫马五出来,我们就此比过。”
人群中有人道:
“马五可不在这里,人家在那边舱中。”
有热心人干脆告诉白二,马五住在高术舱中,同在一个舱中的还有两个人,也是大有来头,一个是何大来,一个是康小鲁。
高术和何大来俩人是占领台湾的功臣,后来被茅特首看重,据说在负责一件很重要的事,至于康小鲁和马五,则是茅特首身边的人。在这艘船上,那二十个军兵都得听高术指挥,但据说高术还得看康小鲁的眼色行事。
不过别人不敢惹这舱中的四人,白二却不在乎,尽管田全和郭华章有意阻止,但白二是吴熙的人,本身又是个二货,哪里有什么顾忌!
白二当下便径自去找马五。
“白二,非要比吗?”
“当然!”
“你觉得比得过吗?”
“跟我比过的,好像有十几二十个了吧,他们都输了。”
康小鲁笑道:
“你赢了他们,也算有点本事,不过,你要跟马五比,一成赢面都没有。”
“我不信。废话讲多了也没用对吧!不如我们来赌过。”,白二一副笃定能赢的模样。
“对,不如打个赌。”,袁大财爱煞了关扑,就喜一个赌字,自然要火上浇油,围观一下输赢也好。
高术和何大来自认惹不起吴熙,并不插言,只是作壁上观。
康小鲁紧逼:
“白二,你想如何赌法?”
“两百贯,如何?”
“好,定下规矩,你和马五,各自用连弩连射,看谁射得快,射得准,我们看着时表,袁兄和我一起来当裁判,二十秒之内,射箭射得多者为胜,若是射箭数相同,再比谁射得准。如何?”
“好,就这么个比法。”,又快又准是白二的拿手好戏,白二心道,咱男子汉大丈夫,怕个球。
马五当然也点头。
稍作准备,凑成了一个简易的射箭比试场,此时航速也降了下来。
康小鲁开始主持裁判工作:
“白二、马五,你们谁先?”
马五谦让:
“白兄先请!”
白二也不客气,立时端起手中连弩,稍作瞄准,张弩便射,悠忽之间,就射完十箭,箭箭中的。
“六秒,十箭,全中。”
轮到马五出场时,让白二大惑不解的是,马五端起的连弩与自己适才用的连弩大不相同,首先是小了一圈,其次是上方的箭盒不是方的,而是圆的,不对,箭盒甚至都不是木质,而是铜的,嗯,弓好像还是铁的!
马五还没有反应过来,马五已经出手了,叮叮当当一轮发射,让人吃惊的是,钉在对面靶上的,竟然是一蓬箭,至少有二三十支之多,而不是区区十支。
“十九秒,三十箭,全中。马五胜出。”
这却是为何?
白二懵了,张口就问:
“为何他的,一次能射三十支?”
康小鲁笑了笑,揶揄道:
“因为,他拿的,才是正宗的诸葛连弩,而你拿的,是山寨版的诸葛连弩。所以,你输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占城中转
原来诸葛连弩还有正宗和山寨之分啊!真是长见识!白二哪里明白个中的道道,明明自己手上的连弩已经足够强悍,威力那已经是相当了得,但不料想自己拿的只是山寨版的,遇上正宗的诸葛连弩,竟然完全不是对手。
本来两人比试,实在是有失公平,因为用的是不同的连弩,康小鲁纯粹是做局,白二属于被坑,若是白二以此赖帐,那说不得这一局便不能算数,但白二倒也光棍,输了就输了,痛快将两百贯奉上。
马五本以为两百贯的赌局不过是一句玩笑,以为只是要杀一杀白二的气焰而已,不能不说,白二的身手还是很厉害的,真要用同一把连弩比起来,马五觉得自己虽然赢面略大,但也并无必胜把握。
白二清了帐,傲然说道:
“我承认正宗的诸葛连弩比山寨版的诸葛连弩要厉害,我白二是四川吴家的人,男子汉,大丈夫,赢了就赢了,输了就输了,断然是不会赖帐的。不过,方才那种比法赢了也不算本事,我们再来比过,都得使一样的连弩,使我这把也行,使马五那把也行,这样才公平!”
袁大财也在一旁帮腔:
“不错,这样才公平。”
高术连忙对袁大财使了个眼色,示意袁大财不要添乱,袁大财这才安静下来。
对付白二一个,康小鲁就显得从容了:
“白二兄弟,在下向来是仰慕四川吴家的,吴家将满门忠烈,令人敬仰。白二兄弟慷慨仗义,特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灌了这么些迷魂药之后,果然白二脸上一脸得色,恍然自己便是响当当的豪杰义士一般。
康小鲁一看这厮好忽悠,当下便胡诌道:
“白二兄弟,你有所不知,马五手中的这件正宗诸葛连弩,虽然比你的山寨版的诸葛连弩厉害一筹,不过,它有一桩不好处,那就是机关复杂,不如山寨版连弩谁都会使,这个连弩精巧之至,若是操作有误,说坏就坏。我跟你说,茅特首紧赶慢赶,才赶制出了区区两具这种连弩,我和马五又向茅特首足足学了三天,才粗略学会了如何使用,茅特首在出发之前特意交代,这个连弩金贵得很,让他人看一看都不行,更不用说碰了,若是弄坏了,我们项上脑袋都不够赔的。白二兄弟,在下和马五方才将这个连弩拿出来就已经违了茅特首的规定了,不是我们不陪白二兄弟比试,委实是茅特首有令,白二兄弟还是不要为难我们的好。”
康小鲁将马五那连弩说得娇气无比,不过保密之事倒是一点不假,旁边高术到此时也只有出来说话:
“白兄弟,确是如此,你请便吧!”
白二至此也无可奈何,他输出去的200贯本就是赢袁大财的,倒也不是很肉痛,而深感遗憾的是,那把秒杀弩族的一代强弩只是露了一下峥嵘,自己连摸一摸的机会居然都没有,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白二自诩英雄了得,竟然不能拥有一把同样的连弩,康小鲁那厮不见得有什么好身手,却居然有一把!
白二很失意,这边康小鲁其实也未见得很得意,帮马五赢了白二是不错,但白二一走,高术就提醒道:
“其实,康小哥实在不必将精钢连弩拿出来的,茅特首不是一再申令,要严格保密吗!”
高术也有一把精钢连弩,这一次总共给他们配备了三把精钢连弩,但火枪只有两把,康小鲁和马五各持有一把火枪。精钢连弩和火枪都是必须严格保密的,茅耿的交代是,人在枪在,人在弩在,人不在枪和弩也要在。
木制的诸葛连弩泄密关系不大,但自动送箭的精钢连弩就是茅耿的不传之密。茅耿好几天不眠不休,最后才试制出这种能够更换箭匣的连弩,自认为已臻于完美,箭匣改成圆柱形并且采用扭力弹簧之后,在不增加高度的情况下,箭匣的箭矢容量大幅增加,一个箭匣沿着圆周可以装三十支圆柱形短箭,而且,不光是装的箭多,而且还能更换箭匣,连弩上设有上窄下宽的滑槽,装箭匣的时候,将箭匣的下导轨沿着滑槽从前向后推,然后前后两端顶上销子,便锁紧了箭盒,在此同时又将箭匣中的箭矢解了锁。之后的一切,便与重力式诸葛连弩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重力式送箭变成了利用弹簧力和弩弦相对移动的自动供箭。当然,还有一点显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弓采用了含锰的茅氏弹簧钢,所以弓的长度虽然短了,但力道却更猛了。
这样的利器岂能轻易示人!
带有瞄准镜的火枪是绝对机密,自动供箭的精钢连弩的密级虽然比火枪差上一级,但很显然也属于需要高度保密的范畴。如果说这一次行动泄露一项重大的军事科技,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康小鲁毕竟年轻,好胜心一起来,结果在前往占城的半途就泄露了天机,茅耿又如何能想到!
接下来的几天,白二还在继续玩木制的连弩,热情并不稍减,不能不说,白二对武艺有一种狂热的执着劲头。
不一日,飞剪船到了占城,算一算时间,足足比以往的航程快了两倍。
飞剪船没有进港,进港似乎太招摇了,而是选择停泊在一座小岛上。飞剪船就在小岛上卸货,一行人下了船,高术和康小鲁随即见到了陈亮。
陈亮事前就已经收到了茅耿的飞鸽传书,但陈亮对于茅耿制订的“高跟计划”颇多疑虑,一来陈亮并未见识过火枪的厉害,二来茅耿的特种作战战术过于超前了,在这个时代要人全盘接受毕竟还是有些难度。
不过陈亮算得上是本时代最思想解放的人士,怀疑归怀疑,陈亮也是愿意赌一赌运气的,计划一旦成功,后续的麻烦最少,当然最好不过。
陈亮正在听康小鲁详谈计划,外面忽然传来了高声的喧哗,有人在高呼要亲见陈亮,云云。
也不知道哪个家伙敢在此胡闹!陈亮很生气,正要令人将喧哗者惩罚一番,高术提醒道:
“陈先生,外面大声说话的人是白二,他是吴熙的人,据说是有意参与陈先生马来控股的投资,大约是想急于见到陈先生。”
陈亮倒是早就耳闻吴熙到了特区的事,吴家这个豪门,居然也想将手伸到克拉地峡去,陈亮想了想,犯不着得罪吴家,找个理由将这家伙客客气气地打发了事算了。
于是白二和郭华章被请到了另一个房间。
白二见到陈亮后,气焰顿时弱了,毕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人家陈亮是天下名士,连吴熙都不敢在陈亮面前有丝毫放肆,白二就更不用说了,见了陈亮,一时只会傻笑。
还是郭华章此刻没有乱分寸,将郭家和吴家的来意说明,总之郭家和吴家都看好陈亮,看好马来控股的前景,此番千里迢迢赶来,便是要请陈亮给郭吴两家一个投资的机会。郭华章说话极是客气,话里面透着尊敬,陈亮心说,这郭家倒是一个可以引为奥援的,郭家不是吴家那种雄霸一方的土豪,在大宋军界更有实权,郭家为人好像也不霸道,大可结交一番。
不过要接受郭家拒绝吴家好像有些不妥,陈亮便想来一个缓兵之计:
“二位贤侄,郭家、吴家要参与马来控股,这一份好意,陈某心领了,不过克拉地峡那边,至今还未宁靖,蛮夷猖獗,致使马来控股步履维艰啊。目下谈参与投资,为时尚早,为时尚早。不过,倒是有另外一个合作机会,不知道吴郭二家感不感兴趣。“
白二抢着说道:
“我家吴将军说了,只要陈先生看好的项目,我们吴家都看好,陈先生说投得,我家将军就跟着。绝不含糊。”
嘿,有趣啊!
陈亮心说,要是吴熙愿意当冤大头,那也未尝不是好事。占城这里,刚谈成了一个租界,吴家肯来,此地发展成下一个下龙湾就指日可待,因此,陈亮和盘推出占城租界项目,一副招商引资的做派。陈亮忽悠了一阵,白二对于陈亮如此看重,心中得意之情难以言表,浑然忘了这一行是奔着马来控股而来。
不过郭华章头脑清醒,还是扣住克拉地峡这个主题,单刀直入地说道:
“陈先生,恕小子唐突,小子在船上观察多日,妄自揣测了一番,若是所猜不错的话,一众人携带厉害兵器乘船千里迢迢而来,恐怕就是为了对付克拉地峡那些蛮夷的吧,否则难以解释。据在下所知,似乎占城、安南和真蜡三地都待陈先生极厚,不至于需要陈先生动刀兵。再看一看内中的人,有茅特首的弟子、贴身护卫,还有茅特首相当看重的高术,小子猜想十之八九必是冲克拉地峡那帮蛮夷而去。要真是这样的话,其实小子和白二兄弟也是可以出一份力的,白二兄弟武艺超群,甚至在诸葛连弩上也不输于最厉害的马五,小子自幼熟读兵书,或可为之谋划一番,我们两个若是加入,也许胜算更大。陈先生,你看如何?”
白二一听,心说自己方才被陈亮绕跑了题,幸亏郭华章存了心眼,又听说要对付蛮夷,顿时来了劲头,自告奋勇地道:
“陈先生,对付蛮夷,不是小子吹,马五都比不上我!陈先生,不如便让小子去克拉地峡那里杀一回蛮夷,痛快痛快!”
白二上次被台湾的蛮夷追杀受伤,差点没命,以后只要一提起蛮夷,就恨得牙痒痒,他也不管此蛮夷不是彼蛮夷。
“不可不可!你们两个就留在占城,跟着我。”
陈亮的话不容置疑,二人再如何说,也是没用。
陈亮本来都想自己前去克拉地峡,亲自指挥这一次行动,无奈安南占城这边的青壮需要陈亮统一安排,陈亮这才放弃远赴克拉地峡的主意。
第二天凌晨,飞剪船就随同步大发的四艘船出发了。
到了中午十分,白二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袁大财惊愕道:
“你不是留在了占城吗?你如何上船的。”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惊魂奇遇
白二偷偷上船,看样子是非去马来不可,这厮行事可谓荒唐。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人家有吴曦那位爷做靠山,船上可没人敢触吴家的霉头。袁大财从来就是缩头一族,都不敢大声跟白二嚷嚷,高术也不能把白二怎么样,船长田全自然也不想做恶人,只有康小鲁喷了口水若干。但白二是何等脸皮,只要不将他赶下船,随康小鲁如何在言语上冷嘲热讽,只是一脸憨笑,泰然受之。
高术将康小鲁拉到一边,私下里表示,其实多一个白二不多。白二这厮总比步大发手下的乌合之众靠谱一点,你看他操持连弩的架势,战力彪悍着呢,这样的家伙带着也无妨。如此一说,康小鲁也甚觉有理,于是,船队继续往前航行。c66c%
不料到了第三天午后,海面上忽然狂风大作,雷暴交加。
娘的,这是什么情况!
袁大财顿时在心里大骂:“艹,白二这厮简直就是招雷暴的主儿!”。
好好的前一瞬间还是天蓝蓝海蓝蓝晴空碧海,毫无预兆地,忽然之间就乌云滚滚,大海被黑暗笼罩,然后一阵猛烈的电闪雷鸣,飓风带着暴雨,在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白二是经历过一遭海上风浪的,上一次已经很悬,娘的!这一次看架势好象比上一次更加厉害。
这时候,帆早已经落下,但在无边的巨浪肆虐之下,座下的船就象一头挣脱牢笼的猛兽一般,狂暴,失控,感觉随时都会被甩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坐在虎背上只怕就是这种感觉。
白二有些后悔:“早知道听陈亮的,呆在占城多好!这都是自找的,这一次只怕真要完了。”
但后悔也晚了。上一刻,一个巨浪将船儿抛到了半空,下一刻,船头忽地一沉,细长的船体急速下冲,大有直插海底之势,但随即,在行将冲进海水之际,整艘船忽然打横,一个漂亮的旋转侧翻,上演了一套即兴式的组合高难动作。船上的人冷汗直冒,心说,还好,刚刚逃过一劫。
刚缓一口气,又是一番往死里整的动静。什么叫做翻江倒海,大约这就是了。
这只是灾难的开始,不久,步大发的四条船中,就有一条船被巨浪掀翻,一船人落入了海中。
这一边,细长的飞剪船在巨浪中一会儿冲上窜下,一会儿旋转横飞,船上的人在飞剪船一连串经久不息的惊险动作之下,终于有人坚持不住,接二连三地被抛落入水。
康小鲁也落水了,落水之后,他第一个念头是想尽快爬上船去,但一个巨浪打来,康小鲁被打出去好远,呛了一口水之后,被浪头一抛,头伸出水面,却不见了船的踪影。
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康小鲁只想抓到一件什么,哪怕是救命的稻草。
好在,几个浮沉之后,康小鲁抓到了一根木头。
“有救了。”康小鲁感觉求生有望。
木头的另一端,是白二,他此刻一边紧紧地抱住木头,一边在心里念叨,只希望象上次台海风暴一样,能够顺利被风浪抛上某一个海滩。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小鲁觉得自己已经浑身没了力气,一次又一次的巨浪冲击之下,死死抱住木头的结果就是大量地消耗体力,康小鲁觉得,只要再来一个浪头,自己就再也抱不住救命的木头,只能葬身海底了。
康小鲁闭上了眼睛,绝望地等待下一个浪头冲击。
巨浪没有如约而至,风暴却忽然之间停了下来。不知不觉间,海面上恢复了平静,不一会,连天也放晴了,竟然晚霞满天,真是奇了。
康小鲁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大喊:
“救命。”
海面上顿时爆发出“救命”的喊声。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喊“救命”。
白二这厮有着惊人的体质,到了这时候,竟然有余力。过来拉起康小鲁,安慰道:
“你看,船就在那边,往这边开呢,挺住,很快就好了。”
康小鲁有点昏昏沉沉,心底里也提醒自己要挺住。
忽然木头往下一沉,难道是巨浪再起!康小鲁心道这下彻底完了。
睁开眼一瞧,原来抱在木头上的,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女的,而居然还很漂亮。这个女子穿着有点不伦不类,不知道什么缘故,衣服并不完整,透过透明的海水,甚至可以看到女子胸前的肌肤。此时海上波浪不生,但透过海水,人家胸前波涛汹涌,煞是晃眼。
“颇有唐时遗韵啊。”,康小鲁心念非礼勿视,有点不舍地移开了视线。
康小鲁感慨之际,感觉自己忽然间凭空又生出几丝力气,嗯,不能让这位女娘看低了,于是打起精神,装出一副犹有余力的样子。
这时白二开始搭讪:
“难为你这女娘,落水了竟然还能自己求生,哎呀了不得!”
那女子看起来一点也看不出脱力的样子,真是好生奇怪。飞剪船上没有女子,是了,想必她是步大发船上所载的女子,说不定是步大发的妾侍之类的亦未可知。
那女子看着白二和康小鲁二位,也是好生奇怪,开口道:
“你们两个也是---也是这班飞机?”
原来面前的这位女子却不是什么步大发的妾侍,不要说跟步大发没有半点牵连,甚至都不是大宋这个时代的人。
女子叫做吴飞鸢,乃是21世纪人氏,本来是好不容易出一趟国,到了马来西亚风光了一番,回程时乘坐吉隆坡到北京的红眼航班,吴飞鸢睡得昏昏沉沉,正美梦连连之时,忽然被人摇醒,就听旁边的男友卢易见低声道:
“劫机了,这个劫机的有些邪门,妈的,看起来像电影里外星人的手段。”
吴飞鸢一听劫机就毛了,再一看,飞机内弥漫着一片诡异的蓝光,两个劫机犯各自手上挥舞着一把枪,舱室内气氛紧张,所有的乘客陷入了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飞机在急剧下降高度,很快吴飞鸢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叫:
“妈呀,要坠海了。”
忽然有两个人同时发一声喊:
“左右是死,跟他们拼了。”
立即便有人冲了上去,舱室内顿时枪声大作,冲上去的人在劫机客面前,几乎毫无机会,冲上去的人,被一一制服。
情形令人绝望,情急之中,忽然有人打开了救生门,随机就有人往下跳。
“我们也跳吧。”
逃生的**让一部分人在这一刻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在大部分人逆来顺受之际,接连有人往下跳。
鬼使神差地,吴飞鸢被卢易见一拉,便往救生门冲过去,临要往下跳的时候,面对漆黑的天地,吴飞鸢不自觉地迟疑起来,一转头看到劫机客凌厉的眼神以及手中抬起的枪口,心中再也没有犹疑,跟着卢易见纵身一跳,然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等到有了感觉,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只是全身泡在海水中,激灵之下,头一个就想到卢易见。于是大叫:
“卢易见,你在哪儿?”
没有回音。只有一片救命之声。
卢易见不在身边,让吴飞鸢心中慌乱之极。
吴飞鸢感觉自己在身不由己地下沉,“该死的卢易见!”吴飞鸢在心中下意识地埋怨开来。
但很快,伸过来一只有力的手,往前一拉,吴飞鸢就摸到了这根救命的木头。
拉吴飞鸢的,便是白二。
却说白二听将吴飞鸢口中“这班飞机”,听成了“这般晦气”,顿时深有同感,马上附和道:
“女娘你说的没错,真他娘的晦气,晦气!”
对于白二而言,不是一般的晦气,第一次在台海遇上晦气的风暴,那还罢了,这一次竟然又让自己遇上了,要说晦气,自己真是晦气到了家。
就这样,21世纪的吴飞鸢和12世纪的康白二位在海水中相逢。开场白是一场鸡同鸭讲的对白。
双方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双方都还在满腔疑惑之中,这时候飞剪船已经开过来救人了。
一番搜救下来,步大发船队损失一艘船,步大发手下损失了八十一号人,飞剪船上没有救上来的人不多,只是损失了七个人,这些人看来是葬身海底了。
不过一路救援下来,却救上了二十一个陌生人。十七个男的,四个是女子。
要说这些人吧,男的都是清一色的短发,女子四个有三个都是穿着暴露,偏偏包括吴飞鸢在内的两个女子长得还很妖艳,十分地吸引眼球,注视久了,就会有血脉喷张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完好的,一件件都满是大大小小的破洞,大的有鸡蛋大,小的也有手指大,奇了怪了。
船队中,就数康小鲁最有见识,于是对方推选出来的三个代表被带到了康小鲁的船舱中。
三个人,一个是吴飞鸢的男友卢易见,很幸运他也活了下来。另一个则是悍然打开救生门的马奋,第三个是画家丘云来。
三个人与康小鲁高术一番沟通,这才如梦方醒,敢情纵身一跃,竟然跨越时空,来到了大宋,不,是南宋!
与朱熹、辛弃疾同一个时代,嗯,好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丘云来秉承艺术家的风格,当时就表示出一脸的高兴劲儿,大有终于找到最高组织的感觉。
但接下来是如何解释自己21个人的来历,就有了难度。
还是卢易见编谎话来得快:
“我们祖上是昔年流落远洋的汉人,一代一代传下来,风俗习气,与中国日渐不同,今日坐船遇上风暴,不幸沉没,幸得各位大宋好汉相救,不胜感激。”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九十三章 揣测交流
康小鲁心中早已有了若干推测,综合这一干人各自不小心说漏嘴的一些只言片语,让康小鲁无法不联想到虬髯客的传说,话说茅先生语焉不详说到海外有一座大岛云云,唐时虬髯客远赴此地,扫平当地蛮夷,当了至高无上的一方大王。
看这些人的样子,足以让人联想到这个传说。!
嘿嘿,瞧姓吴的女子那打扮,也只有大唐那时的女子才会有此袒胸露背之举。
至于这些人说话的腔调略有怪异之处,那也完全可以理解。大唐那时候,都城雄踞西北,唐言与宋语腔调有所不同,那也在意料之中。这些人自然是说的唐腔了。几百年过去,改朝换代不知凡几,腔调变化那是理所当然。
谁也不知道唐时说话是什么腔调,但康小鲁是一个向往大唐雄风的愤青,此时将这些人的说话当正宗唐言来听,觉得果然是悦耳之极。
一旁的高术虽然没有象康小鲁这样浮想联翩,但虬髯客一事坊间风传,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条道上,心道八成这些人就来自茅特首要找的远洋岛屿。
不过高术有一些好奇的地方,忍不住问道:
“三位尊客,在下有一事不明,你们中间有两位长相殊为不同,高鼻深目蓝眼睛,头发甚至都不是黑色,他们看起来象是异族,却如何也随你们来中土?”
田全对高术这种没见识的问话嗤之以鼻,这年头,海外来大宋行商的大食人不在少数,一些长得奇葩的外族人随时可以在泉州见到,其中高鼻深目的就不少。田全将剧情脑补了一番,便接口道:
“这两个人莫非是你们的奴仆?奴仆随同主人来中土,倒也不足为奇。”
马奋是个直肠子的人,当时便摇头道:
“不,不,他们不是---。”
没等他说完,卢易见立时就打断道:
“不错,说是奴仆也无不可,不过,我们主仆相处并不像大宋这般等级森严,亦仆亦友。总之,这不是诸位仁兄所想的那样,此主仆非彼主仆。”
姓卢的这厮如此说法,也算是想得到的蒙混过关之说,画家在一旁连连点头。
要说从21世纪飞机上纵身一跃同时穿越来大宋的一干人,被救起来的二十一个人中,中国人占了十六个,还有三个马来西亚人士,至于白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美国人波特,一个是澳洲人罗德迈。
不过,那班航班上大部分的乘客都是中国人,狂乱之中跳下来的人自然以中国人居多。事实上,连那三个马来人之中,其中都有一个是华裔。
一番交流下来,康小鲁一介人先入为主,认定对方乃是传说中的远洋回归中土的唐人后裔。
袁大财更是出言道:
“你们的首领可是姓张?”
虬髯客姓张,袁大财所以有如此一说。袁大财说这话时,一副你瞒不了我的表情。
“首领?姓张?”,马奋冲口而出。
又是马奋,丘云来瞪了一眼这位前特种兵,心说马奋这厮身手是敏捷,但思维却一塌糊涂,一点都不会来事,简直是随时都要露陷的德行。
“不说话会死啊。”卢易见心道马奋就是俗话说的猪一样的队友。
卢易见嘴里连忙顺着袁大财的杆子爬:
“这位仁兄,你是如何知道的。”
卢易见也不知道这些人中到底有没有姓张的,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他向来说话的原则,只要对方愿意听,什么话都可以毫无障碍地说出来,所以卢易见虽然长相平平,才能也未见得如何,却能哄得吴飞鸢欢欢喜喜和他在一起。
袁大财一脸得瑟,仿佛正是自己破译了一个巨大秘密。
丘云来一看卢易见如此说法,当下便旁证道:
“这位仁兄说的不错,我们确是有一位姓张的头领。不过我们这位张先生此次落水受了惊吓,有些神智恍惚,只怕要休息数日,才能回复正常。”
丘云来方才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一起前往吉隆坡参展的同行韩焕章来,韩焕章这人,怎么说呢,往好里说,是天才,往差里说,则是疯子,好歹这人名字中有一个“章”字,现在剧情需要,暂时就只好让姓韩的跑一回龙套了。
卢易见和丘云来配合默契,顷刻之间便将一件不存在的事情虚构出来,有鼻子有眼,好像真的一样,丘云来的表情还有点不太自然,卢易见则神情自然之极,压根就不觉得有说谎之嫌。
“哦,原来如此。可惜船上不是将息之处,倒是要尽快找个地方将养才是。”
康小鲁自幼读圣贤书无数,且宅心仁厚,当下想到的就是如何送他们上岸,是不是该送往大宋。对,一定要送他们去大宋。
不过去大宋的话,是送往临安呢?还是送往台湾?
康小鲁有点纠结。
还是先靠岸吧。
不久,船队靠上了一座小岛。
穿越众避开一旁,聚在了一起。
迫切需要讨论的,是一众人到了大宋,如何面对,如何区处,如何选择。
不过,当所有21个人聚在一起不用担心被这个时代的人听到的时候,首先议论的却不是前途什么的。
大家首先议论的,是各人心中的种种悬疑,以及为什么会来到大宋。
“你说,我们这二十一个人,穿越来了南宋,那机上的其他人呢?”
“要我说,那架飞机必定是撞向哪栋高楼了。”
“难道是迪拜的那座?还是吉隆坡那座?”
“错,错!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劫机的是外星人,或者是未来穿越者,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们穿越来南宋,穿越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举手之劳。随随便便,便打发我们到了南宋。”
“不错,要不然我们纵身一跳,不浑身碎骨才怪!想起来都后怕,怎么就敢往下跳呢!”
“赞成!这一定是非自然力量使然。诸位,听说过百慕大三角没?”
一说到百慕大,立即就有人接口道:
“百慕大啊,我知道,很多飞机在百慕大神秘失踪,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1984年,40年前在百慕大海域上空离奇失踪的五架美**机突然出现在墨西哥的北部沙滩。84年当人们发现这五架飞机的时候,发现机身依然闪亮,油箱里还有汽油,只是机舱是空的,任人们想破脑袋,都无法想象这五架飞机师怎么到了这个沙滩的。因为经过鉴定,千真万确,那是40年前离奇失踪的飞机。要我想,只有科技遥遥领先的外星人或者未来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大家说对不对!”
这是一个军事发烧友,搞通讯的,姓刘,刘文兵。一看众人中不少人在颔首,他继续讲述道:
“还不止如此,1985年那一次,在新几内亚的森林中,发现了一架失踪了五十年的双翼飞机,离奇的是,五十年过去,这架飞机看起来就跟它当初失踪的时候一样,看不到生锈的痕迹,甚至壶中的咖啡还是热的,尝一尝,味道居然一点也没变,真是奇迹。”
一说到这个话题,立马有人补充:
“据说在月球表面曾经摆着一架美军轰炸机,谁能将那么个庞然大物弄上月球,那肯定是外星人干的。”
“照这么说,一定是外星人吃饱了撑的,玩我们来了。靠!”
“那你们说,要是外星人干的,飞机会飞到哪儿去?那些留在飞机上的,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我看,其他的人说不定是穿越到未来世界去了,哎呀!要是那样,他们可比我们幸运多了!”
这人一边说,一边想象着未来的幸福世界――物质极大丰富,可以长生不老,不知不觉口角流出了一滴不易察觉的口水。
“温伟,未来世界怎么啦!依我看还不如来南宋的好,在未来,我们只有被别人俯视的份儿,到了南宋,嘿嘿,受人尊敬那是跑不掉的,想一想,被人仰视的感觉才叫真好。”
“南宋这破朝代不咋的,要是穿越到汉唐,那才叫得劲。我看飞机上的那帮人也许比我们幸运,他们说不定就穿越到了强汉盛唐,啧啧啧,两百号21世纪的人士穿越到汉代,或者唐代,那多得劲啊!”
“算了吧,说不定那帮人一家伙穿越到了更远的古代,刀耕火种,那才叫悲催呢!”
“嗯,穿越到新石器时代倒还不错,起码还有猿人相伴,要是穿越到白纪时代,到处都是恐龙,只怕都没法活。”
马奋这么一说,一众人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很幸运了,比起穿越到其他不靠谱的时代,穿越到南宋,真可谓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还是马同志果断,多亏了马同志啊,我们要不是跟着马同志豁出去一跳,万一要是穿越到了这个纪元那个纪,满世界只看见恐龙,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被庞大的食肉恐龙当零食吃掉呢!”
“诸位,跑题了,跑题了。拜托!我们还是少替那帮留在飞机上的人担心吧,他们去了哪儿,到了什么时代,都与我们无关。现在,拜托,还是好好想一想我们究竟怎么才能在这个时代生存吧。”
丘云来善意地提醒大家。
“我提请大家注意一件事,白二跟吴飞鸢显摆,提到了台湾,好像说还有一个高雄特区,我记得台湾是明末才由郑成功打败荷兰人一举搞定的,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件事,大家怎么看?”
卢易见抛出了这么一个敏感的话题。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各怀心思
有老丘提醒在前,小卢又忽然提到了台湾,甚而还说到什么高雄特区,众人开始回过神来,很明显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还是尽快商量个对策才妥当。
穿越众虽然是萍水相逢,顶多是两个一伙,单人独马的还占了多数,突然来到这个世界,自然是要抱成一团,共同对外才是。于是大伙儿收揽心神,将注意力转回到现实之中。
王风头一个便接过小卢的话头,皱眉道:
“这事的确有些古怪!”
“那是相当古怪!“有人模仿小品腔调,将”相当“二字说得异常夸张。
韩焕章此时还在自顾自地出神,他向来就是如此,无论什么聚会场合都无法让他集中心神在聚会主题上。此时忽然有人用小品腔调说出“相当古怪“,一起笑声一片,任是韩焕章再是陷入冥想,也做不到无视。
韩焕章忽然有了发言**,于是说道:
“诸位,我来说两句。“
众人看韩焕章一直没有发言,此时突然出声,以为他有什么真知灼见,故而将目光都对住这位老兄,想听他的下文。
“其实,此事以我来看,也算不得什么古怪之事。我看这事八成就是天顶星上的某个艺术家,哪一天突然来了灵感,就搞了一次这样的行为艺术。你想啊,21,都是变着法子来玩的,天顶星上的那些艺术家,玩尽了各种概念,觉得没劲了之后,就跑到21世纪玩劫机版行为艺术,我想,就连送我们穿越到南宋,也必定是他行为艺术的一部分。”
靠!这什么人呐!老丘无语。这小子搞艺术搞坏了脑壳。
韩焕章继续假设:
“要是我,除了送你们穿越,我还要与地球人开个玩笑,我要把飞机弄没了,人弄到火星上或者别的什么星座上,叫地球人满世界都找不到。哈哈!哈哈!”
他一个人笑,却没人跟着他笑。
老丘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道:
“小韩,小韩,现在不是谈艺术的时候,我们到了这个时代,头等大事,是要商量个对策。等有时间了,那时候,要搞什么艺术,都随你。”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一口一个你们,仿佛不关他事儿一般。
“好了,我来说一说吧。”
说话的这人叫陈玉杰,干过多年的刑侦,后来因故下了海,否则也不会跑去马来。干过刑警,便注意收集一切相关的信息,他觉得自己该站出来说几句了。
陈玉杰之前也没发言,大家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听他会说出一什么话来,也不知道这家伙说话会不会也像韩焕章那样很不靠谱。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有限信息,可以判断出以下几点。一,历史发生了一些变化,历史上宋朝没有经营台湾,但在这个时空,南宋占了台湾,而且还搞了个高雄特区。这是一个不小的变化。二,在船上,我们看到了一份报纸,叫做《特区新报》,看起来这份报纸像是铅印的,铅印本应该在几个世纪以后才会出现,看来,这项技术也提前出现了。”
“这么说,是有人比我们更早穿越了。靠!迟到了!”
“还不止一份报纸呢!我还看到一份叫做《新报海外版》的报纸。”说话的是林礼士,他被步大发的船救上了船,步大发的船上没有《特区新报》,却有《新报海外版》。
“这个我还没有掌握。不过第三点,我要说的是,南宋的生意做到了安南占城,在安南的下龙湾还有一个类似租界之类的地盘,令人吃惊的是,那里在大举挖煤,产量惊人。而南宋在安南占城的关键人物,一个是陈亮,一个是姜夔,陈亮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至于姜夔,就毫无印象。诸位当中应该有比我了解南宋历史的,他们俩是何许人也?”
“陈亮和姜夔都是南宋有名的词人,这个陈亮比较狂,热心政治,却无法一展抱负。姜夔嘛,你可以认为他是一个音乐家,拿后世的话来说,既作曲还作词,要是到了后世,没准就是罗大佑一样人物,至少是不愁没钱花的,不过这人不幸活在南宋,历史上的姜夔,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很穷。”
说话的是贺驰安,中文系毕业,在宋词上下过一番功夫,所以张口就说出了两人是何等身份来历。
“呵呵,这个时空的陈亮姜夔,可不一样,两个人全都下海经商了,据说手上掌控的财富无数,日子过得可滋润呢!”
“啊呀亲们,这个姜夔有才啊,又是作曲又是填词,老有才了,不知道长得英俊不英俊?“
说这话的是于云露?,于云露在穿越众中最年轻的女性,芳龄才十九岁,是哈星一族,哈周杰伦还罢了,还哈韩,说起韩国的歌星来,简直如数家珍,如今一看这个什么叫姜夔的既有才又多金,立时表现出哈星族花痴般的一面。
贺驰安不太欣赏于云露那副夸张的化妆,本来这小妞长得也不错,非要化妆得那么另类,抹好好的抹点正经口红不好,偏要抹那紫里透着黑的口红,一派潮女的派头。一听这小妞说话,就知道起了追星傍大款的心思。靠!21世纪的小妞就是没底线,丢穿越人的脸呐!
不过贺驰安涵养毕竟不错,便笑道:
“这个姜夔据说是一表人才,年岁也不大,男人四十一枝花嘛,而且,姜夔人还很多情。嘿嘿,到南宋,傍上姜夔,那也算是造化了。“
“谁说要傍姜夔了!切!“于云露心里虽然隐隐有这心思,却忌讳人家妄加评论。
陈玉杰一看,连忙接口继续说道:
“还是老贺博学多才,呵呵。言归正传,言归正传。刚刚说到了第三,对吧!还有第四,第四点,听说船队此行,是要去往什么克拉地峡,听说这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是有人搞了一个什么修路计划,要直通印度洋,你们说,这是不是有点逆天了!”
这个消息是从白二和步大发那里套出来的,船队的去处本是秘密,但这两人都属于不大守得住秘密的人,很容易就被套了出来。尤其是白二,在吴飞鸢面前,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还有这么一出,身为军事发烧友的刘文兵按捺不住了,觉得这又是一个显摆机会,马上显摆:
“能想到在克拉地峡修一条贯通泰国湾和印度洋的马路,有眼光,嗯,要是没有穿越客,单纯古人要是能想到这个计划,这人一定是一个天才。不过要是穿越客,想到这个就没什么稀奇了,后世的各大论坛,有一段时间连编累牍都在炒作克拉地峡的运河项目,火爆得不行。这个克拉地峡就是两大海洋之间最窄的陆地,也没什么山,顶多就是一点土坡,比三峡什么的简单不知道多少。其实也就是搁在泰国,民主玩得没谱了,连原住民的拆迁都不一定搞得定。这事要搁在中国,早就成了,你想啊,杭州湾大桥都修成了,修一条100把公里的克拉运河,简直是小菜一碟。我看,这个计划应该以最快的速度推进才是,先不要说别的,这是战略要地,这块地盘首先弄过来再说。“
老丘见刘文兵说起克拉地峡就口水横飞,只好及时出言打断道:
“丫的小刘你那脑袋记性咋就这么好呢!不过,还是听陈玉杰说完吧。“
陈玉杰笑道:
“其实不用我说,有这四点,大家都应该明白了,那就是穿越这种事,并不是我们才能遇到,有穿赶到了我们前头。从所有的迹象看来,那个茅特首就是疑似穿越客。取台湾,设特区,办报纸,租借安南下龙湾,还要修筑克拉马路,多半都拜他所赐。”
“靠!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老子一辈子从不迟到早退,偏偏这一次就迟到了,你说这一次迟到,吃的亏大不大!什么好事都让那姓茅的占了。切!”
马奋笑了笑,一本正经地道:
“看你说的,背面还有金国,也不知道成吉思汗现在出世了没有,这时代好啊,建功立业,正是大好时机。”
老丘眉头一蹇,叹一口气道:
“还不知道这位茅特首对我们穿越时如何态度呢!还有,我们号称海外归来,作为本时空的‘海归’,南宋这个皇帝又会将我们怎么样?不要想得太美。有道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看得有一些预案才好。”
说到这里,身为某国企办公室主任的龙久站出来说道:
“老丘说得对,自古人心难测,还是考虑周全一点为好。我们这二十一个人,来历不明,到了南宋,也要有自我保护意识,小心行得万年船。依我看,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哦,我这是打一个比喻,俗话说,狡兔三窟,不要切忌一窝蜂,我看不如在下龙湾留几个,在台湾留几个,时机成熟之后,再去临安去几个,总之不要都呆在一起,被人一窝端了那就麻烦了。”
龙久在国企做办公室主任,见惯了国企权力层的勾心斗角,自有一套处世诀窍,尤其善于自保,先想到的就是自保一途。
一说到去向,而且龙久这厮还给了多个选项,立时便有人开始选地盘:
“我去台湾。”
“我去杭州,哦,是去临安。”
“我看下龙湾也不错,在海外说不定还安全点,于小姐,怎么样,你也去下龙湾吗?”这厮是要拖于云露这个美女作伴的。
“切!人家只是想见一见姜夔长什么样子好不好!要选嘛,当然是去临安了。”
马奋没想好去哪儿,便拍着韩焕章的肩头问道:
“韩艺术家,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克拉地峡。靠!老子不是来享福的,克拉地峡这样的大手笔,我喜欢。”
“好,韩艺术家,这回你说的算是人话,对了我的胃口,我也去。听说那里的什么狗屁酋长不肯让出地盘,我去跟他会一会。”
马奋血管里流淌的是好斗的血液,现在就近就有机会,当时就手痒了。
老丘一看,这姓龙的出了个馊主意,还没有开始呢,队伍就要散了,此时各怀心思,就开始酝酿两岸三地三国四方了。
奶奶的!二十一世纪的队伍,真是难带啊!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九十五章 西进成员
不过,队伍不好带也要带。
老丘觉得自己有责任团结大家,凭自己的能量,也完全可以提升这个临时集体的凝聚力,逐渐将这帮乌合之众打造成一个战斗集体。
老丘算不上一个成功的艺术家,绘画那点事,老丘自认,造诣有限。老丘付出了毕生不懈的努力,勉强才排进了二流艺术家行列,这还多半是靠着自己的一番运作,才有今日在艺术界的地位。老丘头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艺术上算是到头了,再也不奢望在艺术上有什么进境。*
还好,老丘虽然在艺术界不算什么艺术大腕,却难得有不俗的沟通能力和组织能力。一来二去,老丘成了艺术家里面的组织家,屡屡领衔操持一些画展,出版一个什么画集,搞一搞慈善拍卖,或者组织一些什么艺术活动,最后被公推为韩焕章所在的艺术圈小团体的协会秘书长。
论组织能力,老丘其实也不怎么突出,但是放在艺术家里面,却是鹤立鸡群,不!是鸡立虫群。
道理跟与象棋冠军打乒乓球,与乒乓球冠军下象棋一样。老丘将自己作了定位之后,从此扬长避短,不求在艺术的短板上突破,而选择另辟蹊径,在艺术家当中昂首做起了一个组织家。
如果单以组织能力参加什么海选节目的话,老丘很可能过不了第一轮就会被评委刷下来。比起社会上各种组织能力强悍的家伙,老丘的组织能力只能算差强人意,但放在这帮艺术家中,却正好如鱼得水,艺术懂一点,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人头混的熟,手段油滑,沟通顺当,因而日久积威,俨然便成了一帮艺术家中组织者的不二人选。
比如这一次吉隆坡画展,领衔张罗的人就是老丘。尽管艺术圈外的朋友对老丘的组织张罗能力时有质疑,讥曰“蜀国无大将,廖化充先锋”,但在老丘这个艺术圈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真正的艺术家都专心干艺术去了,一些闲杂事儿总得有人来做吧,老丘喜欢张罗,一众人也乐得放手,加上老丘人缘好,而且很谦虚,所以这个位子坐得格外稳当。
当然,老丘还是颇有一些能量的,像韩焕章这样难缠的人物,老丘都对付得来,也足见不是混饭吃的。
面对现在这个局面,老丘掂量了一下,卢易见这小伙子是个机灵人,一张嘴很会说,随机应变,见事很快,不过有点失之轻浮,而且太年轻了,在穿越众中难以服众,嗯,小卢可以成为自己的好帮手,至少暂时不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龙久那人本来是一个威胁,但方才说的那番话,就显得立意不高,格局不大,看来此君是长于自保,进取之心明显不足,恐怕是多年当办公室主任使然,当跟班则有余,当领导则不足。嗯,说得上纲上线一点,就是正能量不足,亦不足以服众。
倒是那个陈玉杰,还摸不清深浅。
老丘这么寻思着,自觉应该当仁不让地主导穿越众的大局。
老丘等大家七嘴八舌将自己的选择说得差不多的时候,便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按照轻重主次,引导着穿越众步入正题。
首先是统一口径。这么一帮人,从21世纪穿越而至,从衣着打扮到发型,在宋人眼中,都显得怪异无伦,令人疑惑这是肯定的了。你看看,大家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乞丐装,八成是过时空隧道的时候电磁异常,搞得衣服上左一个洞右一个洞的,显得格外怪诞。还好宋人先入为主,没有将自己这帮人当妖怪。
所有的人都不是傻子,没有人傻到认为可以对宋人实话实说――在这一点上,倒是高度一致,包括美国人和澳大利亚人以及马来人。
最后,一致同意按照老丘他们三个代表已经抛出去的“海归”说法统一口径。其中更要顺着康小鲁他们的揣摩,将渊源指向传说中远渡重洋自立一国的虬髯客。
第二,既然此前老丘根据对方的引导,愣是杜撰出了一个姓张的首领――也就是“被姓张”了的韩焕章,那韩焕章这个冒牌姓张首领,虽说是不得已才隆重推出的一个龙套人物,大家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看韩焕章那德行,虽然不太靠谱,好歹还算是有下限,再说韩焕章的“头领”名号也就是个摆设,并无实质内容,那就认了吧。
韩焕章也绝不迂腐,性命攸关,当然是事急从权。于是韩焕章的名字改成了“张怀汉”,你别说,这名字倒是很像某个海外华裔的名字。
但问题来了,韩焕章这厮居然自作主张,要去克拉地峡!
本来老丘与康小鲁他们一番沟通,初步的想法是先由康小鲁他们送自己一行前去下龙湾,然后再定去泉州还是台湾。至于去临安,却不是康小鲁能表态的。
泉州的各色商人最多,不乏海外客商,有的异域商人在泉州甚至已经在泉州传了好多代了。台湾的异域商人也日渐增多,也非常适合各色人等居留。话说这些人还是唐人后裔,比异域商人又亲近了一层,泉州也好,台湾也罢,大可去得。不过,在康小鲁的想法中,这些人既然是茅特首一直在寻找的,那还是全都送去台湾为妙。但老丘话里透露出想去临安的意思,去临安当然有限制,不是谁都能去的,康小鲁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泉州这个选项抛了出来。
不料穿越众中有选台湾的,有选临安的,有选下龙湾的,甚至韩焕章和马奋还选择前往克拉地峡,却没有一个选择前往泉州。这帮人来自21世纪,习惯的就是呆在首都,或者特区,又或者出国。
但韩焕章和马奋要去克拉地峡,这有点犯难了。
堂堂的“张怀汉”,既然是一帮人的头领,总不能让他犯险吧,头领要去克拉地峡,按照常理,手下总得有一帮人一起去才说得过去吧。偏偏韩焕章认定的选择就是不肯更改,死活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众人费了许多口水,终是无法说服韩焕章,韩焕章说起自己的理由来,也丝毫不落下风,不能不说,韩焕章脑子其实还是很好用的。此外,韩焕章的性格,只能顺毛捋,但老丘今日用这一招,也不灵了。
其次,马奋也很狂热,不像能够阻止的样子。
有鉴于此,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大队人马还是先去下龙湾,韩焕章和马奋非要前往克拉地峡,那也只好由着他们。
但老丘认为,张怀汉既然身为名义上的“头领”,至少得有四个跟班,目下只有马奋一个,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还差三个人,怎么办?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刘文兵。谁刚才还在说克拉地峡是战略要地来着!
“小刘,你看,克拉地峡的重要性你知道得最清楚,你是不是去一个?”
刘文兵本来是选择去台湾的,傻瓜才会去鸟不拉屎的克拉地峡呢!但架不住大家都盯着自己,而且刚才自己多嘴,把话说在那里了,这时候要说不去,好像有点自己打自己嘴巴,心中虽然老大不愿,却还是应了声:
“那好吧!我去就是。”
老丘心说,总算“张”头领有两个跟班了。
老丘继续物色下一个目标。
这时一个潇洒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说道:
“这样吧,也算我一个。”
老丘一看,原来是唐凯,是在英国留学的一个小伙子,富有运动天赋,钢琴也弹得不错。他本来是选择去杭州的,这会儿能站出来跟着去克拉地峡,看来是一个热血青年呐。马奋看唐凯那体格,露出满意的神色,嗯,比文弱的刘文兵强多了。
“只差一个了,还有谁报名?”
大家左看看又看看,但等了半天,连本来是马来人的三个,都没有站出来,众人大表失望。
“我去吧。不过说好了,我最多只在那里呆一年,半年之后,任何时候我想离开那里,大家都不能有异议。”
这是王风,本来是搞互联网的,是21世纪的宠儿,对于穿越到南宋,王风心说,自己学的专业他娘的太超前了,在宋代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啊。
表态去克拉地峡之后,王风在心里自嘲起来,搞不了互联网,将印度洋和泰国湾互联起来,也算是聊以自wèi吧。
大家松了一口气。只要暂时凑够人手,能够蒙混过关,胡弄住宋人,大家当然不会非要让王风一直在克拉地峡呆下去,于是毫不犹豫地,全部点头。
ef=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a>【92ks就爱看书网】<
a>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即席定策
得知张头领竟然要带着区区四个手下就要前往克拉地峡,康小鲁这边所有人都感到委实是难以理解,这帮“海归”口口声声不是要前往大宋的吗!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上了咱大宋的船,老老实实由大宋的船队直接送往大宋,然后该干吗干吗,有这样的好事,这帮人该庆幸才对。
可这个张头领就是不消停,他那心思,真是不可以常理度之,就这么去克拉地峡,这不明显是节外生枝吗!还不听劝,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儿。!*
这事儿康小鲁做不了主。想阻止阻止不了,康小鲁只好将这个皮球踢给陈亮。
所以,只好将全部的客人都带到陈亮跟前,由他们去跟陈亮交涉。
陈亮早就在租借的运通岛上等候了,等到船队到达,海归众被一一引见,陈亮打量着二十一位奇怪的客人,点点头,嗯,看起来像是茅庚一直要找的人。
现在,二十一个人,所有的人都换上了大宋这时代的服装。此前的衣服那是彻底没法穿了,于是只好换上康小鲁提供的大宋装束。女的倒还罢了,她们习惯了穿这样那样新奇的装扮,穿上宋代服装,也就是穿时装的感觉,你还别说,穿上宽袍大袖的男装,也别有一番风韵。不过,男人们穿上宽大的宋代服装,大部分人就显得颇不自在。
陈亮看这些男子,除了那个张头领和姓丘的头发长一点之外,其他的都是清一色的短发。张头领的头发最长,不过长得也很有限,也就是稍稍长过颈项而已,老丘的头发披在两边,长不过颈。
陈亮不知道的是,这两人乃是21家。21家动不动会蓄一头标志性的长发,老丘已经年过四十,年纪愈长,长发反而留得愈来愈短,韩焕章正是三十出头,一头长发长得十分茂密,先不说艺术上造诣如何,这一头长发就让人觉得颇具艺术家的派头。
康小鲁和田全一番合计,一致认定海归众的头发长度是有讲究的,误以为这是身份的象征。在报告陈亮的时候,就以海归众头发的长度作为标杆,认定头发长的才是地位最高者。如此推论之下,张头领身份最为尊贵,所以头发最长,丘先生大约是二号人物,可以蓄长发,但头发长度毕竟不能超过头领,所以头发的长度次之,嗯,就是这么个道理。至于其他的人,想必都是排不上号的跟班众,所以便是清一色的短发。
陈亮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帮人在头发长度上定尊卑,倒也有趣。
陈亮亲切接见了海归众,然后发话,让各位远道而来的海归众沐浴更衣,只因船上所带的衣装有限,此前提供给海归众的都是麻质的服装,陈亮觉得这显然不足以显示自己身为华西集团总监的待客之道,同时也有失大宋体面,于是,一声令下,就让人奉上早就准备好的丝绸服装,头一件事,就是让海归众换上大宋标志性的国服面料丝绸装。
马奋接过闪亮的丝绸服装,一阵迟疑,靠!大男人穿这等花里胡哨的丝绸服装,这靠谱吗!
马奋怔怔的在一旁好一阵发呆,此时韩焕章已经换好了,当真是人靠衣装,韩焕章穿上光鲜的丝绸服装,倒是挺像个人物的。唐凯穿上这等服装,效果也凑合,但穿在刘文兵和王风身上,就别提多别扭了。
“穿上吧,穿上,人家一片盛情,咱得领人家情不是!”
刘文兵在一旁劝说。这小子身穿亮丽的丝绸袍服,一脸的得意模样,他不知道自己身穿丝绸袍服的滑稽样儿,他那身板单薄,那还罢了,关键是头发太短,还有点秃头,“前秃光明”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总之不穿丝绸还罢,穿上这一身,越发显得不伦不类。
马奋不想去打击人家的情绪,只是笑了笑,只是说道:
“难道就穿这身衣服,去丛林中喊打喊杀!?我不习惯。”
韩焕章不置可否,他只是觉得自己穿上大宋的丝绸服装是理所当然,至于马奋这个家伙,很显然最好是给他弄一套短打的服装,的确难以想象谁会穿上这一套丝绸袍子,去丛林中与酋长的喽罗开战。
这时候老丘到了,一看马奋还穿着那件麻衣,连忙招呼道:
“哎呀,马奋兄弟,快点穿上手里的这套衣服,陈亮陈总监要请我们几个代表赴宴呢!”
“你们去吧,这一次我就不代表了。”马奋觉得自己此前作为三个代表的一员,非但没有起正面作用,还拖了队友的后腿,居然被小卢那家伙鄙视了一回,这一次便打定主意不再当代表。
“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这是人家陈总监点名要参加的,我和小卢,还有韩焕章,哦,是张怀汉和你们四个,你,唐凯,刘文兵,王风,都得参加。告诉你们吧,如今你们在陈总监眼里,是忠贞不渝的义士,那是非去不可的,懂吗?快穿好衣服,别坏了自己的形象。”
“哦,有这么回事!”
说到义士,古来的侠客义士那是让人景仰得很呐!这一下搔到了马奋的痒处,也不顾什么习惯不习惯了,手忙脚乱地换上丝绸袍子,便跟着老丘前去赴宴。
陈亮设宴,不能将21位海归众都请了,首先是女子不能上席,其次呢,这其中还有仆人,故而特意相请七位代表,所邀的这七位代表,那当然是有所考虑的,张首领是一众人的首领,是必请的,老丘是二号人物,卢易见此人在这帮人中也多少有些地位,上次就曾出头,此人口齿了得,也在宴请之列。
至于马奋四人,马奋看来是一位武将,这人自然不能落下,其他三位嘛,也可谓忠心可鉴。其他人只顾着贪图安逸往大宋跑,但马奋四人选择忠心护主,随同西进,端的是不易,这等人物,值得尊敬,且邀来同席共饮一回。
宾主坐下,菜肴便流水价上来,今日里好酒好肉,陈亮表示,今日置酒为远道而来的贵客接风洗尘,尽可开怀畅饮。
这个运通岛租借才三个多月,岛上搭建了都是茅氏简易建筑,以木头为框架的砖木结构,盖上竹纤维水泥瓦,便是一栋房子,跟后世的农家乐好有一比。
一众人自从在航班上遭遇惊魂一刻之后,就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吃过一顿好的,马奋和王风两人乍一见如此丰盛的美食,立时便大吃大喝起来。韩焕章也胃口大好,不过不像马奋和王风那样不讲究,韩焕章号曰美食家,边吃还边皱眉,心道这大宋的厨师手艺很一般啊。
席间陈亮旁敲侧击,有意无意地盘问自称海归客的底细,七个海归众此前早有预案,回答起来,让陈亮感觉滴水不漏。
其中对于海归客来自的地方,当日统一口径的时候,便已经讨论过了,这时代文明人没有去过的地方不多,就拿美洲来说,其实早就有玛雅文明,只有澳洲才真正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原始部落阶段。穿越众没有更多的选择,便将自己来自的地方定位为澳洲,不管是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反正大宋的人没有去过,距离又足够远,就是它了!
遥远的澳洲,其实是无法描述的,反正很远很远,卢易见说了一大堆废话,其中并无什么有用的信息,偏偏陈亮连地球的概念都没有,模模糊糊的,感觉海归众说得有鼻子有眼,加上先入为主有了推测,于是更加深信这些人便是茅庚要找的唐人后裔。至于那个遥远的大岛,人家海归客中懂得航海的人都不幸罹难了,给往后的远航寻岛带来了一些困难,但,不要紧,总会找到的。
座上的酒都是有些度数的,自从茅庚弄出了高度酒之后,陈亮这个酒鬼就爱上了蒸馏浓缩过的高度酒。
几杯酒下肚,原本神秘的唐人后裔在陈亮眼中便宛然亲近了许多,尽管这些人藏有很多惊人的秘密,但不妨碍陈亮随意褒贬一番。
“张兄啊,你看你,你非要去克拉地峡,陈某要是阻止的话好似也不尽妥当。不过,你非要去那里冒险的话,我看还是多带两个手下去才好。别的不说,张兄手下那两个高鼻深目的奴仆就应该带在身边,那两人体格强壮,武艺料也不凡,一旦有事,多两个好手,加上这位马将军,也好保张兄周全。“
其实陈亮早就在心中吐槽开了,两个奴仆不跟着头领混,却跑到大宋去享福,这他娘的是什么道理!
“这个------“老丘犯难了,这两个主儿,说是奴仆,其实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而且,那个波特还是美帝人士,老丘对二十世纪21世纪美帝的霸权范儿记忆犹新,对于出身美帝的波特心存忌惮,要将波特赶去克拉地峡,老丘觉得实在没有把握。
卢易见马上出来说话:
“陈总监,倒不是他们两个不愿意去,而是我们张首领另有安排。“
陈亮一看,老丘吱吱唔唔,明显藏着事儿,姓卢的这小子却如此说法,这小子竟敢糊弄我陈亮!
“既是这样,你们不肯多派人跟着张首领,那,张首领此去克拉地峡,风险甚大,还是不去为好。为了张首领的安全,我看还是全部去往下龙湾吧,到了下龙湾,若是有人肯留下来,我陈亮必定待为上宾。“
陈亮心道,不去克拉地峡最好,二十一个人中,据说有些人愿意留在下龙湾,如果这五个人不去克拉地峡,那说不定可以多截留两三个,留下来的人若是都有茅庚那样的才干,有他们来帮衬自己,那真是如虎添翼啊。
马奋急了,直愣愣地道:
“我主心意已决,克拉地峡是一定要去的。“
“不错,张某心意已决。”韩焕章喝多了两杯,拿出艺术家的派头,不肯低头。
刘文兵本来觉得不去克拉地峡最好,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特也无趣,所以陈亮方才那番说辞,颇合刘文兵的心意。心道阿弥陀佛,不去最好,正好跟着大队人马,可以前往大宋享福去矣。
不料韩马二人都是疯子,尤其韩焕章,这家伙号称首领,说话做事连老丘也无法左右,这事让人大为挠头。
不过刘文兵就是刘文兵,他突然心中一动,便借着酒意说道:
“陈总监,在下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请讲。“
“陈总监,其实在下以为,陈总监也应该前往克拉地峡。“
“啊!“陈亮惊愕。
“请听在下说完,陈总监如今身在占城,已经是此地风云人物,下龙湾如今也是陈总监辖下,局面不可谓不好。只可惜,安南也罢,占城也罢,毕竟是有主之国,陈总监在此,经营得再好,也不过如此,再进一步,恐怕已是十分艰难。而且多少还有为他人作嫁衣裳之嫌。反观克拉地峡的局面,却类似当日台湾,茅先生献计取台湾,然后顺势出任高雄特首,以在下看,陈总监何不照此办理!不仅克拉地峡可以取下,克拉地峡周边此时都是无主之地,尽可一并取了,便在那里设一个新的特区,又有何妨!“
按照刘文兵的心思,既然自己被弄去克拉地峡,不如干脆就将克拉地峡那儿的事情闹大一点,这时代那里还是部落世界,不比要对付一个国家,要是忽悠得陈亮将重心往那边一移,很可能因此大获成功,自己那就有建言之功了。
王风听出来刘文兵的意思,心道要是那里能变成特区,那敢情好,特区都是集中优势资源的所在,呆在特区当然强多了。于是怂恿道:
“对,只要陈总监肯去做那里的特首,我们必定鼎力相助。“
老丘一看,陈亮明显有些意动。话说后世的特区也不是一个两个,自己犯不着跳出来反对。
韩焕章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设特区啊,大手笔!好啊!
“不错,特区这个提议,好!张某深表赞同。“
陈亮这些时其实也在为将来的发展谋划,在安南和占城看来是折腾得差不多了,以前是万万没有想过自己划一块地盘当特首的,但如今忽然来了一帮强援,天时、地利、人和,一下子都有了,不能不说,这个提议很令人动心啊。
ef=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a>【92ks就爱看书网】<
a>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有人抢镜
陈亮酒精上头,醉眼朦胧中,看刘文兵便分外顺眼起来。不过潜意识中陈亮还保持一线清明,心道这帮海归众素昧平生,人道是,未可全抛一片心,于是大笑道:
“诸君好意,陈某心领了!特区,特区!主意是不错,不过这个特首,须得是大宋官家敕封,陈某何德何能,岂敢妄居!”*
陪席的康小鲁和田全两人,至此才松了一口气,两人素知陈亮酒后无状,什么狂妄的话都敢说,多次祸由口出,这一次总算还记得有一个大宋皇帝,不能不说,在自我控制力方面,与以前屡屡酒后失言的陈亮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老丘也觉得纳闷,听贺驰安介绍,历史上陈亮这位老兄向来是口无遮拦,酒后更是出言无状,好象有两次还是三次都是酒后张狂,言语之间大逆不道,被人告发之后锒铛入狱。什么时候这位老兄连酒后说话都这么有节制了!
不过,想想也很自然,陈亮自从做了华西公司的总监,是事实上的ceo,这些时一直是在商场上打滚,尤其来到占城之后,所做的都赫然是王宫工程,要是轻易几杯酒就稀里糊涂地透出自家的底线,那生意还怎么做!
昔日陈亮一无所有,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失去,那时候了无牵挂,也就肆无忌惮,只管大发牢骚,甚至时有狂悖之语,大凡狂士就是这么个做派,说起来,都是被“魏晋风骨”害的。不过陈亮式的借酒发疯,包括皇帝在内都懒得和他计较。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也!陈亮现在掌控华西集团,摇身一变,变成了既得利益者,有了地位和财富,就必定害怕失去,此时若是还像以前那么狂悖,那就实在是不智了。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陈亮昔年是无产者,无产者多半都有造反情节,唯恐天下不乱,好来一次重新洗牌,但现在不同了,陈亮不仅有产,而且照此下去,大有希望晋身大宋十大富豪之列,时移势易,自然而然就变成了维稳派,嗯,所维护的当然是统治者的利益和自己的既得利益。
想通了这一层,老丘心中不仅莞尔。
正在此时,龙久跟着郭华章进来了,咦!龙久这么快就跟郭华章这厮混得熟了吗!只见龙久端着酒杯,就冲上前与陈亮碰杯,口中道:
“陈总监,龙某对大人的崇敬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所以特地来向大人进一杯酒。陈总监,请了!”
说罢一饮而尽。
陈亮现在商场上春风得意,什么国王相国都不乏自己的崇拜者,听了龙久的马屁,觉得再也自然不过,于是看龙久跟刘文兵一样顺眼。
不过在座的穿越众对龙久这厮这么肉麻的敬酒词都搬出来了,而且用的是金大侠的丑角词汇,顿时一致鄙视龙久。
陈亮说完一看,敢情龙久这人在这帮人中有点孤立啊,对于自己的崇拜者,不支持一下,说不过去啊,而且,对方阵营若是铁板一块,也不好吧,需要弄点缝隙什么的才好。于是陈亮笑道:
“龙先生请坐,来,我陈某也敬你一杯!”
龙久又是谀词如潮。
其他的穿越众更加鄙视,心道,龙久这人,作为某市烟草公司办公室主任,心肺被熏黑了不说,脸皮还厚得不像话,太令人鄙视了。
看到众人鄙视龙久的神情,陈亮只当无视,口里却道:
“喂,诸位,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目的当然是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哦,方才说到的是特区,陈总监说,特区这个主意不错。”刘文兵赶紧接上。
陈亮心说,断章取义,分明是断章取义!欺我喝酒喝迷糊了吗!
于是便道:
“刘先生有所不知,想当初取台湾,设高雄特区,所费何止百万!况且,克拉地峡距我大宋十分遥远,移民大是不易,那里虽然称不上是穷山恶水,然则气候炎热,瘴气盛行,绝谈不上宝地。要不是茅先生认为可以沟通两洋,那个破地方有甚么好经营的!姜夔就担心糜费巨大而收益有限,我也不敢想得太过乐观。高雄特区搞得好,那都是钱堆出来的,陈某财力有限,要是倾其所有将克拉马路修好,到时收费寥寥,入不敷出,呵呵,则大事不妙矣!当然,要是诸位另有生财之道,则另当别论。”
陈亮一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口吻。这一年多在商场上摸爬打滚久了,陈亮已经养成了商人习惯,遇事在商言商,凡事先算帐,总之尽量不干亏本的事儿。
靠!什么时候自比诸葛,抱负远大的陈亮,也变得经济挂帅了!
其实陈亮也就是想抻量一下眼前的这帮海归众,话说茅庚勉勉强强算是某海归的徒弟的徒弟,就有各种强悍的本事,这些号称是正宗的海归客,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马奋是个直性子,以为陈亮不甚看好克拉地峡,当时便道:
“陈总监,其实钱财之事,大可不必为此担心,我马某虽然不才,但我们这些人中,却不乏赚钱的高手,嘿嘿,有他们帮着陈总监,陈总监尽可高枕无忧。”
“是啊,我看只要在克拉地峡修好马路,收费是一桩,还可以搞第三方物流,比如搞一个顺风快递,一定那个日进斗金------”
王风大脑被酒精烧迷糊了,一出口就是电子商务的词汇,卢易见马上使个眼色,这厮才没有继续往下说,要不然这家伙说不定还会说出“第三方支付”“余额宝”什么的,丢人现眼啊!
陈亮听王风嘣出这些个新鲜词汇,哪里搞得清是什么意思,这时候“第三者插足”之类的词汇都还没有,反正人家的词汇玄乎其玄,那必是有些本事的,没准还胜过了茅庚。嗯,有这等人才相助,大事可成。
龙久一看,王风这傻帽一派胡说,陈亮居然毫不反感,风头都让这小子抢了,那怎么行!自己不说上点什么,表个态,那是不行了。
于是说道:
“陈总监明鉴,古有丝绸之路,宛转万里,为汉唐带来了滚滚财富,现如今陆路丝绸之路受阻,海上丝绸之路乃是不二之选,克拉地峡这里若是经营得法,将来或许真可以一跃而成为丝绸之路的中枢商埠,若果真如此,则一来造福大宋,二来嘛,也可以造福天下。”
龙久这一次说的倒是不错,其他七个穿越众心说,龙久这号人,厚黑是有一点,见识也是有一点的。
“陈总监,龙某不才,别的本事没有,在理财上却是有些心得,陈总监要是看得起我,龙某愿效犬马之劳。嘿嘿,龙某不是自吹,以我的理财手段,慢说搞起来克拉特区,就是再多搞几个特区。都不在话下。”
马奋一看龙久这小子吹得没谱了,抢镜也不是这么干的!你以为你是动不动就在国际上抢镜的金胖子啊!人家好歹还有资本爆个核弹呢!便丢下一句:
“哥们,别闪了舌头。”
一众人心道,龙久这小子不过是一个混国企的老油条,哪能有什么理财的本事,有那本事早就自己下海了,难道这家伙也想到宋代卖他的烟草吗!烟草苗儿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真是疯了!陈亮没发酒疯,这小子倒是发起了酒疯,丢人现眼啊!你们说,穿越众咋就这么良莠不齐呢!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何以处之
这天,茅庚的心情本来是格外愉快。
一刻钟之前,严蕊兴冲冲地跑来了,严蕊一到,本来正对着办公桌与茅庚说事的谭晓春连忙起身,然后自动离去,其实事情还没有说完,有必要这么慌慌张张离去吗!这家伙想回避啥!!
严蕊一笑,好像是表达歉意,又不完全是,但不能不说,笑容很动人。你别说,在忙碌的工作中,美女的嫣然一笑真的很养眼,它能使你情绪放松。
面对春风般的笑容,茅庚请严蕊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沙发上。
“茅特首,你看,这是新织出的针织布,这一次的,不错吧!”
严蕊递过来一块白色的针织挑花样布,茅庚伸手来接,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但只是轻碰了一下之后,便立时分开,然后就见严蕊微微一笑,这一笑莫名地娇俏,茅庚拿眼一瞥,但见严蕊好看的脸上升起一抹桃红,嗯,魅力不必说,的确有点勾人心魄。
严蕊也就是二十五六年纪,在大宋已经算不得妙龄,不过茅庚来自于21世纪,21世纪女性二十五六正是最美的时光,嗯,媒体上最吸引眼球的多半都是成熟性感的美女,也就是像严蕊这样的。十六七岁的未成年少女自家已经有了俩了,就性感而言,很显然严蕊可以秒杀自家的两个萝莉。
当然,最具杀伤力的还是严蕊的一颦一笑,那一份媚态,深藏在骨子里,自然而然地就散发了出来。
慢!这可是办公室!后世的各种领导也许就是被属下的美女如此这般将魂勾去了的。作为21世纪自诩正派男,茅庚认为以权谋色是令人鄙视的。
茅庚强自收揽心神,将目光从严蕊好看的脸庞、高耸的前胸收回来,又迅速掠过一双高跟鞋包裹着的美足,然后沉下心,正经地对着手中的针织布端详起来。
这一块针织布称不上多么好,也就是有一点后世针织布的样子而已,所谓的挑花,也就是最简单的针织构成图案,严格来说其实算不上是挑花。不过,能够通过机器针织织出这样的布,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可以套用一句话——这是茅氏集团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纺织业的一大步。
话说,在此之前经历了很多次的失败,因为茅庚只是懂得一点点针织的原理,在此之前殊无把握,现在总算蒙出来了,可喜可贺啊。
茅庚展颜一笑,道:
“嗯,相当不错!相当不错!”
茅庚心中得意,说“相当”的时候,不自觉就拉长了调门,严蕊听茅庚的调门滑稽,顿时掩口一声娇笑,弄得茅庚又是一阵心神失控。
茅庚摸一摸脑袋,感觉有点纠结,嗯,是那种带着暧mèi的纠结。看来后世的领导也是情有可原啊,面对女下属的百般风情,男上司能不能够把持得住,未见得啊未见得!茅庚想起了那个“禽shou不如”的段子,心说,面对严蕊这样千般风情的美人,如此下去,自己或许哪一天还真未必能把持住。
严蕊不知道茅庚正在展开跨越时空的遐想,在爱情和**之间纠结,严蕊眼中的茅特首非同凡响而又呵护自己,难得这样形象高大又平易近人。在当今大宋,茅特首堪称最最杰出的青年,比大宋最为珍稀的进士还要显得珍稀。
严蕊流连于才子之间,本来也是眼高过顶,但逢上茅庚,便只能升起高山仰止的崇敬之情。此外,除了崇敬,随着频繁的接触,有一点别的野望,并不奇怪。
还好,一块样布引起的涟漪只是荡漾了很短暂的时间,敲门声及时冲淡了办公室暧mèi。
送进来的,是一份来自占城的飞鸽传书。
什么!在前往克拉地峡的航程中遭遇风暴,竟然救起了21个奇装男女!
什么!这些人竟然号称是澳洲来的唐人后裔!还号称是12世纪末的海归!
茅庚揉了揉眼睛,看的没错,是这么写的,话说茅庚这小子的视力绝对是原装的1.5,自己附身其上,这一点上自信大增,不可能看错。
难道------?!
茅庚的脸上阴晴不定,最后一张脸变得几乎有些扭曲。
这是什么情况!平时茅特首遇到任何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样子挺让人着迷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茅特首,我有点奇怪呀,究竟何事,居然让茅特首也要皱眉!”
在严蕊眼中,茅庚这样的杰出青年是不用为任何事皱眉头的。
一看严蕊娇嗔的表情,茅庚苦笑一声,故作轻松地说道:
“哦,派往占城那边的船队遇上了风暴,死了不少人,令人痛心啊!我在想,对付海上的风暴,总要想个办法才好。”
“哦,是这样哦!”
高雄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会遇上台风,台风的淫威严蕊已经领教过,台风可不是人力可以对抗得了的。不过茅特首本事通天,难说就没有办法对付,严蕊心中,一时对茅庚的敬爱之情,又开始泛滥起来。
但茅庚面对养眼的美色,一点心情都没有。
好容易,哄走了严蕊,茅庚重重地往沙发上一靠,叹了口气,心道,人来得蹊跷,事情有些失控啊!想过来,想过去,从各种迹象判断,这21个被救起的人,很可能也是穿越众,既然号称来自澳洲,这帮人一定是十八世纪以后的人,嗯,极有可能是20世纪以后的人,甚至是25世纪30世纪的超级文明人也说不定!
该死的!剧情很明显有些胡来嘛,奶奶的这是在导演哪一出啊!穿越剧大多数是单主角的好不好!就算是群穿,那也是一次性穿越吧,哪有人家当穿越主角当得好好的,竟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又塞一些未来人到大宋来,一来还是21个,这主角简直没法当了!
茅庚的前世,大半辈子都扮演的是可怜的配角,好容易到了大宋,刚当了很短时间的主角,可以说,剧情还没有展开,立时就面临被换角的危险,这,太令人纠结了。
赵抦也获知了此事,与茅庚不同,赵抦闻讯颇为雀跃。
“茅先生,依你看,这些人是不是就是我们要找的虬髯客后人?”
茅庚只好点头:
“国公,很可能他们就是。不过,要等他们来了这里之后,才好作出确切的判断。”
现在只能将错就错了,人家说是澳洲来的,还得捏着鼻子认了,等那些人到了之后,自己先摸清他们的底细,或许还得与他们订一个攻守同盟什么的,假如他们真是穿越客的话。
赵抦点点头,他一副期待的摸样,对!赵抦很是期待见到这些人。根据道上传说,在赵抦的想象中,只要是跟虬髯客扯上关系的人,就必定大有本事。想想看,连只能算是虬髯客外围人马的茅庚都如此强悍,那么,那些人的本事岂非深不可测!
这些人要是能为自己所用,嘿嘿,尧舜禹汤,可期啊可期!
有赵抦的指示,21位“海归”的事立即被升格为顶级秘密,有权知道此事的除了赵抦茅庚,也就是韩侂胄而已。
茅庚考虑了一番,还是给陈亮发过去一封飞鸽传书。
过了一天,又有飞鸽传书到了。
茅庚又被请到赵抦的行辕,待关上门之后,双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两人面对面,都有点紧张,茅庚多半是因为心虚,赵抦多半是因为激动和担心。
好一会,赵抦才说道:
“茅先生,按道理,这21个人都应该第一时间送他们到这里来,怎地陈亮这么糊涂呢!居然让他们那头领带着四个人前去克拉地峡,简直是胡闹!此外,还有三个人,要留在下龙湾,陈亮竟然也答应了,真是荒唐!”
这次来的飞鸽传书,将21个人的安排做了汇报,张头领没有接受陈亮的建议多带上两个异族“奴仆”,龙久毛遂自荐留在了下龙湾号称要为陈亮办事,陈亮与龙久谈了一次之后,欣然留下了龙久这厮,看得出来陈亮对龙久很看重。
留在下龙湾的还有波特和马来华裔李和勤,波特的父亲参加过越战,并因此受伤,波特到了占城——占城也是后世的越南的一部分,基于乃父的越战情结,居然就此决定留下来,反正美国还没影。李和勤则是波特手下的售后服务工程师,波特希望李和勤留下,李和勤想了想,觉得跟着大队人马去台湾也未见得就是好事,因此也留了下来。
赵抦觉得,无论如何,不能放这些能人在外,万一这些人去帮安南占城,怎么办!
茅庚也希望所有的人全部来高雄,因为任何一个穿越客留在自己管不到的地方,都是一大威胁。不过,茅庚不认为一些人去克拉地峡和留在下龙湾是陈亮的主意,设身处地为这些人着想一回,便能想到这多半有自保的意思在里边。
何况,这些人必定明白克拉地峡的战略地位,难道他们想在那里占山为王!
茅庚不敢往下想。
很显然赵抦有点冤枉陈亮,茅庚只好为之分说:
“国公,我看此事先不宜下定论,究竟是陈亮的意思还是他们的意思,目下不得而知,还是待他们到了之后,看看他们究竟是何打算,再作区处不迟。国公以为如何?”
赵抦点头,这些人要是有通天的本事,很难说陈亮就能驾驭得了,问题是,他们总不会是一帮桀骜不羁的人吧,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连自己也不好驾驭吗!赵抦看了看茅庚,嗯,茅庚还不错,不是那种恃才傲物的家伙。
茅庚此时心中千回百转,心道赵抦这孩子无知者无畏,感受不到什么压力,自己知道这些人的来头,心中一直是忐忑不安,压力大啊!不知道这帮人的到来究竟是祸是福,自己又该如何区处。
唉!夹在一堆穿越人和一个皇孙中间,难呐!
ef=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a>【92ks就爱看书网】<
a>
第一百九十九章 趁虚而入
茶凉了,茅庚也毫无感觉,只是机械地顺手端起喝了一口,皱皱眉。
茅庚此时的脑子中,一直在为即将到来的13位号称“当代海归”胡思乱想。
13个人,呃,好像21年那一次党代会也是13位划时代的中国人参与,想一想,那以后的党史就是一部党内斗争史,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主角换了一个又一个。
要来的13个人,都可以称得上当代的先锋队,对,如果人家是n个世纪后穿越过来的,说是先锋队一点也不夸张,代表先进的生产力那是当然的,代表先进的文化那也是当然的,至于代不代表人民的利益,这个更多的是宣传口径问题,事实上,只要给普罗大众一点甜头,再将舆论控制好,这个也很好糊弄过去。
假如说此前自己是当然的时代先锋,是本时代无可争辩的主角的话,现在无疑受到了严峻的挑战。要是这帮人团结一致,随着时间的推移,主导大宋发展的主导地位大约不久就会旁落,万一这帮人要是排除异己,甚至用心险恶一点来一个杀人灭口,那也是完全可能的。唉!国朝的一部历史,也是一部残酷的官斗史,真的是残酷无情呐!陈独秀、王明之类的,最后只能是垫脚石。
自己说不定也就是一块垫脚石而已!得想一个可进可退的法子才好。
最差,自己急流勇退,退隐山林,做个富家翁罢了!谁叫自己单枪匹马穿越呢!先到两年是不错,但架不住人家人多啊!
至于谁要去引领大宋发展,谁爱干谁干好了,这个主角我自动让贤。
做富家翁的资本是不差了,算一算自己名下的财富,你能不说,还是令人满意的,总之,比上一世强多了。
茅庚有点自暴自弃,心道自己不是那号王霸之才,真不是那块与人斗的料。
面对本时空最大的一次可能的威胁,茅庚有点失了分寸。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但开门声并没有让茅庚生出任何反应。
然后高跟鞋的叮叮声响起,茅庚才反应过来。
“茅特首,你看,我今天穿的这一身,好不好看?”
又是严蕊。
眼前的严蕊,淡绿色绣花的丝绸裙子上面套了一件针织挑花的褙子,那样子颇像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女星,在茅庚面前翩然一转身,衣裙微微飘荡,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这么快就做出来一件针织衫,而且还这么漂亮,又第一时间就跑来这里像模特一样向自己展示,这是-------?
“嗯,你穿这件针织衫,真是美不胜收。”
严蕊要听的就是这话,本就春风满脸的脸上立时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随即,茅庚的目光与严蕊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接上了。
严蕊毫不回避,反而又是嫣然一笑,眼波中满是娇媚,
真是太有杀伤力了,即使是对女人风情不敏感的茅庚,此时也感受到了严蕊眼中的秋波流转,拿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被电到了。而关键的是,还不只是目光,严蕊每一举手投足,都释放着致命的诱huo,尤其是一张微微蠕动的唇更是性感**。
茅庚有些难以抑制。人家严蕊这么一副神态,要是没有任何反应,那就真不是男人了。
严蕊又向前靠了靠,心道茅特首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懂风情了。严蕊成心在茅庚面前展现风情,那一份风情其实在此之前就难以抵挡了,不过此前茅庚对于以权谋色嗤之以鼻,心中隐约有一条防线,所以尽管会上演暧mèi的一幕,但此前也就是只此而已。总的来说,茅庚不介意有美人出入养养眼,却还没有自甘duo落到欠下风尘女子风liu帐的地步。
不过今天的茅庚心思有点乱,情绪处于低谷中的茅庚不自觉就失去了自制力,冲动之下,忽然之间就伸出手去,拉起了严蕊的左手。
一双柔嫩的手,只是象征性地往回抽了一下,就顺从被茅庚握在了手中。
随后便是一声娇哼“嗯”,严蕊就顺势倒在了茅庚怀中。
------
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中,chun光无边的一场男欢女爱已经煞了尾,房间中依然荡漾着他妈的气氛。茅庚斜躺着,看着严蕊将美艳的身体包裹进光滑的丝绸面料服装中,嗯,美人穿衣,都风情万种。
茅庚忽然觉得有吸一支烟的**。不过这时代没有香烟,但茅庚好像置身于前世的烟雾缭绕中。
看得出来严蕊很满足,到了现在,茅庚认定,这一切都是这美艳的女子精心导演的,剧情也许没有像严蕊预设的那样,进行得那么快,但终于水到渠成。
在茅大特首感到潜在的威胁来临,在情绪低落而混乱的时刻,落入了精心构筑的风liu陷阱。
这叫以色谋权吗?好像不是,严蕊应该是对自己有一份真心的,也就是说,她真的是很想当自己的qing人,不,是很想成为自己的妾室。
在这个年代,风尘女子最好的结局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嫁入豪门,这样,就有一张长期饭票了。
这种事,古今中外司空见惯。
不过对于茅庚而言,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固然是放松了,但仔细一想,好像更像是自暴自弃的放纵。
茅庚忽然想起了后世的“58岁现象”,说起来那个“58岁现象”,便是在位者在58岁行将退休的时候狠捞一笔这种事,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临要退休的时候,不捞就再也捞不着了,那就赶紧捞吧!
茅庚想,自己的情形,好像有点类似。眼看自己的位置很可能被人取而代之,资源此时能占,不占兴许就占不着了,也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话说严蕊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资源,稀缺得很呐!多好的白菜啊,可不能留着让那帮猪拱了是不是!
本来对后世以权谋色嗤之以鼻的茅庚,对自己的行为也稍稍有点自责,不过茅特首不认为这是单纯的以权谋色,而是以权谋色和以色谋权的共同作用所致。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是没有无缘无故的骚情!茅庚想,把权色交易的一切责任都推给领导显然是荒谬的。在此一刻,茅庚有了新的领悟,悟到了所谓权色交易,很可能是以色谋权的情况占了多数,就像今天的情形一样,很明显是自己咬了女方的钓饵。领导也是人嘛!当领导处于情绪低谷之时,若是女下属乘虚而入,风liu韵事不发生才怪呢!
茅庚纵览古今,感慨了一番,其实心情还是舒畅了不少,无论如何,在那帮人到来之前,自己顺利地将大宋的美女严蕊纳入房中,抢先将稀缺资源占了,这是其一,其次嘛,这时候以好sè自污一下,似乎也是一种策略。
“爱江山更爱美人------“
茅庚不自觉哼出了声。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章 行有行规
第二百章行有行规
严蕊连忙伸过手来,作势要掩茅庚的口,当然纤手只是在茅耿面前晃了一下,并没有捂实了。严蕊小嘴噘起,半警示半撒娇地道:
“大人,可不能这么个唱法,庚君可记得东坡先生昔年的‘乌台诗案’!庚君,须得提防居心叵测之人罗织罪名对不?”
茅庚这才意识到自己随便一哼哼,就犯了这时代的忌讳。“爱江山”可不是随便能唱的!
“我的亲,你看我,和你一起,春风得意,有点得意忘形了。”
严蕊随即靠上茅庚宽阔的胸膛,茅庚轻抚严蕊的秀发,心道还是大宋好,要是后世,还得担心qing人反目坑你一个狠的,而在大宋,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
什么时候还是要搞一个隆重一点的纳妾仪式,也不能太怠慢了严美人。
闭着眼享受茅庚爱抚的严蕊忽然侧过头来,满眼崇拜地问起了一个问题:
“庚君,光华玻璃的股票还会涨吗?”严蕊平时不敢问茅庚股票之事,现在亲密到了这种程度,带着崇拜之情问一问,茅庚心情只会更好吧!话说这两天上市就疯涨的光华股票,绝对是市井之间最热络的话题,严蕊觉得哪怕是在床上,引着茅庚说一说自己的得意手笔,两人之间才会有情有趣。
不料茅庚闻言,本来放松了的心情立马紧张起来,随即就松开抚摸严蕊的手,以警告的口吻说道:
“我的亲,你不会也去炒这只光华玻璃的股票吧!你手中若是有这股票,听我的话。赶紧卖掉。立即!马上!”
“这样啊!我是买了一点,那,就听庚君的,卖掉。”
茅庚差不多是粗暴地将严蕊从床上拉起来,拉起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粗暴简单,便温言道:
“亲,先去卖掉吧!相信我!要是以后涨了。涨多少我补偿你多少,好吗?亲!”
这时候离休市还有一点时间,严蕊连忙收拾了一番,赶去将还没有怎么捂热的光华股票卖掉,一边还在想,光华玻璃是茅庚的摇钱树,之前怎么都舍不得拿出来上市让其他人沾光分红,好容易昨天放出来上市,今天就猛涨到了十六元银币,有人说要涨到八十,盖过金枪药业,干吗急着让自己卖掉啊!
不过不解归不解,严蕊还是忍痛卖掉了上午才买进的股票,算一算,赚了两成。
茅庚回到办公桌前,往空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象自己在吐着烟圈,心中叹道,要不是那帮该死的家伙马上就要来到这里,自己是决计不会将玻璃项目上市的。
没法子啊!本来玻璃这摇钱树可以一直这么摇下去,摇它七八年没有问题,因为这年代,别人没个十年八年不可能掌握玻璃的秘密。
但他们这帮不速之客来了,玻璃那点技术根本就不值得掖着藏着了,他们来了之后,玻璃技术只有一种结局,就是迅速地白菜化。所以,唯一明智的选择,就是趁早变现。
茅庚出于这种危机感,不得不提前将玻璃项目弄上市,结果立时引发了特区股票市场的一轮井喷行情,不光是光华股票,所有的股票都跟着上涨,大盘一路上扬,最后,就连严蕊这样的也忍不住下了场。
茅庚摇摇头,心道,自己这庄家也许不久就做到头了。
------
老丘一行十三人终于来到了高雄,湿漉漉的天空有一丝没一丝的飘着雨,水泥路面泛着冷冷的光,老丘心里七上八下,在想象着这里大宋皇孙赵抦以及姓茅的特首如何对待自己,虽然迎接的场面看起来有点排场,不过老丘坐上马车之后,一路上总觉得很不踏实。
当晚举行了一场接风洗尘的晚宴,赵抦和茅庚以及韩侂胄都出席了晚宴,真是够隆重的。有资格参加晚宴的是老丘他们九个男士,四位女士则享受着苏致妍作陪的家眷小宴。在隆重的晚宴上诸位男士被频频劝酒,不过穿越众此前就有约在先,都小心不敢狂饮,以免酒后失言暴露了真相。
赵抦抱着一片爱才之心,全程演绎着礼贤下士的态度,对九位远道而来的海归,赵抦频频示好,几乎是把九个人个个当做张良韩信了。赵抦马上就要大力经营台北,正缺人才呢!他真的是有心将这些人全部招揽到台北去发展。
不过,以老丘为首的九个人反应并不热烈,让人感觉他们九个人都好像不懂得投桃报李一般,一个个好像都有些不识抬举,搞了半天都没看出这些人有什么出众之处。
赵抦有点疑惑,心道莫非这些人难道是冒充“海归”!难道是骗子?不像啊!不过也不能排除。狠狠心把头发剪掉完全可以做到,至于口音什么的,憋一憋也可以嘛!
赵抦可不想自己受骗,心说什么事都不能先入为主,得想个法子好好考校一番这帮人才好,我赵抦虽然求贤若渴,却是不会让任何骗子和左道盘门的江湖术士得逞的。
赵抦不知道这帮人对茅庚心怀忌讳,在没有搞清楚茅庚的态度之前,老丘他们选择了不显山不露水,只好先装傻再说。
第二天,老丘四人来到了茅庚特意准备的一栋新楼里,这是一栋装修一新的别墅,家具家什什么的一应俱全,这是茅庚送出的宅子,送给老丘一行十三人的。茅特首送出的宅子总共是三栋,这一栋是最为豪华的,面积有六百多个平方。
二楼的大厅中,宾主五人相对而坐,除此而外,这栋宅子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人。宅子外,只有张海三带着茅特首的四个忠心跟班在宅子门口守卫着。
“丘先生,贺先生,陈先生,卢先生,四位,首先欢迎你们!我今天请你们来,不,看起来好像是你们等着我请你们来。呵呵!此刻我的人守在门口,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我的许可,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谈话,所以,我们可以放开来说话,不必有任何忌讳。”
老丘的代表队伍,这次除了小卢,还加上了陈玉杰和贺驰安,老丘觉得陈玉杰和贺驰安能帮得上自己。
四个人都是有备而来,自然明白茅庚的意思,今天要摊牌。
“茅特首待我们如此不薄,令人感恩戴德。你看这栋房子,玻璃、沙发、抽水马桶,哪一样不是豪华之物!茅特首领导下的特区,用银币,开股票交易,诸如此类,令人感叹呐!我等从海外归来,蒙茅特首看得起,我等愿意死心塌地,追随左右,供茅特首驱策。”
卢易见一开口,就是攻守兼备。话里点明了姓茅的你不要装糊涂,你那老底早就露陷了,以为不敢揭穿你吗!
茅庚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笑笑,招呼道:
“来来来,喝茶!”
转头面对老丘,微笑道:
“丘先生有何见教?”
“茅特首,他说的不错,我们唯茅特首马首之瞻。”老丘这是尊茅,至少不会喧宾夺主。
“哦,难道没有别的要说吗?”
老丘迟疑了一下,说道:
“有,其实我觉得茅特首也一定有很多话要跟我们说。不过,说开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愿闻其详。”
“茅特首,据你看,这个世界上,干什么行当最好?”
干什么行当最好?那当然是当皇帝了,不过我不上你这个圈套,想让我说出大逆不道的话然后陷害我吗!没门!
“丘先生,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丘先生不妨说说看。什么才是最好的行当?”
“什么行当最好?那当然是穿越这个行当了,比如说---”
陈玉杰直视茅庚,继续说道:
“比如说茅特首,穿越到大宋之后,金手指一开,要金钱有金钱,要美女有美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宋的皇帝也比不上。茅特首你说对吗?”
此言一出,茅庚立马避开目光,很不自在起来。靠,逼人太甚!有这么单刀直入的吗!
冷场了一小会,一看茅庚那反应,老丘觉得有谱了,于是叹一口气说道:
“唉!一个行当太好了,就会有人跟风,这个很容易理解。可是跟风的要是太多了,什么好行当都变成了烂白菜。茅特首,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想,我们在茅特首面前,现在就像一堆烂白菜。”
茅庚乐了,心说这个老丘还是很诙谐的嘛,茅庚哈哈一笑道:
“这么说来,丘先生是直承你们是穿越来的啰!”
“不错,不过茅特首是穿越界的鼻祖,我们顶多是跟风跟得比较快而已!我担心的是,说不定过些年,一大帮一大帮的穿越众如过江之鲤,蜂拥而至,那时候,穿越这个行当就真的会烂得跟烂白菜一样了。”
茅庚大笑,老丘有意思!不过万一科技发展,穿越就像敲个键盘或者打个的那么简单,那的确是穿越界的悲哀了。
老丘继续,茅庚分明是默认一切了,老丘觉得要把话说透:
“所以,不瞒你说,我们尊你茅特首为尊,这是为了我们自己。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还想请茅特首立下规矩,比如什么事都得讲一个先来后到吧!所谓行有行规,穿越界立下行规绝对是刻不容缓。”
茅庚点头,穿越界是得有个行规,将先来后到就很好!茅庚心道,老丘算得很精啊!自己第一,他们集体排名第二,他们不管怎么样,资历总是在三甲之列,不能不说,排到这个位置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了,好歹也是一个银牌得主嘛!
嗯,在先来为尊这一点上,老丘也坐享极大的利益,想想看,真要是后边的穿越者如潮水般涌来,如果不讲先来后到,秩序必将受到极大的挑战,就国人那操性,后边的人不想插队才怪呢!
你看,人家甫一穿越,就相当的有危机意识,所谓居安思危,莫过于此!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零一章 特首感言
这一刻,茅庚将对老丘的评价上调了好几个评级,这人不错!其他三人好像也不是桀骜不驯之辈,那个陈玉杰嘛,也不过是说话直爽了一点罢了,总之,还不错,有那么点开诚布公的味道。
好吧,是时候将双方底牌摊开了。c66c!
茅庚摆开一副笑容,试探道: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今天便是这个---这个穿越行业第一次座谈会了,是不是可以这样讲?”
“对对对!茅特首是学长,我们是后学末进,我们来到这里见到茅特首,总算找到了组织,找到了指路明灯。茅特首说今天的会是座谈会,其实更是一个学习会,学习茅特首,学习如何贯彻茅特首的精神。可以这么说,今天是穿越行业,是穿越界第一次会议,要开成一个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哦,是团结的会议胜利的会议,自此之后我们将紧密团结在茅特首周围,从胜利走向胜利。”
卢易见这厮逮住机会就忙不迭表现,除了自己给自己抬轿,好像自己是位列什么常委似的,还有就是不忘大拍马屁,大表忠心,说起来这都是后世的影响所致。
大家都笑了,茅庚也会心一笑,这些人初来乍到,最起码是得学习一下自己的种田精神。
笑过之后,在座的每个人心情都不同程度地放松下来。
茅庚的穿越者身份,此时已经心照不宣,茅庚当然也不会惺惺作态掖着藏着,开怀笑过之后,茅庚有了融入感。
不过,茅庚最想了解的是,这帮人是不是事先早有预谋组团穿越来的。
得问问清楚:
“诸位,那就先介绍一下你们是如何穿越过来的吧,就当故事说一说,行吗?”
“还是茅特首先介绍经验吧。”贺驰安这是谦虚一下,不喧宾夺主是正理。
“呵呵,还是你们先来。”茅庚心说我的穿越太没有技术含量了,自己被鱼钓了这才稀里糊涂地穿越过来,哪好意思跟大家显摆!
于是卢易见得了机会,开始讲起了穿越故事。
你别说,小卢还是颇有讲故事的天赋的,只听他娓娓道来,故事讲得跌宕起伏,惊险刺激,连在座的其他三个当局者也不能不佩服这厮的口才,航班上的故事经过他的添油加醋,简直成了荡气回肠的史诗故事,21个穿越者都被升格成为临危不惧的伟光正人物,俨然都成了个顶个的大英雄。好吧,不能不说,小卢这家伙当真是编故事的高手。
茅庚心道,起码,这些人的勇气是值得佩服的,飞机上往下跳,这个胆量自己未必就有。就凭这一点,这些人个个都堪称是强悍得一塌糊涂的勇士,包括其中的四位女士。
不过,茅庚听完还是不禁松了口气,原来这帮人不是什么主动组团穿越,倒是一帮乌合之众机缘凑巧穿越了。要是这样,威胁就不见得那么大了。
茅庚自己也不介意将自己的穿越与四个人一起分享,不过,当四人听说连钓鱼也能穿越之时,只能在心里感叹,这茅特首好象真有真命天子的命啊!
聊完了穿越的来历,茅庚心中明显地有底了,于是笑道:
“老丘,你看,其实我前世还比你大两岁,呵呵。”
“那是,那是!”老丘想,原来茅庚前世是实业界的一位老油条,以前的经历好象就是专门为穿越准备的。
“老丘,你刚刚说要立一个行规,我们是不是也扯一扯,搞一个约法三章?”
老丘连忙点头道:
“正是,正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信息优势是最大的优势,我们从信息社会过来,要在大宋发展,并支配资源,最需要仰仗的就是信息不对称,所以,信息外泄是我们不能容忍的,可以这么说,穿越行业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他人,而正是我们自己,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我们的队伍一旦发生分裂,后果将不堪设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出现军阀混战局面,导致华夏民族打得稀烂,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所以,我们必须保证团结,杜绝分裂。”
“言之有理。那,有什么办法防患于未然呢?”茅庚心道我就担心你们这帮穿越者中有人泄露信息,甚至另立山头对着干。一旦有人分裂出去,信息不对称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垄断什么的也就别想了,难道要像后世那么动不动就来一个恶性竞争!
“所以嘛,我们要达成共识,形成行规。比如说,我们必须奉行一个大宋。”老丘这是试探茅庚有没有篡宋当皇帝的打算,老实说,老丘这帮人宁愿跪拜大宋姓赵的皇帝,对跪拜茅庚却是很有点心理障碍。
“一个大宋,各自表述?”茅庚笑了。
“我们想听听茅特首一个大宋的表述是什么?”
“我的表述嘛,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就是想老老实实做一个大宋的臣子,官商一体,亦官亦商,就像现在这样。”
茅耿一顿,发现效果很好,四个听众面露微笑,于是继续道:
“此外,我就是想循序渐进地推进科技,推进工业化,后世的国人太过于急功近利,假冒伪劣和炒作的那一套我本来是深恶痛绝,故而希望遵循德国的路子,做精做细,尽量避免短期行为,我相信,只要掌握足够的资源以后,有个十年左右的时间,大宋的工业化是完全可以期待的。我想强调一点的是,我的梦想是推进严谨版的工业化,而不是后世山寨版的工业化。”
一片哄笑。到大宋搞山寨版?有这个条件吗?
茅庚正说到得意处,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梦想中的大宋,十年之后,可以扫平金兵,统一中国,将成吉思汗扼杀在摇篮里。起码,海参崴什么的总得拿在大宋手上吧,嗯,军事上要不受任何人威胁,我的大宋梦就是这些。”
老丘与陈贺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你没有做皇帝的野心,那敢情好!只有卢易见觉得,茅特首这个大宋梦太保守了一点,就好比武大郎耍拳,起手不高啊。
“茅特首,我们查了,现在是1190年,成吉思汗已经28岁,今年应该是十三翼之战开战的年头,历史上成吉思汗唯一一次遭遇大败,但从此之后成吉思汗也就是铁木真绝对是战无不胜,一路横扫欧亚。不过,在这个时空,铁木真就没那么好运了,茅特首两年来已经打下了良好基础,加上我们这个团队加入,我想,成吉思汗能做到的,我们也完全可以做到,对不对?”
穿越者手中有一台ipad和一台手机还能用,ipad里面恰巧就有历史方面的资料,对照一番,便知道现在这时代的铁木真在干什么。话说,成吉思汗的成就,那是不能不令人佩服的,更叫人眼红。
老丘苦笑一声:
“茅特首,我也是赞成茅特首策略的。不过,我们当中有一个马奋,人如其名,很是奋勇呐!他恐怕还不满足于横扫大陆,呵呵,而且,拥趸也不少。我看还是不要那么激进,还是茅特首的循序渐进为好。所以得约法三章。”
茅庚心说,这会儿他们手中还没有握有资源,要是手中握有资源,甚至是用之不竭的资源,那还能驾驭吗!
“对啊,既然是一个团队,就应该有组织有纪律。梦想可以不同,可以各自表述,不过步调还是要统一才好。”
正确,绝对正确!在座的人一致赞成。话说丘陈贺卢都没有什么王霸野心,卢易见在后世更是想当房奴而不可得,穿越过来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资历能力有限,能够在穿越众当中做一个代表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有这么多穿越众“群狼”环伺,要靠自己单打独斗打下王霸大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服从组织是最优选择。
大家对组织的接受程度很高,接下来,就议起了议事规则,嗯,就是定行规。
茅庚理所当然地当选领头者,有人说应该叫主席,“茅主席?”,压力山大,那绝对不行。“茅书记?”,别扭,不行。“茅主任?”,让人一联想就想到毛人凤之流,也不行。
最后还是陈玉杰的话说得好,就叫特首!如果穿越不算是特种行业,还有哪个行业称得上特种行业,茅庚作为穿越这个特种行业的为首者,当然要称“特首”。
靠!这样的“特首”啊!
其次是团队靠什么来凝聚,这个嘛,其实好说,还得靠利益!21个穿越界菜鸟身无寸功,但立即就得到了白送的茅氏集团股权。
“各位股东,我们集团,绝对是本时代最有前途的。我认为,本阶段,赚钱是集团的第一要务。诸位从现在起就已经是大宋的富豪,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最富,只有更富,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我们的前程不可限量。感谢在座的,我们达成了共同致富的共识。我觉得,共同致富,是重中之重,是我们的基本纲领。”
(最近一直相当忙,更新难以保障,基本上只能一周两更。说明一下。)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零二章 虎将儒将
21世纪是典型的商业社会,21位身无分文的穿越者甫一来到南宋,凭空就成了本时空蓝筹绩优股的股东,这时要是遇上某tv的记者采访,问“你幸福吗?”之类的问题,回答绝对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虽然暂时只是平均分配,每个人持有茅氏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但小卢已经是幸福得差点要晕了。其实茅庚起初是提出送每个人2%的股份的,但是老丘提出不合适,按照老丘的提法也有道理,要留一些股份空间,一是奖励杰出贡献者,二是万一以后还有诸如此类的不速之客穿越呢,总得有后手不是!!
茅庚的控股地位不能动摇,至少得51%,要留有空间和余地,那就每个人奉送1%吧,这一下占了21%,留下28%,空间也有,余地也有。
即算是1%,卢易见心里也乐开了花。后世乃是混在都城的一介漂族,手中最多的时候持有2000股中石油股票,算一算才是中石油股本的亿分之一多一点点,悲催啊!在本时空,茅氏集团股票堪称最大的绩优股,而且是最潜力无穷的超级潜力股,成长性超过任何黄金钻石,这样的股票,忽然就白送自己1%,真的是发达了!
利益这个纽带在这一刻牢牢地将茅庚和新来的21人团队捆绑在了一起。余下的话题就好达成一致了。
对于先来后到的规矩,不用说,大家从心底里拥护。21人团队的资历比茅庚固然不如,但后来者按照规矩必须老老实实排在本团队的后边,这个规矩,必须有。
至于人家茅庚好歹来了两年,白送了这么多利益出来,同时为大家的发展打好了基础,可谓居功至伟。排在茅特首后边,于情于理都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先来后到排座次这一条就这么定了。
不过陈玉杰对此还有补充,提出可以采用积分制,陈玉杰之前干过警察,刑警也是警察嘛!“积分入户”这种名堂太熟悉了,所以立即就想起了积分制这玩意,加权!贡献啊,资历啊,等等,加权积分,好吧,算你说得有理,这个可以有。
之后就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掘穿越者的资源了,目下来看,21个新来的底气明显不足,除了一台手机和一台ipad还能开机,其他的手机连开机都开不了,资源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唯一的资源,也就是人力资源了。
说起人力资源,却也不可能有100%利用率的,因为赵抦看上了这帮“海归“,赵抦那里,没有一个交代那肯定说不过去。既然前面有”一个大宋“的共识,赵抦那里不侍候好了,恐怕祸事不远矣!
如何应对?
“茅特首,还是你来说,你熟悉嘉国公这位皇孙的志向和性情,他怎么想的你最清楚,我们反正都听你的就是了。“
其实老丘说这话的时候早就有了一些预案,不过茅庚毕竟与赵抦相处日久,想必想得更加周全。
“此事我也想过,并无万全之策。不过,设身处地为国公想一想,他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我们能不能帮他做到,往这个方向上多想想,应对的办法也许就好说了,你们认为怎么样?“
茅庚说罢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茶杯中只有茶叶,水都喝光了,这边小卢有眼色,连忙续水,从茅庚起,挨个续水,嗯,不错,茅庚在心里说,这小卢服务意识倒是挺强的。
“换位思考,要是我是国公,哦,我是说比如,比如是的话,我最大的宏愿莫过于扫灭金兵恢复中原了,也就是说,国公最大的心思,一定落在富国强军上。“
贺驰安如此设身处地发言,茅庚边听边颔首,心说,那当然了,人家赵抦能自告奋勇来取台湾,便足以证明其心迹。
赵抦正年轻,血气方刚,这时候自然是雄心勃勃,胸怀北伐宏愿,不似孝宗此时的心灰意冷。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赵抦雄心勃勃要北伐,那就好办了,经过一番计议,大家一致认为,可以在迅速强军上做文章。强军这篇文章做好了,赵抦那里的压力也许非但不成其为压力,压力也完全可以变成动力。
原来觉得这是一个难解的结,你一言我一语之后,问题便变得很好应对了。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呐!
小楼上的会议真的开成了一个团结的会议胜利的会议。
第二天,茅庚领着陈玉杰、卢易见以及号称有医疗护理经验的彭勤方来看陆九渊,陆九渊这几天卧病在**,前日都没能参加接风晚宴。
茅庚为陆九渊的身体状况也很是忧心,陆九渊多病,茅庚对于改善陆九渊的身体状况苦无良策,现在终于来了一个懂得后世现代医学的家伙,想也不想,连忙拉来试试运气。
彭勤方也不是什么学医的出身,不过他母亲身体多病,他孝心不错,花了许多心思读了许多医学书籍,慢慢也能对付着解决一些医疗小问题,护理母亲是绰绰有余了,按说还是有些水平的。至于他自己号称说融汇中西医,水平盖过普通医家,大家只是笑笑,没几个相信的。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习惯,这次出国也随身带了若干常用药物,竟然连这些药物也随身穿越了,这一点点资源虽然微乎其微,却也弥足珍贵。
听说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陆九渊身体欠佳,彭勤方当然觉得义不容辞要来为大师尽一点义务。
陆九渊这一段也是过于劳累的,如今躺在**上,两眼无神,脸颊凹陷,还不时地咳嗽。
一看茅庚来了,陆九渊挣扎着要爬起来,茅庚连忙扶起,垫了一个枕头。
茅庚介绍三人,陆九渊点点头,艰难地笑了笑,让人感到一阵心痛。
彭勤方发现,陆九渊咳出的痰,带有血丝,又似模似样地望闻问切一番,心道大师多半有肺病,有呼吸道感染,应该还有胃病,单纯靠中药只怕难以治愈,不过好在自己带了一些抗生素药品,应该足以对付这时代抗药性很低的病原体了。
彭勤方跟三人点点头,说道:
“还好。“
彭勤方惜字如金,卢易见立马便对着陆九渊安慰起来,卢易见口中的彭神医号称传承了唐代神医孙思邈的医术,兼之糅合了番国医术之长,陆九渊这病,看起来是疑难杂症,不过在彭神医手里,却是不愁的。
彭勤方虽然觉得小卢这小子瞎吹,但医学上有所谓心理疗法,凡是可以增强病人康复信心的,皆可一试,故而也任由卢易见发挥。
陆九渊对身体康复其实不抱什么指望,但看卢易见这么热心安慰,却也多少有些感激。
茅庚趁机便进一步介绍起来:
“陆先生,这位卢兄和这位陈兄其实他们两个都是善于带兵的将领,一个是虎将,一个是儒将,他们两位来到大宋,或许可以帮助大宋早日荡平金兵,恢复中原。“
茅庚介绍的时候,多少有点底气不足,实在是军事方面人才不足啊,马奋那厮本来是个专业级的人才,但非要去克拉地峡,这里除了陈玉杰,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当过兵,最后没办法,卢易见被推选了出来。说实在的,这纯粹是凑人数,目的当然是为了在赵抦那里说得过去,为了稳妥上位,先在陆九渊这里备个案——人家陆九渊的话对赵抦来说可信度高得多。
陆九渊闻言,浑浊的目光中蓦然有一丝光芒闪动,甚至想欠起身来,只是气力不支还是躺下了,口中道:
“哦,真的么?如此甚好!“
茅庚领着三人出来之后,走出一段路,茅庚便问:
“陆先生的病有几成把握?“
彭勤方回答:
“八成,不可能全好,至少可以好很多。“
“但愿如此!“茅庚心道,要是陆九渊能够活到六七十岁,那就好了。
卢易见迟疑了一下,却茅庚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陆先生是何等人物!茅特首将我夸成了一员儒将,他能信吗?“很明显卢易见的在冒称将军方面还是有些不太自信,陈玉杰是当过兵干过刑警的,自己也就是曾经一般的参加了一个月军训而已,毫无疑问是军事菜鸟,甚至能菜鸟都算不上,要统领大宋军队打胜仗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啊,弄成赵括之类的就惨了。
陈玉杰一拍卢易见肩膀,说道:
“怕什么怕!你就想象你是电影中的指导员就好了,你的职责就是忽悠那些大头兵,忽悠他们向前冲就好了。嗯,本人是连长,你只要当好你的指导员就好了,忽悠好,也就是哄好那些大头兵,当然,也要当好与同级以及上级的润滑剂,这事就靠你了。至于打仗的事,不用你管。小卢啊,茅特首还有大伙看中的就是你的忽悠才能。连长马马虎虎算个虎将,指导员就是儒将,当之无愧的儒将,对吧!这样想,就很靠谱了。“
陈玉杰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不过,话糙理不糙。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零三章 纸上谈兵
连续几天的阴雨终于结束了,今天开始放晴,海风轻吹,温度适宜,这样的气候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股票交易所堪称是高雄特区最热闹得地方,过了年之后,随着股票行情一路高涨,这里的人气越发的旺了。若是下雨,人们便只能聚集在大厅,那时的大厅便显得有些拥挤,但一到晴天,交易所外的广场上——没错,就是广场,只不过面积不大,要是站个三百人就显得颇为拥挤了——搭起了临时的桌椅,成了一个露天的茶座,你别看,生意还很不错,吸引了不少人喝茶聊天。**
靠东头的一桌上坐着的三个人一副情绪高涨的样子,看样子对于这三人来说,今天的股市行情应该是顺风顺水。
一个小厮从大厅中走出来,走到这一桌边上停下,恭恭敬敬地对着其中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中年人说道:
“公子爷,光华股票刚刚涨过了三十。“
“好!我就说嘛,涨到四十,是小意思。“听了小厮报知的行情,这人呵呵一笑。此人正是曾楷,曾楷敲了敲桌面,露出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一旁的潘声远笑道:
“还是曾兄拿捏得准啊,比起曾兄来,真是惭愧得紧!最初买入光华是买对了,但在下一看行情不对,又急急忙忙卖掉了,结果一看,卖错了!只好昨天又买回来,这样一出一进,少赚了不是一点半点。呵呵,不过还好,涨过三十了,看来行情还会涨,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涨到四十。“
吕文介对于潘声远做股票的那点道行很是不屑,讥笑道:
“我说潘兄,别捂不了两天,就又急急忙忙卖掉了。反正,光华股票不涨到五十以上,我是不会卖的。“
光华玻璃的股票在涨到二十的时候,忽然就往下跌,一路下行,跌到十五的时候很多人都慌了神,加上市场传言纷纷,当然主要是因为“海归“的到来引发的恐慌,有传言说,玻璃什么的在人家”海归“眼里就是小菜一碟,茅特首的技术必定还不如人家”海归“,要是人家“海归”一出手,光华兴许就得关门云云,这一下光华股票就受了冷遇,结果引发了大宋证券界有史以来第一场股灾,光华股票一路下跌,直到跌破十元大关。这波跌势也拖累了整个股市,让大宋的第一批股票投资者**之间凭空损失了不少财富。
但是在连跌四天之后,跌到九元的时候就再也跌不动了,随后便有《特区新报》的一篇采访面世,这是一篇采访十三位“海归”的文章,鉴于坊间流传“海归”疑似拥有超出茅特首的技术,身在特区的人都很有兴趣弄明白究竟有没有这么回事。结果,既让人失望又让人振奋的是,众“海归”都表示此前见都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玻璃,更不用说有本事造出来了。“海归”们自承自己也有一些专长,但术业有专攻,茅特首发明玻璃,这种神奇的本事只能令人瞠乎其后。
这个报道一出,光华股票立即止跌回升,不一日便收复失地,涨到了二十,今天更是一举突破三十。
看这个情景,也许真的能涨到五十以上,曾经有人预测会涨到八十,八十是不敢想了,但潘声远认为,五十还是靠谱的。
“要是涨到五十,我请两位仁兄喝酒,一醉方休。”
“好,你看着吧,我敢打赌,不出五天,就会涨到五十。“
“到不了五十,你请酒。”
“好!”
在同一个时间,严蕊和茅特首也在亲密地谈论这个话题:
“庚郎,光华真能涨到四十以上吗?要是真能涨到四十以上,那我就再多买一点。”
“行了,我的亲,知足常乐,你十八卖掉,十块又买回来,已经够赚的了,别贪心。啊!”
这一波逆转的行情,当然是茅庚领导下的穿越众导演的,原本茅庚担心新来的穿越众拆台,急急忙忙就将玻璃股票推上了市,这是为了避险。但很快穿越众就奉茅庚为首,这一来穿越界便结成了利益共同体,穿越者每个人都明白,拆茅特首的台就是拆自己的台,试想,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会干这种傻事!来自21世纪利字当头的穿越众当然更不会!
“庚郎,都说光华最为坚挺,难道连五十都涨不到?”
“我的亲,好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就当玩股票,把它当乐趣就好了。别为这个伤神,要是为这个伤神搞得脸上起了皱纹,哪怕是让你的美貌有损一丝一毫,那我都会很心痛的!“
这一句话的杀伤力非同小可,严蕊立刻便腻了上来,弄得茅庚一下子燥热难当,差点就要与美人又一次春风一度。不过,茅庚还是强忍了下来,抚弄着严蕊的手说道:
“我的亲,我得马上去国公那里,晚上等我。”
打发走严蕊,茅庚立即就赶往国公行辕。
国公行辕的会议室里,其他的人早就到了,茅庚连忙致歉,赵抦今天的心情不错,当然不会计较茅庚是最后一个来到,茅庚其实没有迟到,只是别的人早早就到了。
会议室的椭圆形长桌上,摆着一副地图,这幅地图很是接近后世的地图,这当然要拜那位钱爱如老师所赐,她教的是历史地理,随身的ipad上就有电子地图,无论中国的还是世界的,都有!这会儿摆在桌上的的,就是参照电子世界地图描下来的简易地图,其精确的程度,当然不是这时代的任何地图所能比拟的。
前两天,茅庚领着老丘他们一一拜了码头,在韩侂胄那里更是如此这般地隆重推介了一番,韩侂胄是铁杆的北伐支持者,此外的兴趣便是海洋贸易了,对造船也有特别的兴趣。一听说新来的“海归”可以帮助大宋迅速强军,还能在造船和远洋航运上大力辅佐,韩侂胄立时便意气风发起来。
前有陆九渊的建议,后有韩侂胄的举荐,加上赵抦自己对这一次来的“海归”期望甚殷,很快,赵抦就决定邀请“海归”头目将领来国公行辕,赵抦想要亲自听一听这些人究竟能够为大宋强军带来一些什么。
陆九渊带着病,也强撑着来了。韩侂胄则异常兴奋,开始主持今天这场考校“海归”军事眼光的会考。
除了老丘,号称“虎将”和“儒将”的陈玉杰和卢易见是当然的列席者。
老丘先起了个头:
“国公,各位大人,请看地图。大宋目下东面以淮河为界,西面以陕西以南为界与金兵对峙,据韩大人分析,金国新丧,其主登基不久,一时不会主动对大宋兵刃相见。我等新归,所谓旁观者清,窃以为金兵势大,以当今大宋军力,难以一鼓荡平。”
赵抦一听,心说这不是老生常谈吗!这事是基本常识,无须你多说。
老丘瞧赵抦的脸色不豫,心道我这只是一个开头呢,便继续指着地图道:
“对于金兵,目下最好的策略就是等待时机。这个时机,快的话三五年,慢的话七八年,那时大宋军力雄厚,远超金兵,届时挟雷霆之势北伐,一举收复失地,并乘势收取燕云十六州,西灭西夏,再造煌煌大宋,以十年为期,并非难事。”
听到这里,赵抦脸色稍霁,不过老丘所说的并没有超出茅庚此前所描绘的大宋宏图,赵抦心道,不过如此。
老丘说到这里,便向卢易见示意,口中说道:
“年轻人富有进取之心,我先说到这里,下面还是请期安说说吧。“
期安是卢易见的字,这字当然是来到大宋才新鲜出炉的。小卢站起身,一改老丘谨慎的口吻,朗声道
“等待时机北伐不等于不作为,大宋在对北面金兵采取守势的同时,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练成二十万精兵,头三年,练出五万以上精兵,不过,精兵不单单是靠练出来的,必须以战代练,才能练出精兵。”
卢易见抛出一个“战”字——以战代练,赵抦顿时来了精神。
“以战代练,先拿台湾这些蛮兵练手,一半年为期,彻底扫平台湾,谅来不是难事。扫平台湾,旁边还有吕宋,吕宋这里听说有一个巨匪沈师就藏身吕宋,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当年我们先祖海外开国,曾经以此为基地,因而说是大唐故土也未尝不可,既然是大唐故土,便理所应当由大宋收回。”
扫平台湾,这是早就计划好的,练兵先要找弱旅试手,自古以来都是这么干的,赵抦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那个什么吕宋,有这么叫的吗?好像叫毗舍那、箔里鲁什么的吧,这姓卢的称之为“吕宋”,想必是虬髯客一伙随意叫出来的,不过既然带一个“宋”字,而且当年还是虬髯客安过营扎过寨的,总之是过了一手,那便是咱华夏的地头了,不拿过来天理难容啊!赵抦如此想着。
见国公含笑颔首,卢易见继续:
“其实再往西,也是当年我们先祖一路打过去的,这些地面其实也很不错,甚至不输于大宋的地面,总之是各有千秋。你看,这一片岛大宋就应该拿下来,这些地方稻米三熟,虽然热是热了点,不过别有风情,物产也极其丰富,在下建议国公完全可以派一支偏师将这一片岛屿拿下。权当是水师练兵,对吧!”
听着听着,老丘开始皱眉,小卢这小子简直扯得没边了,吕宋是事先商量好了要取的,印尼马来西亚那些地方你瞎扯个啥!照卢易见的逻辑,仿佛孙猴子拉泡尿,就算是号下了地盘,这哪跟哪啊!
赵抦听了却饶有兴趣,心道,既然是大宋,地盘再大咱也不嫌大。要是真的地盘不错,又手到擒来的话,本国公绝不介意多一些地盘。当然,军费上要想点办法,赵抦看了一眼茅庚,心道就凭光华股票这么个疯涨劲儿,茅庚的财富每天都在翻倍,看来军费的事,得找茅庚弄一点,捐好像不妥,借好像也不妥,也不知道还像当初那样用土地来换,茅庚会不会乐意,有一就有二嘛!不能不说,当日皇祖父的算盘还是打得满精的。
只不过,要是真的茅庚乐意的话,难道又要封他一个什么“特首”!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零四章 土地财政
卢易见的发挥,自然也超出了茅庚的意料,娘的这小子有点不守本分啊。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没有颠覆事前计议的大方略,茅庚最担心的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提出北伐的计划,如果那样的话,别的倒是不太担心,就怕这么一来。大宋朝廷会将“海归”中所谓的武将招去朝中,那时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局面很可能失控啊。
反过来,要是去占吕宋以及西面的一系列岛屿,“海归”们进入大宋中枢的时间就很可能大大地延迟,这么一来,局面便好控制得多。c66c!
所以茅庚对于卢易见自作主张的发挥,倒是显得比老丘轻松得多。
卢易见是一个极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一看赵抦雀跃的表情以及茅庚轻松的神色,就觉得今天赌对了。场中的两方主导者,一个当然是赵抦,自己代表的这一方,便是茅庚,两人的态度显见对自己十分有利。
每个人都想表现自己,卢易见也不例外。卢易见在后世的时候,只是考了个大专,大专文凭放在21世纪实在是拿不出手,使得卢易见输在了起跑线上,没办法,卢易见只好凭着自己的歌喉去闯世界,于是就去做了北漂,不过混在帝都的这类人实在是多如牛毛,所以一直没有看到什么明朗的前景。
不过一举穿越之后,大家就回到了同一个起跑线上。后世的文凭在大宋难道还能得到承认吗!就算是清华北大毕业,就算是博士硕士,那又怎么样!就算你是后世的高材生,试问你能够考上大宋的进士吗!
卢易见认为,这一穿越,便一举扳回了劣势,真是老天有眼啊!自己在这帮穿越众中,好不容易混了个代表,自然要好好地表现了。卢易见本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他要抓住机会制造腾挪的空间,所以便打定主意做一番试探,这便是今天卢易见突破事先划定框框、表现激进的原因。
卢易见赌的是赵抦会欣赏激进派,不过茅庚并不激进,所以要掌握一个度。卢易见不会傻到去妄提北伐,北伐也许是赵抦最爱听的,但这会拂茅庚的逆鳞。当然最重要的,是卢易见不愿意去碰金兵,开什么玩笑!金兵那是很残暴的存在好不好!金兵有铁浮屠呢!外敷铁甲的重骑兵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机枪问世之前,难道要让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阻挡高速突进的重骑兵吗!
卢易见后世读高中的时候,某日和一个号称是“学霸”的同学在穿越马路,忽然一辆电动车飞驰而至,将那位同学一下子撞飞了,好在运气还不错,也就是撞了个轻伤,不过那一撞就让“学霸”变成了“学跛”,那一撞之后,那位同学左脚便有点不得劲,乍一看正常,仔细看就会发觉有点跛,关键是,他的数学成绩忽然之间就断崖式下跌,成绩“跛”了!尽管别的成绩差不多还是一样优秀,最后却因为数学的拖累,只勉强考了个二本。
这真是教训深刻啊!
动量定理小卢还是知道的,动量等于质量乘以速度,电动车撑死了也就不到100斤,速度撑死了不过五十公里,可是一匹战马随随便便就是四五百斤,冲刺起来的速度可以达到六十公里,跟跑起来的小面包车不遑多让,一辆电动车就能将人撞飞,狂飙的战马的动量是电动车的好多倍,那是能挡的吗!凭血肉之躯去拦截战马冲击简直是做梦!而且人家金兵动不动就是几千上万的战马冲阵,傻瓜才会跑去送死。
所以卢易见打定主意,北伐是拖得越久越好,最好是机枪问世之后,自己才带着兵马去跟金兵打仗,在此之前,当然是离金兵离得越远越好。
反过来,对付吕宋以及南洋的蛮子,那就没什么风险了,卢易见咨询过了,西班牙征服吕宋巴达维亚也就是几百人而已,柿子当然是要拣软的捏啊,咱就先捏软的,低风险高产出,还能转移誓言北伐者的注意力,自己还出了风头,何乐而不为哉!
至于茅庚,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大战略没变啊!现在一看反应,果然赌对了。再加上韩侂胄完全是一副亢奋的神情,卢易见心中大为得意,情势不错!
韩侂胄果然按捺不住,接口说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吕宋这里既然有沈师这个逆贼,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取的。西面的这些岛屿,也可以徐徐图之。花三五年之间,取下这些岛屿,下官以为这是值得的。即便是夏裔岛那种苦寒之地,也会给我们带来惊喜,这些岛屿理应胜过夏裔岛才对,国公以为呢?”
这韩侂胄真是个激进派啊,三五年,这也叫做“徐徐图之”吗!
“古人云,国虽大,好战必亡,收吕宋灭沈师并不为过,但若是再往西远征,下官恐兵连祸结,徒耗国力,到时影响我大宋北伐大计,殊为不可取也。”
赵抦虽然雀跃,也知大宋花费最多的就是养兵,出兵远征更是烧钱,要是维持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那就是一个无底洞,砸进去多少钱都听不见响动。不过,取台湾的模式不仅不赔钱,还狠狠地赚了一笔,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依样画葫芦。
“茅特首,以你所见,卢先生方才所言,可否一试?”
这是要自己表态啊,茅庚觉得,赵昚未必会支持,这一次自己是断然不会再与皇帝再打一次赌了。赵抦的心思,茅庚虽然明白了**分,但自己真不好表态:
“国公,这个嘛,不妨听听陈先生意见。如何?”今天就是让“海归”三人表现的,现在“虎将”陈玉杰还没有发言呢,茅庚觉得陈玉杰年纪都快四十了,应该比小卢稳重一些吧。
赵抦于是将目光转移到了“虎将”陈玉杰身上、
陈玉杰笑笑,说道:
“期安的建议,我看行。”
陈玉杰这一张口,茅庚和老丘顿时大感惊讶,连卢易见也有点吃惊,老陈什么时候忽然变得激进了啊!老陈虽然被誉为“虎将”,其实却是十分谨慎和现实的,难道忽然转了性?这是什么情况!
赵抦也好,陆九渊和韩侂胄也好,倒是觉得“虎将”本就应该如此的。
陈玉杰也不管茅庚和老丘的反应,只顾说道:
“国公,我等对国公成功取下台湾佩服得五体投地,最妙不可言的是,国公取台湾,除了用兵如神之外,整场用兵不但没有影响国力,还使得国用更足,大宋财赋税收大增,实在是奇迹!我等思来想去,这其中的妙处,说起来就是‘土地财政’四个字,若是秉承这四字真经,用之于吕宋以及这一片岛屿,不仅不会消耗国力,还能增强国力,所以可行。”
茅庚和老丘思维有点短路,靠!卢易见说话已经很不靠谱了,陈玉杰这是怎么啦。连“土地财政”这词汇也敢往外喷!
赵抦和陆韩三人不禁对“虎将”陈玉杰刮目相看,取台湾,设特区,用台湾的荒地地盘换茅庚的技术,然后靠技术赚回出兵台湾的钱粮,这其中虽然绕了个弯,但的确是新占的土地最终变成了国用,产出还大于投入,这倒不是夸张。而且,听陈“虎将”这一番话,这位“虎将”简直是有勇有谋,还特别会说话呢!
陈玉杰心说,卢易见那点心思,不就是想在赵抦这里出风头吗!你做初一,老子做十五,只要不出格,谁不会表现啊!本人还是混过体制的,领导爱听什么,难道我不知道么!
“照陈将军这么说,‘土地财政’不仅可以在台湾用,还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啰!?是不是无须朝廷粮饷,就能取下吕宋等地?”韩侂胄说这话时,也有点动心,自己是不是捐点银子,也弄个什么岛屿的“特首”当当?不过,这个念头一起,便立即打消了,自己的理想还是大宋的庙堂,出将入相才是自己的最高理想,当“特首”还是算了吧。
“不错,‘土地财政’乃是一项拓土良策,巧妙各有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无论吕宋还是往西这一片岛屿,皆可照此办理。”陈玉杰说这话时,很是笃定。
难道当年虬髯客就是凭借“土地财政”开疆拓土的?要是这么说来,原来茅庚的打赌也就是照抄人家虬髯客的的路数,算不得什么稀奇了。赵抦如此想道。
“据陈先生所言,就算是这些岛屿都是不毛之地,取下来也能弥补国用么?”赵抦在琢磨,是不是届时也要封陈“虎将”一个“特首”。
“正是。”
卢易见越俎代庖,应起来很是轻松。想一想西班牙与吕宋相隔一个半球,几百兵就占了吕宋,还统治了几百年呢!大宋相隔这么近,人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怕个啥!至于再往西,那也是亚洲,南洋的地,论起耕作和种植经济作物,大宋的许多地方都不能比。
而陈玉杰这时候的思绪,却飞向了后世伟光正的我党。
要论起“土地财政”,任何朝代都无法跟我党相比,不要说21世纪国朝的“土地财政”傲视全球,其实在49年以前,我党就是靠土地改革才打败老蒋的数百万大军的。
没有钱,不要说灭蒋,就是养兵也养不起啊,国内革命战争的最终胜利,说白了就是就是“土地财政”的胜利。想一想“送公粮,百万民伕支前”等等等等,那都是钱呐!要知道,那些钱都是“土地财政”的一部分,基本上都出自土地。靠了神奇的“土改”,我党才有了战无不胜的财政。
21世纪,我党与时俱进,将土地这篇文章上做成了鸿篇巨制,将土地发展成为新时代最先进的生产力,“土地财政”又立新功,不服都不行呐。
注:**在1949年4月在“天津讲话”中说:解放战争时期,政府财政这样困难,负担最重的是农民,他们又要出公粮,又要当兵,又要当伕子,支持前线,优抗代耕,出教育费等等。
ef=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a>【92ks就爱看书网】<
a>
第二百零五章 国公妙计
在陆九渊眼中,姓卢的“海归”和姓陈的“海归”才刚刚来到高雄,虽然在茅庚的射击棚中,姓陈的打靶显得有板有眼,但有关大宋此后的军事大方略,可开不得玩笑,所以陆九渊便道:
“国公,兹事体大,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下官以为还须慎重其事,请国公三思!”!
赵抦笑笑。
目下的情形,赵抦当然不会轻易表态,今天其实也就是不要考校一下这帮“海归”的军事眼光,只是抻量抻量,还没有到凭“海归”几句话就轻易将大方略定下来的程度。
之后,老丘三人就先行离开,只留下茅庚、陆九渊、韩侂胄三人。
赵抦要听茅庚的意见。
茅庚在心中苦笑,又不好一下子否定卢陈两人的提议,便秉承一个拖字诀,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
第一步先扫平台湾,第二步西取吕宋,先定下这么个三年方略,至于届时要不要再举兵向西,反正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三年时间里存在许许多多的变数,到时候赵抦是不是还在台湾主政,还两说呢!根据钱爱如老师的历史文档记载,好像赵昚的寿命也就在三四年之间了,原来的历史上,光宗赵惇在一年前就接受内禅即位做了皇帝,也不知道本时空赵惇还能不能当上皇帝,又或许面前这个赵抦取而代之,也未可知。
一想到赵家皇位的事情,茅庚就不淡定了,为了安全起见,倒真是要把南洋拿到手上才好,万一朝中有变,也好有个退路。
一念及此,便道:
“陆先生无须担心,卢生与陈将军所言,取吕宋也罢,取了吕宋再举兵西进也罢,不妨就采用‘以战养战’的法子。在下愿意号召特区商家承担大军一半的钱粮,只要到时朝廷占了地盘,按照钱粮所出之数划一些地盘与这些出了钱粮的商家,再参照高雄成例,免税三五年,也就是了。”
这便是肯定陈玉杰“土地财政”的提法了。其次为了打消陆九渊的疑虑,茅庚觉得有必要歌颂一下大宋天兵的战斗力,当然,这是相较于那些原始蛮兵而言:
“这一片岛屿,虽有一些蛮兵,究竟比不得金兵,只要准备充足,我大宋天兵取下这等岛屿,料非难事。”
一看陆九渊没有出言反对,茅庚觉得话说得差不多了,不过还得表个态:
“下官这段时间积攒了若干钱财,只要能为国公分忧,些许钱财,捐也罢,借也罢,以钱换地也罢,悉听国公示下。”
高宗孝宗两朝,都十分鼓励商贸,对商家的政策一直是十分宽厚,甚至还有奖励政策,好多泉州商人还因为生意做得大而被授予官职,虽然不是什么实职,但终究是光宗耀祖倍有面子的事情,可见纳税大户是受到朝廷褒扬和表彰的。但话说回来,虽然大宋没有掠夺商家的习惯,但大宋毕竟是皇权社会,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那是扯蛋,茅庚还是秉承花钱免灾的原则,该捐就捐,绝不含糊!
高雄这里,如今还没到三年免税期,自己不用给朝廷交税。不过,自己的财富暴涨,不光是大众眼红,大宋朝廷包括敬爱的孝宗皇帝也会眼红啊,如果自己不识做,不适当地表示表示,那会犯众怒的。
如今赵抦要筹措军费,看赵抦那意思,傻瓜都能看出来,那是要自己有所表示。茅庚不是守财奴,马上就献上投名状。呵呵,八十万元股本的光华股票,虽说已经有20万股卖了出去,但自己完全不介意再卖出去十万股或者十七八万股,变现的几百万元,作为军费,肯定能抵挡一阵了。
当然,最好是赵抦一高兴,不白拿钱粮,而是采纳“钱粮换土地”的办法,那岂不是意外的惊喜!
韩侂胄心说,这个茅庚,倒是善于表忠心啊!既表了忠心,还存了个心眼,那就是有意无意往“出钱换土地”上引,话说在台湾这里茅庚就没有吃亏,严格来说还大占便宜。
凭赵抦的聪慧劲儿,断然不会做杀鸡取卵的傻事,十有**是不会让茅庚白捐钱粮的。道理很简单,捐了一次很可能就没了第二次,而且,捐的话,又能捐多少呢!所以必定还是按照“土地财政”的做法来。既然是这样。自己也不能落下。
“国公,下官也薄有资材,若是国公行那‘土地财政’之法,让下官也凑一点钱,一来为朝廷出力,二来嘛,也为子孙多留一点土地。此外,台宋海贸也有一些闲钱,一起凑一凑,也许举兵西征的军费就差不多了。钱粮之事无须担忧,国公只管发兵,一路西征,将着这一片岛屿尽数取下便是。”
韩侂胄一家是大宋的勋贵,不差钱!台宋海贸这会儿正是如日中天,更是有大把闲钱,现阶段就能拿出至少五十万两银子(一百万元银币),所以韩侂胄底气十足,嗯,有激进的本钱。
赵抦一看,这么踊跃认购啊,不错不错!完全可以再发挥一下嘛:
“哦,这样的话,不若也搞一个公司,朝廷出两成五,茅先生出两成五,台宋海贸出两成,再在商家中募集三成,公司的营生就是拓土投资。一旦拓土成功,公司便可在交易所上市,嘿嘿,那时公司的股票涨上几倍,料也不是难事。我记得茅特首此前就跟我说过类似的意思,我受茅特首的启发,这会儿忽然来了一点小灵感,想出这么个法子,也不知可不可行!”
一听说出了钱最终还能上市,上市当然就意味着成倍的回报,想像着自己投入一千,不久就能狂捞几千上万,韩侂胄立时就不淡定了,连忙附和道:
“还是国公雄才大略啊,如此一来,以后根本就不愁军费没有着落了。妙!实在是太妙了!这么好的主意为何下官就想不出来呢!”
连支持带马屁,弄得赵抦有点飘飘然,不过韩侂胄的马屁含金量毕竟不高,赵抦于是征求起陆九渊的意见:
“陆先生,你看呢?”
陆九渊自从来到特区,感受了种种新思维,而且在陆九渊心目中,拿大宋富人们的财富来养兵那是最好不过,如此一来,穷人的负担不就轻了嘛!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钱多得没处花,能够让他们自动掏钱出来支持大宋开疆拓土,那敢情好!
“国公这个法子,不失为一项良策,不过,行事须得谨慎,要保障投资者利益才是,否则难以长久。”
陆九渊说到这里,想起茅庚还没有说话呢,便问道:
“也不知易生有何看法?”
要是在此之前,茅庚立时便会出言反对,但现在,茅庚就犹豫了。
事情的缘起,好像的确是拜自己所赐。记得好像某次和赵抦聊天,聊着聊着,就有意无意地提到“东印度公司”的模式,话说英国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都是集资性质的商业性组织,人家把殖民当做一项赚钱的买卖,还是公司化经营,的确是令人叹为观止,嗯,至少是有一些参考价值的。茅庚不介意将这种模式跟赵抦吹吹风,于是就在闲谈中跟灌输了这样的概念,当然,意思是那么个意思,只不过经过了一番偷梁换柱。
好嘛!这位年轻的国公脑子还真是好使,竟然在公司化运作上再加上资本运作,抛出了这个令人咋舌的方案。
将开疆拓土和投机关联起来,这会产生多大的泡沫啊!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大宋的军事难道也要搞“大
跃进”!现在股票市场的泡沫危机虽然在可控范围,但那毕竟也是泡沫。难道让一个国家的军事与泡沫挂钩!拜托!我年轻的国公爷,你倒是敢想敢干,关键是,到时候要能收得了边才好啊。
可是,茅庚又不好出言反对,从今天卢易见和陈玉杰两人的做派来看,这帮新来的穿越众随时会发生不可控的状况,出大状况想必还不敢,但变着法子支持一下国公大人的泡沫主张那是完全不用怀疑的,尤其是那个卢易见!也不排除其他人跟随赵抦站队。这样的话,要是自己反对,那说不定自己就会边缘化,那绝对不行!
想清楚这一节,茅庚便道:
“国公的法子妙极,此法实在是大宋强军妙法。不过,陆先生所言也应该重视,如何认购,如何保障回报,如何才能保证良性发展,还须慎重其事,下官倒是可以草拟一个方案,交予国公审定。”
既然不能阻挡,茅庚决定将制定标准的权力拿到手,也好最大限度地规避泡沫化风险。
赵抦一看,连茅庚也叫好,那就是自己的主意是真的好了。当下欣然点头,搞这个当然是茅庚在行,且由他去制订方案吧。
于是,赵抦这个奇葩的方案在众口一词中通过。在座的除了茅庚心中忐忑,其他人都感觉亢奋,连陆九渊也是如此。赵抦更是一脸春风,感觉此计一出,宛然天下便在掌中。
接下来便是对“海归”将领的安排。
陈玉杰被安排到岳琚军中帮助练兵,卢易见则被安排到了吴熙军中。至于郭倪一军,则没有安排“海归”进驻,赵抦觉得,至少要保证一支军队的纯洁性。
岳琚忠君爱国,一个“海归”谅也翻不起什么浪来。至于吴熙那里,卢期安一看就不是什么强将,据说火枪射击的本事就很是平平,也就是嘴皮子能说一点,但吴熙绝不是省油的灯,放在吴熙军中,不怕他翻了天去。
好吧,茅庚既然说这些“海归”在军事上很有一套,那也万万不能埋没了,那就先试试帮着练兵吧,说不定还真有奇迹发生。
ef=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a>【92ks就爱看书网】<
a>
第二百零六章 个人魅力
从国公行辕出来,茅庚有些恍惚。本来明朗的天空,在茅庚眼中也漂浮着一团一团的阴霾,难道是自己有了心魔的原因!
如今的局面,好像有点失控。其实,作为皇权的代表,赵抦算不上神一样的对手,但很不幸的是,自己这边有一帮猪——不!是神一样的队友啊!还是真神!问题是,打堆下凡的神仙太多了,而自己既没有玉帝的护驾天兵,也没有如来佛的玄幻佛法,对于目无组织不讲配合的队友毫无约束力,这样的境况,实在堪忧啊。**
本来茅庚可以不疾不徐地奉行着一以贯之的稳健策略,当然偶尔也可以变换一下节奏,比如在某个节点上来一个提速快进,适当的时机又可以来一个慢镜头什么的,总之,大宋的局势在自己手上可以操控自如。但是现在,21个穿越者的到来,一下子完全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而且,还不光是影响节奏的问题,谁知道哪一位神仙哪一天不爽了,干脆直接将自己卖了,那就糟了。谁敢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这样的局面,简直让茅庚有点忧心忡忡了。
晚餐的时候,茅庚压根就没有什么胃口,甚至对晚上预约的香艳严蕊时光也失去了期待。苏致妍一看茅庚有些萎靡,以为茅庚这些天是跟严蕊胡天胡地累成了这样,除了心痛,心中难免有些醋意。
不过苏致妍也只是含嗔带娇地说了一声:
“茅郎,你看你!嗯,可不要累坏了才好!”
咦!这有点暧
昧的醋意啊!茅庚反省自己这段时间是有点冷落佳人了,于是歉意地对苏致妍一笑,道:
“不碍事的,这几天国公那边事多一点,过几天就好了。”
胡乱扒拉了几口饭菜,茅庚就到了办公室,等着老丘他们。
来到茅庚这里的人没有卢易见,小卢这小子得晾一晾。不过陈玉杰是不能不到场的,今天陈玉杰并不是出头那只鸟,他只是跟风而已。
参与晚间这个小型通气会的,还有贺驰安、彭勤方,以及唯一的一位女性钱爱如。
不能不说,老丘还是不缺政治智慧的,在国公行辕那会儿他就意识到了问题,老丘认为,的确是很有必要及时召开一个通气会,统一一下思想,将刚刚才冒头的搏出位现象消于无形。
人还没到齐的时候,老丘就和茅庚简单地通了一下气,不用茅庚提及,老丘就主动提到了组织纪律的问题,一群不具备团队精神的人,哪怕是再是精英,也不可避免会自摆乌龙,乃至于最终毁于内耗,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既然茅庚不便于唱黑脸,老丘便自觉地唱起了黑脸:
“今天在国公那里,小卢的表现有点出格了,小伙子心血来潮,就忘了事先商量好的框框,光顾着自己表现了,这小子蹦得太高了,他也不想想,蹦的高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封侯拜相不成!拜托!皇太孙不是刘备,他也不是诸葛亮,哼!真是不自量力!”
听了这话,陈玉杰的脸色有点黑,下午的时候自己推波助澜,也有急于表现的心思在里头,不过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在警局的时候什么牢骚没发过!你看老丘这话说得,嗓门虽然不高,但好像比当年大局长劈头盖脑的批评还难听呢。
老丘说完卢易见,又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着陈玉杰说道:
“我说老陈啊,今天虽然是小卢起的头,可老陈你怎么能顺着他的话说呢!亏你还是当兵出身,组织纪律的观念应该比我们还强才对啊!可是你看,人家还没有挑拨呢,我们自己就各唱各的调了。万一大宋朝廷,对了,还有万恶的金朝,要是他们来一点糖衣炮弹,搞一点什么美人计、反间计之类的,拉拢腐蚀加上杀威棒,我看到时有人就会出卖同志了。”
陈玉杰当时就露出了激愤的神色,老陈这有点上纲上线,他准备回击了。不过老丘马上就补充道:
“当然,我相信老陈是不会出卖同志的,你老陈绝对不是那种人。”
陈玉杰脸色这才好些。随即苦笑一声道:
“老丘批评得对,老子他娘的不该又沾染上愤青的毛病,我在这里表个态,以后咱少说多做。”
贺驰安连忙转圜道:
“说实话,能多占点地盘谁不想啊!问题是我们的身份很敏感,在大宋,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中庸一点还是好的,切忌激进啊!你激进,我比你更激进,结果大家就抢风头,搏出位,越位这可是违例的,我们这帮人谁比谁差呢!到时谁也不服谁,那就糟了!俗话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我们还是要搞一个章程,统一我们的思想和行动,不要让外人有机可乘。”
彭勤方插言道:
“要不要搞一个‘八荣八耻’?比如说,以中庸为荣,以激进为耻;以低调为荣,以显摆为耻;以服从为荣,以出格为耻------”
彭勤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过笑过之后,钱爱如郑重其事地指出:
“老丘和老贺说得对,国有国法,党有党纪,帮有帮规,我们也要有一套自我约束的规矩。咱们这些人别看优越感十足,其实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牛个啥!人家国公一句话,就能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点,你们谁敢不承认!所以,一定要有组织有纪律,绝对不能自由发挥搏出位。”
钱爱如作为年过三十的女性,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而且如今是在女性地位低下的大宋朝,她也不可能去做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所以便秉承一个极力规避风险的原则。
这一下大家都不能否认,在大宋讲人权,那还是省省吧!穿越众也就是信息上优越,武力值几近于零,大宋朝廷甚至国公赵抦想要在**上消灭这帮妖孽,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臭虫那么简单。
老丘很满意钱爱如的表态,不过老丘不满足如此:
“除了需要强调组织纪律,我看还要增强凝聚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突出茅特首的个人魅力。关于这个,我党当初作为在野党,在抗日的时候就有一些成功的经验。”
贺驰安呵呵一笑道:
“老丘啊,该不是要发表《论持久战》,还有《沁园春。雪》这样的大作吧?”
“这个可以有。”陈玉杰倒是觉得,茅庚这么年轻,人又好说话,真得发起一场造神运动,将茅庚塑造成伟光正的领导人,这样至少小卢那家伙就不敢在茅特首面前放肆了,大家服茅庚一个,总比多立山头好。
“这个真没有。”茅庚哭笑不得。“拜托,我真没有这个才能,就算包装也包装不出来啊。”
“适当包装还是需要的,只要不过度包装就是了。”彭勤方也赞成老丘提议,道理很简单,没有一个有凝聚力的领导,穿越者这帮爷谁能服气谁啊!还不是一团散沙!
“那就是造神,这不科学!我一直就不赞成个人崇拜。搞个人崇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后果会很严重的。”茅庚本质上不是那种为了实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如果前世有从政理想的话,那也只是想实现若干政治抱负,而不是向往“伟光正”的神光。
“好啦!茅庚啊,你说你这么年轻,当然你也可以说其实你并不年轻,但是你的确年轻得不像话!而我们这帮人又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认你茅庚当领导,当我们穿越界,穿越帮,或者说是穿越党的领导。这里个顶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不在你的头上套一点‘伟光正’的光环,连我自己都会忽略你至高无上的领导地位。如此一来,你的权威树立不起来,下面的人势必还是无组织无纪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丘这么一说,倒真有几分道理。老丘在心里觉得茅庚不是那种玩政治的人,嗯,所谓人畜无害,就是指茅庚这号人了。所以老丘话中透着真诚,他觉得绝对不用担心茅庚有了权威之后会整人。
“可是------”茅庚还想反驳。
彭勤方抢在前面进行说服:
“茅特首,我们都觉得你这人还是很有个人魅力的,其实你的领导能力也很不一般,嗯,很有特点,不战而屈人之兵,兵法上都是这么讲的,我看你做我们领导,和风细雨的领导艺术,我就很欣赏,也很服气。在座的,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钱爱如马上附和:
“对对对!我们做老师的,都要讲个人魅力的,否则那帮顽皮的学生谁听你的!茅特首就有一股特别的个人魅力,春风化雨,我是很佩服的。”
“领导有个人魅力,组织就有凝聚力,嗯,就是这么个理。我真的很高兴,这样一来,我们穿越界一定很有前途!”到了此时,陈玉杰想来想去,越想越应该突出茅庚。21世纪来的这帮人太不好伺候了,还真得弄一个菩萨来镇着。
随着众人的一片笑声,茅庚也乐了。
ef=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a>【92ks就爱看书网】<
a>
第二百零七章 商山四皓
经这么一笑,大家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很简单,茅庚不是那种霸气男,貌似也不是那种喜欢玩阴的类型,虽然谈不上十分帅气,但看起来还是很阳光的,而且最主要的是茅庚出手大方,肯主动让利,对穿越界同仁尤其如此,这样的人理所应当受到尊敬,哪怕夸张一点,被神化被供起来,大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反过来此举若是能够抵消外界压力,让穿越界更加团结一致,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因为谁也不想活在恐惧中。不能不说,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恐惧还是来自自己内部。!
不过,钱爱如觉得,就算穿越界内部不出幺蛾子,依然还是让人缺乏安全感。女人嘛,天生就是缺乏安全感的。
钱爱如觉得还需要再加一道保险,于是说道:
“我们这个小团体要有凝聚力,一元化领导是必须的,纪律也是必须的。我看呐,除了刚才说的,还得要有些别的措施。对此,我有一个建议。”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高招!顶多就是教中学生多考几分十几分分数而已,请你来做代表也就是顾虑还有三个女性需要你去“维稳”罢了,你还真当你是个人物么!
不过茅庚急欲切换话题,好一举摆脱大伙儿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的局面,于是微笑着鼓励:
“哦,钱老师有何见教?请讲,请讲!”
“大家想必都知道‘商山四皓’的故事吧?”
钱爱如这是自然而然地启动启发教育模式,但茅庚并不知道什么“上山死耗”或者“上善四好”,便露出了有如学生一般的举动,答曰“不知道”。
钱爱如很满意茅庚这个诚实学生的反应,立时便要根据脑海中滚瓜烂熟的备课文本循循善诱地讲来,不过遗憾的是,钱老师讲课吊胃口的停顿时间把握显然有欠精准,她面对的毕竟不是台下的学生,立时就被人抢了先。抢先给茅庚授课的,变成了贺驰安。
这种历史典故当然难不倒贺驰安,贺驰安随即娓娓道来:
“传说历史上汉高祖曾经想废立太子刘盈,结果张良给挺太子的一伙人出了一个主意,请了四位隐居商山的老博士官来做太子的幕宾,那四个博士曾经是秦始皇的博士官,秦始皇的博士官可是个稀罕物儿,拢共也就是70个,绝对稀缺,比什么大宋进士稀缺多了。在某一个场合,刘邦看到了太子刘盈有四个白发老先生陪着,一问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商山四皓’,‘商山四皓’趁机进谏,力保太子,刘邦迫于舆论压力,又以为太子羽翼已成,便放弃了废立太子的想法。“
说到这里,贺驰安忽然呵呵一笑,继续道:
“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不过,这毕竟是传说,历史上有没有这么回事,还真不好讲。也不知道钱老师忽然说起这个故事,是不是也想出了什么不输于张良的妙计?倒真的要请教钱老师。”
茅庚一听,原来是这么个故事,于是感叹国朝的历史真是博大精深,自己很有些孤陋寡闻,看起来自己实在是很难称领导之职,就算在自己头上强加各种光环,也未必好使。唉!真是惭愧!
好为人师的钱爱如的角色被旁人抢了,有点小失意,不过,钱老师虽然稍感贺驰安抢镜有点不地道,但还是本着输出正能量的原则,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我们来看一看当今的大宋,其实也有类似当年‘商山四皓’的高人,我们茅特首其实就请到了一个,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心学’开山鼻祖陆九渊。不过,一个还是太少了,最好将名动江湖的其他三位高人都请来,只要有他们陪着茅特首,想必大宋朝廷轻易不会与茅特首为难了。”
“不错,陆九渊的确是大师级的。那么,其他三位呢?嗯,朱熹应该算上一个。”老丘心道,从“五.四”起到后来的政治运动,朱熹这人一直是典型的反角,不过后来又香了起来。在这个时空,朱熹则是一代大儒,就称这个,老丘一直都想见一见这尊“菩萨”级的大儒是什么样儿。
“嗯,还有陆游,还有辛弃疾!嗯,我暂时没有想到还有谁能与朱熹、陆九渊、陆游、辛弃疾这四人比肩。将这四位高人请来,那敢情好!茅特首,你好像和陆游交情不错,辛弃疾那里,交情应该也差不了,也就是朱熹这里,好像关系一般。”如今健在的南宋顶级文人不外乎这四个,彭勤方早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设法全都见上一见,如果能够将这四个人全部请到特区来,当然是惟愿如此。
陈玉杰笑道:
“别人还好,就是这个朱熹,要请这位大神来特区只怕有点悬呐!你看,严蕊在这里,还与茅特首那个---那个关系不一般,人家朱熹毕竟不是圣人,只怕,嘿嘿!你懂的。”
茅庚闻言有些尴尬,不过老丘及时解围:
“钱老师想到的这个主意,我看真就不错,陆游、辛弃疾和朱熹,花多大代价请来都值,有他们代言,广告价值,不不不,是舆论价值,舆论价值的确是很高,我们的穿越界的压力就小得多。至于朱熹嘛,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想不出办法吗!他朱熹也是凡人一个,他一定有弱点的,只要有弱点,就好办。”
大宋朝廷对文人大腕一向不错,茅庚若是与这些人结交深厚,大宋君臣投鼠忌器,的确能够为穿越小团体带来更高的安全系数。
钱爱如此时不免有些得意,贺驰安却觉得有些不爽,“商山四皓”这个典故居然被一个女流之辈信手拈来,一时间在代表们心目中的地位飙升,倒将自己比了下去,叫人情何以堪呐!
不过,生搬硬套“商山四皓”的模板算不得什么,而且这主意不过是消极防御之法,好吧,不如我便干脆提一个积极的法子试试。
于是贺驰安淡淡地说道:
“钱老师这个法子固然好,不过终究还是没什么主动权,依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看还是要有自己掌握的武力才好。也不知道马奋他们怎么样了?”
掌握自己的武力?茅庚皱皱眉,心道这不妥吧!要割据吗?这事可使不得。
说到马奋,此时陈玉杰的眼中立时有了熠熠光彩,嘿嘿笑道:
“不用担心马奋,人家是当过特种兵的,比我老陈厉害多了!有他来对付一个原始部落的酋长,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更别说还有茅特首的火枪,等着吧,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的。”
ef=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a>【92ks就爱看书网】<
a>
第二百零八章 速成练兵
()此际,被贺驰安和陈玉杰惦记的马奋正在运通岛上大搞野蛮练兵,其野蛮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只能用完全不可理喻来形容。话说大宋从来就不兴这样的野蛮练兵行径,习惯于大宋人性化练兵的军士们只是迫于马奋的淫威,不敢公开反抗,但是在背后,无不愤愤地埋汰马教官真是又臭又硬的“马粪”。
话说当日在运通岛上,刘文兵向陈亮献计,要在克拉地峡要也搞一个特区云云,须知陈亮本就是雄心勃勃的人物,听了传说中号称十分强悍的“海归”如此煽动,若是不动心那才怪呢!加上龙久又声称有理财大能,貌似前方只管冲杀,不怕后继没有钱粮,于是陈亮便决意放手一搏。!*
当然,陈亮表面上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只是暗暗调整了计划。陈亮一边调集更多的人马,比如弄上更多安南和占城的青壮,一边与“海归”张首领合谋了一番。听了一通貌似高深的领兵作战门道之后,陈亮立即表现出了超常的执行力,决然毅然地在运通岛上开办起了临时速成训练营。
这个临时速成训练营的教官毫无意外地落到了马奋头上。
在马奋眼里,无论是高术、马五还是康小鲁,都是弱得不能再弱了的大宋弱兵,更不要说步大发手下的那一帮乌合之众。
难怪堂堂大宋要被人爆菊!果然是一群弱爆了的兵卒啊!马奋如此感慨了一番,便决定开始下狠手练兵,练兵的原则当然便是遵循后世的宝典——“三从一大”。
结果,包括韩焕章、刘文兵、马五、唐凯四个穿越者在内,以及被马奋挑选出来的其他五十个家伙,就苦逼了。五十四个人在马奋大强度训练下,一个个哭爹叫娘。穿越者受训四人中,唐凯的身体最棒,运动天赋也不错,但也架不住马奋的残暴训练,每日里训练下来,也几乎是沾床就睡。
倒是白二最挺得住,这厮具有出色的体力和耐力,身体柔韧性也相当不错,练趴下的次数比别人少多了。不过这厮有时候脑子不太灵光,经常要被军棍侍候。好吧,在一群烂得一塌糊涂的弱兵堆里,不能不说,白二这厮好歹还像一个大兵的样子。
昨天,有两封飞鸽传书到了运通岛上,一封是给康小鲁的,另一封则是送给“海归”张首领的。
王风很快就译出了密码鸽书,这是穿越众的两套密码之一,刘文兵对照了一下,译得半字不差,五个留在运通岛上的穿越者传阅了鸽书内容之后,一时间全都喜上眉梢。
找到组织了!找到的还是相当有钱的组织!而且,组织上除了不吝于在政治上道义上和精神上传递正能量,还直接在财富上直接注入最正最大的一股能量,正可谓精神和物质文明双双丰收,真是幸福的穿越者啊。
“哈哈,哥们一下子就成了大宋土豪了,感谢伟大、光荣、正确的茅特首!”
都说留学生涯是洗盘子洗出学费盘缠的生涯,唐凯这几年留学真没少洗盘子,因此,对不劳而获富二代之类的从来都是满满的羡慕嫉妒恨呐,好嘛,想不到穿越来到大宋,忽然得到了白送的茅氏集团1%的股份,这1%可不简单,好像一辈子都吃不完呢!正因为唐凯受过洋歧视,所以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土豪”待遇。
刘文兵忽然暴富,当即就有了暴发户心态,便忍不住道:
“如今有了一笔财富,吃穿不愁,我看就犯不着再去克拉地峡了吧,不如我们也去高雄,置办一栋小楼,养几个美女,享受一番如何?那句话说得经典,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我们有那么一堆钱不去花,偏要去克拉地峡送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闭嘴!你再敢扰乱军心,我敲你一棒子。”马奋手中的军棍直指刘文兵,语气森严,目露寒意,让刘文兵心中一颤。这些时刘文兵不得不忍受残暴训练,都脱了一层皮,看马奋就像阎王的感觉,立时就缄口不言,神态也随即肃然起来。
韩焕章拍拍刘文兵的肩膀,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
“小刘啊,你看你,怎么就这么没有理想呢!瞧你这出息,这觉悟!愧对华夏知不知道!我们是来干大事的懂不懂!好不容易跨越**百年来到大宋,竟然要混吃等死,你这觉悟真是太低了,庸俗可鄙,低级趣味,不知道怎么说你!”
王风笑了笑,调侃道:
“还是我们张头领高尚,脱离了低级趣味,而我们马奋马教官最最纯粹,完全称得上是一个纯粹的纳粹。”
“纳粹有什么不好!”马奋对于各种谩骂调侃早已免疫,作为军人出身,马奋觉得德军虽然败了,但虽败犹荣,值得尊敬,甚至对纳粹也并不反感。
马奋对继续胡聊没有兴趣,便招呼一声唐凯:
“走,我们去看看姓康的小子手上那两杆火枪。”鸽书中让马奋这帮穿越众接管康小鲁手中的火枪,一获知这事,马奋就很有点手痒了。
唐凯立即跟上,口中还念叨:
“该不是烧火棍吧,靠!还掖着藏着,什么人呐!宝贝个啥!”
“别啰嗦了,年纪轻轻,别像个娘们似的。”马奋一瞪眼,唐凯立即噤声。
马奋对于好用的武器向来是爱逾性命,康小鲁的圆筒式连弩保密级别不是太高,第一时间就对马教官开放了,还别说,这款连弩真的让马奋爱不释手,虽然有时候有点小卡壳,但不可否认,的确有点强悍。
至于带了瞄准镜的两支火枪,则是被列为最高机密的存在,茅庚规定,这是无论如何不能示人的。21位穿越众绝对是不速之客,甚至可以说威胁大于助力,所以茅庚哪里敢轻易向这帮危险的家伙泄露手中的杀手锏啊。不过,老丘一行人到了高雄之后,闪电般缔结了穿越界同盟,奉茅庚为穿越界这个特种行业的“特首”,于是琴瑟和鸣,本来互相提防的前后穿越者共建和谐小社会,一下子成了利益共同体,到了这时,茅庚便认为无须对同行保密了,于是飞鸽传书,指令康小鲁将火枪向马奋解密,火枪的支配权当然也同时移交。
马奋从康小鲁和马五手中拿过火枪,看到两人不舍的目光,难得的咧嘴笑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严肃的脸面,递回火枪,正色道:
“你们两个,先试两枪,我看看。”
几个人找到一个山坡处,马奋让人远远的放哨警戒,然后指着大约一百多米开外的一棵树,说道:
“目标,前面那棵树,你们两人,各试三枪。”
一番瞄准射击,康小鲁三枪都不挨边。康小鲁有点紧张,面对阎王一样的教官,不紧张才怪呢!何况康小鲁的枪法本就不过硬。
马五好一点,第二枪擦着了树皮,第一枪和第三枪都打飞了。
马奋皱皱眉,心说这枪到底靠不靠谱啊。
接过康小鲁手中的火枪,马奋很熟练地掰开撅把式火枪的枪膛,然后装上子弹,凭着后世摸过型号众多的枪械,马奋早已看清了这种火枪的结构,一上手就能顺畅操作,好像天生就会操作这种火枪似的。
装上纸壳尖头子弹,马奋测算了一下风速,风不大,可是黑火药火枪子弹初速低,还是有影响的,再说那棵树也就是碗口粗细,这么远,又是第一次试射,真是一份考验,也不知道枪管的精度如何,试试吧。
“叭”一股青烟从枪口冒出,打偏了,嗯,擦右边飞了。
第二枪,击中了树干,打在了树干左侧擦边的地方,在瞄准镜中看得清楚。马奋点点头,好像这杆火枪的精度还凑合。
再来第三枪,再次击中,这次有点靠右。
唐凯在一旁喝彩:
“好枪法!”
马奋一时兴起,又是叭叭叭三枪,弹无虚发,枪枪中的。最后一枪射出,便见那棵树往左后方倒去,竟然被打折了,只是靠着树皮相连,没有一折二断。
康小鲁和马五有点目瞪口呆,康小鲁和马五有些看傻了眼,兀自不敢相信,半天才回过神来。马五叫道:
“我的娘!真是神了!”
马奋换了一杆枪,试了试,也不错,直接就将折弯处连着的树皮都打穿,然后眼看上面那截滚向了一边。
马奋很欣慰,欣慰的是茅庚造出来的这杆枪精度不错,也不知道是如何雕琢出来的。不过马奋随即就拉下了脸,交代道:、
“康小鲁,你就不要再花心思练火枪了。马五,从今天起,跟我学着点,十天内你要是练不出来,你以后就不要碰你手中这杆枪了。”
于是马五就苦逼了,从今天早上起,火枪上吊着砖头,一端枪就是一个时辰,休息一下便又是一个时辰,唐凯也享受同等待遇。
唐凯只感觉手臂越来越沉,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手臂不自觉地就往下耷拉,但是马奋的军棍立时毫不留情地挥向唐凯的臀部,击打的啪啪有声。
“端起来。”马奋的口气很冷酷。
“我的娘啊!对同门‘海归’,马粪教官下手也这么狠,我可得打起精神。”马五在心里嘀咕着,强迫自己将浑无力气的手费劲地抬了抬,看起来又有点瞄准的样子了。
ef=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a>【92ks就爱看书网】<
a>
第二百零九章 路线问题
经过了七天残酷的训练,这天,唐凯终于有机会试着开两枪了,但是很遗憾,唐凯两枪都打飞了,子弹连靶子的边都没挨上。
这样的射术真是上不了台面啊,这让骄傲的唐凯很是垂头丧气。c66c%
相比而言,马五就强一些,两枪打了一个五环,一个三环。
考虑到这是300米打靶,马五的成绩还算是差强人意,唐凯则显然还是一只菜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马奋摇了摇头,心道唐凯也许就不是当射手的料,可惜的是,这次准备的子弹有限,没有可能用海量实弹射击的法子提高唐凯的射术。
看来只有自己和马五搭档了,唐凯马马虎虎可以当自己的观察手,倒不是别的,唐凯起码在后世看过狙击方面的影视片,意识应该是比大宋这时代的大兵强上不少。不过,马五的观察手又找谁呢?康小鲁肯定不行,这位书生出身的家伙是一个近视眼,视力肯定不够1.0,也不知道茅庚怎么会倚重康小鲁去干狙击。
刘文兵和王风两人也是近视眼,后世一天到晚盯着电脑的人视力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尤其王风不带眼镜便是睁眼瞎。战场上眼镜这玩意最大的问题就是反光,这两人最好有多远躲多远,反正决不可以放到狙击阵地上去。
韩焕章的视力还算不错,大约有1.0左右,他倒是相当的自告奋勇,但韩艺术家的激情被马奋泼了一盆冷水,让韩焕章好生难过。马奋的道理很简单,好歹你韩焕章明面上是“海归”首领,这个高风险跟班角色很显然不适合你这个领导来出演。
于是马奋只好在队员中过滤一遍,最后相中了白二。
这天训练完毕,唐凯还有点不甘心:
“马导,你看,再让我打两发子弹,说不定这一回我能上靶。”
本来应该叫“马队”或者“马指”的,但是好象都不好听,王风这小子某一天来了恶趣味,叫了一声“马导“,于是”马导“就叫开了,最后便统一叫“马导”。马奋觉得这样叫的确是比较拉风,那感觉好象自己真能导演一部横扫天下的大片一般。
“去!子弹精贵着呢!等子弹富足了,那时候由着你怎么败家都行。”
“马导,我应该还是能当一个狙击手的吧!”
后世的唐凯一直就有一个武侠梦,金庸迷估计都有代入主角行侠天下的情结。想想看,行走江湖,快意恩仇,那是多拉风的事啊!现在到了12世纪末,正是乱世出英雄的大好时机,做武侠当然不靠谱,哪怕是丘处机那样的高人,也要到成吉思汗那里混积分,可见武侠的前程并不远大。如此说来,还是跟着马导练就一身他妈的强悍功夫为妙,还有,马导还有一套领先于时代的**战术,跟着马导干,灭蛮兵,定中原,貌似很有前途。
“唐凯啊,老老实实狠狠训练一年,一年后,你自己就能知道。”
马奋感觉唐凯的天赋还不错,不过,后世的神枪手多半都是通过严格训练用子弹喂出来的,天赋固然重要,最终还是要靠苦练,所以“马导”不能给出什么标准答案。
吃过晚饭,刘文兵和王风便开始起哄:
“唐凯啊,羡慕你啊,马导真是看得起你呐,当得意弟子在培养呢!我说你小子可得上心啊,你那杆枪可得打准了,别丢我们穿越者的脸才好。”
“是啊是啊,好事都让你摊上了,到了人家酋长家,可别尿裤子啊。”
两人拿唐凯开心,马奋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现在刘文兵和王风对高强度的训练也不那么抵触了,高强度训练一段时间之后,过了极限,各人的身体其实就没那么疲劳了,身体机能被强制提升,恢复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刘文兵和王风此前都是瘦弱的书生模样,忽然某一天发现自己的胸肌发达了许多,立时升起雄性的骄傲,同时也对马奋心生感激,所以五个穿越众相处的气氛越发和谐了。
韩焕章是除了唐凯之外训练最主动的,搞艺术的谁不欣赏《掷铁饼者》!此外韩焕章觉得自己正在参与一场12世纪末13世纪初战争大片的演出,韩大艺术家决不会只想演一个跑龙套的匪兵甲匪兵乙。
韩焕章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所在的这个团队还要强化再强化,于是笑道:
“我看好唐凯,哪一天唐凯超过马导,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正嘻嘻哈哈呢,龙久推门进来了:
“呵呵,各位领导好!”
“龙久,龙大主任,你怎么来了!”刘文兵对龙久这厮没什么好印象。
“嘿嘿,我不能来吗,乡亲们呐,我想死你们了。”
龙久一副夸张的口吻,但接着就抱怨道:
“哎呀,进你们这里,简直就是进龙潭虎穴一样呐!要不是康家小子通融,我还进不来呢!”
这么森严的防范措施,自然是马导布置的,张首领、马导这五个“海归”族的保卫工作当然是重中之重,这一排圆木建筑建在山坡之上,远近有明哨暗哨,闲人根本就靠近不了。好在康小鲁认得龙久,上次在一起喝过酒呢,便做主留下龙久的跟班,单单放了龙久过来。
“我们马指挥说了,要严防死守,防火防盗,防龙久。”王风也觉得龙久这厮势利得很,也顺便消遣一把。
“龙久啊,说说看,下龙湾那里的越南妞怎么样?怎么舍得来这儿了。”后世的艺术家基本上都对下半身大感兴趣,韩大艺术家也不例外。加上两个月没沾女子,韩焕章的荷尔蒙异常,自不必说。
“看你们这些领导怎么说话的,是批评我吗?兄弟这次来完全是正事。第一,我是来为领导们服务的,在下现在是陈特首任命的粮草官,为大军运筹粮草,这是一件光荣的正经任务吧。”
“呵呵,你这个官迷,没想到这么快又混上一官半职了,佩服!”刘文兵心道,不愧是后世的老油条,居然这么快就赢得了陈亮的信任。
“第二,我来这里,其实还有一个神圣的使命。”
“你就吹吧。”这一来连马奋也强烈地表示不屑。
“各位领导啊,有句话说得好,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就会走弯路,后果很严重。在下不才,这段时间在下龙湾与姜夔聊了许多,于是,我就在思考,我们穿越众以后的路线怎么走。”
“哈哈,什么时候龙主任变成思想家了!想做‘指路明灯’吗?”刘文兵心道咱算是个有思想的,你龙久不过是一个市侩之徒,这会儿故作高深,真是可笑之至。
“刘领导,先听我说完再批评,可以吗?”
“听他说。”韩焕章来了兴致,这些时的训练太枯燥,今天聊一点玄乎的东西,也算是调剂吧。
“咳咳”龙久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分析了辛弃疾和陈亮的案例,还有岳飞的案例,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穿越前唐凯还在求学阶段,当龙久抛出南宋三大名人,还套用“案例分析”的名义,便忍不住有了好奇之心。其实,不光是他,其他四人的兴趣也明显浓了起来。
“我们假设,三个人都是穿越者。岳飞打败了金兵的铁浮屠,疑似有一点穿越者特征,好吧,岳飞总体来说好象没有多少穿越者的特征,但这个不重要。不过辛弃疾就特征明显了,你看辛弃疾写了那么多有名的词作,假设他是穿越者,那就很好解释了,穿越者抄诗词那是有前科的,还有,辛弃疾提出由海路登陆进攻山东,这好象有美军登陆仁川的影子。至于陈亮,他那个什么事功派思想,意思就是‘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是‘猫论’的翻版。这还不算,他写的词‘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是不是有点‘梨花体’的味道!”
说到这里,刘文兵顿时大笑起来。“梨花体”啊,后世被喷为“口水诗人”的赵丽华,写的诗歌在大众眼中就是一堆分了行的大白话,人家非要把口语称之为诗歌,放在后世,倒也不显得特别奇葩。陈亮这首词以及很多词都是口语堆砌,难道真的借鉴了“梨花体”!
“哈哈哈!”
“笑死我了!”
说岳飞是穿越者太过牵强,不过辛弃疾、陈亮二位,好象真的很疑似。
一片笑声之后,龙久继续说道:
“我们暂且认为这是三个疑似穿越者,这三个疑似穿越者采用了不同的发展路线,大体而言,岳飞走的是整军作战的路线,辛弃疾貌似走的是抄袭诗词刷声望混政坛的官斗路线,陈亮走的是经商致富的路线,但是,历史上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
“咦!好象真是这么回事耶!马匹的,那些写穿越小说的原来都是只知道yy,写的全是小白文。靠!这帮人简直是想当然,你看那些穿越小说,不管是什么整军流,抄袭流,从政官斗流,或者是发财流,反正主角一概都是牛气冲天,见谁灭谁,直至横扫天下。经过龙主任这么一分析,敢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唐凯穿越前读穿越小说读得不在少数,现在想来,可行性一个个都要大打问号。
“龙主任,龙粮官,你说这个,是想说明什么问题。”
面对刘文兵的提问,龙久答道:
“我只是想说明,他们都犯了路线错误。”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一十章 和平演变
龙久这厮到了大宋居然还扯什么路线问题,脑子是不是秀逗了!韩焕章盯着龙久的脸,发觉这小子面不改色,看来混体制的人确有令人佩服之处,于是韩焕章笑道:
“龙主任不妨跟我们讲讲,嗯,讲讲政治。你说他们犯了路线错误对吧,那,龙主任,照你看,什么样的路线才是正确的路线呢?”
“对对对!龙主任啊,我们都等着你指一条明路呐,否则的话,我们这帮穿越党只怕在黑暗中摸索一辈子也未必能摸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来啊。来来来,一定要好好赐教!”
面对王风起哄,只听龙久长叹一声,道:
“说起来,这都是龙某回顾前世混国企的一点体会啊,惭愧!我龙某算不上什么杰出人物,不过也算是小有本事吧,你们别这么盯着我,呵呵,小瞧我龙某吗?那也没什么。我敢说,在穿越前那辈子,好多比我官大的人真未必有我的本事强,你们承认不?”
这话倒是不假,在座的无人站出来质疑。后世的裙带风让一帮不学无术者鸡犬升天,比起那些货,龙久好歹还有一些干才。
“唉!我算是看明白了,像我们这种优秀人才在体制内想按部就班混出个大名堂,那是不可能的,体制这个框框害了多少天才呐!”龙久如是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每一个21世纪的中低层公务员都有一颗怀才不遇的心,大家倒是见多了这样的情况。
“这么说来,龙大天才原来是被体制耽误了的!可是,这跟路线有什么牵扯呢!”
刘文兵心说咱对你自吹自擂的天才论没什么兴趣,说起天才,好像我比你这个万金油更接近天才吧。
“好吧,先不说我龙某是不是天才。我只是想说,国朝的多数历史时期是不适合天才成长和发展的,更容不得天才自由发挥,所谓天妒英才,实际上指的是既有体制不可能给天才提供最好环境和最大的空间。换一句话来说,你要是指望循规蹈矩在体制内混出大名堂,那无异于作茧自缚。信体制,混体制,犯路线错误那是跑不掉的,像岳飞、辛弃疾、陈亮,他们都是因为路线问题遇挫,当然,我上辈子也是!不知道我说明白这个问题没有?”
“没有!倒是越听越糊涂。”马奋只觉得龙久这厮根本就是在耍贫嘴。
“这么说吧,丁俊晖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人家拿台球世界冠军是怎么拿的?要是按照常规的训练法,丁俊晖拿冠军门都没有。人家丁俊晖打破常规,自己搞自己的一套训练,李娜也是一样,不尿你那一套常规训练体制,自己另搞一套,结果怎么样,他们两个,让中国人在他们奋斗的领域开了和。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道理呢?道理很简单,要达到超乎寻常的目标,就要打破常规。同理,你要想成就不世之功,就一定要突破体制的束缚。”
龙久看这会儿的反应还不错,为了进一步论证,举例道:
“从这一点来看,茅庚这人还是有些智慧的。你看,他现在就在突破大宋体制,搞了个高雄特区,听说他当初在新化的时候,连修水轮都受阻于大宋体制,根本就修不下去。如今设了特区,连股票市场都搞起来了,不能不说,茅庚在路线上选择上大体是不差的,如此走下去,成就不凡是肯定的。”
“哎!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不就是特区吗,只要是穿越者,都能想到这个招。”韩焕章心道咱不久之后也会在克拉地峡搞一个特区,到那时,高雄特区就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了。
“不过,茅庚这人还是保守了一点,他那样,其实还是在大宋体制内蹦跶,他走的还算不上一条光明大道。嘿嘿,不破不立,我们下一步要搞,就要搞一个彻彻底底的特区,也就是挂一个大宋的名头,一切怎么好怎么来。这才是我们穿越者应该选择的宽庄大道。”
“你是说,我们用不着为赵家打工,自己当老板?”王风是干互联网的,互联网的规矩是用脚投票,没什么框框套套,果然更具备平等思维。
“对!我听了半天,总算听到龙久说了人话!他娘的!赵家都是属软蛋的,我们犯不着去跟软蛋磨叽,我们自己坐庄,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这才痛快!”马奋对一路疲软的宋朝本就是一副怒其不争的心态,再想一想岳飞的遭遇,真是前车之鉴呐!这么看来,岳飞还真是犯了路线错误。
“可是,对待陈亮怎么办?我们一开始好像是说要尊陈亮为克拉地峡特首的。还有,要是茅庚反对呢,又怎么办?”刘文兵觉得,这里和克拉地峡都是陈亮的班底,这是一,其二就是克拉地峡那儿至少前两年还是只烧钱不会有回报,若是没有财源支持,克拉地峡恐怕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发展起来。
“龙主任说的本来在理,不过连我也明白,我们的实力好像是差了那么点,龙主任啊,画饼不能充饥,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的龙粮官,要是得罪了陈亮,惹翻了茅庚,我们的钱粮哪里来?”刘文兵觉得作为粮草官,龙久简直是不称职得很,不知柴米油盐贵,算哪门子粮草官!
“是啊,是啊,右倾错误是路线错误,左倾错误也是路线错误,龙主任,你的路线是不是太左了!”
王风干互联网,深知眼球不能当饭吃,盈利赚钱才是硬道理,要王风跟着穷酋长吃了上顿没下顿,那肯定是不干的。
“你看你小王啊,这怎么叫左呢!好吧,我这个建议决不是盲目冒进。我说过要大张旗鼓地干吗!一开始自然是‘开枪的不要,偷偷的进庄’,时机成熟再打起旗帜,懂吗!”
“再说了,我们也不能全靠大宋输血,还得有造血功能。我看安南这里就可以为我们造血。你不要怀疑我的主意,我跟你说,我这是研究了历史的,美女历史老师告诉我,再过三十年,安南的国王就要换成一个姓陈的汉人了,我在这里提醒在座的诸位,我们除了要抢占克拉地峡那块地盘,嗯,那里当然包括马来的地盘,其实还大可以做安南的文章。我们拥有的资源虽然不多,但也将就了,又不是马上要割据一方,我们大可以一边慢慢经营克拉地峡,还可以借力打力,将安南这块地盘也好好经营一番,依我看,和平演变那一套,用在安南这里,其实还是蛮有机会的,你们说呢?”
“你确定,姓陈的汉人就是和平演变成功的?”韩焕章有点不淡定了,要能和平演变,谁不想啊!龙久野心勃勃的这么一说,你别说,真对上韩焕章的胃口了。
世上的事,吹过了叫狂妄,不过,当吹到极致,那就叫气魄。在马奋眼中,龙久这会儿俨然便成了有胆有识的一个人。
“好像是这么回事。”刘文兵记得依稀是搞了个越南特色的禅位,结果改朝换代成了安南陈朝,堂堂华夏演烂了招数被远走他乡的家伙依样画葫芦,搞出了山寨版。
“和平演变,好是好,不过要费一番水磨工夫,还要讲运气,未必就那么好用吧!?”刘文兵同时也有些担心,这种事岂是那么好操作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用呢?放心吧!龙某昔年在各位你争我斗的领导之间游刃有余,虽说这门学问博大精深,但龙某精研二十余年,再加上信息优势,还有美帝的案例可循,到时马导再展示一下彪悍的武力,大约就水到渠成了。”
一看众人眼光一齐目注自己,龙久这个小阴谋家有点心虚,马上意识到需要表白一下:
“到时候成了之后,我们就掷骰子,比大小,谁丢出最大,就当安南的国王,怎么样,我这个提议如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兵发丛林
龙久抛出这么一个钓饵,好像在座的一下子都变成了安南国王候选人。咳咳,难道将来真的还有这等好事!
龙久想来善于揣摩人的心理,他这么说,一方面当然是要将自己摘开来,避免被贴上野心家的标签,龙久倒是不介意做一个阴谋家。另一方面,毕竟在座的是要在前方冲锋陷阵的,事先许诺好处,为大伙儿画张大饼,有利于自己施展各色阳谋和阴谋。
这会儿安南的国王正是李龙翰,严格来说安南亡于陈氏就是李龙翰种下的祸根。比起昏聩的国王李龙翰,在座的无不嗤之以鼻。在刘文兵和王风眼中,安南的面积狭窄,这时候可能还没有后世安南的四分之一,还当不了天朝一个府。凭穿越者的本事,做安南国王当然是游刃有余,庙是小了点,但好歹也是个国王嘛!宁为鸡头,不为牛尾,届时一定要当的话,倒也可以勉为其难当一当安南这个小国的国王。
唐凯觉得当安南的国王也算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不过第一次比大小自己扔骰子不一定运气爆棚,要是轮庄的话那就好了,第一次不行,还能有第二次,自己的手气总不会一直不济吧!
韩焕章倒一点也没有要做安南国王的打算,他甚至对成为候选人都没有兴趣。韩焕章的梦想是要实现“煌煌天朝大宋”,对割据兴趣不大。
马奋的终极梦想则是当一个大元帅,当一个纵横四海的大元帅,因此对龙久画的大饼也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便一甩手道:
“龙久你这家伙,就忽悠吧!忽悠谁啊!”
马奋如此一说,刘文兵也醒悟了过来,立时便讥讽道:
“我知道了,龙主任在下龙湾这段时间过得滋润吧!是不是妃子一大堆?龙主任都忙不过来了吧,恐怕李龙翰也比不上龙兄,是不是这样?”
“靠!龙主任忽悠我们,不带这样的!难道堂堂安南国王,妃子也不配备两个!我们在这里当和尚当了两个月,你这干后勤的,活儿是怎么干的!我看呐,先给我们张头领选上两个妃子再说,我们哥四个,好歹也要一个人选上一个女子吧!龙主任,你不能自顾自享福,把我们兄弟忘了,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来了这么久,哥几个完全不近女色,龙久身为主管后勤的,竟然将这么个大事忽略了,后勤工作真可谓严重失职,是可忍孰不可忍!
龙久笑道;
“好说,好说,其实陈总监早就有所安排,前段时间不是在搞超负荷训练吗!怕送上美女你们吃不消呢!嘿嘿,今天我给五位领导领来了五个美女,见者有份。哈哈!”
在宋代,男人向来是随意赠送侍妾,陈亮将穿越众视为干城,送几个女子当然不在话下。尔龙主任在前世跟着领导鞍前马后,也没少干拉皮条之类的事儿,穿越到了大宋,龙久拿出前世伺候领导的服务理念,早就预见了这种基本需求,来之前,当真是精心准备,经过一番物色,这才选了五个安南女子,个个都有七分姿色,这一次一路带过来,当然是为了慰劳五位久旷的男士。
一听说来了美女,韩焕章眼中放光,立时嚷嚷道:
“快快快,废话少说!上美女。”
于是龙久拿出了五星级服务水准,屁颠屁颠地下去领人,又有马导亲自下令警戒哨卡一路放行,不一会,就见五位女子袅袅婷婷地来到了五位男士面前。
五位女子本就很有几分姿色,又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看在五位**/男眼中,简直是犹如仙子一般,王风这小子更是在那一刻张着一张口合不拢来,之后一线口水蜿蜒流下,引得某个女子嫣然一笑,然后马奋一拍王风肩膀,王风这才合拢嘴巴,心中一阵惭愧――这样的表现,有点丢穿越者的脸啊。
当晚,有了五位美女陪伴,五位男士春风几度,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大释放。
一夜无话。第二日,龙久又出现在五人的面前,告知隔日陈亮会赶来运通岛,并且设宴为西进大军壮行。
话说这一段陈亮一直在调集人马,包括陈亮自己从自己的家乡浙江那边也陆续招来了一些人马,陈亮在当地的影响力毕竟不凡,起码信用还是不错的,因而不断有人从浙江远路而来,投奔到陈亮的麾下。但即便如此,陈亮还是感觉手下得力的人太少,实在是不敷使用。
陈亮与龙久深谈几次之后,被龙久的一番谋划打动,这么一来,源于茅庚的计划就显得落伍了,简直与新的战略格格不入。
原本茅庚的想法,是要将占城和真腊的战争消弭于无形,策略就是息事宁人,对于安南,也就是搞一片租界,挖点煤,在这片租界享有治外法权,也就罢了。现在想来,茅庚这一套谋划,当真是小富即安呐!
龙久的谋划,对茅庚的计划几乎是颠覆性的。不仅是要在内部搞垮安南,还不让占城和真腊消停。
陈亮琢磨,一点点将安南的权柄抓过来,未必就没可能。话说李龙翰这糊涂国王未必比得上汉献帝,陈亮觉得假以时日,在安南扶持几个董卓曹阿瞒之类的野心家好像并不是什么难事,届时可能就真有好戏看了。
至于占城和真腊,按照龙久的设计,那也是要在适当的时机制造机会让他们大打出手的,本来两家就是世仇,不用挑拨都会干仗,要让他们打起来一点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吧!龙久有志于导演一出三国倾轧的大戏,陈亮看来很愿意干制片,总之,两人很快就有了共同的理想。至于编剧,应该是两人倾力合作,当然龙久认为自己才是主导,总之,根据剧情需要,惊险、诡异、残酷,包括狗血桥段和圆满结局,一个都不能少!
不过,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这一方得掌握足够的硬实力和软实力。
马奋领导的队伍就是关键的一枚棋子。
第二天,马奋在陈亮面前表演了一手指哪打哪的枪法,看过之后,陈亮很是振奋,心道有了火枪这种神器,更兼马将军神勇,灭蛮兵酋长,威胁三国,看来完全不在话下。晚上,陈亮设宴,与张首领和马将军举杯言欢。酒喝得有点多。醉眼朦胧中,陈亮依稀觉得自己飘在了云端,只见安南、占城、真腊国王匍匐于脚下,唯有俯首听命的份儿。
喝过壮行酒,只隔了一天,西征队伍就扬帆出海,直航克拉地峡。
不一日到了克拉地峡海岸边,早有宋三的人在此修筑了原木营房,条件倒也凑合。
第二天,马奋和穿越族其他四人带了十个人,前去查看地形。
越往里走,就越是茂密的热带雨林,树林中少有阳光,高大的树木差不多将天空完全遮住,只有一丝丝阳光漏下来,在林中洒下斑斓的光影。在各种植物和藤蔓当中,勉强可以找到一条路,蜿蜒延伸到密林深处。
一看这种情形,王风倒吸了一口冷气,叹道:
“马导,这里能修路吗?这得先砍树吧!就算拿下那个狗屁酋长,那还得动员十万人砍树吧,靠!没有光头强的电锯,要砍完这么多树,恐怕得牛年马月去了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 环保问题
有向导领路,马奋这队人马沿着一条很难称之为路的道路前行。
走着走着,忽然王风发出一声尖叫,马奋头皮一麻,以为遇上了凶猛的虎豹之类,下意识地端起了手中的连弩,再看时,一条斑斓的大蛇索索索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不就是一条蛇嘛!怎么像一个娘们似的!”
弄清楚情况,马奋对王风鄙夷到了极点。靠!搞得老子白紧张了一把。
韩焕章心说马奋你当然不怕蛇,不过刚刚我的心肝也不争气地惊恐了一回,差一点就发出了尖叫。开什么玩笑!一条蛇从树上探下头来对你露出毒牙,再朝你吐舌,那当口,要能淡定才怪呢!哥们方才真是三魂出窍,好在那条蛇只是露了一下峥嵘就施施然离开了,老子才没有出乖露丑。
走不了一会,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难道那条蛇还有跟踪的属性!属追踪流的?韩焕章睁大双眼,发现这是一只蜥蜴,它约莫有半米长,最粗处足有手腕粗,它从灌木丛中冲出来,瞄准一颗大树,当众表演起了攀爬的绝技,哧溜溜,一晃眼就不见了。该死的!必定是占住了树上的有利地形,在俯瞰一众侵犯它领地的直立动物。
韩焕章加快脚步,直到远远地脱离了那棵树,这才缓一口气。
韩焕章顺了一口气,感觉恐惧感有所缓解,心说胆子都是练出来的,慢慢就好了。
前面光线忽然亮堂了一些,只见不远处一条小溪从山间流下,两只梅花鹿正在小溪饮水,下一刻,当它们发现人踪,第一时间便奋蹄远遁。
回想起鹿儿回头一瞥然后落荒而逃的情景,韩焕章骄傲感油然而生,心道,也就是鹿儿知情识趣,要不然咱这伟大的人类真是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
韩焕章心情大好之下,脚下的步伐也轻捷了不少。
又走了好一会,忽然猎狗“汪汪”叫了起来,前面出现了两只野猪。
刘文兵有点好奇,野猪见了人怎么不跑,于是唧弯道:
“嘿嘿,今天碰上这两只野猪有点傻,你以为你是猪八戒啊!”
野猪啊!呵呵,韩焕章乐了,老子前世也是“野猪”,是好几套房子的“野猪”!――呵呵,业主就业主,网络上非叫什么“野猪”!
韩焕章对野猪一点也生不起惧怕,不就是猪嘛!猪能有什么可怕的!尽管马奋指出野猪是很凶残的动物,一定要小心它那雷霆般的一拱。
与韩焕章、刘文兵这两人不同,马奋这时却是脸色严峻,下令结阵。
对付野猪也是有一套招式的,以防守为主,能吓跑就吓跑了事,发了疯的野猪并不好对付。
照道理野猪不会主动攻击人,但今天有点邪门,两头野猪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狂暴地冲了过来。
那头大的明显是公猪,只怕有三百斤重,冲刺起来呼呼生风。
这野猪太彪悍了!韩焕章的脚明显有点软,情不自禁地想找一颗大树躲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开启狂暴冲刺的野猪一瞬间就扑到了近前,六支枪尖一齐刺出,其中三支枪尖刺中野猪的头部和躯干,野猪的前冲速度居然只是一窒,仍然继续往狂冲不止。
韩焕章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方才他手中的梭镖枪枪尖垂地,根本就没有刺出去,这一霎只是下意识往侧面一闪,堪堪避过野猪的致命一拱,算是捡了一条命。不过小腿一阵剧痛传来,再一看,小腿上被生生擦去了一块皮肉。
不过肇事的野猪死在了神勇的白二手下,方才野猪就那么一窒,白二抓住了稍纵即逝的一瞬间,将大枪从野猪的屁眼捅进去,直接捅了和对穿穿,枪尖从野猪的下颚冒出。就算是这样,那野猪也带枪狂奔了一百米这才扑倒在地。
另一只野猪是马奋解决的,不能不说,特种兵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韩焕章的伤并不重,简单包扎一下也就好了,但在包扎的时候,发现了三条恶心的旱蚂蟥,这种旱蚂蟥的个头不大,但是吸在皮肤上就是不肯下来,好在马奋早就做了针对旱蚂蟥的培训,撒上一点盐粉,旱蚂蟥就乖乖地掉了下来。
旱蚂蟥不止是光顾韩焕章,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摊上了,费了点时间清理这些讨厌的东西,才又重新上路。
有点小瘸腿的“张首领”还是坚持着与队伍同行。
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某顽固酋长的领地边缘,队伍便就此停下,观察酋长的地盘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水宝地,这位酋长如此抗拒拆迁,难道他真的有惊人的预见,预见到此地要建克拉运河,升值潜力不可限量!
据向导介绍,其实这个酋长只是不肯搬往他处,倒并不是什么凶残之辈,而且还和宋三这边有些货物交易,基本上是河水不犯井水。
“风水也不怎么样啊!这里满世界哪里不是热带丛林,这家伙死脑筋,挪一个地方有那么难吗!以面换面,有新楼盘住着,比他们那洞窟木板楼什么饿的强多了,真他娘的不开窍!”
刘文兵认为,该酋长就是一个不识好歹的钉子户,说话间,将后世的专业拆迁补偿术语忍不住抖落了出来。
马奋招招手,让五个穿越者避开其他人聚到一起,然后忧心忡忡地道:
“这里用斩首战术恐怕不好使,你们都听过宋三派来的人介绍了,他们也不是没尝试过混进去,但人家一辈子在丛林里讨生活,个个都有阿凡达那样的身手,人家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偷偷来到你的头顶上,娘的!人家可以像猴子一样在树上穿梭。宋三他们没讨到什么便宜,还死了十几个手下。”
“马导,我们不是有火枪吗!叭叭两枪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王风心说特种兵都是传说中一枪爆头的牛人,好歹你也上演一出这样的戏码给我们瞧瞧啊,你不知道我们真的是很期待吗!
马奋无语!心道爆头那不过是特种兵的基本技能,咱特种兵最牛的本事就是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制敌,这才是最高境界。
比如明末的时候,两场决定性的大战就是挖坑制胜,皇太极靠挖坑(挖壕沟)狠狠地坑了洪承畴一把,赢了松锦大战,李自成在朱仙镇靠挖坑(也是挖壕沟)大坑官军,杀得左良玉落荒而逃。还有,《不对称战争》读过吗!
跟你说吧,胜利者是不讲究什么花活的,只要赢了就行。
面对王风的无知,唐凯自觉境界要高上一筹,便替马导出头道:
“狙击是要潜伏等待目标的,你确定你能混进人家眼皮底下那一片丛林中?你确定灵敏如灵猴的那帮家伙长时间不会察觉!我是没这个把握。要不你去试试?”
“不!不!马导会有办法的。”王风当然是不敢去干潜伏的事情,开玩笑!想一想随时都会爬满身体的旱蚂蟥,王风就觉得不寒而栗。
“马导,你说斩首战术不行,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刘文兵心说地球人在阿凡达拆迁受阻,难道穿越者回到12世纪搞拆迁竟然也要铩羽而归!看来遇上丛林环境,土/著的武力值一般都会飙升,外来者竟然显得力有不逮。
“谁说没办法!我当然是有办法的。”
“全队一身黑衣,带个墨镜,直接冲进去赶人,是不是这样?”韩焕章不忘调侃一句。
后世拆迁,常常能够看到黑/社会的身影,于是五个人都乐了。
笑过之后,王风又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了,马导这是要引蛇出洞,将那酋长引出他的地盘,比如引诱他出来与我们交易,然后在路上一枪取了他的小命。是不是这样?”
也不怪王风,电影电视当中,埋伏的戏码实在是花样繁多,应有尽有,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某个狗血情节。
想当然!诱敌、潜伏那是一个系统工程,容不得稍有差池,岂是那么好把握的!不过,马奋只是淡淡一笑,摇头道:
“打仗不是说书演戏,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吗!”
“那怎么办?”
“没什么花哨的,我的办法就是:烧!”
“啊!”大伙惊到了。
“怎么个烧法?想不到马导初出茅庐第一功,也是火攻!”唐凯对马奋有点崇拜,虽然感到惊奇,还是努力往正面形象上联想。
唐凯这么一说,其他人对火攻战术也充满了期待,一齐将目光焦距对准了马奋,要听马导会如何导演一场火攻的大戏。
“我说明一下,一点也没有诸葛亮神机妙算的意思,我的计划,就是从东到西大纵火,在热带丛林中烧出一个东西对进的大通道,这就是我的办法。”
“哥们,这么多树木植物,东西纵深一百多公里,烧的动吗?烧得通吗?还有,你考虑过环保问题没有?”想想连绵的青山绿树付之一炬,韩艺术家觉得这有点亵渎大自然。
“哈哈,环保!在这个时代谈环保,还是省省吧!我赞成马导的做法,他娘的丛林中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刘文兵习惯了都市宽阔的马路和野外的高速公路,而阴暗的丛林惊险重重,烧掉最好。“而且马导这是扫清射界。这是最基本的常识,我们的远程火力有优势,但是遇上丛林不好使,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烧掉它。然后那个狗屁酋长就藏不住身了,那时候,再斩首就是小菜一碟。”
刘文兵所说,倒也有根有据,韩焕章也受够了丛林中层出不穷的折磨,不过韩焕章还是纠结于环境气候问题:
“烧过之后,不会沙化吗?还有,对气候的影响得考虑吧!”
“我也想清楚了,还是马导的主意好,不光是要赶跑这个酋长,将来还要修路修运河呢!在这个丛林里怎么修!先得砍树吧!那得多少人多少年月才能砍得完呐!我在网上看过报道,亚马逊热带雨林毁林变田,就是一片片烧出来的,也没见什么沙化。这里降雨量丰富得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担心这一点完全多余。”
嗯!有理!这时代,还考虑什么环保!环保算个屁!
第二百一十三章 侵权行为
韩焕章方才还是一个环保主义者,还在担心一场大火会毁灭青山绿水,但人家说的有道理,这儿的雨水充足,决无可能变成沙漠,至于烟尘雾霾,毕竟只是一次性爆发,又不是天天排放尾气引起的致命污染,再严重的一次性烟雾,只须海风一吹,也就散了,看来用不着为此烦恼。
韩焕章本就不是一个立场坚定的人,想开了之后反倒期待一场滔天的大火烧将起来是一个怎样壮观的场面。
作为艺术家,韩焕章的脑袋极富幻想,想象着烈焰滔天呼啸方圆几百里,韩焕章就激动莫名。
未几,韩大艺术家摇身一变,变成了坚定的纵火派,甚至于有点不满足于马奋所框定的范围,他恨不能一把火烧到马六甲海峡去。
马奋觉得有些滑稽,想不通这位韩艺术家何以前后判若两人。不过想想也是,艺术家嘛,有人说了,他们一半是天才,一半是疯子,套在韩焕章身上,很贴切。
事实上,马奋在特种兵服役的时候,就参加过模拟黑三角丛林潜伏训练,潜伏二十四小时下来,拜无所不在的旱蚂蟥和蚊虫所赐,全身上下几乎没几寸好皮肤,后来休息了好几天,这才恢复正常。
好吧!那还是随身备有各种先进的装备,包括红外夜视仪之类,黑夜里假若有敌人近身,在夜视仪面前根本就无所遁形。相比起来,穿越到十二世纪,自己要什么没什么,有一杆狙击枪,嗯,姑且称之为狙击枪吧,拜托!这枪貌似还行,但毕竟不是工业时代的产物,让人不放心呐,临阵千万别卡壳就好。
这时代的丛林土著也许没有阿凡达们的身手,但他们在丛林中窜高伏低,防不胜防,宁可将他们的战力高估几分。
所以马奋不认为在丛林中狙击对方的酋长是什么好主意。
然后马奋就开始动脑筋,没错,就像刘文兵所说的,马奋最初的想法只是设想“扫清射界”,但随即就想到了纵火之计。既然想到了纵火,由此进一步联想到下一步修路还得一路砍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一场大纵火。
原本觉得这个方案将受到身边四个穿越众最激烈的反对,马奋倒不是考虑什么狗屁环保,而是势必会大量烧伤人命,不能不说,对此,马奋毕竟来自后世,在人道方面还是有障碍的,要是四个人诉诸人道主义,马奋兴许就作罢了。
没想到这事儿连提都没提及,倒是说到了鸡毛蒜皮的环保,然后韩焕章华丽转身,五个人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刘文兵更是指出来,还是烧干净好!丛林不仅藏污纳垢,是病毒的源泉,还是盗匪打劫的最大帮凶。从这一点上来看,理所当然要“除恶务尽”,不留一片林子,最好连“青纱帐”也不要有才好。
韩焕章身为“张头领”,马奋身为“马导”,既然受陈亮全权委托,便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是克拉地峡这里的陈氏队伍最高决策层,自然是想杀就杀,想烧就烧,不应征求别人的意见。何况,小说中穿越者向来都是一贯正确的。
那还等什么!直接发号施令呗!
韩焕章和马奋不知道的是,这里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宋三,他完全有资格拒绝听陈亮的。
宋三就是装死的瞿赖三,说起瞿赖三和陈亮之间的关系,借用后世的概念,一个是大股东代表兼董事长,一个是小股东兼经理人――总经理,照道理陈亮作为职业经理人,重大问题是要听大股东的,要听董事长的。不过陈亮是一代狂士,自然不会将一个不入流的土匪看在眼里,而且瞿赖三假冒宋三,身份好像见不得光,绝对不可能被朝廷任命为特首,鉴于这种情况,陈亮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才是克拉地峡那边的话事人。展望未来,将来克拉地峡要成为特区的话,正如“海归”们所讲的,只有自己才是众望所归的特首候选人。
所以,在陈亮眼中,亲手打下克拉地峡一片地头的瞿赖三被无视了。
五位“海归”就当宋三是陈亮手下一员干将,没把宋三当回事,直接就将此人当做自己发号施令的对象了。
说起来这也是当初考虑人选的时候,人员搭配有些不太合理,韩焕章介于天才与疯子之间,与人打交道绝非长处。马奋是一个纯粹的军人,直来直去不带绕弯的,在人际关系学方面只能算勉强及格。至于刘文兵和王风,一个做通讯软件,一个写网络代码,属技术宅的,软件信息类公司分工明确,做技术的安心做技术,市场有营销经理顶着,所以他们除了喜欢钻牛角尖之外,在人际关系上甚至还不如唐凯。唐凯在国外呆久了,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当然不会提醒韩焕章和马奋要顾虑宋三的感受。
因为韩焕章受伤的缘故,原本是韩焕章也要一同前往宋三的大寨升帐指挥的,韩焕章认为纵火是一件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这种事有马奋出面指挥就行了,自己还是留下来好好养伤为妙。
马奋留下王风照顾韩焕章,协助韩焕章指挥人马,其中包括特训的四十人、步大发的人马和陈亮临时调集的安南占城民工一千二百人,马奋选择和刘文兵、唐凯一起,带着十名特训队员前往宋三的寨子。
宋三的寨子在北面,距离三十多里。
等赶到宋三寨中,天已经黑了,但即便是在夜里,也能感觉得到寨子颇有些规模,想想原本宋三就是陈亮华西公司的手下,华西公司是当代最牛的建筑公司,将房屋建设得华丽一点,倒也并不奇怪。这里暂时还是穷山恶水,谁来到这里还不要意图享受一番!这才对得起好面子的国人啊。
恰巧有两个土著酋长今天也来到寨子中做客,于是宋三设宴,连两个酋长也一起请了,凑一起饮起酒来。
几杯酒下肚,刘文兵看两位土著头领也顺眼了很多,敢情有钱能使鬼推磨,宋三花钱就直接搞定了俩蛮子。呵呵,看来蛮子不过如此!
喝着喝着,刘文兵就忘了忌讳,顺口就说起纵火的方案,口气很大,话里话外分明有安排宋三的意思。
宋三也就是瞿赖三顿时大为吃惊,心道原计划不是要干掉那个不开眼的死硬酋长嘛!怎么忽然改变计划要纵火了呢!而且,还要一场火烧光光,这是什么情况。
派人来搞“斩首计划”干掉某酋长,那是瞿赖三打心底里赞成的,那样有百利而无一害,纯粹是帮我瞿某人扫清障碍。按照原来的计划,派来的人干掉酋长后拍拍屁股走人,该干嘛还干嘛去,丝毫也不影响自己在这里号令一方。
但纵火就不同了,关键的还不是纵火本身,最主要的,是自己好像有沦为配角的危险。
老子好不容易占了一片地头,现在一帮“海归”莫名其妙地跑来发号施令让自己一起纵火,这是什么情况!而且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干完活走人的意思,瞧瞧,这“海归”年岁不大,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是可忍孰不可忍!
娘的!这里到底是谁做主!难道这帮人真的要翻天!宋三很烦躁,便放开了斗酒,刘文兵立时便有点扛不住。他以及马奋、唐凯根本就没有想到,想动人家寨主的奶酪,人家当然怎么会不反感加反对!
两个酋长费了半天劲,总算搞清楚新来的一伙人准备来一场大纵火,其中一个酋长立即就不干了,不过这人年纪已经快五十,心中有些城府,倒也不敢公开表示异议什么的。事实上,他的地盘与那个不肯挪地方的酋长搭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场大火下来,他的地盘无论如何也要遭殃,一念及此,他便对在座的三个牛哄哄的家伙心生怨恨。
散席之后,这人就单独来找宋三也就是瞿赖三,一番手势交流下来,瞿赖三懂得了其中的意思。
这位酋长是真的担心了,站在他那个位置,不担心才怪呢!于是这位酋长大人要联合自己,不惜用武力阻止纵火。
瞿赖三有些犹豫,自己当然不愿意去得罪一帮子“海归”,不过,让面前这位酋长大人带着他的族人去教训一下这帮狂妄的“海归”倒也不错,否则他们一直嚣张下去,自己在这里的地位只怕不保。难道又要跑到更远的地方去占山为王!
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行!不能纵容这种严重的侵权行为。
当然,策略还是要有所讲究。暂且两不相帮,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只要自己置身事外,能奈我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丛林遇袭
马奋当时听刘文兵不分场合嚷嚷纵火之事,隐隐就觉得不妥,按说有两位土著头领在坐,就根本不应该扯这个问题。不过马奋也没有放在心上,一帮未开化的人,最多就是一点烂家当,烧了就烧了,又不是补偿不起,反过来能够让他们住上像样的房屋,这帮人到时偷着乐吧。
第二天早上,马奋一早起来跑步练功,很是惊奇地发现,大寨周围已经在大张旗鼓地砍树了。
想想也不奇怪,宋三的大寨好不容易建好,宋三一定不会让它被一把火烧掉,自然是要在山寨周边砍伐出一条防火隔离带。这家伙说干就干,执行力倒真的是令人佩服。
外面的动静太大了,结果刘文兵和唐凯也被先后吵醒。
刘文兵感觉还很良好:
“呵呵,这宋某人倒是挺配合啊。生怕烧了他的老巢呢!”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不知道那些蛮人会是什么反应?昨晚那两个小头领应该回去张罗了吧?”
说到昨晚那两人,在唐凯眼中那两人身量不高,脸色黝黑,哇啦哇啦,连比划带招呼,有时候也咧开嘴笑笑,但多数的时候表情严峻,隐隐有些敌意,反正不能用陌生感来解释。所以唐凯提醒道:
“马导,我瞧那两个酋长昨晚面色不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唐凯这么一提醒,马奋心中一凛,立时便做出了决定:
“此地不便久留,我们立即动身赶回去。”
临了又改变主意道:
“不,我们吃过中饭再走,得想办法让那边接应一下。”
马奋当然不会想到宋三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谅他也没那个胆子。当时土著就说不定了。还是走为上。
唐凯一听,初时很是紧张了一下,转瞬之间忽又变得兴奋起来,问道:
“蛮子是不是吃错药,想在半途上黑我们一把?马导,干一仗,也该教训一下他们了。”
唐凯觉得现在这样太平淡了,还是干仗才瘾。想一想狂暴训练搞了快两个月,大老远跑克拉地峡来,本就是来武力解决问题的,对原始状态的原住民炫耀一下武力,秀一秀肌肉,然后一帮蛮子惊为天人,纳头便拜,应该演出的就是这样的情节。嗯,想起来都很爽。
结果到了这里之后,好好的仗不打了,居然只是组织大规模纵火了事!纵火这活儿毫无技术含量,好吧,可能效果会不错,可是,真心缺乏激动人心的情节呐!最没劲了!
好嘛,要是有人挑衅,那正好以强大的武力直接镇压。咱们有这时代傲视天下的火枪,指哪打哪,那些蛮兵连一支像样的冷兵器都没有,火枪这样的大杀器一出,想必立马就gameover了。
马奋苦笑一声,不置可否。
本来马奋一行人是要在宋三这里停留三天的,应为大面积纵火算得上是一个系统工程,怎么准备都不过分,用三天时间来统筹安排,时间其实并不算很充裕。
中午一吃过饭,马奋就先恭维宋三,说没想到宋大人如此支持火攻大计,而且立即付诸于行动,真可谓行动力不同凡响,而且指挥调度有方,令人佩服得很,既然有宋大人坐镇指挥就足够了,自己这些人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碍手碍脚。这既是马屁又是借口,一看宋三情绪不错,马奋趁机告辞,声称自己这些人要回那边主持纵火大业。张头领这一次不小心受了伤,具体安排的事还是要自己回去才行。
宋三,嗯,也就是瞿赖三当然不能拦住人不让走。
瞿赖三心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且慢,我先请教一下具体的纵火程序先。罗罗嗦嗦请教完了之后,瞿赖三又非要表达一点心意,瞿赖三的心意竟然是一头大象,还有一堆肉食和特产,不收还不行。马奋推托不掉,最终不得不收下这条大象以及一介礼物,当然,两个驯象的土著也一并收了下来。
这样一来,从告辞到动身,一耽误就是一个把小时。一行人这才动身。
原本来的时候只有三匹骡马跟着,回程的时候忽然多了一头大象,看起来威武多了。
不过走不到七八里,大象就有点走不动了。
什么情况?
马奋越来越觉得不妙,但又不好撇下大象,给人一个连丢弃辎重狼狈而逃的印象,马导丢不起这个脸。说到底马奋也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杀戮场面,因此明知有问题,在略事歇息之后,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大象的节奏慢慢往前走。
亦步亦趋地一路走,大象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好歹没有怠工。
慢慢悠悠地走着走着,忽然前面被堵住了去路,呼啦啦两边冒出许多土著,马奋估计了一下,只怕有五六十个吧。
他们大多都是手持长矛和竹弓,只有三四个人手持铁刀,不过那铁刀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货,马奋心道还好,双方人数不算太悬殊,兵器则是自己这一方大占优势。
双方隔了四五十米,土著们哇啦哇啦的,也不知道在吆喝什么,他们不是一上来就蜂拥而上展开攻击,这是要干什么?
马奋一行人听不懂,向导却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敢情对方是要请所有的人去他们山寨去做客。嗯,那是说得好听一点,实则是要劫持。
刘文兵此时紧张至极,想找事儿放松一下,居然想起开玩笑:
“莫非是酋长夫人看中了谁!不知是看中了马导彪悍,还是看中了唐凯英俊潇洒?要招上门女婿么?呵呵!”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唐凯手中早已将圆筒形连弩端起,严阵以待,此刻跃跃欲试,就等马奋一声令下,然后暴起发射。
马奋眼观六路,衡量了一下形势,也不知道前面除了这一拨劫匪之外,还有没有更多的埋伏。
马奋一眼就看到在左侧有一个山包,树木不多,多的是石头,山包前有一片草地,稀稀拉拉地长着二三十棵小树,倒是便于远程武器发挥威力,利于己方防守。
马奋不是鲁莽之人,当即发话道:
“我们去那小山上,固守待援。我和唐凯、马五、白二四个人掩护,你们先上,我们随后就上来。文兵,准备好铁丝,结铁丝网。”
在动身之前,马奋就飞鸽传书给韩焕章,想必韩焕章会派兵前来接应。到时合兵一处,谅他番兵再多,又只有乖乖撤围而去。
想想今天的事情透着诡异,宋三的表现有点怪,糟糕!是不是他们串通在一起了!不过,这帮人只是只是声称要强留却不发起攻击,难道是要“以德服人”吗!
马奋不知道的是,宋三那是故意拖着马奋他们,好让土著酋长们有时间事先沿途布置,还特意将一头有毛病的大象送过来,就是要马奋一行走不快。
结果,等马奋一行慢悠悠地走了十一二里地,就遇上了第一拨拦截队伍,不过这一路人是属于抵触并不坚决的一路,这一路的酋长可不愿意过分开罪马奋这些人,而且还担心手下伤亡,因此就只是做做样子,延误一番,只等正主儿到达,由他们去啃这硬骨头吧。
虽然奇怪这伙人为甚么只是拦截,而不发起进攻,马奋还是感到庆幸,要是刚才一上来对方就偷袭,以有备攻无备,自己这一方没准就伤了好几个了,那还怎么打!
双方对峙的当口,一条单薄的铁丝网就拉了起来,以周边的树为桩子,胡乱绕上一圈铁丝,上下两条,有那么点阻挡进攻的意思,总比什么也没有强,嗯,聊胜于无。
过了好一会,忽然有了大动静,从林中呼啦啦涌出了至少一百多号人。
这些人一到,就越过之前的那帮人,由一个家伙指挥,狂叫着往前冲,蛮兵的攻击开始了,开启的还是狂暴攻击模式。
蛮兵们的远程武器是竹弓,箭也是竹箭,噼里啪啦就往这边射过来,不过箭头不是铁的,弓也很软,射过来的箭矢并没有多大的力道,更射不穿盾牌,但就算这样,刘文兵也被一支大弓射出的箭射伤了手臂,痛得嗷嗷直叫。
马奋隐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从石头缝隙中伸出火枪,透过瞄准镜看过去,只见那个负责指挥的家伙挥舞着手中的铁刀,在冲锋队伍后面哇啦哇啦地叫唤着。在瞄准镜中看得异常清晰,这家伙显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危险,大概在他的意识中,弓箭在这个距离是毫无威胁的。
大约一百四五十米的距离,这个距离马奋很有把握,马奋轻轻一扣扳机,叭的一声,枪口冒出一团烟雾,好像打中了。不过那团烟雾的缘故,马奋的视线一下子被遮挡住了,马奋不能确定自己射击的成果。
但随即就听唐凯欢呼:
“打中了。打中了右胸部,他完了。”
原本是想打胸口的,看来只是打中了肺部。对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靶子,好像自己刚才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不料一枪把头目打趴下之后,蛮兵们反而更加不要命地向前猛冲,冲到五六十米的距离,前面的二十几个人玩起了投掷秀,几乎是同时,将手中的标枪狠命往前一投,二十几支狂飙飞来,带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望着天空中急速飞至的标枪,刘文兵这一刻心中充满恐慌,心道这儿的蛮兵的战术素养也太高了吧!今天该不会交代在这里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流星赶月
刘文兵方才被竹箭所伤,其实也就是轻伤而已,当时那竹箭来势已衰,射在手臂上,被衣服一挡,箭头便往一边偏过去,最后也就是擦掉一块皮肉,痛当然是很痛了,但象刘文兵那样夸张,却也不至于。
好吧,刘文兵光荣负伤之后,就理所当然地撤到了第二线,马奋给刘文兵安排了一个任务,那就是看住那两个大象驭手,而那个向导,则安排做了刘文兵的助手。马奋安排好之后,就心无旁骛,和唐凯一道,带着十个特训兵全力迎敌。
谁知蛮兵们忽然就投掷起标枪,二十几条标枪激射而来,在前方的马奋十二人都忍着没出声,只是依托树木或者山石,将身子藏得更紧一点。偏偏后面的刘文兵心中惧怕,口中发出尖叫,并且飞快地躲到了大象后面,身子最大限度地蜷曲成一团,生怕身体的任何突出部分不能够被大象遮挡,以至不幸被标枪射中。
噗噗噗,接二连三,标枪射在树上、石头上和地上。射在一棵小树上的一杆标枪力道强劲,那颗树顿时摇晃不止,目睹这情形,让人心里一颤一颤的,这要是射在人的身上,岂不要射个对穿!
不过十分幸运的是,这一轮标枪一个人也没有射中。
不能这么被动挨打!
可是自己这一方的远程打击武器只有两支火枪,马奋手中一把,马五手中一把,而且这火枪打一枪就得装一次子弹,装子弹的步骤还不像拉栓式步枪那么简单,四五秒钟才能装一次弹开一次枪,这样的火力,面对一两百人冲锋,那纯粹是杯水车薪。
马奋瞄准一个手中握刀的蛮兵,一扣扳机,子弹穿过那人手握的木头盾牌,那人身子中弹,仰天便倒,刀也扔到了一旁。后面一个蛮兵顺势便捡起那把刀,将手中的木头长矛一扔,跟上了冲锋的队伍。要是在游戏里面,他的武力值这一刻就升级了。
前面的蛮兵还在继续往前冲,眼看就要接近那一条单薄的铁丝网,两支火枪不断交替开火,几个倒霉的家伙被火枪击中倒下,但其他人好象不受影响。这时候第二轮标枪漫天飞来,这一轮的标枪比上次还密集,怕有三四十支之多。
所有的人都只好就地躲避标枪攻击。还好,这次只是射伤了一匹骡马。
特训兵中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压力之下,手中一动,一支弩箭就射了出去。不过诸葛连弩的有效射程不超过三十米,这枝弩箭飞到了铁丝网边上,就去势已衰,根本就够不着蛮兵。
“混蛋!这是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发射弩箭。纯粹浪费!放近了再打,听到没有!”
“没用的,这么远,弩箭够不着。”这是有人在跟误射弩箭的家伙解释。
这时候,后面的刘文兵大叫起来:
“马导,快!动用‘流星赶月’啊!”
刘文兵实在受不了这种被标枪反复簇射攻击的糟糕局面,这会儿自然是病急乱投医,连弩的射程有限,但咱不是造出来了“流星赶月”吗!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嚷嚷了开来,也不管是不是会添乱。
想到“流星赶月”的声光效果,刘文兵就有点兴奋,不过随即想到它的威力远远不如它的声光效果,刘文兵实在是不敢寄予太大的希望。本来刘文兵觉得祭出“流星赶月”,至少会让敌方增添恐惧感,甚至可以吓退敌人。但对面的蛮兵好象悍不畏死,这个秘密武器能不能吓阻这帮不要命的蛮兵,让人很是怀疑。不过,这时候哪怕能够迟滞一下蛮兵的进攻,那也是好的。
其实马奋早就让唐凯四人做好发射“流星弹”的准备了,唐凯带着三个脑袋灵活的特训兵杜冲、方一山、郭运成,早就准备就绪,“流星赶月”随时可以发射。在这个距离,马奋竟然沉得住气,唐凯在心里佩服不已。
马奋也是没法子,这“流星赶月”,名字是不错,听起来很神秘很强大的样子,但马奋知道,这玩意也就是根据后世烟花的原理临时赶出来的远程火器,射程有限,准头欠佳,威力太渣,不过凭良心说,声光效果倒真的是看起来很强大,足以唬唬人了。
“流星赶月”的发射器就跟后世的掷弹筒差不多,至少样子很像,它们之间最大的差别是,掷弹筒是钢铁所制,而前者却是竹木所制。
唐凯四个人都在发射器里面塞了一枚纸质的“流星弹”,“流星弹”后端有一根拉火线,塞进发射器之后,拉火线会穿过竹筒后端的小孔,露出一截,只要用力一拉这根拉火线,就能借助摩擦发火的原理点燃“流星弹”。嗯,你别说,连操作方法都跟掷弹筒差不多。
四个人左手握住发射器,右手扣在拉火线上,瞄准山包下的蛮兵,随时准备拉响“流星弹”。需要说明的是,不同于掷弹筒的抛射,四个人这会儿发射“流星弹”全部采用的是直射,为了抵消后坐力,发射器的后端不是顶在树上,就是顶在石头上。
唐凯瞄了瞄对面向上仰攻的蛮兵,手中的发射器向下倾斜了一个角度,蛮兵中有不少手持木头盾牌防身,大部分则是手持长矛,身上裹着兽皮,唐凯瞄准的就是这些没有盾牌防护的蛮兵。唐凯是试过这“流星弹”的,它连铠甲都奈何不了,更不要谈射穿盾牌了。
马奋大喝一声:
“听我指令,发射!”
唐凯奋力一拉,左手忽然受力,“流星弹”带着耀眼的尾焰,激射而出。
四个“流星弹”真的就像流星一样,先后在空中划出四条耀眼的轨迹。
唐凯目送自己发出的“流星弹”远去,唐凯本来是瞄准前面一个看起来有些彪悍的蛮兵的,但是,很可惜,“流星弹”跑偏了,至少偏离有半米之多。
娘的!就不该取名叫做“流星弹”的,世界上多少次流星划过,然后杳无踪迹。“流星弹”难道真的也会杳无踪迹不带走一片云彩!
该死的,太没准头了!指东却打西,还是这么近的距离!刘文兵搞的这玩意,完全是好看不顶用。
对面的蛮兵阵线中,处在第二阵线的两个蛮兵此刻正并排前冲,两人隔着有约莫两米的距离,道路崎岖不平,又是仰攻,这会儿两人已经是满头是汗。不过两人不是冲在最前面的,前面至少还有两排人。
但忽然一个耀眼的物事以无以伦比的速度疾飞而来,还好并不是正对着自己飞过来的,而是刚好要从两人中间穿过,待到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玩意,忽然轰的一声,那物事就在眼前炸开,然后一蓬什么细碎物事爆开,猛地喷射开来,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个被击中胸口,另一个整张脸都被打了个稀烂。
两人惨叫连连,颓然倒下。
随着轰轰轰传来四声爆炸,马奋观察到,好像对面蛮兵倒下的有八九个之多。马奋选择的位置位于最高点,自然是看得比其他人明白。看来这“流星弹”虽然指东却打西。准头很不靠谱,但这玩意看来对付密集队形效果不错,约莫有点子母弹的意思。
冲锋在最前面的蛮兵也有中了大彩的,有三个家伙竟然被一枚偏得有点离谱的“流星弹”所伤。那是方一山的杰作,方一山反应迟了一拍,反应过来之后,便格外发急,在拉发的时候用力过猛,结果发射器猛地往右偏转,于是“流星弹”斜斜地掠过阵前,然后忽然爆开,炸开的铁钉和砂石扫在了这三个最前排的蛮兵身上,这三个倒霉的家伙立时血肉模糊,随即仰面倒下,看来即便不死,也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正所谓歪打正着。
“唐凯,打得好!再来。记住了,要交叉发射。”
唐凯一看,乖乖了不得,原来交叉火力用在“流星弹”上,也是杠杠的。
受此鼓舞,第二次就有样学样,两具发射器向左,两具向右,玩命地交叉发射。只见“流星弹”一次次呼啸而出,一次次划出美妙的轨迹,一次次在蛮兵群中爆开。每一次像流星一样扫过,总能扫翻一些倒霉的蛮兵。
蛮兵的人数虽多,奈何没见过这种追命夺魂的诡秘武器,几轮发射下来,阵前竟然倒下了四五十人,这还没靠上人家的边呢!
蛮兵们有些懵了,手足无措,甚至都忘记要继续投掷标枪和射箭。
阵中开始有人畏缩不前,有人开始不自觉的后退,不过还没有人逃跑。马奋拢共才有十几个人,当然不敢追出去。但再来几轮发射,估计蛮兵们该退了吧。
躲在大象后面的刘文兵一看没有标枪和箭矢飞来,很谨慎地探出头来,扫了一眼战场,看来蛮兵蔫了。于是刘文兵胆气忽然壮了起来,还不忘显摆道:
“怎么样!这‘流星弹’够威够猛吧!”
“流星弹”就是他刘文兵为主搞出来的,这会儿的刘文兵当然有骄傲的资格。
话说马奋五人当日决定西进克拉地峡的时候,就在琢磨可以发明什么厉害武器。那时候老丘他们还没有到高雄,自然不可能与茅特首达成战略同盟什么的,于是两支火枪的秘密一直被康小鲁严守着。马奋倒是见识了配有三十支弩箭的圆筒连弩,一时大为惊叹,不过惊叹归惊叹,这款连弩射程和威力实在是太有限了,还是得上火器啊。
上火枪,那当然不可能,运通岛上就那个条件,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不过,陈亮倒是有火药。茅庚对陈亮还是颇为慷慨的,只要给钱,顶级的火药当然是没有,一般的火药还是会供应一些。茅庚还变着法子送给了陈亮二十颗地雷。
陈亮给了马奋十颗地雷,但是这玩意太重了,七斤多的重量,纯粹只能当防御武器,马奋对此没多大兴趣。
但想不到的是,刘文兵脑袋里有东西。因为刘文兵是浏阳人,浏阳烟花天下知名,刘文兵透露自己就曾经接触过烟花的制造,这让马奋十分亢奋。
据刘文兵吹牛,说那次央视属下摩天大厦在一场盛大烟花中遭遇大火,那烟花就是他的一位高中同学那里生产的。本来刘文兵对烟花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很是瞧不上,但是那一次火灾之后,刘文兵出于好奇,就专门去找了那位同学,并且对烟花作了一番认真的探究。
最牛的烟花能打上天空一两百米,飞上天后还能爆开!哈哈!这完全可以改头换面搞成远程火力嘛!马奋于是特意给刘文兵减了训练量,让他和自己一起开发基于烟花原理的火器。
这个过程中,马奋对于武器的认知与刘文兵对烟花的认知擦出了火花,最后拼凑出了一款火器――“流星赶月”――你说叫什么名字不好,刘文兵非要叫这么个名字!
第二百一十六章 生死一线
刘氏“流星弹”差不多就是一支大号单筒烟花,后端装的是发射药,只是弹头部分有所差异,烟花要的是绚丽多彩,“流星弹”当然不是拿来看的,它是用来杀伤敌兵的,所以弹头部分装的是火药和铁钉、铅丸以及瓷片之类的。
因为他妈的爆炸威力十分有限,抗战的时候游击队就造过用他妈的土地雷和土手榴弹,遗憾的是,这些**也就是在两三米之内能够伤到人,只有很倒霉的鬼子汉奸会死在这些**上。马奋对于他妈的这种局限性当然心知肚明。好吧,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提高装药量,地雷还好,笨大黑粗一点也没什么,但手榴弹总不能搞成笨大黑粗的“笨弹”吧,难道就只是准备砸几米远吗!嗯,除非是用来守城。
爆炸产生杀伤主要是两种,一种是破片杀伤,一种是冲击波杀伤,**当然不要去考虑冲击波杀伤,冲击波杀伤那是炸药才能产生的杀伤效能,至于**嘛,能够形成破片杀伤就不错了。
北宋的时候,就有了基于**爆炸破片杀伤的早期炸弹,谓之“霹雳炮”,内装碎石瓷片之类,爆炸之后,碎片纷飞,以动能伤人。
可惜**爆炸威力有限,使得碎片动能不高,从而杀伤有限。
不过,作为懂得科学的高智商人士,刘文兵想到了办法。想到什么办法呢?那就是两级助推的“火箭弹”!不就是速度不够高吗,后世早有成功的案例摆在那儿呢!卫星要达到第一宇宙速度第二宇宙速度,招数就有捆绑火箭和多级火箭之分,一级不够,那就两级,两级不够,那就三级,最终总能将速度提上去。
刘文兵于是搞出了一个奇葩的二级推进“火箭弹”,点燃后,“火箭弹”第一级火箭启动,完成一个加速过程,然后第二级点火,再加速,等第二级加速完毕,这时候再爆炸,由于有了一个可观的初速。爆炸之后再来一次加速,向前爆发的碎片速度大增,此时的动能就十分了得了,即便敌不过高爆弹,但比起静态爆炸的**炸弹来,杀伤动能超出两三倍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马奋试过刘文兵搞出来的那款奇葩“火箭弹”之后,虽然觉得好笑,但不可否认还真有点实效。问题是那玩意很不可靠,第二级经常点不了火。
三段点火可靠性实在是太差了。在马奋的提示下,刘文兵设计的改进版去掉了第二级,简化为发射级和爆破级,爆破级借鉴了定向步兵雷的设计,刘文兵在发射级和爆破级的隔层设计了一块坚固的挡板,使得爆炸的时候铁钉之类的杀伤碎片只能向前爆发。这么一简化,大大地缩短了长度,但爆炸威力居然不下于此前的二级“火箭弹”,嗯,完全可以媲美。
经过一番试爆,马奋觉得效果还行,当然,刘文兵搞出的这玩意对于铠甲的杀伤力还是很有限。第二点不足就是射程有限,关键是打远了就只能算一个静态炸弹,威力大打折扣。第三个不足就是发射轨迹没什么精度可言,只能寄希望面杀伤。
总体来说,比单纯的**炸弹要好,火药的效能至少提升了两三倍。
不过如此一来,叫“火箭弹”就有点不靠谱了,但这难不住刘文兵,刘文兵将自己发明的玩意取名叫做“流星弹”,刘文兵觉得很形象。连上发射器,一套家什,干脆就叫“流星赶月”。
发射器是竹筒做的,竹筒刷上桐油,再在筒外绞上一圈麻线,再刷上一层桐油,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事实上也很结实,试射了多次,感觉还行。
不过今天发射的密度实在是太高了,四个发射器几乎是一刻不停在发射,这么一来,立刻便有两具发射器烧焦了,唐凯手中和方一山手中的发射器也开始冒起了烟,只因前面有几只“流星弹”根本就点不了火,算是有了一个降温的间歇,使得这两具发射器还能继续坚持发射。
即便是山上的“流星弹”稀疏了一半,山下的蛮兵们还继续保持懵呆状态。“流星弹”对付有防护的铠甲兵也许难有什么威胁,但对付这些上身他妈的蛮兵却实在是大有奇效。铁订、铅丸一片片扫过去,中者血肉模糊,即算是神经大条悍不畏死的蛮兵,也有了惧意。
刘文兵很得意,心中盘算下次一定要将发射器改成铁的,那就万无一失了。
正在这时,“嗖嗖”几声,几支箭破空而来,一支箭钉在了大象的腿上,大象负痛,往前走了几步,刘文兵顿时感觉失去了防护。
刘文兵下意识地就跟着大象移动,此时向导忽然指着后方,惊叫道:
“蛮兵,后面,后面,蛮兵从后面杀过来了。”
刘文兵抬头一看,妈呀,草丛中钻出了好几个蛮兵,一样也是上身**,不过这些蛮兵手中的长矛全都装上了铁矛头,好像是精兵吧!靠!他们居然还来阴的搞偷袭。
这时候两个大象驭手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而草丛中又冒出了更多的蛮兵。
偏偏这时候又一具发射器被烧焦了,只有一具发射器还在勉强发射“流星弹”,但火力一弱,此消彼长,山下的蛮兵立时便狂叫着往上冲。
刘文兵心道,完了。
一个蛮兵冲了上来,但他没注意到后方也是拦了一道铁丝网,他扑得太快。立时便挂到了铁丝网的倒刺上,扯下一块皮肉,顿时鲜血如注。不过这蛮兵身手敏捷,有如灵猴一般,一搭树干,便翻了过来,眼看就冲到了刘文兵面前。
刘文兵又惊又怕,口中歇斯底里地叫唤了起来:
“该死的死猴子,杀了你,杀了你!”
举刀就扑了上去。
此时退无可退,刘文兵也只有拼命了。
那蛮兵举矛就刺,刘文兵想侧身避过,可惜慢了一步,矛头直接扎到了右胸。
“完了,就这么死了么!”
刘文兵绝望地闭上眼,感觉到猛烈的撞击差点都要将自己撞晕了,但右手下意识地挥刀,感觉砍上了什么。
还没死么!
一睁眼,发现面前倒下了一个蛮兵,兀自缩在地上抽搐,而手上的刀在滴着血。
我杀人了!
刘文兵这一愣神间,两个蛮兵围了上来,举矛就刺。
好在白二及时发射出一蓬弩箭,噗噗噗噗,就见两个蛮兵的面门和胸口上各钉上了两只弩箭,翻身便倒。
马奋大叫:
“刘文兵,杀呀!怕个球啊。”
刘文兵幡然醒悟,自己身上可是穿着铁制胸甲的,寻常铁矛伤不得自己。一想到这一节,胆气顿时旺了许多,此时也不顾左臂受伤,冲着冒出来的蛮兵,只管提刀乱砍。
白二手中的连弩正是两具圆筒形连弩的其中一具,圆筒中装的是三十支弩箭,面对从后面围上来的一群蛮兵,白二两手联动,二十几支弩箭连续射出,七八个偷袭的蛮兵应声倒地。
刘文兵举刀一挥,砍在一根刺过来的长矛上,再往前一冲,手中刀顺势往前一送,一刀捅进了一个蛮兵的下腹,立时鲜血四溅,溅得满手都是鲜血。
“射啊,射死这些该死的猴子!”
白二很快换了一个装满弩箭的圆筒,扣上机关,噗噗噗噗又是一次连续发射,三十支弩箭激射而出,又一批蛮兵倒在了血泊中。
敢情这连弩真的是神了!简直就跟后世的冲锋枪有得一比啊,刘文兵心说,这他娘的比咱的“流星弹”还牛呀!
白二咧嘴笑了起来:
“我说嘛,还是这个神弩好用,痛快!”
白二自言自语正得意呢,眨眼间又换了一个箭筒,扣上后,再一次连射起来。
射到第四支的时候,忽然就卡住了,任白二怎么掰弄都毫无反应。
一个蛮兵趁机冲到了白二面前,举矛就刺,白二急切间一闪身,大腿上被刺了一记。白二大怒,抽出匕首,一刀捅进了对面蛮兵的胸口。
刘文兵此时没了白二的连弩火力支援,立时陷入蛮兵围攻,不过刘文兵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边抵挡,还一边提醒道:
“白二,再换一个箭筒。”
白二方才那箭筒应该是被挤扁了还是怎么的,弩箭卡住了射不出来,换一个也许能行。
白二得了提醒,手忙脚乱换了一个箭筒,果然又能射箭了,这一下再次救了刘文兵,刘文兵被长矛捅了好几下,还好这些蛮兵有点认死理,专拣胸口小腹招呼,结果刘文兵靠着胸甲抵挡,虽然胸口翻江倒海,终究还是没有倒下。
如今前方的蛮兵和马奋他们也近在咫尺,此时的诸葛连弩和圆筒连弩开始发威,在十几米的距离,连弩的连续火力势不可挡,一下子就射杀了十几个蛮兵。
不过诸葛连弩的装箭过程过于繁琐,连射一次之后就只能丢在一旁,只有另一具圆筒连弩可以快速更换弩箭箭筒,这么一来,马奋不得不硬着头皮,以寡敌众,开始了近战肉搏。
一番肉搏下来,五个特训兵先后阵亡,马奋和剩下的人人人带伤,眼看就要葬身这个小山包的时候,终于等来了王风带来的援兵。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人之将死
多亏王风带着五百多人马及时赶到,在万般危急简直是千钧一发的境况下杀到了蛮兵们的身后,然后蛮兵终于崩溃了,蛮兵们哇啦哇啦叫喊着,四散逃命。
这地儿到处都是丛林,增援的队伍自然不会钻进丛林去追赶那些比猴子还灵活的蛮人,不过还是有没有跑掉的,蜂拥而至的大部队顺手逮住了六十几个来不及逃命的倒霉蛮兵。
王风和郭华章看到马奋三人和白二等五个幸存的特训兵的时候,这些幸存者的样子就别提多凄惨狼狈了!马奋还好一点,还能勉强站着,身上满身血污,看样子并没有伤得很重。不过其他人就惨了,都是抬下山来的,尤其以方一山伤得最重,他后脑勺上挨了一记木矛狠的,这会儿包了一圈又一圈纱布,纱布上几乎全是血,红的黑的,怪瘆人。
刘文兵躺在担架上,口中兀自在发泄着不满:
“王风你这小子,磨蹭到这时候才赶过来,老子差一点就死在那帮猴子手里了。他娘的!”
刘文兵说话的气息有点弱,王风只好耐心解释道:
“兄弟啊,这不!因为大队人马都去砍树了,收到信我们就第一时间收拢人马,哪那么容易!还多亏郭将军,以最快的速度聚齐了五百多号人,人家蛮夷酋长狡猾得很,一路他娘的尽是路障,我们紧赶慢赶,总算还好!兄弟们坚持到了我们到来!兄弟,佩服!够爷们!”
回到驻地,方一山就因为伤重不治,死了。
其他的人都没有伤到要害,大多是胳膊腿受伤,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
过了几天,七个幸存者恢复得还算不错,马奋受伤最轻,早就恢复了正常活动,就像没事人一样。
不过第十天,马奋三人和白二四个幸存者忽然就发烧不止,先是畏冷,随即就发起了烧,高烧不退,同时还格外畏冷。
马奋三人都明白,这是疟疾发作了。
那日山包上对敌,众人趴在草丛中,也不知道被蚊虫叮了多少回,当时强敌环伺,蚊虫叮咬自然算不得什么,如今想起来,这些叮咬的蚊虫必定有不少是疟原虫的携带者,被它们叮了,得疟疾是很自然的事。
后世科技发展,才搞清疟疾原来是携带疟原虫的蚊虫叮咬引起的寄生虫病,跟瘴气什么的不搭界。三个人都知道疟疾的特效药是奎宁,也就是金鸡纳霜,一开始人们只知道金鸡纳树的树皮磨成粉之后可以治疗疟疾,后来才掌握奎宁的提炼。不过这会儿金鸡纳树还生长在南美,压根就不可能采集到。
三个人面面相觑,心道这下好了,等死吧!
不过据说茅庚弄到了侗族人的一个药浴方子,好像对付疟疾多少有些效果。三个人琢磨着,这药浴可能具有某种强身健体的作用,也就是说,泡药浴能够提升人体的抵抗力,在没有特效药奎宁的时代,唯一的指望就是依靠自身的抵抗力死扛,最终能扛过这该死的疟疾。
死马当活马医,那就试试泡药浴这个法子吧!
马奋身上本来伤就不重,这会儿那些小伤口都已经结痂,因此可以毫无障碍地泡药浴,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刘文兵大腿和手臂受伤都不轻,没法泡药浴,因此便只好退而求其次,着人用药水反复擦洗身体。唐凯好一点,他主要是小腿和脸部受伤,泡药浴的时候将小腿露在木桶之外便罢了。
药浴疗法接连搞了两天,人没有治好,倒是又有两个当日舍死杀敌的特训兵死掉了,现在只有白二和杜冲还在苟延残喘。
刘文兵的状况一点也没有好转,一样还是发烧胃冷,而且身体开始水肿。
“韩兄啊,王风兄弟啊,好不容易穿越来宋朝一场,结果你看,得了疟疾这种不治之症,真他娘的想不开呐!”
王风看刘文兵那凄惨的样子,安慰道:
“哥们,别泄气!这疟疾吧,就算没有特效药,十个里头也能有六七个能自己好。哥们,我相信你能扛过去的。”
刘文兵苦笑一声,道:
“唉!我这身体状况我自己知道,怕是熬不过几天了。”
韩焕章看刘文兵那可怜样子,忽然冒出一句:
“哥们,别丧气!没准你命中还得穿越一次,对!就是这么回事,你刘文兵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就穿越到了清朝了,也许是明朝,或者唐朝,甚至汉朝。嗯,我看还是汉朝好!哥们,对!就去汉朝!”
王风也在一旁附和:
“对!哥们,要是穿越去汉朝,你准备好了吗?汉朝还没有发明火药,你那个‘流星弹’是不要想了,我看,在穿越之前你得做点别的功课才行,正所谓有备无患。嗯,我们一起帮你捋一捋,看看到汉朝什么最管用。”王风这当然是想趁机分散刘文兵的注意力,刘文兵怕死怕得要命,越是这样越不利于病体,故而顺水推舟,想哄得刘文兵轻松一点,别老惦记着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人似的。
一听说可以第二次穿越,虽然明知这是为了哄自己高兴,刘文兵终究还是存了万一的想法,此时的刘文兵也许有点烧糊涂了,想象着自己穿越到大汉朝的情景,一时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一鸣惊人的。不过刘文兵马上就想到了什么,十分认真地说道:
“你说的不对!我到汉朝之后其实也是可以造出‘流星弹’的,火药好像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吧!无非就是硝、硫磺和炭,炭和硫磺汉朝早就有了,至于硝嘛,我记得穿越小说里没少提到过堆硝法,粪便加土木灰堆到一起,然后就会不断地有产出硝土,对不对?”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王风也读到过这堆硝的法门,不过没有试过。
动物粪尿中含有氨,这个是化学基本常识,氨在硝化细菌的作用下,逐步由亚硝酸根氧化成硝酸根,而草木灰富含钾盐,硝酸根和钾盐反应,就获得了**,而**这玩意溶于水,不难从硝土中分离出来。所以说,制取硝并不是一件多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只要有氨有草木灰,水土阳光的条件合适,硝化细菌这种神奇的生物就能悄然地制造出硝土,将硝土提纯,就能取得较为纯净的硝。
听说能够土法制硝,韩焕章立时就来了兴趣,眼中发光,口中说道:
“粪便真的能搞出硝吗?我好像听说智利产硝,人家那是从采矿地下挖出来的,你们说的这个法子我是第一次听说。我看你们两个好像都是道听途说吧,王风,有本事赶明儿你给我示范一下。不不不!是要给刘文兵示范一下,他要穿越去汉朝了,至少可以冒称是道家高人,随随便便就能炼出硝来,那才是高人!要是炼硝的法术不灵,说不定就要穿包,所以呢,王风,这事你还得实践一把,让我们的刘天师熟练掌握一门穿越技艺,这才好忽悠汉朝的人对吧!说不定汉武帝一高兴,就拜刘天师为将,那就没卫青霍去病什么事了。”
嗯,这话说的不错,跟着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应该比跟着宋朝的软弱皇帝来劲。不过制硝还真的得先试试,熟练掌握一门神技显然大有必要,于是刘文兵恳求道:
“王风兄弟,你看为兄都这样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再穿越一次,哥们一定要满足兄弟我的一点小小心愿呐!我想抓紧时间学一门手艺,嗯,穿越必备的手艺,怎么样?在我穿越之前也要表示一下吧!拜托了,哥们,我看这样,你以最快的速度交代下去,立即,马上,启动土硝示范工程。好不好?”
呵呵,看来刘文兵如果不亲眼看一看土硝是怎么制出来的,是死不瞑目了。
那就试呗!
一千多人每日里排出的屎尿无数,而在穿越众的指挥下,早就修好了简易的厕所,因此粪便这种资源在此之前就处于集中存储的状态,因此,生产土硝的主要原料是不缺的,草木灰当然也不缺,于是,王风便调集人手,安排起实验性产销。
才过了两天,刘文兵就催问是不是产出了硝。
王风看刘文兵的样子,疟疾还是在继续折磨着他,这家伙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差,但好像病情也没有更进一步恶化。好吧,可怜的家伙!关注产硝总归能够让他转移注意力,对,只要能够转移注意力,也不妨扯一扯别的话题。
“老兄,产硝哪有那么快!硝化细菌它也得有时间一点点啃,一点点消化是不!正所谓慢工出细活。我倒是想跟你讨论一下你那‘流星弹’的问题,有了火药,造你那‘流星弹’就是小菜一碟,不过,依我看,你那‘流星弹’还得改进一下才行。”
“嘿嘿!这个我早就有了解决方案了,用竹筒做发射器材质还是不行,要改成铁或者铜,汉朝已经有了铁器,再不济还能用青铜,就算到了战国,青铜总是有的。老子搁在战国就是楚国人,等我拿出‘流星弹’这个撒手锏,估计秦始皇就没戏了!”
这厮居然还想去战国牛气一把!
不过要打败秦兵,山寨版的武器只怕不好使。
“你不觉得发射筒还要设计得长一点吗!”王风觉得此前用的竹筒发射器竹筒短了点,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火药的化学能推力。
“你说得不错,这个我也想到了。”
靠!这厮思维敏捷的很呢!这像要死的样子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路轨交通
在没有奎宁的时代,一旦得了疟疾,患者挺过来的机会实在是凤毛麟角。面对死亡,换做谁也不能淡定,也只能是自我麻醉了,刘文兵自我麻醉的办法就是拼命完善自己创制的“流星弹”。
不提刘文兵,另外两个患了疟疾的马奋和唐凯得知刘文兵在琢磨“流星弹“的当口,也一致觉得这种没事找事的办法是转移恐惧的最好麻醉药。于是两人也不甘寂寞,也在和时间赛跑,争分夺秒,拿出了“释放生命中最后一点光和热”的精神,发誓要为人类的进步作出最后的贡献。
两人找到了一件值得共同关注的大事,不过相当可笑的是,两人却发生了巨大的分歧。
一开始,唐凯卧病在床,一番胡思乱想,就想到了此行原本是为了修克拉马路来的,随即唐凯就想,要是有办法修一条铁路那不是最好嘛!
好吧,铁路好是好,不过的确是太昂贵了,慢说没钱修铁路,就算是有钱,哪里又能买到这么多铁呢!更不必说买铁轨了。
但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不是!唐凯想到了办法,咱虽然修不起铁路,但是轨道交通却是可以试一试的。
唐凯某一次参观过一次老外举办的关于轨道交通历史的展出,老外也真能收藏,居然收藏了了十七世纪的木质轨道,使得唐凯有幸见识了几百年前的古董轨道。
木质轨道最早是用在矿山上,为矿山运输所苦的采矿主,总是在追求最低成本最大产出,因此就有了使用木质轨道运输矿石的先驱者。
早在16世纪中叶,英国的钢铁工业兴起,到处都搞采矿。可是,当时矿山的运输还很落后。铁矿石全靠马拉、人背,劳动效率很低。对此,某个心思活泛富有上进心的资本家为了多运铁矿石,想到了一个法子:他命人从山上向坡下平放两股圆木,让中间的距离相同,一根接一根地摆到山下。当装满矿石的斗车,顺着两股圆木下滑的时候,山上的人大声喊叫着:“注意,车下来啦。”山下的人收到矿车,也大声回答道:车到啦,好!卸掉矿石之后,空车再由骡马拉上山,于是开始接下来的循环。
这就是初期的木头轨道。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用上木质轨道,弄上几辆轨道车,运输矿石的效率果然大大提升,后来因为木质很不耐磨,于是有人在此基础上改进,进一步开发出了木质镶嵌铁片的轨道。不能不说,人类在与天斗与地斗的过程中,还是很强悍的。
不过,这还不是最早的路轨交通,最早的路轨交通是古希腊搞出来的。古希腊在公元前就有了路轨交通,古希腊人在石头上刻上凹槽,砌在城市的大道上,如此,无论是用人力或者马拉的四轮车就能在路轨上快速通行,不仅速度快,还能保证交通秩序。
木质轨道的缺点是很明显的,那就是磨损快,一旦磨损之后,安全事故就会接二连三,这是古人已经得出的结论。唐凯认为,比起木质轨道,反倒是古希腊的那种路轨值得一试。
于是唐凯郑重地跟韩焕章提出,修建克拉马路完全可以修成古希腊式样的凹槽路轨,然后呢,东西两岸的快速交通可以就此开张。
这事儿被马奋知道了――没法子不知道,马奋就住在唐凯的隔壁,原木建筑好是好,就是不隔音。马奋在获悉唐凯出这个幺蛾子的时候,表示了极大的鄙视。
“韩焕章你可千万不要被唐凯这小子忽悠了,人类历史上已经证明,建设道路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建设沥青马路和水泥马路,另外一个就是建设铁路,搞那个什么复古的路轨交通纯粹是浪费,是走弯路,走歧路,知道不!有时间的话,就好好地研究一下如何修马路吧。你看,关于修马路,我已经将一些想法写在笔记本上了。”
马奋担心自己一死,韩焕章这个没谱的艺术家说不定就真会去修什么“希腊路轨”,那只会坏穿越者的名声。最好是修沥青水泥马路,当然能修铁路更好,最不济也要修一条上好的沙石马路。
韩焕章对马奋向来有些忌惮,面对马奋凌厉的目光,韩焕章有点目光游离。但韩焕章对于一些非主流的东西有一种天生的嗜好,于是将唐凯修“希腊路轨”的理由结合自己的理解,陈说理由:
“马导啊,你看,你说的沥青马路,现在全世界的沥青都少得可怜,可以说将将就能用在造船上。至于水泥,唐凯算过一笔账,水泥马路,至少得修四米宽吧,二十一世纪的乡村马路就是四米宽,还要隔一段距离搞一个驳车的地头才能让两个车驳车。四米宽20公分厚的马路,一米就是0.8个立方的混凝土,还不算钢筋,一公里就是800立方混凝土,这得多少水泥啊,一公里差不多三百吨水泥没了,克拉地峡这里,东西海岸直线距离最短是56公里,但是修路有坡度,要拐弯,真正修起来,70公里不多吧,要修水泥马路,至少要用两万吨水泥,修得起吗!”
这么一算帐,好像真的是修不起沥青马路和水泥马路。此前已经勘查过了,克拉地峡的西海岸有一道深入陆地的海沟,由这个海沟修一条马路到东海岸是最近的,但是中间有丘陵,最终修出来的马路没有70公里至少也有65公里。
“不需要20公分厚,我看10公分就够了,这年月的马车撑死了也就一两吨的载重,一万吨水泥就够了。”
“马导,一吨水泥运到这里,差不多要15两银子,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还要沙石人工,两百万两银子只怕都打不住。”
马奋一听,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修水泥路看来是不行了。
“那就先修一条沙石简易公路,你没看抗战的时候云南四川修的那些简易哦那个路,还不是照样能运输大量的军火物质!”
“马导,唐凯那个路轨方案,其实还是不错的,每公里不超过2吨半水泥,就能建成这个凹槽路轨公路,一百七八十吨水泥,这个成本可以承受,建成之后,比沙石简易公路肯定要好,这里降雨量实在有点恐怖,泥泞中的沙石公路通过性哪有什么保障,我看还是‘希腊路轨’好,而且,据郭华章说,秦朝就有‘车同轨’,知道为什么要‘车同轨’吗,嘿嘿!实质上秦朝差不多也是路轨交通。”
“瞎说,秦朝有什么路轨交通了!”
“告诉你吧,秦朝的时候都是土路,车轮反复碾压之后,就出现了两条凹下去的硬地车道,这不就相当于有了路轨吗!然后呢,有了这个路轨,就提高了运输效率,减少了车辆磨损消耗,所以秦始皇才一定要下令‘车同轨’。”
最近郭华章和韩焕章走得很近,没想到郭华章还找出了支持“路轨交通”的历史因由,让韩焕章更是对郭华章心生好感,这个郭华章在带兵上有一套,兼且算是不多的文化人,一时和韩焕章很是投机。
“秦朝的土路都那么好使,那不正好说明,砂石路足以满足马车运输了。”
马奋这是认死理啊,韩焕章皱眉,心说,秦始皇所在的北中国可不像连绵雨季中的马来半岛,郭华章就说过大宋的道路情况,比起高雄特区的水泥马路,大宋的那些泥土路也好,砂石路也好,绝对是马车运输者的噩梦,所以在大宋,最有效的运输手段就是船运。
唐凯在极力推进路轨交通方案,而马奋却在强力反对。王风对于复古的路轨交通表示怀疑,刘文兵也一样,觉得复古式没什么前途的。
但是韩焕章已经在安排人按照唐凯的设计试建一段“复古路轨”,这段“复古路轨”用上了水泥,当然,路轨的设计已经迥异于“希腊路轨”,路轨从截面来看,就相当于角钢形状,路轨两两相对,凸出部分在里侧,车轮轮缘受凸出部分的限制,只能在平摊在路面上的水泥截面上转动,不过形式上虽有差异,原理与“希腊路轨”倒也没有什么两样。
这一天,刘文兵的病情忽然急转直下,口吐白沫之后,便昏迷不醒。
韩焕章和王风都赶到了刘文兵的屋中,准备送别刘文兵。两个人一会走出去,一会走进来,心情格外的沉重。
刘文兵终于醒过来了,一醒来看到韩焕章和王风,就很丧气地说道:
“我不行了!真是舍不得离开12世纪,本来应该有所作为的。”
“别!别!你看你的精神不是好多了吗!没事的,再挺一下就过去了。”
面对王风的劝慰,刘文兵摇摇头,说道:
“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我的精力都被抽光了,我知道的,只是很不舍得。”
一看韩焕章和王风眼睛开始潮湿,刘文兵挣扎着说:
“那个,老韩,别去搞什么‘复古轨道交通’了,没前途的。”
面对将死之人,韩焕章也只有点头。王风这时候泪水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但意识到刘文兵还没有死呢,连忙擦拭了一下眼睛,强装欢笑道:
“对对对,我们要修就修水泥路,我们不差钱。”
刘文兵满意说了个好字,就又昏迷过去了。
不过刘文兵最终还是没有死,只是恢复得比较慢一点,而马奋和唐凯好得很快,其实这一次穿越让所有穿越者经过了一次强大的电磁洗礼,他们的身体素质都大大地有了提升,所以能扛过这一次疟疾。而其他的患者,也就只有白二这个身体强悍的家伙顶过来了。
没想到的是,刘文兵在脱离苦海之后,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由极力反对“复古路轨交通”转变为不遗余力地支持,据他的说法,这是在一番抵抗死神的冥想中,才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新的头绪
刘文兵大难不死,心中直呼侥幸。不过,从死亡边缘活过来之后,刘文兵就有了一些变化。就拿对“复古路轨”的看法来说,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其实刘文兵经历前后两场生死考验之后,心中便隐隐然有了逆天改命的意识。他自己肯定没有意识到,不过信心自然而然地提升,性格本来绝谈不上强悍的刘文兵也赫然有了强人思维,潜意识里“人定胜天”的豪气开始升腾,刘文兵仿佛觉得,世界上很多东西其实都是可以颠覆的。
“复古路轨”是有点奇葩,甚至于有点逆历史潮流,起码不科学!在此之前,刘文兵根本就认为这样的选择完全是短视行为。但现在倒好,刘文兵口口声声“合适的就是最好的”,号称在当下来看,“复古路轨”完全可以称得上最适合的克拉道路解决方案,没有之一。
刘文兵彻底倒向路轨复古派,唐凯很激动,韩焕章很兴奋。而马奋只有苦笑,娘的!刘文兵一场病下来,脑子简直秀逗了!王风本来反对就不是很激烈,在这个问题上,现在更进一步沦落为打酱油的角色。
不过不管怎么样,反对也罢,赞成也罢,由韩焕章亲自抓的“复古路轨”试验项目已经铺上了,这是一个五百米的环形路轨,充分考虑了转弯半径。路轨由混凝土浇筑而成,整个路轨中间高两边低,也不知道这样的设计效果究竟如何,现在水泥正在硬化,再过五六天就能试车了。
论创意,它出自唐凯,但主持者是韩焕章,韩焕章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少将自己的私活加进去。当然,具体实施还是郭华章,论起执行力来,除了马奋,还真没有谁能比得上郭华章,连步大发也自愧不如。
但是步大发压根就没有兴趣来与郭华章相争,他这段时间玩纵火玩得正上瘾呢!
在热带雨林纵火也是有相当的技术含量的,这里气候潮湿,人道是“干柴烈火”,不错!有干柴,火马上就能烧得旺旺的,可惜这里植物虽然长得茂盛,却大大的不适合当柴烧,倒不是完全烧不起来,就是烧起来比较费事,而且还特别多烟,一小片山林起火,方圆十几里都笼罩在烟雾中,整片天空都是黑乌乌的,隔着几米远就看不清人了。
“哥们啊,这架势,怎么就跟北京闹沙尘暴好有一比啊。按说杀人放火是这姓步的家伙的职业,但是想不到职业放火犯放起火来居然一点也不讲究技术含量。”唐凯吐槽道。
“嘿嘿,我看这个视觉效果就很不错,诗曰‘大漠孤烟直’,视觉效果绝了!‘雨林乌烟熏’,哈哈,哪个不是被熏得眼睛绯红,我艹,视觉效果是他娘的真壮观,不过熏人的效果也他娘的真要命啊。”
一听韩焕章一口烂艺术腔调,马奋相当不满:
“狗屁!还视觉效果呢!这他娘的啥都看得清!视觉个屁!那一段话怎么说来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牵着你的手,却看不到你的脸。这说的是后世的雾霾,要我说,雾霾算个屁!比起这个来,简直弱爆了。”
“马导,我觉得还是这浓烟好,呛人熏眼睛,那不算什么,要根除疟疾,就得这么熏,把一切害人虫,尤其是可恶的蚊虫都熏死熏光,这才对得起我老刘。”刘文兵虽然死里逃生,但对传播疟疾的疟原虫真的是心有余悸,明知道不可能靠一把火烧光蚊虫,好歹一场接一场大火烧过,多少会有一些灭蚊效果。
烟雾愈来愈浓,愈来愈烈。纵火区隔了七八公里,但烟雾滚滚而来,看起来很快就要漫向海边。
四个人从烟雾中一路跑出来,总算能互相看清各自的脸了,三人的脸上都是烟尘,眼睛红的象兔子一样,形象格外滑稽,唐凯先笑,随即四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那边火势经历了一段浓烟酝酿期,这会儿渐渐有了烈火之势,烟雾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凶了,这一片山林纵火至此转入燎原阶段。但热带的天气说变就变,忽然就毫无征兆噼里啪啦下起了雨来,天空被浓烟遮蔽,早就辨不清是晴是阴了,更看不清乌云袭来。
雨越下越大,天空在烟雾和雨雾以及蒸汽形成的雾霾中,变得就像黑夜时分一样。
过了不久,大火竟然被一场大雨生生浇灭了。海风一吹,烟雾也慢慢消散,又过了好一阵,远处只见缕缕残留的烟雾,分不清到底是烟雾还是蒸汽。
砍伐纵火,纵火砍伐,这就是步大发领着的那帮人要干的活儿,反正时间上又不是那么急迫,大雨浇灭了林火,再烧一次就好了。在热带雨林这个环境,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干燥季节,不可能一把火烧成燎原大火,就只有一片一片地烧过去。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估计再怎么难烧,也能烧出一条贯穿东西海岸的原野。
大雨一停,克拉地峡的烟雾又开始肆虐,日子就这样在烟雾中一点点地过去。
这一天,龙久到了。
“不错啊!烧了一半距离了吧,马导?”马奋是纵火的始作俑者,龙久在淡淡的烟雾中一眼望去,一片烧得光光的原野往内陆延伸,看起来确实是令人感觉很有成就感。龙久对马奋还是想当佩服的。
“呵呵,这不算什么,还有十几天,估计就东西贯穿了,纵火没什么技术含量,比不上唐博士和韩艺术家搞的‘希腊路轨’吃香,龙久啊,我现在成了少数派,你不会赞成他们胡来吧?”
“什么是‘希腊路轨’?”
龙久有点迷糊。
于是,龙久被领到了环形路轨试车场。
当初西进的五个穿越者都一起作陪,而指挥试车的,则是郭华章。
龙久看到的一个中间凸起两边与地面平齐的环形轨道。
走在路轨边上,唐凯指着路轨介绍道:
“你看,两根路轨是分开浇筑的,路轨的形状是l形,因为是测试路轨,厚度只做了15公分,宽度是28公分,平的部分宽度是20公分,轨的高度是8公分,轨宽也是8公分,马车轮子被8公分的凸轨所限制,只能在这个20公分的平道上转动。”
龙久一看,这不就是两根象角钢样式的l截面水泥疙瘩吗!相对着并排列开来,就是一段路轨,路轨其他部分都是泥土,中间全部用泥土填充,高度刚好和八公分高的路轨齐平,从截面看起来,就是一个高出基准平面的宽矮凸台,高出基准平面八公分。凸台的主构件是两截l形混凝土构件,中间填充泥土,就这么简单。至于为什么要填充泥土到一样的高度,自有其道理――这样的设计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在中间产生积水。
路轨部分用混凝土,其他用泥土填平,嗯,倒是省了水泥。
“一米l形轨道单面是0.05立方混凝土,双面的话,一米轨道0.1立方混凝土,还是很经济的。”唐凯学的是工商管理,自认为自己创出的这个“复古路轨”在经济上很划算。
“哦,不知道跑起来如何?”
此前已经试过,唐凯当然是信心满满。只见唐凯一打手势,那边的驭手会意,立时一甩马鞭,早就候在路轨上的马车就开始奔驰起来。
这是一匹马牵引的马车,采用的是传统的木质车轮,牵引的挽马四蹄在中间凸起的路面上翻飞,马车的两只轮子嵌在路轨中飞速转动,看起来速度不慢。
“走,上车坐坐试试。”韩焕章走过来,热情邀请龙久上车试坐。
马车跑了两圈停了下来,龙久兴致盎然,便和韩焕章一起上车试乘。
这是一架传统的马车,几乎没有什么减震机构,马车跑起来的时候颠簸的感觉还是很明显,间或还会感觉到左右蹿动,这应该是转弯的时候或者车轮与路轨侧面磕碰引起的。尽管如此,龙久觉得比在土路上乘坐马车感觉好上不少。
“怎么样?还行吧!能跑多少公里?”
“这个轨道时刻要转弯,跑不快,35公里最多了,要是在正式的路轨上,一小时跑45公里应该很轻松。”
“嗯,不错!这个路轨马车要是加上避震机构什么的,我相信舒适度还能进一步。”
其实这次龙久是运输粮草军资前来,因为接到三人得了疟疾的消息,故而特意亲自来一趟。
之所以此次送来一些军资,主要是预防真蜡国王出兵克拉地峡,克拉地峡这边名义上也是真蜡的领地,虽然在管辖上并不也只是相当于大宋“羁縻”的情形,小打小闹的事儿,就象上次那种死伤几百人的小冲突,估计真蜡国王无暇顾及,但要真是闹出了大动静,真蜡国王少不得也是要派兵前来的。为了让真蜡国王无暇西顾,陈亮早就在煽动占城挥戈西向了,估计真蜡国王已经在紧张备战占城进攻了。
来到这里一看,三个得了疟疾的家伙现在已经恢复如初。克拉地峡的纵火大业也已顺利开张。看来一番大棒家加萝卜,这里的土著已经就范。
就这个架势来看,大约一时也不会有真蜡的兵马来犯。
看来形势不错。
只是没想到,其他事还没有好好沟通,龙久就先被拉进了路轨交通的漩涡中。
好笑的是,龙久从脑海中搜索到了一段记忆,顺嘴就对其他的五个穿越者说了出来:
“你们知道吗?南阳在21世纪有一个考古大发现,号称比兵马俑还有价值。嘿嘿,据说因为这一次的考古发现,专家宣称,秦驰道其实是一种采用木头作轨道的路轨交通,下面是枕木,架上木头轨道,据说这种木质轨道的设计还很先进。”
“吹牛吧!”唐凯自然是不信的。
“这个千真万确,有图有真相,我在网上看到过。怎么样?秦朝就能用木头做轨道,据说效果很不错,要不我们在这里也试试用木头做轨道如何?”
这一下,又出来了一个新头绪。马奋是正统的现代公路和铁路主张者,现在是典型的少数派。王风是打酱油的。这两人,发现复古的头绪越来越多了。
当然,龙久也就是顺口说说,龙久是很善于做人的,首先龙久并不反对搞路轨交通,相反还很支持,凭良心说,这段示范路轨给龙久的印象就很不错。嗯,不愧是后世过来的人,示范工程做得就是不错。
不过修建路轨很明显要投入更多的钱。投钱的东主,一个当然是穿越集团,这个主要是茅庚说了算,另一个这是华西公司,则是陈亮说了算。此外要是能再搞点集资修路,那就更好了。
龙久觉得,关于路轨交通,报告怎么写,文章怎么做,这一点很有讲究,后世的经验表明,报告写得好,写得策略,要概念有概念,要示范工程有示范工程,就能“跑部钱进”,这是忽悠国家拨款的不二法门。
于是,一份写给茅特首的,是经过精心包装的“希腊路轨”改良方案。龙久的说法是,茅特首所学所精都是西学,当然是打希腊的招牌会更响一点。对此,韩焕章深表赞成,至少在他心目中,希腊的艺术就很神圣。
一份写给陈亮的,则是“秦驰道路轨”改良方案。这是有鉴于陈亮属于典型的皇汉派,自然是打“祖宗”的招牌比较对他的胃口。
没想到这么一来,就引发了一场大争论,秦朝到底有没有“木轨驰道”!
第二百二十章 自我造血
几天后,还是路轨试验场,又一次汇报表演正在进行,这次的汇报对象是陈亮,而这一次围观的人数达到了好几百。
陈亮乘坐着马车已经跑了两圈了,兀自意犹未尽,便在马车上与韩焕章探讨起来,只因这个混凝土路轨与“我大秦”原汁原味的木质路轨相去甚远,陈亮不免有些疑问:
“张头领,这路轨马车固然是好的。不过,秦朝的路轨既然是木质轨道,我想是有道理的,木质路轨还是有木质路轨的好处,或许不会有这么颠吧。”
陈亮是根据常识来说的,木质轨道有利于缓冲,在这一点上,倒是说得不错。呵呵,这个陈亮对龙久炮制的“大秦驰道木轨”深信不疑,或者说,陈亮心底里也不无疑问,但是陈亮还是选择相信这是真的,你别说,龙久揣摩人心的本事的确令人佩服。
韩焕章一时也没法解释清楚为什么不用木轨而要用混凝土轨道,将这个称之为“大秦轨道交通”实在是有点牵强附会,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韩焕章心说这事还是让龙久那厮去忽悠吧,便借口马车上哐当哐当的,交流不便,拉着陈亮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陈亮特意弯下腰来,看了看轮缘与混凝土路轨的接触情状,点点头,心说这些海归的确有诸多的奇思妙想,临了还非说这是传自“我大秦”的驰道。话说,“我大秦”的驰道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没有见过,到底是不是用的木质轨道,完全是死无对证。不过既然有“车同轨”的大秦律令,“我大秦”的路轨交通便呼之欲出了。
只怪历史淹没了很多真相,难得的是这帮海归居然还能考究出“我大秦”的路轨交通模式,进而发扬光大,不简单呐不简单!
真相是什么?“我大秦”的先进路轨交通为什么没有流传下来呢?
“我想,真相应该是这样,秦国是军政一体的制度,用军事化制度来管理民政,包括管理交通,比如驰道木轨交通就是军事化管理的,这种管理模式,归结起来,无非就是一个‘严’字——严格!严密!严刑峻法!损坏后可以及时修复,民众则不敢盗取木轨,故此大秦路轨交通可以在天下畅行无阻,故此秦始皇就有了一个宏大的构思,颁布‘车同轨’,就是要搞一个全国通行的路轨交通网——大秦轨道高速。”
陈亮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呵呵,大秦轨道高速!秦始皇这个大秦梦很萌啊!
“至于为甚么没有流传下来,那是因为汉朝再也无法复制秦朝的军事化管理。首先,秦汉之际天下大乱,兵连祸结,木轨注定要被扒掉来构筑军营的,再说草民也会扒木轨用以换口饭吃,这么东一扒,西一扒,就剩不下多少木轨了。剩下来的,估计一旦损坏就没人去修复,汉朝初期的管理宗黄老之术,在管理上肯定是不能望秦朝项背的,一来二去,路轨交通就废弛了。真相应该就是这样。”
扒路扒垮了大秦路轨交通,这是龙久的臆测。关于扒铁路,最牛的应该数“我八路”。抗日那时候,八路堪称是“扒路”的楷模,鬼子的铁路交通线经常被八路大扒特扒,八路扒了铁轨之后,这些铁轨就变成了八路土军工的原材料,造出来的枪炮杠杠的,毕竟铁轨比八路的土高炉炼出的铁好太多了。有鉴于八路的光荣“扒路”史,龙久自动脑补,脑补出一段秦汉之际的悲剧“扒路”史,逻辑上你别说,至少是说得通的。
陈亮精通历史,这会儿便想到一件事——大唐卓有成效的府兵制到了后来就式微了,而到了大宋,府兵制压根就行不通。想到此处,便点点头。这个龙久说得有理,看起来好有学问的样子。
“是了,在这个克拉地峡采用水泥修造轨道,想必是担心被蛮夷扒掉吧!用上水泥,蛮夷也好,贼人也罢,扒无可扒,这个水泥路轨起码就有这么个好处。妙哉!法乎秦,不拘泥于秦,诚良法也。”
其实当时唐凯选择混凝土路轨,只是担心木轨不耐磨,容易损坏,建设费也许不高,但是维护管理费高昂,倒是没有考虑被“扒路”这个因素。但是经这么一讨论,被“扒路”的风险还真的存在,木轨看来真是不可取,扒木轨没什么技术含量,是个人都能干。扒铁轨技术含量略微高一点,就蛮夷们那点技术,估计干起来有点难度。
扯远了。
这么一论证,还真的就是混凝土路轨具备更高的可行性。反正是师法“我大秦”路轨交通,大秦驰道为本,在此基础上略作变化,陈亮认为,这也是一种对历史的尊重,当然,用龙久的话来说,是科学地继承。
除了路轨交通,陈亮还兴致勃勃地参观了“流星弹”表演。由康小鲁负责的“流星弹”生产已经渐成规模,用的当然是本地产的火药,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火药制作也逐渐上了轨道,而且,“流星弹”还有了多种型号。
首先,“流星弹”发射筒隆重升级了,关键的发射管升级成了铁筒,一帮铁匠经过努力,打造出了精铁发射筒,可喜可贺。当然,这是自用的“流星赶月”发射筒,除了自用,这款“流星赶月”还有出口版,它还被赋予了创汇功能——好吧,创银子!
出口版或者外贸版威力当然是大大的不如自用版,这跟后世一样。外贸版的“流星赶月”继续采用竹筒作为发射筒,而装药威力和二级爆炸的威力也大大地减弱了,最关键的是,二级爆炸的设计完全没有步兵地雷定向爆破设计的影子,所以很难起到v1+v2的速度叠加作用,爆炸的动能被大大地削弱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款外贸版的“流星赶月”演示的效果还算凑合,陈亮看了之后,认为已经达到了世界优秀兵器的水平,出口创汇潜力非常巨大,比如,可以卖给占城。
对此,陈亮自然要征求马将军的意见,马奋当然极力为这款外贸版的“流星赶月”做广告。马奋认为,首先它近距离的直射效果是不错的,对付无甲兵威力劲爆,上次对付蛮兵围困就已经证明过了。第二点,这款武器声光效果显得十分威猛,估计对手要祭出什么大象阵的话,大象们瞬间就会被蜂拥而至的“流星弹”打崩溃。第三点,就算是对付身穿铠甲的真蜡士兵,就算不能伤人也至少可以震慑,再说多少也是有些杀伤力的。由此可见,这款武器——当然是外贸版的——对于占城简直是量身定做,再好不过了。
占城这会儿正在厉兵秣马,准备直取真蜡吴哥都城。
陈亮此前受茅庚之托,本来是前去制止大战发生的,好容易占城国王邹亚娜听了劝告,前一阵忙于修王城去了,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陈亮忽然又痛陈出兵真蜡良机已至,而且大宋还能鼎力相助云云,立刻便再度激起了邹亚娜雄霸中南半岛的雄心。
事实上,对于占城兴兵攻伐真蜡,大宋当然不可能有任何相助的举动,哪怕一丁点的道义声援也不会有,连茅庚也不可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支持行动。茅耿想卖军火,没有赵抦的支持显然困难重重,赵抦没有得到赵昚的授权,也不敢轻易点头对外销售大宋都稀缺的先进火器。
陈亮到目前为止,也只能是从茅庚那里获得一些威力已经削减了很多的地雷,地雷是防御性武器,不在禁止出口之列。
历史上占城挑起与真蜡的大战,一开始还好,但随即就局势反转,连邹亚娜也被真蜡俘获,占城都城也被真蜡所占。有鉴于此,马奋觉得占城的军备应该大大加强才行。
大宋和茅庚都指望不上,幸好刘文兵和王风联手,既能生产火药,又能生产“流星弹”,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大举向占城出售军火。让占城的军力增长,在抗衡真蜡的天平上加上一个重要的砝码,这样,两军死磕之下,你也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打成焦灼状态最好,最好像两伊战争那样一打就是八年,两边卖军火才叫爽到家。嘿嘿,如此一来,克拉地峡的军火交易在未来几年也许真会大火一把。
克拉地峡这里不能光烧钱,还得自我造血,这是包括龙久在内的穿越者的共识。
陈亮很满意,这一次来克拉地峡,一切看起来都进展顺利,一番纵火之下,很快就能烧出跨越东西海岸的一片原野,陈亮这一次又带来三千拼凑起来的人马,这批来自不同国家的人有男有女,还有四百多人是大宋人,有了这批人,加上前面陆续开来的六千多人马,除了防守、修路,还能开荒种地,烧荒过后的这一片土地简直是太肥沃了,随便种什么都能丰收。这一次种子农具带来了不少,现在正是七月,再种一次水稻都来得及。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宋三这厮和这些海归相处不太和谐,准确来说,是处于一种交恶状态。这个嘛,本来也很好理解,宋三占下的地头貌似要被海归为首的一伙人抢了,宋三这个土匪头子心里不爽,那是当然的。
海归们怀疑宋三也就是瞿赖三设局埋伏坑人,苦于没有证据,但双方由此交恶。好在经过陈亮的斡旋,最终相安无事,但梁子是结下了。
好说歹说,根据张头领的建议,陈亮说服宋三继续向北发展。宋三好歹是接受了,占城在东面一进攻,西面的约束能力必然大为下降,宋三顺便占点地头,估计问题不大。
不提宋三之事,这帮海归真是不消停,接下来居然准备了一个直航天竺海(印度洋)的计划,说是要驾驶两艘船通过马六甲海峡,要尝试打通与波斯人的贸易。
其实这是六个穿越者未雨绸缪之举,克拉地峡不能只烧钱不造血,军火外贸只能算小打小闹,还是尽早让东西方贸易借助克拉地峡这个通道往来为妙,那样才能真正实现自我造血,实现良性循环。考虑到这是一条全新的贸易通道,几乎无人知晓,而且就算知晓,那也不一定马上就会选择进入。
所以,虽然克拉马路或者克拉路轨还没影呢,推介计划就已经在准备实施了,原本胆子一点也不壮的刘文兵毛遂自荐,要当这个开路先锋。
陈亮对此也不能不支持,他帮着找好了远洋水手,包括几个波斯人,刘文兵将率领两艘船西出印度洋,贸易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四处推介,推介对象嘛,当然是隆重推介还停留在图纸上的“克拉高速”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速成秘籍
第二百二十一章圣手秘籍
“什么?刘文兵这小子竟然去搞远洋探险了,真的假的?!”
在特首办公室里,彭勤方听老丘说起这事,大表惊讶。对于刘文兵能够死里逃生又战胜疟疾,彭勤方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老丘笑了笑,说道:
“老彭啊,我看这也是好事一桩,我们这些人中,总得有人去做远洋探险家,对吧!我一开始也不会想到小刘会选择这么冒险的事儿。不过,人都会变的,或许,跟那些土著真刀真枪厮杀了一场之后,小刘的胆子练出来了。”
贺驰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彭勤方一眼,面前这位慈眉善目、时年55岁的老先生是穿越界年纪最大的长者,八十年代初毕业于某重点大学,学的是电子,但如今竟然成了特区医疗权威,真是人不可貌相。贺驰安觉得马奋那三个家伙真是好命呐,因此说道:
“我看小刘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捞回一条命的吧,他们三个都得感谢老彭你啊,要不是你事先为他们准备了那些草药,我看他们这一次未必就熬不过来。老彭你不居功,他们便自以为是自己命硬,是硬扛过去的,我看小刘这小子必定是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嘿嘿,胆子肥了,真准备做一个12世纪的航海家啊!”
茅庚留意了一下彭勤方的反应,看起来微微有些自得,于是接口道:
“这一段时间,老彭治疗疟疾,成功率很高啊。不消说,刘文兵的疟疾必定是得益于老彭的方子。我们以前只知道奎宁是对付疟疾的特效药,呵呵,奎宁树这会儿还在南美,远水解不了近渴。在老彭到来之前我们都是病急乱投医,指望药浴能抗一抗疟疾。效果当然不怎么样,死亡率居高不下。想不到老彭一出手,疟疾这个顽症算是基本制服了。”
茅庚来到台湾建立特区,自然知道疟疾厉害,因此采取了诸多措施,抓卫生,灭蚊虫,疟疾发病率还算控制得不错,但一旦有人得了疟疾,死亡率仍然高达30%以上。登陆台湾以来,因疟疾死亡的人数已经直逼一千六百。当然,对于占领这么大一个岛屿,死亡才不到两千,在大宋朝廷看来并不算什么,而且这些死去的人公布的死因都是水土不服,因此并没有引发大众的恐慌情绪。
不过,进一步开拓台湾内陆地区,疟疾的威胁会越来越大,死亡率必定会越来越高。历史上郑成功据说就是死于疟疾,1895年-1945年日据台湾时期,第一大杀手更是首推疟疾。反正台湾即算不是最危险的疟疾高发区,也比东南亚地区好不了太多。
所以茅庚一直为疟疾忧心忡忡,但是苦无良策。
不过,自从彭勤方出手诊治疟疾,慢慢有了起色,尤其是最近一个月,死于疟疾的人数更是低到了十人以内,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其实,一开始彭勤方治疟疾心中也是毫无把握,没有治疗疟疾的西药,对于中草药治疟疾,彭勤方并不抱多大希望。彭勤方在后世毕竟没有受过科班教育,也没什么临床经验,纯粹是自己看书琢磨,算是自学成才的业余医生,除了给母亲大人开药方,就是给几个同事开过药方,如此可怜的临床经历,就要让彭勤方对在12世纪行医,不心虚才怪呢!
对于治疗疟疾,除了奎宁,彭勤方还知道**在后世是有名的抗疟疾药物,但**是青蒿的化学提取物,宋朝这时候当然只有中草药青蒿,至于如何提取**那当然是没门。书上说青蒿可以抑制疟原虫,效果究竟如何书上却没有详细说明,估计是有限得很,因此彭勤方只是抄了两个方子,有青蒿、马齿笕什么的,算是防疟疾药物,其中就制作了一些送给西进的人员作为预防药物。
马奋三人当然服用了这些药剂,估计这些药剂起了相当作用,至于药浴什么的,也不能说一点作用也没有,但严格来说,应该是心理作用大过治疗作用。此前一则没有把握,二则为了保密起见,没有提及有关治疟疾特效药之事,想必他们也能理解。
老丘见彭勤方情绪不错,有心摸一下彭勤方的深浅:
“老彭啊,想不到你一个学电子的,竟然靠自己琢磨成了医学高手,不简单啊不简单!我们只知道奎宁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想不到在老丘手上,几味中药也能治好疟疾,真的是高人,高人呐!老彭啊,我们都感到不可思议,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老丘这么一说,彭勤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今天茅特首和老丘叫自己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好吧,这其实不算什么,也就是自己在医科方面多留意了一些罢了,茅特首这些人不关心医科,自然是不知道,也罢,不妨跟他们科普一下:
“关于研制对付疟疾的特效药,其实后世的中国对于世界医学的贡献绝对是的可圈可点的。话得从1961年越战爆发说起。越战很残酷,在热带雨林开战,蚊虫肆虐,交战中的美越两军深受疟疾之苦,美军有奎宁还好点,但越军穷啊,根本就买不起奎宁,染上疟疾就无药可治,致使减员严重。你们知道,非战斗减员严重对士气影响很大,越军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越南实在没辙,只能求助于中国。那时候,中国对于越南,当然是有求必应,1967年,在毛大人和周总理指示下,一个叫做‘五二三项目’启动,这个‘五二三’项目,就是研制对付疟疾的特效药。”
“哦,还有这等事!”贺驰安在心中吐槽,中国对越南真是太好了。枪炮、粮食不要钱只管往越南送,还倾举国之力专门为越南研制药品,真是把越南当上帝侍候啊,不能不说,这完全称得上是保姆式服务了。
茅庚和老丘是亲身经历过“抗美援越”宣传氛围的,倒是见怪不怪,但这个“五二三”项目却也是闻所未闻。
“说到‘五二三’项目,就不能不说屠呦呦,这个屠大师当时是以中医研究院科研组长的身份,参加的“五二三项目”。屠呦呦从历代医籍入手,加上走访老中医,最终整理了一个包括640多种草药《抗疟单方集》,其中就包括青蒿。话说中医医典也确实是包罗万象,比如《治寒热诸疟方》就有一个青蒿治疟疾的方子,屠大师感觉这个方子治疟疾是取青蒿中的青蒿汁,它的使用和中药常用的煎熬法不同。她于是用沸点较低的**在摄氏60度的温度下制取青蒿提取物,1971年,她在实验室中观察到这种提取物对疟原虫的抑制率达到了100%,注意是100%!经过反复试验,第二年,屠大师在南京召开的会议上正式报告了实验结果;1973年,青蒿结晶的抗疟功效在云南地区临床使用,效果极佳,‘五二三项目’宣告成功,青蒿结晶物正式命名为**。”
说到这里,彭勤方自然而然地升起了一种自豪感,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
“**的成功,当然是帮了越南,不过这个特效药更是对全世界的一个巨大贡献,至少有五亿人为此受益,就凭这一点,屠大师就完全有资格获得诺贝尔医学奖。”
诺贝尔奖?算了吧,西方是不会颁给红色中国的。不过,不妨碍老丘顺势抬高彭勤方:
“这么说起来,要是12世纪有个什么世界性的医学奖,或者大宋医学奖,老彭是当仁不让了。有了老彭你的方子,就能造福台湾,还有东南亚,远到非洲,都会大大的受益。因此,老彭啊,这个奖必须拿。”
一看老丘把自己捧到天上去了,彭勤方心道大家太看得起我这个半吊子医生了,咱还好意思再掖着藏着吗!只好据实坦白道:
“茅特首,当着你们三位,其实我只是照抄书上的方子而已,我跟你们说,我其实随身带了一本书,呵呵,它跟我一起穿越过来了,我之所以没跟你们讲,只是因为---因为这本书实在上不了台面。唉!你们别以为我的医学水平有多高,我就是看这本书开的药方,说起来惭愧,我手上这本医书档次实在是太低了,都不好意思说书名,嘿嘿,《赤脚医生手册》,听说过吗?”
贺驰安压根就不知道赤脚医生是啥,茅庚和老丘却是知道的,茅庚闻言更是惊喜有加,想不到老彭那个奇葩的医箱中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本奇书,茅庚只能惊叹:
“啊!原来是这本书啊!彭大夫啊,据我所知,这本书是一代名书啊,通俗易懂,图文并茂,在国内的发行量仅次于毛选,这还罢了,在国际上更是翻译成五十种文字,广受好评,我听说连草药都有图对照,各种穴位也有图示,呵呵,绝对是七十年代的经典书籍,号称是医学上的速成秘籍,它当时的作用怎么正面评价都不过分。这本书带来大宋,那真是太好了,秘籍啊秘籍!宝贝啊宝贝!”
茅庚知道,这是69年中国为了普及农村医疗倾举国之力编撰的一本普及型医疗手册,对于常见病的治疗手段追求简单实用,药物和治疗器具因陋就简,其中又以中草药唱主角,当然也有西药西医治疗,正因为如此,在这本书上,你完全看不到过度治疗的影子,光是这一点,就很值得推崇。
“老彭,我也听说过的,很多非洲国家都把这本书当做医学圣经呢,什么时候一定要把你那宝贝书拿来我们鉴赏鉴赏。”老丘其实真搞不清这本书的影响,只是知道有这本书,但是想一想当年中国医疗队支援非洲,没准就是带着这本《赤脚医生手册》,非洲那地方,黑叔叔什么都不懂,赤脚医生绝对能是当神供起来的。
彭勤方后世看的医学书也不少,但终究不是科班出身,最后因人推荐,买了一本21世纪再版的《赤脚医生手册》,读起来确实省心省力,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当年这是面向初中生写的,只要上过初中,哪怕是小学毕业,差不多就能全读明白了。对于业余医者来说,这本书的实用程度明显在绝大部分医书之上。
茅庚言归正题:
“有这本书就好了。彭大夫,其实今天请你来,是为了制定特区三年发展计划,特区发展,教育、医疗都是重点,当然科技、工业、先进农业也是重点。”
老丘则露骨地说道:
“老彭啊,我们要去东南亚,很快,国公就要取吕宋,这年头最大拦路虎就是疟疾了,当然还有其他的病症,总之,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医疗系统才行啊,老彭啊,你来领头制定这个医疗发展计划吧。”
彭勤方这一下感觉压力大得不行,心说,难道就靠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包治百病不成!一叠连声说道:
“我参与一个还行,大家商量,大宋还有这么多医道高人,还是要他们一起来拿主意才行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驻京代表
尽管老彭有点底气不足,还是架不住在坐的人一番鼓励或者怂恿,最后还是答应领衔制定特区医疗发展计划,俞太医则是当然的医疗计划组主要成员。
然后经过一番旁敲侧击,多少算是了解了一点老彭的身世,平时老彭不苟言笑,很少说及自己,弄得大家都不怎么知道老彭的底细。
彭勤方父母是农民,彭勤方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十八岁那年,彭勤方考上了大学,后来分到国企上班,本来八十年代初毕业的大学生可以称得上天之骄子,但彭勤方天生沉默寡言,正所谓智商超群、情商不足,所以混得并不算好,后来结了婚,又有了儿女,不过九十年代他所供职的国企倒闭,彭勤方又不肯出外打工,生活有点惨淡,结果老婆和他离了婚。
后来彭勤方干脆做起了电器维修,彩电冰箱那点事儿当然难不住他,日子于是好过了很多。
再后来,发生了母亲生病被误诊的事,彭勤方就开始自学医科,自己试着给老母亲开药方,然后母亲的病情逐渐好转,一来二去,彭勤方就跨过了另一个专业门槛。彭勤方自我评价认为自己对中医药有着独特的理解,医疗水平比许多庸医强多了,有鉴于后世医院恶劣的过度治疗风气,彭勤方自认为自己的医德更是无可挑剔。
彭勤方的老母亲在八十五岁的年纪去世了,去世的时候也就是穿越前一年。
彭勤方为了在医学上精益求精,50岁的时候学会了上网沟通。上网通常是有额外收获的,比如年轻人上网的额外收获很可能是迷上游戏,彭勤方这位老先生上网的额外收获就是结交了一帮五十岁以上的网友。母亲辞世之后,彭勤方终于有了时间,便相约组团去新加坡马来西亚游玩,彭勤方还自告奋勇充当这个老年团的保健医生,后来的事情不用说读者都知道了,于是,彭勤方穿越到了12世纪。
然后呢,彭勤方就成了高雄特区的名医,此前俞太医的名头在特区最响,但自从彭勤方治好了诸多疑难杂症,加上降伏了令人恐惧的疟疾之后,彭勤方就是高雄特区的首席名医了。
慢慢有传言曰,人家彭大夫在那边就是太医,是“海归”中的太医,其人不但承继了大唐的医术,还创出了自己的高妙医术,端的是不同凡响。
滑稽的是,谁都没有想到,包括穿越众都没有想到,彭勤方这个“名医”竟然是这么一个半路出家的医者,是所谓的“半吊子”医生!
好吧,不能不说,老彭的确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不服不行。
一番唏嘘感慨之后,茅庚三人一致庆幸这个老彭真是上天对穿越集团的恩赐。
但这么一来,对于《赤脚医生手册》是怎样使老彭成为“名医”的,大家更是有了强烈的兴趣,彭勤方一看大家对那书如此好奇,只好回住处去拿书,在坐的三人都迫不及待想看一看《赤脚医生手册》这本神书,这完全可以理解。
老彭一离开,老丘就对贺驰安说道:
“我看老彭可以跟你一起去临安。老彭在本时代的医疗界,算得上顶尖人物了,到了临安,广交大宋朝廷高官完全不成问题,而且老彭为人稳重,不会乱说话,有他跟你配合,表达我们对大宋朝廷的忠顺态度,应该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贺驰安点点头:
“我看也是,孝宗皇帝年纪大了,至少老彭可以做他的保健医生,顺便著书立说,哦,就算将这本《赤脚医生手册》改头换面印刷出版,也算是本时代的一大功德,对吧!”
关于穿越界如何与大宋朝廷和谐相处,茅庚和老丘他们已经沟通过很多次了,毕竟这是在大宋治下,茅庚的特区虽说被赋予了极大的自治权利,但这个权利是皇帝特许的,在这个皇权社会,无论是什么特权,皇帝一句话就能收回去。尤其是宋孝宗年事已高,历史上还有三四年就要死了,待到那时,继任的皇帝会不会还会允许高雄特区游离于皇权之下,实在是毫无把握。因此,很有必要在大宋朝廷那边建立一个沟通平台。
就比如抗日的时候,我党在重庆建立“八路军办事处”。这跟后世的驻京办还大不相同,驻京办可有可无,“八路军办事处”则必不可少。
值得一提的是,茅庚以及大部分穿越者并没有操纵大宋立储的想法,尽管有人很明确地提出要将赵抦推上皇帝的宝座,但多数穿越者还是相当有理智的,要知道,万一要是拥立不成功,赵惇并没有因此被废立而是如愿即位,那穿越者包括茅庚在内就危险了,甚至会难逃一死——被新君赵惇处死,这一点也不夸张。
当然,要是赵抦能直接接皇祖父赵昚的班,即位登基,那是茅庚和所有穿越者都希望看到的。
但正因为赵抦在台湾这里,穿越者还得防着大宋朝廷将穿越者都看成赵抦的羽翼,所以,无论如何,要在临安建立一个与大宋朝廷能够直接对话的沟通平台,能够让大宋朝廷减少对穿越者的猜疑,这绝对是必要的。
茅庚心道,原本是我一个人,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团体,还是一个实力超群而且会愈来愈超群的团体,貌似还是一个危险的团体。唉!不结党也结党了,结党这事在任何统治者眼里都是犯忌讳的,更别说北宋的新党旧党之争,曾经让北宋的政治混乱无比,大宋的朝廷想必会感到如芒在背。如此一来,穿越者一定得找各种途径表达忠心啊!
派人去临安,某种意义上,就是表忠心去的。
不过,数一数穿越者这些人,数来数去,还真没什么几个人选可以派去临安。去掉女士、外籍人士、技术人士,就没几个人了。
老丘可以算一个,可以以画家的名义去临安,老丘的画在这个时代当然是很有特色,至少在特区这里就已经引起了轰动,这是拜东西方绘画艺术相结合所赐。但老丘一走,这边的队伍由谁来带?离了老丘,茅庚觉得自己暂时是无法如臂使指地指挥这些穿越辈的。事实上,就算有老丘在,这帮穿越辈队伍也很不好带。
陈玉杰和卢易见两人去了军中,再说也不合适,这两人自然是排除在外。
贺驰安学的是中文,倒是有抄袭宋词元曲基础,到临安之后混入文官圈子大约不难,贺驰安又是做过进出口的商人,去临安顺便打理穿越集团的业务也不错,因此,贺驰安就顺理成章成了这个时空穿越集团驻京办主任人选。
不过,孝宗皇帝好象对家不是太待见,至少不会听家谈政治主张,所以贺驰安觉得最好还有一位穿越者同去,感觉会比较稳妥一点。
一开始考虑过龙久,让龙久一同去临安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龙久这会儿正跟着陈亮混呢,而且混得正起劲。反倒是美国人波特觉得在下龙湾呆下去没什么意思,跟华裔李和勤两个一起来了高雄。
现在看来,老彭还真是一个派往临安的合适人选,茅庚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至于对付疟疾,只要有老彭的方子在,特区离了老彭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话之间,老彭将他那宝贝书拿过来了。
茅庚迫不及待翻开,翻到疟疾医治那一页,只见在治疗疟疾的中草药项下,有六个方子:
1.常山叶1两,水煎或常山末3钱,于发作前2小时服用;
2.鲜马齿苋4两,水煎两次,于发作前三小时与二小时服用两次;
3.茵陈蒿全草1两,水煎,发作前2-3小时服用;
4.鸦胆子仁,装入胶囊10-20粒,吞服,一日三次,一次5-7粒;
5.常山(酒炒)2两,槟榔1两,青蒿1两,共研成细末,每次3钱,加水一碗,煎剩半碗,发作前2小时服用;
6.久疟后脾肿大者,可用金匮鳖甲煎丸,每次三钱,一日三次。
茅庚有点奇怪,问道:
“老彭啊,这里面只有一个方子里面有青蒿,而且,好象还不是主药。怎么回事?”
这一段时间,高雄特区从大陆买得最多的就是青蒿,而这六个方子中,青蒿的地位实在不高,这事有点奇怪。
彭勤方微笑道:
“呵呵,其实我也受了‘五二三’项目启发,我一边医治疟疾,一边也在琢磨如何提取青蒿中的青蒿/素,哦,其实现在是无法提取青蒿/素的,不过可以更好地提取青蒿汁,试验多了,总算小有所得,你们也看到了,这一段时间治疗疟疾大有起色。所以,我治疗疟疾的方子并不全是按照这个来的,方子和提取办法都会教给我的学生。”
“原来如此!”
“茅特首啊,按照医治疟疾的需求,青蒿的用量会很大,会越来越大,仅仅靠野生青蒿恐怕不够,虽然青蒿到处都是,但我想还是要象后世一样,须得大面积种植青蒿,点青蒿烟熏可以驱蚊,提取青蒿汁可以抑制疟原虫,治疗疟疾,后世的青蒿种植面积,动不动就是几千上万亩,我看台湾这里土地很多,不如多种植一点青蒿。”
茅庚听说要种植青蒿,倒也觉得确实是很有必要,能就地取材自然是最好,于是频频颔首。
老丘则笑道:
“老彭啊,这种植青蒿之事,乃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我觉得你只要跟孝宗皇帝把道理说清楚,大宋的皇帝必定会支持这件事,种植几万亩都是可能的,反正我们全数收购。怎么样?愿不愿意亲自去跟孝宗皇帝说一说这事?”
一见贺驰安满面迷惘,贺驰安连忙补充:
“老彭啊,大家的意思,是要我们两个搭档,一起去临安,和大宋朝廷打一打交道,好让茅特首在这面不受干扰地大搞特区发展。我们都觉得老彭你人不错,会顾全大局,一定会同意的,对吧!”
“不行,不行!我不会说话,见了皇帝说错话,只会弄巧反拙,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反而会影响茅特首。”很难得的,彭勤方幽默了一把。
茅庚笑道:
“老彭你别紧张,你去临安,表现出本色就好了,你可以将孝宗皇帝看成是一个商人,一个比较讲信用的商人,事实上高宗和孝宗都是商人,高宗信用有点差,孝宗好多了。反正你当南宋是一间公司就好了,皇帝就是这间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你听说过宋孝宗随便杀人随便问罪吗!没有吧!你别把他当政治人物,就游刃有余了。”
“这样也行?”彭勤方的口气明显有所松动。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为了送礼
老彭在上一世属于宅男类型,颇是不通世务,所以人生显得毫无精彩可言,其实彭勤方当年也是好学上进的优秀青年,谁没有一点理想啊,尤其是60后,读大学的时候又赶上理想主义甚嚣尘上,要说彭勤方没有一点理想那是很不科学的。
不过,彭勤方大学毕业走入社会的时机,可谓当其时,也不当其时也。当其时是人才短缺,不当其时是碰上了改革开放那段转型期,忽然之间社会就变成了高度投机的社会,你没搭上某班车也许就永远再也搭不上快车了,拿炒股者的话来说叫做踩不上点,一步踏错步步都错。老彭没能与时俱进,没能尽快适应那个投机的社会,真乃生不逢时啊。你不能不感叹,原本丰满的理想就那样在骨感的现实面前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磨一空,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因为人已经老了!老了还好说,关键是,时代忽然由人才短缺变成人才过剩了——不,应该说人才永远不过剩,只是科班教育的各类学生过剩了。老彭只能叹一口气——自己这朵浪花在大海中也就是翻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小波浪,就被蜂拥而来的后浪们拍在沙滩上。
那一世老彭已经认命,除了悲叹自己没有机会还能怎么着呢!不过,上天终于再给了老彭一次机会,你看,一下子穿越来了12世纪的大宋,人生际遇真是神奇啊!
知识分子都是善于总结的,痛定思痛,老彭总结前世的经验,决定改弦更张,在12世纪补上人生的遗憾。
一个在21世纪不合时宜的人到了12世纪忽然之间就变得如鱼得水,炙手可热,这不值得奇怪,一切皆有可能嘛!这一来,老彭也有了很嗨的感觉,爽啊!他娘的还是穿越爽啊!
首先,老彭略施小技,就让陆九渊的身体状况由高危转为安全运行状态,好吧,这不过是用了一点后世带过来的治疗结核病的药物,以及一点点别的抗生素,结合一剂中药,陆九渊的病体就大为好转。事实上,陆九渊的肺结核并不严重,不过有一堆的并发症,所以身体很弱,随时都会挂的样子,历史上陆九渊就是五十四岁就挂了。虽然陆氏身患这个病那个病,但是架不住后世的药物强啊,这时候的病菌真是太他娘的稀松了,陆九渊服药之后,不几天就见好,隔些日子更见精神,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如此一来,老彭的医术就在高雄出名了,连国公赵抦也找老彭号脉开药。赵抦的夫人妾侍就感觉赵抦吃了老彭开的一剂药之后,一下子便由萎靡型宅男升级为打了鸡血的青春型男了。
后来老彭又祭出伏魔神技,降服了疟疾,这下更不得了了,哇塞!简直神了!一颗医界明星冉冉升起,一时间“当世神医”的名头牢牢附身老彭,好像这名头都传到大宋朝廷那边了。
老彭有了这样的名头,要是去临安,当然会受人追捧了,贺驰安要邀请老彭搭档一同前去临安从事公关活动,这个提议得到了茅特首和老丘的一致赞同。
老彭也只是迟疑了一下,随即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穿越界领导小组的建议,答应前往临安。
去临安好啊!为什么不去呢!去了临安,略施薄技,救治苍生,除了更有成就感更加星光熠熠之外,老彭就想啊,临安市当代各路医士聚集之地,是医疗界藏龙卧虎之地,而高雄这里也就是俞太医的水平值得推崇一点,不过俞太医肚内那点货好像被自己悉数榨出,要榨出更多的东西基本是没指望了,在医术上找不到人互动,你别说,一样也是备感英雄寂寞,好吧,咱就去临安会会天下医科英雄,与各路医界豪杰来点互动什么的,金手指加互动流,想必我大宋的医学水平将会流芳千古,我彭神医也会青史留名吧!
前世**被动型的老彭因缘际会,穿越到12世纪,终于有点脱胎换骨的意味了,这样很好,穿越界领导层很满意。
不过,老彭一下子还真不能走。
首先,这个特区发展三年计划中的医疗发展计划,还真非老彭领衔不可,穿越界总不可能让俞太医主持医疗发展计划吧。故此,老彭一定要做完计划才走。
至于为什么是三年计划而不是五年计划呢,那是因为,宋孝宗三年之后就byebye了,至少历史上是这样,穿越界要抓住这黄金三年,三年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会咋样!
扯远了。
老彭不能马上走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朱熹过些天就要来高雄了。说起朱熹,陆九渊此前就邀请过多次,让他来高雄,茅庚为此做出了诸多的许诺,但不知道怎么的,朱熹就是不肯来。靠!茅庚好多次在心中吐槽朱熹,你丫的敢情真是看不得人家严蕊好啊,还大儒呢!气量怎地这么小啊!
现在朱熹终于要来了,不过,那是冲彭神医的神奇医术而来,陆九渊这次算是搔到了朱熹的痒处。话说朱熹这段时间身体有恙,腿痛腿肿,陆九渊信中极力推崇彭神医的医术,朱熹也从别的途径有所耳闻,有道是“病急乱投医”,朱熹也不例外,他也是食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一样也怕痛怕死,这便顾不得高雄这边有一个碍眼的严蕊了,回信陆九渊,声称稍作安排,不日便来高雄,和陆九渊来一个“高雄之会”,续写“鹅湖之会”的美谈。
老彭心说丫的朱熹你不会是得上了糖尿病吧,患了糖尿病,脚也会浮肿的,治糖尿病的胰岛素嘛,我医箱中倒是有,但不多啊,只是应急的几支而已。最好不要是糖尿病,应该也不会是,好像朱熹还要活上十年呢,这样的话,别的病诸如什么风湿性关节炎应该好对付一点,狗皮膏药咱还是能对付着弄出来的。
一边做三年医疗发展计划,一边等待朱熹过来,老彭感觉充实而充满希冀,谁不想见一见历史上有名的朱熹啊!我老彭要是给朱熹将腿病治好,青史上那就不会是一笔带过吧,在青史上刷一刷存在感,我刷啊刷,在青史上刷满半屏一屏的,那可不是一般的爽啊,那是倍儿爽。
好吧,这些都是迟些日子再去临安公关的理由,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老丘觉得,此去临安,穿越界还需要带一件几件代表穿越界水平的礼物送给孝宗皇帝。
公关就得有公关的觉悟。在后世,公关不送点拿得出手的礼物,那还叫公关么!其实历史上也是如此,中国是礼仪之邦,公关送礼这是基本的礼仪。
艺术界的公关,啊不,艺术界的公关真不算什么,要说还得说公关的艺术,就说这公关的艺术吧,后世有诸多成功的案例。
比如,送萨马兰奇一尊兵马俑,这样的公关大手笔才叫令人叹为观止呢!
于是老丘就很发愁,不错,大炮火枪是送给孝宗皇帝最好的礼物,奈何这是茅庚茅特首干出来的,只能代表他一个人,不能代表整个穿越界,要表明整个穿越界的心迹,除了非物质文化那些摸不着的,还得有摸得着的,比如萨马兰奇老先生家中搁一座兵马俑,就很爽,爽了之后当然要帮助拉票什么的。萨马兰奇差不多也算是后世某一个时段体育界的皇帝吧,皇帝大约都有共同的爱好,老丘如此想道。
不过孝宗皇帝曾经严正声明,拒收臣子们进献的礼物。
但老丘深信,要看送什么样的礼物,礼物选得好,皇帝不收也得收。
但到底送什么呢?书画么?好像拿不出手吧,我倒是会两笔徐悲鸿式的水墨奔马,不过神韵上差的有点远,真不好意思拿出来。
议来议去,《赤脚医生手册》倒是可以改头换面献给大宋朝廷,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献给这个时代,造福天下百姓,这样的举动,估计孝宗皇帝必定会嘉勉的,他想必乐见如此。
慢!老丘忽然想到了一样好东西,说道:
“你说,宋孝宗别的也许无爱,但应该会喜欢超时代的工艺品吧!跟你们说吧,我想到了景泰蓝,完全可以提前三百多年推出景泰蓝啊,景泰蓝知道么?那东西豪华大气,是明清皇家必备之物,嘿嘿!你们看这个礼物怎么样?”
“景泰蓝是啥玩意?”茅庚对文物知之甚少,完全是一头雾水。
“景泰蓝我知道,就是铜和陶瓷烧到一起的混合材质工艺品吧,好像真是皇家的极品装饰,景泰蓝那种古董反正很炫目,也只适合皇家摆谱,或者大宋肯烧钱的大户人家也会喜欢。”贺驰安对于古董也是有些见识的。
“景泰蓝出现在明朝景泰年间,是以铜为基材,刷上一层珐琅,嗯,其实就是刷上一层彩釉,低温的彩釉,然后烧它一道,或者几道,就成了景泰蓝。我看了朱氏兄弟的手艺,他们对于彩釉门儿清着呢,我前世有个朋友就是专攻景泰蓝,我也学了点皮毛,呵呵,弄出来应该拿得出手吧。”
茅庚闻言,心说景泰蓝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啊,眼珠一转,便道:
“那是不是说,连搪瓷制品也可以做出来了,对吧!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茬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三年计划
老丘急不可耐要赶制景泰蓝,送礼当然只是其中一个因由啦,老丘来到特区,貌似就坐上了穿越集团第二把交椅,但风光背后,老丘实际上颇有点坐不大安稳的感觉。
这会儿老丘在穿越集团的角色,大约就相当于行政副总的样子,短期而言,好像暂时没有其他的穿越众能够动摇自己的地位,韩焕章这厮不过是名义上的“海归”首领,实际上什么都不是,就冲他那德行,就没人尿他,况且还远在克拉地峡,所以确实是暂时无人挑战老丘第二把交椅的地位。
不过,到了高雄之后,尤其是最近以来,由于提出制定三年计划,这时候,老丘就发现了某种苗头,这种苗头一出现,老丘就有了危机感啦。
什么危机感呢!那是因为穿越界经过一番良性互动,议定了一些关键的共识,要指出的是,在达成这些共识的过程中,老丘的组织沟通作用勿需多言。不过呢,穿越众这个共识其首要之重点就是攀科技树优先。
穿越众对于政治改革,也不是没得热情,但茅庚此前的设计已经框定了政治改革不可能走得太远,也就是划一块特区搞个试验田,不过是试一试水,看能不能起一点示范效应而已,毕竟特区还在大宋治下,不可能在政治上太过激进。
政治有红线是不错,经济上就没什么框框条条了,宋孝宗就是这点好,经济上鼓励商贸手工业,不遗余力地发展私营经济,除了几项历来作为朝廷财源的国家垄断行业,比如盐啊,酒啊,茶啊,大宋此时的经济还是相当自由的。
既然经济上自由度高,那穿越众理所当然要在经济上大做文章。发展经济,无非是贸易和工业化两个方面,事实上贸易这事儿穿越众比大宋传统的商人也高明不到哪儿去,工业化才是正经。
穿越不攀科技树,在后世的论坛上肯定会被喷死,扣上一个历史罪人的帽子那是轻的。工业化才是强国的根本,这是后世再普通不过的常识,攀科技树又是工业化的基础,不攀科技树,又哪来的工业化!穿越到南宋这帮子穿越众全体22人一个个都很理智,在优先攀科技树方面自无异议。
穿越界最高领导茅特首在攀科技树方面当然是很拿手的,后来的一些穿越众当中学理工的不少,有的不懂理论但是有办厂经验,也是某一方面的技术能手,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这会儿一个个都进入了角色,,各起各的炉灶,在主持某一个方向的科技项目呢!然后老丘就发现,自己立马就变成了一个搞后勤的了,因为自己不懂什么技术,攀科技树压根就没有自己什么事,自己一个搞艺术的,炼钢、造机械、搞化工什么的,咱真不会啊!
日子一长,会不会被边缘化呢!可以想见,那是一定一定的。//些人在某一行业冒头之后,自然要拉起一个摊子,一旦势大财雄,还会将老丘这个管后勤的放在眼里吗!难道要我老丘去大宋那里混官场?这又不是大唐,在大唐,什么人都有机会上位,比如说高仙芝那样的朝鲜人都能为大帅,就没见大宋有这样的先例。
所以,老丘在发挥自己行政才能的同时,也胸怀着攀科技树的梦想,亲自搞一个项目才好,咱决不能让穿越诸人看扁了。
所以呢,老丘借着要跟朝廷送一份高端礼物的由头,就顺势提出了景泰蓝这个项目。
然后就启发了茅庚。
在铜材上涂覆釉层,然后烧制成混合材质的工艺品,历史有点久远,据说起源罗马,六七世纪传播到大食(也就是波斯),宋元时期传到中国,但中国真正能够制作成熟的珐琅工艺品还要到明朝的景泰年间。
后来欧洲在铜珐琅制品的基础上发展出铁质基材搪瓷制品,那已经是十九世纪了,基材是铸铁,铸铁搪瓷品质当然不靠谱,于是后来技术就升级了,变成了冲压成型后再涂覆釉层,烧成的搪瓷制品就很上档次了。乃至于一百来年间,搪瓷制品大行其道,什么杯碗瓢盆基本上都是搪瓷制品,在防锈这方面,搪瓷制品的防锈性能可谓是无与伦比,兼且洁白光洁,可以印出各种亮丽的花式,将铁和瓷的优点融于一身,堪称是完美的防锈解决方案,何况还有额外的附加值。
所以一百多年间,搪瓷制品风靡宇内,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的几十年间,更是风头一时无两,说是居家旅行必备一点也不为过。
直到不锈钢和塑料制品大行其道,搪瓷制品的市场才逐渐萎缩。
老丘前世在某一个艺术圈子做秘书长,刚好圈子里有一个制作订单型景泰蓝工艺品的家伙,老丘多次全流程观摩,还在其人的指导下亲自动手烧制了几件,因此也算是马马虎虎掌握了这门技术。
茅庚心说,搪瓷制品技术上门槛应该不会太高啊,首先是要能冲压熟铁或者钢铁成型,这个咱早就有这个能力了,至于配制釉料,你告诉朱玄青、朱玄白那两兄弟,他俩包准能给你配出来。
茅庚一说到搪瓷制品,一说其中的原理,老丘就说了,茅特首啊,景泰蓝和搪瓷制品就不要分开作为两个项目了,不必浪费资源,干脆就合并为一个项目好了,这个就由我老丘来负责吧,茅特首你这位最高领导实在是太忙了,有不懂的你就指导一下,具体就有我来全面负责好了,保准给你干好。
茅庚心道,比起炼钢、造船、蒸汽机、化工这些重中之重,搪瓷虽然重要,毕竟比不上那些,既然老丘有热情,当下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穿越众现在就这么一点人,智力资源高度紧张,差不多全是一专多能一身多兼,老丘客串一把搪瓷项目经理,这也说得过去。
折腾了好几天,老丘拿出了几个样品。
老丘很兴奋,随即就挑了两个精美的,送往赵抦处,显摆的因素有一点,还有就是想看一看赵抦的评价。
这段时间老丘经常出入赵抦的行辕,赵抦此刻正在书房,蓦然看到老丘携来的两件新奇物事,顿时大感兴奋。
老丘说自己这些天一直就在忙乎烧制的事儿,到今天才摆弄出几件像样的珐琅制品,立时便抱过来,要请国公指出其中的不足。
“丘先生啊,这是你的手艺啊,果真是不同凡响,想不到丘先生不仅画得一手好画,还能制出这么精美绝伦的器物!”
赵抦把玩着那件景泰蓝壶,那壶上雕上了精美的浮雕,费了老丘不少心血,老丘好歹练过一点雕塑,对造型小有心得,加上景泰蓝绚丽的流光溢彩质感,端的是美轮美奂,老丘听赵抦夸奖,一时小感得意。
“国公你看,这个白色的珐琅器物如何?”
老丘没有将“搪瓷”这个词儿甩出来,而是用了历史上的“珐琅”。
“嗯,倒是不错,不过远不及这件精美。”
“启禀国公,其实这件白色的珐琅,用处更大。”
“是么?说说看。”
老丘心说到底纨绔,是富二代,富n代,简直是不识货得很啊,不对,赵抦对景泰蓝还是识货的,但我得跟你说,景泰蓝的实用性实在有限得很,真正的搪瓷制品才是大宋所需。
科普一下吧,不,咱换一个角度说:
“国公啊,这个白色的珐琅大可用在甲胄制作之上,茅特首此前不是制作了一种板甲吗!在钢制板甲上烧制一层这样的珐琅,板甲既不会生锈了,还美观之极,而且更抗刀剑砍杀。还可以在那珐琅白甲上印上一个大大的‘宋’字,更是不同凡响。总之,既实用,又美观,改日我便制作两副珐琅白甲,国公一看便会喜欢。”
老丘不愧是艺术家,骨子里总是下意识地追求视觉效果,顺口就是这么一说,到不一定非要让大宋士兵穿上搪瓷制就的白甲。但老丘不经意说出来此话,其后果就是,大宋竟然真的出现了“白甲兵”,靠!白甲兵那是“我大清”才特有的头等精锐啊,竟然在大宋就出现了。效果真不是盖的,有人考证曰,这个创意乃是得益于秦王李世民当年所领三千白甲军。
赵抦不明觉厉,转头却问:
“这也是特区三年发展计划中的一个项目吗?”
“不错!”老丘心说这是刚刚挤进三年计划中的新项目,嘿嘿,咱身为制定三年计划的主要成员,这次掺了点私活,当然,茅特首也是投了赞成票的。
“三年计划,如此有条有理!丘先生原本在海外,那边是不是也是三年做一个计划?”咱大宋是不是也要依样画葫芦,咱天朝也要显得很有条理的样子才好,赵抦如此想道。
老丘心说后世那可是五年计划,现在不得已搞个三年计划,那是被逼无奈才如此的。
怎么回答呢?
老丘转了转脑筋,才道:
“那边也是有这类计划的,不过不是三年,而是五年,我等回到大宋,急于报效大宋,万事只争朝夕,希望五年之事缩短为三年完成,拳拳此心,还望国公理解!”
老丘随便发挥一下,就找到了伟光正的理由。
但想不到赵抦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第二百二十五章 如法炮制
赵抦问道:
“哈唐国五年之事我大宋三年竟尔能成,果真能如此吗?”
“哈唐国”这个国名自然是穿越众的杜撰出来的,虬髯客出洋立国那时候,世界好像还没有进入哈唐时代,不过很快,全世界就纷纷哈唐,所以,当赵抦弄明白“哈”这个海归词汇的意思后,倒是并不觉得奇怪,反而颇能感受到游子对故国深深的眷恋,故此,也就不觉得其中有什么恶趣味啦。
方才老丘随口一说,原本只是下意识地往“高大上”方向拔高一下,后世搞各种展出,当然要好生将参展的书画家包装一番,老丘干这种事干得十分顺溜,故而妥妥地说出了只争朝夕三年要顶人家五年的说法。
老丘心说,咱后世“超英赶美”,一开始是喊口号放嘴炮,喊着喊着,咱就真超英赶美了。
“启禀国公,大宋底蕴深厚,人杰地灵,三年顶哈唐国五年,此事断然能成。”
老丘只管拍胸脯打包票,反正哈唐国整个就是一杜撰出来的梦想国度,那儿五年都能干些什么想怎么定义就怎么定义。
一看老丘顶真的样子,赵抦摆摆手道:
“今日闲聊而已,行简先生不必拘礼。”
行简是老丘的字,穿越之后,每个穿越男都附庸风雅,有了自己的字。
这些时老丘常在赵抦这里走动,老丘在人际沟通方面算是老油条了,比茅庚圆滑得多,跟赵抦说起话来说多久赵抦都不会觉得枯燥。所以赵抦有事没事会找老丘来说说话,能顺便套出点什么最好,就算套不出什么,也不会感到无趣。
赵抦适度展示了一下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美德,然后又问:
“以丘先生之见,哈唐国究竟领先我大宋多少年呢?假若是领先20年,如此只争朝夕地追赶的话,是否12年之后,我大宋便能与哈唐国比肩?”
赵抦的意思,要是用12年最终能赶上传说中科技发达可以爆各种大杀器的的哈唐国,扫灭金兵那自然就是小菜一碟了。
老丘心说,那边领先却不止几十年,而是八百多年呢!
当然不能这么说。怎么说呢,茅庚此前大开金手指,线索只是隐隐地指向哈唐国,反正语焉不详,不管赵抦如何的旁敲侧击,茅庚总能搪塞过去,老丘却不好老是搪塞。
“这个吗,也就是二三十年吧,国公尽可放心,以我大宋国力,要不得五六年,就能天下无敌,那时扫灭金兵,便好似探囊取物一般。”
老丘心说你那点心思咱清楚,不就是要一雪靖康之耻吗,也许第一个三年计划过后,就可以暴兵灭金了。
赵抦点点头,心说这话我喜欢听,但随即便道:
“这些时,我就在时常琢磨,历史上大凡青铜技术、造纸技术,由发明到实用,少则数十年多则数百年方始成熟。你们倒好,一项技术竟然是以数月至多是三五年为期,便能达到实用程度,实在是匪夷所思。我就想啊,假若我大宋要制定三年计划,便如特区工业化三年计划,那就得像特区三年计划这样选定技术方向对吧,可是,诸项技术何以知其可行?何以预知某项技术一年可成,又何以预知另一项则需三年方可毕其功?劲云先生今日跟我说起,我方知哈唐国原来居然领先我大宋数十年,我想,这三年计划中的各项技术,哈唐国既然已经走过一遍,自然是轻车熟路,才能以三年竟五年之功。是这样的吧?”
赵抦这段时间接触了的信息量有点密集,涌入大脑的诸多信息量占了大量内存,有点小塞车,一时大脑运行有点乱套。但赵抦毕竟智力值非同一般,跟技术流的茅庚呆了这么久,这一段时间又听穿越众灌输了种种这样那样的逻辑,因而逻辑功能变得相当强大,就比如,386升级成了586,终于能迈过大数据处理这道坎啦。
前些日子就曾听茅庚等人论及科技发展史,赵抦就想啊,历史上技术升级何其难哉!炼铁炼了几百年,还没有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炼钢之法来,据茅庚说,《梦溪笔谈》上面记录的灌钢法炼钢实在是太低端,严格来说还算不得真正的炼钢技术,对照茅庚在一年之间就炼出了真正的钢铁,这种奇迹又能怎么解释呢!
有了哈唐国,就好解释了。
老丘心说,赵抦自行脑补了这么多,脑瓜子很灵啊,就差想象出这是穿越众开金手指了。
回过头来一想啊,后世习惯于搞什么五年计划的国家一般都是发展中国家,没听说过发达国家搞什么五年计划的。好吧,美国人21世纪搞了一个高铁发展五年计划,不过那是因为美国压根就没有高速铁路,在高速铁路这一块,美国你别不服,你就是发展中国家。当然也有蛋疼的美国经济学家建议美国也学中国,也搞一个宏观的五年计划指导经济发展,但白宫也好,议会也好,都不鸟他。
苏联最早搞五年计划的时候,参照一下英美法德成功或者失败的历史,做一做选择题,抄一抄,就是苏式五年规划了,中国刚做五年计划的时候,前面有苏联趟了路,有现成的师傅,主抄苏联顺带也抄点别的,堪称“拿来主义”的典范。
所以说赵抦的脑瓜子好使。
赵抦经过反复推理,得出的结论是,过往的时候,大宋根本没地方抄去,咱两眼一抹黑,谁能预知将来能摆弄出什么黑科技呢!鸡的屁我连个基数都不掌握,年增长就别提了,所以说什么五年计划三年计划,根本就无法计划。
反过来,“海归”很幸运,哈唐国都干过一遍了,你照葫芦画瓢,你抄还不会吗!
感觉被赵抦鄙视了,老丘一时有点抹不大开。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咱就是开金手指,咱就抄,就山寨,怎么了!我还愣是要搞一个山寨的个时间表,那又怎么样!
老丘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赵抦也不知道老丘在想什么。终于,老丘展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说国公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么个理儿。说话间老丘没忘附送了一堆高帽,让赵抦小小地得意了一回。不过人家赵抦确实是很能琢磨,老丘心说回头咱得跟穿越界同僚提个醒,口风一定要更紧一些,不要露陷才好。
赵抦心情大爽,但前面的铺垫不是目的,赵抦接下来便道:
“我欲效仿做一个三年计划,如何?”
老丘这回脸上又绽放出一个微笑,这次是发自内心,我们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特区本来就是一块试验田,试验田就是为了推广。
这是赵抦的一小步,是大宋的一大步。老丘自然一口应承,又试探着提出建议,可以将特区三年计划的有用部分合并进来。
赵抦心说,老丘这人比茅庚会来事多了。赵抦甚至想,是不是要把这个老丘弄来做自己的幕僚。不过想想还是打消了主意。
老丘轻车熟路,就主动要帮着赵抦拉提纲。
正巧茅庚、陆九渊和韩侂胄联袂而至,因为朱熹就在刚才已经到了高雄,大儒来了,例行要设宴洗尘,国公赵抦当然也要出席的。
赵抦很高兴,笑道:
“朱熹来了,真是赶巧了,就让他一起参与我们的三年计划吧。哦,是这样,我方才跟行简先生商量,台湾也要做一个三年计划,来来来,我们去会议室,这就拉一个提纲出来。”
茅庚心道,赵抦的反应真的是快啊,特区的三年计划还没有最后定稿,国公大人就要搞台湾三年计划了,也不知道老丘是如何忽悠成功的。
大宋在台最高决策层加穿越众最高决策层这会儿都聚齐了,一到会议室,就直接进入正题。
“农业方面,台湾有天然的优势。可以重点种植水稻、甘蔗、红薯,这里水稻可以两熟甚至三熟,台湾可以轻松开垦百万亩水田,养活人口一两百万不愁,这其中的关键是兴修水利。种植甘蔗的条件也得天独厚,从栽种的两千多亩甘蔗长势来看,产量绝不会差,据估计产量比福建还要高一两成,特区有生产优质白糖的技术,有多少甘蔗可以收多少甘蔗,对了,榨过的甘蔗渣还可以用来酿酒,故此,甘蔗也可以作为种植重点。再就是红薯,这东西不择地,产量高,栽下去不怎么管它,一亩也能收六七百斤,要是勤于施肥除草,一亩能收一千斤以上。”
老丘是制订“特区三年计划”的主笔,轻车熟路,这会儿当然要由他先讲,然后大家拾遗补缺。
“台湾真是宝地啊,假如种一季水稻再种一季红薯,一亩地能产一千好几百斤粮食,水稻加红薯,再适当种植一些甘蔗,我看行。”陆九渊骨子里还是以农为本的思想,看粮食自然是看得最重。
当初红薯试验田达到了平均亩产1500斤的骄人产量,不过那是特定条件下才搞出来的高产田,一亩田就有十几个人打理,可谓是精心呵护,最后才产出1500斤红薯。事后茅庚还觉得不能令人满意,他那是跟后世良种高产红薯相比。殊不知,普通旱田能产出六七百斤红薯,那可是粮食啊!在这个年代已经是令人咋舌了。要知道,这时代的小麦产量最高也不过亩产150公斤,那是肥田精耕细作的产量,平均亩产也就是90100公斤的样子。
农业方面,因为台湾这里的条件太好了,而且地广人稀,怎么计划都行,稍事议论,便算是拟定了一个大框框,只是比特区计划更注重粮食生产罢了。
议题来到造船技术和造船发展计划,韩侂胄一下子来了劲,在造船技术方面,根据时代实际,茅庚领衔的穿越众选择的是兼顾蒸汽动力和风帆动力,风帆动力首推飞剪船,蒸汽动力也要重点发展,不过有一个逐步成熟的过程,在成熟之前,风帆蒸汽联动的混合动力船舶技术也必不可少。
潜艇项目在特区三年计划中正式立项,自然也列入了台湾三年计划。能造出在水下航行的船来,那当然妙极!赵抦也好,韩侂胄陆九渊也好,都很是期待,其实潜艇早就进入设计阶段了。
除了这个时代原本不可能有的潜艇,船舶模型爱好者波特提出了新船型——一种盖伦船结合潜艇的船型设计。盖伦船是历史上荷兰人为了避税搞出的奇葩船型,因为按甲板面积收税,荷兰人为了逃税,将船肚子造得很大,甲板造得很小,这便是盖伦船的由来。波特的设计,将甲板设计成最小,甲板外露部分盖上特制的盖板可以让甲板密封,好吧,这不算什么,不过,波特在中部又加上了一个像潜艇那样的凸出指挥塔,整个船型设计看起来要多怪有多怪。
波特的理由很充分,这个船型就是为了环球航行而设计的,无论有多大的风浪,理论上这种船都不会沉没,因为这种船除了不能下潜之外,跟潜艇几乎没多大分别,基于它不倒翁式的设计,以及连甲板都可以密封的全船密封设计,它哪怕暂时侧翻,也会很快恢复正常。
波特之所以来到高雄,就是为了尽快造出这种怪船,波特声称,他要驾驶着这种船横跨太平洋,去往美洲。
这款船型太过于奇葩,比盖伦船还奇葩,当然就引起了穿越众的争议。
但不知怎么的,这事让韩侂胄知道了,韩侂胄一看船型,就喜欢上了。不沉之船啊!还能环球航行呢,这个船可以有,啊不!是必须有。
第二百二十六章 政绩突出
说起这个年代的海上航行,委实是没有什么安全保障,出海航行要靠菩萨保佑,万一要是遇上风暴,那就悬得很呐。//一年来,海上风暴已经吞噬了台宋海贸公司七艘船只了,运兵船也吞噬了三艘,至于民间商船沉于海底者,更是不知凡几。
而哈唐国号称先进,一艘船载着哈唐国陆沉之后幸存的最后二百多人回归大宋,结果也在半途上遇上风暴沉没海底,要不是遇上特区的混合船队,这一帮哈唐国硕果仅存的精英也早就悉数葬身海底了。话说哈唐国忽然就整体沉于海底,只有区区二百多人在大灾难中活下来,这可是奇事一桩啊,这事儿当然令人大感疑惑,但所有的海归众都是众口一词,怀疑者也就将信将疑,只能暂时接受这种说法。
好吧,不管怎么样,他们在回归大宋的航程中,遭遇风暴沉船,这是千真万确的。估计也是因为这么一次死里逃生,才会有胆小者搞了这么个极端追求安全的船型,这样的追求有点病态,有点偏执狂,但毋庸置疑,确实是迎合了大家的安全心理,起码韩侂胄就觉得这船型靠谱,将来能够少损失船只货物,那无论如何是好事。
赵抦也打心眼里喜欢,大海上航行毕竟太没有安全感了,动不动就来一场暴风骤雨,要是有了这种船,我堂堂国公那还怕坐船吗!话说连坐船去往台北,堂堂国公心里也要担惊受怕,咱还是尽快造出这种不沉之船吧。
其实茅庚也赞成造几艘这种安全第一的船型,这就像后世要给大领导配备防弹车一样,像赵抦这样的皇孙出航,那当然是安全第一了,造个三四艘这样的“宝船”还是很必要的。再说自己也怕死啊,特区配备一两艘似乎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但是照韩侂胄的意思,那是要拿这个船来运货啊,这就太离谱了吧。然而韩侂胄也有道理,风暴中损失一艘船连人带货算下来,还不光是经济损失可以算得来的,若是台宋海贸下属一个个因此视远洋航运为畏途,那队伍还怎么带!
清一色造出这种奇葩的船型用来运输,别开玩笑,当然是不可能的,那样的话,必然会大大牺牲速度和装卸效率。
不能不说,最近一年来,台湾对船运的需求增长实在是太快啦。因为特区各项新产品要源源不断输出,这都是需要运输吨位的,而特区对原料的需求也十分殷切,比如下龙湾产出的煤炭,还有生铁、锌以及最近在潭州采掘出的锰铁矿,这些原料的运量一再看涨,一来一往,运量蹭蹭蹭往上直蹦,这么一来,需要的海船就多了去了。
还有夏裔岛也就是北海道产出的渔获,也是需要运力的。
此外,老丘一行抵达特区之后,又加上了一项新的运输业务。这项新业务,就是运输鸟粪石。
要说鸟粪石,产地当然首推瑙鲁国,瑙鲁国的鸟粪石产量妥妥的世界第一。不过呢,瑙鲁国并不是世界上唯一出产鸟粪石的地儿,世界上产鸟粪石的地方,其实还有不少的。
话说罗德曼是澳大利亚人,这人还是个农场主,澳洲的农场主曾经习惯于用鸟粪石作为肥料,因为瑙鲁国曾经隶属澳洲管辖,在澳洲管辖的四十多年间,瑙鲁岛的鸟粪石大量输澳。1964年,瑙鲁国独立,它的主要经济来源还是卖鸟粪石,主要客户还是澳大利亚。
不过呢,资源总是会衰竭的。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瑙鲁国出口鸟粪石为100万至150万吨。自八十年代后期开始,产量逐年下降。2002年降至约20万吨,2003年不到10万吨。2004年产量仅为约4万吨。最后,瑙鲁将21平方公里的国土全部刨了一遍,终于刨无可刨——全国将近四千万吨的鸟粪石都卖光了。
问题来了,一向就是靠资源吃饭的瑙鲁,这一下怎么办呢!人家有办法,他还真想到了一招——算历史帐。瑙鲁正儿八经向国际法庭起诉澳大利亚,声称澳大利亚在统治瑙鲁那段岁月大肆开采瑙鲁的鸟粪石,造成生态破坏,理应予以赔偿。然后呢,这官司还打出了成效,瑙澳最后达成庭外和解,澳大利亚同意赔偿瑙1.07亿澳元。
澳大利亚和瑙鲁打官司的时间持续了四年,这四年澳大利亚一直就在寻找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证据,那就是日本占领台湾时期,将台湾周边所有产鸟粪石的岛上刨地三尺,将鸟粪石开采一空。但人家日本采就采了,根本没见台湾向日本索赔啊,你看人家台湾的风格有多高!相比起来瑙鲁国就太不讲风度了。
此事捅到媒体上,小报上一渲染,所以罗德曼就知道了一件事,原来台湾好几个岛上也是盛产过鸟粪石的。其中,棉花屿、猫屿、草屿、太平岛与东沙岛这几个岛屿,曾经的产量就很可观。
对于鸟粪石,此前茅庚毫无概念,压根就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东西可以作为肥料,也压根不知道台湾还产鸟粪石。
鸟粪石的产生源于海鸟的粪便,迁移性海鸟在某些岛屿大量栖息,排泄的海量粪便与未被消化的鱼骨等食余,经过极长期的反应,最后就变成了鸟粪石。鸟粪石因含有丰富的磷,本身就是一种磷肥,碾碎之后,肥田作用还真不是盖的,轻松就能将作物产量提升一成以上。
经过在特区试用之后,果然效果不错,一下子鸟粪石的身价大增。农业是这个时代的根本,鸟粪石这种天然肥料当然不能放过,所以台宋海贸立即就付诸于行动,组织人力开采,组织运力运输,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按照台韩侂胄的计划,不仅要让台湾这里的农民用上鸟粪石,还要让福建、广东乃至于更多的沿海地区用上鸟粪石,昔日里无人问津的鸟粪石一下子升格,成为大宋富国强民的一个热点啦。
不过很遗憾,运力很明显差得太多,所以嘛,又得扩充船队。
问题是,运鸟粪石总不能用那种安全第一的奇葩船型吧,很明显运水泥、运煤炭也不能用那种奇葩船型,那种奇葩船型拿来运输丝绸、金银之类的高价值货物,那还差不多。
经过一通争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道,安全第一的奇葩船型以突出的安全性获得通过,顺利列入台湾五年计划中的造船项目,不过还好,它不是以主流船型的面目在计划中出现。
为造船的事儿扯了很长时间,然后就轮到台湾全岛开发以及夏裔岛开发之事。
前些时,郭倪、吴曦和岳琚各领一千兵马分头在台湾开展扫荡行动,行动进展一开始可谓十分顺利,这里的土著还停留在半开化状态,生产力水平还停留在刀耕火种水平,而且还是部落制,每一个部落顶多也就是数百人而已。因为生产力水平低下,人口密度显得十分稀疏,土著们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因此,一开始全是一路平推,有了火炮的三支大宋精兵队伍根本就是无敌的天兵,兵锋所向,抵抗十分微弱,搞得陈玉杰和卢易见在队伍中甚至感觉有些多余。
不过进入险峻的深山老林之后,情形就有所不同了,大宋军中伤亡开始上升,还经常奈何不了一小股一小股的土著,土著们在山中与宋军周旋,弄得宋军有点疲于奔命,关键还鲜少收获。
根据这样的情状,陈玉杰和卢易见就提出来先放过这些深山峻岭,毕竟深山中都是一些生番,人数非常有限,为害又可以忽略不计,不如先开发平原丘陵,等条件成熟再向深山进军。
吴曦和郭倪也很是赞成陈卢的建议,毕竟大军与小股生番在山中捉迷藏意思不大,大宋的精兵就不是干这种搜山活儿的。
建议报到赵抦那里,赵抦也觉得不可能一下子将土著一网打尽,至此,也就停下了扫荡的脚步。反过头来,对付吕宋岛上藏身的沈师,就排上了赵抦的日程。
赵抦春风得意,根本就不认为沈师能够逃脱天兵的追缴,至于与台湾相邻的这个吕宋岛,赵抦已经将它囊中之物了。
夏裔岛也就是北海道那边,金鼎在那里上发展得不错,地盘在不断扩大,那里已经正式开辟了牧马场,自从上次从大食买来高大雄壮的阿拉伯马送到夏裔岛之后,马种改良计划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此外夏裔岛的渔业发展态势十分良好,夏裔岛的渔获很快年产就能超过五万吨,加上捕鲸方面的高收益,夏裔岛简直就是一个宝地。外界盛传,夏裔岛是发财岛,遍地都是财富,虽然遥远,从大宋各地陆续前往夏裔岛的人也超过了两千人。中国这个历史悠久的农耕民族耕地的热情真不是盖的,他们带去了种子,在夏裔岛开垦了一片一片的耕地,据说收成将还很不错呢。目前,夏裔岛上的大宋人,包括台宋海贸的派遣人员,以及从大宋调过去的一千厢军连兵带家眷在内,已经超过了七千人。
夏裔岛目前自然是属于台湾管辖,它给台湾带来财富,带来不可替代的原材料,其中鲸油、鲸鱼肝油以及龙涎香,哪一样都是这个时代的至宝。算下来,光是夏裔岛上的产出,就超过了两百万贯了,这样的政绩,颇值得吹嘘一番了。
问题是,夏裔岛对人力的需求几乎是无止境的,尽管此次台湾扫荡行动抓获的土著大部分都会运送到夏裔岛去,作为那里的苦力,但很显然,八千多的土著俘虏相对于夏裔岛的人力需求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
关键是,台湾本身对于人力需求也是无止境的,但不管怎么样,还得不断地往夏裔岛移民。
不过,这段时间又出现了新的动向,据说陈亮也在大宋本土积极招纳民众,在往克拉地峡那块儿移民呢,这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影响了往台湾和夏裔岛的移民吧,这个事得好好议议。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朱熹来了
三年计划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关于克拉地峡的事儿更是扯着扯着就跑题了,因为,关于克拉地峡的话题实在是有点多。[..tw超多好看小说]扯着扯着,转眼间,时间就到了傍晚。亏得陆九渊及时提醒,这会儿该是准备去为朱熹接风洗尘的时间。
朱熹是这年月儒学的泰斗级人物,朱熹给宋孝宗上书都语带教训,赵抦当然不可能拿架子要人家朱熹来拜望自己,于是摆出尊儒礼贤的架势,和陆九渊等一道去为朱熹接风。
在接风宴上,赵抦很是放低身段,几乎是执弟子礼的做派。
陆九渊和朱熹交情匪浅,如今老友来了,当然是心情愉悦。
韩侂胄对朱熹的博学也不无佩服,只是对朱熹自命儒学正统有些不服气,朱熹这老头连上书皇帝都动辄是一副教训的口吻,至于要那样吗!所以虽然朱熹名声甚大,韩侂胄也就是待以正当礼节,人家朱熹一把子年纪,尊重还是要的,韩侂胄当然不会有做粉丝的觉悟。
穿越众有三位作陪,分别是茅庚、老丘和彭勤方。
茅庚是学工科出身,对儒学没什么研究,受后世批儒批道学的影响,要说多么崇拜朱熹那是没这回事的,但好歹朱熹是个历史名人,而且朱熹是这年月稀缺的教育家,更重要的,人家还是本时代民间话语权最牛的牛人,相当于后世博客排前三的名人大腕,所以茅庚对这个历史名人还是相当客气的,席上对朱熹热情有加。
老丘号称是艺术家,跟艺术沾边的人内心中当然极端反感道学,但鉴于朱熹的非凡影响力,老丘认为完全应该做一做朱熹的工作,老丘很有理想地把朱熹当作自己改造的对象,而且老丘非常想干好这件富有挑战性的工作,所以表现出了无上的亲和力,加上一番拍马迎合,倒也博得了朱熹的青睐,朱熹心道,难道我朱熹的名头竟然在遥远的海外也很知名么!这“海归”据说很有些道行,呵呵,连“海归”也是本人的铁杆粉丝,倍有面子啊。
只有彭勤方,那是真正地崇拜朱熹,朱熹十九岁就中了进士,堪称本时代的学霸,而且据说朱熹精研《黄帝内经》,还教人医学,智商之高,涉猎之广,在本时代各科造诣之深,绝对是令人仰慕的存在。
彭勤方是真正的朱熹粉,这会儿正在为朱熹把脉看病。
面前的朱熹年已六十,一举手一投足,均有一种大家风度,老先生须发都白了不少,更凸显出大学问家的气派。
诊完脉,又看了看朱熹的脚,按了按,彭勤方心中有了底,这应该是气血运行不畅引起的脚疾,老年人往往会因为气血不畅患上这种脚疾,总之不是糖尿病就好。
“彭大夫,如何?元晦兄脚疾好治吗?”,坐在一旁看彭勤方诊断的陆九渊很是关切。
陆九渊对彭勤方的医术很是佩服,陆九渊曾经也访过许多名医为自己诊病,不过诊治的效果甚微,遇上这位“海归”的彭大名医,这才大见好转。或许彭勤方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治好朱熹的病,陆九渊如此满怀希冀地想道。
彭勤方略一沉吟,便道:
“惭愧!元晦先生的脚疾并无大碍,只是,要根治有些难度。在下也并无太大把握,且待我试试。”
“彭大夫,老夫这条腿不中用了,也看了不少大夫,兴许这是顽症,怕是难治好啰。”
“元晦先生,在下试试与你针灸一个疗程,或许可以缓解。”
说罢起身,从医箱中拿出针灸塑料盒,叭的一声打开,露出一套针灸的银针。
彭勤方熟练地用酒精消毒的当口,朱熹就盯上了那些铮亮的银针。朱熹因为脚疾,隔三岔五就要针灸,但眼前彭大夫这种银针见所未见,只见那最细的银针比头发丝还细,这么细的针能够扎得进皮肉吗?银针的尾端粗了不少,还带有螺纹,朱熹一时有些好奇。
彭勤方这时候颇为紧张,论起针灸,彭勤方临床经验毕竟算不得丰富,前世的时候除了自己给自己针灸,给别人针灸的次数有限得很,享受过彭氏针灸的人加起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过穿越来高雄特区之后,面对的病人太多,病人哪有挑剔的权利!彭勤方这个二把刀针灸师终于有了大把的针灸机会,一段时间以来,针灸的手法真正是大有长进。
可今天面对的是自己的偶像,万一咱一针扎下去,扎出来什么毛病,那就糟啦!所以,彭勤方此刻的手有点发抖,背上有点直冒冷汗。抬眼一看,朱熹的气场还是那么强大,直让人感觉心虚。
不过,按照茅特首和老丘的建议,这针灸的活儿还得自己亲自来,否则的话,彭勤方真要请俞太医来代劳了。
老彭心中念叨了一声“什么名人!不过是一个人名罢了!”,随即吞了一口唾沫,强自稳定心神,然后一甩手,终于感觉好了点。
接下来,让护士扒开朱熹的衣服,老彭开始针灸。
认穴,扎针,轻轻地捻动银针,老彭进入了忘我状态。
在陆九渊眼里,老彭这会儿根本就是在展现娴熟的针灸绝艺,眼中冒着崇拜的星星,一边安抚式地问朱熹:
“元晦兄,感觉如何?不痛吧?”
朱熹这会儿却一直在想那细细的银针是如何扎进自己的身体中的,口中只是机械地回答道:
“还好,还好!嗯,好!”
那细细的银针在皮肉上摇摇晃晃,朱熹看得有些痴了。
针灸好不容易结束,朱熹感觉一阵舒畅,口中忍不住便问:
“彭大夫,这银针是银做的么?怎能做得如此之细?”
老彭心说,朱熹这就在“格物”了吗?
老彭拿起那根最细的银针,微笑道:
“元晦先生,这并非银做的,乃是不锈钢所制,我哈唐国的银针大多如此,不用银,而是用不锈钢。这不锈钢无论强度刚性韧性都很不错,还不生锈,是以用来制作银针。若是用银制作银针,万不能制作成如此之细,那样的话,用于针灸多有不便。”
“哦,原来如此!我今日随象山参观特区,见识了诸多新奇之事,呵呵,本该见怪不怪,不过这不锈钢的确奇特,未知我大宋何时能造出这种不锈钢来?”今日一路看了玻璃制造、炼钢、肥皂制作、蒸汽机,诸如此类,朱熹大感震撼。
“这个---,这个嘛,不太好说,快则三五年慢则十五六年,总是能造出不锈钢来的,这不锈钢吧,先要有镍,要有铬,然后才能炼成不锈钢。”
“镍?铬?是不是与锌锰一般的神奇金属?”
看看!朱熹老先生的格物兴趣上来了吧!不枉人家说朱熹是沈括、苏颂的粉丝啊。
事实上,朱熹还真算得上一个科学发烧友,四十一岁的时候,朱熹曾要求弟子在夏至日测量日影,以确定“地中”,看看,朱熹在搞天试验呢。四十五岁的时候,朱熹迷上了沈括的《梦溪笔谈》,并运用其中的天思想解释日食、月食问题,后来又运用其中的思想讨论日月运行轨道等问题。这还不算,他还要求弟子编撰《星经》,编校《步天歌》。五十八岁时,朱熹开始研究著名天家苏颂的《新仪象法要》,也就是在去年,他弄到了苏颂观测天象的浑象仪,并且声称要自己diy做一架超过苏颂的浑象仪。
历史上的朱熹就是这么一个科学迷,只不过他在理学上的光芒太亮了,结果掩盖了他在科学上的光芒。
要是陆九渊早点跟朱熹说及天文望远镜的事情,或者进一步将茅庚说的那什么——大地是一个球,写信告知朱熹,也许朱熹早就来了特区。
由于历史的惯性,去年秋天,朱熹在宋孝宗手下就当了漳州知州,原本历史上光宗赵惇受禅即位后才将朱熹摆到漳州知州位子上,但因为茅庚蝴蝶翅膀煽动,孝宗又有了几分雄心,朱熹还是沿着历史的轨迹,当了漳州知州。
不过,朱熹当了漳州之后,依然还是像历史上一样,坚持要强推《经界法》——也就是丈量土地,目的是要按照实际土地面积核征赋税。但这么一来就受到了极大阻力,阻力来自缙绅阶层和所有的相关既得利益集团,因为这时代已经和宋初的土地大为不同,开垦了大量新土地,这些土地大量瞒报,朱熹要动缙绅们的奶酪,人家当然要想方设法搅黄它,然后就真的搅黄了,朱熹一气之下,就撂挑子辞官不干了。
可见,朱熹还是一个执政爱民的好官,据说还不收红包,放在21世纪,绝对可以组织材料大书特书,不用包装就完全够得上我党廉政爱民的楷模了。
朱熹还有一件值得一书的创举就是开办社仓,那是1171年乾道七年的时候就在开办了,后世还能看到遗迹。社仓的功能就是救济贫困户,为贫困户提供种子救济等,怎么样,谁说儒家就不代表人民的利益!
这么看来,茅庚茅特首真有点冤枉人家朱熹了,人家根本就不是因为严蕊在特区怕尴尬才不来特区,人家朱熹是为了执政为民一心为漳州人民服务去了。
还是像历史上一样,强推《经界法》受阻,朱熹一气之下辞了官。在这个八月份,朱熹终于无官一身轻,来到了特区。
一到特区,朱熹就被刺激到了——人家哈唐国的格物水平甩了大宋n条街。
注:美国著名科学史专家尤里达教授也积极评价朱熹科学思想的历史贡献。他说:“现今的科学大厦不是西方的独有成果和财富,也不仅仅是亚里士多德、欧几里得、哥白尼和牛顿的财产——其中也有老子、邹衍、沈括和朱熹的功劳。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八卦时间
“哇,朱熹不愧是一代大儒啊!居然带了十个弟子来这里!”
吴飞鸢临窗望去,看到朱熹一行在老丘和张海三引领下,鱼贯而行,这应该是去茅庚的特首办公楼。朱熹这一次带了十个弟子前来,吴飞鸢只能在心里感叹,这年头做弟子的追随师长,老师到哪弟子到哪,忠诚度真是挺高的。
旁边的于云露举着望远镜,观看了一会,说道:
“那就是朱熹啊,嗯,果然是气度非凡,就是腿有点瘸,影响了伟光正的形象。旁边那个扶着他的,就是他的女婿黄干吧?”
“应该是。他这些弟子都不年轻呀。”钱爱如前世教的是十几岁的中学生,对朱熹带着一帮三四十岁的弟子有点不习惯。
“看朱熹那样子,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帅哥。”于云露很夸张地说。
八卦是女人的特点,朱熹的到来,也激起了女士们的八卦兴趣。四个穿越而来的女性为了目睹一代名人朱熹的风采,特意借了一副望远镜,没法子,这年代女子的地位低啊,总不能跟一般大男人一样围观朱熹吧,那便只好借助望远镜这个利器了。
钱爱如老师点点头,道:
“难怪尼姑与朱熹有一段情呐!听说了吧,传说那两尼姑就象牛皮糖一样,朱熹到哪里跟到哪里,到外地讲学、做官,人家都跟着,敢都赶不走。呵呵。”
钱老师虽然是老师,终究也是女子,此刻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便把从这个关于朱熹的重量级传说抛了出来。
这段关于朱熹尼姑一段情的传说那是有据可查的,历史上再过六年,由于韩侂胄和赵汝愚两派党争,韩侂胄指使时任监察御史沈继祖弹劾朱熹,沈继祖罗列朱熹十大罪状,如“不敬于君”、“玩侮朝廷”、“为害风教”等等,其中还包括“诱引尼姑二人以为宠妾,每之官则与之偕行”,说的是朱熹贪色好淫,曾经引诱两个尼姑作宠妾,出去做官时还带在身边招摇过市。[..tw超多好看小说]然后就攻击朱熹曰假道学伪君子,诸如此类。
关于朱熹的尼姑绯闻究竟是否属实,自来就是见仁见智,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将信将疑,儒门则选择为尊者讳。但要命的是,历史上朱熹上表谢罪的时候好象还承认了纳尼为妾的事,还表态说要“深省昨非,细寻今是”。
“尼姑----?你说的尼姑,是什么人?”爱莎因用不太熟练的中文问道。
这位爱莎因是马航的空姐,芳龄22岁,皮肤稍稍有点黑,但不可否认还是满漂亮的,她不知道尼姑当然很正常。
钱爱如、吴飞鸢和于云露费了半天劲,这才让爱莎因大致弄明白尼姑是怎么回事。
“哇噻,真想不到,宋代的女子为了爱情,还真大胆啊!”既然尼姑是女子,爱莎因立时有了自己的意见。爱莎因穿越来到大宋,有如从空中掉入尘埃,一下子感觉地位低了n个档次,这会儿好不容易听说了一个与后世接轨的八卦,顿时倍感兴奋。
这八卦真劲爆啊,吴飞鸢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钱姐,这是真的吗?不会吧!人家朱熹是一代大儒,好象‘存天理,灭人欲’就是朱熹说的吧,好象有一段时间舆论界还声称,就是朱熹把儒学引入了歧途,朱熹号召别人禁欲,自己却与尼姑爆绯闻,这不是对别人马列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吗!”
钱爱如摇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
其实在此之前茅庚和老丘就跟钱爱如打过招呼,对朱熹,只能褒扬——或者说吹捧,总之不能抹黑。这是穿越界应有的策略,钱爱如当时也认同了这一点。不过,这个八卦素材实在是宝贵,不拿出来发表一下简直是八卦界一大损失,所以刚才钱爱如老师忍不住就爆了料。不过,老丘的话还言犹在耳——老丘的话是“不信谣,不传谣”,故此钱爱如只好打个马虎眼,心道,谣言止于智者,信不信且由你。
“我看这事八成是有的,你想啊。朱熹十九岁就考上了进士,这时候的进士一年才多少个,撑死了几百吧,二十岁以前考上进士的,更是凤毛麟角。后世清华北大一年招生万把人总有吧,能考上清华北大的叫学霸,切!人家朱熹那才真叫学霸呢!何况朱熹不仅读书读得好,还整出了一套一套的学问,甭管是理学还是道学,反正老有才了。就冲人家是名人大腕加帅哥,想都想得出来啦,世间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为朱熹春心萌动呢!只不过那许多女子碍于这个时代的礼教之防,只能将爱慕埋在心里罢了,也就是暗恋一下,对不对!”
90后的于云露想起后世那些所谓学霸、才子,论名气论水平比,其突出程度比人家大宋的朱熹差远了,还一个个得瑟得很,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偏偏总会有一大把女子追着傍着。
想都想得出来啦,中国历史上几百上千年才出一个朱熹,这么个重量级人物会缺少爱慕者吗!
“你这么说,倒是有理。”吴飞鸢代入思考,觉得朱熹名声如日中天,风头一时无两,堪称是本时代的天皇巨星,在南宋有一帮子爱慕的女粉丝一点也不奇怪。
吴飞鸢的认同让于云露更是得意,说一声别打岔,便又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
“就说吧,朱熹学历高,学富五车,长得还很帅,是典型的‘高富帅’啊!寻常人家的女子只能暗恋朱熹,当然不能说出口啦,更不能付诸于行动了!为人父母的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了。对吧!好在尼姑美眉没什么家庭约束,说不定两尼姑的师父某某师太也是暗恋朱熹的,所以呢,就有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佳话。要我说啊,这个素材真心不错,找个写手发挥一下,灌点水,拍成一部三五十集的电视剧,相信收视率一定很不错。哈哈!我说的对不对?”
这一下,连钱爱如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四个人笑了一回,笑过之后,吴飞鸢指着于云露说道:
“朱熹这个老帅哥终究还是年纪大了点,可惜啊可惜!朱老帅哥就别去想了,我们的于大小姐,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放着年轻的高富帅赵抦,不追白不追啊!据说,人家赵抦很可能会做皇帝呢!你要是跟了赵抦,没准将来能做皇后呀!做皇后,母仪天下,那是多拉风的事啊!”
“追了也白追!这时代就不兴浪漫爱情这回事。”于云露有点颓丧,对这个女性地位低下的万恶社会有点仇视心理,回想后世“野蛮女友”都可以讴歌一番,真是有云泥之别呐!
这时代可叹啊,择夫的余地太小,而且,还不能采取主动,最没劲了!于云露倒真的是觉得年轻的赵抦是不错的主儿,就是给他做妾也甘愿。不就是做小三吗!再说了,做妾比小三有名分多了。不过,令人沮丧的是,怎么看也很难和赵抦走到一起。
吴飞鸢笑道:
“你刚才还说,人家两尼姑主动追求朱熹,上演轰轰烈烈爱情大戏,怎么的!就不敢试一试追赵抦吗!”
“你!”于云露手指吴飞鸢,腔调中透着怒气。心道尼姑是什么玩意!能比吗!咱堂堂的“海归”青春玉女,怎么能掉份到那样呢!话说只能看着帅哥赵抦,就是吃不到嘴里,纠结了多少回了。吴飞鸢这三八多半也是看中了赵抦,瞧她那德行!
钱爱如一看又扯到赵抦,心道这两人怎么就只是一心挂在这个皇孙身上呢,跟茅庚和老丘开会的时候,都一致觉得最好穿越界女性都不要嫁入皇权核心圈,免得惹来不测之祸。故此,钱爱如连忙转移话题:
“算了,算了,不说赵抦。要我说,嫁入豪门也没什么好,后世有好多教训的。唉!你们三个都年轻得很,粉嫩嫩的真可爱。只有我可怜啦,到了大宋,谁会要一个黄脸婆啊!一看到你们三个青春靓丽,我就嫉妒得不行。”
吴飞鸢也觉得钱爱如这种年纪,在大宋这时代的确是不太好办,好像真的有成为“大宋剩女“的潜质。
“钱姐,看你说的,你这样子,一点也不显老啊!你照照镜子,顶多就是二十出头,还粉嫩得很呢!怎么样,钱姐,你的婚姻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一定要是高富帅!一定确定以及肯定。实在不行,也得嫁个大款什么的,对吧!那天,我就留意到了,那个阿拉伯大款一再回头,盯着你看了好多眼呢,估计缘分来了。哈哈!”
三十四岁的钱爱如穿越之后,好像真的是年轻了好几岁,眼角的鱼尾纹竟然像是消掉了。不过,跟三个粉嫩**在一起,真是不比不知道啊,所以钱爱如常常顾影自怜。
“吴飞鸢你这个混账丫头,看我不掐死你!”钱爱如一边笑骂,一边作势就要掐吴飞鸢。
爱莎因方才一直在当听众,此时却拿生硬的汉语认真地建议道:
“钱老师,我看,朱熹的弟子都是---都是有文化---有学问的,他们将来---将来也会做老师吧,都是老师,钱老师,我看,朱熹的弟子就很好,年龄也合适。你说是不是这样?”
爱莎因说的这话还算靠谱,倒是可以考虑,不过,难道真要为人家做妾!本来今天是有机会给朱熹以及他的弟子们讲课的,讲天文,这个难不住钱爱如,不过是初中课本内容罢了。但考虑到这年月由女子讲那些颠覆性的天知识,担心会被视为妖孽,结果,讲课者换做了老丘,老丘声称自己脸皮厚,不怕被人喷,所以拿了钱爱如做的教案,等一会就要为朱子一门讲课。
钱爱如就想,朱熹的那些弟子应该天赋不低,不知道听了课之后,会不会认为是异端邪说,会有几个人相信,嗯,究竟会有何反应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文课程
这是特首办的一间会议室,茅庚主持十几个人的会议一般都在这个会议室中,今天,这里变成了多功能厅。(..tw好看的小说)
昨晚老丘在这间会议室费事儿准备了好半天,没别的,就是写黑板。要讲天文,要说给朱熹讲课心理压力还真是够大的,老丘心里,觉得这好像就是一场后世的专题汇报,后世的领导视察,有时候会装模作样地让你放一放精心准备的投影片。老丘唯恐现场板书显得不够恭敬,所以先天晚上就来到了会议室,在谭望娣的帮助下,老丘很是勤奋了一回,在黑板上又画又写的,忙乎了好半天,然后跑到后面端详了一会,回头又修改了几处,这才点点头。
谭望娣也觉得这位“海归”丘先生的粉笔字龙飞凤舞的,比起自己师傅茅庚来,风格大是不同,茅先生的粉笔字规规矩矩,约莫都是差不多的大小,丘先生的粉笔字却透着强烈的书法味儿。跟丘先生的板书比起来,茅先生的粉笔字略显死板了些。
不能不说,老丘绘画和书法的功底还凑合,老丘心道,也不知道朱熹老夫子这会儿练粉笔字练得怎么样了,估计朱子教学也用上了刚刚风靡起来的黑板,但料来朱熹的粉笔字必定不如毛笔字,粉笔和毛笔毕竟差了许多。这年月没有人专攻粉笔字,老丘不认为自己的一笔粉笔字会给穿越界丢脸。
今天是十五日,是特区的休沐日,不便安排朱熹一行四处参观,故而安排了这场讲课。
此刻的会议室中,除了老丘朱熹一行,还有陆九渊也在座。谭望娣很麻利地一一上茶,学生们对此置若罔闻,一个个全都只盯着黑板上的内容。
老丘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由自己在这个时代揭开宇宙的秘密,很有成就感的样子。忐忑的是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开玩笑!台下坐的是影响力非凡的大人物,是掌握着舆论权的当代大师,你大言不惭地发布颠覆性的天理论,偏偏这理论又难以证实。谁知道会不会被视为妖孽!所以,不可能不紧张。
其实陆九渊是接触了一些后世的天文理论的,但是很不系统,茅庚此前也不知道担心些什么,反正只是跟陆九渊露了一鳞半爪,据茅庚自己说,要讲天就要讲万有引力,就怕万有引力讲了也讲不明白。
朱熹这年月一直在研究天,所以老丘觉得应该给老先生科普一下,省得他走n多弯路。(..tw无弹窗广告)
老丘装着气定神闲地走向前台,一颗心却怦怦直跳。按说大宋比较开放,一定不会像中世纪的欧洲教会那样,想一想布鲁诺那孩子真够倒霉的,就因为宣传日心说,被教会火刑烧死了,真是够悲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咱想这个不吉利的事儿干吗!
老丘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开讲:
“今天,应据先生的要求,我介绍一下哈唐国关于天文方面的研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朱先生、陆先生指正!”
一旦开了头,老丘反而不那么紧张了。自己要讲的也就是后世的基本常识,小学生都知道,咱今天给大宋的精英们科普一下。
------
老丘在那边会议室开课,茅庚却在这边办公室百无聊赖,于是拿起一张草图,开始在上面修改,心思这才静了下来。
正画呢,这时谭望娣敲门进来了,茅庚忙问:
“如何?丘先生讲课的效果如何?”
“都在安静地听讲呢,丘先生讲得好,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我看朱大人听得可认真了,生怕漏了什么似的。”谭望娣中途出来报告授课反应,这是茅庚事先就交代好了的。
“哦,这样啊。”
这样就好,看起来不愧是高智商的一群人,接受新事物还是挺快的。
据说朱熹还推理出月亮的光亮是来自太阳,月亮本身并不发光,还推测有些星星也和月亮一样,光芒来自太阳,还推测有些星星本身就能发光,真是难能可贵。
茅庚一看形势大好,便不由自主地走到会议室门外,心中犹豫,要不要这会儿半途走进课堂。(..tw好看的小说)
正犹豫呢,里面忽然热闹起来了。
首先质疑的是:
“丘先生为何认定大地是一个球?我们看大地,分明是平的。”
“很简单,因为这个球太大了。要证明我们所在的地球是一个球,只要从东到西一直航行,就能回到出发地点,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老丘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继续道:
“过两天,我请各位看一看地球仪,就知道地球上陆地和海洋是如何分布了。”
茅庚心说老丘你倒好,人家国公赵抦将地球仪当宝贝锁着,你这不是要让国公爷的宝贝贬值吗!不过反正是要公开的,吃一点早一点无所谓。
又一个声音问道:
“据丘先生所言,太阳也好,地球也罢,还有金星,木星,都悬在空中,又说甚么万有引力,你绕着我转,我绕着你转,反正全部转得好好的,一个也不会往下掉,说得玄乎其玄,请问丘先生何以得知?何以证明?”
老丘大汗,心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一个文科生,我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丘先生说太阳一直在燃烧,还说能烧亿万年,实在是匪夷所思,哪有能烧那么久的!太阳要是烧完了,那岂不是没有光了!世界上会一片漆黑!”
茅庚心道,岂止漆黑,地球生命也会随之毁灭。
想想还真不能随便讲天文,讲到这个还得讲核聚变,话说核聚变这玩意,又哪里是一时半时能讲得清楚的。
“丘先生说万有引力,难道两粒尘埃之间也有引力存在,丘先生何以证明!”
------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老丘被问得头大了一圈。我一个学文科的,本身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种,能讲出眼前这些道道就不错了。
本来老丘忽悠的才能不错,但这是科学,老丘面对的都是这年代的大学问家,老丘可不敢胡乱发挥。
此时陆九渊出面解围:
“茅特首曾经与我说及天文地理,虽只是只言片语,但地球是一个圆球应该是错不了的,茅特首但言,在海面上隔远了就看不到另一艘船的桅杆,近了方能看到,这便证明连海面也是有曲率的,嗯,是个球状。我问过许多船员,都有这样的经验,至于其他,有好多也是今日才第一次听说,我也有些疑问,但我觉得其中自有道理。元晦兄以为如何?”
朱熹一直没有发言,也没有提问,一直在思考,此时才道:
“丘先生适才所讲,其中大有奥妙,只是太过高深,老夫一时难以理解,尤其是万有引力一说。当然世界奇妙之处多多,上天造物神奇,其中存有至理,老夫不敢轻信,但丘先生之论貌似可以自圆其说,或许真的如此,且待证明。”
老丘心道,这帮搞学问的毕竟不是后世的小学生,你说什么是什么,对于一张白纸一样的孩童,老师只管照本宣科,学生一概深信不疑。自己打了哈唐国的牌子,无奈哈唐国这牌子时灵时不灵,还是缺少权威啊。
下午老彭去朱熹住处为老先生针灸,自然又扯到天文地理。
老彭学的是工科,懂得的为什么比老丘多,但口才却没有老丘好,说了半天,朱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老彭心道,没想到朱熹这老夫子还有相当的实证精神啊,都说朱熹是唯心主义,不料在科学方面看起来显得颇有唯物主义精神。
“格物致知”,看来朱熹的格物态度,堪称严谨。
晚上,在黄干的陪同下,朱熹去找陆九渊,共同观测苍茫的天穹,想验证一个究竟,只是晚上的天气一点也不配合,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再说一个晚上也不可能有什么突破。
同一时间,茅庚和老丘、老彭在办公室聊着天。
“老丘啊,欲速则不达,我们还没有建立绝对的权威,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不强制这个时代的人接受你和你的理论,还是以引导为主。就像钓鱼一样,我上辈子喜欢钓鱼,只要备好香饵,鱼总会上钓的,一定要有耐心,我有时候坐大半天还钓不了一条鱼,没准下一刻就能钓上一条大的。呵呵,这是我的一点体会。”
老彭点点头,赞同地说道:
“茅特首说得对,我赞成,不能急,恐怕不能指望一夜之间就将我们所掌握的的的理论灌输给这时代的人,我们先要激发他们的兴趣,先不必跟他们谈什么理论,他们本身就有学问,拿后世的话来说,也就是世界观已经形成,我们不求他们快速换脑,还是以事实说话为好。”
老丘是极其聪明之人,当下便道:
“还是茅特首考虑得周全,你看,我差点犯了冒进的错误。”
老丘顺手就送上一个马屁,茅庚只是笑笑。
老彭道:
“下午聊的时候,朱熹对红薯很感兴趣,好像红薯正在收吧,不如让他也实地去看看收红薯。”
老丘笑道:
“老彭的提议不错,让朱熹他们去看红薯收割也好,据说朱熹做官的时候,就很是注重农业科技的推广,算是本时代提倡科学种田的代表人物。不过最大的香饵,不是红薯,应该是茅特首整出来的火炮火枪,茅特首出了面,已经和国公和陆先生商量好了,让朱熹看看这些火器的威力,估计就能为我们说话了。”
茅庚点点头,笑道:
“朱熹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一副愤青心态,比如上书迁都南京,听起来有点离谱,但朱老先生就真是这么上书的,谁都想不到朱熹激进到了如此程度,要不是话出自陆先生之口,我还真不敢相信呢!”
“有血性!,这样的性情,我佩服!反过来,只要利于北伐,朱熹必定是支持的,朱熹和我们的合作,看来不会受今天讲课的影响。呵呵。”
第二百三十章 农业印象
三辆四轮马车跑在土质的马路上,中间的那辆最是豪华,老丘陪同朱熹大佬,就坐在中间这辆马车上,同坐这辆马车的还有黄干,黄干的任务是随时照顾老师兼岳丈。
张海三坐在前面的马车上引路,这辆马车和跟在后面的马车坐着一票朱门弟子,为了安全起见,还特意安排了两个护卫。
这是要去田间考察红薯这个新奇作物。
朱熹已经不是第一次坐这辆马车了,初次乘坐,就感觉这马车乘坐的感觉真是太舒适了,完全不是过往那种坐马车的感觉,话说平日里出远门坐的那种双轮马车,朱熹算是坐够了,一路颠簸,若是坐的时间长一些,一把老骨头差点都要散架,简直有一种受虐的感觉。相比起来,这个四轮马车跑在水泥路上,平稳如风,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当时朱熹就想,这多半是要归功于人家水泥路修得好的缘故,但这种路大宋能修得起吗!
但现在,马车就跑在一条比大宋官道还简陋的泥土路上,感觉只是比跑在水泥马路上略微颠簸了一些,比两轮马车好太多了,所以朱熹还可以好整以暇地观看一路的风景。这已是秋天了,沿途还是一片绿色,四周草木葱绿,看不到秋叶凋零,看不到红叶飘飘。
东一拐,西一拐,越往后,道路就越是狭窄,路况越来越差,但马车虽然颠簸的幅度大了许多,朱熹还是觉得远远不能与双轮马车的暴力颠簸相提并论。
于是朱熹就有意请教旁边的老丘,朱熹心道这个老丘好为人师,且看他就这马车能说出一些什么道道来。朱熹就说了:
“丘先生呐,老夫老矣,平常坐马车耐不住颠簸,还是茅特首造的这四轮马车乘坐舒适,不知其中有何奥妙,丘先生能为老夫解惑一二么?”
老丘心道这是特区专门用来接待的高档马车,它能不舒适吗!
“元晦先生,这台马车吧,有一些与寻常马车不同之处。它集成了这时代很多先进技术,嗯,这么说吧,茅特首在这辆车上花了很多心思。其一,这马车有四个轮子,四个轮子比两个轮子的平稳性要好得多。不过,元晦先生可别小看,加两个轮子也大有诀窍,这辆车前面两个轮子特别做了一个转向机构,前面两个轮子可以自由转向,别小看这个前轮转向,有了这个转向机构,马车在转弯的时候就非常顺畅,若是没有这个转向机构,逢上转弯之时,若是转得急了,没准会翻车呢,就算不翻车,由于不能很好地克服离心力,哦,反正转弯不灵,多半一边车轮会离地,人坐在上面也很不舒服。这是其一。”
老丘随口一说,就扯到了离心力,心道又以后可要格外注意了,别一不小心就抖落出后世的各种技术概念词汇来。
临了老丘又发挥了一下:
“若是春秋战国就懂得造这种前轮转向的四轮马车,车战恐怕就要换一种战法了,还不知道秦国最后能不能一统天下呢!”
老丘这时候联想到了自己前世的那辆四轮驱动的suv,什么破路都敢跑,要是开到战国的战场上,嘿嘿,那不是天下无敌吗!不过随即又想,白起那厮会挖坑,四驱suv估计对韩魏赵好使,对付秦国还是不靠谱。
朱熹笑笑:
“我们不能要求古人。”
人家朱熹还是历史唯物主义者啊!
不过说起这事,老丘就有点纠结。按说,咱中国人聪明吧,怎么直到大宋还没有造出有前轮转向机构的四轮马车呢!貌似西方在古罗马的时候就造出来了。
这时,四轮马车无法再往前行了,只好在此停下。朱熹在黄干和老丘的搀扶下下了车,张海三招呼着,一行人朝红薯地走去。前面还要走好一段路,才能到得地头。
老丘一下车就径自往前走,黄干本来要搀着朱熹,但朱熹感觉腿脚差不多好了,执意要自己走。
“彭大夫的医术甚为高明,老夫这条腿已无大碍。呵呵!”
“那就好!那就好!先生年纪大了,也不要太累着。”老丘心道老彭的医术真是给力,不服不行。
“丘先生继续说,方才说到其一,还有其二其三呢?”
“其二吗,这辆马车用了轴承,现在是滑动轴承,将来滚动轴承出来了,那就更胜一筹。不过这跟乘坐舒适性关系不大。”
朱熹又记住了一个新名词“轴承”,至于什么是滑动轴承什么是滚动轴承,朱熹也不深问。
“其三,这辆马车用了弹性悬挂装置,用了板簧和弹簧,板簧和弹簧的功能就是减少震动。”老丘心说,这辆马车真是一点不带吹牛的高档配置,板簧减震和弹簧减震都一起上了。
关于弹簧,朱熹倒也是知道的,至于“弹性悬挂”、“板簧”什么的,那是啥?
“其四,元晦先生注意到这辆马车的轮缘没有,那外面的一层是牛皮外胎,里面包裹的是海绵,那海绵是海底所生,极有弹性,得来十分不易,有了这海绵轮胎,加上板簧弹簧,乘坐性能便大为改善。”老丘估计,这年月海底资源开发基本为零,天然海绵的数量应该不少,就是一下子难以找到大量繁殖的海域。
“受教!”朱熹想不到一辆车竟然有这么多道道。
老丘说到兴奋处,又显摆道:
“元晦先生,跟您说吧,这还不是最好的马车,您知道吗,茅特首一直在试制一种空心充气轮胎,那原理就象大宋蹴鞠用的吹气足球一样,到时弹性更足,乘坐更加舒适。只是试制过程中颇多周折,轮胎不能耐久,弄不好就会漏气,不过最近进展不错,九月间应可投入实用。若是充气轮胎过关,那就差不多赶上哈唐国的水平了。”
“哦,真的么?”
“哈唐国最有名的马车,品牌叫做‘劳死累死’,就是用的充气轮胎,为甚么叫‘劳死累死’呢?说的是那马车造得无可挑剔,马儿跑到累死也不会出甚么毛病。”
实际是,参与充气轮胎的顾永强有一天发牢骚,抱怨没有橡胶,却要强行上充气轮胎,三个多月下来,人差不多都要劳死累死了。可不是要造什么“劳斯莱斯”。
“哦。”朱熹笑笑,心说这姓丘的真是喜欢胡吹海侃,不过那充气轮胎倒是挺令人期待的。
一行人来到地头,其实地头上已经在收红薯了,没有必要对朱熹也搞面子工程。
朱熹饶有兴趣地看了红薯生在土中的模样,这玩意跟芋头一样的长法,但个头比芋头大多了。
张海三早就准备好了马扎,朱熹便让弟子们多看多问,自己坐在马扎上盯着,年纪毕竟大了,用不着跟年轻人一样傻站着。
张海三准备充分,还随身带了一杆秤,等到一块土收完红薯,便一担担过秤,最后统计的结果是:
“两亩四分地,产红薯两千一百斤,亩产合875斤,合525公斤。”
张海三报完数,朱熹心说红薯的产量看来真的很高,想想又问道:
“施肥了吗?施的甚么肥?”
黄干在一旁答道:
“据那农人说,也就施了些草木灰。”
“并未施那鸟粪石么?”
“并未。”
张海三在一旁解释道:
“这个农户初时不舍得用那鸟粪石,担心白费钱,到得后来知道了鸟粪石的功用,季节已错过,便不再想那鸟粪石之事。”
“原来如此。”朱熹点点头。
张海三顺势便道:
“当日精耕细作,红薯一亩能打一千五百斤,那是国公见证了的,这里是寻常土地,不比那水田,如今也能产八九百斤之多,足见这红薯乃是一种上好的农家作物。”
朱熹的弟子黄义勇亲眼目睹地中所出,心中颇感震撼,于是雀跃道:
“不知这红薯种引种到江西那面,也能如此高产么?”黄义勇是江西人,立时便想到引种回家乡,造福乡梓。
这回老丘不会再让张海三抢镜了,笑道:
“红薯适应各种土地,就能辽东、夏裔岛那样寒冷的地方也能种植一季红薯,稍稍打理一下,一季产六七百斤红薯,当是毫无问题,将来还可慢慢选种,育出良种之后,亩产轻松就能上到一两千斤。”
朱熹一听到夏裔岛,顿时来了兴趣,便问:
“那夏裔岛据说是苦寒之地,亦能高产么?”
老丘心说,朱熹也跑题啊,不过我喜欢,当时便显摆道:
“那夏裔岛的气候,其实跟辽东大体相似,冬天固然冷,春夏秋季也有一段气候适宜的时光,慢说种植红薯,就是种植水稻,产出也不俗。那里气候当然不如台湾,不过胜在地盘比台湾还大,最令人称道的是,那里盛产鲸鱼,渔群之多简直难以想象,况且还是不可多得的养马宝地,想象一下万马奔腾的情境吧!元晦先生,丘某有闲时,极想去夏裔岛看看,到时不知道元晦先生愿否同往?”
朱熹笑了起来,看样子真的很开心,摇摇头,道:
“老夫倒是想去那里看看,不过老夫年纪大了,不耐风寒,也耐不了长途海上航行,要不然老夫倒真的是想去看看。”
实地看过收红薯,又去看了收割水稻,高雄这边水稻可以一年三熟,随时都能种下水稻去,朱熹家乡福建就主要种植水稻,一看稻穗,就知道产量不比福建低。
最后走马观花看了看成片的甘蔗,长势也不错,朱熹考察特区农业便告一段落。
其实茅庚对于农业倾注的心血不多,也就是给了个三年免税的政策,但大宋的农民种地的热情无法阻挡,要不是传言台湾瘴气盛行,人多地少的福建一定会有无数农民蜂拥拥入特区。
朱熹心说,我殚精竭虑推行《经界法》,想重新丈量土地,结果愣是丈量不成。如今台湾有了成片土地,夏裔岛那边土地更多,农民都出来跨海种地后,福建的土地也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到时丈量土地或许就不会有太大的阻力了吧。
朱熹将这个想法跟老丘一说,老丘心道,丈量土地这事儿要是摆到后世那阵,有了手持gps(手持gps面积丈量仪),丈量土地就是一简单活儿。后世的农村干部只须找个晴好的天气,不费什么力气就能丈量出权威的土地面积,想瞒报,门都没有!不过后世的农民不在乎那几亩地,你爱怎么量就怎么量。
老丘心道,这老头还真有一股执着的劲头啊,认准的事儿就是不放弃。话说漳州知州大小也相当于地市级领导了,没听说后世当了地市级领导还会自己辞官!
这老头坚持儒家的理想,这便是儒家的人格么?嗯,反正挺有追求的样子。要是搁在后世,恐怕要被讥笑为傻冒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火器演示
朱熹一行在特区先是参观工业,然后是参观农业,参观到后来,在不禁心生感叹,特区只不过成立一年多,想不到发展速度会这么快。
这年代是朱熹影响世界的年代,不过到了特区,朱熹暂时还没有机会发挥出应有的影响力,此消彼长,以老丘为代表的穿越众逐渐从仰望到平视,底气一足,便自以为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朱熹了。
老丘屁颠屁颠地来到茅庚的办公室,正好钱爱如老师和贺驰安也在。
一看老丘满面兴奋的样子,钱爱如问道:
“怎么样?朱熹那帮人有些什么反应?”
老丘笑道:
“嘿嘿,朱熹老夫子考究了半天马车,我跟他讲了半天,最后没忍得住,连充气轮胎的事儿都跟老夫子爆了料。我看大宋的车辆产业大有可为,吃穿住行嘛,出行问题是个大问题,这时代的两轮马车乘坐性能太糟糕,四轮马车这个产业应该大有发展前途,想一想后世的汽车产业,这是一个千万级别的大产业呐!。”
“还是造船优先,过几年就可以上上铁路了,四轮马车终究是过渡,铁路才是王道。”
贺驰安坚持自己的观点,穿越众已经多次讨论,造船产业优先发展这是毫无争议的,关于四轮马车和铁路,则各有各的意见。在三年计划中,铁路排在最后,那是考虑暂时没有那个条件。
茅庚不想搞无谓的争论,便道:
“朱熹看了红薯,有何感慨?”
老丘眉飞色舞地说道:
“老夫子很高兴,听我说红薯将来一亩能产一两千斤,那是由衷的高兴呐!老夫子还特地吃了半截红薯,连称好吃。然后又跟我说起丈量土地未遂之事,呵呵,老夫子也真够认真的!到这儿一看,台湾能开发出无数的田地,这还不打紧,我还跟他讲,北海道那边土地更多,老夫子于是就感叹起福建那边人多地少,连丈量土地都阻力重重。实话实说,朱熹这老夫子还真是有他的政治理想,设立社仓,丈量土地,是一个好干部——不折不扣的大宋好干部!这样的好干部我们一定要好好争取,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接下来,就看茅特首的了。”
老丘指的是再用火器给朱熹来个下马威,估计朱熹就非得仰望——嗯,至少是爱护穿越众了吧。
贺驰安笑道:
“朱熹这种人放到21世纪,就是典型的政治上不成熟。这老先生连皇帝也一点面子都不给,给孝宗皇帝上书就没什么好话,历史上后来做了宁宗的老师,训起宁宗来就像训三孙子一样,所以韩侂胄要打到朱熹,宁宗就默许了。我觉得不要太乐观,朱熹和他的这一票弟子,说得好一点,他们的立场很坚定,说得不好一点,就是立场很顽固,要改造好朱熹,怕是没那么简单。”
钱爱如接口道:
“老贺说的不错,朱熹这个人据说很固执,年纪又这么大了,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好为人师的习惯怕是改不了的,我担心老夫子三天两头会找茅特首去耳提面命讲道学,到时候不知道茅特首受不受得了啊。”
茅庚笑了笑,对老丘道:
“我们又老丘这个公关大师,保证侍候得朱熹老先生舒舒服服,再说我和朱熹学的就不是一个专业,我学工,是儒学门外汉,跟朱熹就说不到一块去。倒是国公赵抦,学的专业也是儒学,估计赵抦这哥儿恐怕是不得安生了。”
茅庚心道,咱就不跟朱熹谈儒学,咱只跟你谈科学,谈工程,估计朱熹就没机会灌输他那些理学了。
第二天,就不再是老丘作陪了,换成了茅庚和陆九渊。特区保密规格最高的自然是火器,闲杂人等不能与闻机密,鉴于老丘在军工上一无所长,原则上也不得与闻机密,故此参观火器便排除在外。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沉,好像随时都要下雨的样子,陆九渊望望天空,心道只要不是下瓢泼大雨,倒是不影响试射,但演示得分效果估计就要大打折扣了。
到了大炮试射场,朱熹一行人便被领到了观察壕内,陆九渊递给朱熹一副望远镜,现教朱熹使用。不过在此之前朱熹已经用过天文望远镜了,所以不消陆九渊多说,第一时间就会了。
试射场摆着的是两架火炮,一架是40mm火炮,另一架是60mm火炮,其实更大口径的火炮也早已经试制出来了,只是完全没有必要将大口径火炮那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拿来给朱熹献宝,60mm火炮的威力,已经足以让朱熹找到北伐的信心了,是以今天试射的就是两尊60mm口径以下的火炮。
首先是40mm口径的火炮试射,随着“轰”的一声,炮口火光一闪,圆球形铁弹激射而出,五百米处的一堵墙就打出了一个尺许的大洞。
陆九渊在一旁解说:
“元晦兄请看,这是半尺厚的砖墙,挡不住这40炮凌厉一击。”
朱熹又举起望远镜察看了一番,点头道:
“端的是厉害,比起八牛弩来不知道如何?”
陆九渊笑了笑,看朱熹的弟子们轮流用两副望远镜观察炮击效果,便道:
“元晦兄,这40炮的威力已经在八牛弩的威力之上,元晦兄再看60炮的威力,再作评价不迟。”
朱熹一帮人一下子便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大号的大炮上,不一会,一声更为猛烈的爆炸声传来,只见那炮口火光一闪,一颗炮弹直飞开去,只听砰的一声,远处的一堵墙轰然倒塌。
“元晦兄,看到了吧,这堵墙同样也是半尺厚,离炮口足有三里路之远,一炮下去,一面墙立时便垮了,元晦兄不妨想想看,这铁弹若是打在人身上,该是如何情境。”
朱熹看了演示,已经为大炮的威力所折,自然是大受鼓舞,傲然道:
“有了此等利器,就算金兵铁浮屠现身,亦可摧枯拉朽。”
说到此处,又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寻思道:
“想不到竟有如此威势!这大炮用火药发射铁弹,竟然威猛如斯,真正是奇妙之至。”朱熹又忍不住琢磨这其中是什么原理,何以比那八牛弩还威猛,想那八牛弩开弓就需要二十人,而这火炮只需一个人拉一下绳索,那沉重的铁弹就喷射得老远老远,其中是何道理。
茅庚的设计当然比较讲究,火绳点火那太老土了,所以直接就采用玻璃粉加火药拉火点火,这样,就起码先进了一个档次。
“元晦兄再看,这大炮用铁球可以远程打击,下面装的是一种散弹,是专打几十步以内的敌人,一打一大片,威力无与伦比。”
只见操作的人员不等硝烟散去,就各自忙碌开了。
不一会,在三十步以外竖起了一块大大的木板,这边大炮也已准备就绪。
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这一次随着火光射出的一蓬砂雾,噗噗噗噗噗一连串响声过后,那块大大的木板轰然向后就倒。
六个人随后就将那木板抬过来,让朱熹一行人验看炮击的效果,只见那木板大约有两寸厚,上面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有打穿的小指头粗细的孔,也有没有打穿的细孔。
朱熹倒吸一口凉气,摇头叹道:
“就算是身穿铁甲,也当不得这么一蓬铁砂横扫啊!”
“铁甲自然是挡不住的,这散弹厉害就厉害在,一打一大片,敌兵若是蜂拥冲来,这一炮下去,只怕一排十几个人都会打得千疮百孔。”
朱熹的弟子们摸着木板,想象着一排金兵蜂拥冲来被铁砂横扫的情境,一时大感振奋。
由于弄出了大口径火炮,茅庚已经不太将这种小炮放在眼里了,不过今天演示的效果真不错,看朱熹那情形,看完后,眼睛里透着神采,估计这会儿就在合计如何北伐了。
看完大炮演示,随即就去火枪试射场。
火枪试射并无大炮那样的夺人气势,但一样也令人震撼。
一颗子弹就将一头活蹦乱跳的猪打死了,这无论如何有点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一支箭除非射中要害,一般是射不死人的,有人身中八九支箭,仍然活得好好的,但一支箭比子弹重得多,偏偏一颗小小的子弹就能致人死命,这让朱熹觉得颇为不解。
不解归不解,不过却是事实。
茅庚设计的撅把式火枪在经过几个月的完善之后,现在已经在批量生产,这当中当然也有陈玉杰的一份贡献。这种撅把式火枪分为线膛型和滑膛型,线膛型叫做九零式,滑膛型叫做八九式,滑膛型是1189年就有样枪了,所以叫八九式,线膛型在1190年才问世,因此定名为九零式。八九式滑膛型是霰弹枪,发射霰弹,九零式是发射子弹的步枪。
不过,目前的产能还很有限,虽然用上了蒸汽动力钻床,月产枪支也不过六十把。事实上八九式和九零式都还有很多毛病,比如哑火的事就经常发生,差不多有20%的哑火率,所以茅庚还一直在改进,什么时候两款枪更成熟了,就可以大批生产了。
话说今年是铁木真十三翼之战大败的一年,铁木真重新崛起还要好几年时间,好像用不着那么急。
茅庚觉得,“茅氏出品,必是精品”,咱不能自己砸自己的牌子,咱一开始就要让大宋新军用上高质量的火器。咱就慢工出细活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真善美强
朱熹参观完火炮火枪,意犹未尽,茅庚和陆九渊只好临时增加项目,接下来又观摩了地雷爆炸演示,看过之后,朱熹大人兀自兴致不减。(..tw好看的小说)
茅庚抓抓头皮,心道你一个儒学家兼业余天文学家,好吧,算你还兼农学家,总之跟军火专家不沾边,你要懂得那么多的军火知识干吗!随即想起老丘手上的搪瓷项目马马虎虎也有点样子了,便跟朱熹隆重推荐,号称老丘正在试制的白甲天下无双云云。还别说,茅庚这么一说,一下子便激发起了朱熹浓厚的兴趣。茅庚心中一阵轻松,心道还是让老丘这家伙去忽悠朱熹吧,省得朱熹以及他的一介弟子老是跟你问“十万个为什么”。
老丘这一阵干劲十足,虽然老丘的口才和组织能力了得,但不可否认,老丘更在乎自己亲自参与大爆金手指。开玩笑,好容易穿越一回,不爆一点金手指的话,那不是白白浪费脑子中的资源吗!话说穿越界那也是要横向攀比的,到时比起贡献大小来,拿不出硬指标,光靠嘴皮子这种软指标,可以想象必定要受同僚挤兑,所以老丘对开金手指研发搪瓷还是蛮投入的。
朱玄青和朱玄白兄弟俩这段时间一直就跟着老丘,先是烧制景泰蓝,后来转而烧制搪瓷,原理上固然是差不多,都是镀釉烧制,但实际上搪瓷的难度系数还真不是一个等级的,至少景泰蓝在釉层的附着力方面要求就没那么高。搪瓷就不一样了,一开始的搪瓷制品的搪瓷层很容易被弄掉,后来还是茅先生提出来先要将铁质坯件清理干净,务须清洗掉污渍油污,为此还动用了烧碱那玩意,搪瓷的附着力这才大为好转。
眼前的这位老丘很有来头,最起码花花点子就挺多的,不过老丘主意变得快,有时候兄弟俩还真的很难跟得上他的思路。
没想到朱熹一行忽然出现在搪瓷烧制场,那可是朱熹啊,朱氏兄弟觉得能见到大名鼎鼎的朱熹,实在是三生有幸,一时眼睛都直了。
不过烧制搪瓷什么也看不到,涂敷低温釉层则是核心机密,鉴于朱熹领着这么多弟子,人多嘴杂,当然是不能让他们随便看核心机密的。.tw[]于是,老丘领着朱熹一行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就将一帮人领到了一间类似于会议室兼展示间的房间内。
茅庚本来是一路陪同朱熹来参观的,不过中途被弟子叫走了,当然,这是有重要的事来着,再说也是在不须这么多人陪着朱熹,茅庚便让陆九渊一人陪同来此。
坐下之后,老丘就开始显摆自己的成果了,这正儿八经是自己亲自领导的项目,所以今日老丘介绍起来觉得格外来劲儿。
既然有展示间的功能,样品是少不了的,除了搪瓷制品,还有景泰蓝的样品也摆了几件,虽是瓶瓶罐罐,但不能不承认,这些景泰蓝工艺品的确是很美的。不过,朱熹的兴趣不在美轮美奂的景泰蓝工艺品上,在这一点上,宾主都有共识,老丘也觉得工艺品不是重点,老丘明白,在朱熹眼里,那不过是一些玩物罢了。//
朱熹一行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三件白色铠甲上,三件铠甲套在木头人体上,确实是很夺目的存在。
老丘是干艺术的,来到特区后,第一时间就指导木工们制出了一些木头模特,那些个模特无一不是以简约的造型和逼真的人体构取胜,既夸张又写实,一时间就成为时装店的新宠,摆在时装店――好吧,暂时不叫时装店――比如严蕊的女子成衣店中,分明的让成衣店增色不少。
在这里,丘氏模特又与市面上成衣店的模特有所不同,模特的面部一概是刚毅的线条,无处不在的夸张肌肉组织显示出战士的属性。夸张,概括,或者说简约写意,富有表现力,这就是这里木头模特给人的感觉。
三具木头模特上,套着的铠甲,其中一件是全套板甲,另外两件是鱼鳞甲,三套铠甲全部都是闪亮的白色。
话说大宋的鱼鳞甲最是普及,这其中的一件鱼鳞甲跟大宋鱼鳞甲制式差相仿佛,但另一件就明显不同。
大宋原本是没有板甲的,老丘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首先介绍的便是鱼鳞甲
“请看这件鱼鳞甲,与大宋常规的鱼鳞甲看起来几无差别,不过,它比寻常的鱼鳞铁甲甲衣要轻三分之一以上,防护力却更强。”
“这是何故?我看此甲也就是外表闪亮而已,自来重甲的防护力远胜轻甲,实难想象轻甲犹胜重甲,此甲真如邱先生所言吗?”有疑问的是朱熹的弟子陈淳。(..tw好看的小说)
老丘从桌上一个盘子中拿起几块搪瓷鳞片,顺手往桌上一丢,便道:
“奥妙就在这种鳞片上,注意,这种鳞片不是平的,这是特意冲出来的凹凸形状,别小看这种凹凸形状,正因其凸起凹进,强度便大大加强,只须一半厚度,便能胜过正常厚度的一块平板鳞片,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这搪瓷的好处了,这种特意冲压成型的凹凸铁片本就强度惊人,加上这层搪瓷硬度很高,寻常刀剑砍在上面,通常只是崩掉一层搪瓷,砍来的刀剑必定会崩掉一个口子不说,轻易还很难破坏鳞片和甲衣,至于箭矢,亦是如此。”
“果真如此么?”朱熹顿时大感兴趣。
“试试便知。”老丘说罢便命人挥刀相试。
当场便有人提起预先准备好的一把刀,狠狠朝那木质模特上的鱼鳞甲当胸砍去,只听叮当有声,待得看甲衣之时,果然并无大碍,被砍中的鳞片只是在刀痕处掉了一层搪瓷,鳞片变形,露出里面的铁质,整件甲衣并无大损。而那把刀原本是完好无缺,这会儿一看,刃口上尽是缺口。
经过此番验证,朱熹一介人便是信了八分。陆九渊其实也是第一次目睹这白甲试刀,想不到效果会这么好。
陆九渊深知这鳞片是如何来的,这便是冲压的种种好处,于是拿起两片搪瓷鳞片,递到朱熹手上,一边介绍道:
“元晦兄,你看这鳞片,一片片都是大小形状一般无异,这乃是冲压而得,只须将一张大铁片送入冲压机的冲模,啪嗒这么一冲,一块鳞片就成型了,一秒钟就能冲上两三片,端的是又快又好。比人工打造鱼鳞甲不知道要快多少倍,呵呵!”
说罢,捋了捋胡须,实在难掩兴奋。
其实冲压成凹凸形状制作鱼鳞甲片,这并非老丘的贡献。老丘当时比较迷恋欧洲板甲,认为那是暴力美学的巅峰,所以,试制的第一套搪瓷铠甲就是板甲,那套板甲当然不是现在展示的这套,不能不说,板甲的确是吸人眼球。但茅庚认为,板甲固然也可以冲压成型,但在各个关节处都需要配置活动机构,这样算起来需要的模具太多,远不如冲压鱼鳞甲的鳞片来得容易。至于鳞片,设计成凹凸形状,就有了加强筋,后世的彩钢瓦、彩钢墙面板的厚度不过是0.35―0.4毫米,就因为辊压成了波纹形状,强度便大增,如今将这加强筋原理用在大宋鱼鳞甲上,一样也是杠杠的,既省铁又轻便,制作也简单之极。连垫在鳞片上的皮子也是冲剪出来的,每一块鳞片都是标准化的产品,只须固定到甲衣上,一件鱼鳞甲就算完成了。要知道传统的鱼鳞甲最耗时费力的就是打制鳞片,所以,有了冲压技术,制造鱼鳞甲就是一件简单的缝制活儿。
既然是标准的鳞片,若是作战中坏了一些鳞片,只须将坏鳞片更换掉就好了。
关键是,搪瓷鳞片结合了铁的强度和陶瓷的硬度,首开复合型鳞甲的先河,想一想后世的坦克就有陶瓷复合装甲,有了一层陶瓷,甭管多薄,防护力都不是纯铁片能比的,更何况这甲片还不生锈,实在是制作鱼鳞甲的不二选择。
换做板甲,好像用搪瓷就有点不怎么很合适了。虽然也不错,看起来威武,防护效力一流,但一旦上了战场,板甲难免要被刀枪箭矢所伤,搪瓷这里掉一线,那里掉一片,就算刷上一层白漆补上,那也难看了许多,若是整块板甲都更换,成本实在有点高。所以,茅庚的建议,还是以生产鱼鳞甲为主,至于板甲,好像没这个必要,马上就要到**时代了,有鱼鳞甲过渡一下就足够了,犯不着大上板甲。
不过老丘对板甲情有独钟,虽然明知茅庚不可能将有限的资源往板甲上倾斜,老丘还是执意制作了三套搪瓷板甲样品,只不过,除了胸甲部分是冲压成型的,其他部分包括腰身以下部分都是手工打制。茅庚之所以同意上冲压模冲压胸甲,那是因为胸甲可以单独作为防护甲穿上,加上内套皮甲,防护力已是相当强悍,因此,老丘的全套板甲中,胸甲部分显得格外有型有款,老丘将其中的加强筋设计得很富有视觉冲击力,因此,那一套板甲显得委实不同凡响。
另外一件鱼鳞甲其实介于鱼鳞甲和板甲之间,老丘在其中赋予了很多艺术元素,要是后世的游戏界人士看到,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卡通设计元素,这与其说是一件甲衣,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因为各个部位的鳞片各有特点,甲衣的整体构成富有艺术想象力,不过美则美矣,包括朱熹在内的参观者也就是欣赏了一会,就直接将这件艺术品忽略了。
倒是那套充满暴力美学的全套闪亮白色板甲一直在透着逼人的气息,无时无刻在宣示自己的存在。这套板甲从头到脚将木质模特套在里面,朱熹还忍不住让弟子将白色头盔摘下来瞧了瞧,那头盔是全封闭的,只是露出眼睛,陈淳将那头盔戴在自己头上试了试,暴力值顿时大涨数倍。
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于是黄干便问道:
“丘先生,哈唐国的铠甲莫非都是这个式样?”
老丘心道咱这哈唐国的借口都不用自己找了,嘿嘿,不过,这根本上是欧洲的一体式板甲,好像后来郑成功的铁人也是差不多的概念,不过解释权属于我老丘:
“不错,哈唐国继承衣钵,讲究的是四个字‘真善美强’,体现在这铠甲上,就是两个字‘美!强!’。”
嗯,这板甲,的确是够美够强,屋内的大部分人都很是认同。
话说老丘对文艺复兴有些迷信,所以做了穿越者之后,动不动就将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联系起来。老丘试图将艺术和政治经济结合起来,并不奇怪,嗯,是个人都想发挥自己的特长不是!一来二去,老丘就提出了建设差异化的穿越文化。
同质化的穿越故事,最没劲了!至少老丘是如此认为。所以老丘建议独树一帜,不过老丘在理论建设上也没什么创见,所以在理论得到完善之前,不免还是一些山寨版的调调。
“我大唐尊儒学,重仁义,而丘先生所说四个字未必便是大唐精髓。”黄义勇表示质疑。
“说法略有差异,然则不过是大同小异也!儒学讲究仁义礼智信,哈唐国提倡‘仁义礼智,真信美强’,殊途而同归。试想,设若大唐不强,何以施仁义于天下,若自己不强,何以修身齐家平天下!”
老丘心道,丫的你们不过是弱宋的一帮清谈家,本身太弱,连金兵铁蹄下的汉人生死都照顾不到,还跟我奢谈什么仁义!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仙盒神影
高雄特区的夜色是迷人的。中心广场的四周点亮了八盏灯火,这八盏玻璃灯设计正是老丘的手笔,四根平行的方形木杆笔直伸向空中,在顶端托起一个硕大的多边形玻璃灯,那玻璃灯造型奇特,与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大异其趣,但不能不说,这的确是富有创意的设计,一开始它被穿越众诟病,认为过于颠覆传统,不过这种后现代设计风格现在看来简直是神来之笔,让人越看越觉得卓尔不凡。
八个硕大的玻璃罩流淌着超时代的美感,里面装着鲸油,六面水平通风的设计带有防风防雨的功能,只要不是暴风雨来临,这八盏灯必定会在夜晚绽放,那一盏灯中有六个灯芯,玻璃罩独特的造型勾勒出迷离的折射效应,远远看去,就像一朵盛开的花,给特区中心广场增添了玄幻的光色。
特区中心广场的西南侧,门前挂着一排精巧的灯笼,大门口挂着一块匾额“哈唐大酒楼”,这里前面是一个大大的圆形大堂,后面是一栋两层楼的楼房。圆形大堂的门口不时有四轮马车停下,客人逶迤而入,然后马车绝尘而去。前一辆马车刚走,后面的四轮马车跟着就停下了。
又一辆豪华马车高速靠近,然后停下,郭倪招呼着郭倬下车,一边介绍道:
“这便是特区最好的酒楼,在这家哈唐大酒楼开业之前,就数天天渔港生意最火,哈唐大酒楼一开业,立时就把天天渔港比下去了,倬弟啊,这家的美食委实是美妙至极,走走走,卢老弟应该在等了。”
郭倪口中的卢老弟就是卢易见,卢易见这段时间在郭倪军中参赞军机,关系已经混得十分不错,嗯,简直可以说就是很铁的哥们关系了,说是臭味相投亦不为过。今日便是卢易见做东,相请郭倪郭倬兄弟,作陪的还有吴曦和苏师旦。
话说这家哈唐大酒楼,和天天渔港一样,也是属于穿越集团的产业。特区原本是天天渔港独占鳌头,那里的菜式新颖,口味不同一般,说起来都是茅庚他妈的成果,茅庚培训了几个厨子一段时间,灌输了若干现代烹调技术,然后就开起了“天天渔港”。既然是“天天渔港”自然是以海鲜为主,讲究的是一个鲜字,这个时代炒菜也不过刚刚兴起几十年,酱油也刚刚新鲜出炉,好吧,酱油还是最原始的那种,菜式上刚刚才有点色香味的萌芽。相比起来,茅庚引入的新菜式和新的烹制手法就高明得多了,自然使得“天天渔港”生意火爆得不行,一时宾客如云,到得后来,甚至要提前预订才能品尝到“天天渔港”的海鲜。
不过,自从老丘一帮人登陆特区,这帮口味叼的家伙就觉得不满足了。于是两个多月之后,这座哈唐大酒楼就隆重开张,一举刷新天天渔港的多项纪录,变成了特区新的美食标杆。
这间酒楼也凝聚着卢易见的心血,小卢贡献出来的菜式就有四个,这与小卢在北漂期间苦练厨艺大有关系,吴飞鸢当初看中小卢,其中也是因为卢易见做得一手好菜。当然,这间酒楼开张首功当属老丘,老丘号称是21世纪美食家,在了解到穿越众好几个都有一手厨艺的情况下,老丘跟茅庚提出了开一家新酒楼的建议。有鉴于大宋的吃货增长速度惊人,天天渔港不敷应付,同时老丘还进一步上升到了美食文化的高度,于是茅庚略一思忖就允了。
茅庚当然不能让穿越众丢脸,所以特意安排了中心广场旁边的好码头,这里原来是证券交易所,新的交易所竣工之后,这里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哈唐大酒楼”。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穿越众中不乏好男人,好男人都能烧几个拿手的菜式,凑一凑,居然有了三十几个菜式,这些菜式放在21世纪也许不登大雅之堂,但这是大宋,这些菜式足可以征服任何大宋人士的舌尖了。
几个21世纪好男人通过一番传帮带,培养了几个天赋出众的厨子,然后,哈唐大酒楼就开张了。
一转眼来到酒楼门口,立时便有一个盛装的女子过来引导,嘿嘿,瞧着就象临安的顶级酒肆的排场,郭倪和郭倬穿过大堂,来到了二楼长安厅门口,借着灯光,郭倬再一次注目引路的少女,只见她穿一身绿色的衣裙,那衣裙裁剪得别有风姿,这女子长得虽不是十分靓丽,却也很有三分姿色,郭倬心道,就算是临安,也不过如此了。
进了长安厅,郭倬暗暗吃惊,这室内的摆设出乎意料,长安厅很大,里面富丽堂皇,尤其是那套硕大的沙发,显得威势不凡,咳咳,这他娘的还是吃饭的所在吗!
只见一个年轻人起身一个长揖,殷勤地招呼道:
“两位郭兄,有请,请坐!上茶!”
“倬弟,这便是我常跟你提到的卢期安,刚从哈唐国归来不久。”
“原来是期安,幸会幸会!”当然是幸会了,哈唐国的海归,现在正吃香呢。
待郭倪郭倬两人坐下,立时便有丫鬟模样的侍者端上茶来,郭倬一看,这个侍者的着装又是不同,看她长相,虽不似那引路的侍者美丽,却也清秀可爱。
郭倬心道,果然是特区,果然是特区一等一的酒楼,到这里来,真个是高端享受啊。
不一会吴曦、苏师旦和刘过也到了,这三人倒是郭倬在临安就熟络的。今晚一同进餐的,除了卢易见,其他四个都是在临安喝过酒的,郭倬顿时淡定了许多。你别说,乍一到这种场面,压力还真是不小,直到现在,郭倬的小心肝才不再像刚才那样颤悠悠的。
宾主坐下,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三两酒下肚,郭倬此时已经彻底松弛下来。
郭倬作为名将之后,在大宋军中任职,虽不及郭倪,却也混得风生水起,这一次乃是奉朝廷之命,前来特区考察军器生产,同来的还有王辟山,那王辟山为正,郭倬为副。
说起来,只因有那御史上书,指出特区军器制作一地独大,倒把临安的军器制作比了下去,于是该御史上书建言,要将特区的重要军器制作收归临安,这个提议自然有其道理,大宋是典型的中央集权,唐朝军阀割据乃是前车之鉴,到了大宋,赵匡胤一出杯酒释兵权,就将军权抓得死死的。话说什么事都忌讳尾大不掉,何况还关系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控制,现如今,核心的技术不在手上,君臣们想想都觉得睡不大安稳,于是朝廷就委派出了这个一个钦差队伍。
酒桌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郭倬此行的目的。
“期安呐,据你所见,这火炮火枪真能搬到临安去么?”
“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在搬去临安之前,还得多派人前来接受培训,待培训妥当,方能搬去临安,至于培训时间要多长,此事还得请教茅特首,在下亦不是很清楚。”
卢易见心说这是难以讨好的事情,说能搬吧,临安那里没基础,搬过去估计一时半会也玩不转,说不能搬吧,那摊上了抗拒朝廷的嫌疑,犯不着,所以卢易见很轻松地就将皮球踢到了茅庚脚下。卢易见估计,最终的结果,大约便是零件由特区这边生产,临安那边搞一搞组装了事,话说这也是后世的国人玩得再熟不过的把戏。
说起火枪,郭倪这边一千五百人马,拢共才装备了五十支火枪,其中三十支八九式霰弹枪,二十支九零式线膛步枪。郭倪当然希望产能可以迅速提升,自己的队伍最起码也要装备五百支火枪吧,话说卢易见这段时间专事培训火枪射击,貌似火枪队很有威力的样子。
当然,还有那威力无与伦比的大炮,这样的大杀器放在特区,朝廷要睡得安稳那才怪呢!
苏师旦此时有点微醉,冲口就说道:
“那火枪火炮,岂是那么容易造出来的!茅特首天纵之才,也才一月造出这么些火枪火炮,若是搬去临安,我看造出来火枪火炮够呛得很呢!倒是地雷、铠甲之类,在临安生产还不为难。”
“正是,正是。说到铠甲,在下正有一个很好的建议,想要跟郭大人报告。”卢易见这话当然是对郭倬说的,卢易见今日做东,其中哪能没有一点想法!
郭倬立时客气道:
“期安何必客气!在下正要跟期安请教,请问这铠甲之事,有何讲究?”
“哦,说起铠甲这事,在下先请诸位看看一样东西。”
这屋内有啥东西可看?貌似这里没有什么铠甲啊,在坐的都是一脸迷惑。
只见卢易见从一个小包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物事来,细一看,这玩意差不多两个手掌大,一面是黑色的玻璃面,玻璃这东西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那背面却是银色的,看起来很精致的样子。
也不知卢易见动了什么手脚,那黑色一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彩色的画面,让四个围观者一下子就看呆了。
也不知卢易见又摆弄了一下什么,忽然那上面就走出一个亮白色的人形影像来,不但如此,那闪亮亮的白色影像竟然在里面动了起来,头动手动脚也动,真是奇妙已极,这平板盒子难道是仙盒不成!
刘过不愧是大宋的文学人士,想象力不是一般的强,立时便问道:
“期安,这仙盒里面莫非是天兵天将?”刘过看到了那头盔里面有一双眼珠闪动,略一联想,便想到身穿九天神甲的天兵天将身上去了。
卢易见微微一笑,便道:
“诸位先不忙下结论,接下来请再看。”
第二百三十四章 项目公关
五个人也不知道卢易见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是一瞬不瞬继续盯住仙盒来看。//
只见那仙盒之中的白色人影伸了一通胳膊腿之后,忽然举起双手,将头上的闪亮白色头盔一揭,露出了一个人头来,乖乖,这不是丘先生吗!
“是丘先生!丘先生何以在这仙盒里面!”刘过的声音有点颤抖,这丘先生难道是属神仙的?!
画面上的人又有了新的动作,那疑似丘大仙低头摆弄了一会,腿上的白色亮甲也被一块一块地卸了下来,随即是手上的白色亮甲被卸掉,直到只剩下当胸的白色亮甲。
好了,只见仙盒中又出现了一个人,难道又是某个仙人?那仙人在背后忙乎一气,三下两下,这一下覆盖在那丘大仙胸前背后的白色亮甲也解了下来,丘大仙这时身上已经是半片盔甲也无,再端详时,便活脱脱是平日里丘先生的形象。
这时倒是郭倪第一个反应过来,笑道:
“这个想必就是丘先生造出来的板甲吧!只是何以丘先生能钻进这仙盒之中?”
小卢心道你行啊,果然有些道行!于是顺手送上一顶高帽:
“郭兄果然是天纵之才,居然一眼看出来这就是丘先生所制的板甲,卢某实在佩服得紧。”
随即举起手中那平板电脑,炫耀道:
“其实这并非甚么仙盒,不过是可以储存影像的一款pad,这乃是哈唐国所出,可惜哈唐国今已不复存在,唉!这pad便再也造不出来了。”
屁挨地?什么名不好叫偏叫甚么“屁挨地”!苏师旦表示很不解。苏师旦身为韩侂胄的贴身幕僚,也算是这个特区见多识广的人物,这会儿有点大脑短路。
小卢一看五个人都是莫名所以,便叫过刘过在对面坐下,胡乱对了对pad的摄像头,一按触摸屏上的快门,将刘过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招呼众人围观,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敢情刘过也进了那仙盒呢!
小卢心道咱今天就让你们这帮古人见识见识。小卢不惜消耗宝贵的电量和用一秒少一秒的pad珍贵寿命值,依次拍照,将所有人都请进仙盒,包括自己。搞了这么一出之后,在坐的才约略明白,原来这个奇妙的“屁挨地”真是神乎其技,竟然能将人像原封不动地变成彩色画面,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法术,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好吧!只能说太神了!
眼看着一众人放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看都不看,一门心思就为这件神器而癫狂,小卢当然很有成就感。
卢易见直到觉得炫耀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这才记起今天自己拿出这平板电脑献宝的目的。//
话说这pad是穿越众手中珍贵的资源来着,除了钱老师手上的一台ipad,这个山寨牌子的pad原本是小卢给吴飞鸢买的,穿越后根本就开不了机,因为进水了,进的还是海水,差点就当垃圾丢掉了。但前些日子彭勤方拿去鼓捣了一番,竟然又能启动了,不过剩下的电量很可怜,一直没敢用。却说前几天穿越众开发的小号直流电机几经周折,终于成功运转,这才解决了充电问题,于是小卢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显摆了。
如你所知,卢易见的虚荣心是很重的。但卢易见的虚荣心固然很重,不过如果是仅仅是炫耀一番赢得些许虚荣,小卢还没那么肤浅,事实上,这事却是和老丘合计了一番的,也就是说,此事得到了老丘的首肯。
像平板电脑和手机这样的高技术产品,穿越界一直是忌讳拿出来示人的,更有穿越者认为,这玩意拿出来,搞不好会吓着古人,弄不好古人直接将自己这帮人当妖孽看了。但何以老丘却放任卢易见拿来显摆呢,说起来这都是因为板甲项目的缘故。
关于这个板甲项目,多数穿越者是不主张上马的,比如陈玉杰就坚决反对搞板甲,铠甲这玩意在火器时代中奖消身匿迹,还费这么多事儿上板甲项目,那不是有病吗!只有老丘对于板甲情有独钟,卢易见则是板甲的忠实支持者。
很明显,就性价比而言,板甲远远比不上鱼鳞甲,就穿戴的便利性而言,板甲也大大地处于下风。但老丘在乎的是板甲的暴力美学值,没说的,就震慑力和美感来说,板甲当然是无可比拟的。至于小卢嘛。喜欢这款板甲的原因,小卢喜欢拉风那还在其次,关键的是,小卢现在身在军营,在乎的是将战场上的危险系数降到最低值。在台湾对阵渣一样的土著还罢了,一想起将来要对敌残暴的金兵,小卢就觉得最好是每一寸肌肤都藏在铠甲里面,如此一来,板甲就成了小卢的当然选择。
何况,每一个看过《机甲战警》的人,都不得不承认,那种子弹打在上面毫发无损的拉风样子,真是酷毙了。小卢当然也希望自己能穿上这种子弹打过来也要转弯的铁甲,既威风无边又安全保命。总之,一定要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脚不露任何软肋,除此之外,当然还要拉风,不过拉风终归是次要的。
正因为如此,当穿越众的多数人要枪毙板甲这个项目的时候,老丘和小卢合计一番,就有了那么点小心思,打起了曲线救国的主意,要通过穿越众外的力量让板甲项目起死回生。
老丘本来希望朱熹一行看过板甲的炫目效果之后能支持板甲项目,但朱熹好像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倾向,这老夫子什么时候这么谨守中庸了!不过老丘有点冤枉朱熹,其实朱熹还是很看重板甲的,只是朱熹抱着只看不说暂时不表态的原则,作中庸状,弄得老丘以为朱熹没看中板甲。
老丘有点心急,结果就鬼使神差地,由着卢易见动用高科技产品来忽悠这帮特区的焦点人物。
实在是因为老丘搞出来的那三套板甲样品几乎没什么实用性,慢说要穿着上战场,估计穿上这拼拼凑凑的板甲,步伐迈得大一点,板甲就会散架。所以拍成视频还能忽悠到人,要是现试那三套急就章的板甲,指不定会如何丢人现眼呢!
可惜,卢易见的u盘里没有《机甲战警》,否则可以跟这帮人放上一段,估计这帮家伙立即便会为板甲项目摇旗呐喊了。
不过不要紧,卢易见一向善于忽悠,此时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其实,哈唐国最流行的铠甲就是板甲,连脚掌都有板甲罩着,任是敌兵矛坚刀利,皆不能伤我哈唐国军兵分毫。”
一众人闻言,连连点头,想一想若是敌兵穿上这套全钢的行头,即算是有刀在手,也没地方下手啊!
不过郭倪好歹是将门之后,想了想,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疑问:
“若是步兵对战,身穿这种从头到脚的板甲想必是占尽优势,不过,若是遇上骑兵,敌骑狂飙般冲来,连甲带人都能撞飞了去,终究还是难敌。期安呐,这战场之上,又岂是凭仗一套铠甲便能取胜的!”
“呵呵,将军不愧是军事大家,此话说的再也不错,让小弟深为佩服。不过,小弟要说的是,对付骑兵冲击,哈唐国另有一种厉害的兵器,嘿嘿,那就是锐不可当的装甲车。”
“装甲车?比那春秋战国的战车如何?想那战车风靡一时,但随即便淘汰,之后再也不见战车作战?又或者四轮马车战力惊人?竟然无复两轮马车之弊?在下见识短浅,请期安分说一二。”
苏师旦自诩知兵,心说战车衰落已有千年,战车的弊端可想而知,只须挖几道钱坑,战车在战场上就一点派不上用场,管你两轮还是四轮,到了战场都不好使。
卢易见只是笑笑,又端起平板电脑,说道:
“来来来,诸位再请看。”
郭倬正夹了一筷子黄花鱼,闻言连忙往嘴里一塞,连刺都来不及吐出,便凑到了“屁挨地”前观看,话说这哈唐大酒楼的清蒸黄花鱼实在是美味的很,但这会儿也顾不得了。
只见这一次的画面上,却是一辆满身是铁的铁疙瘩在田野里横行无阻,也不知道那玩意是如何自己动的,就像长了腿一样,最令人震撼的,是一边滚滚向前,上边那一截还一边左右转动,伸出的一根铁管还轰轰的冒火,那奇怪的铁疙瘩随即直往一堵墙撞去,只见那一堵墙轰然倒塌,砖头砸在那玩意的身上,那奇怪的玩意竟然毫发无损,继续往前推进。
这也太神了!一时间就算是郭倪,也倒吸一口冷气,惊问这是何方怪物。
卢易见自然不想吓坏在座的五个人,及时配合地介绍道:
“这是哈唐国的铁甲战车,那伸出来的铁管就是火炮,这战车有蒸汽一样的动力驱使,就像蒸汽动力船一样。可以自行开动。”
苏师旦对蒸汽动力船自然是熟知的,连连点头,惊叹道:
“这铁甲战车居然如此厉害!穿墙过户、横行山野,还装有大炮,简直是一代神兵啊。”
那不过是59式坦克的训练视频,话说卢易见作为坦克发烧友,收集的坦克照片和视频多了去了,光是日军的坦克,卢易见就收集了许多视屏。
比如美国电影《风语者》中日军95式“哈狗”轻型坦克,美国电影《硫磺岛来信》中日军95式“哈狗”轻型坦克,美国电影《硫磺岛来信》中日军95式“哈狗”轻型坦克用作固定炮台,电影《太行山上》中日军97式“奇哈”中型坦克,美国连续剧《太平洋战争》第五集中日军95式“哈狗”轻型坦克,电影《血战台儿庄》中日军89式中型坦克,《金陵十三钗》中日军97式坦克(豆战车)。
卢易见差点要将《金陵十三钗》那段日军豆战车肆虐的视屏放出来,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卢易见随身带了两个u盘,其中就是坦克专辑,全世界最新的坦克照片和视频里面都有,卢易见只是放出了微不足道的一段视屏,也就是跟这帮人展示一点概念。
卢易见一见镇住了所有在座的人,便顺势总结道:
“步战对付敌军步兵就穿板甲,对付骑兵则用铁甲战车,骑兵在铁甲战车面前就是渣,我这样说,诸位明白了吧!”
“问题是哈唐国能造铁甲战车,我大宋亦能造出这横行天下的铁甲战车吗?”
面对刘过的疑问,卢易见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当然!不过要假以时日,这第一步嘛,就是先要造出板甲,板甲造好了,就能进一步试制铁甲战车,俗话说先学走再学跑,造好板甲,才能造铁甲战车。反正两样物事都是浑身是铁,先易后难,才是正理。诸位以为卢某说的在理吗?”
众人心说可不是这么个道理吗!为了对付金兵铁骑,我大宋造那铁甲战车那是必须的,不过先学走再学跑,咱先得造好同样是浑身是铁的板甲,不可一蹴而就。
一看众人无一不是热烈赞同自己的谬论,卢易见心道,咱心仪的板甲看来是跑不掉了,而且坦克项目也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排上日程,开玩笑!要跟金兵对阵,除了身穿板甲。坦克那也是必须的,我小卢还年轻呢,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身上得有板甲包着,前面得有坦克挡着,可不能死在金兵的铁蹄上。
卢易见觉得,为了板甲以及坦克项目能够顺利上马,还得给在座的一点好处什么的,故而来了一段余兴节目,没别的,就是放了一段"a--v"而已,这"a--v"节目,小卢也是随身带着的。可想而知,这一下吸引眼球的程度更超之前。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事有转机
几个古代大男人是第一次看这种活色生香的真人片段,一时间趣味盎然,投入值那实在是无以复加啊。
大约是一边观摩一边发生代入式联想的缘故,一个个连气都喘不匀了,看那脸红耳热的样子,小卢心中暗笑不已。
子曰,食色性也,诚哉斯言!至于子曰的其他之乎者也,卢易见能记得的就很可怜了,大约觉得根本就没必要为此浪费自己的大脑存储空间。
一段视频很快就播放完了,看来效果绝佳。最起码一下子拉近了大家的距离,敢情都觉得这是分享了某种巨大的秘辛,立时便感觉亲近了许多。
卢易见自然要叮嘱一番,看过了就看过了,在座的可千万不要对外声张,嗯嗯嗯,五个人都心领神会,连连应承不提。
小卢严格把控着今晚上的节奏,方才还是荒唐时刻,一下子又转换到了正经话题,言归正传,话题又回到板甲和铁甲战车上。
小卢本来的想法是,鉴于在茅特首特区计划中这个板甲项目肯定没戏,但在特区没戏不等于在大宋朝廷那里就没戏,茅庚为首的这伙21世纪人士分得清利弊得失,但大宋朝廷未必就搞得清其中的道道,所以说项目还是大有可为的。
今日在座的人都貌似很有影响力,其中郭倪吴曦代表军中少壮派的意见,郭倬代表朝廷,苏师旦作为韩侂胄的幕僚也有不俗的影响力,至于刘过,则完全可以在媒体上推波助澜,所以今晚上还得再把话挑明一点。
茅氏集团虽然是成长惊人,毕竟那是从零开始,还处在成长期,比不得赵昚积攒了多年,国库中原本准备用来北伐的铜钱堆积如山,至少是几百万贯,据说串钱用的绳子都腐掉了。在老丘和小卢眼里,那些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来发展项目,板甲项目就很不错,板甲集“美”、“强”于一身,实在应该成为大宋王牌军的制式铠甲,起码能促进内需不是!卢易见则更进一步,希望连铁甲战车这个项目也一并立项成功。
卢易见觉得数据最有说服力,因此扳着指头道:
“请诸位算算账,台湾和夏裔岛两个地方,就帮助朝廷养下了消化两万厢军,接下来还至少能消化三万厢军,朝廷少养厢军,算一算省了不少银钱!养一个禁军一年就是200贯,一个厢军差不多得八十贯,两万厢军,一年就省下了160万贯,最贵的铠甲40贯一副,板甲造价就算翻一倍,也就是八十贯,两万厢军一年省下的钱粮就足以造出两万副上好的板甲。这还是两万厢军一年省下的钱粮,算一算,五万人,五年,又能省下多少钱粮!别说板甲,就算造那铁甲战车也绰绰有余了。”
在座的人当然清楚大宋养兵成本之高昂,大宋的赋税主要都是用来养兵了,军费占了赋税的70%以上,每年的军费至少都是六七千万。要知道大宋养一个兵是包吃包住,包住的概念是什么呢?包住不单是包大兵一个人,那是包大宋大兵一家的住宿,养一个厢军大兵一年的费用就是八十贯,一万人就是八十万贯,而且大宋的厢军基本上是终身制职业,就算少养五年吧,五万人五年省下来的钱就是2000万贯,真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两千贯造一辆坦克不知道够不够,造不出汽油机柴油机坦克,蒸汽坦克也行啊,反正历史上就造出过蒸汽坦克,连蒸汽喷火坦克都有人造出来过。以这个时代一贯的购买力,十贯就能买大约十平米的砖瓦房,貌似一贯就相当于后世的数千上万元,这么算的话,估计一千贯就能造一辆坦克吧。
在座的一听,对啊,这一年多厢军在台湾和夏裔岛就地转业,朝廷省了许多银子,正好往精兵方向发展。
吴曦祖上是大宋名将,当然知道大宋养厢军只不过就是收纳饥民防止民变的一种手段而已,打仗根本就靠厢军不上,能打仗的还是少数的精兵,真正能打的精兵也就是十万上下,若是只要八十贯一副的板甲,为这十万精兵每人配一副威武的板甲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tw好看的小说)
不过八十贯真能造出来那种板甲吗?
“期安啊,你说这板甲上是甚么搪瓷,又坚固又好看,不知这搪瓷费钱几许,这整副铁甲,要一件一件打造成这繁难之形状,想必花费甚巨吧,期安呐,今日没有喝多吧,你若是告诉我这板甲打造一副要两百贯,我倒是不怀疑。”
刘过闻言,便道:
“期安说的八十贯,想必是不错的,哈唐国不是早就能造这种板甲吗!有些窍门或许不为我们所知,或许还不要八十贯呢!我最近在仔细读那陈亮写的新作,不,是陈亮和龙久合写的新作,写的是海上有自行铁船,天上有飞行铁鸟,没有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呵呵,后世的广告词竟然在今日出自刘过之口,不愧是靠笔杆子吃饭的,小卢忍住笑意,一本正经说道:
“朝廷若是肯出价八十贯购买板甲,恕卢某狂妄说一声,这其中犹能稳赚十贯以上,几位若是信我的话,一起投资入股造那板甲,也大是有利可图,又或者仿照开采永平铜矿成例,朝廷控股,诸位捎带上我卢某一起入股,先造板甲,再造铁甲战车,如何?”
卢易见此前早已和老丘算过成本,要降低造价当然不能用手工打造之法,要是手工打造,估计真的要花上一两百管,但如果所有的板甲构件都用模具冲压成型的话,成本就能直线下降。
至于搪瓷技术,技术含量本就不高,历史上十九世纪初欧洲就搞出了铸铁搪瓷,十九世纪中叶钢板搪瓷技术就基本成熟,可见没什么技术难度。要知道欧洲在烧制陶瓷技术上一直就找不到窍门,十八世纪,直到欧洲才烧制出真正的陶瓷。而中国,烧制陶瓷和陶瓷上釉到了大宋早就是白菜化的技术了,小卢深信,只需要略略提个醒,大宋的陶瓷从业者都能鼓捣出搪瓷制品来。
材料就是低碳钢板,茅氏集团已有出品,价格固然是相当高,但材料成本摊下来不过是十二贯的样子,其实熟铁板也行,茅氏集团的轧制熟铁板相对就便宜很多,材料算下来还不够七贯钱,至于压机和模具,算固定资产投入吧,慢慢摊销,产量过万的话,一副板甲摊销十贯了不得了,再加上人工费什么的,估计熟铁搪瓷板甲的成本在二十二贯以内,低碳钢搪瓷板甲的成本也不会超过三十贯。
这样算下来,就算以大宋目前最贵的铠甲价格四十贯成交,那也至少能盈利十贯以上。
卢易见心道,赶明儿要是自己能逃避战场,改做实业家最好。然后就生产板甲以及铁甲战车,当军火大王比当舍命赌明天的将军好得多。
考虑到毕竟是军器市场,朝廷的投资和采购是必须的,再拉点有背景的大宋人士入股,资金和市场都不成问题,技术吗,小卢觉得,凭自己在21世纪的见识以及灵光的脑袋,那没什么难的。
听小卢还进一步抛出矿官私合营的法子,吴曦第一个就动了心,那是因为当初稀里糊涂做三鹿妆粉股东一夜大发其财,让吴曦的赌性再度高涨。苏师旦也觉得自己的谋主韩侂胄好像也应该参股,郭倪自然也有分一杯羹的想法,不过大宋军中选用板甲的事情毕竟还八字没一撇呢!
只有刘过无甚资本,但他最是热衷北伐大业,对既威武又防护力超群的板甲项目简直推崇备至,当即表示要力推这个项目,当然,他也没有忘了铁甲战车,刘过甚至想,是不是也邀请卢易见一道合作写一本时下流行的科幻题材小说,就以铁甲战车为主打,估计对早日造出铁甲战车大有裨益。
此事最关键还是朝廷要首肯,所以在座的都一致赞同通过自己额途径打通朝廷的关节,到时好分一杯羹,或者仅仅是基于北伐理想,刘过就是这样一个人,为实现梦想,刘过准备出力,是唯一没有利益诉求的,话说文青兼愤青就是这点值得赞扬。
隔了两天,茅庚就满耳朵都是陈述板甲好处的叨叨声。
本来茅庚早就跟赵抦解释过了,造板甲不如造鱼鳞甲,板甲固然好看威武,但制造难度高,投入大,战场实效却未必很好,总之性价比压根就比不上鱼鳞甲。赵抦此前一向是尊重茅庚的,但这一次,连朱熹也推崇板甲,在赵抦那里起了作用,加上苏师旦的倾向明显影响了韩侂胄,韩侂胄于是也热衷起推动板甲项目上马,赵抦本就觉得鱼鳞甲和板甲本各有千秋,于是就召来茅庚,郑重其事地道:
“茅庚啊,我听说哈唐国就流行板甲,这板甲我也看了,着实不错,连朱熹也甚是称道那板甲。我看不如这样,鱼鳞甲也造,板甲也造,若是考虑板甲造价太高的话,无非少造一些便是,但无论如何,理应让我大宋精锐穿上既‘美’又‘强’的板甲。”
“国公,问题是,这板甲不仅穿上十分不便,运送也十分不便,板甲实在是太占空间,一辆四轮马车能运五十套鱼鳞甲,只怕连十套板甲也运不了,遇上马车行进不便,若要厢军辅兵来背的话,那实在是相当难背啊。”
铠甲只是开战才穿上,要是平时行军也穿上铠甲,战兵的体力便会消耗殆尽,到了战场根本就无法作战,所以铠甲只有作战时才穿上,比较起运送和穿戴的便利性来说,板甲实在是太笨了,茅庚心道,马上就进入热/兵器时代了,铠甲在子弹面前用场有限,还费事整这板甲干吗!
谁知赵抦随即便冷冷地说道:
“茅庚啊,我本以为你是实诚之人,谁知你竟然对本国公也有所隐瞒啊!”
“国公你说清楚一点。我隐瞒了甚么?”
“屁挨地!”
茅庚心说坏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格物院长
茅庚在听到pad那一瞬间,心中吃惊不已,心说这一下糟糕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向赵抦解释。(..tw无弹窗广告)//
茅庚弱弱地问道:
“不知国公看过了那pad上的哪一段影像?”刚一问出口,就直呼糟糕,还“哪一段”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这是跟赵抦坦白影像不止一段两段,茅庚连扇自己一巴掌的心情都有了。
“我倒是并未看到,但有人看到了,有这样的神器,你为何不与我说,你还想瞒到几时!”
茅庚心说问题严重,穿越众中有人不守规矩,钱老师手上有ipad,不过她那儿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另外就是吴飞鸢手上有一台,难道是吴飞鸢!是了,卢易见与吴飞鸢是那么个关系,未必是他?!
一想到卢易见,茅庚觉得真相呼之欲出,八成就是这小子闹出来的。
想隐瞒是不成了,那就找说法作解释吧。
茅庚费了半天劲,先是解释这pad本是属于“海归”之物,愿不愿意拿出来分享,那要看“海归”拥有者的意愿,此外pad实在神奇至极,说是惊世骇俗亦不为过,自己担心说出来被视为妖孽,故而暂时秘而不宣。
总之,绝不是居心叵测而故意隐瞒。若是国公一定要看,那自然是毫无问题,由我茅庚出面,将那个pad借来一观,那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茅庚如此解释之后,赵抦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本来嘛,赵抦也就是想敲打一下茅庚,何况在这个年代,胸怀秘技的方士高人往往都有秘不示人的一面,赵抦身为皇孙,也不能强逼人家将秘技秘术公之于众。而且,赵抦将那pad想象成了“海归”手中具有玄幻仙法的宝贝,这种宝贝的拥有者自然轻易不会拿出来示人。
想不到方才只是略一敲打,茅庚马上就怵了,嗯,这样很好嘛!一想到随后就可以一睹pad神器,赵抦心情一时大好,又恢复起易生的称呼,显得信任有加的样子,一番安慰之后,便打发茅庚去借那“屁挨地”去也。
茅庚离开国公行辕,一路火气噌噌直往上冒,娘的这小卢什么人呐!竟然不打招呼就擅自将那pad拿出来显摆,真是目无组织!此前千叮咛万嘱咐,一个个都应承得好好的,一转背这个小卢就把规矩忘了,上次在国公那里,小卢就搏出位,不按事先的框框来说话,当时茅庚就觉得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给穿越界添麻烦。果不其然,这次又必定是这小子!
卢易见本来过两天就要随军出征吕宋了,但出了这件事,茅庚觉得,小卢这事不处理好的话,可不能就这样让小卢去吕宋。//
茅庚不便自己出面调查,调查的事儿理所当然就落在了老丘身上,茅庚将事态说得很严重,弄得老丘有些后悔,悔不该为了那板甲项目剑走偏锋。
可事已至此,也只好装模作样地调查一番,私底下却跟小卢两个订了攻守同盟,然后报知茅庚。
为了灭火,茅庚只好召集了一次穿越众大会,统一口径。大会开了又开小会,商议好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最后,老丘充分发挥和稀泥的本事,穿越众也就是批评了小卢一顿,然后规定下不为例,小卢就算蒙混过关。又由老丘提议,声言小卢既然一不小心就触碰红线,留在大宋军中十分不妥,不如另作安排,这其实正好合了卢易见的脾胃。贺驰安则提议既然赵抦和朱熹等人都偏好板甲,不如就干脆让卢易见去负责板甲项目,谁自己惹下的麻烦,谁自己去收拾,反正穿越众这边只出力不出钱,朝廷愿意做那冤大头,那就由朝廷出钱来造板甲吧。
穿越界这边大会小会一起开的同时,朱熹也在给赵抦上课:
“就为人而言,茅庚还算实诚,不似那狡诈之辈。但茅庚在特区自行一套,且时下各种火器制作均有赖于茅庚,此人实在来历不明,为今之计,既不可不用,也不可不防。朝廷意欲将火器逐渐迁往临安,用意亦在于此。国之大事,不可系于一人,防微杜渐,避免有人野心渐长,避免国事受制于人,乃是应有之意。”
对于这一点,旁边的陆九渊觉得有必要为茅庚辩护一下,说道:
“茅易生此人办事用心,为国出力甚大,何况他并不带兵,手上既无兵权,亦从未蓄意结交将领,可见茅易生此人还是值得信赖的。.tw[]不过元晦先生说得不错,防患于未然,乃是正理。”
朱熹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头,正色曰:
“象山此言,既对又不对。茅庚此人耽于女色,既娶蛮夷为妻妾,堂堂特首还公然纳妓,可谓离经叛道。就算茅庚也许并无野心,但围绕在他身边那些‘海归’呢!姓丘的此人,口才便给,但所说常有夸张之语,难辨其真假,此人素性喜那花哨之事,不如茅庚能落到实处,吾观此人多有虚言,不可过多倚重。他们中彭大夫此人倒是为人忠诚,奈何此人并非关键之人。至于那姓卢的小子,正所谓巧言令色,有小人之嫌,象山曾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听说这卢易见爱出风头,有钻营之嫌,此人须得重点提防。”
朱熹这个说法,陆九渊也基本认同,赵抦则觉得朱熹有些偏执了,彭大夫为他朱熹治好了脚疾,就当彭大夫是大好人,其他人在他朱熹眼中都有这啊那的毛病,但朱熹是师长级人物,赵抦也只好频频颔首称是。
“最令人担心的,乃是他们张头领那五个人,当日他们何以要去那克拉地峡?听说他们还要在那克拉地峡建造路轨,非说那是仿照秦朝旧例,非说秦朝就有那路轨马车,有人援引‘车同轨’之说,赞同秦朝就有路轨,此乃牵强附会。据说那路轨初期乃是驰以马车,但将来却要驰以蒸汽机车,而那蒸汽机车,与那铁甲战车,其中有何关联,我等无一人说得明白。又据说张头领一帮人在克拉地峡造火药,还造那流星飞弹,此事深为可忧!若是无事则罢,若是张头领他们居心叵测,又焉知他们在海外没有强援,一旦变生莫测,祸事东来,老夫恐连这特区也罢,台湾也罢,到时若遥相呼应,实难相制也!”
关于路轨交通和蒸汽机车,那都是拜陈亮的科幻作品所赐,又有近几日传出的铁甲战车,所以连朱熹也知道了这么些新概念。对张头领五人选择去了克拉地峡,赵抦倒是没想那么多,当下便道:
“克拉地峡那边,自有陈亮在,而且克拉地峡相距遥远,彼等纵有异心,亦不能威胁台湾吧。”
朱熹一想也是,但小心无大错,于是又教训道:
“常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国公宜预作安排,防患于未然,老夫言尽于此。”说罢朱熹盯了一眼赵抦,那意思,似乎是赵抦这弟子太过呆滞,理解能力差得可以。
赵抦苦笑了一声,还是陆九渊出来缓和道:
“元晦兄不必过分忧心,依我看,克拉地峡之事,元晦兄说得亦有道理,或可报知朝廷,对克拉地峡无妨多加节制,不使其失控便是。至于元晦兄担心特区这边‘海归’良莠不齐,日久或生变故,这也不难,一方面火器制作可陆续迁往临安等地,另一方面,我以为应多遣可信之人参与其中,比如元晦兄桃李满天下,只须发话让弟子们一起参与茅庚的特区计划,于中学得诸项技术,便不必担心受制于茅庚等人。”
赵抦一听,心说还是陆九渊说的不错,话说陆氏弟子已经先行先试走在了前面,效果还真不错,朱熹的弟子众多,要是朱熹一声号召,一两百弟子参与进去,有这些铁杆儒学弟子作为保皇派参与其中,“海归”几个人又能跳多高!估计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就能掌握。
朱熹也觉得陆九渊此议甚好,朱熹自己第一个便想在格物上取得茅庚和这帮“海归”的帮助,人家在格物方面的造诣,不服不行,让弟子参与各科格物,朱熹这些天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心道由陆九渊提出来,效果最好。
第二天,茅庚亲自带了pad前来国公行辕,来跟赵抦演示。
朱熹和陆九渊正好在赵抦这里合计给茅庚那边掺沙子的事儿,赶上茅庚演示pad,两位自然是不会放过共享的机会。
茅庚有备而来,那日小卢放过的视频,今日在三人面前一段不漏地放了一遍,放那"a--v"的时候,朱熹和陆九渊都显得有点尴尬,但赵抦明显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劲儿。茅庚心说,朱熹你老先生你别尴尬啊,咱这也是有意如此的,呵呵,看你还紧抱道学,看你还怎么要求儒门中人“存天理灭人欲”!
不过,为了显示诚意,茅庚还多放了一段视频,那是辽宁舰舰载飞机起飞的视频,这一下连赵抦在内更是震撼莫名。乖乖!这哈唐国竟然有如此厉害吗!铁船竟然造成了如此之庞然大物,不仅如此,那喷火铁鸟竟然一飞冲天,传说中的铁鸟果然真有其事啊,咳咳咳,我大宋何时能早出这等钢铁巨舰以及飞天铁鸟呢?
“易生啊,今日看了板甲,铁甲战车,还有这极大的铁船,更有飞天铁鸟,板甲看来不难,你跟我们说说,要造铁甲战车和飞天铁鸟,哦,不,是飞机,需要十年?还是二十年?”
今天茅庚此来,本就抱着一泄到底的想法而来,当然一泄到底并不是将穿越事实也泄露出来,茅庚泄的是科技发展的大趋势,好让赵抦了解科技发展的明天。
见陆九渊动问,茅庚也不回避,直言道:
“板甲自然不难,卢期安有心担纲制作板甲,在技术上我会全力支持,不过这得朝廷投资,朝廷投资,自然由朝廷说了算,亦由朝廷派员全权管理,卢期安如何任职,亦由朝廷确定,我等只是建议由他担纲技术。”
看看三位并未出言反对,茅庚继续来直接的:
“造铁甲战车,应以十年为期,若是快的话,兴许五年就能造出铁甲战车,但要装备形成战力至少在八年以上。至于造这个飞机嘛,目前暂时没有时间表,不过我想,三十年以内造出飞机,应该不是难事。”
朱熹一听说要三十年,心道有生之年自己是看不到飞机上天那一天了,不过咱有机会看到铁甲战车,这种事再不能错过了,于是放下身段说道:
“易生啊,造这铁甲战车,老夫也要参与一个,你不会嫌弃老夫吧!”
茅庚一乐,加上胸中长久地保守一种秘密,今日一朝公开,压力大大缓解,整个心情为之一松,干脆更放开一些啦,于是笑曰:
“不瞒先生,我正要成立一个格物院,要是先生答应任这格物院的院长,我就答应先生您和我一道造那铁甲战车,铁甲战车一出,金兵的甚么金戈铁马都是渣,北伐那就是横扫。如何,先生先答应我,我便答应先生,礼尚往来,如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抗浪船型
朱熹还没有弄明白格物院到底是个甚么机构,不过格物这词儿倒是自己使用频率相当高的词汇之一,差不多比的上仁义礼智信这类词汇的使用频率了。
不过,到特区这段时间以来,“格物”词条时常见诸《特区新报》,其中的意指好像有所不同,似乎是专指所谓的“科学研究”。
朱熹感觉到了有一种莫大的压力,话说对这“科学”,这些年自己也没少研究,比如研究天文一口气就研究了若干年,但自己研究的那点“科学”,在茅庚和众“哈唐海归”面前,那就是什么都不是。
好吧,格物院这个格物院长,貌似茅庚才是不二人选。
不过呢,那个铁甲战车太有**力了,其吸引力甚至超过了天文学,要是一口回绝,没准铁甲战车就失之交臂了,再说占着格物院长的位置,大约还能随时掌握最新技术,机会难得得很呢!
朱熹很明显有些迟疑,脸上的表情把纠结的心态表露无余。
陆九渊笑道:
“元晦兄,人生也有涯,元晦兄不是希望在有生之年恢复中原吗!我想若是元晦兄参与打造铁甲战车,或许能早一两年造出铁甲战车,为那铁甲战车早日出世,这格物院长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而且元晦兄,普天之下,论起‘格物’,又有何人能与元晦兄相提并论,这格物院长,自然是非元晦兄莫属。”
赵抦本来是一副打酱油的表情,这会儿也觉得陆九渊所说似乎大有道理,当下也一力劝说。
朱熹心说,陆九渊提醒的对,自己年过六十,只怕没几年光景了,既然如此,当奋起余生,为北伐大业尽一份心力,好吧,那就勉为其难当一回格物院长吧。
就这样,史上第一任格物院长的头衔就落在了朱熹头上。
不提茅庚将格物院长这个位置让与了朱熹,话说两老外波特和罗德曼在特区也呆了若干时日了,这两人呆在一个黄种人占统治地位的地方,说没有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两人今日便结伴来到了茅庚的特首办公室,直等到这会儿茅庚从国公行辕归来,等茅庚一进办公室,便一脸诚挚地邀请茅庚共进晚餐。
茅庚心道,这两个家伙的汉语水平见长啊,这两人找自己一定是在动什么心思,那还是叫上老丘吧。茅庚多了一个心眼,自己单独与这俩夷人进餐,这里的宋人不知道又要作何联想了。
哈唐大酒楼除了中餐之外,也有西餐,比如牛扒、猪扒,还有鹿扒,波特和罗德曼两人点了鹿扒,台湾这里产水鹿,鹿肉并不精贵,倒是牛基本上都被充做耕牛,在台湾大开垦这段时间,牛显得尤其宝贵,所以哈唐大酒楼很少有牛扒,鹿扒的味道跟牛扒差不了多少,两人拿着铜制刀叉,一边享用鹿扒,一边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为了更精确地理解俩老外的意思,李和勤也被老丘叫来一起作陪,李和勤是马来西亚的华裔,英语和中文都说得十分流利,有他在,当两个老外蹩脚的汉语无法沟通得时候,那还有李和勤这个翻译在。
“茅,我们,想去澳大利亚。”波特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说道。
“你们两个都要去澳大利亚?我说波特,你不是想去美洲吗!改主意了?”老丘觉得波特这家伙就是善变得很,先前还说要留在安南,要让安南付出代价,后来又跑来特区,宣称按照他的设计造出盖伦型抗浪船之后,就要横穿太平洋,去往美洲,这会儿忽然又说要去澳大利亚,说变就变。
“丘,我,美洲一定要去,but,我得先去澳大利亚,再去美洲。”
波特说完又用英语跟李和勤说了一遍,经过李和勤翻译,茅庚和老丘终于明白了,原来波特担心美洲有印第安人,波特单枪匹马前去也许会被印第安人撕成碎片,屡次想动员罗德曼与他一起远航美洲,但罗德曼以为去美洲不如去澳大利亚,反倒做工作让波特和他一起前往澳洲。
波特一想,罗德曼说的也对,澳洲毕竟比美洲近得多,而且澳洲的土著比美洲的印第安人也好对付得多,就风险角度而言,去澳洲比美洲风险低得多。
此外罗德曼和波特都有一种种族的疏离感,这年代固然是大宋领先全世界,但两人在满眼都是黄种人的特区,时常会有不友善的目光盯着,让人很不自在。即便这里有若干波斯商人定居,这里还远远称不上移民社会,所以波特也好,罗德曼也好,总希望将来有更多的白人生活在自己的周围,而澳洲正好是后世罗德曼的祖国,在本时代离欧洲的距离也不太远,澳洲离欧洲近,这时代虽然苏伊士运河还没有开凿,但经地中海到红海,再坐船往东南航行,就能到达澳洲。希望到时消息传出,会有大把的白人到澳洲淘金,届时澳洲就算不由白人主导,起码不会放眼望去全是中国人。
当然,最关键的,是因为澳洲就是传说中的“哈唐国”所在的位置,穿越众迟早是要去往澳洲的,就算穿越众不去,大宋的好事者早就慕“哈唐国”之名,一波前往“哈唐国”探险寻宝的热潮即将来临,迟早会有人找到澳洲的。
“我和波特先生一起去澳洲,穿越者若是还有谁也想一起去,那更好。我们是穿越众的一员,我们领人去占了澳洲,那里有数不清的铁矿,正是特区所需。我们穿越者再不去澳洲,也许就晚了,你们宋国的皇帝可能会先一步占了澳洲,到时候,‘哈唐国’这个谎言就会穿包,茅,丘,你们难道不担心吗!”
“波特先生,罗德曼先生,不错,我们是要去澳洲,但现在好像为时过早。我负责任地说,前往澳洲的时间应该在半年或者一年之后,等波特先生的盖伦式抗浪船一艘一艘地造出来,至少有三艘这种船组成一个船队,除了你们两位,还得至少有六百人根着一起前去,随身带着火枪火炮,两位尊敬的先生,请告诉我,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波特一听,茅庚话里的意思,至少并没有反对由自己两个白人主导远航澳洲,波特心道等个一年半载当然不是问题。不过波特和罗德曼所不知道的是,茅庚其实心中也是不太痛快的,丫的,这两老外,这么快就想割据一方了,什么人呐!当然,先还是秉承一个拖字诀,没准波特这家伙什么时候又改变主意了。
波特感觉很好。既然觉得试探的效果不错,波特便开始狂拍茅庚的马屁:
“茅,你真是天才,设计建造的橄榄型抗浪船真是棒极了,我相信,无论是任何风浪都不可能让它沉没,我敢说,它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海船。”
在穿越众来到特区之前,茅庚就受后世潜艇启发,设计了一种橄榄形的水面船只,前几天,这艘橄榄形船舶建成下水,试航之后,至少证明抗浪性是无与伦比的。
“哦,彼特,你过奖了!这艘橄榄船远远称不上设计科学,它有很多设计漏洞,建造难度大,造价高,航速慢。说起来,还是你设计的盖伦式抗浪船的设计更为合理,我想,以后要造抗浪船的话,在没有更好的船型出来之前,选你设计的船型是当然的选择。彼特,你才是设计抗浪船的天才!”
茅庚说这些,倒不是过分谦虚,茅庚原本是按照后世潜艇水滴形概念来设计抗浪船的,但造出来之后,那形状根本就像一个橄榄,所以“橄榄船”就这样叫开了。试制的这艘橄榄船排水量为100吨,这艘橄榄船在两侧开门,还在尾部也开了一个门,那是用来装卸货物的。门的设计参考了后世飞机的机舱密封门,但这么一来,建造的难度大大增加,幸亏这艘船不大,否则的话,造价还不知道要离谱到什么地步。
关上侧面和尾部的门,整艘船就像一只橄榄,用蒸汽轮机驱动,这艘船实在是不适合造成混合动力的海船,老实说,一只大大的橄榄再装上桅杆风帆,实在是太违和了。
相比较而言,波特提出的盖伦式抗浪船就合理得多,其一这种盖伦式抗浪船可以造得很大,第一批试制的此型抗浪船就是600吨的,它的造价当然要高于普通海船,但成本还能接受。其次,这款船是混合动力式的,因此在续航力方面遥遥领先。
一个月前,韩侂胄看了船型设计之后,一口气下了三艘订单,韩侂胄准备将这款船作为台宋海贸远洋运输的主力船型。茅庚一开始反对一下子就试制三艘,认为未经验证风险太大,但架不住韩侂胄坚持,最终还是三艘同时上马。
一个月前,三艘该型船同时试制,在橄榄船试航成功之后,茅庚的穿越集团也决定订造一艘,所以现在在船台开工建造的盖伦式抗浪船增加到了四艘。
在盖伦式抗浪船问世之前,橄榄船是本时代当之无愧的最安全座船,至少,赵抦就对橄榄船相当满意,这艘船如今成了赵抦的座船,最起码,从特区往返台北,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老丘不吝赞美,无论是橄榄式和盖伦式,老丘都大加吹捧了一番,搞得茅庚有点脸红,但波特那家伙听了越发得意。
得意之下,便说起了朱熹:
“茅,你请朱熹当格物院长,也许是一个错误的主意。拿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这是外行领导内行,难道你不担心会给科学发展带来灾难吗!”
“波特,我想你太骄傲了,我敢说,朱熹的智商比你我都高,而且他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家,他在天文研究上就颇有成就。我相信,格物院有朱熹做院长,肯定会人才济济,硕果累累。”
茅庚口里这么说,心中却道,人才济济那是不假,起码王云志为了做朱门弟子,就心甘情愿待在格物院,这样的人相信不会少。不过嘛,要说一定会硕果累累,那就不好说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格物组长
朱熹一行前脚刚到特区,王老先生一家后脚也到了。(..tw好看的小说)//
王云志本来早就嚷嚷着要来特区了,不过王老先生一家人在新化正过得滋润,那白溪书院名声一日盛过一日,王家因此受益匪浅。
在这个年代,辗转数千里的迁徙毕竟不是小事,王老先生和王二先生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为了王云志的前程,举家再一次远程迁徙,辗转来到了特区。
茅庚那一次与王家萍水相逢,就许下宏远,号称日后可以让王云志拜当今四大家之一为师,考虑到陆九渊早早就到了高雄特区,与茅庚的关系自是非同一般,只要读过《特区新报》,就明白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这时代陆九渊的心学还不大为大宋儒学界普遍接受,王家就觉得陆氏心学不属于主流儒学,所以任凭王云志如何闹腾,王家二位老先生只是奉行一个拖字诀,就这么守着白溪书院,一晃眼就是两年多。
后来又盛传朱熹要前往特区,而且越传越像真的,王老先生和王二先生勤于读报,两人分析报载的有关特区的各项信息,最后得出结论,朱熹丈量土地无法施行,很有可能辞官不干,至于辞官之后,或许真会前往特区。有鉴于此,王家这才毅然决定举家前来特区。
王家这两年搭上茅庚的顺风车,每月都有不少进项,所以不差钱,来到特区,立时就买下了一栋房子,安顿了下来。
茅庚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找个机会就将王云志推荐给了朱熹,朱熹一方面很满意王云志的智商,另一方面看茅庚的面子,收下了王云志这个少年弟子。算起来,王云志成为朱熹的弟子还刚刚五天时间。
昨日朱熹答应出任格物院长,当时茅庚也大致介绍了一下格物院是做什么的,又是如何运作法,但朱熹一时也没有弄得太明白。今日便召集一众弟子议事。
此前陆九渊的建议就颇合朱熹的心愿,朱熹昨日已跟茅庚提出,要将自己的一拨弟子带进格物院,茅庚当时很爽快地答应了。
按照茅庚和穿越众制定的计划,初期格物院的规模是一百人,进入格物院的人当然不能滥竽充数,原来茅庚老丘拉出了一个名单,这个名单的人数还不到五十。//既然人才缺乏,退而求其次,朱熹的一众弟子只要稍加培训,格物的水平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最起码这些人的的智商水平就很高,否则做不了朱门弟子。同时这么一来,还有千金买马骨的示范效应,穿越众表示,要是学习儒学的学子们有百分之十的人由文科转向理工科,大宋工业化就不会缺人才了。
朱熹刚来特区,就有十个弟子跟随,随后又有弟子跟来,加上王云志,现在在特区的朱门弟子已经有十五人。
朱熹对自己的弟子还是很有信心的,朱熹决定将十五个弟子分派了到各个研究方向,鉴于铁甲战车是重中之重,黄干、陈淳、杨履正、黄义勇、杨骧和赵唐卿被分派到了铁甲战车组,而郑可学、杨至、刘砥、欧宁、童伯羽、杨道夫、周谟和徐宇被分派到了别的组。
本来王云志也是分派到铁甲战车组的,但王云志某日在茅庚那儿目睹了神奇的电机转动后,就迷恋上了电学,因此特地跟朱熹请缨,征得格物院长的许可,去了电学组。
第二天,朱熹带着一众弟子来到格物院,格物院是一栋四合院式的两层楼房,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格物院”,这三个字乃是朱熹所书。(..tw无弹窗广告)
老丘和小卢早就在门口等候,老丘是格物院的副院长,小卢则刚从大宋军中调到格物院,这是欢迎新领导来了。一看到朱熹一行,老丘就绽放出亲切的笑容,将朱熹一行迎进了格物院。
朱熹跟着老丘和小卢在格物院走了一圈,再回到院长办公室,终于弄明白一件事,这格物院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老丘在安排,有他朱熹和没他朱熹暂时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至于各个格物组,要不就是“哈唐海归”唱主角,要不就是茅庚师徒唱主角,朱熹分派的人暂时还毫无头绪,能打个帮手就不错了。
面对这样的局面,朱熹早有心理准备,老丘一开始还怕朱熹一生气会甩手不干,但朱熹老先生一副淡定的样子,老先生真是好修养啊!
朱熹心道,只要让我朱熹参与铁甲战车,让我的弟子参与特区的格物大业,我朱熹不在乎那些虚的,漳州知州的官我说辞便辞,我还在乎什么权和利呢!你茅特首的特首官儿貌似连七品都算不上,随便一个县就比特区大多了。特区的格物院恐怕连九品都排不上。
格物院中午供应工作餐,朱熹在老丘的陪同下一起吃完工作餐,立即就召集铁甲战车格物组开会。
铁甲战车这个格物组的组长是赵余春,赵余春年纪刚过四十,后世学的是农机专业,学过履带式拖拉机的原理,哪怕只是学了点皮毛,这点皮毛学识也足以让他荣膺12世纪的战车专家。当然,其实赵余春还真搞过履带式联合收割机,他穿越前就是干农机的,他和几个合伙人共同经营一个小有规模的农机厂,他那厂生产的农机在国内排不上号,但比那些山寨农机又强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还能出口,比如出口越南、马来西亚、泰国这些第三世界国家,穿越前赵余春刚刚前往马来西亚签了一单农机出口合同,然后在回程的时候,就穿越了。
谭晓春也是这个小组的成员,在赵余春的指点下,谭晓春领着两个木工花了一天一夜赶制了一个“铁甲战车”模型,这会儿这个模型就摆在会议室的椭圆会议桌上。
赵余春泡沫横飞,此刻正拿出游说客户的劲头,跟包括朱熹在内的战车组成员介绍“铁甲战车”:
“诸位,你们看到的是一件模型,是‘铁甲战车’的木质模型,诸位请看,它行走靠的是履带,这个履带很关键。”
赵余春拿起实际大小的两节木质履带,从多个角度展示了一遍,朱熹坐在最前面,随即接过来端详了一番,约莫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心道果然奇妙。
“诸位,这铁甲战车,就凭这履带,可以纵横田野和山坡,基本上,只要骑兵能作战的地方,铁甲战车就能作战,所以,铁甲战车就是骑兵的克星。有了铁甲战车,骑兵就是渣,不管是金兵的骑兵,还是蒙古人的骑兵,完全不是铁甲战车的对手。大宋若是造出铁甲战车,就能纵横天下,所向无敌。”
赵余春一看,朱熹很受鼓舞的样子,心说咱这广告效果真不错,赵余春不免有点走神,仿佛台下坐的是一堆第三世界的客户一般。
“不过,造这铁甲战车,难度不小。就比如这履带,造起来就会有很多问题,履带要承受至少几吨,哦,承受至少十万斤的重量,还要适应糟糕的路面,比如布满各种石头布满各种障碍物的路面,对履带的要求就相当之高,我估计要造好履带就不是短时间能成功的。”
后世的坦克出问题出得最多的就是履带,20世纪21世纪的钢材技术已经够牛了,但常常也会发生履带崩断的事故,赵余春心道,也不知道茅特首整出来的锰钢是什么水平。
刚才还是倍受鼓舞,这会儿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至此陈淳忍不住问道:
“赵组长,恕我冒昧,请问,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造出铁甲战车?”
“三年,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造出铁甲战车。”
朱熹闻言,有点不敢相信,三年估计自己等得到那一天。但这姓赵的貌似有点跟老丘一个德行,都是喜欢夸夸其谈的那种,不行,不能被他忽悠了,我得拿出院长的威严跟他较真:
“赵组长,你确定三年能造出铁甲战车,你确定?”
赵余春心说这有什么难的!咱若是降低标准,说不定两年就能造出铁甲战车来。话说履带式车辆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就拿履带式拖拉机来说吧,历史上第一台履带式拖拉机是俄国人188年造出来的,1888年3月24日,俄国人菲奥多尔?布利诺夫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履带式拖拉机,这台拖拉机使用蒸汽机作为动力,不过不是用煤而是用石油作为燃料,依靠两台功率12马力的蒸汽机驱动,通过铸铁齿轮带动履带,行驶速度差不多能达到六公里的时速。至于履带式行走方式,在造出这台履带式拖拉机的前十年,也是由布利诺夫发明的。
关于第一台履带式拖拉机的问世,俄国人说是俄国天才布利诺夫人发明的,但西方国家认为,这种交通工具是由本杰明?霍尔特发明的,时间实在1904年。
赵余春没兴趣考究原本的历史上到底是谁发明的履带式拖拉机,赵余春只是肯定一点,在本时空,第一台履带式车辆必定是出自自己之手。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读报时间
斜对着新的特区证券所,是特地起了个吉利字号的“红牛”茶馆,茶馆里,潘声远、曾楷、花千、吕文介、万友弘几个人正在议论。
如今股票这几天看涨,也不用时时盯着,这几个人心情轻松,就在这茶馆海阔天空地开聊:
“你说怎地报纸上忽然就不争论甚么是真儒学甚么是假儒学了?
花千放下手中的《特区新报》,说道:
“潘兄,那等之乎者也的争论,实在无趣得很。要我说,哈唐国讲‘真善美强’,我看这个‘强’字就很不错,在下十分赞同,有道是,不施霹雳手段,难显菩萨心肠,你跟金兵讲仁义,好使吗!我大宋别的都好,就是在‘强’字上面差了些,否则也不会有那靖康之耻了。非说人家那‘真善美强’是伪儒学,与圣人经义不符,我看不符就不符,总比受那金兵的鸟气要强。”
话说这一段大宋版的真理标准争鸣,已经持续了好些天了,引发这场争论自然是因为老丘抛出的“真善美强”说,还有什么“仁义礼智,真信美强”的新儒学论调,立时便被朱熹一门指斥为伪儒学,一时间《特区新报》为此展开了大争鸣,好不热闹。
曾楷对花千这段话相当认同,于是助拳道:
“还是陈亮说得好,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只有强,才能成功,才能济事,儒生皆曰要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你不强,凭甚么平天下!”
曾楷随口就抛出了陈亮的说法,这差不多是大宋版的黑猫白猫论吧,反正陈亮就是这么讲的。
对此,潘声远和万友弘、吕文介三个却是不以为然,圣人经义岂容篡改,三人活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正统的圣人之学,哈唐国那帮人很明显是牵强附会,将圣人的学说歪曲了。
五个人正争论呢,罗兼到了。
“我说潘兄,在议论甚么呢?”
“呵呵,我们闲极无聊,再说前些日真伪儒学之争呢。正好,你消息灵通,为何还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就偃旗息鼓了呢?“
罗兼笑道:
“原来却是为这事啊,这事嘛,原因其实简单至极,朱熹前两天不是做了格物院长吗,他那些弟子也全在格物院任职,我跟你们说,格物院那可不是好玩的,嘿嘿,朱熹大人正在格物,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研究科学,科学嘛,研究起来一点都不比圣人之学容易,朱熹大人和他的弟子如今的精力都在研究科学上,还哪有心思争那真伪儒学之事!”
曾楷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呵呵一笑道:
“那是,那是,据说茅特首研究那蒸汽轮机就费了不少心血,科学那玩意,太费脑子了,人家发明出来了,我们这等愚钝之人看了也想不明白究竟是甚么道理,朱熹大人纵然也是非凡之人,但术业有专攻,只怕碰上科学,也不大灵光了。”
“你们知道吗,哈唐海归那个女子还给朱熹一门上课呢,人家一个女子,学识都比朱门一帮骄傲的学子强,是不忍孰不可忍,人家朱门弟子发了狠,估计做梦都在想格物之学,哦,做梦都在琢磨科学,哈哈!”
朱熹一门人到了格物院,这帮人完全是外行,就这样参加项目研究当然不行,怎么也得灌输一点基础理论吧,结果就有穿越者轮流讲授理论课的安排。每天晚上讲两节课,照说朱熹一把年纪了,却还是跟弟子们一起上课,实在是不容易。人一上了年纪,学习能力便大打折扣,但或许朱熹天生就智力超群,据说学习起科学来,竟然不输他那些弟子。
既然罗兼来了,他就成了中心人物,在万友弘的怂恿下,罗兼拿起《特区新报》,开始解读:
“报载,叶适去了临安,前日又再度来到特区,此行负有铸造新币的使命,几位兄台,看来不久之后,整个大宋都将用上铮亮的银币和镀锌铁钱了。”
“又报载,近几月海上时有海盗劫财害命,疑是巨寇沈师所为,鉴于吕宋那面窝藏巨寇沈师,我大宋天兵已派兵前往搜捕,诸位,这下明白前些时军中为何备战繁忙了吧。据我估计,以我大宋天兵霹雳炸弹之神威,踏平吕宋只是旬日之间。”
“罗先生,我听说那吕宋土壤肥沃,更胜台湾,我大宋擒住沈师,干脆便将那吕宋占了,罗先生,你说是也不是?”吕文介这段时间一直在特区这边大搞种植,动员福建家乡宗族的一票人来到特区之后,就合伙种了两百多亩红薯和甘蔗,红薯大获丰收,甘蔗也长势极好,这人尝到了大规模种植的甜头,因此对土地有一种偏执的喜爱,罗兼读报既然读到吕宋,吕文介心道,或许将来家族开枝散叶,家族子弟去往吕宋种植香蕉甘蔗什么的,那岂不是很好!其实台湾这里的土地就足够移民开发好多年了,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像后世普大总统声言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一样,大宋的农民也不嫌土地多。
“不错,那些土地让那些蒙昧的土著占着,委实是极大的浪费,据我估计,或许明年春天,吕兄就可以上吕宋岛圈上一两块地盘了,想种什么酒种什么好了。”
“不知道种植吉贝行不行,哦,就是那新派名字叫棉花的物事。”
“种棉花是不错,不过吕兄,我得提醒一句,就气候而言吕宋那里种甘蔗才是最为合适的。”
特区这边大批收购棉花,虽然暂时主要来源还是买那印度的棉花,不过大宋这一年来种植棉花的面积也大幅提升,这有赖于临安《新报》大做广告以及特区敞开收购。
《特区新报》因势利导,通过撰文和收购广告鼓励来台的大宋农民大种甘蔗水稻,插播红薯,因地制宜才是科学的种田之道。
花千立即将进兵吕宋跟股票行情联系起来,笑道:
“这下,股票又得涨一成以上吧。”
一看花千那财迷样子,众人都大笑起来。
“接着说,接下来这半版都是说及克拉地峡的,呵呵,诸位,我可以肯定,围绕克拉地峡修路之事,又将印发一场辩论。”罗兼继续,你别说,罗兼做这读报解读人,还挺尽职的。
“哦。”很明显曾楷又来了兴趣,心道这下又有热闹看了。
“你们看,修筑横贯克拉地峡的一条通马车的陆上通道,就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赞成者说有利于东西方贸易,反对者则指斥劳民伤财,修成之后效果有限。再看这下面,最有趣的争议,是关于‘车同轨’这个说法的,有人说,哦,主要是哈唐海归,说秦朝颁布‘车同轨’法令,那是因为秦朝实行的乃是路轨交通,反对者声称这完全是牵强附会,还引用朱熹的话来论说此事,朱熹的说法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秦朝有路轨交通。”
“罗大记者,请教,那路轨交通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罗兼还真没见过路轨交通是什么模样,只是道听途说,罗兼也就是模模糊糊知道个大概意思。
“罗大记者,关于这争议,又有何内幕?”
“这个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是克拉地峡修路筹钱之事引发。关于这个克拉地峡修路,据说陈亮筹了一部分修路银两,但修路标准有高有低,若修的是那路轨,费钱便多,缺口不是一点半点,据说吴曦吴家倒是愿意参股修路,还需另行筹钱。”
说到这里。罗兼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
“你们知道吗?自从朱熹当了这格物院长,最发愁的如何能筹集到更多的钱用来格物,朱熹大约是最不愿意看到拿钱去修那克拉地峡通道了,呵呵,据可靠消息,老先生恨不能全大宋所有的钱都用到他那格物院才好。”
茅庚给格物院拨的钱有限,资金不足,项目就进展不快,朱熹指望两三年就造出铁甲战车,貌似筹措资金已经成为朱熹的头等大事。罗兼由此推测,朱熹反对克拉通道采用路轨方式,这是在争资源呢。
第二百四十章 左右逢源
这天晚上,同样是在“红牛”茶馆,朱熹一位弟子陈淳约了卢易见一起喝茶。
聊着聊着,卢易见就明白了陈淳找自己来喝茶的目的。
陈淳已经三十出头,但却是朱熹不久前才收的新弟子,别看入门不久,陈淳对老师那是极其敬重的,今天,陈淳就是为自己的恩师分忧而来。
按说朱熹的状态还是相当不错的,不过这些时的烦恼也不少,陈淳觉得理应为老师分忧,便约了卢易见,这个卢易见号称是哈唐海归中最好打交道的人,据说通过卢易见有人就获悉了有关哈唐国不传之秘,嗯,反正是顶顶机密的消息,陈淳就想,或许通过卢易见可以寻些主意。
话说这些天朱熹有些心急上火,照说,哈唐海归已经将神奇的科技世界撩开一线缝隙,比如神奇的pad,还有诸如可以飞上天的飞机以及横冲直撞的铁甲战车,诸如此类,又比如各种闻所未闻的科技理论。但知识爆炸的威力也是惊人的,除了带来亢奋,也引起了一些不良效应。比如说,即便朱熹智商高绝,到底年纪大了,过度用脑的结果就是明显憔悴了许多,显现出消化不良的症状。
这还不算,这个格物院虽然是特区茅特首拨钱进行格物的机构,但那点钱明显不敷使用,陈淳看得出来,要造那铁甲战车,涉及甚广,须得各种技术一同协作,若是按部就班来做,恐怕真得十年八年。偏偏问那赵余春,赵余春就一句话:要快也行,得往里面砸钱。
陈淳想来想去,平时也就是跟卢易见多搭讪了几句,反正很有亲和力的样子,估计不会拒绝自己,果然一约,这位姓卢的年轻哈唐海归就出来了。
“期安兄,在下有一事不明,你们哈唐海归中为何有人执意要去克拉地峡,而且,还要修筑那花费甚巨的轨道马路,以在下之见,克拉地峡那里偏远之极,乃是蛮夷之地,即便是修通道路,毕竟陆路不如水路运输方便快捷,在下担心,耗费巨资费时费力修筑好道路,结果少人问津,岂不是天大的浪费!在下也是平白为此操心,不过,在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安卿兄,今日我们随便聊,呵呵,你看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跟我还有甚么顾忌的!讲,请讲,卢某洗耳恭听。(..tw好看的小说)”
“期安老弟啊,我倒是有个建议,呵呵,先就那克拉地峡通路说说我的微末见识。自来东西方贸易往来,大唐之前有丝绸之路直通西域,到了大宋,海上贸易兴起,东西方贸易往来在这两百年间都是走海路,海路运输之利不言自明,一船运载之多,胜过千百车马,在海上御风而行,实非陆运可比,偶有风暴,但毕竟多是有惊无险。我以为那克拉地峡实在要修路,修一条类似于大宋官道的马路足矣,大可不必砸钱去修那不靠谱的轨道马路。万一修了马路后,果真车水马龙客商云来,那时再修甚么轨道马路不迟,期安老弟以为然否。”
卢易见心道,这分明是在为恩师朱熹从茅庚手上争资源啊,茅庚少拨点钱给马奋那帮家伙,能拨到格物院的钱自然就会多一点,项目太多,朱熹这格物院长估计是史上最差钱的科技领头人了,这个嘛,有事弟子服其劳,陈淳这号弟子真心不错啊。
其实卢易见对那五个家伙想标新立异修建那什么混凝土路轨交通,还真没什么认同感。明摆着嘛!要不就修马路,要不就修铁路,这是后世已经证明过了的。
不过茅特首和老丘竟然对那帮家伙这种混主意持包容的态度,计划中是要拨一部分款项支持修造路轨的,小卢本想附和陈淳,但随即一想,自己上次泄露pad天机的事是狠狠得罪了茅特首的,做人不能太嚣张,茅庚身为穿越界的老大,明面上还是要尊重的。自己终究不能独立于穿越界自行其是,好吧,为了修补关系,咱这一次就跟组织保持一致吧。
“安卿兄,张头领那边只是提出了一个水泥路轨的方案,不瞒你说,这已经是一个省钱的方案了,要是我去规划,那非得上铁路不可!安卿兄,我跟你说,铁路可是个好东西,在铁路上跑蒸汽机车,一个时辰轻松就能跑两三百里,装载货物动辄就是几百吨,一列车搭乘一千人更是稀松平常,故而小弟的主张,要修就修铁路,这样一来,东西方贸易也就畅通无阻了。当然,修铁路花钱也是大手笔的,估计得花上几十倍的银钱。”
卢易见此前已经泄露了许多后世的惊人科技,也不怕再多泄一点,反正叫陈淳无话可说就好。
“这么说来,路轨也分上中下三等?秦朝莫非真有木质路轨?再高一等便是那水泥路轨?顶级想必便是铁轨了。期安老弟,是这么个理吗!”
哈唐海归的新概念就是多,陈淳已经领教了许多,一开始还质疑,慢慢的就质疑越来越少。好吧,对于哈唐现象,能理解的要理解,不能理解的也要理解,就像上课听海归讲理论一样。
“正是!”小卢很笃定。
卢易见说到这里,又秉承八面玲珑两不得罪的态度,出主意道:
“安卿兄,小弟觉得,克拉地峡纵使省下一点钱来,也满足不了试制铁甲战车之用,想那铁甲战车,光是动力、传动部分,就极其复杂,加上履带、悬挂机构,哎呀,想起来就头痛呐!我看,没什么高招,就是砸银子,集中人力物力,三年!砸上一百万贯,估计就造出砸铁甲战车了。”
陈淳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能叹道:
“一百万两银子啊,那真只能寄希望于朝廷了。”
“本来嘛,要对付金兵的骑兵,大宋总得养骑兵吧,一万骑兵一年的花销恐怕不下三百万贯,还不如用来造铁甲战车呢!”
卢易见一看陈淳那样子十分沮丧,便笑道:
“安卿兄其实不必发愁,朝廷必会拨大钱下来的,谁叫格物院长是朱熹呢!你恩师之名,天下咸知,估计你恩师一封札子递上去,朝廷的钱就会哗哗地拨过来,这一点,小弟是不会估计错的,兄台尽管放心!”
小卢随口就马屁连发,话说这马屁拍到人家的老师身上,陈淳的感觉好像比拍在自己身上还爽的样子。
第二天,小卢就屁颠屁颠地跑到茅庚这里报告此事,这乃是向茅庚示好来了。
对于卢易见这种人,茅庚也不觉得怎么无耻,二十一世纪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商业社会过来的人,茅庚表示,不故意使坏就已经不错了。茅庚对小卢的敌意顿时淡了许多,至少小卢这种改弦更张及时报告的态度就不错。
话说这两天,茅庚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比如昨晚,和严蕊春风三度,睡醒之后,严蕊又撒娇爆料说茅庚梦中都在笑,严蕊以为那是儿女情长欢悦的结果,但茅庚知道,自己若果然是在梦中发笑的话,那完全是因为自己拉来了朱熹为自己打工而发。
穿越众之间,就不仅仅是在梦中窃笑了,彼此间不免要拿这事开开一通玩笑:
“本来觉得为大宋皇帝白打工,白贡献知识,白贡献力量,都赶上白求恩了,不过,现如今连朱熹也屁颠屁颠加入打工行列,还捎上一众弟子,想想这事,咱的心理也略微平衡一点。”
“嘿嘿,赶明儿不知道朱门弟子会不会发牢骚,比如这种说法,造铁甲战车的不如拉板车的,造流星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诸如此类。”
于是引发一场哄笑。
茅庚对于朱熹一门弟子如此勤奋的表现那是相当满意,话说这时代主攻儒学的文科生占了绝大多数,人才就浪费在那些经史上了,实在是太可惜,而且其志不改,在儒学中虚掷时光,九头牛都拉不回。这其中,只要有两成的人转而学习理工科,那大宋不出十年,就有一大批科技人才可供选择,那还愁什么工业化呢!
茅庚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微笑道:
“小卢啊,国公对你印象不错,若是国公推荐,让你去临安,如何,考虑过去临安吗?”
看来朝廷是想在穿越众中试探,看看能找不找得到缝隙,貌似卢易见被选中了。茅庚对卢易见不能不说没有防备心理,但终究小卢还算有点底线,担心归担心,茅庚还不认为小卢会选择与穿越界的多数人为敌。
“去临安?”
“其实你将pad拿出来,就应该会想到这事。小卢啊,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在大宋皇帝面前演示一下手中的pad吗?”
听了茅庚这敲打的话,小卢略略有些脸红,不过小卢脸皮不薄,于是嘻嘻笑道:
“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估计写申请递报告,作用有是有,但终究有限,不过,要是让pad在大宋皇宫亮相,恐怕不用递报告,伟大的皇帝陛下估计就会乖乖地拨下几百万科研费,任由朱院长大干快上。哎呀!还是茅特首善用钓鱼之法,这一个大大的诱饵下去,估计神仙也要上钓!还是特首英明,不服不行!”
小卢的马屁随口就来,倒也顺耳得很。
小卢对于去临安,一方面很是期待,在大宋的最高层混一混,说不定能混出个大名堂。但另一方面,至今为止,吴飞鸢并没有离开特区的心思,这是唯一让人感到可惜的事情。不过,临安那是花花世界,醉卧花丛之中,那等乐趣也许更令人期待,小卢如此想道。6
第二百四十一章 火器凶猛
小卢从大宋军中成功脱身,甚而一举被大宋朝廷相中,有机会去临安一展身手,至少在卢易见看来,这一次的投机冒险是卓有成效的。
而且,茅特首这边,好象也没有太过开罪,诸事都留有余地,或许以后自己真能在大宋朝廷和穿越界之间左右逢源,做一个双方都需要的二传手,假若是这样,那就实在是太理想了。
与卢易见不同,陈玉杰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既然分派自己去大宋军中,那就好好地为大宋建设一代强军出力吧,本就不指望卢易见这种三脚猫功夫的家伙能成事,陈玉杰觉得既然自己来大宋一趟,在这一众穿越者中,自己多少也是一身的军事技能,或者比马奋略有不如,但也有可能是各有千秋,怎么说也应该为大宋的军力全方位提升出一把力。此所谓责无旁贷也!
正是因为如此,陈玉杰选择的是岳琚的队伍,这是发自内心的意愿,首先当然是因为岳飞之祖父乃是大名鼎鼎的岳飞的缘故,其次呢,那是因为对吴曦和郭倪的成见,历史上的吴曦背叛大宋落了个可耻的下场,历史上的吴曦是言过其实临阵脱逃的懦夫,指望这两人带出大宋的一支强军,至少陈玉杰认为毫无可能。
所以,陈玉杰只有唯一的选择,就是和岳琚搭档。
不过,岳琚是那种传统的武将,其天赋远不如乃祖多矣,故而在一开始,陈玉杰在岳琚军中并不怎么受待见。
好在陈玉杰的优势摆在那儿,当第一批二十支火枪发到岳琚军中之时,陈玉杰开始有了话语权,对于火枪的训练,岳琚毕竟毫无经验,而陈玉杰是穿越者中玩枪最在行的两位专业人员执意,因此,此后陈玉杰就担任了火枪队的教官。
在出征吕宋之前,岳琚手下的人马已经增加到2000人,其中180人是火器队,由陈玉杰做都头,配备三十支八九式霰弹枪、三十支九零式线膛枪,此外还有两门40火炮、一门60火炮,按照宋制,一个“都”是一百人,但为了尽快培训出更多的火器手,陈玉杰这个都被加强成了一个加强都,人数增加到了180人,陈玉杰心道,自己这身份,总算相当于后世的一连之长了。
在此前的扫荡台湾土著行动中,最初才装备十支霰弹枪和十支线膛枪,即便是只有区区二十支火枪,而且还是放一枪就要扳开杠杆机构装填子弹的单打一火枪,貌似比汉阳造还不如,但在对付土著的时候,却起到了异乎寻常的作用。
土著的装备本就十分原始,与装备有铠甲和各种优质冷兵器的大宋正规军对阵,对抗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何况台湾的土著还停留在部落阶段,而且部落规模都很小,能拼凑出两千青壮就是大部落了,与大宋正规军对阵就完全不是对手,因此大宋官军在台湾展开的扫荡行动毫无悬念,简直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
在这轮扫荡行动中,正好就火器的威力进行实战检验。有鉴于对手的武力值不值一提,大宋的扫荡军在检验火器威力的时候简直是有恃无恐,面对着无知无畏的土著乌合之众,大宋官军这边有条不紊地排好战阵,然后就等着对方来冲阵。由于身穿铠甲,而土著的骨箭威力可怜得很,其远程杀伤力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正因为如此,陈玉杰指挥的火枪队直到土著前锋们抵近三十米以内才一阵火枪齐射,在这个距离,线膛枪的效果甚至比不上霰弹枪,当然,线膛枪的子弹可以一击致命,但十支霰弹枪射出去的铁砂像一蓬黑雾杨笼罩一大片,那些土著基本上是毫无防护,霰弹枪发射之后,前面的两三排冲锋者几乎在一瞬间便被铁砂所伤,一下子就扫倒了一大片。
那后面蜂拥而来的土著顿时就懵了,我的神啊!何以前方忽然就电闪雷鸣,电商雷鸣倒还罢了,还带发烟的,然后前面的兄弟们就倒下了,死的死,伤的伤,倒在地下没死的,伤得那个惨啊,实在是不忍卒睹。土著们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器,但反正是严重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结果就是,这一排齐射下来,后面大帮土著吓得魂都没了,撒腿就跑。
这还只是二十支火枪射击,效果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好。岳琚目睹了这么一出之后,不得不承认,这火枪至少在恐吓土著方面,是无与伦比的。
从此之后,岳琚也开始重视火枪这种新式武器了。
到了扫荡的后期,火枪队的火枪增加到了五十支,不仅如此,一门40毫米的火炮也配置给了岳琚的队伍,这样一来,土著们进一步陷入了恐惧中,此后,几乎是兵不血刃,土著望风而降,直至熟番都被扫荡一空,只剩下还没有开化的深山生番,那些生番躲在山中,扫荡的难度实在太高,有点得不偿失,到了最后,扫荡终于只好停下来。
休整了一个月之后,陈玉杰再一次出征了,这一次是向吕宋进兵,按照官方的说法,那是出兵毗舍那抓捕海盗沈师,沈师本是大宋为祸一时的海上巨寇,在大宋水师围剿之下,不知所踪。后来才知,原来沈师窜到了毗舍那,在毗舍那藏身。
既然毗舍那窝藏大宋通缉之贼寇,故而这一次兴兵问罪,乃是出师有名。
毗舍那和箔里鲁,一个在吕宋岛东头,一个在吕宋岛西头,在这个时代,菲律宾群岛部族众多,这些部族都很难称得上正式的国家,不过毗舍那和箔里鲁好歹已经有了国家的雏形,比台湾这面纯粹只是一个一个的部落要强上一筹。
正因为如此,宋军也不敢大意,此次除了吴熙的兵马不动之外,郭倪和岳琚各率两千兵马,分两路在吕宋登陆,同时向毗舍那发起进攻。
登陆的时间选择在凌晨,但岳琚这一路登陆一开始并不顺利。因为毗舍那的一队人马很快就向这个登陆点发起了冲击。
陈玉杰才刚刚上岸,手下火枪队上岸的人才不过二十人,其他的手下有的正划船靠岸,有的则正在攀下绳网转移到小船上。陈玉杰心道,这毗舍那的军兵也真是反应敏捷,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自己这一边,已经有两个都上了岸,加上火枪队的20人,岸上已经有了220人,对方扑上来的人马估摸着也就五六百人,看对方的装备,倒是身穿铠甲,手执刀矛,虽然比台湾土著强上一筹,但看得出来在装备上远远比不上大宋。
陈玉杰一声号令“列阵”,已经登陆的220人立时就列了两个方阵,20名火枪兵站在两列军阵的前方,显得格外醒目,火枪兵全部身穿白甲,显得尤其威武帅气,这白甲乃是新造的冲压型搪瓷鱼鳞甲,最大的优点就是轻便,防护力却不输于后面那二百名宋军身上所穿的传统鱼鳞铁甲,这当然是火枪兵的特殊待遇,陈玉杰的解释是,身穿轻便的铠甲便于瞄准。
岳琚此刻还在大船上,陈玉杰此刻身负登陆建立桥头堡的重任,话说陈玉杰从来就没有真刀真枪地独立指挥过作战,在此之前那也是有岳琚的大阵在后,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指挥,故而此刻的陈玉杰多少有点心神不稳。
其实派出去的斥候已经探明了,方圆几里也就是这一队毗舍那的兵马,只要抵挡住他们的攻势二十分钟,一旦后续人马陆续登陆,这一队毗舍那的军兵就是送上来的菜。
陈玉杰长吸一口气,强自稳定了一下心神,终于定下心,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在等着敌军冲入射程范围。
二十支火枪,只有发射一次的机会,火力还是太弱了一点,陈玉杰只希望后续的火枪兵尽快能多上来几个就好。
毗舍那军兵射过一轮弓箭,随即就发起了冲锋,这一轮弓箭只是造成了几个宋军的轻伤,而火枪兵也只是伤了一个。
陈玉杰在估算着距离,六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到了三十米的距离陈玉杰可以清晰地望见敌军眼中的狂热,忍不住就想下令射击,但马上就想到对方身穿铠甲,霰弹枪射出的铁砂在超过三十米的距离上动能有限,恐怕是不能击穿铠甲的。
直到敌军的前排冲到二十米距离,连对方的鼻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陈玉杰浑身有点僵硬,但还是及时大呼一声:
“开枪,齐射!”
砰砰砰砰砰,一排枪响,眼前升起饿一股股烟雾,随即就传来一阵惨叫声,待烟雾散去,只见对面的毗舍那军兵倒下了一片,东倒四歪至少有四五十个倒在地上,惨嚎声不绝于耳,怪就怪在后面的那些毗舍那军兵都懵在当场,既不进也不退,就愣在那儿。
但此刻,十九名火枪兵早已再次装填完毕,这种杠杆式开膛后装火枪虽然只能一次装一颗子弹,但有一个好处,就是装填十分快捷,一扳一折,装弹之后,啪的一声再合上,就可以再次射击。
陈玉杰目注前方,手上只是凭感觉装弹,几乎是最后一个装弹完毕,装好弹后陈玉杰立即举枪,毫不犹豫地大喊:
“开枪,射击。”
又一阵排枪射过去,再次传来一片夸张的惨嗥声,很显然对面的敌兵又倒下了几十个。陈玉杰此刻心无旁骛,不等硝烟散去,只是大喊“快,装填,自由射击。”
可是待硝烟散去,再一看,毗舍那军兵除了倒下的一片死伤军兵之外,其他军兵早已跑了个一干二净。
陈玉杰松了一口气,想想都有点后怕,要是方才毗舍那兵在第一轮射击之后冒死冲锋的话,双方短兵相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敌兵毕竟人多,以众击寡,没准自己还会挂在这帮蛮夷手上,那就太不值了。
当然,不幸的事没有发生,看来,对方第一时间就被火器轰懵了,呵呵,这时代真是火枪无敌的时代啊,不知道对付起金兵来如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热血未冷
这几百毗舍那军兵被击退之后,接下来宋军一路高歌猛进,毗舍那军兵已经丧了胆,沿途并无什么像样的抵抗,直到宋军挥兵直抵毗舍那都城,毗舍那兵马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婴城固守。
两路宋军在城下会师,将城堡团团围住,岳琚和郭倪各有两千战兵,辅助作战的厢军则有七千之多,宋军总兵力超过一万,城堡中人口不过五六万,青壮不过两万,双方装备和战力相差悬殊,攻下城堡看起来并无悬念。
会师之后,两路人马合为一路,统帅却是郭倪,宋军扎下营盘,然后郭倪升帐,召集将领议事,说是议事,其实郭倪已经按捺不住要发号施令,眼前的军功唾手可得,且将那军功抢到自己名下再说。
岳琚本就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偏偏郭倪自诩智将,帐中将领只听郭倪口水横飞,将面前的战局说得条理分明,岳琚端坐一侧,面上并无表情,陈玉杰也不知道岳琚此刻在想什么。
在陈玉杰的眼中,这城墙修得很高,郭倪也说大约有一丈多高,估计四米高是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沈师的传授,反正那城墙修得与大宋的城墙差相仿佛。只是照郭倪的说法,这等城墙比起大宋修筑的坚城来差了许多,陈玉杰没有见过大宋城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坚固法,反正陈玉杰一想起古装电视剧中的蚁附攻城剧情,就没来由的心生战栗。郭倪这会儿攻城的思路,当然也是蚁附攻城,这没什么新鲜的,这年代估计都这样,可是,那是用士兵的命来填啊,无论将领是智将还是蠢将,好像都只有这么一招。
郭倪的一言堂发挥得差不多了,右手正往令箭探去,陈玉杰心道,这一支令箭发出去,不知道多少士兵会伏尸城垣。
不行,咱得试图改变一下。于是陈玉杰趁着郭倪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当口,踏前一步,说道:
“郭将军,末将想到一策,可快速攻下城堡,且可减少伤亡,末将斗胆,请郭将军允我道来。(..tw无弹窗广告)”
陈玉杰对大宋等级森严的军中规矩颇为忌讳,生怕自己出格惹来什么不妥,于是便模仿着电视剧中的下级口吻来了个半文半白的开场白,陈玉杰心道,咱至少客气了不是!到了大宋军中,第一原则就是不得罪主帅免得被人穿小鞋。
“哦,原来是陈都头,本将方才正寻思,是不是先用那大炮轰上一阵再来攻城,不想陈都头另有妙策。好,陈都头有何妙策,愿闻其详。”
郭倪一见是陈玉杰,这哈唐海归的面子那还是要给的,上次郭倪见识了卢期安演示pad,郭倪举一反三,心说大凡哈唐海归或许都有一身秘不示人的绝活,倒不可等闲视之,要是别的人多嘴,郭倪估计就没那个倾听的耐心了。再说这一次抢占滩头阵地,陈玉杰表现不俗,或许人家真有什么妙计也不一定,且听他怎么说。
陈玉杰于是当场献策,要求将两路人马的火枪队合为一队,由自己指挥,试一试新战术再说,万一不成,再祭起蚁附攻城的传统战术不迟。
郭倪在心中略一合计,便允了陈玉杰所请,只怪哈唐海归在郭倪的心目中是不同一般的存在,再说郭倪自称智将,对奇谋异策有一种天然的爱好,所以陈玉杰这一次请缨成功,多少有点运气的成分。
陈玉杰集合起三六十名火器兵,心说自己这会儿勉强算一个营长了,打好这一仗之后,也许还能升一级两级的。
令郭倪不解的是,陈玉杰第一件事居然是看风向,难道这姓陈的也要行那借东风的神迹!
今天是晴天,艳阳似火,有风,不过风不大。陈玉杰根据风向,最终选中了东南方,然后一声令下,火器队就在东南方列阵,按照陈玉杰的要求,郭倪又调了八百战兵在后阵列阵,按照陈玉杰的要求,这一面只准备了云梯,话说郭倪此前是准备了诸多的攻城器械,陈玉杰偏偏就只要云梯,也太寒酸了点吧,我大宋的攻城器械可谓精良,该不是姓陈的根本就不会用那些复杂的器械吧。
郭倪正胡思乱想之间,陈玉杰已经分派完毕,只见前面一众军兵展开了两大团花花绿绿的丝绸,郭倪知道,这是要升起热气球了。
这热气球郭倪是见识了的,那是为了指挥大炮发射的一种空中观瞄神器,嗯,这是要用炮轰城堡,好理解。
两只热气球转眼间就徐徐升起,下面的缆索一点一点的放,热气球一点一点地升高,不一会,两只气球就升到了半空。因为风向的原因,气球朝城头飘去,陈玉杰指挥着两拨拉缆绳的士兵往后移动,直到那两只气球漂浮在城头的正上方,这才作罢。
然后就一如郭倪所料,早已就位的大炮开始对着城头试射,在发射了十几发校射弹之后,一轮史无前例的炮击开始了。
说是史无前例,那是因为本时空此前从来就没有六炮齐射的先例,此前的台湾扫荡行动,最威武的时刻也就是两门火炮齐射,没打几炮那些土人就四散而逃,便再也用不着继续发炮,所以最多也就是打上十几炮,其声势自然是远远不如今日炮击的壮观。郭倪一时看得有些走神,岳琚也差不多,至于一众宋兵包括厢军士兵,一时深感震撼。
不过在陈玉杰看来,这才区区六门炮,而且装填一次费时费力,一次齐射之后,要隔至少三十秒才能再次发射,这简直只能称得上毛毛雨,远远够不上地毯式轰炸的标准。
陈玉杰当然不会满足于这样稀松的炮击效果,陈玉杰还有后招。
秦剑来和林五此刻正在其中的一个热气球的吊篮里,秦剑来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方才的两轮炮击已经让城头乱了套,城头的毗舍那军兵不知道如何躲避炮弹,高速射过来的铁弹在城头造成了恐怖的杀伤,但很快,那些毗舍那军兵便在交了昂贵的学费之后,终于懂得躲到城垛后面,这一来,实心炮弹造成的伤亡就大大降低了。
秦剑来嘴一撇,看了一眼脚下满箩筐的炸弹手雷,心中涌起一丝自豪,心道,躲吧,躲吧,等手雷从天而降,看你们这帮蛮夷还往那里躲!
很快,秦剑来就等到了投掷炸弹的旗语。
此时大炮已经停了,秦剑来一手抓起一只陶瓷外壳的炸弹,一拉导火索,就往下扔去,旁边的和林五则选择的是铁壳的手雷,同样也是拉火后往下扔。
“轰轰”,“轰轰”,四枚炸弹炸响了,但只有一颗炸弹正中城头。即便如此,秦剑来在硝烟之中还是留意到了有三个毗舍那军兵被炸下了城头。
又炸了一次,这次四颗当中有两颗炸在城头上。
郭倪一看,原来还有这一招啊,真是神来之笔!
不过陈玉杰很不满意,这帮笨蛋,你拉火之后别急着往下扔啊,你等一两秒再扔啊,这样就可以在空中爆开,对城头的杀伤不就全有了吗!当然最好是在离城头一两米的上空爆炸,那样的话,效果一定是最棒的。
好在城头的毗舍那没有什么远程武器,对半空中的热气球无可奈何。于是陈玉杰有的是时间打旗语,不过热气球上的四个家伙智商实在有限,愣是没明白下面的旗语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怪,事先对怎么以最佳方式往下扔手雷扔炸弹并无精确射击,也只好由着这帮傻鸟浪费弹药了,好歹效果还是有的。
在陈玉杰再不抱什么指望之际,秦剑来忽然之间开了窍,在连续扔下去八颗陶瓷外壳炸弹之后,终于在扔铁壳炸弹的时候,延迟了一下才往下扔,结果着一颗炸弹效果奇佳,就挨着城头在半空爆炸,一下子炸死了五六个毗舍那蛮兵。事后据秦剑来说起,在往下扔铁炸弹的那一瞬间,觉得这铁的炸弹精贵得很,一时有点不舍得往下扔,当然拉了火不扔更不行,于是就这么阴差阳错,让秦剑来开窍了。紧跟着,林五也开窍了,然后另一个热气球上的两人也如法炮制,这一下城头的毗舍那军兵便倒了血霉。
一时间,城头上烟雾缭绕,血肉横飞。
这还不算,趁着城头上死伤籍枕,一片恐慌,陈玉杰一声令下,一百名掷弹兵往城墙边冲去,冲到壕沟边,隔着壕沟就往城头狂扔手雷,话说宋军的这些手雷,制式就有三种,一钟是全陶瓷壳的手雷,一种是纸壳内装碎瓷片的手雷,最昂贵的一种就是铁壳的手雷。陈玉杰觉得前两种根本就只是过渡性的手雷,不过陈玉杰也不得不承认,这两种手雷至少造价低廉,效果也还凑合。
在这一刻,上有热气球上的自由落体炸弹,下有掷弹兵投掷上来的手雷,远处还有大炮隔一会一次齐射,两百多米宽的城头顿时变成了一片地狱。
郭倪看那城头上硝烟弥漫,爆炸声此起彼伏,一时竟然有些呆了。娘的,这还能有人活着吗!还愣着干吗!赶紧蚁附攻城啊。
陈玉杰此刻也的确有些发愣,朦胧中他把这场景想象成抗日作战了,话说在后世当兵也就是训练训练再训练,一次真格的仗没捞着打,后来陈玉杰就退役了。想想这个兵当得就没什么意思,后世中国所受的屈辱数不胜数,偏偏就没机会用手中的枪杆子为国雪耻,当兵后来当得都麻木了。
“陈都头,冲吧!冲吧!”
幸亏旁边有人提醒,陈玉杰这才醒悟过来,其实后面的郭倪已经发下号令,宋军此时随即蜂拥往前冲了过去。
陈玉杰呼喊着,机械地往前跑了一段,忽地停下来,目睹着军兵们越过壕沟、从云梯上向上爬去,然后越过城垛,最后占领城头,攻上城头的宋军越来越多,胜利已经不可动摇。
在这一瞬间,陈玉杰有点泪眼模糊,心中的痛苦好似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尽情发泄,然后心中涌起万千豪情。
第二百四十三章 跨海视察
淳熙十七年十一月初九,晴天,赵抦的专用安全橄榄船又开航了。这次不是去往台北,橄榄船出了港口,前面是一艘战船开路,后面跟了三艘护卫战船,其中的一艘赫然便是赵抦属下唯一的铁甲战船,说是铁甲战船其实有点夸张,不过这艘船的表皮的确蒙上了一层铁皮,放在这个年代,称之为铁甲战船似乎也没有人计较。
茅庚此刻就在橄榄船上,此刻侧门是打开的,可以瞥见门外的海天,但这种船过分追求安全性的后果,就是视野大大受限,使得众人毫无心思欣赏一路的海景。
赵抦这是前往吕宋岛视察,除了拉上了茅庚,同行的还有陆九渊、叶适、卢易见和刘过,赵抦还差点将朱熹也拉进视察团中,不过朱熹这段时间正忙于格物,实在无法同行,赵抦这才作罢。
茅庚作为特首,本来事情极多,但要说连出个差都抽不出时间,那也不是事实。何况有老丘留在特区,没有什么事不能处理,尽可放心。茅庚心说,自己这个当领导的,领导风格也是时候转型了,过去一直是事务型领导,以后咱得学会当甩手掌柜。
赵抦拉这么些人一起前往吕宋,自然是图个热闹。
一路上少不得闲聊,话题多半便是宋军这次跨海远征吕宋。而说到这次远征,就不能不提热气球掷弹战术的大获成功。
“易生啊,这个陈---陈佩诗倒是一个敢战又多谋的勇将,当然,造出热气球,首功还是你茅易生。”
陈玉杰一开始想用“佩斯”的表字,穿越众当中立马就有人给否了,做人不能这么恶趣味嘛,结果就改成了佩诗,表字有点女娘的味道。赵抦觉得这个表字太过雅致,跟武将有点不沾边。
茅庚当着小卢的面,哪敢居功,这热气球实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因而顺嘴就说道:
“这热气球之事,不值一提,要说起来,象山先生督造手雷炸弹可谓居功至伟,这一年多来,手雷、地雷、各式炸弹门类齐全,而且威力大增,正是有了这些威力大增的炸弹,才有高空轰炸之奇功。”
茅庚这一番表扬,让陆九渊感觉有点汗颜,连忙道:
“易生休提我陆某之功,倒是应该说教训,从此次西征所用手雷效果来看,还是易生说的对,手雷不宜再用陶瓷外壳和纸质外壳,事实证明,一个易损,一个易潮,陶瓷外壳手雷不便保存携带,纸质外壳手雷极易受潮,行军作战,铁壳手雷才是不二选择。陆某惭愧,因陆某之故,致使陶瓷手雷误爆,此乃深刻教训。自此之后,陶瓷手雷和纸壳手雷一个也不能造,只造铁壳手雷。”
话说这一次西征,远不是就在地头的台湾扫荡行动可比,正好考验武器的运输携带性能。事前绝对没有料到,在这次远征中损坏的陶瓷手雷竟然高达三成之多,尤其士兵们从绳网上攀援下船的时候,随身所带的陶瓷手雷一不小心就撞碎或者挤碎了,最悲催的一个士兵在攀援过程中不小心弄响了陶瓷手雷,造成一死三伤,使得士兵们对使用陶瓷手雷心生抗拒。原本陆九渊很是看重陶瓷外壳手雷,原因是陶瓷手雷惠而不费,爆炸的威力还不输于铁壳炸弹,所以造出来的陶瓷手雷不在少数。然而经过这一次远征下来,事实胜于雄辩,陆九渊也不得不承认,看来造手雷还真不能偷工减料。
卢易见心中暗笑,心道陆九渊在节省成本上简直跟自己的老爸好有一比,年纪大了之后,估计都爱琢磨省钱之道,在这一点上,无论古今,都没什么区别。不过,不能不说,这年代生铁产量还是太低了,手雷这种消耗品用生铁来造貌似真的很败家,所以,陆九渊的出发点就更能够理解了。象山先生咱也是要搞好关系的,咱不妨顺毛捋一捋:
“象山先生,依我看这陶瓷手雷也不是不能用,终究造价低廉,若能妥善运输妥善携带,陶瓷手雷、陶瓷地雷亦能物尽其用。听说夺得攻城首功的那个姓秦的勇士,就很是喜欢用陶瓷手雷的,要不是他在扔铁壳手雷的时候觉得那铁壳手雷精贵,一时舍不得扔,没准还摸索不出来凌空爆炸的窍门呢!”
卢易见这么一说,赵抦也附和道:
“期安说得不错,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众人的一片笑声中,陆九渊摇摇头,只有苦笑。(..tw)
笑过之后,刘过面带神秘地说道:
“我听说这次用上了一种新的猛火药,威力翻了好几倍,是这样的么?”
刘过是赵抦指名随同前往吕宋采访报道的,而刘过在特区也算是消息灵通人士,不过他的消息来源驳杂,很难说得上准确。
赵抦笑道:
“改之先生,猛火药是有的,至于猛火药的威力吗,你道听途说,稍稍有些夸张。不过茅先生表过态,假以时日,未来的猛火药将比今日之火药威力强上十倍百倍,易生说的话,我是相信的。”
陆九渊情知刘过说的是锌粉火药之事,也没别的,就是在火药中添加研磨至极细粉末的锌粉,茅庚称之为锌热剂,添加之后,这种火药的爆炸威力确实是大有提高,至于提升了多少威力,按照茅庚的说法,至少提升了三成以上。估计面前这个刘过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嘛,当然会极尽夸张,呵呵,完全可以理解。
在茅庚眼中,添加锌粉乃是一种临时办法,最好当然是添加铝粉——铝热剂,那样可以大幅提升燃爆效果。不过,要得到铝,就得上电解工艺,目前在发电方面进展还算不错,只要有了足够的电能,制备出氯酸/钾就很容易了,氯酸/钾的爆燃效果比**强多了,要是再有铝粉锦上添花,大宋的新版手雷威力那才叫威猛。
刘过听了赵抦所说,心道这传闻终究不是空穴来风啊,不过这等机密之事自己不便往深里打听,便干脆转移话题道:
“这空中轰炸既然威力无与伦比,若是将来与金兵对战,只须升起若干热气球,噼里啪啦猛扔手雷,任他金兵再狠,也抵挡不住这般轰炸吧,如此,灭金兵岂不是举手之劳!”
“改之兄,此言大谬不然。这热气球,一则依赖风向,若风向不对,便无法悬停在金兵军阵之上投掷手雷。二则那金兵有强弩,热气球不能漂浮在低空,升到高空倒是无虞,不过高空热气球漂浮不定,投弹不准,效果未必就好。再说升起热气球颇费时间,双方战阵之间,战机稍纵即逝,待得升起热气球,恐怕那时胜负已分。故此,对付金兵,这热气球就未必好使了。”卢易见其实很嫉妒陈玉杰,这家伙在吕宋之战中出尽了风头,原本这风头至少有自己一半的,结果都被他抢走了,刘过要是再在报道文章中对热气球战术胡吹一顿,陈玉杰岂不是要上天!故此,这个热气球空中轰炸战术,咱得给他泼点冷水。再说,事实亦是如此!
“原来如此,受教。”刘过字改之,改得倒是快,可谓从善如流。话说金庸书中有主角杨过字改之,这刘过的名字表字不知道有什么来历。
不一日,船队到了箔里鲁,郭岳联军早就扫平毗舍那,但搜索毗舍那,不见沈师踪影,沈师跑了!不消说,那必定是跑去了箔里鲁,郭岳联军顺势再攻箔里鲁,也没费多少事,很快就攻下箔里鲁城,不过,依然没有发现巨寇沈师。但没有逮住沈师,总不能一个一个岛屿地找吧,所以宋军主力目前就驻扎在箔里鲁,在休整之后,便将开展一场扫荡吕宋岛的行动。
赵抦在郭倪、岳琚和陈玉杰的引领下,兴致勃勃地视察了箔里鲁城堡,但老实说,这个箔里鲁城堡实在是令人失望得很。赵抦此前得了报告,说箔里鲁城堡远胜毗舍那城堡,本以为箔里鲁城堡至少也是十里繁华,但实地一看,这哪里称不上繁华二字啊,看来大宋才是天下最繁华之地,套一下“哈唐”语境,蛮夷的城堡真是渣!
不过吕宋岛这个岛面积据说是台湾的三倍,原本这里可怖的瘴气自从有了彭大夫的神方也不足为虑,如此来看,又是一块宝地啊,就冲这个,国公我喜欢!话说这也是赵抦急不可待跑来吕宋视察的缘故,大丈夫何以为荣?当然是开疆拓土啊,赵抦烧包得很,第一时间就跑来了。
赵抦来视察,安排的正经事儿也是有的,那就是授勋。
城外的开阔地上,六千大宋军兵列出了一个整齐的方阵,在方阵的最前面,是三百六十名身穿闪亮白甲的军兵,他们是陈玉杰指挥下的火枪营。
秦剑来排在最靠前的一排,他的身旁就是林五。秦剑来和林五都是身材不高又瘦小的那种士兵,只有这样的兵才适合充当热气球上乘员,乘员的的重量轻一点,热气球能够携带的其他负载就多一点,这很容易理解。按照身高排列,秦剑来和林五理所当然就排在了第一排。
秦剑来此刻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自己将会获得国公亲手授予的勋章,紧张的是自己从来就没有经历过上台面见国公这种阵仗,貌似比阵前真刀真枪还令人紧张。
秦剑来不仅在毗舍那攻城战中立下首功,在接下来进攻箔里鲁的攻城战中,秦剑来突然灵光一闪,出了一个新主意,提出可以再吊篮中用霰弹枪向下射击。陈玉杰闻言一想,中啊!五十米半空用霰弹枪向下攒射,初速加上重力加速度,原本只有三十米射程的霰弹枪有限射程说不定超过六十米,在五十米范围或许正是最佳杀伤射程。事实证明,这真是神来之笔,一颗霰弹子弹甚至抵得上三四颗手雷,居高临下恐怖的攒射让守军分外胆寒,守军的军心迅速崩溃,这一次,箔里鲁城堡以更快的速度陷落。
秦剑来诚惶诚恐地上得台来,赵抦注意到那身略显肥大的闪亮白甲下面,这个瘦小的英雄身体看起来微微发抖,赵抦走过去,拍了拍秦剑来的肩膀,感觉对方有点僵硬,赵抦善意地笑了起来,于是秦剑来也回应笑脸,笑得有点傻,但是很可爱。激昂的进行曲一直在奏响,赵抦从盘子中拿起一枚金质勋章,将它挂在秦剑来的前胸。
然后,秦剑来转身向军阵敬礼,军阵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进退之道
“想不到茅特首你这个大忙人,居然在百忙之中抽空亲临吕宋这穷乡僻壤,该不是要来吕宋当特首吧!”
陈玉杰瞅个空,便和茅庚、卢易见三个人上了城头,三个穿越者单独呆在一起才好说话。陈玉杰确实想不到陈玉杰会来吕宋,至于特首之说,那只是顺口一说。
茅庚摇摇头,叹道:
“我其实真不想来,不过国公大人非要拖着我过来凑热闹,这不是没办法吗!就像你说的,在高雄那个小地方做一个小小的特首,芝麻大的官就忙得我够呛了,吕宋这么大一个地方,要我来领导,我哪有那个能耐!再说皇帝大人能放心把这么一块地盘交给我吗!”茅庚口里这么说,其实就算大宋朝廷让自己来当吕宋第一把手,自己还不愿意呢,好不容易在高雄那边创业成功,犯不着来这里再从头做起。
“要我说,当这个吕宋特首也没什么了不起,历史上西班牙人在马尼拉也不过几百大兵,人家西班牙委派的总督还不是当得好好的!”小卢心说咱是没这个机会干吕宋特首,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儿,当个草头王,凭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那自然是风生水起,可惜,一来大宋那个老皇帝未必信得过自己这个外来者,二来嘛,自己好不容易混上去临安朝廷行走的差事,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人生就是如此,要学会放弃。
“唉!不管是谁来吕宋主政,不管是叫总督还是叫特首,或者书记主席什么的,反正没我们穿越者的份。”
“正是,这事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本来是出来放松的,结果一扯就扯到政治上去了,搞得开像政治局常委会定班子一样的。”
一阵风吹过来,带来阵阵凉意,天气已经渐渐见冷了,不过吕宋的冬天并不冷,倒是这样的天气令人更为适应。陈玉杰拎了一串香蕉,这时候才记得用来待客:
“来,吃个香蕉,这香蕉我特地挑了最好的。”
卢易见不干了,嚷嚷道:
“老陈,你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吕宋这里的香蕉一堆一堆的,都烂大街了,你好意思!老陈啊,我不是说你,得了那么大一颗勋章,也不请我们吃个大餐什么的,敢拿这香蕉堵我们的口,门都没有!“
吕宋这里的香蕉遍地都是,而且香蕉这玩意在这个季节依然还有收获,这让人想起后世的菲律宾,中国老是拿菲律宾香蕉做文章,动不动就声称要限制进口菲律宾香蕉,菲律宾有一段时间被拿捏得没脾气,香蕉和菲佣是菲律宾的出口拳头产品,菲佣还好点,香蕉出口不了的话,就烂地里了。
茅庚也凑趣道:
“老陈啊,小卢说得在也不错,拿这烂大街的香蕉待客,的确是对不起那颗闪闪发亮的勋章。”
陈玉杰剥开一支香蕉,啃了一口,皱了皱眉,这香蕉吃多了,好像真会反胃。陈玉杰随即叹道:
“欺负这帮还没开化的土著,没什么意思,完全是胜之不武,我都羞谈功劳二字。”
陈玉杰随即爆料道:
“毗舍那号称是一个国家,其实不过是一个部落联盟罢了,据我看恐怕还不如西周,西周还有一大帮牛气的诸侯,毗舍那这个国王要多窝囊有多窝囊。你别看报纸上吹嘘毗舍那有一两万人守城,嘿嘿,那是瞎吹,攻下毗舍那之后,才知道城堡中不过六千多户人家,各个部落的确是去了一些兵丁,但加起城堡中的青壮来也不到八千人马,至于城堡修得不错,那是得益于沈师的规划。呵呵,不过蛮兵也懂得虚张声势,但他们的战力实在是渣,不用空中扔炸弹那招,城堡也守不了一天。这样的仗,有什么打头!”
想不到吕宋岛的政治生态比预想的还要落后,茅庚心道,大宋在这个年代,政治可谓相当成熟了,比起周边这些歌政治上的侏儒,大宋的确可以称得上巨人了。
看看箔里鲁这里的情形,比毗舍那也只是强得有限。
难怪赵抦在走马观花看了这里的现状之后,心中的优越感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比起这个落后的国度,毫无疑问,大宋就代表先进的生产力,代表先进的文化。
瞧着赵抦一副挥斥方遒的劲头,茅庚无意于抢国公的风头,总之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在陪同视察途中,茅庚秉承一个准则,就是尽量少发言,少表态,正所谓,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低调不等于不琢磨事儿,到了箔里鲁,茅庚就琢磨开了,这个“箔里鲁”好像就是后世的马尼拉!有时候翻译害死人啊,北京在老外那里竟然会整成“peiking”,香港会整成“hongkong”,根本就不着调嘛!或许土著们发音经宋人音译的是“箔里鲁”,经西班牙人音译就变成了“马尼拉”的外文音,然而又经转译,变成了马尼拉。
不过以前和历史上叫什么名称不重要,反正现在,这个偌大的岛屿被正式命名为吕宋岛,而箔里鲁则被赵抦命名为“马吕南”,可想而知这是陈玉杰的杰作,关于这个与“马尼拉”发音雷同的名称的来由,乃是得自“立马吕宋之南”——将军旗开得胜,立马扬鞭,好不嘚瑟!起一个这样的名字貌似真的很拉风。
马尼拉那种名字太不中国了,叫马吕南,就很中国,估计赵抦也喜欢这个“立马吕宋之南”的创意,所以稍作沉吟,便拍板直接定下“马吕南”这个名称。
话说马吕南这里,倒是有大帮的华人,最早来到吕宋岛的华人,应该是南北朝的时候逃避乱世跑过来的,三四百年之间,来吕宋讨生活的华人不下万数。比起土著来,华人在农耕和经商方面自然都要高明得多,故而在这里华人掌握了大部分财富,就象后世一样,菲律宾的华人掌握了70%的财富。
上一次到过特区的商人林元加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宋天兵的红人,经林元加一番串联,又有本地一帮经商的华人团结在了大宋天兵的周围,这些人大多是祖籍福建和广东一带的来客,有了这些人作为管理当地华人以及土著的基层管理者,马吕南如今的局势显得波澜不惊。
有感于吕宋的政治生态之原始落后,生产力同样的原始落后,这样的状况自然谈不上民生,以至于赵抦感叹道:
“未料吕宋竟然如此原始,迁移至此的华人还好一点,那些土著委实是生计维艰,简直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大宋以仁义为本,理当救穷苦百姓于水火之中。”
赵抦在会议上如此定调,自然不是临时起意,不过这里的农耕水平实在是太可怜了,守着沃土居然仍然不得温饱,土著们饱一顿饥一顿,日子过得实在凄惨,激起了赵抦的怜悯之心,倒是真的。
郭倪这一段时间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此次远征,郭倪赚足了风头,但郭倪并不满足如此,土著们的抵抗实在太微弱,郭倪只觉得浑身是劲没处使。考虑到赵抦正是雄心勃勃的年纪,郭倪觉得要趁热打铁,便道:
“我军不费吹灰之力,轻松便攻取吕宋,可惜沈师那贼寇再度逃脱,终究是未竟全功,又闻此贼逃亡南方之棉兰老岛,以末将之见,不如乘胜追击,发兵棉兰老岛,将那逆贼擒拿归案,同时传播仁义,施之以恩泽,救黎民于倒悬。”
茅庚乍听此言,不免愣了一愣,靠!得陇望蜀啊,郭倪这家伙真是疯狂一族,这吕宋岛就够大的了,起码得数年才能消化得了吧,循序渐进才是王道,要攻取棉兰老岛那也得在吕宋岛站稳脚跟之后呀,赵抦不要听他煽动才好。
就说这个棉兰老岛吧,后世的棉兰老岛一直在闹独立,岛上是一帮伊斯兰人霸着,搞了个什么解放阵线,造反绑架搞尽了名堂,反正只会破坏不会建设,闹独立闹了四十年,弄得棉兰老岛一穷二白,据说棉兰老岛到处都是浓密的热带雨林,最适合开展游击战,菲律宾作为美国人殖民地的时候,美国人都拿棉兰老岛的游击作战头痛不已,那种地方还是不去的好。
茅庚自己不想出言反对,好在卢易见及时跳出来反对道:
“郭将军乘胜追击固然是精神可嘉,不过我听说那棉兰老岛火山密布,多是不毛之地,取之无益,何况吕宋岛幅员辽阔,建设吕宋须从长计议,终不能一蹴而就,与其取棉兰老岛,不如沉下心来先将吕宋建设好,待吕宋建设初具雏形,再取棉兰老岛不迟。”
茅庚心道这话说得好,做事和做人一样,要识时务,懂进退,要懂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叶适是持重之人,当下也说道:
“若要治理好吕宋,所费甚巨,朝廷是否能拿出这么多钱出来,只怕未必乐观。我意,还是不急于进一步扩张为妥。”
茅庚心道还是叶适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要启动整个吕宋的建设,不是一点钱能够对付的。
但想不到的是,陈玉杰竟然站起来说道:
“那棉兰老岛火山密布是不错,但既有火山,硫磺就丰富,而且火山周边,土地必然肥沃,正好取下此地,以为天下粮仓。至于出兵要钱,治理要钱,这个固然不假。但完全可以借鉴高雄特区经验,在土地上做文章。”
“嗯,这倒是一策!”赵抦点点头,随即就将亲切的目光投向茅庚,茅庚心中猛地一沉,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未雨绸缪
赵抦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茅庚心中陡然一惊,联想到愤青哥陈玉杰方才要盘活吕宋土地的歪计,心道拓荒者的角色我已经做够了,国公大人,在座的个个皆是高人,你可别只顾盯着我啊。
还好,意气风发的赵抦只是亲切地看了一眼茅庚,赵抦这时候联想到的,只是当日茅庚与皇祖父立下赌约索要高雄土地的那一幕,事实证明,再蛮荒的土地也是土地,就看怎么去发掘价值了。
在茅庚心中忐忑不已之际,赵抦已经发话,留下叶适协助吕宋民政,吕宋军务则仍旧由郭倪主持,其实在茅庚看来,吕宋暂时也没什么民政可言,现阶段恐怕还是以军事为主,吕宋的土著毕竟不同于台湾土著,这里的部落貌似是稍微高级的那种,一个个部落要收服起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赵抦本是非常高调地前来视察,但一番视察过后,发现现实有些惨淡,况且吕宋之事终究不是自己一言而决,涉及吕宋大事最终还得朝廷示下,包括土地处置和官员派遣之类的,自己也就是能够上书建议一下,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至此,赵抦有些意兴索然,就没了心思在吕宋久待,匆匆忙忙就结束了这趟视察,乘船返回了高雄。
《特区新报》对此当然是一番很高调的报道,在刘过的笔下,吕宋人民在此之前过的是苦难至极的生活,故而大宋天兵一到,吕宋人民如逢雨露甘霖,争相依附,云云,反正极尽夸张。
茅庚回到自己的地盘,不知怎么的,心情却一直不见轻松。
这一日,趁着卢易见跟赵抦去了台北,茅庚让老丘请来了部分穿越界人士,开起了座谈会。(..tw好看的小说)
贺驰安和彭勤方早已去了临安,而穿越者之间经过半年多的磨合,也慢慢地互相有所了解,所以这次参与座谈的穿越界人士,算起来都是穿越界有影响力的一班人。
茅庚看了看,除了老丘、钱爱如,赵余春如今是炙手可热的铁甲战车项目负责人,林礼士是平炉炼钢项目负责人,顾永强是化工负责人,而波特如今俨然是造船专家,李和勤在老彭走后俨然便是特区电气方面的高手,这七个人可以称得上穿越界在特区的中坚力量。至于没有与会的罗德曼和三位年轻女士,罗德曼脾气古怪,三位少女他们还有待成熟,所以他们暂时被代表了。
老丘自从代理了几天茅庚的角色之后,更加地自信满满了,很自如地,老丘就开始抛出了今天议论的话题,随后大家就议论开了。
“吕宋有什么?金矿、铜矿,好像还有镍矿吧!其他还有什么,香蕉、椰子,好像菲律宾是烟叶生产大国,可是这会儿烟叶还在南美吧!我感兴趣的是吕宋的铁矿,好像吕宋的铁矿石还是蛮丰富的,据说有3亿吨的储量,而且矿石品位还不低,要不然在吕宋开一个铁厂如何?”
林礼士穿越前做的是钢结构工程,当年大学的时候是分配在某国企钢铁厂搞技术,后来下海潮汹涌,林礼士便下海倒卖钢材,再然后就做上了钢结构工程。在钢铁行业混了半辈子,曾经还有人邀他去菲律宾棉兰老岛开铁矿,这事当然没有下文,但好歹是了解了菲律宾有铁矿资源。.tw[]
“林,吕宋那里才3亿吨,可是,澳洲的铁矿石有三百多亿吨,我建议你还是去澳洲。从吕宋到澳洲,很近了,对不对!”
波特用他蹩脚的中文表达着自己的意见,不过,不能不说,波特的中文这一段时间还是蛮有长进的。波特对于宋军占据吕宋颇为兴奋,尽管历史上菲律宾一度是美国的殖民地,但这时候美国都不知道在哪里,波特只需要为自己打算就足矣。既然自己和罗德曼商量好先去澳洲,现在吕宋都占了,离占据澳洲还会远吗!
赵余春摇摇头,有点不屑地说:
“林工你那搞的那平炉炼出来的钢还差点火候啊,你搞的那转炉炼钢好像也不怎么样,什么时候能赶上茅特首搞的坩埚炼钢那质量,再扩张不迟吧!那时候到吕宋办铁厂也好,去澳洲办铁厂也好,我赵余春一定会全力支持,不过,在炼钢没过关之前,我建议,还是老老实实先在这里将最初级的钢炼好再说吧!”
茅庚只能苦笑,心道自己本来是想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爬科技树的,但这帮穿越者来了之后,节奏就被彻底打乱了,这帮人人人都是能人,林礼士号称是钢铁业专业人士,一来就要同时上平炉转炉,实话实说,林礼士折腾一番之后,炼出来的钢也算凑合了,起码产量蹭蹭上涨,至于质量,比茅庚搞的那种土转炉炼钢也要强上不少,不过在除硫除磷方面还不太理想,质量还赶不上坩埚炼钢是事实。
不过咱得宽容一点对吧,茅庚想到这里,便出面及时调和气氛道:
“林工在炼钢上还是颇有成绩的,我看现在的问题,可能还是酸性高炉引发的问题,还是要上碱性炼钢炉,顾工啊,我看还是要找到镁耐火材料才好。你是搞化学的,这碱性炼钢炉的事情你要多费心呐!”
一听茅特首说到自己,顾永强便开始倒苦水了:
“茅特首啊,我这边事情可不少啊,三酸两碱,两碱要升级,三酸目前就只是弄出了硫酸,硝酸当然也快了,盐酸嘛,只要电解技术过关,那当然不难,不过,后续的化工项目可不少,我也腾不出手来找镁质耐火材料啊,特首大人,不如先弄点纯碱掺到炼钢炉里脱硫脱磷,原理上也能行的,赵余春实在要好钢,暂时就用这办法好了。”
一看茅庚颔首,顾永强得寸进尺道:
“茅特首,我提个意见,那个充气轮胎项目就先停下吧,在没有橡胶的情况下,强行上充气轮胎,费力不讨好啊,弄出来的那玩意,没跑几里路就破了,与其这样劳神费力,还不如干脆派人去美洲跑一趟,一是橡胶树,二是烟叶种子,都弄回来,然后就在吕宋大规模种植,吕宋什么也别干了,就种橡胶树和烟叶,哦,当然水稻、甘蔗也可以酌情种植一些,我看吕宋的定位就在种植上,至于工业,就别规划进吕宋发展计划里边了,后世也没听说菲律宾有什么强大的工业,想必那里根本就不合适搞工业。”
充气轮胎项目看来是自己瞎指挥,前前后后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资源,茅庚虽然很不满顾永强在会上提出来,但这事还得正面表个态:
“老顾说得不错,充气轮胎项目这事是我的失误,就到此打止吧,至于橡胶苗和烟叶种子,还得等盖伦抗浪船造出来之后,才好安排美洲之行。要拿到美洲的物种,比如橡胶树苗,烟叶种子,还有土豆、玉米种子,至少也得一年之后了。”
老丘见茅庚这位当领导的显得大有担当,当下就大拍马屁道:
“茅特首从善如流,乃是我们穿越界的莫大福气。”
然后直视顾永强,老丘笑道:
“不过我不赞成顾永强的说法,吕宋怎么就不能搞工业了!台湾的资源能跟吕宋比吗!韩国呢?新加坡更是没法比了,台湾和韩国新加坡都是亚洲四小龙,别忘了后世的菲律宾有一亿人口呢,地盘不小,资源更是丰富,它工业不强那是它政府不给力。”
老丘顿一顿,扫了在座的一眼,郑重其辞地说道:
“假设要让我们穿越界为主建设吕宋,我们能不能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建设方案,请诸位好好考虑一下。也许哪一天大宋皇帝一声令下,我们的茅特首又要调去吕宋当特首,这个可能性是有的,既然有这个可能性,我们就得拿出一套预案。”
一直没说话的钱爱如此时也接口说道:
“老丘说的对。再说,就算不是茅特首去主持吕宋的发展大业,估计大宋皇帝也不会让我们做一个旁观者,我们之中的一些人恐怕会派往吕宋,所以我赞成老丘,多一手准备总是应该的。”
茅庚有点头痛,换位思考,站在大宋皇帝的角度,一个台湾还没有搞定,现如今忽然又多了一个吕宋要建设,赵眘会怎么想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宋焦点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眼就到了淳熙十七年的年底。
在这一年里,大宋有了明显的中兴迹象,赵眘坐在皇帝宝座上,随着各种令人振奋的消息不断传来,赵眘又燃起了年轻时候的那种豪情。
本来赵眘在淳熙十五年就萌生了禅位当太上皇的意思,原因是验看北伐无望,一年又一年的勤政换来的依然还是一个守成的局面,这样的日子久了,年纪一大,来日无多,也就越来越灰心,有道是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就是赵眘那时候的心境。曾几何时,赵眘真的准备找个适当的时机,干脆交班给儿子赵惇算了。
不过,每一个时代总有不世出的英才涌现,就在淳熙十五年,冥冥中好像是上天的安排,让茅庚给大宋带来了一份惊喜,然后,大宋忽然之间就显示出了勃勃生机,在短短一两年间,一个一个奇迹涌现,让赵眘有点目不暇接。而今,赵眘可以断定,即便不能再自己的有生之年北伐成功,在大宋下一个皇帝手上也一定会收回中原故土,甚至将会包括被石敬瑭出卖的燕云十六州。
如果说,此前大宋对金兵还十分忌惮的话,那么,在茅庚发明了火炮之后,局势就发生了变化,所谓“攻守易势”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吧,自从有了威力惊人的火炮,大宋便隐然从军事劣势转为了军事优势。而随着火枪的问世和逐步装备军中,可以毫不讳言,在军力上全面压倒金兵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说取下台湾是在海上攻略上跨出了一大步的话,那么,在占据吕宋这个大岛之后,赵眘就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来蕴藏着巨大的机会。而且,从道义上看,相较于那些还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大宋的文明领先程度的确可以称得上高山仰止,拿报纸上时髦的话来说,大宋有责任领导未开化的原住民走向文明。.tw[]从这一点来看,大宋完全是师出有名,吊民伐罪,救民于水火,此之谓也。
由此看来,即使从大义的角度,大宋在取下吕宋之后,若真像那些迂腐之人建议的那样退兵,放任吕宋土著自生自灭,那绝对是不负责任之举。大宋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文明大国,是决不能干这种始乱终弃的行径的。
但问题又来了,对于吕宋采取什么样的治理办法,显然值得斟酌。如果在以前,不用说,多半还是羁縻的那一套,就连琼州那里,至今还是那么个状态,凡是黎族所居,一概都沿用羁縻之策。不过,台湾在一年半时间就基本上完成了传统意义上的改土归流,这显然值得借鉴。当然,最闪亮的还是高雄特区,这个“特区”取得的成果实在是十分特别,十分耀目,以至于在赵眘的心目中,有了一种假设,要是多有几个这样的特区,那大宋又会是一种什么样子呢!
特区在这一年半里,消化了两万五千厢军,为朝廷省了两百多万贯养厢军的军费,而且这是长期效应,以后每一年都能节省下一百五十万贯军费。至于减少厢军会不会影响大宋抗衡金兵的总体军力,这一点当然无须杞人忧天,大炮和火枪在这个时代就是无敌的存在,如今在大宋军中已经陆续装备了上百门大炮,以及上千支火枪,而且岳琚已经调回临安,指挥火器卓有成效的陈玉杰也随军到了临安,相信随着时间的演进,大宋的火器部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凭借一批批精兵强将,就等某一个时机到来,那时便能一举扫灭金兵。既然如今走的是精兵之路,大宋那些靡费军饷的厢军还可以继续裁撤。
除了在军器上的贡献,特区对于国库的贡献也令人惊喜。
朝廷的水泥生产盈利惊人,在产量一再攀升的情况下,特区水泥的生产产量达到了十七万吨,一吨水泥价格十五贯,营收达到了二百四十五万贯,盈利超过一百万贯,仅此一项,就足以抵掉当日攻取台湾的所有投入。特区水泥还在继续扩充产能,而福建、临安、四川的水泥厂也在陆续上马,届时将会为朝廷赢得更高的收益。至于时表,营收竟然达到了想象不到的四百二十多万贯,盈利更是超过三百万贯。这还没有计算台宋海贸的收益,加上台宋海贸三百万的收益,赵眘没有理由不高兴。此外还有辛弃疾主持的铜、锌、锰开采,也跟特区息息相关,辛弃疾这里也消化了两万厢军,还赢得了两百多万的盈利。
大宋皇帝赵眘有理由感到高兴,跟大宋皇帝比起来,茅庚赚的钱一点也不少,玻璃、肥皂、火柴、化妆品、制药、造车造船都是盈利大户,加上穿越界女士来到特区之后新上的香水、纺织时装项目,当然还有股票上的投机收益,统统算起来,茅氏集团的收益超过了六百万贯。
话说回来,在这一年里,茅庚遇到了穿越以来最大的一次挑战,因为忽然之间又来了一帮穿越者,猝不及防的茅庚一度极为紧张,但危机很快就过去了,穿越者结成了穿越界同盟,同盟制定了先来后到的优先原则,茅庚有幸成为本时空穿越界的最高领导,然后,穿越界就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当然,在茅庚的心目中,危机并没有真正过去,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些不安定的变数陆续在演绎。比如说,卢易见就是一个难以把握的变数,这小子如今到了临安,貌似在朝廷混得不错,谁敢保证这小子异日得志之时,不出什么妖蛾子呢!再说罗德曼这老外吧,老是嚷嚷着要去澳洲,真是不消停。
克拉地峡那边,马奋和韩焕章那几个带着一帮来自多国的乌合之众,一直在沿着克拉地峡扩充着领地,土著部落不是这帮人的对手,但土著搬来了真蜡救兵,好在马奋指挥有方,又有“流星弹”助威,最终真蜡的兵马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不得不黯然收兵,当然,这也是因为占城那边已经大兵压境了。如此一来,克拉地峡的局势暂时是稳定下来了。
刘文兵率领两艘远洋船,一路向西,到了印度跑了一趟,贸易还在其次,刘文兵声称这只是远航的,虽然如此,刘文兵也没有白跑一趟,大宋的丝绸瓷器还是相当受到追捧的,售出丝绸瓷器,收购棉花、香料之类的,算算账,赚多了。刘文兵随后又回到了克拉地峡的西海岸的哈秦镇,与西海岸对应,东海岸的港口被命名为马来镇,这好歹是尊重了一回历史。
克拉马路已经修好了一条毛路,东西海岸算是拉通了,不过这条路一下雨就满是泥泞,显然离穿越者的要求相去甚远,所以克拉地峡的穿越者声称,修筑秦式路轨完全是势在必行。克拉地峡那边,现阶段修路和建设,肯定是烧钱,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这对于印度的贸易是一个大大的促进。按照刘文兵的说法,在印度收购的棉花就可以暂时储藏在哈秦镇,其他的印度物质也是如此,印度到哈秦镇的距离很近,如果船运只需要跑印度洋航线的话,相信有一大批印度、中东海商可以开辟印度洋短程航线,同理,东岸的马来镇离中国沿海不远,同样也会吸引大批商家开通从中国到马来镇的航线,如此一来,马来镇、哈秦镇借助克拉马路完全有望成为本时空世界性的贸易枢纽。
理论上,这当然是没错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克拉地峡还没有显示出特别的吸引力,只有有数的几家关联公司和商家在以实际行动支持这个概念中的枢纽。
在克拉帮穿越众的坚持下,混凝土路轨已经开始修筑。令人蛋疼的是,这条路轨的轨道宽度采用了一个有点奇葩的宽度值:2.222米,这被讥讽为史上最二的宽轨据称并不是一点根据也没有。
说到宽轨铁路,比世界流行轨宽1435毫米宽的铁路有不少,俄罗斯及中亚国家包括巴基斯坦都是用的1520(1524)mm轨距,而西班牙、印度的轨道更宽,是1676mm轨距。不过,比起历史上存在过的创纪录宽轨,这些便是浮云了。其中法裔工程师布鲁内尔(isambardkingdombrunel)设计的英国大西铁路(greatwesternrailway),建造时就是采用罕见的2140mm轨距,被称作“无敌宽轨”。为什么叫无敌宽轨呢?那是因为,轨道宽了之后,不仅列车行驶的稳定性大大增强,还使车厢内部变得宽敞舒适。
但不管怎么样,2.14米的宽轨已经是很离谱了,历史上这一段宽轨铁路后来还是被英国人扒了,换成了1435的轨宽,可见2米14的轨宽不受待见。未料韩焕章那家伙竟然还嫌2米14不够宽,非要搞出2.222这个最二的数字,这不是浪费吗!但是韩焕章得到了克拉那伙人的一致支持,他们论证曰2米到2.5米的轨道宽度才是最科学的。茅庚本就是那种好说话之人,还有就是老丘的支持,老丘认为宽轨更符合工业艺术,于是这个奇葩的宽轨也宣告通过。
由此可见,尽管穿越界存在诸如此类的不和谐噪音,但终究还没有起什么大的风浪,总体来说局势还是在可控之中。
在茅庚看来还感觉不是特别满意,但是在大宋民众看来,茅庚和特区简直就是一个逆天的奇迹,特区速度被人挂在在嘴边,动不动就会说“你看,特区如何如何。”反正,茅庚在特区创出的奇迹,成为了大宋的焦点,吸引了大宋无数人的眼球,很多人正是被特区吸引,虽然远隔大海,仍然不远千里前往特区,不能不说,一年来,前往特区的人的确越来越多了。
包括深宫里的皇帝赵眘,也不免生出一些期待,想亲眼去看看特区究竟是一幅如何神奇的摸样。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方向之争
一转眼过了除夕,很快便是元宵。<-》宋时的元宵比除夕初一还要热闹,十四十五十六连续三天“放夜”,临安会掀起一场三天三晚的狂欢,那是万人空巷的热闹场面,直到过了元宵,宋代的春节才徐徐落幕。
这一日已是正月十三,昨晚断续的飞雪到了天亮时便已经停了,赵昚在宫女的侍候下起床穿衣,洗漱梳理停当。
一出门,一阵寒风吹来,赵昚打了一个寒噤,天气真冷啊!
不过赵昚还是来到了平日打太极拳的亭中,深吸一口气,打起了太极拳,一趟拳下来,感觉口舌生津,天气也不显得那么寒冷了。赵昚感叹,这个学自于彭勤方的太极拳果然不错,自从练了这太极拳,不过两月,精神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嗯,就好比报上“盖中盖”的广告语——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吃嘛嘛香。
赵昚用过早膳,感觉精力充沛,左右无事,便打发太监前去宣棋待诏,随后便下起了围棋。赵昚的爱好不多,不**,不贪财,平时也就喜欢下下围棋。
棋到中局,有太监进来通传,太子赵惇有事觐见。
此时棋局还很漫长,又值节假日,难得偷闲,这盘棋可不能就此封盘,非要下完不可,赵昚便吩咐让太子进来观战。
这盘棋最后是赵昚赢了一子半,赵昚很高兴,特意打赏了棋待诏。
等棋待诏一走,赵昚笑问赵惇道:
“何事?”
“启禀父皇,大理国使节过了上元节就要回归大理,儿臣这些日与大理国使节相处,大略知晓大理国局势,大理国这些年间段氏式微,高氏专权,内战频发,儿臣以为,不若乘其内乱发兵取之,而后乘势西进,直取缅甸,打通印度洋出口。如此,比之绕道南洋或经克拉地峡,我大宋与天竺、大食、泰西诸国贸易从此畅通无阻,不失为我大宋强盛之策。”
赵昚“哦”了一声,心道这又在提西进战略啊,不过很显然,此西进战略非彼西进战略,显然是升级过了的,原始版本的西进战略只是攻取大理国,升级版本居然要打通印度洋出口,嗯,堪称大手笔啊!自己这个年过四十的太子显然在琢磨如何巩固自己的太子地位,迫切想要刷政绩了。
赵昚看着赵惇,心道太子这把年纪,压力的确是不小。自从赵抦占了台湾,又取得了若干眩目的政绩之后,朝野便不断有风传传出,说什么赵抦可能顶替赵惇,直接接班做皇帝,云云。当然这只是谣言,赵昚心知,自己虽然也曾经有过传位给赵抦的想法,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只要赵惇不犯大错,这个太子是不可能随便废掉的。
今年赵惇都四十有四了,至今为止,太子已经当了二十年,要撸掉赵惇的太子之位,一方面赵眘不落忍,其二嘛,大多数臣子也会坚决反对。
也罢,自己这个儿子虽然稍显平庸,中人之姿还是有的,大不了在自己有生之年把开疆拓土的大事办得差不多,再交给赵惇守成吧。
值得高兴的是,赵惇也有自己的见解了,有自己的想法总是不错。按说这样的主意赵惇自己是想不出来的,不过,最近“海归”卢期安来到临安之后,便受了太子招揽,想来这应该是卢期安想出来的主意吧。
一看父皇并无不虞之色,赵惇继续道:
“目下朝野所争,不外乎北伐和南进两个方向,以儿臣之见,北伐还须积蓄力量,暂时不可轻举妄动,反观南进,则偏离我大宋主要方向,犹如方才的棋局,黑子脱离主战场,致使痛失好局。儿臣以为,南进之策几乎完全倚仗水师,除此之外乏善可陈,只因蛮荒之地土人甲兵不堪一击,委实不利于陆战练兵也。而北伐终究离不开陆战,故此儿臣提出西进战略,一则大理国乃是富庶之地,取之可为大宋锦上添花。二则大理国甲兵尚属堪战,用以实战练兵可收良效,由此完善我火器营与传统战营之战术,为异日北伐打下基础。这是儿臣的一点拙见,父皇以为如何?”
赵昚点点头,赵惇这么个说法倒也有些道理,话说吕宋岛上那样的渣对手的确不具备练兵的价值,反观大理国,拿来练兵倒是一时之选,不过,有一利必有一弊,起码风险大了不少。
当然,要说风险大,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如今大宋军中装备了越来越多的火器,火炮火枪的威力,那是不用怀疑的,足以秒杀任何对手,就大理那点战力,估计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有火器助威的大宋天兵。
虽然有些意动,但赵昚终究不是冲动型的小年轻了,万事皆须计议周全,更别说开仗这样的大事!因此赵昚笑道:
“此事不急,待送走大理使节,再议不迟。”
赵惇感觉,父皇听了自己的主意还是很高兴的,本来嘛,这主意就真心不错,于是赵惇喜滋滋地走了。
到了下午,彭勤方来到了皇宫,彭勤方如今也是太医一族了,通俗一点讲,老彭现在就是皇宫医护班子的一员,不过老彭将身段放得很低,只把自己当做皇家的保健医生。今天此来,则是例行为皇帝诊脉,好在太医碰头会上为皇帝的身体健康提出一点保健建议。
在赵眘眼中,彭太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比如说彭太医教的太极拳就深合养生之道,彭太医开的调养方子也很见效,所以彭太医如今隔一两天就要为赵眘把把脉。
今天,老彭照例把了一会脉,感觉赵眘脉象平和,老彭在中医的造诣上终究还是有限,但架不住老丘手上有一本神书《赤脚医生手册》,又知道后世一些中成药的方子,现如今赵眘身体并无大碍,自然以调理为上,既然如此,六味地黄丸这个方子正好用上。
老彭写好方子,自有太监接了过去,这方子自然是需要经过多位太医一起论证过后,才能服用的。
老彭的上门医疗服务至此结束,正要告辞,赵眘却道:
“彭太医,依你看,朕这个年纪,可否坐船浮海?”
对于赵眘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彭勤方略略有些吃惊,难道这位天子要亲自检阅大宋的海上战船!不过彭勤方随即一想,这也正常,随着吨位越来越大的战舰下水,赵眘想上船看看那也正常,这事好像也没有什么风险。
“启禀陛下,以微臣所见,陛下身体尚属康健,短时间乘坐海船应无大碍。”
赵眘闻言,舒了一口气,微笑道:
“既然爱卿如此说,朕过些日子便可南巡台湾了。”
彭勤方一听,心说宋代的天子好像不兴出巡这码事啊,怎么这位天子大人一把子年纪忽然想着要浮海南巡了呢!难道每一个成功的国家领导一定都要有南巡的经历吗!
该死!想到哪去了,彭勤方从联想中醒悟过来,立即劝谏道:
“陛下年事已高,实不宜浮海南巡。”
“爱卿无须担心,想当日父皇高宗皇帝浮海月余,可见皇帝乘船亦是常事,何况朕听说新造的盖伦船不仅船大抗风抗浪,在海上行驶甚是平稳,而且船速也快,两三日便能抵达台湾,朕虽然已是暮年,爱卿难道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眼看年来高雄特区叠创奇迹,朕早就有心浮海南巡了,爱卿,朕时日无多,你理当助朕南巡才是。”
“可是------”,老彭还是转不过弯来,心说你都六十好几了,人家赵构当日浮海逃命那才二十好几,这能比吗!
“爱卿呐,你不是赞成南进战略的吗!上次你就跟朕说过,说这年代是‘小冰河期’,不利于北进,利于南进,朕也觉得南进似乎不错,但朝中屡屡有不同之声音,报纸上也是如此,请求立即北伐者有之,请求西进者亦有之,更有人不思进取---。唉!朕不去亲眼看看特区之优胜之处,又何能下定决心作出取舍呢!”
彭勤方心道赵眘你真是看得起我,连这话也跟我说啊,不过这小冰河期的确是自己跟赵眘说过的,历史记载,985年到1192年这个期间是小冰河期,这段时间气候可谓相当的寒冷,自己来临安就有所体会。最离谱的是,曾经有那么几个年头的冬天,淮河流域、江南、长江下游和太湖都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车马可以在结冰的河面上奔驰。甚至,北方的竹子都冻死了,黄河以北稻子种下去却是颗粒无收。
所以,从气候上来讲,就应该南进。等两年之后,小冰河期结束了,那时再北伐不迟。
彭勤方可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相反,他很有自己的原则,很明显面前这位天子对自己的观感不错,但正因为如此,自己应该好好劝谏:
“官家,南方的优胜处,不必官家亲往巡察,那是不争的事实。高雄那里,稻子可以一年三熟,吕宋那里,全岛四季温暖多雨,随处稻子皆可一年三熟,昔年之所以不能大举移民上岛,乃是忌惮瘴气引发各种恶疾,有所谓水土不服,诸如此类,现如今已有医药可以克制瘴气以及各种湿热病毒,再无须担心水土不服。除其弊,彰显其利,有效克制瘴气之后,南方海上诸岛尽显优胜之处,千里沃土,风调雨顺,绝不下于江南。”
见赵眘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彭勤方这个平时不多话的千年配角今日里也开启了主角模板,忍不住发挥起来:
“春秋战国之时,中原才是膏腴之地,南方尚未完全开化。但世易时移,昔日之蛮荒之地,比如昔日之福建、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均为蛮荒之地,蛮夷居之,不闻有良田也,昔日蛮荒之地,今日早已是膏腴之地,甚至胜过中原多矣。昔日国人视这些蛮荒之地为畏途,也确有水土不服之虞,然则,今日我大宋之国本,立足便是江南。可见,历史上历朝历代无一不在南进,南进之功功莫大焉!微臣以为,今日仍须继续南进,此理再也明白不过。故微臣曰,官家无须南巡,只须优先奉行南进之策,必不会错。”
老彭心说,要不是老祖宗南进搞得及时,你大宋朝当年被金兵碾压,只怕跑都没地方跑去,根本就没什么南宋可言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技术升级
淳熙十八年正月十四,今天是特区假日。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连续三天的狂欢是迁延几百年的民俗,其中最热闹的当数上元夜的赏灯闹元宵。特区虽然有一个“特”字,不过茅庚从来都是入乡随俗的,因此特区各部门包括各工坊各公司都放假三天,而且特区还安排了各式花样奇特的花灯,为节日增添气氛。
当然,今天特区也有很多人加班,按照计划,十五的晚上会组织一场晚会,本来去年的时候茅庚就有这样的想法,但后来还是放弃了,今年有了众多穿越者加盟,众人一合计,后世的春晚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保留节目,无妨在大宋也来这么一出。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过此事自有总导演老丘张罗,老丘领着一帮人正在忙于排练呢,届时茅庚只须当一个观众便ok。
此时茅庚正在蒸汽机车间里,指导一帮人对最新的三胀式蒸汽机进行测试,如今茅庚亲自负责的项目就那么几个,蒸汽机项目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在此之前,特区制造的蒸汽机都是单缸式蒸汽机,对于穿越者来说,单缸式蒸汽机的缺点是明摆着的,技术升级换代是必然的,三胀式蒸汽机才是远洋船舶的必然选择,三胀式蒸汽机技术必须攻克。
没错,蒸汽轮机是茅庚手上最先发展起来的动力输出机械,不过,蒸汽轮机的初速过大,通常都得配置减速机构,比如齿轮减速箱,一开始茅庚没把齿轮减速箱当回事,但实践证明,在这个年代,齿轮减速箱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尽管茅庚强行造出了两款齿轮减速箱,但令人蛋疼的是,这些减速箱故障率不是一般的高,以至于船开着开着,减速箱就出了毛病,不得不停下蒸汽轮机进行维修。好在茅氏蒸汽船一般都是混合动力,蒸汽轮机动力出了问题,还有风帆,慢就慢一点,总不至于开不动。
三胀式蒸汽机,其实在原理上和单缸式蒸汽机没什么本质区别,三胀式蒸汽机,顾名思义,它就是一个蒸汽三级膨胀做功的串联做功系统,它的出发点就是要将蒸汽的每一丝能量都榨干,让蒸汽的余热发挥到尽。
三胀式蒸汽机由三个不断增大的单动气缸组成,由锅炉输出的高压蒸汽首先推动第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活塞运动做功,鉴于第一级活塞排出的蒸汽还处于中压状态,直接排掉或冷凝就太可惜了,因此人类的办法就是让它再通入第二级也就是中号活塞室,推动第二级中级气缸做功。第二级气缸排出的蒸汽仍然不能浪费,于是精明的人类搞出了第三级,从第二级排出的低压蒸汽又通入第三级也是最大的一个活塞室,推动第三级活塞做功。直到余热发挥殆尽,第三级活塞室排出的蒸汽实在是没有了做功的价值,这才通入冷凝装置冷凝,作为冷凝水补充锅炉用水,实现“水—蒸汽—水”循环使用。
这就是三胀式蒸汽机,乃是蒸汽机的巅峰之作。既然是巅峰之作,其复杂程度当然不是单缸式蒸汽机可比的,就比如说它的曲轴吧,其加工难度就非同小可。
至于三胀式蒸汽机的设计,虽然难度也不小,但对于茅庚而言,毕竟这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机构,无非就是活塞曲轴连杆机构和顺序进气排气机构,理论上,能够设计单缸式蒸汽机,就能设计三胀式蒸汽机。四连杆机构是其中最难得部分,但这玩意根本就难不倒茅庚,而且,茅庚还有一个莫大的优势,就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茅庚有一个不断进步中的茅氏团队,这个团队的战斗力显然是愈来愈强了。茅庚有时候只要指点一下,弟子们就能独立开发出某些技术。
最关键的是,技术开发是一个烧钱的行当,偏偏茅庚不差钱,有了钱,开发进度就有了保障。比如,为了开发这个三胀式蒸汽机,谭晓春领着一帮木工光是制作木头模型就制作了六套,最后那套三胀式蒸汽机的模型就是一比一的大小,运转起来很富有观赏性,进气口排气口顺序开闭、活塞往复、曲轴转动,一切有条不紊,看起来就跟后世高校所用的教学模型几乎没什么差别,活塞室自然是剖开来的,制作这些模型就是用来模拟和验证蒸汽机开动的所有动作。其中,前五个模型都是失败的模型,但不能不说,没有前五个模型,就没有最后那个成功的模型,失败是成功之母,诚哉斯言!
锅炉升火之后,要获得高压蒸汽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的。等候的时光有点漫长,茅庚便拉着赵余春来到技术室,让人泡了两杯茶,一边喝茶一边等候。
那套模型就摆在技术室,上面还刷上了一层清漆,赵余春抚摸着这套极具观赏性的模型,很是赞叹:
“呵呵,真是精致得很呐!还特别精确!没有电脑模拟,也一点难不倒茅特首啊,这种模拟法子真心不错!”
茅庚笑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后世天朝造核潜艇,不就是先造制作木头模型吗!事实证明,这个造木头模型的法子很给力,我这不过就是抄袭了一把,版权只能说是山寨版的。呵呵!”
茅庚说的这事儿是后世的真实故事,话说天朝没干过核潜艇,连核反应堆怎么摆都毫无概念,于是便有人提出先做一个做一个1:1的核潜艇模型,制作这模型可是一个大工程,一时间核潜艇研制部门中最为忙碌的竟然是一帮木匠,这帮木匠手艺堪称精湛,核潜艇的模型完全按1:1的比例用木头制作,它有着逼真的五脏六腑,甚至连里面的电话也是木头造的,看起来惟妙惟肖。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一做法简直是神来之笔,据说是加快核潜艇研制步伐很关键的一点转折点。
一听这个后世的经典故事,赵余春笑道:
“茅特首说得不错,这个法子很给力,咱们的铁甲车也好、坦克车也好,一概都是木头模型开路,必须的,哈哈!”
茅庚笑了笑,然后说道:
“任重道远啊!这会儿的锅炉,不得已还得用铜的,用钢铁铆接技术造锅炉很多地方还不过关呐,更不要说水管锅炉技术了,也不知道历史上英国人是如何用铆接技术制造锅炉的,唉!好像我们这帮人中间,就只知道焊接技术造锅炉。”
赵余春也只有苦笑,后世21世纪那阵,焊接技术牛得不行,傻子才会用铆接技术造锅炉,再说就算你想用铆接技术造锅炉,造出来也没人敢用,安监局还会找你麻烦。
不过,赵余春不觉得焊接技术有什么难的,便拍着胸脯道:
“茅特首,反正铆接就是一过渡技术,咱干脆直接上焊接,焊机那玩意简单,就是一变压器,至于焊条,更简单,一根钢芯,在上面刷上一层药皮,然后就可以嗤嗤嗤嗤搞焊接。现如今发电也不是什么难事,机械能转化为电能的能效低就低一点,反正能发电就行,有了电,绕两个线圈就能当焊机,咱就能焊接了,不论造锅炉,造铁甲战舰,造铁甲战车,都是小菜一碟。”
茅庚看着眼前这位后世搞农机出身的家伙,把什么事都说得那么简单,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老赵啊,焊条上面的药皮,你知道成分吗?我是搞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茅庚后世用焊条倒是用得不少,但的确搞不明白焊条那层药皮的成分,貌似那层药皮很有讲究的样子。
“不瞒茅特首,我后世有一个朋友就是造焊条的,好一点的药皮,好像是钛氧化物,平常的焊条,药皮就是铁氧化物和什么长石、大理石粉末,搞点水玻璃粘接成药皮,再干燥一下,便是焊条了,依我看,真不见得有什么技术含量。”
“这样啊,铁氧化物和石头粉末固然好找,不过水玻璃呢?”
“呵呵,水玻璃那就更容易了,刚改革开放那一阵,我家乡那边有个包工头土法生产防水材料,其中关键就是生产水玻璃,你猜人家是怎么生产的,石英砂加纯碱搁炉里猛劲烧,然后就有了水玻璃。哈哈,人家就凭这一手,发了大财了。”
“哦,牛!”
茅庚感叹,后世的个体户真是什么都敢干啊,那种山寨精神既令人佩服,也令人恐惧。
正感叹呢,谭晓春推门进来,递给茅庚一封飞鸽传书。
茅庚一看,就知道是临安文元发来的飞鸽传书,问题是,这是一份密级很高的飞鸽传书,也不知道临安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文元竟然要用这一套高级密码。
茅庚只好跟赵余春打个招呼说须得先走一步,便径自前往自己的特首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找出密码本,译出内容之后,茅庚一时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情况!赵眘难道是吃错药了,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南巡台湾!
如果真的赵眘要来台湾的话,对自己对穿越界到底是祸是福呢!莫非赵眘真的有意传位给赵抦?不对啊,按照赵眘的脾性,好像做不出来无缘无故废太子那种事呀。
貌似大宋皇帝不流行外出巡视这一套啊,好吧,就当皇帝真的会南巡好了,咱得适当做一点准备,比如,哪些该让赵眘看到,哪些不该赵眘看到,咱得有个计较才是。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元宵小酌
赵昚忽然动念南巡,让茅庚感到莫名的不安。
三胀式蒸汽机测试成功,也没有给茅庚带来预想的兴奋。不错,那一台三胀式蒸汽机的样机试运行已经取得成功,下一步就是负载测试,估计问题也不会太大,最多也就是热效率高一点低一点的问题,热效率的问题是一个持续提升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三胀式蒸汽机成功之后,貌似就可以开启远航探险模式了。
晚上回到家中,连苏致妍也感觉到了茅庚的心事,于是体贴地问道:
“夫君,不舒服么?你看看你,人家都放假,偏就你最忙,一刻都不带歇的!”
茅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情绪问题,话说这可是过节呢,于是茅庚展颜一笑,哄道:
“还好呐!没事的。夫人呐,其实我有一个好消息,想听吗?”
“呵呵,又是什么新技术成功了,是也不是?”
“不错不错!夫人你猜得真准,不过,我说的是另一个好消息,夫人呐,要是皇上封你做诰命夫人,这是不是一大喜讯?”
“哦,不会吧!哦,不!不!夫君对我大宋那是大大有功,皇上怎么嘉奖都不为过,这么说来,贱妾托夫君之福,受封一个诰命夫人,那也很有身份了。呵呵,这当然是喜讯。”
茅庚瞧苏致妍一脸兴奋,感叹她不过十八岁的年纪,搁后世不过是一个粉嫩的高中生,雀跃的心情如此,实在是不足为怪。
苏致妍已经怀孕三个多月,小腹微微隆起,茅庚亲昵地摸了摸苏致妍隆起的小腹,然后在苏致妍的俏脸上浅浅地一吻,只见苏致妍俏脸含羞,露出一副娇嗔的女儿态,让茅庚觉得格外地温馨。
这一晚,茅庚就拥着苏致妍睡在一起,睡得却不踏实。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睡梦中,竟然真的有一场盛大的仪式,自己挽着苏致妍,徐徐走上高台,接受高高在上的皇帝封赏,一时风光无限------。
这个时代,幸福与否、成功与否,普罗大众是没有什么标准的,貌似标准都是皇权和士人圈子确定,而士人圈子的标准貌似也是比照皇权标准,只是被冠以儒家的旗号——以仁义礼智信之类的名义。
自己本意,是与皇权保持距离,但看来身在凡尘之中,想成点事,就无法回避皇权,茅庚不免苦笑。
十五这一天,茅庚心里有事,兴头实在是不足,连晚会准备也懒得关注,忽然想起昨日赵余春说及的水玻璃一事,对啊,水玻璃可以用来生产防水材料,咱造船或许就用不着用桐油石灰竹丝捻子那么麻烦的法子堵塞接缝防水了,嗯,顾永强号称化工专家,且听一听他的主意。
“水玻璃啊,是个好东西,生产水玻璃也不难,干法就是煅烧,湿法更好,不过湿法生产水玻璃要等压力容器过关才行,其实现在也可以凑合用湿法生产,不过安全性就不保障了。”
顾永强果然在化学上够得上万精油,随口一说,就说出了干法湿法,让茅庚佩服不已。
“不过,用来做造船的防水,恐怕不靠谱,我看还是传统的桐油石灰捻子那玩意管用,当然,在临时堵漏上,可以试试水玻璃制成的速凝防水剂,那个简单,就是加一点明矾,就能得到速凝防水剂,不过效果如何,试过才知。”
听顾永强这么一说,茅庚很是泄气。
“且慢,你倒是提醒了我,水玻璃和硫酸反应,可以制得硅胶,硅胶的用途倒是比水玻璃还广。”
“硅胶?哥们,不会吧!难道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后世女人隆胸的那种玩意?”
顾永强哈哈一笑,说道:
“你想到哪去了,我说的这是无机硅胶,不是有机硅胶,是硅酸凝胶,主要成分就是二氧化硅,你别小看无机硅胶,它实际上是一种很好的干燥剂,对了,它还能用在精密铸造上,估计对你茅特首还是大有用处的。至于隆胸用的、**用的,那是有机硅胶的范畴,有机硅胶那玩意,要弄出来那是相当有难度的,反正我是不沾边。(..tw好看的小说)”
干燥剂有个毛的用!茅庚刚才还雀跃的心情一下子没了,反而又是浑身烦躁的劲儿,此时已经快到中午时光,于是挥挥手道:
“好了好了!不谈技术了,今天好歹是元宵节,来来来,既然你是单身一人,我们弄两个菜,就在这里喝一杯如何?”
茅庚对顾永强这人观感不错,感觉比老丘更对味,也许跟顾永强聊天会更轻松一点。
一个招呼打下去,自有人前往酒楼订下酒菜。
菜还没到,两人就打开一壶酒喝了起来。
至于下酒,倒是不愁,茅庚办公室就有好几包鱼干。
话说这个鱼干正是北海道也就是夏裔岛所产,夏裔岛捕捞的渔获实在是太丰盛了,于是不得不搞起了各种深加工,比如晒制干鱼,磨制鱼粉,再有就是加工成各种风味的鱼干,你别说,夏裔岛的鱼干嚼起来还真不赖。
作为进据夏裔岛的首倡者,茅庚理所当然有责任为夏裔岛的各种产品进行推广,于是,本来不喜欢吃零食的茅庚,有事没事也会嚼一嚼鱼干,有时候甚至拿来招待来访者。不能不说,茅庚这种不遗余力的推广还是颇有成效的,作为一种零食,鱼干现在着实正在流行开来。
“这鱼干味道还行吧!有嚼劲,下酒不错。”茅庚夸鱼干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有点祥林嫂附体的意味。
“嗯,不错!不错!”顾永强敷衍着,心说你都夸了八百遍了,呵呵,每次来到你办公室你就会递上一块鱼干,一边猛劲夸鱼干如何如何。每次都让顾永强想起后世烟不离手的日子,可惜这时代没有香烟,要是遇上一个熟人就递过来一支香烟,那才带劲。
三杯酒下肚,茅庚就问道:
“哥们,你觉得宋朝这个朝代怎么样?”
“哦,怎么说呢,其实我觉得宋朝真心不错,政治宽松,还特别注重民生。朝廷设常平仓、惠民仓,每逢灾难,都能够及时提供救济物质,还有专门救济鳏寡孤儿的居养院、安济坊之类的公益机构。至于青壮,那就更不用发愁了,万一吃不上饭,就去当兵好了,反正朝廷生怕你没饭吃去造反,我大宋一向是敞开招兵,来者不拒的,当了兵就捧上了铁饭碗,娘的!就冲这一点,比后世都强啊!要说代表广大人民的利益,我看,宋朝是当仁不让。”
宋朝的福利救济政策是有点空前绝后,明清不能望其项背,这一点茅庚也是非常赞赏的。不过,怎么也比不上后世吧,茅庚笑了笑:
“你说的那情况有点夸张,大宋朝招兵也还是有门槛的,不是谁都可以进的。不过大宋朝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理念,只要你不造反,朝廷就花钱养着你好了,就凭这一点,大宋朝好像真是一个福利社会。”
顾永强一抹嘴,吐槽道:
“就是有一点,大宋朝号称大宋,这才几个省啊!窝囊啊!打不赢辽国,连西夏也敢输,最后被金兵**,真是弱爆了!”
茅庚叹口气,感叹道:
“大宋朝打仗的水平的确是有点渣,幸好我们来了,蒙古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说话间,“外卖”到了,四菜一汤摆上了茶几,两人连忙往嘴里塞起了真正的美食。
相视一笑,“喝酒!”
喝完一杯酒,舔了舔嘴唇,顾永强说道:
“去年的十三翼之战,铁木真打败,裤子都输掉了,现在正在舔伤口呢,算一算,他离成功还远着呢,今年是1191年,历史上在1203年的时候,铁木真还会吃了一个大败仗,仅仅剩下四千多兵马跟着他落荒而逃,到1206年,铁木真才统一蒙古,成为成吉思汗。”
“可不是吗!我原来还以为成吉思汗百战百胜呢,经过钱老师科普,才知道成吉思汗四十岁以前就是一苦逼。”
“所以,我很是赞成茅特首你的做法,大宋朝别的方面都已经不错了,咱先不去管它,咱就搞特区,在自己掌控的特区里边攀科技树,反正咱有的是时间,对吧!起码还有十五年时间,这十五年时间,机枪肯定是能造出来吧,弄不好飞机也能造出来,有了机枪,骑兵的威胁就小多了,有了飞机,在天上轻松就能横扫骑兵,呵呵,灭成吉思汗,没悬念!”
好话人人爱听,茅庚也不例外,茅庚此时已经酒精上头,再也没什么顾忌:
“宋孝宗赵昚这个人别看满口仁孝,其实是一个非常强势的皇帝,他当皇帝这二十几年,宰相就像走马灯一样换个不停。做宰相时间最长的是那个八面玲珑的王怀,王怀这个宰相基本上是赵昚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才在宰相位子上混了七年。我看呐,当今皇上容不得强势的臣子,所以辛弃疾这号强势臣子注定不会得势,同样强势的朱熹也不得志。我自问,混官场的才能有限,要是走做官的路线,三十年也不见得能混到能影响皇帝的官位,所以,就只好剑走偏锋,选择走特区这条路。”
“我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个设立特区的法子管用,在宋朝当官本就不容易,当大官的难度更是无法想象,最关键的,就是改造一个制度难度太大,王安石改革失败就是前车之鉴,即算做了宋朝宰相,又能怎么样!也很难在富国强兵上走多远。倒是特区这个法子不错,堪称是终南捷径。”
“嗯,我前世喜欢钓鱼,钓鱼最大的奥妙就是投下鱼饵,然后耐心的等待,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会有上钩者。在我心目中,特区就是一个大鱼饵,愿者上钓。貌似很快就有一条大鱼要上钓了。”
“什么大鱼?我不明白茅特首你的意思。”在顾永强眼里,茅庚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当然不明白了,我说的就是赵昚准备南巡这件事,赵昚一大把年纪,此前从不搞巡视,现在居然要来特区巡视,足见这个大鱼饵是多么的诱人。
“问题是,也不知道这事儿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我这个特首的临时工职务马上就要到头了。”
顾永强心道,茅特首真的是喝多了。
第二百五十章 化学反应
在顾永强眼中,茅庚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今天是怎么啦,有点反常。//
总的来说,顾永强是非常赞成茅庚的策略的,在穿越众当中,顾永强也是最推崇种田流的,在顾永强看来,钻营做官那点事历来属于厚黑范畴,风险大,周期长,弄不好就血本无归,甚至人头都赔进去,从这一点来看,攀科技树才是正理。
政治和官场从来都是深水区,千万不要想得过于简单呐。
而且当今皇帝赵昚的确是强势皇帝,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强势的皇帝一般都是多疑的主,有这样的一个老板,想揽权真的不容易。茅庚说得不错,辛弃疾和朱熹本事大吧,但本事大又怎么样!在本朝还不是仕途坎坷,一辈子都没混进大宋权力中枢。
所以,在台湾这里划一块小地盘作为特区,说是试验田也好,改革窗口也好,这是后世太宗的高招,茅庚将之借鉴到了大宋,很明显这是富有政治智慧的表现。
至于茅庚非要说这是钓鱼,这么个说法初看真是牵强附会,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比如后世太宗搞特区,其实就是切头切尾的引诱,特区火了之后,连那些保守份子也架不住巨大的**,从眼热,到入榖,到沦为拥趸,反正,最后一个个都着了太宗的道儿。
嘿嘿,这“钓鱼”模式,就是高啊!
从“酒后吐真言”的标准来看,看来茅庚还是喝多了,话说晚上还有一场盛大的元宵晚会还要举行,茅特首是必须出席的,万不可因酒误事。
在顾永强的及时劝告下,这一场小酒终于只是点到为止。
这个晚上的元宵晚会吸引了足有八千多人参加,由于是本时代首创,台下的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至于节目。自然是借鉴后世的春晚,有歌舞、有相声,还有魔术。
茅庚喝了酒之后有点晕晕沉沉,加之台上又是一些熟悉的套路,所以茅庚感觉一个个熟悉的节目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地登台谢幕,谢幕登台。
直到王云志走上台。
王云志是自己的前弟子,也是朱熹的现任弟子,王云志的表演节目是——魔术。
茅庚打起精神,在这一刻,茅庚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王云志。
今晚的灯光效果实在是令人炫目,玻璃镜拼凑成的聚光灯配备了专门的灯光师来控制,此刻照射在王云志的周身,王云志化了一点淡妆,让王云志看起来更加唇红齿白。
前一个魔术是“清水煎蛋”。
王云志似模似样地表演着,首先,他拿起两只鸡蛋,交代一声“请看,我现在将两只鸡蛋打在碗里。”
“然后,我搅匀鸡蛋。”满场观众都盯着,王云志用筷子将鸡蛋搅了又搅。
“现在,鸡蛋搅匀了。我开始表演水煎鸡蛋。”
“大家请看,这是一个瓷碟,各位看官都看到了,我刚刚倒了一点水在碟子里。各位请看,里面除了浅浅的一层水,其他什么也没有,对不对?”
观众们看到的一张大号瓷碟,果然,里面只有不多的一浅层透明液体,没人怀疑那不是水,难道水真能够煎蛋?
“现在,我要煎鸡蛋了。”
观众们看到,王云志将碗中的鸡蛋倒入碟子中。
没有任何反应啊!
正当观众觉得失望之际,王云志若有其事地解说道:
“对不起!看起来碟子中的水少了一点,我再加一点,就能煎蛋了。”
台下有人暗暗吐槽,其中就有不明真相的朱门弟子,心道你这小师弟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剂量都不事先算好,简直将我们朱门弟子的脸都丢光了。
于是,在观众们的注视下,王云志端起玻璃茶几上一个盛水的玻璃杯,便往碟子中加水。
果然,一加水,果然就如这个小魔术师所说,碟子中看起来油星四溅,热气上涌,噼里啪啦,鸡蛋竟然真的在碟子中煎了起来。
随着这小魔术师不断搅拌鸡蛋,不一会,眼看着鸡蛋就煎熟了,反正,就是煎熟了的样子,变成了一张蛋饼。
顿时,台下掌声和着尖叫声、喝彩声一片。
茅庚很满意王云志的表现效果,看来导演组的脚本编得还算不赖,王云志在表演上也小有天赋。其实,这只不过是一个硫酸遇水的放热反应。王云志第一次倒进去的是浓硫酸,而不是水!鸡蛋倒进有硫酸的碟子中并不发生反应,但第二次倒入的,却真的是水,这一下硫酸遇水大量放热,酸水四溅,热气腾腾,俨然就像油锅煎蛋一般。
这个化学小魔术戏剧效果固然不错,不过,精彩的还在后头。
“各位看官,上面表演了水煎鸡蛋,够神奇吧!不过,这不算甚么,下面我表演的,是一个更加精彩的魔术,魔术的名称叫做‘魔灯’”
这一下场面忽然更加热烈了,观众的胃口又一次被吊了起来,今天好看的节目一个接一个,刚才的魔术已经够神奇了,下面又是一个怎样让人充满期待的神奇魔术呢!
台上的灯光短暂地变暗,之后灯光再一次亮起,再看时,台上已经摆好了一张铺有绒布的桌子,只见桌上摆了一个物事,那个物事上边是一个圆球状的玻璃壳,壳子的上面是尖尖的玻璃尖,在玻璃球壳的下面,是一个木头制作的座子。眼睛尖的,还看到了玻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小魔术师说话了:
“各位看官,这就是神奇的魔灯。这盏灯,点亮它不用火,灭它不用吹。我只要喊一声‘亮’,它就点亮,我喊一声‘灭’,它就灭。各位看官,你们信不信?”
“不信。”
“鬼才信!”
“除非是鬼灯,不,除非是仙灯!”
------
“我喊了,注意了!注意了!”
“一二三,亮!”
王云志口中的“亮”字还没喊完,那个玻璃球罩就亮了起来,不仅亮起来,而且是闪闪发亮,瞧那亮度,竟然不输于酒精汽灯!
这一下,台下沸腾了。
“一二三,灭!”
同样的,“灭”字没喊完,那桌子上的神灯就灭了。灭了之后,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球形玻璃罩而已。
神了!真的神了!在座的观众们一个个只觉得实在是太神奇了,茅庚甚至推想,这一幕之后,王云志将会成为大宋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
三天之后,《特区新报》登出了著名记者刘过的两篇文章。
一篇是《神奇的科学——元宵晚会的魔术解密》。
解密第一个魔术,刘大记者如此这般解释硫酸遇水放热,就像生石灰遇水放热一样,都是化学反应。至于硫酸是甚么,刘大记者语焉不详。
至于第二个魔术,道具其实就是竹炭丝电灯配上蓄电池,刘大记者当然不可能细致解说,只是说,神奇的电,可以点亮神奇的电灯,这是科学。
竹炭丝电灯在历史上用了二十多年,直到二十几年后钨丝问世,竹炭丝电灯才退出历史舞台。
话说,竹炭丝电灯那是爱迪生1880年的发明。关于爱迪生发明电灯,几乎每一个中国学生都读过这个励志故事,历史上爱迪生领着一帮人试验了七千种材料,最后才成功地开发出有实用价值的竹炭丝电灯。
竹纤维碳化之后,具备了导电性,有着合适的电阻值,竹炭丝通电之后就能发亮。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竹炭丝电灯的寿命,在真空环境下,竹炭丝电灯的寿命超过一千小时,最起码能用大半年,是真正具有实际使用价值的电灯。
在发明竹炭丝电灯之前,爱迪生发明的棉线碳纤维电灯的寿命是45小时,号称是世界上第一盏电灯,那盏电灯在上海世博会还展览过,那是1879年爱迪生的杰作。
元宵魔术使用的竹炭丝电灯造型跟爱迪生第一盏电灯的造型几乎完全一致,最上面的玻璃尖是工艺所需,是用来抽真空再加热密封的。穿越众目前还没有搞定钨丝,所以,目前就只能用竹炭丝。要求不能太高,能用大半年的竹炭丝电灯,已经具备商业使用价值了。
至于另一个道具蓄电池,那是铅酸电池,铅酸电池历史上是1859年法国人普兰特发明的,作为化学方面的专业人士,只要摆弄出来硫酸,造出铅酸电池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当然,试制铅酸电池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尽管这玩意简单,但顾永强也前后折腾了两三个月,总算赶上了元宵节上能派上用场。
刘大记者本来是采访王云志的,但王云志一推二五六,推说这主要是化学专家顾先生的功劳。
于是,刘大记者特地找刘大记者做了个专访。
专访的题目就是《大宋需要化学反应》。
顾永强的话经过刘大记者一整理,就有这么一段:
“化学是神奇的,它能给我们带来魔术般的视觉盛宴,它能为我们带来神奇的电,将来,它还会为我们带来农业大丰收——不可思议的农业大丰收。不过,化学需要条件,条件满足,才能起化学反应,才能给我们带来奇迹。”
“大宋需要奇迹,需要化学反应给我们带来奇迹。我认为,特区一直在创造最好的条件,就像由蛋孵出鸡需要一个温暖的环境一样。这个环境最利于化学反应,利于孵化,所以特区能够创造奇迹。”
第二百五十一章 热门专业
本时代最隆重的节日刚刚过去,人们还在不停地议论着元宵晚会的种种精彩之处,其王云志表演的魔术自然也是一个焦点。
至于刘过的报道,则让人们关注起新名词――“化学”。
“兄台,你学问高明,知道那‘化学’是怎么一回事吗?”
“咳咳,这个‘化学’嘛,据在下所知,乃是道家的一门不传之秘。唐代崇道,道家精炼丹之术,据称虬髯客乃是道家传人,于此可见,哈唐国精于道家丹术并不足怪。”
“原来如此!兄台言之有理。”
这是路人甲乙的一段对话,事实上,围绕“化学”这个新词儿,各种牵强附会的说法不一而足。
这一天,茅庚正在会议室开会,开会的议题,是有关电灯方面的计划。
因为元宵晚会,这个电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关于是否投入实用,在穿越者当还是有些争议的。
“这个竹炭丝电灯,寿命不过千把小时,一天点个小时,将将就能点半年,呵呵,本来是耐用品的灯泡,结果成耗材了。我看还是等拉出钨丝再上电灯吧。在此之前,发电的问题,电力传输的问题,加起来绝对是一个系统工程。等拉出钨丝,估计发电问题和电力传输问题都有了成熟的解决方案,那时候再上电灯也不迟啊。”
发言的是赵余春,茅庚看着什么都想一步到位的家伙,心道也不知道他父亲大人怎么会取这么个跟“愚蠢”谐音的名字的,很显然赵余春并不愚蠢,只是每次都会显得过于冒进。曾经有人嘲笑茅庚的名字与“茅坑”差不多,茅庚自己倒是在这一点上没什么忌讳,考虑到后世有一个明星的名字也跟“愚蠢”谐音,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人家李宇春风光无限。
“竹炭丝电灯怎么啦!爱迪生在1880年发明竹炭丝电灯之后,直到1909年库里奇才发明钨丝拉制工艺,要到1910年之后,竹炭丝电灯才逐渐被钨丝电灯取代,历史上竹炭丝电灯足足用了三十年。至于赵组长说的耗材一事,卖耗材怎么啦!我看卖耗材就很好,后世那些卖耗材的,一个个都赚的盆满钵满,至少我这个当老师的就很羡慕人家卖耗材的,呵呵!”
钱爱如觉得这时代有竹炭丝电灯就不错了,而且,钱老师想象爱迪生在卖竹炭丝电灯捞金的时候,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样,就觉得这个过程绝对不能就此省略掉。
茅庚觉得有些可笑,不过后世的黑心资本家都是如此。就比如连4g技术都成熟了,垄断者还在2g手机服务上猛捞金,然后3g手机才姗姗来迟,4g商用的时候,5g技术实际上已经过关了。这种策略貌似应该在宋代发扬光大。
于是茅庚就问了:
“老顾,你看,什么时候能将钨丝拉出来?”
“难啦!贺驰安去了临安之后,联系上了辛弃疾,在江西的大庾找到了黑石,也就是钨矿石,这倒是没什么难的,历史上大余的钨矿石随便捡都能捡一堆,贺驰安是五矿的,要是不知道大余产钨矿,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问题是,由钨矿焙烧取得三氧化钨并不难,但由三氧化钨还原成钨金属,最好是用氢气还原,这得用上电解,呵呵,要用上电解的多了去了,得弄个大功率发电站吧。还有,拉制钨丝谁也没干过,估计摸索拉制工艺也得三几个月吧。而且,库里奇那种简单拉出的钨丝还是不过关的,好像还要加一些氧化物,才能最终制成不下垂的钨丝,1909年库里奇拉制出钨丝,但直到1922年不下垂的钨丝才问世,这其难度不小啊。”
话说在后世,江西的大余号称“世界钨都”,贺驰安当然是熟知的。
但大余发现钨矿石纯属偶然,千百年间,在大余西华山那里黑石到处可见,但当地人谁都不知道那是宝贵的钨矿石。直到1906年,大余县城天主教福音堂德籍牧师邬利亨,上西华山观赏庆云寺,发现所到之处,皆是乌黑发亮的石头,邬利亨拣了一块一掂,感觉很重,便意识到这是一种贵重矿石.于是又拣了几块带回教堂。翌年邬利亨携石回国,经鉴定,这才发现这些矿石含有稀有金属――钨。
自此之后,大余的黑石就源源不断地出口德国和世界各国。
不过,在大宋这时代那里还不叫大余,而是叫“大庾”,所以贺驰安颇费了一些周折,这才在大庾找到黑石――也就是钨矿石。
不过,找到钨矿石,只是有了原料,你得承认,离拉出钨丝,还有不小的距离。
“靠!老顾,没这么难吧!别忘了,咱是穿越者,凡事都可以走捷径的。”赵余春认为顾永强这厮这是故意夸大难度。
林礼士撇撇嘴道:
“我说赵组长,咱不能用农民企业家的眼光看问题,山寨人家的技术固然容易,你可能是山寨惯了,觉得技术就那么回事。这个也算我的专业范畴,老顾不是故意夸大难度,粉末冶金还是有难度的,理论说起来简单,工艺还得靠自己一点点摸索。我还等着钨金属早一点冶炼出来呢,钨金属是个好东西,我还指着它来生产高强合金钢呢。”
赵余春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老丘一见,马上打断道:
“好了,好了,钨的事我们先不扯。八字没一撇的事先放一下。”
今天的会议让赵余春一搅合,明显有些歪楼,现在一看赵余春受瘪,心道你这样活该。老丘随即言归正传:
“既然历史证明竹炭丝灯泡的寿命能够达到1200小时,寻常人家省着点用,差不多能用一年了,商业使用完全没有问题,爱迪生卖了三十年竹炭丝电灯,我们卖三年总可以吧!甭管它是不是耗材,总比一两天就要添油强。今天开会,不为别的,就是要围绕这个竹炭丝电灯,搞一套技术方案和推广方案。”
其实说到具体解决方案,技术上已经没有多大难度,蒸汽轮机发电已经在运行,输变电也没有太大的难度,拉制铜线更是小菜一碟,至于铜线的绝缘,前一段时间也基本上过关了,铜线外包的绝缘层目前是采用反复刷涂料的办法,嗯,跟刷漆差不了多少,安全性能上固然有瑕疵,但马马虎虎也算是过关了。
关于推广,暂时没什么压力,因为电力还没有奢侈到用不完的地步,很多项目都在排队等电解,电力不是过剩而是严重不足。因此第一期的电灯项目只是局限于特区公用和部分高端人群。
不过,在这个皇权社会,有了好东西,起码得让大宋皇帝也分享一下,无论从政治正确和经历利益哪个方面,这都是必须考虑的。
于是,会议决定为大宋皇宫专门特制一套发电电灯系统,关于这一点,倒是没有任何人反对,所有穿越者都来自21世纪,从广告的角度来看,这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一散会,茅庚揉了揉太阳穴,正想放松片刻,但当茅庚踏入自己的特首办公室,立时就听到王沁琴的声音:
“总算是散会了!茅特首,我们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一看是这个令人头疼的王沁琴,茅庚有点头大,但一看王沁吟那欲言又止的样,茅庚笑了笑,问道:
“有甚么事吗?”
“我和沁吟想学习化学,你跟那个顾先生说一下,让我们进化学组,如何?”
茅庚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格物院是随便进的吗!再说了,女孩学化学这种事,王沁琴倒还罢了,让王沁吟去捣腾那些酸啊碱啊,感觉就很违和。关键是,化学组那是要试制各色炸/药发射药的,实在是高危的事业,女还是不要去碰的好。至于,顾永强这厮对化学污染根本就不在乎,那个还是小事。
眼看着王沁吟这样的窈窕美女,茅庚摇摇头,心道,好好地干吗要跟王沁吟一起起哄呢!
“学化学,那可不容易。何况,格物院现如今是朱熹大人在当院长,你们认为朱院长会接受女进格物院吗!”茅庚想象着朱熹歧视女的态度,心想,就算我答应,朱熹也断然不会答应。想进格物院,门都没有!
王沁吟此时忍不住道:
“可是,谭望娣也是女,她不是也在摆弄化学吗!既然她能行,我们为何就不行!”
说到后来,王沁吟言辞之间颇有一点娇嗔的意味,这有点少见啊。
因为烧制玻璃的缘故,谭望娣的确是早早就接触了纯碱,进入到化学这个门,但谭望娣只是茅庚的弟,跟朱熹领衔的格物院不搭界。
茅庚于是解释道:
“谭望娣跟我学了点化学,她也不在格物院的化学组。”
茅庚当然不会将一切技术都交到朱熹手里,那其实是一种姿态,短平快的还是掌握在茅庚手里,一般只有长线的项目会交给格物院,这在后世也是这么干的。
一看两人还是一脸的不高兴,茅庚继续劝说道:
“这样吧,你们不如学一学纺织、成衣或者化妆品之类的学问,钱老师她们那里我可以打个招呼,你们完全可以跟她们学,如何?”
“不,我一定要学化学。”王沁吟这一次认准了,一副虔诚的样。
茅庚想起这几天接连有人跟自己说情,都想安插人进化学组,可笑的是。连严蕊昨日也推荐一个远亲要进化学组。茅庚苦笑,想不到,一夜之间,化学竟然成了受人追捧的热门专业。
“让我考虑考虑,进化学组恐怕是不行,其实,学化学不一定要进化学组,我想想,或者,还有别的办法。”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执意南巡
茅庚面对王沁吟,在人家小美女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心下有些犹豫,想想实在是无法拒绝,于是心念电转,便想到了磺胺。//
磺胺乃是有机化学的产物,茅庚认为,早期的有机化学多半是碰运气,只要敢于去试,没准就能摆弄出“百浪多息”这种红色染料,然后顺理成章就能获得磺胺这种消炎药。
于是,茅庚大略描述了一下,讲了讲染料化工和医药化工的前景。
关于这年代的染料,其中普遍使用的青色染料,竟然是来自板蓝(也叫马蓝),而板蓝根正是后世大量使用的清热解毒中药,很显然,宋人将板蓝根用错了地方。如果有了合成染料,那么板蓝根就可以不再浪费在染料上了,茅庚认为,为了这个,染料化工也应该早一点上马。
染料化工的成功会带来医药化工的成功。
考虑到茅庚的预言一向都很准,就连王沁琴也是信服的,既然茅庚许诺让自己二人参与有特别价值的化学,王沁琴、王沁吟自然不会再有意见,两人得了茅庚的许诺,欢天喜地地走了。
茅庚其实对有机化学所知有限,好在有顾永强,茅氏集团单独再设一两个有机化学实验室,其实投入也不是很大,运气好的话,或许还真能搞出一点名堂。
接下来的日子里,茅庚进入了新一轮忙碌期。
三胀式蒸汽机虽然空载运行成功了,但加了负载之后,还是暴露了若干问题,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些小问题也不可忽视,茅庚估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些小毛病都能克服。也就是说,半个月之后,一款三胀式蒸汽机就算基本定型,这款蒸汽机达到了120马力,马力还是太小了,下一款三胀式蒸汽机的功率一定要达到200马力以上。
与此同时,茅庚和顾永强就成立一个单独的染料暨医药化学实验室达成了一致,顾永强这段时间虽然忙于定型铅酸蓄电池,但这间实验室关系到穿越者利益,迟上不如早上,因此,顾永强很自觉地抽时间过来指导这间实验室工作。
事实上,不可能很快就有成果,但作为专业人士的顾永强,专业水平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定下了几个基本方向,拿顾永强的话说,有了这些提纲契领的研究方向,可以少走弯路。当然,不可能一点弯路也不走,至于什么时候才会有成果,多少还得要靠点运气。
在确定先上竹炭丝电灯之后,穿越众花了若干代价来搞皇宫亮化的“献礼工程”。
基于安全第一的原则,“献礼工程”用的是直流电,考虑到直流电的传输距离不能超过一公里,最后,“献礼工程”包括了两台小型直流发电机、两组蓄电池,当然也包括配套的漆包铜线和竹炭丝电灯。
一个月之后,两套亮化设备送到了临安,设备器材到达之后,自有彭勤方安装调试。
淳熙十八年三月初一,临安,这一天,天边飘着一丝丝细雨,天色有点阴沉。
“现在,可以发电了。”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半,所有的设备器材在昨天就已经安装到位,今天终于可以试运行了。彭勤方仔细地检查了设备线路,确认无误,彭勤方开始指挥小太监升火发电。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锅炉中的蒸汽压力达到了要求的压力值,随着气阀打开,蒸汽轮机开始驱动直流发电机旋转。彭勤方点点头,随即合上发电机房墙上的一个开关,此时固定在同一面墙上的电灯亮了起来。
有小太监激动地呼喊起来:
“亮了!亮了!”
“真的很亮耶!”
“电灯果然很亮!看看,看那灯丝,真亮!”
------
看着一帮太监的兴奋劲儿,彭勤方笑了笑,说道:
“好了,下面我们要试一下每一盏电灯。”
赵昚此时正在书房与周必大、刘正、太子赵惇一边议事一边等候电灯试验,小太监陪着彭勤方进来的时候,赵昚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启奏官家,现在可以开灯了。”
赵昚笑道:
“那就开灯,开灯。”
彭勤方对小太监示意了一下,小太监走过去,合上了墙上的一个开关,随即墙上的电灯亮了,小太监又合上桌上的一个开关,桌上的电灯也亮了。
这还是白天,墙上的电灯一开,立时让人感觉满室格外亮堂起来。
桌上的电灯罩上了一个好看的罩子,就像后世的台灯一样,赵昚走过去,感觉了一下台灯的亮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必大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试着开关了一下墙上的电灯,赵昚微笑道:
“这电灯委实亮堂,胜于蜡烛多矣!只是,这电灯如此复杂,必定花费颇多,百姓哪里用不起啊!彭爱卿,你据实说来,这一套电灯,究竟花费几许?”
彭勤方生怕赵昚不用这电灯,如果赵昚不用,至少对推广电灯很是不利,于是彭勤方连忙解释道:
“启禀官家,这电灯也不甚贵,其实比蜡烛照明省钱。这一套电灯确实花费不少,不过,特区那边正在试验交流电照明,不比此处用的是直流电,电灯照明最终还是要用交流电,一旦用上交流电,用电灯的成本就相当之低,即便是寻常百姓也能用得起电灯。官家不必为此担忧!”
“何谓直流电?何谓交流电?”
老彭一不小心甩出了直流电交流电,于是弄得留正马上就忍不住寻根究底。此时连赵昚也心道,哈唐国的概念名词就是多,简直是层出不穷啊。
老彭有点后悔,心道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历史上,直流电先行使用,爱迪生的竹炭丝电灯就是用的直流电,后来特斯拉发明了交流电,交流电的优势是很明显的,主要体现在传输优势上面,直流电传输距离超过一公里就不好使了,用上了变压传输的交流电理论上可以传输到任意远的地方。
但爱迪生打压交流电打压了很多年,为此特斯拉和爱迪生撕破了脸皮。当然,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一个“钱”字,爱迪生在直流电上投入了那么多,当然要在直流电上捞足才肯放手。
彭勤方随后解释了半天,在座的听了个半懂不懂。
赵昚也只是似懂非懂,但赵昚今日实在是高兴,赵昚笑道:
“耳听为虚,眼看为实,彭爱卿所讲深奥难懂,朕决定,本月亲去台湾巡视,顺便看看交流电有何不同。”
“官家,臣以为不可。官家要看交流电,不若让特区送一个交流电来临安就是。”周必大立马就劝谏赵昚打消南巡念头。
“臣附议,官家应以社稷为重,臣请官家打消南巡之意。”
“朕心意已决,卿等不必多言。”
彭勤方倒是不觉得什么,后世天朝的老大动不动就坐个飞机满世界跑,赵昚去特区看看,兴许是好事。
赵惇的心情有点复杂,父皇南巡,自己有机会监国,按说是好事,不过,父皇去了特区,赵抦说不定又会大大地加分。所以,南巡这件事,实在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志向所在
彭勤方离开皇宫,已经是黄昏了。
天空中依然飘着一丝丝雨,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彭勤方坐在四轮马车上,感受着车轱辘滚压在石板路上一颠一颠的感觉,一边沉思方才赵昚近于执拗的态度。
彭勤方觉得,这个时代的皇帝有点可怜,除了呆在皇宫,顶多就是元宵节这种需要与民同乐的时候,能到临安城里晃荡一下。至于想出远门,门都没有!
站在赵昚的立场上,其实也很容易理解。
赵昚虽然温和,却是一个掌控欲非常强的皇帝,在此之前,大宋的一切都在赵昚的掌控之中。
如今忽然有一个叫做特区的地盘,在那里,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层出不穷。好在,这些歌新事物都有利于大宋。
但不管怎么样,诸如此类不可掌控的事情一直在发生,而且还在继续发生下去,作为一个掌控欲十分强烈的皇帝,赵昚如果只满足于听一听汇报,那就不是赵昚了!
何况,早年的赵昚也是很有一番雄心的,只是时局无法令人振奋,慢慢地,就消磨掉了当年的雄心。如今忽然因了茅庚,有了特区,时局越来越令人振奋,赵昚再度豪情满怀,那也是事出必然。
好吧,最关键的,皇帝也是有好奇心,赵昚想去看看一直在演绎奇迹的特区,的确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两位宰相大人担忧的安全问题,想一想赵昚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再不去也许就再也去不了了,后世前往台湾的旅游大军中,据说退休人员是绝对主力,估计也是一样的心思。所以,不论两人如何苦谏,终究无法让赵昚改变主意。
马车行走在大街上,繁华的临安人流如织,马车实在跑不起速度,彭勤方所乘坐的四轮马车当然是茅氏集团出品,由于设有减震弹簧的原因,木轮在称不上平整的石板路上滚动,时慢时快,晃晃悠悠的,大宋的陆上交通还是太落后了,不过这样也好,彭勤方一想到后世数不清的汽车尾气和阴霾下暗淡的天空,就感觉这种原生态的城市真心不错。
如果一定要改善陆上交通的话,或许,可以试试上电动车,那玩意起码不会排放尾气。当然,现在还不行,就冲现阶段悲催的蓄电池技术,那得多大的蓄电池啊!
一路上,彭勤方就这么浮想联翩。马车到了府上,彭勤方还在沉思中,直到小厮呼唤,彭勤方才回过神来。
看到贺驰安,老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赵昚即将南巡的消息说了出来。
贺驰安前两天才出远门归来,前世身为五矿的一员,贺驰安对中国的矿产资源还是相当了解的,贺驰安到了临安之后,不久就去了江西,贺驰安去江西,先去拜会了辛弃疾,贺驰安中文专业毕业,对苏辛极为推崇,乃是辛弃疾的粉丝,不过贺驰安可不是为了追星而去,贺驰安此去,是为辛弃疾的五矿控股提供淘宝线索的。
首先,就是找到了大庾当地称之为黑石的钨矿石。
其次,就是建议辛弃疾大举开发萍乡的煤矿。话说,萍乡那里在唐朝就开始开采煤矿了,唐代的采煤矿井——卢风场井一直留到了后世,甚至被有心人开发成了一个旅游景点。
可见,萍乡采煤,有着千多年的历史。后世的萍乡号称“江南煤都”,足见萍乡煤资源的丰富,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因为新化的煤炭资源也极其丰富,最关键的是,萍乡的煤质有着不可比拟的优势,用萍乡的煤炭可以炼出优质焦炭。(..tw)历史上的1914年,萍乡安源的焦炭在1914年意大利罗马世界博览会上获得了最优等奖。
所以,不可能放着这么优质的资源不去开发,特区即将大炼钢铁,缺不了优质焦炭,于是,贺驰安此去的使命就是做辛弃疾的工作,尽快开采萍乡的煤矿,如果辛弃疾不为所动,那么贺驰安只能选择第二方案,就是自起炉灶。
不能不说,辛弃疾的经济眼光一向不错,无须贺驰安多费唇舌,辛弃疾从善如流,立即就安排勘探,江西就是辛弃疾的地头,很快,一个与历史同名的“安源煤矿”就上马了,相信不久之后,优质焦炭就能源源不断地运往特区。
搞定了钨矿石和焦煤,贺驰安终于回到了临安。
如今听彭勤方说皇帝大人决意要南巡,贺驰安觉得那敢情好,躲在深宫之中听汇报,自然不如实地考察更有收获。
不过也有令人担心的方面,贺驰安沉吟道:
“万一要是赵昚视察特区,发现要是全面转产军火的话,一年就能生产十万八万支步枪,几百上千的大炮,老皇帝一旦心血来潮,忽然之间就要誓师北伐,那就不见得是好事了。老彭,你说呢?”
“不会吧,一把子年纪的人,你以为人家做了几十年皇帝,会是一个爱冲动的愤青吗!”
“呵呵,也是。”
贺驰安听了彭勤方此言,觉得自己的好像是有点多余,不过一想起卢易见,贺驰安又有了新的担心:
“你说小卢这小子吧,就喜欢出风头,出风头倒也罢了,这小子还尽出馊主意,就是他整出来的西进战略,真是不靠谱,但愿皇帝陛下不要被他忽悠晕了,选择那狗屁西进战略才好。要是皇帝大人去了特区一趟,咱们穿越帮中兴许也有像小卢一样的混球忽悠西进,回来就跟大理国开战,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看你说的,我们这些穿越者当中,除了小卢,都是理智的人,都知道凭借现在南宋的军力,就算装备枪炮,也不见得就能百分之百大胜金兵,现在北伐是肯定不行的。西进的难度也不小,山高路远,后勤就很难保证,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人附和小卢那莫名其妙的西进战略的。”
老彭说得好,说穿越者理智,其实穿越者还有一重属性,就是怕死,打金兵那是高风险的找死行径,打大理国也有若干风险,只有打处于原始社会的蛮夷才是轻松写意的活儿。
低风险,高回报,趋利避害是穿越众的信条,所以,当然是极力推崇南进了,欺负渣渣的蛮兵才是最优战略。
“也是,到了临安,也见识了大宋的禁军,大宋快三十年没开战了,承平日久,大宋这些老爷兵有多少战力,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我也跟辛弃疾聊过,辛弃疾对大宋练兵不力也是忧心忡忡,呵呵,当然,我也跟辛大帅明说了,以后就是枪炮的天下,等三五年之后,大宋装备上清一色的枪炮,勇敢什么的差就差一点,问题也不大。呵呵。”
“辛弃疾如今当了五矿控股的掌门人,成了本时代大有成就的实业家,不过,远离军政,不能治国平天下,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老彭也喜欢辛词,读辛词,就能读到满腹的牢骚,当然还有满腹的豪情。让这个以天下为己任一心建功立业的人天天挖坑采矿,想必心情不是特别舒畅。
贺驰安闻言苦笑道:
“说实话,我也不愿意看到堂堂的辛弃疾辛大帅只是这样挖矿一辈子,不过,估计这辈子他是别想带兵了,其实,他真的很想带兵,扫灭金兵,归复中原,才是辛弃疾的梦想。可惜!只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志存高远的辛弃疾虽然在挖矿,大挖特挖,但他的志向肯定不在挖矿上,这是铁定无疑的。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你说,皇帝能不明白辛稼轩词中的这个意思吗!”
贺驰安是很喜欢辛弃疾这首词的,听老彭吟诵下阕,一边回味上阕“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心道,皇帝当然能明白,但是历史上皇帝也只是北望汴京干瞪眼啊。贺驰安叹口气,感叹道:
“辛稼轩,一代雄才啊!奈何不能一战雄才!”
随即一想,好像一切都还没有定论,时局变化,还没到为辛稼轩咏叹的时候。
“你看,我都忘了,辛弃疾过几也要来临安,到时我们请他喝酒,让文元也将陆游请来,好好喝一顿,如何?”
“辛弃疾来临安干吗?难道他也要去特区?”
贺驰安没想到老彭忽然这么说,于是笑道:
“去特区,这是个好主意,他好几次都跟我说要去特区看看,我看,干脆就让他跟皇帝陛下一起去好了。设想一下,要是在船上谈得好了,皇帝一高兴,辛弃疾出将入相,也是大有可能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二百五十四章 评价岳飞
辛弃疾要来临安,自然不是来旅游的,他来临安,自有其目的。(..tw好看的小说)
这段时间,辛弃疾与贺驰安相处,闲谈之中,辛弃疾多少也了解到将来的大趋势,比如,大趋势之一,就是会发展为一个钢铁时代,将来的战争,用的是枪炮,打的是钢铁。
于是辛弃疾就上了心,蒸汽机什么的也许我辛稼轩挨不上边,但炼铁这件事,辛弃疾自问,还是很有条件来参乎一把的。
话说特区那边,至今为止,炼铁的铁矿石来源,主要还是大冶这边的铁矿,大冶靠着长江,依靠水运的便利,运往高雄特区,成本其实不算很高。而大冶,正好在辛弃疾的势力范围之内。辛弃疾先后在荆湖北路、荆湖南路和江南西路担任一路的要职,通俗一点讲,就是辛弃疾先后在湖北、湖南和江西当过省级领导,大冶在这时代隶属江西,辛弃疾随随便便一伸手,就能轻松拿捏大冶。
算起来,大冶的铁矿开采从孙权时代就开始了,到1191年的今天,迄今为止,已经开采了将近千年,而且,根据贺驰安的判断,大冶这里的铁矿石简直是无穷无尽,照现在这种温柔的开采节奏,还足可以开采几百上千年。
贺驰安当然不会说错,历史上,大冶铁矿是晚清洋务运动张之洞搞的汉冶萍公司(汉阳铁厂)的重要组成部分,期间,大冶铁矿不仅向汉阳铁厂供应铁矿,还是日本八幡铁厂铁矿石的主要供应商,可以这么说,就是大冶的铁矿和湘潭的锰矿将日本八幡制铁喂饱的。后来,到了天朝的时候,大冶铁矿又有了新的勘探成果,并一举成为武钢的原料基地,由此可见,大冶铁矿石的储量极为惊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近在南宋,岳飞驻守鄂州那段时间,曾经在大冶大兴矿冶,并喜获“大冶之剑”,事实上,岳飞在大冶炼铁,不但炼制了大量兵器,也涉足民用,顺手创收了一点军费。
辛弃疾当然理解岳飞,因为养军队绝对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从这一点上来说,岳家军任何时候都是差钱的,自然要搞点生财之道。早年北宋崩溃,天下大乱,朝廷的军费没有着落,于是南宋的各大抵抗力量不得不自行筹集军费,如此一来,军中走私违禁那真是十分稀松平常。比如有宋一代,在酒业上都采用禁榷之法,但岳飞早年就在军营酿酒贩卖,以筹集军资,同样,在铁业上也是如此,总之,从事铁业也罢,从事酒业也罢,都是为了养兵。后来战乱渐渐平息,由乱及治,赵构开始整顿,包括整编军队,禁止军中走私,军费自然是朝廷按照编制拨给,但积重难返,大宋对军中违规经商什么的,仍然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岳飞的理念差不多,辛弃疾也是赞成集中资源大搞强军的,辛弃疾在湖南当政的时候,就集中财力训练了三千号称精锐的“飞虎军”,同时,历史上辛弃疾一直在想方设法创收,以备北伐之需,在福建当政的时候,貌似辛弃疾就栽在这个上面——有人弹劾横征暴敛。当然,现在的辛弃疾还没有去福建当政,但此时的辛弃疾,心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北伐,为了这个目标,他一点也不介意有人攻击他“聚敛”。
没错,辛弃疾到临安,就是为了“聚敛”来的,他的计划是推动五矿控股上市。圈钱,谁不会啊!当然,圈钱讲一个动人的故事,嗯,得有正当的投资方向,跟股民们画一张大饼,你总不能说在股市圈钱是为了战争吧!不过,投资方向嘛,这个一点也不用发愁,辛弃疾本来就有新的投资计划,按照辛氏招股计划书,上市所获资金将用来建设“九冶萍”公司。
为什么是“九冶萍”公司而不是后世历史上的“汉冶萍公司”呢?那当然是要站在辛弃疾的角度上看问题。比起汉阳来,九江离临安和台湾都近,离大宋的经济中心近,离生铁的客户方也近,这是其一,其二嘛,九江还是大冶的下游,运铁矿石当然是往下游运更方便一点不是!
至于萍乡的煤炭,虽然萍乡在江西,但煤炭只能先通过小船沿萍水河运到湖南湘潭的湘江大港,然后在湘潭再装上大船,经洞庭湖入长江,再运往九江。煤炭的运输距离是有点远,不过比运到汉阳,也远不了太多,从长江顺流而下,这点水运的距离不算什么。所以,辛弃疾将铁厂选址选在九江,在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鉴于五矿控股的七成股份拿在朝廷手中,还有两成拿在朝廷控股的台宋海贸和高建公司手中,只有一成股份在茅庚手上,这样的股份结构下,五矿控股自然算是官办,上市交易和成立“九冶萍”公司这样的大事,当然是需要取得朝廷的批准的。
所以,辛弃疾这一次来临安,就是来出公差,兜售他的宏大计划的。
辛弃疾一到临安,就马上拜会了工部尚书赵彦边,旋即又拜会宰相周必大,周必大当然拍不了板,最后还得赵昚定夺。辛弃疾也明白,皇帝将会召见自己,辛弃疾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最终能否通过。
辛弃疾在等待赵昚召见,于是,在贺驰安的张罗下,一场晚宴在临安哈唐大酒楼举行。
参加宴会的有陆游、辛弃疾、尤袤,在临安的穿越者贺驰安、彭勤方、卢易见,还有陈玉杰,四个人悉数到齐,而文府的主人文元当然也不会落下。
前三位是大宋文坛代表,其中尤袤和陆游齐名,以写诗闻名,陆游、杨万里、尤袤、范成大号称“中兴四大诗人”,四大诗人之中,杨万里此时在江西任上,范成大赋闲在家,只有陆游和尤袤在临安。
文元这段时间在临安文坛上混得风生水起,最起码,小说家的名头就打得很响,又经过一番炒作,竟然被坊间尊为通俗的大师,文元的小说受到了广大大宋百姓的热烈追捧,如果非要类比一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文元在当今大宋的地位,就相当于后世金庸的地位。
有文元相请,辛弃疾到场,加上哈唐国“海归”做东,两位大师级诗人这一日自然是联袂赴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本来宴会进行的非常融洽,但是当话题说到岳飞的时候,气氛顿时就变了。
问题出在彭勤方身上。
话说彭勤方年轻时也迷恋过《说岳全传》,对岳飞那是相当崇拜。不过,年纪及长,彭勤方渐渐明白那是经过历朝历代说书家小说家包装的岳飞,真实的岳飞并没有那么神。到了网络时代之后,网上关于岳飞战绩的质疑帖子在某个时候忽然就冒了出来,坛子里质疑的声音还不只一个两个,读多了这类帖子之后,彭勤方也加入到了质疑阵营之中。
彭勤方是一个很较真的人,在宴席上,多喝了两杯的彭勤方就忍不住说道起了这事儿。
事实上,老彭在宴会上也没有刻意贬低岳飞,只是强调说,岳飞对金兵的战绩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惊艳,甚至于多数的时候,岳飞对金兵的胜利只能称得上惨胜,根本就没有民间说的那么神!
彭勤方举了个例子,岳家军上奏的颍昌大捷,奏报上去的捷报是这么写的:
“自辰时至午时,血战数十合,当阵杀死万户一人,千户五人。贼兵横尸满野,约五百余人,重伤番贼不知数目。其夺到战马、金、鼓、旗、枪、器甲等不计其数------”
彭勤方与那些质疑岳飞战绩的家伙一样,认为杀敌五百余根本就不值得夸耀,更算不得什么大捷!而且这份捷报里面,只说杀敌五百余,却闭口不谈己方的伤亡,须知颖昌之战是岳家军四万对金兵骑兵三万,金兵损失五百余,有生力量损失有限得很,而事后岳飞要治该战指挥者王贵之罪,由此推测岳家军伤亡不轻。
如此种种,彭勤方一一引证,反正最后得出结论,就是岳家军与金兵对决,应该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平手之局。由于岳家军是以步兵为主,机动性不如金兵,越是深入北方,就越是力有不逮,更无必胜之把握,故此,指望岳飞收复中原,其实是有些一厢情愿的。
这一下陆游不干了。有人竟然公开大放厥词攻击心目中的战神,是不容分孰不可忍!陆游是岳粉,有诗为证:
其一:堂堂韩岳两骁将,驾驭可使复中原。
庙谋尚出王导下,顾用金陵为北门!
其二:山河自古有乖分,京洛腥膻实未闻。
剧盗曾从宗父命,遗民犹望岳家军。
上天悔祸终平虏,公道何人肯散群?
白首自知疏报国,尚凭精意祝炉熏。
于是陆游忿然回击彭勤方乃是一派胡言,要不是看在彭勤方如今是皇帝御命的太医,又据说在特区素有医德的份上,陆游甚至都要指斥彭勤方为金人奸细了。
其他三个穿越者简直是哭笑不得,心道老彭你咋就这么较真呢!南宋人需要一个英雄偶像,正因为打不过金兵,才更需要一个偶像,能够挫败金兵而且是在野战中挫败金兵的岳飞,无意识最好的偶像人选。就像后世影视中的杨家将一样,观众爱看,哪怕明知是虚构,观众也愿意相信。
老彭你非要捅破其中的真相干吗!
好在陈玉杰随后的说法转圜的不错。
按照陈玉杰的话来说,岳家军以步兵为主,步兵能够在野战中抗衡骑兵,已经是殊为不易,岳家军能将金兵击退,更是难能可贵。至于己方的死伤,哪怕是交换比为三个换一个,考虑到金兵的兵源有限,正牌的金兵加起来也就十万上下,所以金兵消耗不起,从这个角度说,岳家军的胜利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北伐之事,岳家军当年引为憾事,大宋自靖康之耻以来,一直孜孜以求恢复中原而不可得,陈玉杰拍着胸脯说,这样的局面不会维持几年了,不出五年,大宋就能挥军北伐,横扫金兵。
于是,陆游这才转怒为喜。
陈玉杰的本事陆游素有所闻,又据说特区所造枪炮犀利,当者无不披靡,陆游点点头,心里早就信了。毕竟**过去不如展望将来,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活在希望中的感觉总是不错的,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看到北定中原那一天。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下大势
临安哈唐大酒楼这一幕,不一日便由飞鸽传书传到了特区。
茅庚感觉有点头疼,本来让贺驰安彭勤方前往临安,是仿照后世驻京办职能,让贺彭两人去公关的,结果倒好,老彭光顾着畅所欲言了,但大宋朝野就不爽了,这很可能会危及穿越者的整体利益。唉!老彭显然不是搞公关那号人,现在看来,让老彭去临安,可能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茅庚现在有点后悔,心道这个老彭咋就不会和光同尘呢!咱穿越众在这个社会就是经济上强一点,在政治上毕竟还是弱势群体,最明智的处世之道当然是跟随大宋主流,怎么能显得与主流格格不入呢!拜托!玩非主流,会害死人的。
于是,茅庚的脑海中冒出一个解决方案,就是干脆将老彭调回特区。老彭这人吧,搁在临安会惹出乱子,但回到特区,倒是可以在技术方面大展拳脚。
不过,现在老彭是皇帝钦命的太医,貌似已经成为了本时代的公务员,还是跟皇帝亲密接触的那种,这事得合计合计。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于是特区穿越界又开起了传说中的“民主生活会”。
每逢这个时候,首先发言的自然是老丘:
“老彭在临安也就是跟皇帝做一做保健医生,正面的作用也不是一点也没有,不过,老彭的确是太过执着,或者说性格有点执拗,有时候说话太不给人家面子,他那性格,实在是不宜呆在临安。其实,老彭不但医术不错,技术上也很强,无论是强电弱电,老彭都有两把刷子,事实上,电的方面李和勤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所以,我看还是想办法调回老彭为好。”
“当时就不应该让老彭这人去临安的,这一次是陆游很生气,后果还不严重,将来要是在皇帝面前说错话,皇帝很生气,那后果就严重了。”
说话的是钱爱如,钱老师继续说道:
“可是如今老彭好歹也是太医,吃的是皇粮,侍候的是皇帝,要让老彭回特区,说得轻巧!走什么程序?皇帝能放人吗?”
“咳咳,其实老彭也没有说错什么啊,这年月,冷兵器作战,大宋的步兵要战胜金兵的骑兵,哪有那么容易!何况,就算骑兵败了,人家只要拍马跑路,步兵又怎么能追得上!当年汉武帝穷追匈奴,一段时间效果倒也是十分显著,问题是打空了国库,最后也没能将匈奴赶尽杀绝。(..tw好看的小说)所以,光是一支岳家军,十万出头的人马,骑兵不过八千,要北伐成功,要我说,实在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
顾永强穿越来到特区之后,得益于岳吴郭三大将门之后岳琚、吴曦、郭倪都在特区,对当年宋金交战的实际情况多少有所了解,隐隐地就觉得,此前南宋的北伐大业好像从来就没有乐观过,现在老彭在酒席上讲了几句实话,也就是就事论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丘一看,这个顾永强也是个认死理的家伙,便笑道:
“说话要讲场合,还真实话实说呀,你以为你是崔永元啊!有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说,想怎么说都行,但是出去说话,就得注意了。其实,在茅特首和我们没来之前,南宋的形势,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得很,但是千计不能在外面随便放炮,那是作死。”
赵余春平时就不大服气老丘,基本上,老丘就凭一张嘴,还时常摆出一副老鸟的样子,赵余春不忿老丘有些日子了。于是赵余春就装傻道:
“老丘,对宋金对抗的形势,其实我也没怎么弄明白,算得上是一个不明真相的群众,老丘,你不妨跟我们讲讲,让我补上这堂课,如何?”
“讲就讲,这也不是什么花活儿,我讲得不对的地方,这里还有茅特首和钱老师。小赵啊,不妨就跟你说道说道岳飞那时代的天下大势吧。”
赵余春立时作鼓掌状,“欢迎老丘专题演讲”,旁边的顾永强也拍了两下巴掌,这分明就是起哄嘛。
茅庚并没有制止的意思,反正,让老彭回来也不是在座的能说了算的,跑题就跑题吧,茅庚也想听听老丘是如何表述宋金对抗的。[..tw超多好看小说]
老丘只是淡淡一笑,清了清嗓子,从容说道:
“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战场之王,骑兵决定战争胜负的走向。当年汉武帝为了北伐,光是战马就准备了好几十万匹,每一次出兵北伐匈奴,都不会少于十万骑兵。就算这样,也只是重创匈奴,但匈奴不久就恢复了元气,前期卫青霍去病的确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后期李广利与匈奴对战,战绩就不怎么样了,汉武帝穷兵黩武,想一举将匈奴灭掉,结果呢,李广利最后一战七万骑兵全军覆没,可见对付可以选择大纵深战略,选择机动作战的游牧民族,还真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匈奴那种跑路式打法,好象称不上大纵深战略吧!”
顾永强说完,在心里吐槽开了,老丘吹牛吹得很嗨啊,大纵深战略可不是可以望文生义来理解的,你就瞎叨叨吧。
“嗯,我刚才有点夸张,小顾说得对,这么说吧,匈奴那是流寇式打法,打的是运动战。”
茅庚会心一笑,心道这么说,还说得差不多,想一想流寇式作战的确是够令人头疼的,真实历史上,我大明就是被流寇拖垮的。
但赵余春却抓住机会,挤兑起老丘来:
“老丘,这不科学吧!难道当年匈奴和西汉周旋的时候,也懂得十六字方针!照你的说法,‘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方针,知识产权岂不是要属于匈奴了!”
要说老丘的脸皮也真够厚的,老丘不以为忤,倒是哈哈一笑,道:
“匈奴当时就是这么干的,不错,差不多就是十六字方针这一套。可惜啊,那帮子匈奴没什么文化,不会总结,否则真就没天朝太祖什么事了。”
笑了一气,老丘接着往下说:
“我们再来看唐朝,在唐朝,骑兵再次成为大唐的王牌兵种,用于大规模对外作战。我大唐正是凭借强大的骑兵,一举击败东西突厥、薛延陀、高昌、吐谷浑这些游牧民族,创造了农业民族大规模战胜游牧民族的战争奇迹。不过,有一利必有一弊,为了压制北方的游牧民族,大唐的边军迅速膨胀,直至尾大不掉,最终酿成了安史之乱。”
茅庚心道老丘真能扯啊,不过,若是北面没有强悍的游牧民族威胁,也不至于边路三大重镇的军政大权握于安禄山之手,或许安史之乱真的不会发生。
接下来,老丘就说起了可怜的宋朝。
终宋一朝,宋朝的骑兵从来就没有强大过。
没有强大的骑兵,北宋在开宝年间五路北伐其实要多勉强有多勉强,完全可以说就是一厢情愿之举。开宝年间,北宋总军力虽然有三十多万,但缺乏马匹,骑兵根本就赢弱得很,反观辽朝,他们是传统的游牧民族,号称轻骑五十万,而且能征惯战,北宋这一次北伐,当然只能是以失败告终。
更何况,辽朝已经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了,有了燕云十六州,游牧经济和农耕经济相互补充,可谓相得益彰,人口和赋税都可以支撑大规模的消耗战,哪怕是拼国力打整体战,辽朝也不怵北宋。
后来辽朝衰落,旋即被金朝所灭,没别的,就是因为金朝有一支更加彪悍的铁骑。金朝就凭着这支战力超群的骑兵,灭契丹,横扫北宋。有军迷指出,金兵这一支铁骑当时的战力足以与后来的蒙古铁骑比美。
好吧,到了南宋,就更加悲摧了,南宋根本就没地儿养马,只能通过走私购入有限的马匹,甚至不得不购入云南的矮马来滥竽充数。南宋缺少马匹,在这个骑兵为王的冷兵器时代,在装备上就大大落后于金兵,南宋的军队可谓是先天不足,这事儿穿越者早就研讨过八百回了。
岳家军是有骑兵不错,但骑兵也只有区区八千之数,四川吴氏兄弟也掌控骑兵,但骑兵也不过万数,这样的配置,当然是不利于进攻的。先天不足造成的后果就是,就连战力被目为大宋翘楚的岳家军,也是防守有余而进攻能力不足,这是步兵的通病,即便是一代名将岳飞,也难以完全扭转这个劣势。
老彭总结说:
“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就相当于火器时代的炮兵,火器时代,炮兵为王,没有强大的炮兵,是要吃大亏的。同理,南宋的骑兵比起金兵的骑兵来,差得太远,在装备上就吃了大亏,就算有岳飞这样的名将指挥,也只能弥补短腿,无法在整体作战能力上超越金兵,由此可见,南宋和金朝两个完全是半斤八两,论军力金兵还略强,不过金兵要灭宋也没那么容易。至于南宋的北伐大业,我可以负责任地讲,在冷兵器时代,基本上是没什么指望的。”
“不能这么武断吧。传说中的西班牙方阵,难道也不能克制金兵的骑兵吗!”赵余春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一个西班牙方阵的概念,他忍不住也要显摆一下。
“西班牙方阵那是火器和长枪混合的方阵好不好,就你这水平,还号称‘军迷’!”顾永强看不过去了,尼玛,赵余春啊赵余春,叫你农民企业家那是夸你,你就是一农民!
茅庚看老丘扯得很嗨,心说咱这“军迷”不妨也凑个热闹,便插言道:
“其实即算是冷兵器时代,对付金兵,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茅特首的高见,我愿意听。”赵余春觉得这起码对自己逃脱尴尬是重大利好,于是马上捧场。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搞工业化,哪怕不上火器,只要国力大幅提升,税收翻上好几番,有了钱,就可以维持庞大的军队,一百万不够两百万,甚至可以搞一个八百万大军,估计有了这么多军队,就是堆,也能把金兵堆死,怎么样,这也算是一个解决方案吧?”茅庚说这话,当然也只是一句玩笑。
“对啊,就是打人民战争,让金兵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你看看,这就是差距!差距啊!人家茅特首之所以是特首,老丘之所以只能是老丘,一件事,就高下立别。”
钱爱如这一插科打诨,顿时引来一阵爆笑。
第二百五十六章 无惧弱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特区的穿越众在肆无忌惮地议论宋金对峙的大势之时,金朝的皇帝完颜璟在干什么呢?
淳熙十八年也就是明昌二年三月初九,这一日的朝会,结果还是很让完颜璟满意的。虽然臣下颇多争议,还是颇为顺利地通过了皇帝提议的大修孔庙计划,这项计划耗资巨大,按照年轻皇帝的旨意,孔庙要修得比历朝历代都气派,并且决定让孔庙首次用上琉璃瓦。
此外,为了造势造到极致,完颜璟决定搞一个前无古人的尊孔举措,那就是设置史上有名的下马碑,其实就是在孔庙前置一块石碑,碑上大书“文武官员军民人等至此跓轿下马”。
这事儿是有点讽刺,想当年金兵南下,一把火差一点让孔庙烧了个精光,如今到了崇尚儒学发誓要收天下士子之心的完颜璟任上,忽然就把孔圣人捧到了天上去,这只能让人联想到“矫枉过正”这个词儿,金人前倨后恭,但此举倒真的是颇能收揽人心。
完颜璟自认这是收揽士子人心的得意手笔,想像着自此之后应该再也不会有辛弃疾那样英才南渡归宋,这一刻的心情显得很不错。
话说完颜璟从他皇祖父手上接班,刚登基三四个月,就中了一个大彩——黄河决堤了,是年五月,黄河在曹州小堤之北决口,工部不得不组织六百万人力修补黄河,这一次决口的损失差不多抵得上一场大战的消耗,给本来意气风发的完颜璟泼了一瓢凉水,联系起儒家天人感应那一套,方才21岁的完颜璟立时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俗话说祸不单行,这边黄河一决堤,北面的塔塔尔部、弘吉刺部乘势叛乱,反了金朝。这些昔日里拜在金朝脚下的家伙居然敢悍然反叛,那还了得!可想而知,自认为强悍无伦的金朝武将们一叠声主张派兵镇压。
不过,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完颜璟当了家,如今遭灾手头又紧,这事儿就要慎重考虑了。虽然完颜璟并不认为北面的蒙古人能敌得过堂堂金朝天兵,哪怕是不断腐化、战力不断下降的猛安谋克们,那也不是蒙古蛮子可以抗衡的。
完颜璟面对武将请战,发话道:
“今方南议塞河,而复用兵于北,非其时也。”
完颜璟一句话就将对蒙古用兵否决了。
事实上,在完颜璟皇祖父金世宗手上,猛安谋克这个相当于满清八旗的组织就开始蜕化变质了,就像八旗子弟最终基本上都会变成游手好闲玩物丧志的主儿一样,这时代正牌的女真人都是贵族级别,可以奴役汉人,享受着奴隶制的欢乐时光,与此同时,骑射的本事也正在慢慢的荒废。
对此,完颜璟的解决方案就是全盘学习汉唐文明,比如,废除奴隶制,解放生产力,当然完颜璟估计不懂得“解放生产力”这个词儿,但他事实上就准备这么干。在改革猛安谋克废除奴隶制施行之前,现在的完颜璟不遗余力地在推行儒家的文治,尊孔重儒,就差提出“全盘宋化”了。
大修孔庙就是其中一大举措。也许内心中,完颜璟想通过这个举措打出一个宣言——我堂堂女真,从此再不与蛮夷同列,正经步入先进文明矣!
不错,完颜璟虽然是地地道道的的女真人,但是在金世宗的培养下,完颜璟早就是中国文化的追慕者了。
却说完颜璟今日顺利将大修孔庙之事安排妥当,心情一直不错,下得朝来,便来到偏殿,让人将昨日得来一副书法铺开来,开始细细揣摩起来。
这是一幅黄庭坚的书法,作为书画发烧友的完颜璟一边领略黄庭坚的笔意,一边忍不住转动手腕和手指,年轻的皇帝还一边脑补,想象着黄庭坚挥毫酣畅直书的样子,忍不住陶醉其中。
很多人都想象不到,完颜璟一个女真人,对中国文化简直是死心塌地地推崇,而且,他自己也精于书画,一笔瘦金书写得约莫还有几分神韵,不知道宋徽宗赵佶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不过,完颜璟与赵佶也确有瓜葛,完颜璟的母亲,就是赵佶的孙女儿。由于这样的遗传因子,你别说,论起书画修养,寻常的汉家皇帝,未必就比得上完颜璟。
完颜璟正想让小太监侍候笔墨,好临摹一番。
此时有太监来报:
“启禀陛下,右参政求见。”
“哦,快快有请!”
参知政事完颜守贞进得书房,正要大礼参拜,完颜璟照例是连忙上前搀扶,道:
“爱卿免礼。”
完颜守贞是老资格的老臣子了,这点面子是要给的。
“爱卿有何事?”
“报与皇上知晓,活字印刷机经数月试制,今日终于试制成功。”
“哦,如此甚好,前些时我大金蜡纸刻印终于过关,诸项什物均可不再依赖宋人,朕心甚慰,想那蜡纸刻印实乃一大利器,实乃我大金士子之福。今日活字印刷又复成功,足见我大金工匠不输宋人。可喜可贺!走,陪朕去看看。”
半年前那些汉人工匠终于搞出了蜡纸刻印的一套行头,虽然质量上不如茅氏出品,但马马虎虎也能用了,不能不说,蜡纸刻印这个大杀器在教学方面作用实在是太显著了,是以蜡纸刻印成功之后,相关的工匠受到了嘉奖。
在此之前,金朝也从茅氏集团买了一套印刷机,但是价格高得离谱,于是完颜璟下令组织山寨,不过不比山寨蜡纸刻印,铅字印刷技术又哪是那么好山寨的,调集了好多工匠,也花了不少钱,但是屡屡受挫。
一看完颜璟那兴奋莫名的模样,完颜守贞心头大汗,心说我方才只是报喜,还没报忧呢,随即从袖中掏出两张纸来,递了上去,一边说道:
“皇上请看,这是印刷出来的样子,比之宋人的机器,还是略有不如。”
完颜璟接过来一看,才知这个“略有不如”的真实情景,两张印刷打样,一张纸上墨迹稍淡,但明显的缺笔少划,另一张纸上印刷的字迹倒是不缺笔少划,但墨迹很浓,但是不少地方浸墨浸得厉害,虽然如此,字迹看算看得明白,这也是完颜守贞敢说成功的缘故。
完颜璟脸色顿时一冷,冷声道:
“活字印刷效果只能说及格,约莫也算成功吧!爱卿啊,交代下去,此事尚需努力。”
完颜守贞心知年轻皇帝的心气很高,但宋人的窍门确实琢磨不透,那些工匠许多出自旧时汴京的工匠世家,摸索了很久,勉勉强强才达到这么个效果,想一想要印成报纸,报纸上东一团西一团的墨点,确实也拿不出手。
完颜守贞不知道的是,要是茅庚在场,必定会冷笑,靠!想山寨就能山寨啊,要是这么简单我茅庚就不用混了!没有锑,这铅字就过不了关,再说了,油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完颜璟本来雀跃的心情随即受到了打击。他在心中暗暗吐槽道,这帮子宋人在奇技淫巧方面的确是不能比啊。
又过了两日,完颜襄报来了好消息,这次是火枪试制成功了,当然,火枪也是山寨版本。
-“报皇上,火枪现已打制成功,皇上要不要亲临观摩?”
“哦,成功了么?好,朕这便去看。”
完颜璟一声招呼,自有太监前来完颜璟的御马,完颜璟跨上坐骑,径直朝靶场而去。
簇拥着来到靶场,早就有金兵准备停当。
一个金兵在完颜璟的注视下,有点手忙脚乱地扳开杠杆式开膛火枪的枪膛,然后往枪膛里倒入火药,又塞进去一个铅丸,然后啪的一声合上枪膛,合上之后,在点火池撒上一点发火药,随即举起火枪,瞄准前方,这时旁边另一个金兵手持草纸卷成的火媒往点火池上一碰,只听砰的一声,火枪的枪口冒出一团火焰,随即烟雾缭绕。
这是山寨版的大金火枪,因为金匠们谁都没有见过真的火枪是什么样子,能够凭借密探传来的似是而非的描述,能够做成这样,只能感叹,金人很走运,他们拥有一批继承了北宋顶级工匠技术的后代们,这帮北宋工匠的后裔们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下一刻,就有人欢呼“打中了”。
完颜璟迫不及待地走向木靶,只见半寸厚的木靶被洞穿,完颜璟心中倒抽一口凉气,心道这火枪竟然威力一至于斯。
“想不到火枪威力竟然胜于弓弩!”
待走到一侧,便问完颜襄:
“宋人有了这火枪,我大金骑射优势不再,岂不危矣!”
完颜璟一想起如今军中种种弊端,宋人又弄出这等利器,不禁有点为屁股下的江山担忧,这很正常。
“皇上无须担忧!依臣所见,这火枪射程不过二三十步,装填又十分不易,射击更是相当繁琐,尤其,还不能在雨天作战。是以,看起来火枪威力甚大,其实中看不中用。宋军即算用了这个火器,仍然不是我大金强大骑兵的对手,何况宋军怕死,万难当我大金猛士兵锋。若不是宋境水网纵横,不利于我骑兵驰骋,我大金早就灭了宋朝。”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将领,完颜璟倒是对此人有印象,此人名叫刺喇图。武将们一般都自我感觉良好,当然,他们若是自我感觉不好的话,也就不敢出战了。
不过武人说话,不足为信,完颜璟转向完颜襄,问道:
“爱卿以为呢?”
“宋人早就有霹雳弹之类火器,用之守城尚可,野战则不堪大用。不是臣小看宋军,宋兵委实疲弱,就他们那点微末的战力,宋军断无胆敢与我大金铁骑对战,此前宋军屡战屡败,即是明证。弱宋不足惧也!”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南巡之前
看过火枪演示,才知道传说中宋人引以为傲的新式火枪,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完颜璟并非武断之人,在心中衡量一番,还是觉得这火枪似有可取之处。因而完颜璟决定让火枪也参与一次围猎,以确定是不是适合于实战。
过了两天,在一场围猎中,大金版火枪隆重登场。
不过很可惜,大金版火枪在对付以逃逸速度见长的猎物方面,至少在反应节奏上,完全跟不上。别说兔子,就算是射击一只羊,等点火配合一套程序搞下来,羊儿早就跑出了瞄准圈,一声爆响之后,羊毛都挨不到,反倒是羊儿跑得更快更猛了。在这一点上,比起弓箭来,火枪真是没法比。
当然,火枪也不是毫无优势,比如在恐吓驱赶猎物方面,还是立竿见影的。在猎物受伤行动笨拙之后,大金版火枪的威力也值得肯定。但无论如何,火枪的实战价值不过如此,这是完颜璟君臣一致的意见。
虽然如此,作为一个以明君自律的皇帝,完颜璟本质上绝对是有“哈宋”情结的,完颜璟下令继续完善大金版火枪,假以时日,大金版火枪或许会超过宋人的火枪,又或者这种火枪可以拿去吓唬北面的蒙古蛮子,完颜璟如此想道。
围猎结束,完颜璟心中恢复笃定,宋人勇武不足,想靠一些左道旁门的招数来赢大金,看来不过是痴心妄想。完颜璟一时心中大爽。
不一日,又有密保说宋朝的皇帝赵眘真的要南巡台湾,其中有冒失的武将声称完全可以在海上截击,将那宋人的老皇帝送入海中喂鱼,然后一举灭了宋朝。
完颜璟当然没有这么肤浅,赵眘已是暮年,太子赵惇已经四十多岁,去了一个老皇帝,宋朝不会有多大影响。贸然截杀宋朝的老皇帝,还不如干脆堂堂正正与宋人开战呢!大金朝不会靠阴谋去谋取宋人江山,阴谋行事非但无益,反而有害,大金朝此际的大事,一曰黄河治理,二曰尊孔,倡明文治,三曰遏制北面蛮夷,在此时开罪宋人当然是南辕北辙。
完颜璟不必表态,自有完颜守贞等臣子驳斥此等人的唐突之议。大金朝这些莽撞的武夫要在海上截杀赵眘,当然是不可能得到大金朝廷首肯的。何况大金朝廷也知道自己水师的那点分量,估计派出去截杀,基本上就是给宋人送菜。
“那个台湾岛难道真的很有吸引力吗?宋朝的老皇帝竟然在风烛残年也要去那里看看,难道------”
完颜璟忍不住有所联想,心中对“特区”这种做法开始上了心。
不说金人如何看待赵眘南巡,事实上,大宋朝廷虽然对赵眘南巡途中的安危极其重视,但金兵的水师实在是太渣,想在大海上截击大宋的水师基本上就是找死,虽然也有所预防,但朝廷上下一致以为,金人不足为虑,大宋朝野倒是在其他方面倾注的精力更多。
总的来说,对于赵眘南巡,大宋朝廷是如临大敌的,在防卫上自然是小心又小心,在其他方面,则更是惟恐不周。
为了南巡,彭勤方就调制了两剂晕船药,除此而外,茅庚不得不安排了一个团队为赵眘研制一个类似于火炮稳定系统的舱室稳定系统。
如你所知,这玩意绝对没可能赶上高技术火炮稳定系统,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套大一点的减震系统,只不过在四个柱子上装上了一套减震弹簧罢了,你可以理解为后世大巴的减震系统,真的没什么技术含量。
装上这么个减震系统当然是有效果的,加上赵眘也不是晕车型的那一号,经过短暂的适应性训练,一切迹象显示,皇帝可以南巡了。
在准备南巡这一段时间,赵眘并没有闲着。
辛弃疾来临安,那是无论如何要召见的,如今的辛弃疾已经是大宋当朝最大的官企的ceo了,在辛弃疾的领导下,这一年来五矿控股发展不可谓不迅猛,而且盈利可谓丰厚,由于牵涉到大宋的钱袋子,对财经高度敏感的赵眘,那是非常重视的,很快赵眘便召见了辛弃疾。
辛弃疾的成绩得到了赵眘的当面肯定,不过,辛弃疾的计划无疑是过于冒进了,炼铁计划涉及到四百万贯的投资,面向股市招募股份,固然也是一个办法,但赵眘对于财经上的事情一直是谨慎又谨慎,回想纸币曾经会子贬值不得不以金银稳定会子的过往体验,赵眘觉得官方发股票风险难以估量,赵眘考虑半天,决定还是要亲自看看特区证券之后才能定夺。再说,炼铁的规模上去了之后,市场是不是一定会很好,这貌似也要特区那边才能帮助判断一番。
于是,赵眘就说了,不如辛爱卿与朕一同前往特区,考察一番,再定下一步如何?
既然是皇上旨意,辛弃疾也正好很有兴趣前往特区一行,自然是欣然接受。
不能不说,赵眘的前庭神经比较强大的,至少在西湖上,人为的颠簸并没有让赵眘感到多么的不适,而据说特区建造的新型大海船比以往的海船都要平稳,看来赵眘的海上之行不足为虑。
既然有舒适的海船,赵眘决定多带几个臣子同赴台湾,其中就钦点了陆游,陆游作为《新报》的社长,做一个御用记者是应该有这个觉悟的,不过赵眘让陆游随行,多半是因为有辛弃疾同行的缘故,辛弃疾这个人有时候让人感觉有点江湖气,不如陆游之温文尔雅。
与此同时,彭勤方也在伴随南巡的名单中,彭勤方是作为太医一员,为了保障赵眘的健康,考虑到彭勤方那所谓前庭神经决定是否晕船的说法或许有些道理,开出的抗晕船的药物貌似也有些作用,是以,彭勤方被列入到随同南巡的名单中,也就不奇怪了。
特区这边,为了迎接赵眘的南巡,也做了若干准备。
赵抦自从获知皇祖父要南巡,自然是特别的兴奋,这起码意味着,皇祖父对近两年来自己的功绩是相当认可的,开疆拓土是其一,建设特区是其二,尽管建设特区多半是茅庚的功劳,但这多少也有自己的功劳嘛!
除了兴奋,赵抦还有野望,在野望之中又有几分忐忑。
韩侂胄在前得知皇祖父南巡之后,就私下里为自己谋划了一番,有些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韩侂胄所说借助这次南巡之机争取挤掉赵惇,此事却是殊无把握。
根据韩侂胄的臆测,皇祖父此次南巡,也许包含有另立皇储的意思,可能吧,但这种可能性好像不大。太子赵惇,也就是自己的叔父,如今都四十多岁了,做了二十年的太子,而且并无大错,在有宋一代,要废立当了二十年的太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韩侂胄也提到另外两个选择,一个是争取有机会率兵北伐,一个是避而往西前往马吕南。
只要赵眘再在位三五年,率兵北伐并不是做梦,要论对装备火器的新军战术,这时代那些大将未必就有赵抦这么心里有数。不过,考虑到大宋历来对宗室独揽军权防范甚严,赵抦感觉着带兵北伐一途,好像也是走不通的。
皇祖父不日就要南巡来到台湾,赵抦感到很纠结,今日便着人去找茅庚,再听听茅庚如何说法。
茅庚正在和顾永强讨论电解技术方面的事,一见赵抦使人来召,当下也不怠慢,立时便放下一切,赶到国公行辕。
来到赵抦的书房,赵抦已经在那儿等得有点焦躁了。
待茅庚在沙发上坐定,自有下人端上热茶,茅庚瞄了一眼赵抦,觉得今日的赵抦有点心神不定,难道出了什么幺蛾子不成!
“易生啊,你看,官家不日便要来特区,准备得如何了?”
茅庚其实也心中不无忐忑,皇帝南巡,按道理应该是好事,但特区的成就显得太招人嫉恨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谁知道赵眘会不会也搞剪羊毛那一套,养肥再杀,这样的事好像很多啊。茅庚担心祸事上头,是以,茅庚只好唯唯道:
“国公,也不知官家此次南巡,究竟有何讲究。国公应该知道,在下诚惶诚恐,反正诸多方面都只有小心准备,届时官家看了之后,只要官家不会怪罪下来,也就心满意足了。”
赵抦呵呵一笑,安慰道:
“易生不必担心,皇祖父此次南巡,对易生必有嘉奖。”
赵抦没心思跟茅庚绕圈子,于是开门见山道:
“请易生过来,只因我有一事,想听易生意见。我若是跟皇祖父请求前往马吕南,易生以为,马吕南那里,能否也像特区这里一样,在一两年间发展成一座令人向往之新城?”
“哦,国公何以想去那里?台湾这里不是很好嘛!”
“易生啊,我生在皇家,不比寻常人,有时候不能不小心啊。”
茅庚懂了赵抦的意思。
赵抦想接班即位,这个基本不可能;想领兵北伐,也基本没戏。赵抦此前就与茅庚交换过意见,茅庚早就委婉地相劝,让赵抦不要做无谓的努力了。
想不到今天赵抦又有了新的主意!难道是想在赵眘面前打悲情牌,以退为进!细细一想,又不像。
去往吕宋马吕南,貌似也是一种选择,这是要自己表态支持啊。不错,在人力物力上,穿越界应该是能支持赵抦在马吕南快速发展的,不过特区这里才是发展的重点,无论如何,应该集中资源发展高雄特区才对。可是,按照赵抦如今的意思,该不是要自己也跟他去往马吕南发展吧!
这事情有点纠结。考虑到一旦赵抦离开了台湾,还不知道是谁接任台湾知州,万一摊上一个不靠谱的人来台湾主政,没准还真不如跟着赵抦西去。
想到此节,茅庚立时便做了正面表态:
“国公若是前往马吕南主政,易生唯有鼎力支持,请国公尽管放心便是!”茅庚一边表态,一边想,自己真是苦命啊,又要从零开始了。
赵抦呵呵一笑,举起手中茶杯,欣然道:
“好!易生啊,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来来来,我们以茶代酒,表示一下。”
茅庚欣然回应,心道,这位国公大人接受新生事物的确是很快啊,以茶代酒这本是穿越者们客套的玩意,谁知道赵抦这么快就用上了!而且还跟自己称兄道弟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煤气时代
淳熙十八年三月二十四日,这一日,大宋南巡考察团的庞大船队终于到达了特区,船队靠岸之时,已经临近黄昏。
特区的春天气候宜人,西坠的夕阳染红了天际的云彩,船队的抵达使得特区的港口忽然之间激荡起来,但见旌旗猎猎,鼓乐齐鸣。只是,这热烈的场面并没有延续下去,不一会,场面就变得有些忙乱。
在忙乱了好一通之后,在严密护卫下的一溜马车就直驶国公行辕处。
茅庚在码头恭候了整一个下午,好不容易等来了皇帝的座船,但经过海上长时间折腾的赵昚显然身体极其不适,直接便上了马车离去。想一想也是,赵昚年纪毕竟大了,时年六十有五,而哪怕是最新的皇家座船,到底不是豪华的泰坦尼克号,因此,年迈的赵昚就算是有减震系统的帮助,依然还是被海上的颠簸坑得不轻,看起来起码得休息两天才能恢复得过来。
陆游比赵昚还大两岁,身体还算健朗,但终究年岁不饶人,和老皇帝一样,陆游也耐不住海上的颠簸,只怕也得好好将养一两日才能活动。
而辛弃疾年纪刚刚才过五十,年轻时又当过武将,身体素质自然是卓异一等,坐海船的反应并不强烈。其实海上并未逢上什么惊涛骇浪,大体还是平稳的,是以辛弃疾倒是不觉得有何大碍。
辛弃疾不是那种耐得住寂寞之人,但跟随皇帝南巡,也只能亦步亦趋,直到跟随赵眘的大队人马游行一圈,再被安顿到迎宾馆之后,辛弃疾方始有机会自由活动。
却说陈亮在前两日就到了特区,与陈亮同行的还有“海归”龙久。陈亮此次到特区,自然是有自己的野望,此事茅庚当然明白。其实不光是陈亮想运作在克拉地峡那边设立特区,克拉地峡那一伙穿越者包括龙久在内也想试探一下,这帮人认为,趁着皇帝南巡,顺便搞一搞公关什么的,能在克拉地峡设立特区固然好,如果不行,至少要让朝廷支持横贯克拉地峡的“新丝绸之路”,从这一点上来看,陈亮和龙久联袂来到特区,大致上目标相同。
陈亮与陆九渊、朱熹都有书信往来,因而等陈亮一到特区,就俨然是老友相逢,三人少不得一番应和。(..tw好看的小说)不过朱熹这些时几乎所有的兴趣都放在格物之上,倒是陆九渊超脱些。辛弃疾两年前在鹅湖与陈亮相会,纵酒豪饮,畅谈天下大事,此次又有机会与辛弃疾相聚,因此今天陈亮便拉陆九渊作陪,迫不及待来找老友辛弃疾,少不得又要豪饮一场。
陈亮本就富裕,这两年跟着茅庚,更是日进斗金,早就在特区这边买了一栋别墅,虽然不是最顶级的那种,三层楼八百多个平方的别墅,也足以令人小小的艳羡一下了。连陆九渊来了特区这么久,也就是住着两层楼四百多平方的小楼。
今日的接风宴,就在陈亮的这栋宅子里。
陆九渊和辛弃疾是初次见面,但早有书信往来,可谓神交已久,如今相见,当下二人感慨再三,自是惺惺相惜。
不一会,陈家自办的酒菜开始上桌,刚刚桌上才上了两个菜,陈亮便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酒杯,劝酒道:
“稼轩啊,一晃眼两年不见,稼轩风采依旧啊!稼轩啊,你真是令人羡煞,五矿控股又是采铜,又是采锌采铅,还采锰采煤,手下三四万人,开采出来的宝矿无数。来来来,我和象山敬你三杯。”
辛弃疾笑道:
“说起来,惭愧啊!贤弟在海外才叫愚兄佩服。无论安南、占城,你陈同甫皆可以横着走,那些当地的王侯当神一样敬奉你陈同甫,不简单呐!说起挖煤,你陈同甫开采的煤炭堪称天量,相比起来,愚兄在萍乡挖的那点煤,简直是不值一提。你那里还有租界,还占了号称‘新丝绸之路’的绝好地盘。拿一句时髦的话来说,贤弟如今绝对称得上是‘高大上’,真是羡煞愚兄啊!象山兄,你看,是不是得让陈同甫先喝三杯啊?”
陆九渊闻言一笑,心道,面前的两人都是当今炙手可热的人物,便笑道:
“两位贤弟都创出了一番功业,可喜可贺。要我说,同甫还有一桩值得骄傲的,就是在白话文小说上独出心裁,开文坛新风,坊间影响不可谓不大,是以,不可不贺。来来来,我陪两位贤弟喝一杯。”
三人酒杯一碰,三杯酒便一饮而空。
陈亮见陆九渊特意提及自己的白话文小说,这却不是什么恭维之言,这两年自己的小说风靡宇内,陈亮自然是引以为傲的。话说当今白话文小说,文元开其先河,但自己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不仅影响文坛,甚至也影响到民间日常的语言交流。如今,市面上很多新词汇很多新说法,不少都出自自己的小说。
陈亮对于作为一个大宋白话文小说家,还是很得意的,心下高兴之余,也记起茅庚的嘱咐,便道:
“象山兄,今日饮酒,只我和稼轩兄对酒。你还在养病,你喝酒意思意思就好。”
说完,又道:
“可惜今日朱熹老夫子不得闲,若是元晦兄能来,那就更加圆满了。”
辛弃疾也稍稍有些奇怪,貌似朱熹甚至都没有前去码头迎接皇帝,朱熹这么个做派,好像有点不得体吧。
辛弃疾忍不住问道:
“元晦兄做了格物院长之后,据说是很忙,但也不至于这么忙吧!象山兄,也不知元晦先生最近忙些甚么大事,想必你应该清楚吧。”
辛弃疾与朱熹曾有书信来往,也算是君子之交,而陆九渊与朱熹昔年鹅湖相会,留下一段佳话,可谓交情匪浅。听辛弃疾问及朱熹,便解释道:
“稼轩有所不知,元晦先生这些日的确很忙,他忙的这件事应该说相当重要,虽然属于绝对的秘密,不过稼轩你不是外人,今日说与你知也不打紧,格物院正在开发煤气发生技术,这煤气发生技术一旦成功,据说可了不得。”
一看陆九渊那神秘的样子,辛弃疾立时好奇心起,便问道:
“煤气发生技术?很神吗?”
陈亮先两天到特区,对于此事早就知晓,然后经过茅庚和龙久的一番科普,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道道,当下便为辛弃疾解惑道:
“稼轩呐,元晦先生正在研制的煤气技术据说真的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技术。这个煤气,顾名思义,就是煤炭产出来的一种用来做燃料的气体,就好比四川火井当中冒出的可燃气体一般。煤气的用途据说相当之广,一则可以用于照明,比那电灯略有不如,但肯定强过鲸油油灯;二则,煤气可用于烧火做饭,据龙久说,使用煤气的甚么燃气灶将来必定会大行其道;不过前面这两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煤气可以充作那个甚么的动力燃料,据说,因为煤气可以压缩,重量又轻,用同样重量的煤气,比起同样重量的煤炭,蒸汽动力船的航程可以提升三四倍。很神吧!”
煤气照明、煤气灶什么的,辛弃疾想象不出来其中的道道,但辛弃疾这一回跟随赵眘南巡就是乘坐蒸汽动力船,蒸汽动力船就是用煤炭作为燃料的,作为准备大力采煤的五矿公司ceo,占领动力煤市场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一听陈亮的说法,辛弃疾不禁对煤气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一看辛弃疾颔首,于是两人一碰酒杯,为伟大的煤气干了一杯。
陈亮意犹未尽,继续摆乎:
“不过,这还不是最神的,最神的是,这个煤气将会用在比蒸汽机还神奇的动力机器上,那个神奇的动力机器就叫内燃机。我不妨跟你透露一下,这种神奇的内燃机差不多已经开发成功了,嗯,就是说,可以转起来了,前两天我就亲眼看到了,茅庚说,那是烧球式内燃机。”
陈亮在说到烧球式内燃机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是半吊子。对于“内燃机”,陈亮被告知,那是燃料直接在汽缸内燃烧的意思,陈亮算是约略明白了这么个概念,但为什么要叫做烧球式,就不是陈亮所能理解的了。
其实烧球式内燃机也叫热球式内燃机,那是一种依靠缸内预先烧红铁球点火的二冲程内燃机。
基本上,世界上的内燃机有三种点火方式。一种是电火花点火,这码事,后世的地球人都知道;第二种是柴油压燃点火(气体受压缩,压力升高,气体温度随之升高,当超过柴油自燃燃点,喷入柴油即点火燃烧);第三种就是在汽缸的燃料喷入口的对面预置一个烧红的铁球,每次喷入燃料,燃料喷上烧红的铁球,立即被点燃,然后燃烧做功,而每次燃烧使得烧热的铁球保持高温,在下一次喷入燃料时再次点火,如此循环往复,确保不停地喷入燃料,不停地点火,即可维持连续循环。
陈亮的爆料有点玄乎,又是什么“烧球式”,又是什么“内燃机”,对于文科生辛弃疾来说,理解起来的确是太难了一点,辛弃疾皱皱眉,又陪陈亮喝了一杯酒。辛弃疾心道,谁叫陈亮是写科幻小说的呢,反正他胡诌惯了,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陈亮也不管辛弃疾听懂了多少,继续海吹: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那内燃机的样机用的是酒精作为燃料。稼轩应该知道酒精吧,就是我们喝的酒经过反复蒸馏提纯,最后得到的不含一点水份的,才是酒精。问题是,酒精都是粮食酿造的,是以,不能用酒精做燃料,用不起啊!这个煤气,就是取代酒精的,既然用煤炭就可以产煤气,嗯,木炭也可以产煤气,这就不用愁了。煤炭也好,木炭也好,产出的煤气都可以用来发动内燃机。随着煤气时代的到来,船可以跑得更快更远,飞机可以飞上天。”
这一段话辛弃疾倒是听明白了,那还用说!酒精当然是烧不起的,而地下的煤炭据说多得挖不完,若是神奇的内燃机能用上煤炭产出的气,那自然是划算得多。
至于飞机是什么,只要看了陈亮的科幻小说,你就明白是啥了。姑且想象一下,有朝一日有一种机器可以在天空中随意飞翔,就像鲲鹏大鸟一样,那一定是很嗨的吧。
“唉!稼轩啊,说起来容易,真的要用煤炭生出煤气,好像也不是一件易事。呵呵,改天你看到朱熹,一定会感到吃惊不已。手是黑的,鼻孔是黑的,脸也黑了不少呢!搞这个甚么的煤气,不容易啊!”
听了陆九渊的话,至此,辛弃疾才知道,朱熹真的很忙,而且是在忙一件貌似跟“治国平天下”有关的大事情。
第二百五十九章 穿越必备
正当陈亮与辛弃疾、陆九渊三人对饮,陈亮吹得很嗨的时候,彭勤方才刚刚从国公行辕出来。(..tw好看的小说)
为赵昚检查身体耽误了一点时间,等赵昚沉沉睡去,太医们郑重其事地交换了一下意见,大家的看法比较一致,皇帝陛下看来只需稍事静养便能恢复如初,作为太医保健团队的一位打酱油人士,彭勤方此时再不需要在一旁坚守待命,彭勤方这便告假离开,径直往茅庚的特首府走去。
此时已经过了七点,天色早已黑透,不过如今特区的主街道上都有路灯照明,这条街的路灯全都换上了电灯,一盏盏路灯照在街道上,还是颇为亮堂的。今晚的街道由于有大宋禁军值哨巡逻的缘故,显得有些压抑,不过总体来说,观感还是相当不错的。
彭勤方优哉游哉来到特首府,张海三便迎上去见礼:
“彭先生好!”
“茅特首在办公室吧?”彭勤方料定茅庚今晚应该在办公室的,今日皇帝驾到,按理茅庚应该在办公室值班才对。
“是,丘先生也在。”
进到办公室,便见到了茅庚和老丘。老丘也是要负责接待事宜,是以要陪着茅庚呆在办公室,以备皇帝有什么不时之需。
两人刚刚让人随便弄了几个简单的菜,在办公室凑合着吃过了。这会儿一见彭勤方过来,老丘便问道:
“老彭旅途辛苦了!吃过了吗?呵呵,本应当设宴为你老彭接风洗尘的,不过你如今是皇上的红人,自有皇家的待遇。我刚刚问得不对,应该问的是,用膳了吧!”
“还没吃呢!到茅特首这里,就是来蹭饭的。”
茅庚便让张海三再去准备饭菜,在再度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彭勤方就忍不住道:
“我还是回特区来吧,我呆在临安那里实在不合适,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原本是去搞公关的,结果倒好,关系不仅没有调剂好,反倒被我弄糟了。”
茅庚一见彭勤方这样子,心说就凭老彭这样的情商,呆在临安的确有点不靠谱,于是干脆敞亮地说道:
“老彭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回来特区,当然最好不过。你要知道,有很多牵涉到电力电子方面的技术问题,都等着你这个高手来解决呢!不过,你如今怎么说也是钦命的太医,我们也不好开口跟皇帝要你是不是!当然,我们也在想招,这事儿,看来还得请朱熹出面才行。(..tw无弹窗广告)”
“朱熹不见得比你茅特首面子大吧!”老彭不理解为何要请朱熹出面。
老丘只好解释:
“老彭啊,有的事,茅特首不便出面,但朱熹就不一样了。人家朱熹是本时代的大儒,而且皇帝也知道朱熹的脾气。朱熹就算说错了,皇帝也不会往心里去,但茅特首说话就不能不小心。”
老彭这会儿明白了一些,嗯,先是茅庚将自己推荐给皇帝,忽然又要将人要回来,这难免会让当今的圣上感觉不舒服,甚至有可能让当今圣上雷霆震怒,人道是伴君如伴虎,茅庚老丘这么做,当然能够理解。
老丘一瞄老彭,心道这位老兄可不是一点就透的那种人,于是进一步说道:
“老彭啊,跟你说吧,自从朱熹做了格物院院长,人家一直是尽心尽力,简直称职得没话说,想不佩服都不行啊。我们跟他讲,需要让你回来主持电点火技术,呵呵,道理是这么跟他说的,只要攻克这个电点火技术,他那个铁甲战车就能配备最强悍的动力。你不回来,我们就只能用烧球式内燃机,你也知道这个烧球式内燃机也就是一个过渡型的玩意儿,这玩意过渡一时还凑合,但最终还是要淘汰的。所以啊,火花塞点火是势所必行,要你回来,当务之急就是搞出火花塞点火技术。朱熹听了我们的,他一定会去找皇帝要人,我估计有朱熹出马,应该问题不大。”
“哦,这就好,这就好!我呆在临安浑身不自在,还是回来搞技术好啊!”
临了,老彭又皱皱眉道:
“这火花塞点火,技术倒是没太大难度,两个线圈,一个火花塞,说起来真没有什么,不过,要研发出一套成熟的火花塞点火技术,时间上不能急,一年把的功夫总是要的。”
这时候饭菜到了,茅庚笑了笑,说道:
“不急,不急!老彭,你就放心吧,先吃饭是正经。”
老彭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照老丘刚才所说,烧球式内燃机是不是已经试制成功了?”
茅庚望着老彭,这位老兄此刻下巴上粘着饭粒,一脸的求知欲,于是呵呵一笑道:
“算是吧,你要是想看,一会你就能看到我们的第一台烧球式内燃机。”
“好事,好事!要看,当然要看。”
老彭三下两下扒完几口饭,便要求立即去看那宝贝机器。老丘摇摇头,心道这都八点半了,这会儿正宵禁呢,现在去看有点不合适吧。
老丘正想阻拦,茅庚一摆手,说道:
“没事,去看看吧!”
事实上,就算宵禁,也不会有人拦着茅庚。
来到烧球式内燃机试机的现场,试机的噪音在清静的晚上显得特别高昂,或者说特别叫人受不了,这是烧球式内燃机的固有毛病,总之,噪音很夸张。
看到茅庚,正在值班的谭晓春立即报告道:
“运行还算正常。只是停了一次机,因为中间调低了酒精喷射量,可能喷射量太低了,这机子熄了火。重新启动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很正常。”由于噪音高昂的缘故,谭晓春报告的时候差不多快贴上茅庚的耳朵了。
茅庚点点头,不置可否。
茅庚知道,这是烧球式内燃机的毛病,这种内燃机需要保持里面的点火高温铁球一直处于高温状态,一旦将油门调得太小,喷射的燃料太少的话,就可能维持不住点火铁球的持续高温状态,铁球不断降温的后果,就是哪怕喷入燃料也点不着火,于是整个发动机就熄火了。遇上这种情况,便只有重新用喷灯烧热铁球,然后才能重新启动发动机。
维持铁球的持续高温,本身就是能量的浪费。话说,这种烧球式内燃机,不科学不完美的地方真的是不少。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单缸烧球式发动机对加工精度不怎么讲究,用铸铁件就能凑合,是门槛最低的一种内燃机,正因为门槛最低,相信它才是所有穿越者最爱,无他,入门简单啊。
烧球机不仅门槛低,它还有诸如此类的优势。
比如在热效率方面,它就能轻松辗压蒸汽机。别小看这个烧球式内燃机,它再差,也毕竟是内燃机,蒸汽机的热效率能达到8%就了不起了,烧球式内燃机的热效率轻轻松松就能达到12%以上。
此外,既然是内燃机,它在体积重量上就可以做得比较小,这也不是蒸汽机能比的。
面前的烧球式内燃机体积就不大,让看多了这年代大骨架蒸汽机的老彭眼前一亮。
不过,离得近了,不光是噪音惊人,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话说,在汽缸中燃料不能完全燃烧,也是这种内燃机的普遍毛病。
老彭盯着那台样机左看右看,此刻这玩意转得十分欢实,老彭心中也是颇为鼓舞。
老彭挪到茅庚身前,问道:
“用的是酒精当燃料吧!”很显然,刚才老彭压根就没有听清谭晓春说过些啥。
老彭的问话太过温柔,而场中的噪音太过夸张,茅庚根本就没听明白老彭在说什么。
茅庚只好将老彭拉到一边的房间里,关上门,噪音没那么大了,这一回老彭大声重复了一遍,茅庚答道:
“不错,现在这台样机是用酒精当燃料,不过,酒精作燃料没什么实用价值,下一台样机就会使用煤气。”
老彭点点头。
事实上,关于内燃机的发展,穿越者在此前就进行了多次讨论,并且列入了三年计划。至于技术路线,当然是先简单再复杂,先立足于现有条件,充分用好现有技术和资源,再在这个基础上稳步改进。所以,第一步选择烧球式内燃机就不奇怪了,而在燃料选择上,首选就是在当今条件下最容易制备的煤气。
真实的历史上,第一台实用型的内燃机就是煤气机,奥托1876年发明的四冲程内燃机也是煤气机。
煤气在真实历史上的大规模应用,要追溯到1815年的英国。1815年,英国光是煤气管道就铺设了26英里,这一年,英国的煤气商业化取得了瞩目的成就。但1815年商用的煤气并不是用来烹饪,也不是为了烧热水的,在1815年到1836年这段时间,商用煤气唯一的用途就是用来照明。直到1880年爱迪生的竹炭丝电灯问世,煤气照明才日渐没落,但煤气照明在1880年之后仍然延续了至少三十年。
1864年,天朝的上海因为英国人的缘故也开始跨入煤气照明时代。1864年3月,上海第一家煤气公司“大英自来火房”开张,1865年12月18日,大英自来火房在南京路正式点亮第一盏煤气灯。煤气灯起初主要用于洋行和街道路灯,后来行栈、铺面、茶馆、戏楼以及居家,竞相使用。大上海“不夜城”的美名大约就是从19世纪六十年代末发端。到了19世纪70年代,上海人评出“租界十景”,其中之一就是“夜市燃灯”。
随着电灯的出现,煤气灯最终沦为昨日黄花。但作为“自来火”的煤气虽然在照明上败给了电灯,但在烹饪和取暖中显示出了极大的优势。自从1836年英国安普顿第一家煤气炉具生产厂开张,到1852年,接近于现代煤气灶的煤气炉具问世,之后,煤气在厨房市场上打出了一片天,在**十年代达到顶峰,直到21世纪,在液化石油气和天然气的挤压下,煤气的市场份额虽然日薄西山,但仍然顽强地占有相当的市场。
在十二世纪这个年代,开采石油看来暂时还不靠谱,所有穿越者谁都没有接触过石油勘探,根本就不懂如何勘探、如何开采。不错,中国也有石油“自流井”,自流井就是露天的矿藏,延安的当地人在沟里就能淘到石油,不过这些流淌石油的自流井都在陕北,此时的陕北不属于大宋管辖,也不知道是在西夏的地头还是金人的管辖之下,反正与南渡之后的大宋不搭界。从走私渠道采买一点“自流井”里流出的“火油”还是可能的,但是要大规模向西夏或者金人采购这种可以用于守城的战略物质,那完全是痴人说梦。
是以,只好暂时不去想石油的事。
倒是煤气,只要有足量的煤炭,制备煤气的技术门槛比热球式内燃机还低,所以说煤气这东西,堪称是内燃机燃料唯一正确的选择,而且全球通杀。
有穿越者就表示,煤气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的穿越大杀器,若是穿越到古代,放着煤气不去开发,那简直是白穿越了。
可笑的是,关于煤气这么个神奇的燃料,一开始大家都没想起来,后来还是上海籍人士唐凯提起来的。半年前,唐凯那封信送到了茅庚手上,大家一合计,立即、马上将煤气列入重点发展项目,与此同时,烧球式内燃机也提前进入研制。
如今,眼看蒸汽机时代和内燃机时代,差不多要同时到来了。
第二百六十章 爆黑科技
彭勤方对“三年计划”当然是知道的,其中关于重点发展煤气作为燃料的部分,老彭也举双手赞成。(..tw无弹窗广告)
特区的穿越者们如今都能享受自来水的便利,要是再接通煤气的话,那么享受燃气热水器带来的淋浴想必也不会太远了,这对于习惯于后世几乎天天冲淋浴的穿越者来说,实在是期盼之中的一件事。
煤气制备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18世纪末英国人就开始用煤炭制备煤气了,初期的煤气是炼焦炉中收集的,用来作燃料烧起来很带感,为此大英帝国坊间赋予了它一个很带感的名称――“自来火”,美中不足就是味道差一点,闻起来有点臭,究其原因,无非是在煤气的净化上没有找到靠谱的办法。不过这个净化的问题对于穿越者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只因臭味主要就是拜硫化氢所赐,后世环保方面,除硫是基本功,是以,穿越者还是颇有一些招数的。
正因为如此,老彭不觉得生产煤气有什么难度。
老彭倒是想到了其他问题。
“茅特首啊,酒精是液体,煤气是气体,我记得后世的出租车改烧液化气是要改装的,对吧!现在,烧酒精的烧球式内燃机是成功了,不知道改烧煤气的话,改起来难度大吗?”
茅庚拍拍老彭肩膀道:
“我们去那边看看,你就知道了。”
来到靠角落的一个房间,茅庚的两个弟子正在摆弄着工具台上一个装置。
这个装置体积并不大,是个小巧的玩意,它被固定在工作台上,一个弟子在摇手柄,另一个弟子则东摸摸西摸摸,老彭一时没弄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摇手柄那个弟子旋开某一根铜管上的螺帽封头,只听“砰”的一声响,便见那管口嗤嗤地向外急速喷气,激起一阵刺耳的哨音,老彭好象猜到了什么,正想出声,茅庚笑道:
“你看,你看这个压缩机还行吧。(..tw)”
原来是压缩机啊,老彭眼睛一亮,赞道:
“我看行,刚刚那喷气的架势,压力不会小。”
又观摩了片刻,老彭基本是看明白了,这玩意其实跟一个短小的打气筒差不多。只是打气的上下往复运动不是靠的手压脚踩,而是由一个曲柄连杆机构带动,有了这么个曲柄连杆活塞机构,很轻易地,旋转运动便转化成往复运动。说白了,还是一个往复打气的过程,除了气缸活塞,无非就是加上了一个进气的单向阀和一个出气单向阀,如此而已。在原理上,它跟一个风箱没有多大区别。
老彭当时就想,有了这么个曲柄连杆机构,就能轻易变人工打气为机械打气。从这一点来看,曲柄连杆机构简直是这时代的升级神器,这不!就在眼前,它就把一个打气筒神奇地升级成了压缩机。
这个压缩机的气缸是黄铜质地的,看起来很精致的样子,应该是为了密封的缘故吧。
老彭可以猜想得出来,茅庚的这两个弟子应该是在测试漏气不漏气。瞧那样儿,貌似泄漏的问题还是有点棘手。
一时间,老彭看得有点入神,直到茅庚招呼离开,老彭还有点恋恋不舍。
上了马车,老彭便道:
“行啊!连压缩机都整出来了,不简单啊!”
“这是为煤气发动机喷入压缩煤气混合气体准备的,这种二冲程发动机一定要加压喷入燃料才行,那台烧酒精的烧球式发动机用的是柱塞式酒精泵。呵呵,烧煤气我准备了两套方案,柱塞泵能用更好,不过液体不可压缩,柱塞泵喷酒精没问题,用在煤气压缩喷射上可能够呛。所以我搞了这么个小巧玲珑的压缩机,就是为了压缩和喷入煤气用的。可惜的是,没办法做成全封闭式的,漏气不可避免,只能控制少漏一点罢了。”
喷射酒精直接就是抄后世柴油机的柱塞式喷油泵,也就是凸轮弹簧控制的往复式柱塞泵,知道原理后,抄起来其实没多大难度。
但煤气是气体,跟不可压缩的液体不同,如果非要用柱塞泵的话,体积也要做得足够大才行,所以茅庚就想起用上活塞式压缩机。
对于这款活塞式压缩机,茅庚有些遗憾,不能像后世的冰箱压缩机那样,将电机、曲轴连杆机构和气缸之类的一古脑用一个全密封的铁壳子封起来,冰箱压缩机的这种全封闭式设计优点很明显,哪怕活塞漏气,那也跑不出氟利昂来。在这个时空,条件还很有限,做不到全密封,煤气就让它漏就漏一点吧。话说后世冬天里烤煤火,也不是没闻过一氧化碳的滋味,还不是照样没啥事!
茅庚对漏气很不爽,但老彭却觉得效果已经很不错了。老彭很好奇:
“没有橡,那用的是什么密封?”老彭差点就要说出“橡胶”二字了,但前面有驾驭马车的车夫,总算老彭反应快,便生生将“胶”字咽了下去。
“毛毡呗!效果只能说凑合。”其实后世的液压也会用到毛毡,当然,无论如何,毛毡之类的密封终究还是赶不上橡胶密封。
老彭对茅庚精益求精的精神很是佩服,由衷地说道:
“不错,不错,我就欣赏茅特首的严谨作风。完全没必要贪大求快,慢慢来,把基础打得越牢越好。”
说到贪大求快,茅庚就想到了赵余春,进而联想起朱熹来。
回到茅庚的办公室,一进门,一直在坚守值班岗位的老丘便问道:
“看了那个烧球机吧!去看了朱熹那边吗?”
茅庚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一回来,就扯到朱熹头上了。
老彭还在想刚才的烧球机和压缩机,赞叹道:
“烧球机不错,真不错!茅特首搞的,都很不错!”
老彭随即又意识到什么,惊问道
“老丘啊,朱熹那边,难道搞出了比烧球机还吸引眼球的黑科技吗?”
老丘已经习惯了老彭这种反应慢半拍的节奏,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
“老彭啊,朱熹那边,这会儿正在大干快上呢!跟你说吧,朱熹老先生现在重点抓的,一个是铁甲战车,一个是木炭煤气发生炉,两手都很硬呐!我可以负责任地跟你说,朱熹版第一代铁甲战车的样车已经问世了,当然,我和茅特首,包括大多数穿越者都不认为那玩意能够称得上铁甲战车。只有赵余春这二货,才敢忽悠朱熹,号称那就是铁甲战车。呵呵!想象一下,明儿个朱熹老先生开出他那一台老爷铁皮车出来显摆,那是多么的有无厘头啊!”
“到底是什么车,我倒是挺好奇的。”
“反正你会看到的,这车是赵余春主导的玩意,蒸汽动力,烧的是煤气,履带式,外包铁皮,嗯,非要说是铁甲车,也不是一点挨不上边。只不过,你看了之后,必定会感到很可笑。反正我看了之后,就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土高炉’、‘大炼钢铁’的大#跃进时代。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
听老丘这么说,老彭瞄了瞄茅庚,想知道茅庚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茅庚强抑笑意,只好说道:
“说是铁甲也不是完全不靠谱,我看至少弓箭是奈何不了它的,金兵的骑兵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这要看对付谁,日本人的豆战车也很难称不上‘坦克’两个字,但对付民国党军还是绰绰有余的。朱熹这么急切地要推出铁甲战车,估计就是要让皇帝大人尽快安排北伐。这么去理解,就不会反感朱熹的急于求成了吧!”
老彭没见过朱版铁甲战车,只好在大脑中脑补一阵。习惯性的,老彭又想起还有一个什么木炭煤气发生炉的玩意,心中奇怪,规模化生产煤气,最佳选择当然应该是用煤炭来生产,相信脑筋正常者谁也不会去用木炭制备煤气。
“那个木炭煤气什么的,是怎么回事?朱熹是不是搞错了!”
这回却是茅庚回答:
“没搞错!老彭啊,后世到了二十一世纪,朝鲜缺石油,路上还在跑木炭汽车,实际就是装了木炭煤气发生炉的汽车。据说后世最牛的木炭煤气发生炉重量不到一百斤,一次装填两百斤木炭后,可以开一百**十公里,时速可以达到四十几公里,这是王风一个恢复的u盘之中的资料。抗日战争那时候,中国受到封锁,汽油根本就供不上,没法子的情况下,就是靠的木炭煤气发生炉这个神器,才让汽车运输不至于停摆。据说中国研发的木炭煤气发生炉是当时世界技术最先进的,没有之一,那个发明牛人好像叫做汤汤中”
“是汤仲明。”老丘倒是记得明白。
“对,就是他,用木炭作原料应该是考虑到木炭不含硫,不需要复杂的过滤除硫装置,这个木炭煤气发生炉体积不大,装在汽车上,现产现用,也不需要煤气包煤气罐,实在是令人惊叹,不服都不行啊。有人算过,一斤木炭就能让汽车行驶一公里,比用汽油便宜多了。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汽油可用,所以,就只好走民国路线,花大力气研制木炭煤气发生炉。这事儿是顾永强在主导,不过朱熹听说这发生炉如此重要,因此盯得特别紧,有时还亲自动手。老先生这样子,实在是令人敬佩!”
“那,木炭煤气发生炉怎么样了?”老彭几乎是希望立刻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神奇木炭煤气发生炉。
“凑合着也能用了,不过产煤气还是不那么理想,还得摸索啊。”茅庚觉得要赶上牛人汤仲明,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老彭此时心中一阵激荡,敢情自己去了一趟临安,这边竟然爆了一堆黑科技啊,老彭当下暗下决心,这一次一定不去临安搞什么劳什子公关了,咱还是踏踏实实搞一点帮助社会发展的技术工作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拍即合
当彭勤方再一次提出一定要回特区从事技术工作的时候,茅庚担心,今天带老彭去看烧球机是不是演过了。为了回特区,老彭不会蛮干吧!
不比以前自己可以掌控种田的节奏,自从一帮人组团穿越之后,节奏整个就乱了。在这个时候,自己当然只能抓主要矛盾。
那么,十二世纪攀科技树,重点是什么呢?回答当然是动力科技,大宋需要引领时代发展的引擎,这个引擎毋庸置疑会贴上茅庚制造的标签。原本,蒸汽动力是计划内的重点,但现在,计划不如变化,在群体穿越事件的倒逼下,内燃机动力技术不得不上,但当仁不让的,还是得由自己来主导内燃机技术。
烧球机成功后,又加上门槛不高的煤气发生技术,暂时也够了。煤气烧球机应该可以满足拖拉机动力、小型船用动力的需求,照赵余春的意思,甚至可以装在朱熹版“铁甲战车”上作为战车的动力,至于效果行不行,茅庚表示怀疑,但没准也能行的,反正在这个时代,“铁乌龟”以龟速前进,宋人又能质疑什么呢!
不可否认的是,烧球机终究只是过渡性的玩意,电子点火的四冲程煤气机才是将来的发展主流,而目前来说,电子点火项目需要有专业人士来做,李和勤头上的任务已经是超负荷了,只能指望老彭。老彭放到临安纯属浪费,一定得想办法让他回特区。
老彭回特区这事,就看朱熹的面子够不够大了。
说到朱熹,老先生今晚上一直在为他的头号重点项目“铁甲战车”操心。
第一台“铁甲战车”样车早些天已经装配好了,但试车之后,毛病一直不断。下午的时候,一根蒸汽管道爆裂了,结果导致了赵余春和顾永强的一场争论。
按照顾永强的说法,第一台战车使用的动力本应该是成熟的技术才对,千不该万不该,赵余春不该冒然上还不成熟的新技术。.tw
但赵余春也有自己的道理,很明显,水管锅炉是蒸汽锅炉的发展方向,更重要的一点是,水管锅炉可以大大地缩小蒸汽动力部分的体积和重量,这无论如何都是极其有意义的。
顾永强认为这是大/跃进的思维,没学会走就想跑,果不其然吧!你看,就因为非要上水管锅炉,漏汽问题就一直没有解决好,不错,漏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真是这样吗?今天,管子终于爆裂了。
赵余春不以为意,他认为研发过程中出任何问题都是正常的,水管爆裂了,那就换一根管子好了,还是没什么大不了。赵余春差点就要说,真实历史上,第一代坦克的毛病据说也是一大堆呢!
朱熹夹在中间,有点晕。
一开始,朱熹是赞成赵余春的“完美战车”计划的,水管锅炉的好处经过赵余春的大力渲染,简直是天花乱坠,热效率高,启动快,体积小重量轻,反正比茅特首搞的那种锅炉好得不是一点半点,朱熹心道咱这铁甲战车当然要用上最好的技术,便一力赞成。这一点也不奇怪,朱熹当然不会明白其中的难度,“无知者无畏”呗。
茅庚其实是反对上水管锅炉的,不过,看朱熹老先生那样子,茅庚也不太好意思打击朱熹的积极性,反正,蒸汽动力是过渡性的,将来战车的动力一定会用上四冲程煤气机。
现在看来,冒然上水管锅炉,的确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但朱熹自己当初也是力主上水管锅炉的,这会儿一边生闷气,一边召集弟子们,在僻静处讲起了教训:
“格物之道,与治学之道相通,不可贪多嚼不烂,譬如吾以前所言‘嚼得烂,方可咽下,然后有补。’,观此事,实为教训也,为师亦有失察之责,尔等须得以此为戒。”
弟子们对朱熹的那一套治学之道耳朵都听出茧来了,对于治学,朱熹绝对是严谨派,比如朱熹论治学,就说了:
“大凡读书,须是熟读。熟读了,自精熟;精熟后,理自见得。如吃果子一般,劈头方咬开,未见滋味,便吃了。须是细嚼教烂,则滋味自出,方始识得这个是甜是苦是甘是辛,始为知味。”
诸如此类的教诲,朱熹总是不厌其烦地说啊说的。
不过,教训归教训,问题还是要解决,顾永强的方案是要推倒重来,沿用茅氏蒸汽动力技术,但这样一来,时间上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这次汇报演出,朱熹和弟子们一起,可是没日没夜地赶了班的。赵余春没有回避存在的问题,但是指出,换方案就无法在皇帝大人面前演示铁甲战车的神奇,朱熹权衡了一下,再也不提推倒重来的话。
所以,最终还是只能修修补补,老老实实换水管。
朱熹看了看面前的铁甲战车,除了漏汽,这台样车还有一些其他的毛病,以及各种看起来美中不足的地方,比如煤气管道也有点漏气,木炭煤气发生炉运转起来的时候更是灰烟弥漫,等等,不过并不影响它开起来。
也罢,先就这样吧!
时间已经九点多,换水管也不是一时半时就能完成,这时候朱熹终于想起,自己该去会会辛弃疾了。
由黄干陪着,上了街道。随即有两个大宋军士上来查问,这会儿正在宵禁呢!
黄干递上赵抦和茅庚联名签署的通行证,军士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朱熹,面前的这位身穿工装,脸上黑黑的老技师模样的人,呵呵,想不到朱熹竟然会是朱熹!
既然是朱熹,又有特别通行证,当然是无条件放行。
来到陈亮府上,陈亮和辛弃疾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陆九渊好点,醉眼朦胧中,辛弃疾和朱熹见了礼,一看朱熹脸上几抹黑色的抹痕,辛弃疾笑道:
“想不到元晦兄竟然真如传说中所云,一天到晚与炭灰为伍啊!正巧,某最近也与煤炭为伍,呵呵!”辛弃疾开了萍乡煤矿,这话说得倒也不夸张。
朱熹不以为意,只是笑笑。随即便有丫鬟上前递上毛巾,朱熹随便擦了一把脸,脸上总算没了黑灰,这才正式入座。
朱熹与辛弃疾素未谋面,但时有书信往来,今日朱熹为战车之事困扰,致使来迟,解释了一番,辛弃疾只觉打心底里佩服,当然不会有任何不满。
说到铁甲战车,辛弃疾顿时上了心。此前陆九渊只知道铁甲战车进展并不顺利,加上铁甲战车乃是最高机密之一,因此有意回避,没有提及。如今朱熹主动说及此事,貌似铁甲战车不日就能开动,绝对是一件大喜事。
陆九渊理解,这是冲着皇上的南巡来的,目的嘛,应该是想取得朝廷的支持。朱熹当了这个格物院院长,据说差钱差得厉害,自然要将主意打到朝廷身上。看来皇上这次南巡,别的作用暂且不说,倒是催生了铁甲战车。
在朱熹的口中,这铁甲战车强横得很,无论道路如何恶劣,哪怕是田野和寻常的沟坑,皆可行进,不惧刀枪箭矢,不惧战马冲击,战场上驱之可以直冲敌阵,简直可以称得上克制金兵的一代超级大杀器。
这真是令人鼓舞啊!陆九渊此前已经有所耳闻,还好一点,辛、陈二人乍闻世上还能有这等神器,端的是兴奋不已。
于是辛弃疾便问:
“据元晦兄估计,须得多少铁甲战车,才能横扫金兵。”
朱熹稍稍喝了两杯,豪气顿生,便道:
“昔称战车千乘,用以夸言春秋强国之兵威。虽则彼战车非此战车,道理相通耳。以我大宋国力,足可坐拥战车万乘,他年分兵四路,各路两千铁甲战车,浩浩荡荡,四路并进,一台铁甲战车足可力敌百骑,万乘战车可当百万强军,老夫在此预言,万乘战车成军之时,便是横扫金兵恢复中原之日。”
这话说得豪迈,辛弃疾听在耳中,便急速算起了账,嗯,“万乘”这个数量不算多,要造万乘铁甲战车的话,那要用多少铁啊!
于是,辛弃疾立即跟朱熹介绍起自己的炼铁投资计划,当然,连公开募集股本在特区证券上市什么的,也一古脑介绍了一遍。
朱熹听了介绍,心道这个公开募集股份的办法实在是不错,可惜铁甲战车这是极为机密的军工项目,不能拿去上市。否则,画一个大饼,在交易所圈一大笔钱,以此建造一万台铁甲战车,估计也不是甚么难事。不过,自己的目标尽管极其神圣,可是,只圈钱不分红这事毕竟有点负面,是以,朱熹便打消了这种负面性的念头。
朱熹不知道,要是老丘这些后世人来解释的话,则会忽悠曰,国家统一是最大的红利,云云。
扯远了。回归正题,朱熹认为,无论如何,为了造万乘战车,辛弃疾的炼铁投资,当然是应该支持的。
朱熹当即就表示,铁厂应该以最快的速度上马,因为铁甲战车的确是一个耗铁大户,一台最轻型的铁甲战车,至少也要耗铁三吨,而规划中的中型战车,据说要耗铁十吨,至于重型战车,赵余春透露的数据是二十吨以上,虽然重型战车的重量笨重得不可理喻,暂时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吧。朱熹在心里算算账,建造万乘战车,起码也得十万吨铁,还得是好铁,关键部分还得是精钢。由此可见,大宋应该急速扩大钢铁的产能,这一点毋庸置疑。
朱、辛的第一次见面,不能不说,两人取得了惊人的共识,辛弃疾无条件支持朱熹大造铁甲战车,朱熹也毫无保留地支持辛弃疾的铁厂投资计划。两人此前就惺惺相惜,如今则是一拍即合。
这一晚,朱熹、辛弃疾、陆九渊与陈亮宾主尽欢。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军迷问答
翌日上午,皇帝赵昚依然还是觉得浑身乏力,于是继续将养,南巡考察团传达皇帝赵昚口谕,考察什么的,日程往后顺延。
趁着这个机会,辛弃疾便随着陆九渊陈亮一路,前来特首府拜会。
说起来,与茅庚见面也算是公干,因为茅庚既是五矿控股的股东,呵呵,小股东也是股东嘛!而且,茅庚这里特区还是五矿控股一直以来最大的客户。何况,茅庚还是五矿控股各项信息和技术提供者。
按理,辛大总裁早就该来特区出差,与茅庚见面了。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陆九渊和陈亮的引见,作为辛弃疾的粉丝,茅庚对见到大名鼎鼎的辛弃疾早已是十分期待。
茅庚与辛弃疾见礼的时候,几乎是一脸虔诚,而辛弃疾虽然早就知道茅庚不过二十岁年纪,亲眼见到如此年轻的茅庚,还是不免有些吃惊。
也不怪辛弃疾感到惊异,为了迎接皇上的视察,茅庚这两天颇为注意自己的形象,特意刮了脸,剃掉还带有绒毛味道的胡须之后,就显得更加年轻了。
不过辛弃疾一点也不敢小看面前这个显得稚嫩的小子,粗一看的确是年轻得过分,但仔细一打量,还是能感受到茅庚的从容和沉稳,这绝对不是这个年龄的普通大宋青年所能表现出来的。
论起茅庚佩服的本时空宋代名人,朱熹其实排不到第一位,排在第一的是辛弃疾。在后世,语文课印象最深的诗词,其中就有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或许,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金戈铁马”的梦,而朱熹在后世的“五四”反儒学和之后的破四旧运动中被妖魔化了,所以,在茅庚的心目中,朱熹只能排在辛弃疾之后,甚至排在陆九渊和陆游之后。
当然,茅庚不会承认,这其中或许还有严蕊的因素,毕竟,昔年对如花似玉的严蕊施以刑罚的就是朱熹。
尽管是地道的辛粉,茅庚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追星的时候,在表达了热烈的尊敬之情后,宾主都坐到了宽大的沙发上。
很快,茶和点心就端上了茶几,茅庚又殷勤地敦请三个人一起饮茶用点心,弄得陈亮忍不住取笑道:
“易生啊,没看出来,礼节功夫大有长进啊!不错,不错,为了迎接官家,看样子易生并未少做功课。”
茅庚心说,在咱心目中,赵昚不过就是一个本职工作做得还算称职的皇帝,要不是穿越到淳熙年间,我对这位赵昚真还没有什么印象。如今因为他是皇帝,我不得不在明面上大表尊敬,其实与其说是尊敬,还不如说是敬畏呢!而对于辛弃疾陆九渊和你陈亮,那是实打实的尊敬。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好吧,咱这态度貌似有点殷勤得过分了,让你联想到这是讨好皇帝的加赠,你非要那样理解,亦无不可。
接下来,辛弃疾和茅庚的话题很多,其中谈及稼轩词的部分,不过是寥寥几句,就被辛弃疾岔开了。
辛弃疾实际上是一个务实之人,他首先还是关心茅庚这边的市场需求,茅氏集团对于铜、锌、锰的需求强劲,五矿控股也一直在不断增产,辛弃疾很是好奇,茅氏集团对三种金属好像是一个无底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
茅庚笑了笑,心道,看来这位辛大总裁对市场经济还是很敏感嘛!不!其实包括赵昚在内的本时空大宋君臣对市场经济都很敏感。
于是茅庚照实介绍起如今的市场需求。
考虑到电力工业的发展,以及蒸汽动力、煤气工业、内燃机动力等诸方面的发展势头,毫无疑问,对铜的需求当然是越来越大。
蒸汽锅炉(或者说压力容器)和蒸汽动力的大量管道阀门,就大量用到铜,这是因为钢铁压力容器的铆接技术在茅庚看来实在是一件高技术活,所以不得已还得用加工简单的铜材生产压力容器、管道、阀门等关键件,事实上,真实历史上最早的蒸汽机也大量使用铜材。如今,铜材的焊接已经算得上是成熟的技术,压力容器和管道用上铜材才是令人放心的选择,总之,远比用钢铁铆接生产锅炉放心。
也许,不久之后,钢铁焊接就能投入实用了,但至少在眼前,钢铁焊接技术还处在摸索之中。
其次是煤气在车辆船舶动力上的使用,耐压储气罐暂时也只能使用铜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了不占用车船太大的体积,煤气只能压缩才具备更好的实用性。就比如后世使用天然气作为燃料的出租车一样,天然气储存罐必须限定体积,大比例压缩储存是唯一的选择,否则就得像天朝五十年代的公共汽车那样,不得不在车顶上背上一个硕大的煤气包。
最后,就是电力工业的需求,那实在是一个无底洞,电线,以及电机、发电机的漆包线,哪一桩都是耗铜大户。
所以,铜的需求理论上是无止境的,当然,这样要看固定资产的投资能力,茅庚谦虚地评价自己,自己的投资能力有限——还是差钱,特区的消化能力其实取决于大宋的投资能力。
茅庚开玩笑说,若是临安带头准备上电力照明,估计辛大总裁怎么扩大产能都无法满足大宋的市场需求。
茅庚在心里甚至觉得,如果必要的话,不妨将大宋的铜钱都熔化重炼,以钢镚取代铜钱。当然,这话暂时还不能说。
至于锌和锰,虽然需求也日渐高涨,毕竟比不得铜。倒是不久的将来,对于钨矿石的需求将会大幅增长。
总之,不会让辛大总裁闲下来。
市场前景如此不错,辛弃疾感到十分振奋。
不过辛弃疾此次来特区,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上铁厂。无论是作为五矿控股的股东,还是作为特区证券的最高管理者,辛弃疾都得寻求茅庚的支持。
当辛弃疾介绍完项目设想之后,茅庚感到有点震惊。难道历史上的“汉冶萍”公司要换一个马甲在大宋落地吗!
茅庚一时间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跟辛弃疾提议干脆将铁厂设于汉阳。不过冷静之后,还是建议将铁厂直接设在大冶,原本岳飞在大冶就建设了一些基础设施,同时基于成本控制的考虑,当然是能节省一些运费就要节省,后世大冶特钢一度就很火,大冶特钢还是上市公司来着,大冶那里作为铁厂厂址应该比汉阳和九江都好。
茅庚对于五矿控股开办铁厂,当然是十分支持的。大宋只有早一天进入钢铁时代,野蛮民族才没有机会颠覆大宋这样的先进文明。这也是茅庚一直在努力去做的一件事。
何况,工业发展对于钢铁的需求将是无限的,想一想后世天朝动辄每年好几亿吨的钢铁产量,大宋目前的钢铁产量连零头的零头都算不上,动力、工作母机、造船、枪炮,包括朱熹版的“铁甲战车”,哪一桩都离不开钢铁。
茅庚不提“铁甲战车”则罢,一提到这个“铁甲战车”,立即就成为了场中的焦点。
辛弃疾问道:
“这个铁甲战车,造出来之后真能轻松辗压金兵的铁骑吗?”
“轻松辗压”是陈亮的夸张用语,究其来源,可以推知多半是刘文斌、龙久灌输的。考虑到陈亮写科幻小说写惯了,思想天马行空,小说中除了夸张还是夸张,辛弃疾觉得,能相信陈亮三分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朱熹对于“铁甲战车”话语中信心无限,辛弃疾觉得,也许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老先生上了年纪,忽然接手了一个新鲜玩意,敝帚自珍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辛弃疾没见过铁甲战车的尊容,生怕那玩意比春秋版战车高明不到哪里去。是以,辛弃疾要找茅庚来印证一下。
茅庚心道,看来辛弃疾真是有很重的心结啊,不!在座的陆九渊和陈亮其实都一样,都有很重的心结,这三位共同的心结就是金帝国主义酿成的靖康惨案,他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一段耻辱的历史。
现在辛弃疾的问题,看起来就像后世的军迷在向“专家”提问,比如电视节目中某举手的军迷向张局座提问,很可能的问题是:歼10能不能力压美帝的f22,不用说,这位军迷绝对希望听到的是“一定,必定以及肯定”之类的肯定回答。
基本上,后世的天朝军迷都有这样的意/淫倾向。凡是天朝有新武器问世,军迷们立马就会联想到美帝国主义世界领先的同类兵器,军迷们以意/淫的名义,直接就认定天朝的兵器全面超越,至少是部分超越,这样的现象在各种军迷坛子中随处可见。这也许是因为美帝国主义压迫而引发的迫害妄想症吧!
包括前世的茅庚,也基本上怀抱有一个梦想——有朝一日天朝必将辗压美帝国主义。
鉴于包括茅庚在内的后世天朝军迷时刻想压倒美帝国主义。未来告诉历史,本时空的大宋军迷,其实和未来的军迷没什么两样。
考虑到金帝国主义是目下大宋军迷心目中的头号帝国主义,毫无疑问,大宋军迷也有金帝国主义压迫的迫害妄想症。所以说,大宋军迷包括辛弃疾这样的资深军迷,做梦都想辗压金帝国主义,对此,一点也不奇怪。
陈亮就在他的幻想小说中辗压过金帝国主义,写书的时候,估计在在心理上一定很爽。茅庚这么想道。
怎么回答辛弃疾呢?
还是客观一点吧。
“我只能说,理论上,铁甲战车是能够克制金人的骑兵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铁甲战车的定型需要时间,演练相适应的铁甲战车战术需要时间,生产铁甲战车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铜,需要更多的钢铁,需要更多的技工,还需要更多的钱。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没有三五千万贯的钱,靠铁甲战车辗压金兵只能是一个梦想。”
茅庚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有一个自己的梦想。
三位大宋老军迷啊,亲!咱盯着的已经不是金帝国主义了,咱盯着的是未来的蒙帝国主义。不!准确来说,是一切落后文明的野蛮帝国主义,我茅庚希望看到的是,大宋早一步用黑科技武装起来,武装到任何野蛮民族靠骑兵冷兵器都啃不动的地步,这才是我茅庚的梦想。
至于大宋是不是一世二世直至万世,茅庚并不在乎。茅庚在乎的是,我大元、我大清这些马背上的民族老老实实的活在大炮的“公理”下,放牧渔猎,该干什么干什么,不敢起什么歪心思。退一步,即算是起歪心思,也由于武器代差的缘故,只会被辗压。
第二百六十三章 铁甲战车
下午的时候,赵昚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于是召见茅庚等一应在特区的臣下,在考察之前,赵昚要听简单的通报,然后圈定考察内容。(..tw)
在考察团到来之前,赵抦和茅庚等人早已做好了准备,老丘拿出后世迎接上级考察的劲头,将一套接待参观计划做得溜圆。
赵昚看到的是一个类似于ppt格式的汇报材料,这是老丘的杰作,充分体现了老丘的艺术功底,这东西图文并茂,就是其中的表格让赵昚一开始有点不习惯,不过看着看着,也觉出了表格的妙处,无论如何,老丘这是奔着领导不用费脑就看得清楚明白而去的。
特区的亮点实在是太多了,当然只能突出重点。
不过,即便是有所侧重地突出重点,项目还是有点多,所以文案有点长。
老丘不在下午的召见之列,穿越者中,只有茅庚参与。
尽管赵昚对于特区的发展一直十分关注,赵抦也汇报得非常勤,赵昚还是为眼前这一份详实的汇报材料感到震惊。对照着文字、数据,赵昚对于感兴趣的问题,一一提问,一开始都是茅庚对答,不过茅庚觉得穿越者干出这么点成绩实在不值得大加夸耀,回答只是中规中矩,甚至有点无趣。
倒是韩侂胄的补充显得精彩得多,所以到了后来,介绍的主角干脆就换了韩侂胄。
赵昚听了汇报,发自心底地感到高兴,不到两年时间,特区就大变样了,根据介绍,这地产出的粮食不仅可以满足岛上的需求,还能向大陆供应粮食。
接下来的一天,赵昚主要是看特区的农业。
这时候正是水稻播种插秧的季节,赵昚在田垄边走马观花看下来,最满意的就是特区水利设施的建设。在水利设施的建设上,茅庚的确是不遗余力地投入,台湾的条件不错,此前又是一张白纸,自然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特区的农业在赵昚看来非常出彩,如今前来特区从事农耕的人不在少数,这里雨水充沛,加上鸟粪石的大量使用,粮食产量比大宋的其他地区都要高。
不能不提的是,顾永强还生产出了本时空第一种“农药”——硫酸铁。因为台湾北部黄铁矿的储量十分惊人,黄铁矿学名硫化亚铁,顾永强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利用黄铁矿生产硫酸,硫酸产量提升,就能生产一系列下游产品,比如很容易就获得了硫酸铁。
硫酸铁可以作为除草剂和杀虫剂,也是化肥,具有除磷,固氮,活钾,疏松土壤,杀菌治虫,壮根强杆的效果。
多了鸟粪石和硫酸铁,农作物的高产当然就有了保障。
当然,所谓的高产,在茅庚看来,其实还是很可怜。比如水稻的产量也就是五百斤一亩的样子,比起大宋其他地区平均三百斤的亩产产量,固然是高产,但是比起后世动辄一千多斤的亩产产量,实在是不值一提。又比如说,红薯的产量平均已经能达到一千斤以上,在赵昚看来,红薯如此高产,还不挑地,有了这红薯,大宋自此以后再也不愁灾荒了。
取下台湾,光是发现这个高产的红薯,就是大功一件了。粮食安全是历朝皇帝最为关心的事情,尤其是大宋朝,大宋朝最怕的就是民众造反,有宋一代,比任何朝代都重视粮食保障。如今有了台湾这个大岛,大宋又有了一个新粮仓,实在是值得高兴。
当然,除了水稻和红薯,甘蔗的种植面积也很大。从刚刚收获的一季甘蔗产量来看,产量高,甘蔗含糖量也令人满意。
赵昚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甘蔗林,特区现在生产的白砂糖,就有相当一部分是用本地产的甘蔗榨出来的。茅庚介绍,由于采用了蒸汽动力和先进的轧辊式榨糖设备,甘蔗的出糖率糖比传统榨糖的出糖率提高了差不多两成。[..tw超多好看小说]
赵昚随即参观了糖厂,令人慨叹的是,甘蔗的利用率在这里达到了极致,甘蔗榨糖之后,剩下的渣滓被用来发酵酿酒,不过酿酒不是为了用来喝的,全部是用来生产酒精的。大宋酒业实行专卖,再说甘蔗酒的口味一般,而特区对酒精的需求日益增大,用甘蔗渣滓作原料显然远远不能满足需求,还好,有高产的红薯,红薯酿酒味道不咋地,但生产酒精一样的好使。
看完特区的农业,赵昚感叹了一番。
特区的捕鱼业也不错,不过,因为有一个夏裔岛也就是北海道作为比较,北海道号称世界上第一大渔场,虽然特区的渔业也不错,但茅庚承认,特区的捕鱼业到目前为止,与夏裔岛那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特区的农业固然令人欣喜,但真正令赵昚感到震撼的,还是特区的工业。
一圈看下来,赵昚只觉得眼花缭乱。
就拿特区大规模生产的成衣来看,那种缝纫机缝衣的速度实在是令人惊叹,一边脚踩,一边手推,缝衣针上下穿梭,不一会,一件衣服就成了。话说特区的所谓时装实在是吸人眼球,连临安那边也开始流行起特区这边的“哈唐”装,尤其是特区产的女装,直追大唐的开放风气,毋庸讳言,样式是很漂亮,不过却有点暴露的过分,有学究们就攻击此等衣装有伤风化。
赵昚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事,大唐那个辉煌时代既然能穿,大宋为何就不能穿呢!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赵昚很耐心地看这看那,必须承认,一桩桩一项项,都有亮点,但说到最吸引眼球的,还是要首推朱熹版的“铁甲战车”。
朱熹领导的团队加班加点,换好管子,又经过一番里里外外的检修,终于能够让“铁甲战车”再度跑起来了。
试车的场地在一个山坳里,位置有点偏,试车场的周围围了一圈铁丝网,此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铁丝网外老远又放出去一排巡哨,端的是防范森严,简直是如临大敌。
说是来看铁甲战车,全身铁甲倒是一点不假,但赵昚看了半天,也感觉不出来这是“车”,车都是有轮子的,哪怕是最近一年来流行开来的自行车,一前一后也是两个轮子,但面前的这台“铁甲战车”轮子在哪里呢?
乍一看,这东西上边部分就像一个硕大的铁柜子,四周方方正正,顶上有一个圆筒,正前方有一个窗口,窗口排列着斜片的铁栅栏。
赵昚正在疑惑,一旁的茅庚开始解说哪里是烟筒,哪里是履带,诸如此类。
由于是使用蒸汽机作为动力,需要先升火,等蒸汽达到设定额压力之后才能启动。
皇帝大人觉得等待的过程有点漫长,幸亏茅庚在一旁耐心地解释,赵昚听得似懂非懂。
这一台“铁甲战车”其实用上了大量的木材,所谓的铁甲,就是在木板之外贴上了一层5毫米的铁板。就这么个铁板厚度,这个车叫“铁甲战车”实在是有点勉强。
动力系统是水管式锅炉,60马力的蒸汽机,燃料是煤气,配备储存煤气的煤气罐和一台木炭煤气发生炉,升火的时候使用煤气罐的煤气,这个压力式煤气储存罐储存的煤气可以让战车行进40公里。当然,压力式煤气罐中的煤气主要是升火和作战的时候用的,平时就使用木炭煤气发生炉现产煤气,现产现用。
不能不说,煤气罐加上水管锅炉的设计还是很给力的,打开煤气开关,点火就燃,根本就不像煤炭升火那么麻烦,而水管锅炉迅速就能产出足量蒸汽,实际上,皇帝大人只是等了不到二十分钟,“铁甲战车”就开动了。
动是动了,但是速度实在称不上快,只怕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这一个重约四吨的“铁乌龟”,最快的开行速度也不过10公里的时速,须知人家马拉松运动员的时速接近20公里,这“铁乌龟”真是够慢的。
不过,这时候我们的皇帝大人却一点也不觉得慢,偌大一个笨重的铁家伙,竟然就这么开动起来了,而且越来越快,差不多赶得上慢跑的速度了。
最奇妙的是那个不断在地面上滑动的履带,嗯,那叫履带,不错不错,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啊,地面上简直就是坑坑洼洼的,还有石块小树什么的,但靠着这神奇的履带,“战车”竟然横冲直撞,生生辗压出一条路出来。
更夸张的是,面对一条宽达三尺的坑,战车不躲不避,竟然直接就从沟坑上开了过去。
再往前,战车开始爬坡,山坡还是有一点陡的,战车爬起来是有点费劲,但一点点的,它还是爬上去了,慢是慢一点,不过能爬上去,已经很不简单了。
看来,果然就如朱熹所说的那样,这铁甲战车在没有路的地方都可以开动。
接下来是抗打击演示,赵昚一看,好家伙,连床弩都用上了,只见手臂粗的巨大箭矢从床弩上激射而出,砰的一声,正中战车的正面,但箭矢被弹开,战车上只是留下一点凹陷,战车若无其事继续往前开行。
最后演示的是战车的攻击,因为是临时拼凑的样车,这台战车来不及装上大炮,就它木结构的底子,也装不了炮。
不过,在战车的两侧,装上了两具“流星炮”。
两具40毫米的流星炮几乎是同时发射,两蓬铁砂一下子覆盖了前方三十米额区域,嘭嘭嘭,打在一寸厚的木板上,那作为靶子的木板顿时千疮百孔。
赵昚顿时不淡定了,老皇帝激动啊,火枪火炮很厉害吧,但再厉害又哪里比得上这凶猛的战车啊!有了这个,还怕什么金人的骑兵!
第二百六十四章 钓鱼工程
皇帝大人正在消化铁甲战车带来的震撼,在赵昚眼里,原本看起来又笨拙又难看的铁乌龟此刻看起来格外狰狞,格外生猛,还格外让人长脸。.tw
赵昚脑洞大开,想象着这个钢铁怪物迎面撞上金兵的骑兵阵,当者人仰马翻,这还不算,随即流星炮将一大蓬铁砂狠狠地喷出去,那一团流星雨追命夺魂,扫灭金兵无数,只觉心中大爽。
想到极爽处,赵昚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此时,却见那铁甲战车忽然不可思议地在原地屁股一扭,生生地在原地转了个个儿,原本朝向前方的车头,忽然掉头转向了后方。
这是怎么搞出来的!
这实在是太惊艳了,一时间,赵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好,旁边有茅庚的现场解说:
“官家,这铁甲战车就有这等好处,合上一边的离合器,给其中一条履带传递动力,另一条履带的离合器脱开,一条履带动,一条履带不动,这便可以原地转圈了。”
“哦!”
赵昚听了之后还是似懂非懂,他哪里明白离合器是什么,茅庚此时误将赵昚当成后世的军迷了,后世军迷即使没有驾照,也至少知道离合器。
茅庚在心中苦笑一声,自己这个现场解说员看起来不称职啊,却一时想不起来要如何解释。才能深入浅出地解释离合器是什么,貌似科普有点难啊。
不过赵昚没有深究,原地转圈固然很嗨,不过赵昚觉得这种花哨的动作意义不大,点点头,开口却问起了一个更关心的问题:
“你说这铁甲战车装上一具主炮,威力更甚,你说的主炮,便是昨日所见之火炮吧,那大号火炮果真能装上这架铁甲战车吗?”
这问题问得好,旁边的陆游也凑了过来,想知道答案。(..tw)要知道,陆游看到铁甲战车喷射出强大火力的第一时刻,陆游就才思泉涌,准备赋诗一首了。
茅庚一听,好嘛,皇帝大人还嫌小炮的火力不够凶猛,干脆要装上毫米的火炮呢!敢情这一会儿,赵昚就变成了铁甲重炮党啊。
“启禀官家,恐怕不行,这种铁甲战车是轻型战车,只能装上小炮。”茅庚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赵昚咋一听有点懵,心道轻型战车就这么凶猛了,重型战车那还得了!
被挑起好奇心的赵昚正要问重型战车是何等尊容,不巧却下起了雨,这场雨来得很快,旁边的侍卫连忙撑伞,然后直接就扶着赵昚上了马车。
雨越下越大,既然已经将铁甲战车的演示看了个七七,赵昚看了个心满意足,赵抦担心皇祖父,便吩咐立马往回赶,随即马车队伍逶迤而行,消失在雨中。
看到车队走远,朱熹松了一口气,幸亏这场雨来得及时,让皇帝大人及时走人,否则的话,不愿意让官家看到的一幕就无法遮掩了。
也就是刚才那华丽的一转身,这台宝贝战车的履带就受损了。还好,当时履带只是受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断开,在皇帝大人上马车那一刹那,履带才刚好断开。马车中赵昚当然是没有看到这一幕,由于车马移动和下雨的缘故,赵昚更是不可能注意到战车发出的那点异常声音。
倒是随同赵昚南巡的赵汝愚发觉到战车有点小异常,不过匆忙之间就离开了,自然是来不及一探究竟。
朱熹心道,好险!
一查履带受损的原因,却原来是静止不动的那条履带下面当时正好有一块大石,大石头本来只是露出一个角,被履带辗过之后,便卡在了履带下,转圈时,履带受到一股剪切的大力,在石头上一拧,那一节履带应该当时就裂了。好在履带还算给面子,还坚持了一下才断掉,故此没有第一时间露陷。
朱熹皱皱眉,心道,以后还是别玩这种花的,这宝贝战车太娇贵,一不小心它就要趴窝。
一旁的赵余春却没事人一样,跟朱熹说道:
“朱院长休要担心,这履带有点小小的设计问题,改一下就好了。改进过后的履带,就一定不会有事了。”
朱熹瞟了一眼赵余春,叹了口气。话说这赵余春每次都拍胸脯说没问题没问题,结果总是出一堆问题。
“朱院长你别不信,这一次改进之后,至少转圈是决计不会有事了。”赵余春意识到自己每次打包票之后几乎都是立马穿包,脸上一红,总算换了一个说法。
被朱熹鄙视了,赵余春有点挂不住。
朱熹的弟子陈淳在一旁摇头,调侃道:
“赵组长,你总是说战车是最先进的设计,股组长总是评价说最垃圾的可靠性,赵组长,下次的设计能不能既先进又可靠!”
见弟子在赵余春面前放肆,朱熹立时喝道:
“休要乱说怪话,战车这等神兵利器,岂能一蹴而就,尔等肤浅,快与赵组长赔礼。”
陈淳有点不情不愿地跟赵余春赔了礼,心道,顾组长所说的一点也不错,面前的赵组长心大,总是想一口吃个胖子,一味追求先进,还要追求快,结果只能是毛糙。
赵余春很不受用,被朱熹的弟子自己的手下打脸,真是丢穿越者的脸啊。
不提赵余春受到打击有点情绪低迷,其实朱熹也感到十分忐忑,也不知道官家看了这个铁甲战车观感如何,现在看来可靠性是相当的令人担心,官家会不会拨钱支持这个项目呢!
姑妄信之吧,相信下一次的战车一定不会像这一台这么垃圾。
事实上,朱熹的担心实在是多余,赵昚在看完铁甲战车的演示之后,当即就迷恋上了铁甲战车。
赵昚作为皇帝,作为一个曾经一心图恢复的皇帝,对军事是十分上心的,至少在早年,赵昚整军经武还是很有成效的,尤其不简单的是,赵昚还亲自演练弓箭射术,有一次演练射术的时候,弓弦断裂,赵昚为此还受了一点小伤。那一次受伤之后,赵昚对于军器制作也更加重视。可见,虽然不可能有机会出征打仗,但赵昚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军迷和军器迷。
作为一个老军迷,赵昚立即就喜欢上了铁甲战车这一件超级威猛的大杀器。
于是,不须朱熹打报告写申请,赵昚就决定召集相关人员,论证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制造铁甲战车。
这一次,正感到郁闷的赵余春也接到了通知,作为铁甲战车组的组长,赵余春很荣幸,皇帝本着兼听则明的精神,也想听听赵余春的意见。
这次论证会的主持者,是此次随同赵昚南巡的吏部尚书赵汝遇。
茅庚今天自然也是与会者,不过,茅庚对不成熟的铁甲战车不是很感冒,当然,茅庚也不会选择去打击朱熹的积极性,而看样子,皇帝大人的积极性不在朱熹之下,茅庚今天主要是带耳朵来听的。
赵汝愚应该是与朱熹关系不错,或者是朱熹的粉丝,反正,尚书大人指名让朱熹全面介绍铁甲战车。
朱熹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介绍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茅庚听得出来,一切应该是赵余春捉刀。反正,在朱熹的介绍下,铁甲战车拥有夸张的战力,金兵的骑兵什么的在大宋天朝的铁甲战车的面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轻型战车尚且如此,更强悍的重型战车就越发了得,那意思,是怎么**金兵都行。
赵昚一边听,一边颔首,时不时还露出会心的微笑。
茅庚有些懂了,今日让朱熹成为绝对主角,那也是皇帝的意思,大宋的最牛军事装备出自朱熹之手,以后继续由朱熹来主导,这是官家和朝廷喜闻乐见的。
其实自己让朱熹来做格物院的院长,也多少有这一层意思在里头。不过,当时最主要的想法,还是希望造成“千金买马骨”的效应,没办法,这时代的读书人都是儒门弟子,当今儒门,最有号召力的无疑就是朱熹,陆九渊的心学毕竟是非主流,主流还是朱熹领衔。自从朱熹做了格物院长之后,几乎是立竿见影,示范效应和正面影响怎么评价都不过分,最起码,一票一票的学子纷至沓来,投入到了格物这一门中。
茅庚正胡思乱想开小差,赵尚书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朱院长,不知这铁甲战车,造价几何?”
“这战车造价不菲,初期造价应在七千贯上下,大量制造后,造价应能下降,不过,造价再低,亦不会低于六千贯。这还不包括主炮,算上主炮,初期不会低于千贯,远期不会低于七千贯。”
朱熹在报出以上造价的时候,当然是有所计较的,首先,样车的造价当然很高,以样车造价为基准,朱熹还得再往高估一倍,因为传说中铁甲战车必须是全钢的,将来还要设计转塔,还要采用更先进的扭杆式悬挂,那么多高大上的东西,谁知道要花多少钱!
茅庚有点吃惊,心道朱熹你那破烂玩意居然报价六千贯,一斤生铁二十五文钱,好吧,钢的价格要翻番,算一百文,一吨钢也不过两百贯,五吨钢一千贯不得了了。
茅庚当然不明白朱熹打的算盘,因为朱熹还考虑到现在这个样车毛病多多,所以朱熹准备猛劲地往上加成本,按照赵余春的说法,就是砸钱就能上质量。
赵昚听了,倒是并不感到惊讶,这么威猛的战车,朱熹没说要一万贯,这已经是业界良心了,赵昚既然觉得不贵,立即变征询道:
“元晦先生觉得,我大宋要造多少战车才能扫灭金兵?”这是赵昚第一次用“扫灭”二字,无他,底气很足。
“以微臣之见,三千,不,四千足矣!”
朱熹本来想要造一万辆的,不过,赵余春这厮贡献了一个“钓鱼”理念,赵余春无非是将后世搞“钓鱼工程”的那一套搬过来,没想到朱熹也会被腐蚀,不过朱熹毕竟是良心儒士,赵余春本来建议只说一千辆的,朱熹认为不能太昧良心,于是先是说三千,旋即又改称四千。
茅庚在心里直吐槽,貌似二战的德军一个装甲师也就是两三百辆坦克,大宋难道要装备十几个装甲师!
朱熹一看赵昚沉吟,以为赵昚担心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出来,六千贯,四千辆,就是二千四百万贯,官家的压力大。于是朱熹连忙补充道:
“建造铁甲战车极耗时日,第一年也不过造一千之数,三年,方能建造四千之数。”
果然还是很替朝廷考虑啊,赵昚颔首,对朱熹的话很满意。
其实赵昚这是在猛劲地划算,是不是要咬牙挤出二千多万贯,咱砸锅卖铁,也还是能掏得出来这笔钱的,感觉时不我待的赵昚,觉得其他事都可以缓一缓,一定要尽快造出辗压金兵的铁甲战车。
pa_4;
pa_;
pa_;
第二百六十五章 陆海之争
大宋朝廷这些年的确是攒了不少钱,传言国库中串钱的绳子不少都朽了,多年与金国无战事,休养生息,鼓励工商,积攒下来的钱粮还是相当可观的。
历年积攒下来的钱就有七百多万贯,这还不算这两年因为茅庚这个暴发户带来的收益,话说取了台湾这么一个大岛,国库不仅没有消耗,还跟着茅庚这个暴发户发了横财。
跟别的进账相比,台湾金矿那点收益真不算什么,台宋海贸和五矿控股一年的收益加起来就不下一百五十万贯,加上官营的水泥、时表,这便有了两百万贯的进账。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转业”的厢军,以及裁汰下来的禁军老弱病残大部分也“转业”成功,这些专业者或者到五矿控股采矿,或者来特区发财,或者去往夏裔岛,八万多吃闲饭的军兵就这么消化掉了,这一下子就省去了四百万的军费。每年都能省去四百万贯,赵昚每每想到这一出,就忍不住心中大爽。
北宋的时候,养一个普通的厢军士兵,也就是二三十贯一年,但是南渡之后,行情逐年上涨,到如今养一个厢军的大头兵一年就涨到了四十贯以上,还要提供住房,算下来一个士兵的养兵成本就直奔五十贯而去。
关于大宋此时的军力,战兵的总数有将近四十万之众。其中,殿前司七万,马军司三万,步军司两万,建康都统司五万,池州都统司一万,镇江府都统司四万五千,江州都统司一万,楚州武锋军一万,鄂州都统司四万五千,许浦水军一万,荆南都统司两万,川陕三大都统司、兴州都统司、兴元都统司、金州都统司总计兵力八万。总数是三十九万五千。
一个战兵的养兵成本至少是一百二十贯,高级别的战兵比如效用的养兵成本就更高,一个效用一年下来需要两百贯,战兵的军费算下来就是六千万贯,如果是以往,再加上近四十万厢军的军费,一年下来,养兵的费用就是七千五百万贯。
如今,每年可以省下来四百万贯,压力顿时轻了不少。
接下来,若是吕宋岛那边也按照台湾这里如法炮制,再“转业”一批,一万老弱战兵加上一万厢军在吕宋岛就地“转业”,那当然更好,又可以省去一百万贯。
如果在养兵方面一年能省下来五百万贯,加上增收的两百万贯,再加上往年就有的每年税赋盈余,算五十万贯吧,每年新增的这七百五十万贯,完全可以用来造铁甲战车嘛!赵昚认为朱熹报出的造价,多少也应该有些降价空间吧,铁甲战车加上主炮,七千五百贯造一辆的铁甲战车,应该是足够了,一千辆,刚好是七百五十万贯。
不是要一次性地砸进去两千多万贯,而是三年两千多万贯,赵昚觉得,这完全在朝廷的承受范围之内。
至于国库的七百多万贯,以及去年官营公司的两百万收益,这将近一千万贯的钱,赵昚准备留下七百万贯作为北伐之用,另外的两百多万贯,赵昚计划用来制造别的军备,比如战船、火枪、火炮。
第一批一百杆火枪,赵抦定了个二百五十贯的价格,现在当然不可能再维持这样的高价,如今定型的两款火枪生产已经移交军器局,如今的造价也下降到了五十贯,此前已经交货两千一百支火枪,下一年将生产八千支火枪,这就要花销掉四十万贯。
赵昚所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如果茅庚愿意,两款火枪的造价控制在十贯以下并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目前,炼钢技术还是控制在茅氏集团的手上,枪管钢材和钻孔镗孔乃至拉膛线的刀具,包括淬火技术,暂时还不是军器局那帮人所能掌握的,所以,关键的枪管、弹簧等几个关键部件还是茅氏集团生产,军器局只是生产一些要求不高的配件。当然,军器局负责火枪的组装,说火枪是军器局生产,并无什么不妥。
至于火炮,青铜炮和铸铁跑倒是移交给了军器局,但茅庚已经造出了钢炮,三十五毫米、四十毫米、四十七毫米、六十毫米的钢铁炮管已经过关,七十五毫米的钢炮已经进入试射阶段,相信一两个月之后,茅氏集团就能正式推出75毫米的钢制步兵炮了。
赵昚准备砸下去一百万贯,造出八百门各式火炮装备军中。
如此一来,留给水师造战船的钱就只有六十万贯了。
这会儿,在座的听朱熹报出的造价,各自反应不一。
韩侂胄听了之后,就有点不乐意了。
韩侂胄在特区日久,平时与茅庚交流极多,各种行情自然是清楚得多。在韩侂胄眼里,朱熹这款铁甲战车,那个铁壳子压根就不值多少钱,韩侂胄正在推进造铁甲船的计划,这个铁乌龟怎么能够比得上行将问世的铁甲战船呢!那可不是之前的铁皮战船,新的装甲战船那可是至少10毫米厚度的钢板。所以,韩侂胄一点都不觉得铁甲战车有什么了不起。铁甲战车除了唯一值得夸耀的履带,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韩侂胄估计了一下,造一个铁壳子顶多七八百贯,此前韩侂胄就跟茅庚估算过铁甲战船的建造成本,对茅氏集团出产的钢铁价格还是很有谱的,韩侂胄甚至觉得,要是茅庚以成本价供应钢板,铁甲战车那个铁壳子也许就是五百贯的成本。
履带那一套玩意,韩侂胄承认,的确是神奇,自己也不懂那玩意,那就算一千贯好了。
除此而外,就是蒸汽机和减速机了,如今茅庚对外也卖蒸汽机,六十马力的蒸汽机,五百贯的价格已经很宰人了,加上减速机,算两百贯吧,动力总成绝不会超过八百贯。
再加上主炮,如果是小炮,40毫米、47毫米的小炮,撑死了五百贯。
一台这样的铁甲战车,成本不会超过两千八百贯,好吧,就算三千贯。
三千贯的成本,竟然报出了八千贯,还说上批量之后最少也要七千贯,想不到想朱熹这样号称“儒门良心”的家伙居然也会变成黑心商人,居然也会漫天要价,而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有引起一片质疑声,这还有天理吗!
自这一刻起,韩侂胄就有点记恨上了朱熹。
看样子官家还一点也没有被宰的觉悟,瞧官家那一脸灿烂的样子,很可能这个黑心报价还真会通过。那可是一年七百万贯的钱啊!
七百万贯啊,有这个钱当然要科学安排。按照良心价三千贯的成本,拨上三百万贯给你朱熹我韩某没有意见,我也认为造这战车辗压金兵很有必要,咱也痛恨金帝国主义,金帝国主义的确早都该扫灭了,不过不能浪费不是!铁甲战船的建造刻不容缓,那是我大宋横行海洋的倚仗,故此,其他的四百万贯,很显然应该用来造船。
赵余春这厮在一旁看热闹,后世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时候赵余春当然不会犯傻要主动砍价,再说赵余春一直以来笃信的就是,只要大把钱砸下去,什么样的牛战车都能造出来,有了钱,加一个转动的炮塔,也不是什么事,技术上就那点难度,成本加个三五百贯,七千贯的高价摆在那里,根本就不算个事。
茅庚看着事态的发展,也在心里划算开了,朱熹这款铁甲战车,不就是一台履带式装甲车吗,根本就算不是心目中的坦克,后世的装甲车,差一点的貌似一两百万都能买到,大宋一贯钱按照购买力计算,大约在600-3000元人民币之间,具体要看怎么算了,七千贯大约相当于420万到2100万之间,朱熹的这个报价实在是本时空的天价了。
不过赵汝愚可不这么看。昔年苏颂造水运仪象台,耗时数年,耗资数万,始成。比较起来,这铁甲战车在凹凸不平的野外如履平地,各种刀枪不入,横冲直撞加辗压,更有流星炮狂暴喷发,不用怀疑,横扫金帝国主义那就是一个爽,这等通天神器,七千贯的造价真是物有所值。
赵汝愚察言观色,见赵昚一片热切之情,当下便策略性地说道:
“造一千辆战车,需七百万贯有奇,耗资不可谓不巨。臣意,莫若先造八百辆,官家以为如何?”
赵昚闻言,觉得赵汝愚有点保守,不过赵汝愚这也是老成谋国,赵昚想多听一下其他人的意见,于是目光扫视一圈,意思是说,咱这次要兼听则明。
韩侂胄于是就发言了:
“启禀官家,以微臣之见,铁甲战车建造极为不易,况且目下样车并未装上主炮,据微臣所知,铁甲战车之主炮并非寻常火炮,恐非旬日之间能成。当日火枪历经大半年试枪,方才定型,臣以为这铁甲战车须得试车半年以上才能正式定型,是以,第一年不必好高骛远,不妨定下五百之数。”
韩侂胄的话当然还没完:
“以微臣之见,铁甲战车要造,铁甲战船也一样要造,不若同时并举,将两三百万贯用于建造铁甲战船,如此,则我大宋自此可以横行四海。异日北伐,则可用辛弃疾之计谋,以铁甲战船为主力,从海上登陆山东,中原克日可复。”
茅庚有点愕然,靠!这都什么事啊!想不到竟然会引起陆海之争,大陆军和大海军的争执从这一刻起,就开始了。而朱熹和韩侂胄两人,也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开始互相不买账。
历史上,因为争权的缘故,韩侂为了打击政敌,搞了一出“庆元党禁”,朱熹的道学被批判为“伪学”,朱熹一时翻身不得。
茅庚苦笑,也许是历史的惯性吧,这两人今天居然是因为战车的缘故,平白生出了嫌隙。
第二百六十六章 皇帝中风
因为韩侂胄的一番话,赵昚有点犹疑。
歪楼了!很明显,韩侂胄这厮歪楼了!赵汝愚觉得自己有责任引导回正确的轨道。
赵汝愚看了看赵余春,这个赵余春虽然是“海归”,但看得出来此人乃是朱熹铁甲战车项目的重要干将,既然属于朱熹队伍,就应该创造机会让此人说话,为朱熹加分。
于是赵汝愚就点了赵余春发言。
作为剧组临时拉来的一个群众演员,赵余春感到紧张又兴奋,能让自己在露一脸,这个待遇就相当不错了,话说,老丘貌似都木有这个待遇。
赵余春对自己的群众演员属性心知肚明,甘当陪衬觉悟还是有的,此前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抢镜。实际上赵余春这会儿还是相当紧张的,开玩笑,一下子就面对最高领导,不紧张才怪呢!
这小子平时倒是敢大包大揽,只管拍胸脯,但如今直接面对皇帝,却有点怯场了:
“启禀官家---陛下,铁甲战车确有若干---若干需要改进之处,第一年无妨保守一点,不如暂定建造六百辆。”
马上便迎来了朱熹不善的目光,但赵余春委实没有欺君的胆子,前世赵余春作为农民企业家,终究还是个农民,农民到了关键的时候,软弱性就暴露出来了。
赵余春接着说道:
“建造铁甲战船似乎亦有必要。那个,造好铁甲战车,要从台湾运到大陆,登陆艇,哦,也就是专门用来隔海运送铁甲战车的船,作为铁甲战车之配套,理应建造---那个几艘。”
赵余春这是抱着两不得罪的想法,朱熹这里,其实自己还是帮着说了话的,韩侂胄横腰一刀砍到500,自己就地还价报出了一个六百之数,捍卫了朱熹老夫子的利益。
对于韩侂胄,赵余春也没那个胆子得罪,这姓韩的是皇亲国戚,最关键的,此人是个狠人,历史上扳倒赵汝愚,打倒朱熹以及朱子道学,那可是把人往死里整的家伙,咱犯不着去得罪这样的家伙。
所以,赵余春就摆了个两面不得罪的态度,没想到,赵余春此举非但没有左右逢源,还让朱熹和韩侂胄都觉得赵余春这厮不怎么地道。
不过,赵余春这一番话,赵昚觉得很正常。皇帝大人对赵余春的观感不错,特别当赵昚搞明白登陆艇的强悍战力的时候,赵昚就决定要打赏赵余春。赵昚看“海归的”的角度不同,政治上稚嫩不要紧,能忠君就好,或者说敬君畏君就好。
好吧,凭空又冒出个登陆艇,赵昚有点晕,要说这“哈唐海归”的幺蛾子真是多啊,不过赵昚喜欢!登陆艇随便开到一个滩头就能放出铁甲战车一路辗压过去,那金兵山东那边海岸还能安生吗!登陆艇既然这么神,这个必须有。
只是这么一来,今天就不忙仓促拍板了。不过,朱熹的项目需要重点快速推进,赵昚当即给格物院拨下去二十万贯,起码朱熹手头不差钱,可以放心大干快上铁甲战车。后续的钱,赵昚表示,完全不用发愁。
至于整个军备预算的盘子,因为赵昚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多,多到有点消化不过来,老皇帝需要时间来慢慢了解,慢慢消化,然后再做决策。
赵昚忙里偷闲,抽时间单独召见了陈亮,陈亮早就拟好了札子,核心就是“特区遍地开花计划”,在陈氏计划中,高雄特区继续存在,另外设立三个特区,一曰夏裔岛特区,二曰吕宋特区,三曰克拉特区。
赵昚听了陈亮的计划,心说你陈亮不就是要当克拉特区的特首吗,其实赵昚早就定下在夏裔岛和吕宋设立特区,但克拉地峡那儿,赵昚只觉得那儿不可控的因素太多,陈亮号称可以据此打造“新丝绸之路”也暂时只是一个良好的愿望,关键是赵昚眼中的陈亮有点狂妄,属于不太靠谱的那一类人,是以赵昚只是勉励了陈亮一番,封了从七品的承议郎,然后就将陈亮打发了。
这一日,大宋史上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次股东会议在特区召开,这是皇帝亲临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代表朝廷参加的股东会议——五矿控股股东会议,这一遭之后,就再也没有皇帝亲临官营控股的股东会了。(..tw)股东会议由赵汝愚主持,赵昚亲自与会,显现出本次股东会议的最高级别。
股东会的主要议题就是审议辛弃疾提出的增资扩股和上市方案。
辛弃疾最终没有失望,有鉴于铁甲战车和铁甲战船乃至登陆艇对钢铁的需求十分殷切,辛弃疾提出的铁厂投资方案得以顺利通过,为此,五矿控股的股本扩股到200万贯的股本,为了上市,贯换算为特区货币“圆”,一贯等于拾元银元,就是2000万元。按照赵昚的意思,大宋朝廷需要确保占股51%,由朝廷再注资十二万贯,大宋朝廷加上台宋海贸股份为1020万元,占股51%,茅氏集团股份为100万元,占股5%,公开募集880万元股份,以一元为一股,溢价价格定为五元,如果募集顺利,将在特区证券募集到4400万元,也就是440万贯,资金募集到位后,将在大冶设立一个年产10万吨生铁、2万吨钢的大冶铁厂。
至此,辛弃疾的计划如愿达成。尽管茅庚在会上提醒,从建设到投产,时间恐怕得耗上一年以上,但辛弃疾表示,咱可以一边建设一边投产。茅庚料想这是贺驰安老早就给辛弃疾出的主意,对此,赵昚当然乐见其成,铁厂早日出铁,造战车、战船和枪炮就有了原料保障。话说特区的炼铁炼钢产能毕竟是在茅庚特区控制之下,牵涉到军工和国计民生的钢铁业,大头还是应该控制在朝廷手上,这是毋庸置疑的。
有赵昚的高度重视,又有五矿控股的盛名,五矿控股放出了1000万元在特区定向认购的份额,立即便被特区的商家认购一空,估计到时再临安的定向认购也会十分踊跃,计划中只有一千四百万元散户认购的份额,穿越者有理由感到乐观,很显然1400万散户认购份额根本就是僧多人少,大宋的散户没准也会像后世疯狂认股一样,兴许也会抢破头的。
眼看五矿控股即将成功上市,赵昚的兴头也很高,轻松就能在股市上圈钱大搞建设,赵昚觉得有必要届时在临安也搞一个临安证券。
皇帝龙颜大悦,茅庚由此也有些许受益,赵昚特封茅庚为正七品的朝散郎,此外苏致妍也封为诰命夫人,各有赏赐。
这一日,赵昚又召茅庚单独觐见。
皇帝是要倾听茅庚的意见,铁甲战车、铁甲战船和登陆艇,在赵昚的心目中,自然是铁甲战车排在首位,不过铁甲战船和登陆艇貌似也应该建造一批,到底如何安排,皇帝大人一时委决不下,故而便要听茅庚的意见。
茅庚心说,第一年能造出200辆铁甲战车就不错了。在茅庚眼里,现在这台样车实在是有点渣,比如样车的传动效率,就十分低下,照理,60马力的蒸汽机,应该能让四吨的战车跑出十五公里以上的时速,但实际上却只能跑出不到十公里的时速,可见传动方面渣得可以。此外,它的可靠性实在是糟糕至极,茅庚觉得这玩意要是开到战场上去,等仗打完,十辆能不能剩下一辆不坏,实在是值得怀疑。
不过,茅庚很郑重地提醒赵昚,其实,战场上一次性投入五十辆铁甲战车,金兵的骑兵阵就会崩溃,是以,两百辆铁甲战车就足够辗压金兵了,建造六百辆烂战车还不如造二百辆精品战车。当然,茅庚不可能用上“烂战车”这个词,谁敢说朱熹版战车是烂战车,估计朱熹会发飙。
赵昚一听,敢情一次出动五十辆就能辗压金人的骑兵,那好吧,二百辆还是少点,那就定一个三百辆的批量,赵昚从善如流,将第一年的铁甲战车产量定在三百辆!
赵昚也看过59式坦克视屏,不过茅庚觉得旋转炮塔现阶段不见得有多么实用,对付金兵的骑兵真不见得要用上旋转炮塔这么玄乎的玩意,但赵昚喜欢旋转炮塔,茅庚只好建议先造样车,等样车建好之后再定是否建造。
而关于铁甲战船和登陆艇,茅庚觉得为必要造登陆艇,造铁甲战船才是正经。比起造战车,茅庚更倾向于多造战船,茅庚建议投入三百万贯造船,包括造远洋船。茅庚相信,赵余春低估了登陆艇那玩意的制造难度,用货船运送战车就足够了,大宋现阶段根本就没必要用上登陆艇,那种登陆战术太“高大上”了。
军迷赵昚虽然很想大宋能用上登陆艇那种神战术,不过茅庚说得的确有道理,什么都得一步步来,想到这里,赵昚就释然了。赵昚决定,回到临安,让宰相执政们按照自己的意思议定一个方案,然后施行。这其中,茅庚的建议是要重点考虑,这两年的事实证明,茅庚做事,计划周详,值得信赖。
赵昚在特区一考察就是二十天,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这一天,天气晴好,皇帝大人的的心情极佳,登船离开特区的时候,赵昚就在想,也许明年的时候,应该找机会再来看看。就说吧,陆游这位老先生,竟然被特区所吸引,请求多留些日子,赵昚一高兴也就准了,赵昚看到港口上的陆游的身影不断地缩小,然后船队渐行渐远。
赵昚一路上十分兴奋,此行真是收获巨大,想象着有生之年就能收复大好河山,赵昚心情有点畅快过了头,眼看过一日就能回到临安,赵昚忽然走上甲板,极目远眺,一时感慨良多。
不料一阵风起,赵昚忽然之间仰天便倒,侍卫连忙上前扶住,却见赵昚人事不醒。
侍卫七手八脚将赵昚扶上床。待太医赶到,好一番忙乱之后,赵昚仍是身体僵硬,昏迷不醒,太医摇头对赵汝愚道:
“官家似是中风,我等束手无策,或许彭太医另有回天之术,可惜彭太医留在特区,如之奈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赵惇上位
赵昚突然中风,这一件事突如其来,一时间,船上的随行臣子们全都乱了套。
第二日傍晚,昏迷中的赵昚被送进了皇宫,一应太医齐集赵昚卧榻之前,又是用药又是推拿针灸,折腾了大半夜,快到黎明的时候,赵昚悠悠醒转,但两眼发直,面对问候毫无反应,嘴角照样流着涎水。
太医们又继续忙活,问题是皇帝大人并不见起色。
如此瞒了三天,终于还是惊动了吴太后,吴太后过来看了赵昚的情形,忍不住垂泪了一回。
随后的几天,朝廷上下就到处在传赵昚中风的消息,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周必大、留正等宰执不得不请示太后,情形既已如此,理应议立新君。
吴太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尽管赵惇在太子位上已经待岗了二十年,但或许赵昚还能恢复呢,于是赵惇只好继续待岗。
彭勤方正在特区,电子点火项目刚上手,就有飞鸽传书急召前往临安,等彭勤方赶到,用了一些后世的医疗手段,多少也有一些效果,至少是眼睛能转,左手是能动了,但仍是口不能言,右手连同双脚依然还是动弹不得。
不过,好歹赵昚是清醒了,有了神智。
清醒了就好办,赵昚也意识到自己恐怕是难以恢复如常了,便指着太子赵惇,抖索着用左手写字,在病榻上传旨,禅位给赵惇。
淳熙十八年的五月初八,在吴太后的主持下,赵惇正式登基。
原本的历史上,赵昚在1189年的二月就传位给了赵惇,因为茅庚的缘故,赵昚还想在皇位上有所作为,在自己手上完成北伐大业,但没想到心血来潮南巡一趟,乐极生悲,竟然一病不起,没奈何,只好传位赵惇。可惜,壮志未酬!
历史又回到了它应有的轨道上,历史的惯性看来很强大,彭勤方没有亲眼看到传位的那一幕,不过还是感慨了一回。
茅庚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有点懵。
不过,茅庚很快就平静下来了,穿越众也乱纷纷的七嘴八舌猜测呀展望了一阵,也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话说卢易见这小子在赵惇那里混得不错,如今太子登基,卢易见也许会迅速窜红,这当中也许会引发一些变数,但卢易见毕竟不是那种坏心思的家伙,茅庚不认为会危及穿越众。
还有一个就是韩侂胄,因为吴太后的缘故,韩侂胄也将在赵惇当政的时候得势。茅庚自认为和韩侂胄关系莫逆,这事儿应该视为利好才对。
换了一个皇帝,日子照样要过。
事实上,茅庚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充实的,除了赵昚中风这个消息有点负面,其他方面皆是利好频频,令人鼓舞。
其中,辛弃疾的五矿控股受到市场的热烈追捧,甚至超出了穿越众的预期。
五矿控股路演和定向发行同时并举,台湾的下一站就是泉州,泉州的商人比较文明,虽然僧多肉少,两百万股完全不够商家们分的,但海商们经过协商,最终在商言商,商人们自己找了个方案将这点股票分了,其中固然有不公平有暗箱操作,但大抵还算公道,泉州的定向发行还算圆满。(..tw好看的小说)
但到了临安,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临安抢购五矿控股的股票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其惨烈程度简直令人咋舌。
话说,大宋朝的朝廷官员多半都经商,跟后世全民经商的情境一样,大宋是全官皆商,虽然最新规定官员不得买卖股票,但咱天朝从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临安400万股根本就不够商家和疑似商家们哄抢的,只是半天的光景就哄抢一空。
辛弃疾面对这样的疯狂认购场面,也有点抵挡不住,各种请托各种条子,让辛弃疾大伤脑筋。不过,此事虽然让人挠头得很,但毕竟是大好事一件,辛弃疾于是痛并快乐着。
后面的散户认购,辛弃疾就彻底学乖了,干脆委托特区银行发行,结果让特区银行在各地一下子打出了名气。特区银行采用的是后世行之有效的存款冻结认购办法,这个办法是后世天朝在深圳领略了新股认购乱局之后总结出的高招,于是,大宋的小商户和屁民们也踊跃地与时俱进,上演了一场打新股的人民战争。
五矿控股的股票还没有上市,坊间就传言,五矿股票至少要翻一倍。
按下五矿股票认购热潮不提,茅庚这边,由于陆游这段时间持续正面报道的缘故,临安的《大宋新报》连编累牍都是陆游对于特区的报道,此外刘过也被陆游抓差了,反正经过陆游刘过的挖掘和加工,形容特区,不外乎一片莺歌燕舞,云云,报道茅庚,不外乎神乎其技人品高尚云云,如此一来,媒体轰炸的结果,就是茅庚被树成了大宋楷模、科技先锋,如此种种,差不多够得上后世的“伟光正”人物了。
当然,茅庚认为,名气都是虚的,后世民间有说法曰“总结总结是模范,整整材料是罪犯”,可见千万不要看虚名。
咱茅庚就认实在的!实在的东西,就比如烧球机,值得高兴的是,烧球式煤气机最近有了突破。
好吧,准确地讲,应该称之为烧球式煤气内燃机,茅庚的团队试制出了一台样机,使用压缩机喷入煤气。至于煤气,可以通用焦化煤气和木炭发生炉所产的煤气,焦化煤气如今主要使用生石灰吸收硫化氢和二氧化碳,其中还添加了氧化铁,吸收硫化氢的效果还行,总体来说不影响焦化煤气作为烧球式煤气机的燃料。
只要有煤炭,焦化煤气便能大量获得,几乎不受什么限制,至于性价比,因为没有石油作为对比,煤气的劣势根本就无以体现。而且,最近因为从吕宋引进了一批一批的土著,台北那边的煤矿也在开挖,台北这边是产泥煤的,泥煤是不错的焦炭原料,也是产煤气的优质原料,产量高质量好,使得特区的煤气生产有了更好的保障。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煤气作为内燃机燃料毕竟比不得汽油柴油,由于燃烧值不足,内燃机出力受到很大影响,同等大小的气缸,用汽柴油的马力就更加强大,后世抗战的时候,就常常出现煤气车爬坡要人推的难堪境况,民国当然也有解决方案,那就是在爬坡的时候败家一把——喷射一点昂贵的汽柴油,等爬上坡之后,再继续靠煤气当家。
现在,茅庚正在做改进设计,就是在煤气机上再加上一个酒精喷射的装置,出力的时候用酒精,巡航的时候用煤气。不出意料的话,一个月之后,这种本时空最牛的内燃机就将试制出来,然后就可以将它装上战车和战船,内燃机时代貌似很快就要到来了。
下一步,就等彭勤方的电子点火系统尽早试制成功了,一旦电子点火成熟,茅庚相信,内燃机将会为大宋、为这个世界带来源源不断的动力,至少,克拉地峡那里,“新丝绸之路”就能跑上轻便的煤气车了。
茅庚不是赵余春那种冒进型的家伙,但想一想“有路就有茅氏车”的美好前景,也忍不住感到心中大爽。
这一日,茅庚又被朱熹拖着去解决铁甲战车问题,其实茅庚早就在考虑烧球式煤气酒精内燃机如何与朱熹的铁甲战车对接了,今天来,自然是要与朱熹包括赵余春商量一个方案来。
不料刚刚商量到关键处,张海三却来唤人来了,赵抦有急事相请,茅庚心道这会是什么事呢?既然是赵抦相请,那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没想到的是,到了赵抦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赵抦刚刚收到了新皇帝的圣旨,让赵抦前往夏裔岛任职,夏裔岛正式设立特,这不奇怪,问题是竟然让赵抦前去做特首,赵惇这事儿做得有点忒不地道吧!
不过,想一想,赵惇防着赵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夏裔岛论面积比台湾还大,你还真不能对赵惇这份圣旨说什么。
第二百六十八章 用武之地
或许是为了安慰赵抦,或许是忌惮天下清议,赵惇这一次还给赵抦封了一个郡王,是为北海郡王。
话说北宋时就有北海郡王,不过茅庚觉得事有蹊跷,怎么看怎么都象是卢易见泄露天机。现在,夏裔岛才是天下共知的正式地名,大宋人也好,日本人也好,根本就不知道此岛会命名为“北海道”。却不知赵抦当了北海郡王之后,这个岛将来会不会被人称作为“北海岛”。
原本的历史上,在十五世纪之前,夏裔岛一直是阿伊努人的地盘,根本就没有日本人什么事。日本人在十五世纪之后才开始移民夏裔岛,并名之为“虾夷地”,十六世纪末,松前藩才在夏裔岛筑城建立统治,到1869年,“虾夷地”才正式更名为“北海道”。
北海道到了21世纪也才有五百多万人,的确是地广人稀,北海道气候寒冷,年均温度才七八度,在这个偏冷的小冰河时代,当然是更加寒冷,此外北海道的火山地带占了不少面积,自然不是什么宜居之地。
很明显,赵抦对于加上一个郡王的封号就被发配到苦寒的夏裔岛情绪很大,茅庚见到赵抦的时候,赵抦气急败坏,脸都绿了。
本来赵抦准备在台湾大展拳脚的,这么说吧,好不容易打好这么好的基础,赵抦还是奠基人,作为开创者,赵抦大可继续在此开创大宋发展新奇迹,却没想到,一纸诏书,就要让自己上夏裔岛打渔,这是什么世道!
赵抦只觉忿忿不平,二十刚出头的赵抦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在此之前还怀揣梦想,想着直接接皇祖父的班登基做皇帝来着,忽然之间,却变成了流放一般的待遇,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须知大宋官员被贬,不少都是发配琼州,那就是大罪了,琼州可比夏裔岛好多了。是以,接到圣旨之后的赵抦当然想不通,赵郡王面对韩侂胄和茅庚两人,发了好一阵飙,兀自没有消停的意思。(..tw好看的小说)
为了抚慰赵抦受伤的心灵,两人左劝右劝,也不见效,于是只好陪赵抦一起饮酒。
赵抦感觉很憋屈,惟有饮酒浇愁。作为当初征台的草台班子核心班子成员,茅庚和韩侂胄心中也不无感慨,所谓兔死狐悲,便是此时两人心中所思。韩侂胄还好点,有吴太后作为倚仗,料想赵惇也不会与自己为难,茅庚就不一样了,自己跟赵抦走得这么近,万一赵惇给自己穿小鞋,可能连赵抦还不如,因此,茅庚此时的心情,也是心有戚戚焉。
事实上,茅庚也不认为北海道那里是什么好地方,不过,看到赵抦这个样子,茅庚心道,咱有责任让赵抦振作起来。
此前其实茅庚也跟赵抦说了北海道的若干好处,比如说夏裔岛是水产天堂,比如是牧马的好地方,此外还有煤田,煤田虽不算大,也足可开采百年以上,火山多,意味着盛产硫磺,诸如此类,但说这些都没用。
茅庚想,看来得下一点猛药才行。
趁着喝了几杯酒,茅庚便开始煽动赵抦:
“其实王上去这夏裔岛,正好开疆拓土,建功立业。若是运作得当,嘿嘿,让大宋疆域扩充两三倍,也不是甚么太难之事。”
正在消沉中的赵抦听到这句话,顿时抬起了头,问道:
“易生,夏裔岛如今不过两万余人,开发一个夏裔岛犹嫌不够,却去妄谈甚么开疆拓土,岂不是痴人说梦!”
这两年来,朝廷前前后后强制安排了四千厢军前往夏裔岛,加上厢军家眷,以及台湾的几千土人俘虏被强制迁来,至今已有两万三千余人。而夏裔岛上台宋海贸的先遣人员如今多半都变成了管理者,在他们的管理下,夏裔岛已经初期开发阶段。
厢军队伍陆续到达之后,夏裔岛上的捕鱼业、牧业和农业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但两万人丢到八万平方公里的夏裔岛上,又能占多少地方!
金鼎一直在申请朝廷多多移民,但夏裔岛毕竟是苦寒之地,远不如台湾吸引人,甚至还不如吕宋,因此,赵抦认为夏裔岛的头等问题还是人口问题,而不是什么开疆拓土。
茅庚心道,赵抦你这是孤陋寡闻啊,殊不知人家西班牙千把号人就敢取下吕宋然后控制在手上,牢牢地统治了几百年,人家荷兰人几百号人就敢占据台湾,毛子几百人守城就让康麻子退兵!当然,这都是两三百年之后的事情了,赵抦怎么可能听说呢!
茅庚只好耐心辅导:
“王上啊,我跟你说,这夏裔岛之北,还有一个大岛,姑且称之为库页岛吧,其大小与夏裔岛差相仿佛,王上去夏裔岛之后,不愁英雄无用武之地,依我看,既已占据夏裔岛,顺手牵羊,这库页岛也大可取下。”
赵抦摇头道:
“夏裔岛已经是苦寒之地,那库页岛岂不更是奇冷无比!凡是苦寒之地,人们生存,无非是放牧渔猎,两相比较,当然是选择稍稍温暖之地放牧渔猎,对吧!夏裔岛本已是地广人稀,我大宋之民厌其苦寒,即便渔获可观,耕地甚广,无须为生计担忧,我大宋百姓也未见踊跃前往,夏裔岛尚且如此,再取库页岛何益!两万人再分一半人去那甚么库页岛,只怕连这夏裔岛本已开发之地又要荒废了。”
茅庚心道,赵抦毕竟是公子少爷,秉性有些怕苦,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好吧,关键的是,宋朝缺乏强烈的开拓精神,后来的明清其实也是如此,你也可以理解为,宋明清都是秉承安定团结的和谐大计,极力预防各种不稳定因素,扩张政策没准就会带来不稳定,杨广就是前车之鉴,宋明清的皇帝本着稳定压倒一切的原则,自觉地遵循守成之计。
如果象俄国沙皇那样富有开拓精神,组建探险队到处占地,事实上,只要给政策,天朝的地盘早就能翻几番了。不过话说回来,莫斯科本就是苦寒之地,因此毛子根本就不在乎气候是不是恶劣不堪,基本上只要是个地盘就行。牙口好有牙口好的好处,就是不挑食,不论荤腥,吃到嘴里都是菜。所以,西北利亚和库页岛这样的地盘毛子觉得也很不错。结果到了石油时代,毛子就因为幅员辽阔,地下资源无限,因此大大地受益。
只看地面上的不行啊,咱得跟赵抦科普一下:
“据说,这库页岛有金矿,有大煤田,关键的是,据说地底下还储藏丰富的火油,嗯,也就是石油,王上啊,石油可是好东西啊,以后,我们船上的蒸汽机烧石油的话,就能跑得更远。我们刚试制成功的烧球式内燃机,将来也能烧石油,酒精烧不起,但烧火油,烧石油,肯定是烧得起的,对吧!是以,那个库页岛一定要占下来。”
茅庚说得一点都不假,烧球机这玩意,也是荤腥不忌,什么重油机油,都能做燃料,原油滤一滤就能烧,根本就不像汽油机柴油机那样娇贵。
这一下韩侂胄也来了兴趣,开始琢磨怎么占下库页岛,不过夏裔岛人手实在有限,韩侂胄便道:
“王上,易生说得不错,库页岛先占下来再说,就象当初接收夏裔岛那般,先上去几百上千人,筑一个小城堡,占下来之后,再想办法招人口。”
说这话时,韩侂胄在考虑如何既能帮一帮赵抦,又能让台宋海贸在这个过程中分一杯羹。
茅庚笑道:
“正是如此,招人总是能想到办法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吕宋的土人、台湾的土人,以及日本人、高丽人,都可以招过去嘛!王上不妨跟朝廷多提一点条件,新皇也不好都拒绝吧!”
赵抦闻言,心情大佳,这两年跟茅庚呆在一起,毕竟是大有长进,起码,对矿产资源的重要性算是见识了,库页岛既然有煤炭,还有神奇的石油,那当然是要拿下的。
不过,赵抦觉得茅庚还漏掉了什么,于是指出:
“易生,你方才不是说可以让我大宋疆域扩充数倍嘛,这库页岛不过与夏裔岛一般大小,与方才数倍之言,相差无乃太多!”
茅庚确实也是喝得有点多,听了这话,干脆便道:
“王上,你要是不怕贪多嚼不烂,我倒是有更大胆的建议。此前我不建议横渡太平洋,但今时不同往日,很快,我们就能建造出航程更远的大船,王上不妨再往东北一线发展发展,占据夏裔岛东北的一线群岛,再沿途设立煤炭补给,然后不断往东试航,如此便可登陆美洲。只要王上够胆,派出探险队登陆美洲,再徐徐图之,大事可成。美洲之大,是大宋数倍不止,呵呵,我说到这里,王上应该不再怀疑了吧!”
茅庚这是要让赵抦将千岛群岛一线都占下来,这样就可以沿千岛群岛经阿留申群岛沿途接力补给,一点一点地试航北美,在北美登陆之后,再沿途南下去南美。
当然,也可以选择另一条捷径航道,也就是经夏威夷直航美洲,但那样的话,风险肯定大得多。
话说,对美洲的橡胶树、玉米、辣椒、土豆种子,穿越者垂涎已久,到了现在,条件已经基本具备,正好借赵抦东调北海道之机,顺势展开远航,也不知赵抦是不是真有这份心。
岂料赵抦接下来便道:
“哦,既然易生有此想法,如此甚好。大丈夫当立于天地之间,我身为太祖后代,岂有畏惧之理!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易生既曰可取,我当然要行此大计。只不过,易生,你当何以帮我?又能派何人帮我?”
第二百六十九章 海军传说
茅庚虽然陪着喝了不少酒,此刻头脑还是有几分清明。
茅庚留意到,赵抦说这话时,因为酒精上头开始泛红的面庞上,一双眼中闪过一丝狡狤。茅庚心头一震,心道,以赵抦这智商,心中不平归不平,却并不耽误他合计如何借助夏裔dao为跳板大展宏图,方才分明有演戏的成分在里头啊,看看,人家这受害人形象装的!好象被打压成这样,我茅庚不大大地帮你一把就很不道义似的!
好嘛,不仅要我出力帮你,还要我主动出人!
呵呵,赵抦小王上啊,相处这么久了你还跟我玩心机!你就不能开诚布公地跟我说事吗!转念一想,皇室宗室这种生物天生就是政治动物,习惯于玩心机的,相比于其他同类生物,好歹这位赵抦还算实诚。
其实不用赵抦提,茅庚早就有了计较,对于赵抦,咱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想到这,茅庚举起酒杯,仰头一干,然后拍着胸脯道:
“王上之事,就是我茅易生之事!王上请放心,待我合计一番,拿出个计划来,一定不耽误王上大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还纠结在夏裔dao那事上那就傻了,赵抦是聪明人,此刻再也不提夏裔dao,只是频频举杯,碰杯就干,直到喝了个酩酊大醉。
茅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反正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中午,这才醒来,醒来之后还是头脑发胀,感觉酒劲还没有过去。
茅庚心中有事,下午也不去办公室,携了钓具,找到刘过,干脆便一同去爱河钓鱼。
刘过算不得一个好钓友,钓鱼的手艺不怎么样,不过却是个妙人,什么段子在刘过嘴里讲出来,都会更加显得精彩。刘过跟茅庚钓鱼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知道茅庚钓鱼的习性,开几句玩笑之后,便专心钓鱼,并不多话。
戴上蓑笠,安安静静钓鱼的时候,茅庚就在想,要不要跟着赵抦一起去夏裔dao,或是继续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只是闷头求发展。昨天喝酒的时候,茅庚就在想这个问题,一直没想透。
赵抦去了夏裔dao之后,也不知由谁来继任知州,不会是朱熹吧!陆九渊好象没什么像样的从政经历,估计他暂时是没戏的,那么,也完全可能会换一位陌生人来台湾当政。
想一想,赵抦离开台湾后,换一个当政者,特区就未必有以前那么自由了。若是来了一个不好相与的,恐怕很多事情就由不着自己了吧,那时候缚手缚脚的,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还不耽误垂钓,很快,浮标就有了动静,茅庚开始收线。
到底是与世纪狡猾的鱼类有过斗智斗勇的经历,茅庚的钓技到了世纪当然也是不同凡响的,一个小时过去,茅庚就钓了条鱼,一条还是**斤的大鱼,而刘过的收获就只能用惨淡来形容了,拢共才钓了一条半斤大小的鱼。
茅庚看了看刘过框里的那条瘦鱼,意识到若要让刘过继续陪下去,的确有点不地道,于是出于同情心,只好收杆。
天色还早,茅庚还是没心思去特首府办公,便将钓竿和鱼筐都丢给护卫,拉着刘过前往造船厂,去看造船的进度。
船厂有六艘船同时在建,其中最大的一艘船是排水量两千吨级的,其余五艘,两艘是一千二吨级的,三艘是五百吨级的。
姜之昂见到茅庚过来,老远就打招呼:
“茅特首,今天有时间来指导我们造船了啊。”
姜之昂如今已是东海造船的厂长,这两年来,东海造船厂的船越造越大,越造越多,规模已非往昔可比,船厂发展,姜之昂也越来越在行,在造船这一行,姜之昂摸爬滚打快两年,如今不折不扣已经算得上是本时代排名前几位的专家。
要说宋代的造船技术,在这时代的世界上绝对是很牛的,年打捞出水的“南海一号”就是南宋的沉船,其排水量就达到了吨,载重可达4吨,这还未必就是当时南宋最大的海船。
大宋的造船基础本就雄厚,姜之昂有茅庚指点窍门,加上自己头脑聪明又肯钻,摇身一变成为本时代的造船专家,倒也并不奇怪。
在波特他们没来的时候,茅庚挂了个船厂的技术总监,波特来了之后,就由波特做了技术总监,此后茅庚就不需要时不时的守在船厂了,加之茅庚一直忙于开发三胀式蒸汽机和烧球式内燃机,所以这段时间茅庚来的次数就明显少了。
茅庚对姜之昂这位追求上进的青年观感甚佳,于是笑了笑:
“谈不上指导,是来看看。”
这时候波特也冒了出来,用走调的中文跟茅庚打招呼道:
“茅,快,来看看,装锅炉、蒸汽机,问题很多,很多。”
茅庚心一沉,心道难道三胀式蒸汽机这么快就出问题了!这一艘吨大船配备的是最新建造的三台二百马力三胀式蒸汽机,茅庚比较担心的是,这款新蒸汽机的试运行时间比较短,或者说系统的测试还没有做完,很可能有很多潜藏的问题没有暴露,但韩侂胄催得很急,赵抦也跟着韩侂胄起哄,因此在测试了一个月之后,就匆忙制造了三台,这样做实在是太过草率,蒸汽机不出问题才怪呢。
茅庚随着波特和姜之昂上了船,甲板上露出一个大洞,这是用来吊入锅炉和蒸汽机的,等锅炉和蒸汽机安装好之后,这个洞才会补上。
从洞口看下去,却见范标勇正在指挥一干人安装蒸汽机,场面显得有些混乱,因为空间狭窄的缘故,安装起来实在是问题多多。茅庚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没有装好蒸汽机啊,自己还以为蒸汽机出了故障呢。
尽管安装难度很大,茅庚相信,总是能安装好的。事实上,下面的进展虽然不快,但毕竟还是在缓慢地进展着,茅庚站了不到一会,下面的叫嚷声就暂时停了下来,第一台蒸汽机就位了。
茅庚点点头,朝船尾走去,此刻刘过正在船尾望着三根粗壮的钢轴出神。
刘过一脸的好奇,看到茅庚过来,便问道:
“易生特首啊,这三根偌大的铁轴便是带动螺旋桨的吧!?”
“改之兄真是有眼光啊,不错,这三根轴正是驱动螺旋桨的。螺旋桨要等其他都装好之后,最后才装。”
刘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感叹道:
“这么大一艘船,必定是很大的螺旋桨吧!”
“嗯。当然,当然很大。”茅庚心道,越是大螺旋桨,就越不好造,不过最近各项技术又有了提升,相信不久之后,建造更大的螺旋桨也不是甚么问题。
此时波特也跟了过来,指着下面说道:
“茅,快点弄到橡胶,这个尾传动舱就可以去掉了。”
波特所说的尾传动舱,这纯粹是因为密封问题才特意设置的防漏舱室。
当时因为担心螺旋桨传动轴直接从船尾伸出会导致泄漏,于是就特意设计了这么一个尾传动舱,蒸汽机输出的动力不是直接驱动螺旋桨传动轴,而是先带动高过水线的前级传动轴,前级传动轴从动力舱伸出到尾传动舱,尾传动舱设链轮传动,由前级传动轴带动位于水线之下的螺旋桨传动轴,这样一来,螺旋桨传动轴根本就不需要伸进动力舱,因为有了这个尾传动舱的隔离作用,理论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泄漏问题。
但这样一来,先要将动力传到处于高处的前级传动轴,再由前级传动轴传动下方的平行螺旋桨传动轴。动力由下而上,再由上而下,机构复杂,传动效率有所降低,所以波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得到橡胶,有了橡胶,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茅庚只好含糊应道:
“波特,耐心一点,也许明年,也许后年,我们总有一天会得到橡胶的。”
“上帝保佑!但愿能早一点!”
是时候远航美洲了,茅庚心道。这艘两千吨的船造出来之后,装上百吨煤炭,加上风帆动力,不知道能不能横渡太平洋。
茅庚心中一动,好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亲爱的波特,不知道乘坐这艘船是不是会比坐小船舒适,应该是船越大越舒适吧?”茅庚想起后世航空客运还没有兴起的时候,出远洋唯一的选择就是乘坐远洋轮船,好像没听说大面积晕船一说,应该是船够大,就会够舒适,只是不知道这艘吨的船算不算“够大”。
“亲爱的茅,这艘船造好之后,你可以乘坐这艘船,试试,感觉会不错,嗯,非常不错。不过,条件是不用软帆,尽量少用硬帆,只用蒸汽动力,乘坐就会很舒适。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所有的帆都升起来,可能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全部升起风帆的时候,风浪稍稍大一点,整艘船就会摇摆、颠簸,总之你不会感到舒服的。茅,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个倒是不难理解,海风变幻莫测,用风帆动力就将牺牲船的稳定性,看来还是蒸汽动力好啊,就乘船的舒适性而言,蒸汽动力最有爱了。
旁边的刘过立即举一反三道:
“将来之战船,都会用上蒸汽动力吧?”
茅庚打了一个响指,傲然道:
“不错!将来我大宋海军,所有的战船,都会用上蒸汽动力,嗯,还有内燃机动力。”
“易生啊,不知道新皇会不会从善如流,下旨建立大宋海军?”刘过早就听说韩侂胄提议筹建大宋海军,但传言纷纷,一度甚嚣尘上,可惜并无下文。
很显然,大宋水师并不适应现在的形势了,现在的大宋用“富有四海”来形容有点夸张,但台湾加上夏裔dao以及吕宋,有远见的人都看出来了,建设一支保驾护航的海上军事力量已经迫在眉睫了。
当然,没有穿越者在背后推动,也不会有建设大宋海军一说。
茅庚对此,有喜有忧,喜的是大宋一旦建立海军,必定注重海权,大宋将立于不败之地。但如此一来,自己哪怕有孙大圣的筋斗云神通,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不,是大宋的皇权手掌心。
如此一想,就越发觉得,为自保计,远航美洲竟是刻不容缓。
pa_4;
pa_;
pa_;
第二百七十章 东进序曲
“你确定要东进吗?”老丘乍听茅庚的东进新计划,有点没转过弯来。.tw[]
话说波特和罗德曼两人正在期待登陆澳洲那一天呢,忽然来一个华丽大转向,老丘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这不是因为情势发生了变化吗!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就是指的这个吧。我也是犹豫半天,这才下定决心。老丘啊,台湾这里换一任领导,我们的日子想必就没有这么好过了,还不知道新皇帝会不会趁机剪羊毛呢!咱太显眼了,还是得有所提防才是。台湾毕竟离大陆太近了,朝廷当然要严格把控,赵抦东调就是一个信号。我们这特区,想继续享受国中之国的特殊待遇,恐怕有点难咯。”
老丘一听,立即便理会到了茅庚的想法,点头道:
“还是茅特首考虑周详,这倒是与之前我们定的狡兔三窟策略并不矛盾,台湾是一个据点,克拉地峡是一个据点,原本计划在吕宋再建立一个据点,现在换成北海道建立据点,倒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你说的不错,赵抦这个人还是满厚道的,我们跟着他,应该不会错。”
“不错,总的来说,宋朝还是一个人治社会,跟对人是硬道理。我和赵抦合作这么久了,彼此的做事风格都互相习惯了,呵呵,后世很多在国企混的,跟着一把手下海的人大有人在,也是同样的道理,对吧!”
是这个理,老丘点头。
老丘复又叹口气,感叹道:
“其实宋朝除了军力疲软,政治生态还是不错的,可以称得上政治清明,放眼历朝历代,包括元明清,在注重民生上,都比不上宋朝,宋朝的皇帝也不随便杀人,好象真没有杀过一个文官。关键的是,有宋一代,都不像其他朝代一样歧视商人,反而是鼓励工商业,大概是历朝历代最尊重私有财产的朝代。在大宋可以做一个幸福的资本家,一般来说,你不必担心作为商人会被朝廷剪羊毛。.tw[]我说的对吧!”
茅庚承认,大宋的文明程度的确算得是这个时代登峰造极的,这是一个社会高度自由开放的时代。宋太祖曾对儿孙立下两条死规矩:“一、言者无罪;二、不杀文人。”,甚至于,连结社、组团、游行这些在后世看来都比较敏感的事情,在宋朝也不犯什么忌讳。
宋朝建立了民国都不能望其项背的的国家社会福利制度体系,设置了孤老院、慈幼局、婴儿局、福田院、居养院、施药局、安济坊、漏泽园等常备福利机构,实施“每岁常例”的例行救济,“雪降则有雪寒钱,久雨久晴则又有赈恤钱米”,如此等等。
宋代国家福利体系的救济对象基本上涵盖了老弱、病残、穷苦、婴孩等社会弱势群体,国家为他们提供的福利覆盖了生育、养老、医疗、教育、收容、殡葬所有的层面。百年前就能做到这样的境界,宋朝足以称得上一种巅峰状态的文明社会。
要不是茅庚亲眼所见,甚至都不会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大宋在民生民权方面超过民国,这个是毋庸置疑的。这也是茅庚从未生出反心的原因,当然没有反心不等于不考虑自保。毕竟是皇权社会,茅庚和穿越者咱这种貌似威胁到国家安全的人,你能不防着点吗!
于是茅庚笑道:
“老丘啊,你话里话外大宋就象理想国一样,俨然大宋就是‘三个代表’的楷模啊。呵呵,我们目标如此之大,不知道有多少红眼病人盯着我们呢!再说我这也是预防而已!别担心,在我这个计划里,你是一直要呆在这里的。我呢,也是短暂地去一段时间,根基还在这里。”
其实茅庚定了的事,老丘一般是都会服从的,如今吕宋那边还不知道会是谁去当政,现在经营吕宋显然为时过早,既然这样,经营夏裔dao就是当然的选择了。
于是,又一次茅氏集团董事会扩大会议召开了,没错,现在的穿越者高层会议已经正经百地称作为董事会了。
“我第一个赞同东进。首先就是要拿回来库页dao,库页dao这地儿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领土,清朝卖国,才将库页dao卖给了毛子,如今机会这么好,没理由不拿回来。”一说起库页dao的内容,赵余春便是一副愤青的形象。
林礼士嘘了一声,驳斥道:
“我倒是看过一个帖子,说的是清朝从来没有割让库页dao给毛子,《尼布楚条约》规定库页dao属于中国,后来的《北京条约》和《瑷珲条约》,满清割让了外东北,但至少在文字上并未割让库页dao,这个你不懂吧!库页dao那是毛子强行占去的。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迅速、马上将库页dao占过来,我早就说过要占,茅特首之前是谨慎过分了,不过现在还不晚。”
“其实,就资源来说,库页dao绝对比夏裔dao更值得拥有。据说光石油和天然气,就很是了不得,储藏当量就有亿吨,储量跟中东狗大户科威特差不多。从这一点来看,库页dao是不折不扣的‘宝dao’,这样的宝dao,当然不能客气。”
顾永强这么一说,大家的眼睛顿时一亮,敢情库页dao石油的储量都到了这个份上啊!本来对东进还抱有疑义的人顿时也没了质疑的心思,尼玛,谁不知道科威特富得流油啊,赶紧的,占下来吧,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
几乎是一边倒赞同!就包括波特在内,对毛子也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不会反对“库页dao是中国的”。
接下来就好办了。
群策群力,为东进出谋划策。
首先,纺织成衣业有必要为东进做好准备,夏裔dao已经够冷了,库页dao那就是真正的苦寒之地,更别说现在是小冰河期!尤其产石油的库页dao北方,一年也就是三个月左右的春夏期,其他的时间都是漫长的冬季,零下三四十度司空见惯。
早先茅庚没去动库页dao的心思,就是因为那地方格外的寒冷。
若是从农耕价值来看,库页dao肯定不如夏裔dao,当然更不如吕宋,事有轻重缓急,在进入工业时代之前,从农耕、商业价值来看,往西发展显然更有价值,现在基本上都是无主之地,将库页dao放在稍后的位置,那是理所当然。茅庚为首的穿越者不提,大宋的其他人对那么个穷苦的地方自然是毫无兴趣。
现在特区的纺织业和成衣业发展势头良好,这个年代的大宋纺织业其实已经很牛了,茅庚见过的最牛水力纺织机就有一千多个零件,茅庚所要做的,就是在这种纺织机的基础上标准化,再用上蒸汽动力。不过,茅庚并没有在纺织业倾注心力,如今的特区纺织业界,依然是大宋传统纺织从业者的天下,只是机器改进了,加大了棉纺织的份额而已。
由于茅氏集团敞开收购棉花,大宋这两年棉花种植的面积一年比一年多,加上不断从印度进口棉花,特区仓库中原棉存量已经相当可观,完全可以支撑十万人的冬衣供应。
解决了御寒的问题,库页dao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半。
至于担心库页dao的土著会给大宋的队伍带来什么麻烦,这种担心纯属多余,在本时空,没有人能阻挡配备了先进火器的大宋精锐。在座的很多都是军迷,七嘴舌说了一气武器的配置应该如何如何,茅庚只是听着,心道,对付一般手持原始武器的乌合之众,还用得着那么讲究吗!
随即就有人提出了交通问题。
考虑到库页dao纵横交错的河流,平底船建造被提上了日程,波特提出,可以建造吨——吨级的机帆船,至于动力,可以采用蒸汽机,小船的话,则可以采用烧球式内燃机。
值得一提的是,有了木炭煤气发生炉作为配套能源发生装置,烧球式煤气机已经安装到了一艘吨的小船上,马力的烧球式煤气机就能让小船轻易达到节的航速,可以预见,这种使用木炭作为燃料的煤气烧球机将会大量生产,充当渔船、拖拉机甚至战车的动力。
鉴于东进最终是要远航北美,波特看上了新造的那艘吨大船,想打这艘大船的主意,这艘船是台宋海贸定制的武装商船,暂时配备的是铁范铸造出来的铸铁炮。考虑到大宋如今的战船最大的也不超过百吨,波特认为,这艘船应该成为茅特首的座船,稍作改装之后,则可以作为远航美洲的旗舰。
大宋海军还在酝酿之中,新的造船计划也还没有正式出炉,要是海军成立,兴许这艘吨的大船就会被海军盯上,到时变成海军资源也难说,这个就须得赵抦去跟朝廷讲价钱,设法争取了。
赵抦的确上了一个札子,在跟皇叔赵惇申请各种照顾和支持。但赵惇是不是会一一买账,实在不好说。
关于远航美洲的航线选取,发生了一些争执,激进者觉得应该一路向东,直航美洲,不必走千dao群dao、阿留申群dao,犯不着走那种弓背路的接力式航线。主张稳妥的人则认为直航美洲风险太大,还是接力式航线比较靠谱。
不过谁都不是航海专家,大家放了一阵嘴炮,最终还是稳妥派略占上风。
说到最后,东进的最大问题,还是归结到人口不足的问题。
就地取材是不错,什么日本人、朝鲜人,都可以招来作为劳工,至于招工的方式,当然不是以德服人,一批一批抓来就好了。
问题是,主体必须是大宋人,但如何才能吸引大宋人踊跃前往,倒是一个不能不重点考虑的问题。
pa_4;
pa_;
pa_;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力调配
【手机小说阅读m..】关于如何吸引大宋人力,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都没有拿出一个妥帖的方案。(..tw无弹窗广告)<-》
库页岛到底是太过寒冷了一点,而且现在也没条件开采石油,库页岛的气候根本就不适合农耕,大约也就是盛产毛皮这点微不足道的优势,但收购毛皮的话,去几个商人就足够了,绝对不需要搞一大帮人去库页岛。
就算哄着一帮大宋农民上了库页岛,种庄稼没产量,一个个冻得象狗熊一样,估计没多久就会跑路。最关键的是,没了口碑,后续还会有人上当受骗吗!
现在的大宋移民潮流向首选是台湾,其次是吕宋,最末才能排到夏裔岛,就更不用说库页岛了。难呐!
没有好办法,赵余春干脆端上了土豪架子:
“咱不是有钱吗,就用钱砸!我就不信了,大宋的屁民能抵挡得了孔方兄的威力,一把钱砸下去,估计那些屁民就被砸晕了,然后乖乖跟我们去库页岛发财。”
茅庚算算账,现在能够调集的钱倒也是着实不少,挤一挤,五百万贯现钱是拿得出来的,但总有点不心甘,难道真要砸钱买人口!工业口的各个方向,需要投入的钱可不少。
还是钱爱如老师善解人意,立即就驳斥赵余春这种暴发户心态:
“砸钱,你准备砸多少钱下去!养几千还是养几万?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烧钱搞移民,让一帮移民到库页岛白吃白喝吗!好象你多有钱一样的。想过没有?那地方能种田吗?难道真的要一直守在岛上,一边烧钱,一边傻等,坐等石油开采成功那一天吗!”
“你!”赵余春气急败坏,对着钱老师就要发飙。
“好了,好了,不能种田,鱼还是能捕的。”老丘及时和稀泥。
再开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建设性意见了,茅庚赶紧宣布散会。
回家的路上,茅庚心道,好象打渔也不需要跑到库页岛去啊,夏裔岛那边的渔获已经够多了,如今在倒逼深加工能力,再捕鱼真就会产能过剩了。
开发库页岛既然搞农业不靠谱,那搞工业如何呢!茅庚忽然想到后世的三线战略,若是仿照后世搞三线的思路,将工厂办到大山之中?
1964年开始,面对国际形势的变化,美帝的第七舰队游弋台海,毛子在边境陈兵百万,太祖一声令下,国朝在13个省份的崇山峻岭间展开了规模巨大的“三线建设”,凡是重要的工业项目,都在“三线建设”中复制了一份。值得一提的是,“三线建设”选择的山旮旯,基本上都是毛子的导弹都打不到的地方。
库页岛那里倒是够荒僻的,毋庸置疑,非常适合建设保密性的工厂。咱要不要在库页岛也照葫芦画瓢,把一些工业项目也复制一份呢!
不过,国朝搞三线,应该是教训大于经验,后来一有了机会,三线的厂子就迁往交通便捷的地区了。
考虑到后世的主流评价:“三线建设,效果有,浪费也大。”,茅庚权衡了一番,不得要领。
回到家,看到行动已经相当不便的苏致妍,茅庚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温馨,自己在这个时空终于有后代了。而且好事成双,铃儿也怀孕了,孕期已经有两月。苏致妍下个月就将临盆,也不知道生下来是男是女。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件大喜事。
不过,有了后代就有了牵挂,还会生出很多新的想法。茅庚这段时间有时就想,留给后代,如果仅仅是财富的话,会不会害了他们呢!
有道是富不过三代,自己的儿女注定是富二代,从后世的经验来看,富二代就很败家了,富三代嘛,更不能指望。所以,除了财富,还得给后人留下丰厚的政治遗产,这才是硬道理,起码,就算败家完了,后人还能沐浴一下祖先的荣光。儿女倒逼父辈,在21世纪是如此,在12世纪也是如此,道理亘古不变。
自己这会儿有什么政治财富呢?论级别,才是个七品,七品算个毛啊!寻常的七品在史书上估计都留不了一笔。
好吧,咱有功,取台湾,咱是有功的,但史书上估计是一笔带过。毕竟,取台湾,赵抦才是主角,自己顶多算是一个关键配角,史书上说不定能写上一两行字,模拟一下,好象可以写成这样:“初,有茅庚者建言取台湾,帝以为然,遣皇孙赵抦为将,发水师一部往征,大宋战船一至,土人莫敢撄其锋,台湾遂归大宋。”
哦,可能还可以写一两行,开创特区也是一个题材,不过,特区事实上也不算什么新鲜玩意,也不知道大宋会不会意识到特区作为大宋试验田的垂范效应——拔高一点称颂为大宋工业化引擎什么的,好像也不算太夸张,在史书上这么写上一笔,那才有点看头。
对了,还可以在科技史上大书一笔,比如,科技史上不会再有瓦特、奥托的名头,蒸汽机的发明者、内燃机的发明者当然都要换成茅庚,嗯,貌似也不错,很高大上的样子。
问题是,人生的目标是不断修订的,作为21世纪的扑街男,到了12世纪,梦想有了发酵的基础,茅庚也有了更多的野望。不进则退,这个道理茅庚是懂的,而即便谨慎如茅庚,也不会浪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会。
难道要将来后悔吗!——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茅庚听了听胎音,感觉小家伙好象在苏致妍的肚子里拳打脚踢,茅庚咧开嘴,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然后又抚慰了铃儿一番,算是难得的温馨了一回。
吃过饭,茅庚便去了书房,茅庚的思绪有点乱,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东进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制订一个周密的计划,尤其在资源调配方面,得好好地运筹一番。
如果东进,在茅庚看来,首先还是人才问题,于是,茅庚想到了克拉地峡的五位穿越者。
千里之外,距离克拉地峡五十公里的一个渔村中,马奋正在和唐凯商讨下一步的南征计划。
这一段时间,马奋和唐凯没有闲着,他们带着手下的“新丝绸之路护卫队”一路向南扩张,收服了不少土著部落,不能不说,刘文斌发明的“流星炮”还是很给力的,一般只要流星炮放上一阵,土著们以为是来者可以驱动神奇的天雷,惊魂之中,莫不跪地膜拜。因此,马奋他们没费多大劲儿,就将地盘往南扩充了六十公里。
不过,马奋手下这支队伍才两千多人,成员复杂,多数人的战斗素质在马奋看来还很渣,其实能战的也就是马奋重点训练的大宋籍特护营四百人,才是作战主力。
相比起来,马来这里的土著战力更渣,土著们根本就不能阻挡穿越者的步伐,阻挡步伐的反而是绵密的热带雨林,由于忌惮敌后游击战,马奋采取的是稳扎稳打的策略,这样步步为营的扩张法,也许要到明年,或者后年,才能一路打到马六甲海峡。
两人正商量要收拾一个不识相的土著部落钉子户,准备搞一个奇袭什么的,门外一声响亮的“报告”,然后就见特护营营长蔡厚德进来了。
“基地来了信使,送来了加急信。”蔡厚德随即递上了信。
马奋撕开信,看到的是“请马队长、唐副队长速回,有要事相商”字样。
唐凯接过一看,疑惑道:
“也不知是什么不得了的事,非得让我们两个一起回去。”
“别废话了!走吧,时间还早,现在走,晚上就能回到基地,那时便知道了。”马奋有点担心基地受到攻击。
等马奋和唐凯乘船赶回基地,基地里除了韩焕章、王风,两人还看到了久未见面的刘文斌和龙久。
刘文斌刚刚远航回来,这一次他带着三艘船远航大食,还去了一趟本时空阿拉伯中心巴格达,进一步打开了与阿拉伯人的商贸。也许克拉路轨建成之后,这一条陆上丝绸之路的开通,将使得阿拉伯人能够享受更加价廉物美的大宋丝绸陶瓷。
这当口的克拉地峡,横贯东西的克拉路轨已经通车,但附属工程还不小,估计到下个月的时候,必要的配套工程也会建设得差不多。
瞿赖三自从上次与穿越者这些人暗中发生了摩擦之后,领略到穿越者厉害的瞿赖三便请陈亮出面调解了一次,最终瞿赖三向北发展去了,他的地盘以离克拉地峡五十里的一条分界线为界,尽管往北发展。瞿赖三倒也争气,如今也有了方圆一百多里的地盘。
真蜡不是没有派兵来攻。原本这里的土著被真蜡打败过,一些土著部落因而向真蜡进贡,这一带勉强也算真蜡的地盘。真蜡收到求援的书信,派了五千兵马来剿,结果被马奋领军打得大败亏输,并领略了“流星弹”的恐怖威力,以至于后来这一款“流星弹”口碑鹊起,无论真蜡、占城,都参与到了抢购的行列。
与地域扩张相得益彰的是,穿越者因地制宜在这里搞起了晒盐的盐场,因为不像在大宋治下,这里没有食盐专卖的禁锢,又恰恰有多国的食盐市场作为支撑,王风负责的这个盐场如今越开越大,甚至使用了蒸汽机作为提灌的动力,由此产量节节升高,现在已经是月产200吨的产量。可以骄傲地说,这里的食盐产品如今畅销真蜡、占城、三佛齐,当然,这是走私。穿越者当然不在乎是不是不法行为,只要能赚钱就行,有了钱,才能在烧钱修路的过程中支撑下去。
克拉地峡的发展形势,总的来说还不错,这正是陈亮争取要成为大宋特区的底气所在。
不过,这一次通知马奋唐凯回来,倒不是为了讨论克拉地峡的发展,却是因为收到了来自茅庚的飞鸽传书。
一见到两人,韩焕章就开门见山说道:
“茅特首决定东进,请你马奋过去帮他,还让刘文斌去担当远航美洲的重任,你们先看看这个。”
马奋将飞鸽传书接过来一看,随即说道:
“好啊,虽然这边正干得来劲,不过对付这些猴子已经不需要我出手了,喂,唐凯,我走了之后,你小子能顶住吧!”
“马哥,这边的土著就那点战力,完全不经打。再说,克拉路轨马上就要完工了,多出来那许多人力,就算真蜡再派兵前来,也讨不了好去。何况现在真蜡和占城已经大打出手,就更不用担心了。”
马奋点点头,心道那占城国王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战争狂人,非要去惹战争潜力比占城强悍一大截的真蜡,这年月的国家首脑真是不可救药。历史上占城这个国王就是因为挑起进攻真蜡的战争最后被俘身死的,却不知道本时空这家伙厄命运会如何。
龙久微笑,这两国大战自然有龙久的一份功劳。
王风却开始吐槽:
“我还是那个看法,这个时候去动库页岛,时机上有点过早,完全没这个必要!库页岛如今是金朝管辖,既然我们策略是暂时不去惹金朝,现在去占库页岛就会面临与金兵开战。还有,横渡太平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茅特首是不是受刺激了!考虑不成熟吧!很明显,这不科学。应该将资源往克拉地峡这边倾斜才对。大方向可不能错!”
“屁!金朝的管辖那就是个个屁!金朝那帮混帐女真贵族就只会追求享受,抢下了花花世界,就忘了自己原本就是苦寒之地出来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履行好管辖库页岛的职责,要是金朝认真管辖,就能管辖出个名堂,也就没有老毛子什么事了!”
马奋的嗓门有点高,说这话的逻辑有点奇葩,貌似库页岛就是因为金朝管辖不到位才失去的,在场的其他五个人闻言有点愕然。
末了,马奋呸了一声,恨声道:
“他们那帮败家玩意不好好管,老子去管。”【.快速高品质更新】
第二百七十二章 蒸汽车头
对于东进,除了王风表示质疑,韩焕章也是反对党。<-》韩焕章认为,现在南洋这边形势一片大好,南洋土著很渣很原始,正是抢占地盘的好时机,好好的不占领南洋这一片,这时候东进,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刘文斌则正在计划绕过好望角,准备远航欧洲,如今忽然说要让自己领衔远航美洲,这远航美洲倒也是一件颇有挑战性的工作,刘文斌表示,这种活儿哥很喜欢,问题是,等自己远航欧洲回来,那也不迟啊。
至于唐凯,则暂时是两不相帮。在他心里面,一方面巴不得马奋东进,自己好独当一面当老大,做一个大将军什么的,指挥那些喽罗兵摧城拔寨才叫爽。而有马奋在,总是压自己一头,不爽啊。另一方面唐凯又觉得穿越集团的确应该将资源集中到南洋这边,那样的话,这边会发展得多好啊!美洲嘛,毕竟太远了!
龙久看马奋与反对党争论,唐凯在一边打酱油,原则上龙久还不属于克拉地峡这边的组织,靠!这帮人没多久就有了割据色彩,不服从穿越党中央了,这怎么行!龙久自己也不想想,其实这个局面的造成,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龙久也不好掺乎争论,便道:
“诸位争来争去,一时也争不出一个名堂,不如先暂停吧。那边蒸汽车头差不多应该装配好了,我们不妨先看看本时空第一辆投入实用的蒸汽车,看看那玩意表现如何,看完了再吵也来得及。”
“是吗?蒸汽车真的造好了?能行吗?”唐凯早就知道茅庚那边在试制蒸汽车,但今天听说真的都快装好了,不免有点吃惊。
“那是当然,我这次就是特意护送蒸汽机头一起来的,茅庚派了个得力弟子过来装配。韩领导事情多,这事是我一直在盯着,我看,这会儿应该装配得差不多了吧。”龙久这一次来克拉地峡,一来是送货物和粮草补给,二来就是冲着蒸汽车头的试车而来。
其实在高雄,已经试过车了,能行才会运出来。
龙久对本时空第一台蒸汽车头的兴趣还是相当浓厚的,龙久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就决定全程跟踪,要看看这宝贝车头在路轨上跑起来到底是什么模样。
易伯均带着一帮人,一直在马来镇这边的一个工棚装配,韩焕章一行人走了十几分钟的路,才走到这个工棚。
工棚有一条支线路轨跟主路轨相通,这便是要在这个工棚装配的原因。
这个工棚有点简陋,也就是圆木作墙,茅草搭顶而已,这原本是牛车的出发地之一,不过,经过一番打扫,现在充作了第一台蒸汽车头的装配场地。
空气中还可以闻到一丝牛粪味,工棚中灯火通明,应该是点着好几盏鲸油灯的缘故。
沿着路轨看去,马奋看到了一台通体黑色、下有轮子上有烟窗的机器,不用说这就是蒸汽车头了,一帮人正围着这机器忙乎。
一看之下,马奋有点失望,论个头,这玩意与马奋想象中的庞然大物相去甚远,这玩意也就比人高一点,卧式锅炉是一截看起来瘦不拉叽的圆柱形玩意,看那样子,长不过就是一米多,绝对不到两米,直径顶多才七八十公分,比起记忆中正经八百的蒸汽机车动不动一米以上直径锅炉来,简直就不值一提。这台机器整个的体量都很小,矮!瘦!短!完全没有印象中蒸汽机车那种钢铁巨兽的感觉。
再一看,右上方还有一个硕大的飞轮,这造型倒是有点玄幻。至于说飞轮硕大,那是跟瘦小的锅炉直径相比而言的,其实飞轮的直径顶多也就是九十公分的样子。
马奋升起了鄙视的心思,鄙夷道:
“这小胳膊小腿的,也叫蒸汽车头?它能带动几节车厢?能跑几里路?能比牛车快点吗?”
一听这话,正趴在车上指挥调试的易伯均不干了,他跳下车,正准备驳斥这种肆意贬损的言论,却正好看到了龙久,以及另外五个人。适才那个贬损者,一副冷峻的表情,易伯均立即便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尊师提到的克拉地峡五大“海归”了,这可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
易伯均调整了一下心情,搓了搓满手的油污,勉强笑道:
“原来是龙先生啊,这蒸汽车头已经调试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试车。”易伯均心道,明天试车,你们就知道这台机器的厉害了。
“你们看,是不是明天试车?要不要挑个日子再试?”龙久心知这帮家伙恨不能马上就试车,故意要吊一下胃口。
韩焕章围着机器转了一圈,点头夸赞道:
“这台机器吧,别的不说,就说这钢铁铆钉,就很带感,只是漆成黑色太普通,要是涂装成红色,那就带劲了。不过茅特首的艺术修养有限,老丘也是个半吊子,咱要求不能太高。对!关键是能跑,能跑才是硬道理。”
“呵呵,你们看这轮子,有讲究啊!”王风注意到了四个貌似有斑马纹效果的轮子。
他一提,大家都注意到了,轮子的轮缘上面镶嵌有一条一条的凸起,按一按感觉很有弹性,应该是弹性织物之类的。
“还考虑到减震了,不错不错,就是不知道跑起来会怎样。”刘文斌赞道。
“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真枪实弹试过才知。”马奋明显对这台小机车没什么信心。
这当口,只见韩焕章伸出手掌,手指如此这般一会捏在一起,一会又张开,故弄玄虚了一会,便微笑道:
“龙久啊,我掐指一算,明天就是一个好日子,试车是再好不过了。”
“对!再好不过!”刘文斌附和。
马奋则一瞪眼,道:
“最烦你们了,明天试车就试车,别尼玛装神弄鬼。”
等回到会议室,王风忍不住说起一件事:
“我上次给茅庚去了一封信,给了茅庚一点建议,是关于造蒸汽汽车的,我提供了一些参数,也不知道我那些参数在这台蒸汽车头上是不是有所体现。”
“你小子还知道蒸汽汽车的参数?”马奋心道要是有蒸汽汽车,那也不错了。难道这一台蒸汽车头改一改,就能改成蒸汽汽车!
“这个,也是在网上看到的,咱也是‘多铆蒸刚党’的外围人士,偶而查到一款苏联在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开发的蒸汽汽车,好奇之下,就记下了它的参数。我记得参数是:空载重量接近8吨,有效载重6吨,锅炉用水380升,400公斤木头燃料,100马力,时速40公里。”
“你确定?毛子什么时候缺油了!二战之后竟然落魄到要搞蒸汽汽车了!你瞎喷吧!”在马奋的印象中,全世界缺油,毛子都不会缺油,实在犯不着去搞蒸汽汽车。
“真的,是真的,老毛子在二战之后好一段时间燃油紧张,便打起了蒸汽汽车的主意。据说毛子的那款蒸汽汽车还是很棒的,不过维护复杂,后来毛子石油产量上来了之后,就将它淘汰了。”这事是真事,真实历史上,苏联专门上马了这款“nami012”蒸汽汽车,你别说,在西北利亚跑起来,至少是挺暖和的。
第二天,六位穿越者早早就来到了工棚。
等加满水,再挂上一台小煤车,蒸汽车头开始升火。蒸汽机车就有这等毛病,要升火好一段时间,才能获得足量的高压蒸汽,然后才能启动。
等到大家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总算启动了。
只见活塞开始运转,烟窗开始冒出白汽,但车轮却并未转动。
还是王风琢磨出了名堂,原来,这台蒸汽车头的设计与后世通行的蒸汽机车有所不同,这台蒸汽车头的活塞、曲柄连杆和飞轮机构全部装在上方,需要合上离合器,通过离合器带动后轮轮轴,整台车才会跑起来。
嗯,王风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这真有点汽车的范儿了。
只见飞轮越转越快,蒸汽车头终于开始动了起来,两边的轮子卡在凸出的混凝土路轨外缘,顺着轨道往前滚动起来,只见车头一点点加速,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在一大帮人的惊愕围观下,吭哧吭哧的,车头逐渐变成了小黑点,然后就跑得没影了。
“这速度,有三四十公里吧!”
“只怕有五十公里以上。”
“空载有这速度不代表什么,试试满载,看能跑多快。”马奋承认,自己受到的冲击有点大,这不起眼的机器动力不容小觑啊,但不知道满载会如何。
再试车的时候,挂上了三节车厢,车厢全是木制车厢,只有轮轴是铁的,每节车厢都是两米宽四米长,前面两节车厢装了三吨煤炭,后面一节车厢则摆了长凳,马奋、龙久和王风做了第一批乘客。
这一次,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感觉车头费了好大劲儿,才让列车缓慢地起步,然后一点点提速,易伯均将阀门打到最大,速度也快不起来。
王风看着时间,算着距离,路轨旁边立有距离的石碑,王风算了一下,平均时速大概是35公里的样子。
“有三十五公里的时速,已经很不错了。茅庚这个特首干得不错!”马奋这一回算是服了。
试车一直搞到下午,六个人都很兴奋。
再次坐下来的时候,王风就咧嘴笑道:
“有了蒸汽车,我们这里终于可以大发展了。”
“先别过早下结论,我们不妨先算一算运力。”龙久可没有那么乐观。
“一趟运输六吨,120公里,包括装卸在内,不需要四小时跑一个单程,一天可以打一个来回,一天单方向发十列车的话,就是六十吨,一个月1800吨,我估计再挖挖潜力,两千吨没有什么大问题。”王风算得很快。
龙久笑道:
“你还低估了运力,茅特首正在造更大马力的车头,这一款是单筒锅炉,下次会是双筒锅炉。也许,新的车头一次能拖七八节车厢,一次拉二三十吨,一个月能运七八千吨,如果晚上再开起来,就是一万五千吨以上的运力,问题是,大宋往年和中东、欧洲的贸易,一年也不过一万吨吧。”
众人一听,大宋的外贸主打产品,无非就是丝绸瓷器,瓷器倒是有点重量,但丝绸又能有多重呢!这年月的国际贸易体量还真是太小了。
“这个不用担心啦,将来,我们要出口水泥、钢铁,很快,运力就会满负荷运转,到时可能还得再度提升运力呢。”韩焕章觉得前景一片光明,克拉地峡红遍全球的日子不远了。
“可是,现在的钢铁和水泥,连我们自己都不够用,哦,我是说,不够大宋用。”
“你什么意思!?”韩焕章觉得龙久是在借题发挥。
第二百七十三章 统一思想
龙久一看韩焕章有点动气的意思,便道:
“韩领导啊,这不明摆着吗!现在各项产能都严重不足,我们忙于建渠道了,但是我们的供应链呢!你指望谁来给我们打造供应链!就比如我们建了一个六层大商场,结果呢,商场内没什么商品,连一楼的一个角都摆不满,一共就那么点可怜的商品,还时常断货,传统商品比如丝绸和陶瓷当然是敞开供应,其他的比如玻璃、水泥、火柴、肥皂、白糖,那就紧俏了,就跟后世七十年代差不多,都得凭票供应,限购,知道吗!所以,现在的局面就是,产能滞后,渠道超前,诸位难道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吗!”
前段时间龙久去过高雄特区,感触良多。<-》在特区那边,现在就是凭票供应,跟后世七十年代什么都要凭票供应几乎是一个模子,龙久甚至会有回到毛时代社会主义的错觉。
去过特区,龙久才意识到,克拉地峡这边市场化的步伐迈得有点猛,或许是过于超前了。
龙久这么一说,修工商管理的唐凯立即便有醍醐灌顶的感觉,联系到书本上讲过的经济知识,唐凯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补充一下:
“对啊!现在是短缺经济,是卖方市场,这个时间点的确不应该将资源过份地往流通领域倾斜。现在,首要的任务应该发展工业,提升产能,培育完善的供应链,至于在在市场建设方面,涉及渠道和物流,不错,是可以打一点提前量,超前一点建设不要紧,但是不宜太超前。我们一来就大张旗鼓在流通上做文章,现有的情况是,假设物流总量是基数100,物流通道的运力却上了10000,我们超前建设,物流通道预留了百倍的空间。比如说,目前只需要百吨运量,我们却在打造万吨货轮。很明显,超前得有点过分了。后世做市场讲究的是‘超前半步’,超前半步是进步,超前一步是理论。”
“我可是听说,‘超前半步是先驱,超前一步是先烈。’,先烈都死得很惨啊!照你们的说法,我们现在修这克拉路轨修错了?我们都会成为烧钱赔本的‘经济先烈’!?”韩焕章接过话,摆出一副调侃的口吻,脸色却是很不好看。(..tw好看的小说)
龙久可不愿意将韩焕章得罪得很了,忙道:
“我不是说咱们在这里超前建设大物流通道就错得离谱,这么说吧,就算经济上浪费了一点,但起码政治正确。也许一开始,这里的货物吞吐量不像想象的那样井喷式增长,但咬咬牙,挺过一段困难时期,前途还是光明的。所以,我们这个大工程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最终,在坐的都将是成功的先驱,是令后人景仰的先驱。诸位都必将彪炳史册。”
韩焕章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马奋觉得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发话道:
“只要政治正确,付出别的代价都是值得的。这地方,现在不占,以后要占就没有这么容易了。现在不开发,也许以后的开发成本就是天文数字。我们不能只算经济账,特别是不能只算现在的经济账,好高骛远要不得,短视也要不得。”马奋其实在乎的只是开疆拓土,至于如何建设,如何算账真不是他愿意去关注的,不过,要全盘否定克拉地峡的开发,马奋是决不同意的。
“对对对!还是马队长说得对。我看,我们就不要讨论这个了,我们说具体问题。其实,现在的问题,还是工业基础太差,产能太低,这才是我们需要正视的关键问题,我看,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克拉地峡这里的工业发展问题吧。”王风接过马奋的话,顺势就将话题往自己的方向上引。
王风现在管着这里生产方面的事情,包括盐场、流星炮以及火药的生产,此君正是顺风顺水,俨然是克拉地峡工业口第一人。王风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这里的交通沟通东西方,是世界性的枢纽,在这里发展工业,乃是再也合适不过的选择。
王风甚至在想,要不要搞一个克拉地峡开发区什么的,也热热闹闹大搞一番招商引资,然后这里就变成闻名世界的工业中心了。
王风这小子的心思龙久当然明白,韩焕章那是天生的理想主义泛滥,那是骨子里追求更快更高更强更完美,而王风这小子就在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龙久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唱起了反调:
“在这里发展工业,恐怕不合适吧!至少,那些高精尖的工业,是决不能放在这里的,这里人员构成太杂了,又离阿拉伯国家、欧洲国家太近了,我们可不能让这里变成传播科学技术的一条大通道。我看,构筑技术壁垒的防火墙,还是很有必要的。高精尖的技术甚至都不宜放在台湾,我倒是觉得,应该将一部分高精尖的工厂建到一个大宋朝廷都管不到的地方去,我觉得,放任大宋官方了解技术,就意味着技术流失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说克拉地峡这里搞工业不合适,其实龙久还有别的理由。比如说,考虑陈亮的因素,陈亮毕竟不是穿越者,有鉴于陈亮行事冲动,克拉地峡的发展也只能悠着点。又比如说克拉地峡的产权构成有点复杂,当时为了集资,弄成了一个多元化的股权构成,其中就有台宋海贸和吴熙的股份在里头,这终究是一个隐患――还是产权不够明晰啊。再有一点,陈亮正在争取让这里升格为大宋的一个特区,一旦朝廷批准,也许会更加复杂。
刘文斌也明白在这里大肆发展工业有些不妥,便问道:
“放在这里又不妥,那龙主任的意思,放在哪里合适呢?难道要放到夏裔岛去!”
龙久其实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他跟茅庚的心思有点接近,于是道:
“夏裔岛也不妥,离小日本太近了,依我看,不如干脆在库页岛建造一个高技术基地。
马奋顿时眼前一亮,打了一个响指,道:
“这主意不错!我看行!我一直就在想,我们取下库页岛,也暂时没必要交给大宋朝廷,理由很好找,库页岛现在不是金国管辖吗,为了避免和金兵提前开战,不便于大宋朝廷派员管理,就跟朝廷建议那里便由我们实施民间管辖好了,估计大宋朝廷十有**会接受这个方案的。那地方又冷又偏,在那里搞一个秘密工业基地,我看行!”
“马队长啊,你不会是想造反吧!我记得我们当初就有约定,坚持‘一个大宋’的基本策略一百年不动摇,拜托!我可不会跟着你去造反。”刘文斌总觉得穿越众里面,最可能造反的就是马奋,刘文斌承认马奋打仗有一套,但绝对不希望有朝一日要跪拜马奋。
“放心!大宋的制度已经很先进了,连穷苦屁民的生老病死都管,马马虎虎也算一个福利社会了,夸张一点,甚至可以说大宋的制度有社会主义的基因,这样的制度已经够不错的了,要我去重建,或者你我一起去重建,我恐怕未必比人家的制度建得好。打烂一个大宋,再建一个还不如大宋的王朝,我没有那么无聊。”
马奋这话,倒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在这个年代要建立一个什么共和制或者立宪制的政权,那显然是幼稚的想法,只有皇朝才是现实的选择,就皇朝而言,大宋的皇帝已经是够民主够讲究民生的了,若是改朝换代的话,真不见得就能比得上现有的皇朝制度。
所以,穿越者的一致意见就是,大宋只需要改良,不需要革命!在刘文斌的心目中,等工业发展到一定地步,交通通讯条件具备之后,皇权不下县的基层管理缺失状况实在是要好好整治一番,不过那也不能算革命,也是一种改良。
在“一个大宋”这方面,大家的思想还是很统一的,大宋比后来的元明清都更为文明,即便是军事方面,有了强大的军工科技的工业实例作为支撑,大宋就能像后世的美帝一样,战斗意志差点就差点,凭先进军备就能完爆对手。
接下来,六位穿越者开始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开会,就工业发展布局献计献策。
会议一致认为,基础工业和高精尖的工业项目显然不适合放到克拉地峡,但克拉地峡也可以因地制宜发展一些外贸型工业,比如包括制糖业在内的食品工业,以及纺织业。至于是不是要在库页岛发展秘密工业基地,那要看茅庚领导下的董事会最终如何来定,库页岛民间管理化也算是一个思路,基于马奋有信心搞一个基地民团就能拒敌于国门之外,这事儿就看董事会是如何考虑了。
而龙久也打定主意,不想再在东南半岛这边混了,这里离大宋的政治中心太远了,离穿越者中央也太远了,经济上独立的好处有限,政治上进取的通道严重受限,这可不是有志于在政治上有所发展的龙久所能忍受的。
跟陈亮一起待久了,就明白陈亮这个人政治上实在是很不成熟,这人太狂了,性格太冲动了,在官场上肯定吃不开,所以龙久决心向穿越中央靠拢。
接下来的两天,六个人就克拉地峡的地位和发展进行了一系列的讨论,将克拉地峡定位为外贸窗口和轻工业基地之一,马奋、刘文斌以及龙久东进,留下韩焕章、王风、唐凯继续经营克拉地峡。
应该说大家沟通得很不错,套用后世的话,这帮人开了一个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大会决定紧密地团结在穿越中央的周围,坚持“一个大宋”,兼顾“独立发展”,旗帜鲜明,策略灵活,理应写入穿越者史册。
过了两天,陈亮和姜夔领着一个安南军购代表团来到了克拉地峡。如今,流行炮在东南半岛已经出了名,安南要采购这种神器,当然可以理解。
本来只是由姜夔领着他们前来就可以了,不过陈亮刚刚接到了皇帝召见的圣旨,陈亮觉得有必要专程过来安排一下。同时,陈亮也很想看看蒸汽机车在路轨上跑起来是什么样子,此去临安,自己若是连蒸汽机车在路轨上飞奔的情状都描述有误,那岂不是大大的没有面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交通枢纽
“慢!你是说这里叫做‘吉隆坡’?是此地蛮夷叫出来的么?”本来陈亮一路很兴奋,不过当韩焕章介绍到“吉隆坡”的时候,陈亮就忍不住要提出质疑了。[..tw超多好看小说]<-》
陈亮一来到马来镇,立即便听说蒸汽列车试车成功的消息,当即便决定亲自试乘,为了显摆,陈亮决定将安南军购代表李崇艮、苏茂量也带上,让他们见识一下天下独一份的大宋魔法列车,李苏两土鳖认为那车头被施了魔法,抽风带冒烟,竟然能离奇地飞奔,实在是理解不能。刚才的一个小时,陈亮注意到,李苏两人完全是一脸白痴相的惊愕样子,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陈亮上次去特区的时候,在茅庚那里见识的黑科技已经够多了,故而这一次乘坐列车虽然也不乏新奇感,但毕竟不像两个安南的家伙那样,被震撼的一塌糊涂。同样受到深深震撼的,还有瞿赖三的代表土鳖宋以轩。
现在,由韩焕章、马奋和龙久陪着,驻足在这个被命名为“吉隆坡”的中心车站的月台上,刚刚搭载陈亮一行人从马来镇来到此地的“魔法”列车就停在旁边的路轨上,车头的烟窗还在冒着白汽,车头的侧面被刷上了一些红黄的色彩,韩焕章管那叫做“魔幻色”,好吧,魔法列车上刷上一点魔幻色,貌似很般配的样子。
不过,与魔法列车的“魔幻”不相称的是,这个“吉隆坡”的地名听起来却很土,土得掉渣,很明显,陈亮对这个“吉隆坡”的名称不是很满意,这不科学啊,“海归”们向来都是用很潮的名称的。
陈亮的反应并没有超出韩焕章的料想,韩焕章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答道:
“同甫先生,这里本来是一个坡,现在还是,它是克拉路轨的中点,为了求个吉利,我们就取了这么个吉利的地名,代表吉利、吉祥,生意兴隆。”韩焕章说完,脸上肌肉扯动,差一点就要得意地大笑起来。
姜夔回忆方才坐在车厢里,最后这一段的确是一段坡路,前面的车头呼哧呼哧地,貌似爬起来很是费力,速度也慢了不少,玻璃窗外的景物徐徐飘过,姜夔甚至都担心爬不上坡会停下来,令人庆幸的是,这种败兴的事并没有发生。(..tw好看的小说)不错,这应该是一个带来吉利的兴隆之坡,讲个吉利,图个彩头,这没什么不对,于是姜夔点点头。
这是中心站,韩焕章刚才已经介绍过了,镶着玻璃窗的两层建筑是车站的主体建筑,脚下是月台,很奢侈的是铺上了水泥,问题是,花这么多钱在这里值得吗!
其实前面已经经过了一个小站,那个站没有命名,在等着陈亮命名呢。那个小站离马来镇不到二十公里,规模很小,据龙久说,那里只有区区的两条驳道路轨,建筑也很简陋,根本就不能与这里相比,经过那小站的时候,列车甚至都没有停留,就飞驰而过。
这个“吉隆坡”就不一样了,并排修了五条驳道路轨,建筑也颇有规模,比那小站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陈亮对于仅仅让自己给小站命名有点心中不满,不过这帮“海归”向来就是这样的德行,懒得和他们计较了。
于是陈亮豪爽地一笑,说道:
“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不错!这真是一个吉祥的名字!”
取名叫吉隆坡那是韩焕章的坚持,韩领导的这点恶趣味没人去反对。不过马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便拍着陈亮的肩膀道:
“同甫兄,这里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关键是要看疗效,哦,不,关键是要看实效。效果不错吧,感觉如何?坐过这蒸汽机车,应该又才思潮涌了吧,就指望你这位大小说家大发灵感,多多加更咯!唉!我最近书荒得厉害啊,拜托同甫兄,务必要多更才是。”马奋在陈亮面前一向都不客气,陈亮这人还满对马奋胃口的,陈亮喝酒之后发酒疯的样子,马奋就觉得最有爱了。.tw
陈亮一看,这位有点冷峻的马奋将军对自己倒是非常给面子,这会儿公开声称是自己小说的忠实读者,想起来就提气。嘿嘿,咱比黑科技比不过你们“海归”,但比起文学来,你们就不是对手了。不过要加更的话,陈亮感觉有点力不从心,毕竟年纪一大把了,于是又是谦虚又是鼓励道:
“老夫年纪大了,加更恐怕是难了,不太监就很不错了。不过,龙久写的小说也很不错嘛,唐凯写的军事题材也很耐读,还是你们年轻人多写,多更,我做为一个读者,毫无保留地支持你们,以后的大宋小说界,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龙久马上送上一个马屁:
“当今小说界,自然是同甫先生执牛耳,文元的小说走的是鸳鸯蝴蝶路线,远不如同甫先生才气纵横。至于我,也就是灌灌水,我的书连粮草都算不上,读者们书荒的时候饥不择食,抱起我那烂小说读一读,消磨时光罢了,怎能与同甫先生的大作相比!同甫先生的小说,乃是货真价实的仙草,当真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让人读得欲罢不能,读了这一章,巴不能马上就读下一章,恨不能一口气读完。所以说,同甫先生的大作才是经典。”
“龙先生说得再也不错,同甫大师的小说在我们安南那是人见人爱,不瞒你说,我也是同甫大师的,哦,不!是同甫大神的忠实读者,《海外新报》一送到我手上,首先便是翻到同甫大师的连载那里,读完才看别的版面。呵呵!”
说话的是安南的军购团首席代表李崇艮,在他口中,陈亮一跃而升为大师,大神!
他一说话,另一个也立即跟风:
“正是,正是,某也是如此,每日就盼《海外新报》早点到手,到手之后就立即翻到连载那一版,读完同甫大师的大作,总是意犹未尽。”
“停!停!停!我们今天不是来谈小说的,还是请韩先生给我们好好介绍这神奇的魔法机车吧!”
马奋意识到刚才是自己歪楼了,于是嘿嘿一笑连忙附和。
“好吧,就由我张某来介绍一下蒸汽机车和克拉路轨吧。”韩焕章角色感虽然并不出众,但一到需要表演的时候,还是很自觉地代入张头领这个角色。
韩焕章清了清嗓子,便介绍开了:
“今天,诸位乘坐的,是蒸汽车头牵引的列车,我们不妨通俗一点,就叫它火车吧,诸位看到烟窗冒出白汽,便是因为火力的缘故,它不是什么魔法而是科学,以后,我们便叫它‘火车’了。”
火车就火车,陈亮颔首,其他人自然是不会发表意见。
韩焕章继续:
“火车用来装货的话,一次可装载8吨,若是用来载客,一次可以拉五个车厢,一个车厢可以乘坐三十人,一次便能运载一百五十人。当然,牺牲一些速度,运载两百人应该是不成问题。”
韩焕章看了看两位安南代表的身板,心道越猴果然短小精悍,这样的生物也许装载上250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看到的这条克拉路轨,崇东海岸的马来镇到西海岸的哈唐镇,全长73公里,公里是什么概念我就不细说了,共设五个站,马来站、哈唐站、吉隆坡站,途中还有两个小站是用来驳车的。本来东西海岸的直线距离不到六十公里,不过加上弯道、坡道,最终这条路轨的长度达到了现在的73公里。现在是单线,将来会建成复线,也就是两条同样的路轨并行,那时候,运力就更加惊人了。”
宋以轩是懂得公里概念的,这里其实只有苏茂量不知道什么叫公里,李崇艮跟他耳语一番,也就似懂非懂了。
“刚才我们从马来镇过来,就这么几个人,不用火车出多少力,最高时速达到了42公里,哪怕是方才爬坡,时速也达到了28公里。正常满载的时候,全路段平均时速不低于28公里,不到三小时,火车就能从东海岸跑到西海岸。”
这样的数据,已经让李苏和宋以轩直叹神奇了,方才在车上,土鳖们就有风驰电挚的感觉,李崇艮更是心算出这火车能日行千里,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反观写科幻写惯了的陈亮,却有点意犹未足,补充道:
“我跟你们说,这个火车是初级火车,以后升级版的火车,一小时100把公里是小意思,一次拉一千把吨是小意思,对吧,张先生!”
这一定是茅庚泄的密,韩焕章心道。
但陈亮既然这么说了,还得帮他圆啊,韩焕章不愧是艺术家出身,不用说,升个级什么的张口就来:
“不错,将来的升级版,路轨也变了,如今是上不了台面的混凝土路轨,将来铺的,就全是铁轨了,一眨眼,火车就能从下龙湾跑到升龙府,一小时八百里,那是小意思,一次拉上三千人,那也是小意思。”
这两人一唱一和,将火车吹上了天,震得三个土鳖一愣一愣的,量姜夔也张着口,被震得不轻。
马奋和龙久对望一眼,心道这两人扯得没谱了,也不看看现在的条件,能拼凑建成合这样一条路轨,真的是劳民伤财费了很大劲才好不容易完工,容易吗!
就说这里的路轨施工吧,水泥当然是严重短缺的,没法子,只能用是用三合土做基础,再铺一点“土水泥”――也就是5%的水泥拌上石灰、黄土的混合物,只有两边的路轨才是真正的水泥混凝土构件,说来也寒酸,里面主要是竹筋,只有路轨凸起部分也就是轨道部分里面才掺了一点铁丝,这样的轨道最多就能跑40公里的时速,载重当然也很可怜。甚至于为了确保路轨不被铁构建划擦损坏,车头的铁轮内侧不得不贴上一层木板。
当然,后世一开始的火车也很慢,直到二三十年代,也就是二三十公里的时速,咱大宋版的路轨交通,已经跟七百年以后的火车有的一拼了。
注:前面错误更正一下,克拉地峡最狭窄处东西海岸距离才56公里,考虑陆上弯道,陆上通道总长不会超过80公里。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途中惊险
再上火车的时候,火车加挂了两节车厢,经马奋解释,这是带了五十个护兵,准备在途中给安南军购团演示一下车射流星弹的威力,云云。<-》
搞得李崇艮两安南代表又是一阵兴奋,连带宋以轩也是一脸的激动,马奋鄙视了宋以轩一番,心说你们这帮大宋烂匪又不是没有用过这玩意,激动个什么劲!
其实马奋这是说得好听,实际情况是,从吉隆坡到哈塘镇的这一段至今为止还很难说得上安宁,前些天就有牛车车队受到本地土著攻击的情况,损失了两架牛车。
今天这一趟显摆式的观光旅行,上面乘坐的可是本地最高领导,还有陈亮姜夔,以及好歹也可以称为外宾的客人,安全问题可来不得半点含糊。
其实安南那两人对继续乘坐神奇的火车已经没什么动力了,只是听说要演示车射流星弹,这才重燃热情。而陈亮呢,那当然是要视察全程的,这稀罕的火车真是很给力啊,非得认真体验一番不可,不,也不光是体验,其实呢,陈亮也想看看哈塘镇建设得怎么样了,据说那里已经有一些域外的商人聚集,貌似很快就能发展成类似泉州、高雄那样的外贸中心,这个当然要去看看。
火车哐当哐当的,有节奏地运行在通往哈塘镇的单线路轨上,沿途可以看到有牛车停在路轨一旁的临时停靠点上,韩焕章看着这些牛车,就有点感觉头痛。
因为是单线路轨,只能是通过调度来管制交通。现在的办法就是,在某一个时间段内,马来镇和哈塘镇的牛车也好马车也好,从东边从西边向吉隆坡对开,在另一个时间段,云集吉隆坡的车辆再向哈塘镇和吉隆坡两边开进,以此来解决单轨交通的固有问题。
牛车属于慢车,马车属于快车,火车则属于特快,优先级别当然是牛车让马车,马车牛车让火车,其中有各种繁琐的调度,其实也不繁琐,只是韩焕章觉得这事儿特别繁琐。对于身为艺术家的韩焕章来说,这样的工作太过于具体细致,容不得出一点差错,一不小心就会出交通事故,真是伤不起啊!
说实话,建设克拉地峡“新丝绸之路”本是一项很有前途的工作,但一年以来,修路已经消耗了大把钱财,消耗了大把精力,如今修好了路,什么车站建设、仓储管理、交通调度之类的,搞得烦不胜烦,韩焕章硬着头皮一直在顶着这些与艺术不沾边的工作。
马奋和唐凯在前线打仗,刘文斌这厮远航探险一去就是几个月,王凤在管着生产,所以尽管专业不对口,兴趣不沾边,韩焕章还是兢兢业业,一直在撑着。
撑到今天,火车终于在路轨上开起来了,但看样子离全面开通火车还有相当一段时间,在这段过渡时间,只好牛车马车和火车都跑一个路轨,想起来就有点头疼。
姜夔此时正和龙久凑在一个座位上,在一路请教这路轨交通的奇妙之处。
龙久不厌其烦地跟姜夔解释着,比如,为什么牛车要在一旁等候火车通过,牛车、马车如何让车,如何发放运营牌照又如何培训,单向通车时间的安排,以及中间的三个车站的各项功能,诸如此类。
姜夔这是对路轨交通有了兴趣。
只因前一段时间,下龙湾往北的某一个地方发现了烟煤,下龙湾这边一直是优质动力煤的产地,在源源不断地供给大宋,但遗憾的是,此前这里竟然一直没有发现炼焦的焦煤,直到不久以前,才在下龙湾以北四十几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大型的烟煤煤田。
陈亮正在跟安南谈购买那处煤田的事情,不出意外,那处煤田应该会顺利到手。有鉴于那处煤田离海岸有七八公里的样子,龙久力主也借鉴克拉路轨,在那边也搞路轨运煤。如果采用这种路轨交通,应该比其他运输方式更经济,运力更有保证。到时若是再开进去几列火车,那运力就根本不用担心了。
这便是姜夔此次来考察克拉路轨的主要原因,不过当姜夔见识了神奇的火车之后,心中不免有些犹豫,小心地说道:
“火车这样的神器,用来运煤,又是在安南,岂不是会泄露天机!这样不妥吧!”
龙久微微一笑,道:
“此时无妨,先生休要担心,这火车可不是那么容易山寨的。”
“山寨?!”很显然“山寨”这词儿太超前了。
“哦,我的意思,这火车头造起来千难万难,就算是交一个样板让一帮工匠去仿造,不摸索个四五年,恐怕是造不出来的。就算造出来,那也是毛病多多,还不如买火车来得划算。”龙久扫了一眼坐在前面座位正和陈亮、马奋聊得火热的李苏两人,继续小声说道:“再说了,这火车技术算不得什么,茅特首那边,马上就有更不得了的技术,到时候有更加神奇的车子出来,先生无须为此担心。”这个更不得了的技术,自然便是内燃机技术。
姜夔点点头,说道:
“那就好!回去就开始设计那边的路轨。”想想又问:“这边路轨造价这么高,有没有办法将造价降下来?”
克拉路轨一公里四千五百多贯的造价,加上各种临时停靠点、车站、仓储等附属设施,总造价超过了五十万贯,实在是够高的。如果再加上将来陆续投入火车运行的投资,投资或许会突破百万贯。克拉路轨这么高的造价,维护成本也不少,加上初期的运货量不足,什么时候能收回投资,实在是一个未知数。
“那边简单,不需要这么多附属设施,就是一条轨道,两端头修两个简陋的车站,不会超过五万贯,一两年就能回本。”
那边,马奋正在跟李苏二人介绍流星炮的威力,坐在另一头的宋以轩也听得津津有味。
为了节省空间,车厢中的座位跟后世的火车座位排列一致,是相对而坐的,马奋和陈亮坐在一起,李苏两人坐在对过的座位上,韩焕章和宋以轩坐在另一头。
李苏两人这一次来,主要目的是购买流星炮,不过这一段时间的全部产能还不够真腊、占城两家分享的,要卖给安南,只能提升产能或者挤占真腊、占城的份额,这真是幸福的烦恼啊!但陈亮与安南此前已经初步达成了以流星炮换烟煤煤田的意向,军购的事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时候,车厢前面的车门打开了,一个护兵报告前面有了情况,丛林中的几只大象跑了出来,在前方逡巡不去,也许是好奇吧,它们或许对在路轨上奔跑的牛车马车很有兴趣观摩,此刻离路轨的距离不过几十米的样子。方才是一个上坡,火车上的视线受限,见到象群的时候,距离已经很近了,有点措手不及。
一群不速之客!
“快!降速,流星炮开炮!驱散象群。”马奋毫不迟疑地下令。
随着令人牙疼的金属摩擦声,火车开始降速。
前面的七条大象见到奔驰而来的冒烟怪物,一开始有点迟疑,随即便飞跑起来,不过它们跑的方向不对,竟然是要穿过路轨,往路轨的对面跑去。
“接近,开炮!”
慌乱的大象们不管不顾,只管往路轨的对面冲去,有四条大象已经越过路轨,而剩下的三条大象跑得明显慢得多,那是因为其中有一条小象,那两条大象应该是照顾那条小象的速度,在等着它一起跨越路轨。
火车尽管降速,还是很快就接近了象群。
只听轰轰轰轰的一阵轰响,部署在第一节车厢中的六支流星炮发炮了,连续五发急速射,接二连三地射出,中间车厢中的视察团成员只听到前面轰轰作响,然后就是烟雾弥漫,一开始还能看到前方的大象在慌乱地奔跑,随即便笼罩在烟雾中。
等火车停下来,烟雾也已经散去,只见有一条大象卧地不起,看样子是被击中了,那条小象倒是跑了,除了这条倒霉的大象,其他大象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还好,终于是有惊无险。
自然由护兵前去察看大象的伤势,看来只是伤了腿,倒是没有生命危险。问题是,中了流星弹的铅丸,伤口可不是那么好痊愈的,这条小象或者会死在这上面。不过马奋不在乎,又不是21世纪,现在动物不是少了而是太多了,可谓遗患无穷。就说这大象吧,刚刚一轮不管不顾的瞎跑,将新修的路轨都踩坏了几处,好在不是什么修复不了的大损坏,修补修补就能好。
韩焕章感觉十分的沮丧,心道这路轨实在是不好管理,今天这种事以后肯定还会发生,这种破事真是烦不胜烦,韩焕章如今早已没有当初建设克拉路轨的热情了,一想到一大堆的繁琐事,就恨不能有人接手才好。想一想却一时没什么合适的人接手,步大发那家伙修路还行,要他来管理路轨交通,恐怕不是那块料。
火车在这里一停就是一个小时,待修补好路轨,顺带锯下了两个象牙,火车继续开行,到哈塘镇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两点多了。
哈塘镇其实已经建设得小有规模,在这里可以看到高鼻深目的人,也可以看到肤色黑黑的天竺人,在火车站的周边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集市。对此,陈亮多少还是有些满意的,这算是一个开端吧,也许不就得将来,大食人也好、天竺人也好,包括茅庚所说的欧洲人,都会聚集于此,到这里来采购源源不断运来的大宋商品。
吃过饭,已经将近四点。陈亮决定就在哈塘镇休息一天,陈亮反正不急,倒是李苏二人有点急不可待,想尽快将流星炮采购到手。
途中的那次流星炮实弹演练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连象群都被轰跑了,更有一条大象被打趴下,难怪占城和真腊会竞相抢购流星弹。如今真腊和占城打得难解难分,一旦两国之中一国大占上风,甚至灭了另一国,下一步兵锋所指,或许就是安南了。当然,趁两国打得一锅粥的时候,安南顺便扩张一下,也是机会。不管怎么样,作为东南半岛的大国安南,迫切地需要流星炮这种利器。
宋以轩那边,如今也很急切想买到更多的流星弹。瞿赖三尝到了流星炮的甜头,趁着真腊无力西顾,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瞿赖三准备再接再厉,拿下更大的地盘。
有鉴于流星炮订单惊人,几大客户争相持币抢购,未来一年起码有十万计的流星弹订单,而克拉地峡的产能有限,就算再挖掘潜能,产能的提升也悠闲得很,马奋韩焕章和龙久三人商量了一气,决定向茅特首求援。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军品民品
“什么狗屁流星弹,不就是一个大号礼花弹吗!里面无非是包了点铅丸瓷片,居然就成了本时代被狂热追捧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呵呵,就这么一个大号礼花弹,卖到十八贯的价钱,马奋居然还一口一个良心价,那帮子傻x就没有被坑的感觉吗!”
老丘说这话时,其实是充满羡慕。<-》马奋那帮人就凭着那么个不入流的军火肆无忌惮地坑蒙客户,那帮傻客户们完全没有被坑的觉悟,反而排队送上去受宰,真是令人羡慕嫉妒。
茅庚只是笑笑,而一旁的顾永强没有笑,倒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买家可不是像老丘你这么算账的,你老丘觉得不过是一个礼花弹,但占城、真腊的国王可不蠢,他们算的是成本收益,慢说一个流星弹运气好的话可以干掉好几个敌兵,就算是什么敌兵也没干掉,至少爆炸声能唬人,再说了,敌军有弹我没弹,士气也会大受打击,多花点钱不算什么,可要是输了战阵的话,那就忒不划算了。对不对!”
茅庚笑道:
“是这个理!所以说卖军火是暴利,放任何时代都不会错。问题是,克拉地峡那边卖点礼花弹无所谓,大宋朝廷暂时管不到他们,特区这里倒是有大把产能,问题是火药生产都是朝廷控制,卖流星弹是暴利不错,问题是这得朝廷来卖,你们觉得这破玩意不入流,朝廷却未必这么认为,还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同意卖呢!呵呵,反正我们不能私自生产走私军火,这事还得层层请示汇报才行。”
茅庚到了大宋以后,经手的生意越来越大,宰过的人小到屁民大到皇帝,早就有点麻木了。虽然说500文造价的流星弹能卖出十八贯黑心价,但毕竟属于触犯大宋底线的危险品贸易,风险值太高,身为大宋良民,茅庚觉得就算再大的暴利,都犯不着触碰。
老丘和顾永强显然不太赞成茅庚将生意往大宋朝廷推的态度,被21世纪的商业文化熏陶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基本上,21世纪的人全都是这么个理念——有钱不赚才是犯傻,人家美帝的私企不也是造军火卖军火吗!咱咋就不行呢!
对此,茅庚不敢苟同,或许茅庚已经被这个时代同化得有些厉害了。如今的茅庚完全将自己定位为大宋良民,甚至,也要求穿越团队是良民团队,任何时候都要确保屁股上不沾屎,总之,忠君爱国不犯规,才是良民楷模。
“兄弟啊,你看,永强老弟不是刚刚搞出了氯酸/钾和雷/汞吗,有了这两样,黑火/药就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掖着藏着了。火枪火炮这些暂时不扩散,礼花弹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低劣火器,我看大可以敞开卖。要不,就跟北海郡王申请一批火/药,就说是下龙湾采矿需要,相信北海郡王不会不批吧。”克拉地峡那边产能受限不是别的,就是因为缺火/药,解决了火/药问题,产能一下子就能上去。
顾永强摇摇头,说道:
“氯酸/钾、雷/汞这两样,离量产还有一段时间,封建王朝就是这点不好,食盐生产是官方严控,盐化工成本有点高,特区也不例外。成本高就高一点倒还罢了,电解的电力不足也是一大问题。关键的是,这两样东西搞出来怎么跟大宋朝廷要钱,要多少钱,或者干脆就献给朝廷?!”
茅庚给两人的杯子满上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心道老丘也好顾永强也好,一颗心好像还是游离于大宋皇朝之外,这不好。
原则还是要坚持的,忠君守法做良民,底线不能突破:
“老丘啊,别小看黑火/药,黑火/药的潜能还是非常大的,火/药技术绝不能扩散。马奋他们卖的流星弹装填的黑火/药那当然是威力有限,纯粹是外贸版的,真正的药柱式黑火/药威力可不一般,万一这种技术流失,大宋也吃不了兜着走。至于氯酸/钾和雷/汞,我看不急于投入实用,等成熟了再说。我觉得,我们要算政治账,算政治账的话,这两样技术不如就白献给朝廷。.tw”
现在特区的火/药厂已经不再停留在颗粒火/药的生产层面上,经马奋提醒,这会儿已经采用了火/药压柱技术,高度提纯的火/药加入酒精润湿,搅拌均匀,然后压制成条状的药柱,一经阴干,爆炸威力就大涨,同等重量的装药,药柱型的就平添6成的威力,这样造出来的地雷比后世八路的土地雷强得太多了。所以说,不要小看黑火/药,万万不能让蛮夷们也学会摆弄这玩意。
至于更牛的军工技术,你又不造反,你掖着藏着干吗!自己在此前就是白送水泥和计时表的技术,交了投名状之后皇帝很满意。很显然,新来的“海归”也非常有必要交一次投名状。
老丘显然心有不甘,不过也觉得完全可以灵活一点:
“氯酸/钾可以民用,比如用来生产更高质量的火柴,雷/汞只有军事价值,技术可以白送,氯酸/钾应该掌握在我们手上,实在不行,为了保证政治正确,表示我们时刻高举大宋旗帜,忠于大宋皇帝,可以卖专利给朝廷,收点专利费也好啊,哪怕是优惠价,那也好。什么都白送那就不是市场经济了,这样才科学,可以良性循环,拿这钱来开发更多的新技术。”
“对,我得承认,大宋这模样,就是市场经济的楷模,有可能比后世国朝的市场经济还市场经济,大宋的皇帝还是很遵守市场经济的原则的。”不能不说,顾永强对以赵宋皇帝为首的封建社会还是相当有好感的。后世有诸如此类不守市场经济规矩让人很不爽的国企,大宋好像不多见。
当然这是顾永强的错觉,自从茅庚来了之后,就有台宋海贸和五矿控股这样的巨无霸快速崛起,有可能直追后世的两桶油、中移动什么的。
老丘哈哈一笑:
“你说的不错,大宋皇帝简直就是遵守市场经济的楷模,人家花钱买和平,政策还一百年不变,人家立场坚定,牢固地坚持市场经济不动摇,令人佩服得很呐!金朝原来根本就不懂市场经济,只懂得强盗经济,但是架不住市场经济的威力,如今也被感化了,哈宋哈得厉害。哈哈,要说咱大宋不是市场经济,天下就没有市场经济了。”
茅庚苦笑,心道,北宋给辽国交岁币交了百多年,南宋给金朝交岁币也交了百多年,完全称得上花钱买和平的典范,这是对外。其实就对内来说,大宋也推崇“和买”而不是强买,“和买”就相当于后世的粮食保护价收购政策,至于“和买”弄成强买,纯属下面的办事人员狐假虎威上下其手造成的,完全不代表大宋皇家的意志。
的确,跟大宋皇家谈生意,转让技术讲讲价钱,皇帝也不会随便给你穿小鞋。应该说,与历朝历代相比,大宋的皇帝是最富有人情味,最平民化,最富有市井气的一群皇帝。
茅庚叹一口气,说道:
“正因为这样,大宋的皇帝尊重市场经济,是封建社会最懂得宏观管理的皇朝,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这些人就不要在军工上纠缠了,我们只要抓住几个重点民用的龙头领域,抓大放小,这才是长久之计。”
鼓励工商,表彰商人,成功发行纸币而不滥发,金融管理机制成熟,如此等等,意味着,大宋不光是市场经济搞得好,是封建社会的标杆,宏观管理水平也很高啊。
茅庚说得有道理,顾永强头一个点头,顾永强算是与茅庚最相得,自然更懂得茅庚的心思,至于刚刚,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
老丘总的来说大局观还是有的,这一次经不住暴利的,这才跟茅庚一力做工作,想打个插边球什么的,但让茅庚这么一说,老丘也就不再坚持。三人反过头来,商量了一下如何在重点民用项目上做大做强,比如蒸汽机、内燃机、电力、化工,越是深入,就越是认识到民用方面的空间大到没边,完全没必要在军工与朝廷上纠缠。
主意已定,这边的穿越众一心一意搞民品。
特区穿越众触碰军火贸易,但克拉帮拿到的流星弹订单没有轻易放弃的理由,这事儿还得做工作,让朝廷来卖好了。
“哦,本王早就听说占城和真腊在用流星弹互殴了,嘿嘿他们打得倒是痛快。既然易生你说这个流星弹威力平平,以本王之见,价钱不错,值得卖,只管卖。”赵抦一听茅庚说有大赚黑心钱的好事,当然不想放过在国际市场捞一票的机会。
“王上,事关火器,愚意以为,此事须得报请朝廷,由朝廷定夺才是。”
陆九渊及时提醒赵抦,流星弹到底涉及火/药,凡是火/药武器的处置,当然是朝廷做主才行。再说赵抦如今已经不是台湾知州,知州已经换成了在座的朱熹。
赵抦前些时跟朝廷提了诸多条件,朝廷几乎没打什么折扣,基本都答应了下来。赵惇一看赵抦没有赖在台湾不走的意思,接下来就放心任命了朱熹做台湾的知州,这差不多是众望所归,坊间早有这样的传闻了。
新的台湾一把手朱熹看了看赵抦,又看了看茅庚和陆九渊,说实在的,朱熹现在既是台湾知州,还兼着格物院的院长,考虑到铁甲战车的造车大业依然很差钱,朱熹觉得来钱的渠道多一个总是不错的。圣人爱民,让大宋的百姓承担沉重的赋税非我朱熹所欲也,蛮夷愿意承担一点那最好不过。
尽管如此,朱熹还是沉吟了又沉吟,才悠悠道:
“就算要卖,我大宋也不宜直接插手,不若由特区这里生产流星弹,仍然交由张头领去卖,方为妥当。按此议报与朝廷,便由朝廷定夺可也。”
茅庚心中暗笑,心道咱可敬的大儒朱熹先生也蛮有政策水平的嘛!要不要搞成kd组装方式?那样的话,完全可以说大宋卖给克拉帮的是民品,克拉帮最后弄成了军品,与大宋无关。茅庚这样想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酒宴热点
话说克拉帮这边响应穿越中央的号召,抽调了一批人马,组成了一支小船队,启程向东。[..tw超多好看小说]<-》船队中大多都是慢速的广船,于是,马奋跟了刘文斌的飞剪船先行,在海上满帆狂飙,这一日的下午时光,飞剪船便来到了茅家特区。
不错,在马奋的认知中,高雄特区姓茅,当年赵昚将这儿的土地都赐予了茅庚,不是茅家特区是什么!
茅家特区就茅家特区吧,刘文斌只是笑笑,这不,说到就到了。
两人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在码头上频频挥手致意的老丘,嗯,老丘这个人不错,刘文斌心情愉快,也很惬意地向老丘挥手致意。
刘马两人都是一副很轻松的模样,完全没有各种不适。刘文斌是穿越之后在海上远航练出来的,而马奋在穿越前就接受了严格的海上严酷训练,所以,即算是飞剪船上颠簸得厉害,两人都是一副胜似闲庭信步的样子,只苦了同船而来的女性乘客。
老丘早就在码头候着了,瞭望塔上的瞭望手在望远镜中一看到飞剪船的身影,立时便让人报知了老丘。老丘接到消息立即便赶来了码头。
换了别人老丘未必会亲来码头迎接,但马奋不同,当日要不是马奋第一个奋勇跳下飞机,也许就没有这一帮人集体穿越来大宋这回事了,所以,马奋在穿越界的地位很不一般,何况马奋还是克拉地峡事实上的话事之人,老丘来接船那是该当的。
马奋和刘文斌跳下船,老丘立即就迎上去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的,气氛显得热烈。
但随后马奋又重新上船,不一会便从船舱中拉出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只见那小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但明显地有些脚步不稳,马奋几乎是强拽着她的胳膊,踏上有点摇晃的跳板时,小姑娘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这是马奋收留的孤儿,克拉地峡那边的土著,马奋认了妹妹,给起了个名字叫马香。”刘文斌随即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哥哥长得像响马,妹妹取个名字叫马香,呵呵!帮配吧!”
马香是某次剿灭行动中解救出来的孤儿,马奋将她起了个名字,叫做“马香”,马奋甚至不知道马香的准确年纪,看模样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十分瘦弱的身体,长着一对大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的,杀神竟然把“马香”认做了妹妹。
老丘叹了口气,心道,这或许是马奋造了杀孽之后,想找个心理安慰吧。
马奋下船之后,只是简单地说了句:
“哦,我妹妹,马香。”就直接将马香拉上了候在一旁的一架马车,一点也不客气。
老丘看刘文斌还在往船上张望,心道这船上莫非装了许多财宝!
但随即就揭开了谜底,两个水手抬了一个女子下来,到了近前,老丘才留意到,这是一个白人女子,样貌漂亮,身材突兀,马马虎虎也算一个尤物吧。
“介绍一下,这是小弟的小妾巴凯丽。在船上吐得厉害,恐怕要一点时间恢复。”
老丘笑笑,冲担架上的白人美女点点头,然后调侃道:
“你小子艳福不浅呐!这,难道是远航探险的福利?”
这话说得,刘文斌有点不好意思,话说穿越界现在有性福的不多,自己好像属于率先享福的一族。
刘文斌那一次远航波斯湾收获颇丰,运气来了还走了一点桃花运,在波斯湾一带一轮交易下来,从一位阿拉伯商人那里交换到了三个白人女奴,其中一个堪称美女,刘文斌在穿越前就有大洋马情结,于是,这位被唤作巴凯丽的白人女子便成了刘文斌的妾侍。
当晚,穿越界在哈唐大酒楼聚餐,算是为马奋、刘文斌接风洗尘。
茅庚对马奋和刘文斌兼程赶来特区很满意,两人还带了一支船队,后面的船队中有刘文斌的探险船,还有马奋带的六百多‘护兵’。船队不会再特区停留,而是将停靠济州岛的大宋租界,然后再那里等候马奋、刘文斌两人前往会合,届时再继续东行。
龙久虽然也想赶时髦进入东进班子,但此事须得让陈亮放人才行,这事只能龙久自己设法,能不能如愿犹未可知。
韩焕章管理的克拉路轨有点乱,路轨在设计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结果暴露出了一个难以忽视的问题,枕木之间的距离设置得过宽,在冲击受力的时候,路轨很容易受损,上次大象的奋力飞奔,就踏出了几个断裂缺口,唉!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到大象狂奔的破坏力。没辙,如今只好一点一点地加固。这事儿除了繁琐还是繁琐,韩焕章很不爽,提出需要派出细心人士前往克拉地峡援手。
至于卖流星弹的事情,如今正在请示之中,在走流程,茅庚觉得问题不大。一向以市场经济为准绳的大宋朝廷估计会同意,连和平都可以买,朝廷还会有什么忌讳呢!大宋朝廷对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充满敬畏,相信不会逆潮流而动的。
马奋难得地嘿嘿一笑,道:
“让那帮买家等等也好,买不到的东西才是好东西,看样子还得涨点价才行!”
奸商德行!不过我们喜欢,大家为此干了一杯。
酒宴继续。
酒宴的前程还谈了点正事,后程却严重歪楼,歪到了刘文斌的“大洋马”头上。
也是,马奋毕竟只是认了个妹妹,但刘文斌不一样,弄了个让人流鼻血的“大洋马”,引发了穿越众男士们的羡慕嫉妒恨,以及女士们强烈的八卦之心。
大家就七嘴八舌问起了“大洋马”的来历,尤其波特和罗德曼这两个家伙,迫不及待想找到答案,能找到白人女子,两人当然是充满各种期待。
“大洋马”话题一提出,立时在酒宴上大热,刘文斌招架不迭。
据刘文斌所言,巴凯丽是在耶路撒冷被萨拉丁攻克之后沦为流民的,然后辗转成了阿拉伯人的女奴。然后经一个叫穆萨的阿拉伯商人之手,摇身一变,成了刘文斌的私产。
说到萨拉丁攻克耶路撒冷,就不能不说十字军东征。对此等国际时事,钱爱如老师此前就对照电子文档,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
却说十字军东征的缘起,乃是因为突厥人兵锋西向,拜占庭帝国无力抵御,皇帝迈克尔七世·杜卡斯及阿历克塞一世无奈之下,转而向罗马教皇和西欧君主乞援。1095年11月18日,教皇乌尔班二世于法国南部克勒芒召开宗教会议,号召西欧基督徒进行圣战,从异教徒手中夺回“主的陵墓”,参加者可以免罪。
1196年,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开锣,揭开了十次十字军东征的序幕。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很可笑的是,前锋竟然是一支无知无畏的“三无”部队——无装备、无给养、无战力,这帮被圣战光环笼罩的倒霉蛋立即便被突厥人灭了。
不过随后出动的十字军主力部队还是颇有战力的,这是一支以法国贵族为主的精锐部队,通过两年的拉锯战,十字军在1099年7月15日攻占了耶路撒冷,并将耶路撒冷屠戮一空。占领后,便搞了个宗教骑士团,在骑士团的武装保驾之下,建立了欧洲人治理下的耶路撒冷王国(1099-1187年)。
欧洲的狂热圣战者当然不满足于占领耶路撒冷,1147年,第二次十字军誓师东征,剑指大马士革!法国国王路易七世和德意志皇帝康拉德三世拉起了一支法德圣战联军,计划一路东进,以扑灭异教徒为己任,结果很不幸,这波联军在1148年在大马士革被击溃,铩羽而归。
此后欧洲人与他们眼中的异教徒互有胜负,而后,异教徒阵营中,萨拉丁横空出世,越战越强,终于,在1187年,萨拉丁攻克了耶路撒冷,这是欧洲人和罗马教皇引为奇耻大辱的一场大败。
巴凯丽便是在这一次耶路撒冷沦陷之后沦为流民并最终成为女奴的。
大家饶有兴趣地听完十字军的破事,欧洲人和突厥人死磕,茅庚在想要不要建议大宋也卖点军火给两方,起码能让战斗显得更加精彩。
“什么!你们已经卖了一批流星弹过去了?卖给谁?萨拉丁吗?”
刘文斌叹口气,一十分遗憾的口气说道:
“暂时是这样,也许下次,或者再下次,就能两边卖了。”跟欧洲人的上路不通,刘文斌很遗憾,本来计划自己亲自绕过好望角打通欧洲商路的,现在只好安排步大发去碰运气了。
罗德曼已经喝了好多酒,这会儿酒劲上头,便忍耐不住道:
“刘,让我去,我要航海去欧洲。”
众人大笑,罗德曼这厮在这里最不受人待见,大部分人认为,这家伙肯定是朝各种“大洋马”上起心思了。
有了“大洋马”这个话题,当晚大家都没有少喝。
次日,刘文斌睡得死死的,刘文斌喝得太多了,也不知道下午能不能起床。
马奋却被马香闹醒了。不过马香恢复得很快,在悦来酒店睡了一晚上之后,就来闹着马奋想到处看看热闹。
“好!马香,你是我妹子,走,跟上大哥,到了茅家特区,咱就见识见识。”马奋看到马香扑闪着大眼睛,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妹子很可爱。
马奋其实昨晚上喝得也有点多,不过马奋的体质终究不一般,睡一觉之后,马奋现在感觉很好,克拉地峡那里还是贫困地区,本时空茅家特区才是最有特色的新城,马奋自己也有点好奇,的确应该好好看看。
马香很聪明,至少在语言方面颇有天赋,才不过跟马奋七个来月,就能听汉语听得大致明白了。听了马奋招呼,很乖巧地跟上,这里处处透着新奇,小女孩跑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番。
张海三自动当起了导游,有茅庚的交代,张海三知道这位马奋是“海归”中的一位重要人物,在张海三心目中,直接将马奋与传说中的名将划上了等号。
“马将军,你想看看哪些地方?”
“随便,我们随便看看。这样吧,先去看看店铺,为我妹子买点衣物。”
张海三看马香,觉得这女孩子肤色黑黑的,穿了一身大宋的汉服,过于宽大的汉服包裹着过于瘦小的身子骨,情形显得滑稽。事实上,除了那双动人的眼睛,张海三很难理解堂堂的马奋将军为何会认下这么个蛮夷女子为妹。
第二百七十八章 采购天堂
第二百七十八章采购天堂
“您要为妹子置办衣物的话,请随我来,就去特区时装一条街,要说这大宋最好的‘女’装,除了那里,便没地方找去。<-》”
张海三虽然不喜欢黑丫头,也不觉得这黑丫头打扮起来能有什么美感,不过人马奋是钱多得没处‘花’的“海归”,又是茅特首特意‘交’代要好生‘侍’候的人,因此,张海三这会儿完全是一副微笑服务的表情。不过,张海三对于特区有一种天生的自豪感,纵然态度端正,却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种优越感来。
马奋点点头,说道:“好,就去那里。”
马奋虽然对张海三莫名的优越感有点小抵触,但终究特区的成就是拜穿越者所赐,倒是不必在乎张海三的这种显摆的态度,至少说明一点,就是特区这里搞得不错,大家很有归属感。
张海三说书出身,一路也没闲着,一路就介绍时装一条街的种种不凡处:
“马将军,哦,马先生,就说这时装一条街吧,一开始也就是两三家‘门’店开张,寻常人家初时都看不太惯奇装异服,生意并不火爆,也就是婚纱和高跟鞋卖得好一点。但日子一久,从这里卖出去的漂亮服装越来越多,一来二去,街头各类服装争奇斗‘艳’,如今可不得了了,不论多新奇的装束,都有人敢穿,然后就有诸多人跟风,慢慢就成了特区一大时尚,马先生你看,‘女’娘一个一个的穿得多漂亮!”
“哦。”马奋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来自21世纪看惯了绿‘肥’红瘦的各种装扮,马奋对这里晃过来晃过去的所谓时尚服装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虽然马奋早就留意到了特区的这道风景线,但马奋更喜欢这时代的宋代‘女’装,21世纪只能在舞台上看到水袖,而到了这个时代,宽袍大袖衣袂飘飘很是寻常,马奋觉得,这样的传统服饰更有吸引力。
而对于张海三来说,则并非如此,张海三指点道:
“马先生请看,那是唐装。”
马奋只见一个‘女’子身着有点袒‘胸’的服装,嗯,跟影视剧中的唐代装束差不多,此时正当七月间,‘女’子穿得少点、暴‘露’一点,倒也应景得很。(..tw)不过这种“唐装”跟后世的吊带装、齐b裙,简直是没法比,马奋笑了笑,不置可否。
马香倒是盯着看了好一会,不过不是看上身,而是盯着那‘女’子的一双脚,准确来说,不是脚,是她脚上穿的那双半高跟鞋,在小姑娘的眼中,怎会有人穿这么奇形怪状的鞋呢!
“马香,喜欢那种高跟鞋吗,哥给你买两双。”马奋以为马香看上了高跟鞋,小孩子家家的,居然爱上了高跟鞋!有点早熟啊!不过没什么,这个可以有。
马香摇摇头。显然,这个出身土著的‘女’娃儿暂时还缺乏对高跟鞋的欣赏能力。
马奋很满意马香坚持传统的态度,从健康的角度而言,小姑娘也不适合穿高跟鞋。尽管马奋希望马香打扮得漂漂亮亮,却不希望马香这么小就追求畸形的装扮,哪怕长大之后,马奋也希望马香不要像后世的手术美‘女’一样,为了追求外表吸引眼球而无所不用其极。
这当口迎面又来了一位‘女’子,让马奋感到惊讶的是,此‘女’竟然身穿开叉的旗袍,脚蹬一双正儿八经的高跟鞋,那鞋跟就是放在21世纪,也是顶高端的高度。
张海三一见马奋的眼神,以为马奋看中了这种时髦的样式,便道:
“这是哈唐国流行的旗袍,才刚刚流行开来。”一看马奋的眼神,立时换了一种说法:“在下也是耳闻而已,据说哈唐国十分流行这种旗袍,哈唐国这种旗袍,还是满好看的。”
马奋对旗袍无爱,马奋不喜欢清朝,痛恨金钱鼠尾的屈辱辫子,恨屋及乌,连旗袍也由此大大地减分,不问可知,旗袍这玩意一定是那帮穿越‘女’‘弄’出来的,什么趣味!马奋大为皱眉。
张海三有点误解,以为马奋有些保守。事实上,旗袍一面世,就有学究指责这式样的服装有伤风化,开叉‘露’‘腿’,这可是很要不得的事儿,曾经张海三也觉得这装束十分过分,穿得太出格了,属于超越穿着底线的行为。话说回来,今天路过的这位,旗袍其实开叉开得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开叉略显保守,就是高跟鞋高得有点夸张,张海三不认为美感和鞋跟的高度成正比。
“嗯,不瞒马先生,在下也以为,这鞋跟太高,太高,高到离谱,离谱了。”
马奋笑了笑,马奋笑起来,脸上的肌‘肉’扯动,笑意中伴有三分狰狞,难道马将军有所不满!张海三只好嘿嘿一笑,把自己心中的忐忑掩饰了过去。
不知不觉便到了时装一条街,便感觉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确热闹。
逛了两间店铺,都是成衣店,马香太小,这两家都没有合适马香尺码的成衣,马奋有点失望。张海三殷勤地介绍说,这里有专‘门’的店铺可以为客人定制,缝制不靠手工,用的是缝纫机,要加快的话,立等可取云云。
呵呵,不就是缝纫店吗!还立等可取呢!这儿的服务真心不错,你别说,封建社会落后时落后点,服务态度是真的不错。
再往前走,马奋发现光顾这里的有不少异族人,一看这些人一个个都在与店主砍价什么的,马奋看到一个阿拉伯家伙在一家卖鞋袜的店铺大事采购,张海三对此很有经验,告知说天南海北的商人都来这里进货,除了大食商人一拨一拨的过来进货,还有南洋、高丽、日本商人,都在这儿进货,别看这条街不大,出货量可不少。
马奋觉得这一家的袜子不错,为自己买了十双‘毛’袜和十双棉袜,只可惜合适马香穿的只有棉袜,马奋一口气为马香买了二十双。库页岛那里天气寒冷,一层棉袜不保暖,马奋觉得再套上一层棉袜的话,应该就跟‘毛’袜差不多了。
张海三是一个合格的解说者,经他一解说,马奋就明白这一家店的产品果然是穿越者主导生产的。照张海三的说法,有一种厉害的机器,三下两下就能织出一只袜子来,反正那机器说不出的神奇。
在张海三的口中,现今这种袜子比起罗袜来不知道要强多少,罗袜的材料是锦,弹‘性’不足,只能用带子系上,很不随脚,而自从茅特首提出用棉、‘毛’织袜子,袜子穿起来就舒服多了,这是真正的袜子,再也不需要系带子什么的(跟后世的已经没什么两样),而且因为穿了这种袜子之后非常有利于行军作战,军中的订单就很了不得,幸亏造出了神奇的织袜机,产能慢慢上来了,当然,还是很紧俏,供不应求是肯定的。
上次皇上南巡来到特区,就特意看了织袜工坊,嘉许的同时希望茅庚能够向工部提供技术,在皇帝眼中,新型袜子是军品。对此,茅特首认为技术可以选择‘性’地在大宋商家圈内扩散,就像别的技术一样,朝廷可以向这些商家采购袜子作为军用。皇帝陛下从善如流,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
棉‘花’真是个好东西,马奋除了买棉袜,还买了针织四套棉**,**品牌叫“三枪”,呵呵。跨世纪的名牌啊!
关于**,张海三也说得一套一套的,比如这种**贴身保暖,大宋过往的服饰根本就不能比。大宋那种需要宽衣解带的服饰当然难以贴身了,丝绸再好,也没有棉‘花’保暖吸汗。马奋心道,这种套头的棉质**当然强太多了,难怪外商一订就是好几千件。
要说这两年吧,棉织业的发展真是天翻地覆,与棉‘花’种植业的发展相辅相成,如此发展下去,大宋的棉织业大有希望。民生民生,最大的莫过温饱,丝绸和麻衣难以解决保暖问题,有了棉,百姓的温暖就有了保证。
马奋一路看去,心道这里的服饰‘花’‘色’品种还是很多的,比起后世的义乌小商品城那当然是差得远了,但放在这时代,就已经是顶尖水平,难怪有那么多人来进货,连金人也来这里进货,据说还有‘蒙’古人,那些‘蒙’古商人会不会与铁木真有瓜葛呢?
用张海三的话来说,全世界的服装贩子如今都来特区进货,这里要什么有什么,满足一站式采购的需求,货品首屈一指还免税,是真正的采购天堂,因此天下水客纷至沓来。完全可以负责任地说,身为倒爷,不管是国内倒爷还是国际倒爷,要是不来这里,那就是一个失败的倒爷,至少不可能做大做强。
马奋来到一家缝纫店,提出为马香做一套中规中矩的大宋‘女’装,面料就用最顶级的丝绸。这家的手艺还不错,可惜只做单衣,不做棉衣。
整条街只有一家店做棉衣,台湾这边即算是冬天也不是太冷,穿棉衣的机会不多。如今还是大热天,更是没人去做棉衣。
为马香做的棉衣样式很夸张,除了棉‘花’很厚,就是袖口领口‘裤’脚口都得镶上一条‘毛’边,样式当然是后世的对襟纽扣上装和棉‘裤’样式,不过就是浑身上下‘毛’烘烘的,还非得‘弄’上一个‘毛’茸茸的帽子,张海三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弄’成一身是‘毛’的夸张样子,店家则秉承贴心服务的准则,你要怎么就怎么,哪怕是再多的‘毛’,店家也能找你的意思镶上。
马奋很满意,张海三则有一点疑问:
“马先生,您这是要带妹子去哪里啊?夏裔岛也没这么冷吧,据说那边还有热炕,冬天呆在屋里不觉冷---。呵呵,在下多嘴了。”
马奋并不介意张海三在一盘嘀咕,只是含糊道:
“你暂时不明白,你以后就懂了。”
马奋觉得不需要向张海三解释什么。这里已经看得差不多,定做的衣服要明天才能取,现在时间还早,那就去看看别的地方吧。
马奋随即提出要参观一下特区的工业区,张海三立即便如数家珍地介绍起工业区来,比如各地豪富都在工业区设立了自己的工厂作坊,有的商家甚至开了不止一家工坊,比如吴家、郭家,就连岳飞家族也在工业区开了一家工厂,那家工厂是生产螺钉螺母的,别看螺钉螺母不起眼,除了茅氏集团,就只有岳家取得了特许生产权,也差不多算是独‘门’生意,当然很赚钱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摊上事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摊上事了
“什么!马奋你,你---,你竟然打了朱熹!”老丘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的时候,朱熹已经被张海三送到医院去了,陪伴在马奋身边的是白二,一大圈人在围观,其中不乏朱熹的拥趸,眼神中流‘露’出愤怒,要不是白二和张海三安排的一帮人在维持秩序,恐怕早就有人上来围殴马奋了。.tw[]<-》
“冤枉!冤枉!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朱熹啊,他一来就指着我妹子马香说是‘奸’细,连我也怀疑上了,我就跟他论理,根本就没动手打人。他不听我的解释,我一下没控制好情绪,就这么推了他一下,我承认劲道是略微大了一点,哪想到他仰天就倒,脑袋磕了一下,我检查过了,也就是磕破了一个口子,应该没什么大事。”
马奋觉得自己被冤枉,特别是马香一个小‘女’孩被冤枉,自己在辩解不明白的时候推推搡搡了一下,实在是无心之失,跟打人完全是两码事。
时间回到事发之前。
张海三领着马奋马香来到工业区参观,特区工业区仿照后世的工业园建设,有围墙有大‘门’,只是大‘门’属于本时代风格,没有后世的不锈钢自动‘门’那样闪亮气派而已。
张海三是茅庚心腹,如今更是特区保卫部‘门’的头儿,工业区的大部分工厂自然不会拒绝张海三领人参观,于是,马奋带着马香享受一路绿灯,挨个地参观本时代最先进的工厂。虽然这些工厂大多数生产的是茅庚眼中技术含量不高的产品,生产的是茅庚眼中的大路货,还有一些厂不过就是一些配套工厂,在茅庚眼中属于外围工厂,但放在宋代,随便哪一样也能称得上高新技术。
马奋也就是来看看,感受一番,满足一下好奇心,同时让马香也从小有一个概念,体验一下科技的魅力。作为马奋的妹妹,当然不能停留在土著的水平,不指望脱胎换骨,至少得有让她长些见识,马奋认为,这是当大哥的应尽的责任。
事实上,好多厂在马奋眼中都没什么看头,设备和技术跟21世纪比起来显得乏善可陈,简单、原始,这就是马奋的感觉。但令人感觉时空错‘乱’的是,工厂的‘操’作工一个个都身穿类似于二十世纪的工装,束腰束袖,上装有俩口袋,工装‘裤’有俩斜‘插’袋,要不是男‘操’作工头上所戴的工帽底下挽起的长发,马奋甚至会错觉到了‘毛’时代街道小工厂。
不错!就是影视剧中70年代的街道小工厂的感觉,或者80年代不入流的小乡镇企业,不会比后者强。马奋一点没有小看的意思,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大宋能有这样的起步,值得欣慰。
马香倒是一路看到津津有味,马奋感叹,也许马香有工科‘女’的潜质。
当参观到轮毂工厂的时候,马奋稍许有一点吃惊,不为别的,是因为制造工艺有点和后世接轨的意思。
当初茅庚和一众穿越者对如何制造轮毂,曾经论证了好几个来回。初来特区的时候,马车车轮采用木制轮子,后来造大炮的时候用铸铁铸造铁轮,但一帮穿越众加盟之后,旋压技术就被提上了日程。今天马奋看到的,就是旋压工艺生产轮毂,21世纪的钢轮轮毂就是用的旋压技术生产,旋压技术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还真复杂――复杂到要用上有限元之类的计算技术,在大宋能用上这技术,不能不说,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亮点。
旋压机是立式的,‘毛’坯就是一张铁板,装件压紧,工作台带动铁板‘毛’坯开始旋转,然后旋压刀头压上铁板,先在铁板上压出两道凹痕,设置两道凹痕那是为了提高轮毂强度,冲压成型或许效率更高,但对冲‘床’和模具要求都很高,这是选择旋压工艺加工加强筋的缘故。
在另一台立式旋压机上,坯件在进行第二道工序,随着旋压刀头的进刀,铁板的边缘一点点翻出一道翻边,边越翻越高,但还是不够,还得退火消除内应力之后,再进一步将翻边翻得更高。这些当然不是张海三的解释,但张海三的一番说辞,马奋自动地将他的话消化成了正确的原理。好歹是21世纪工业大‘潮’中浸泡过的,马奋不缺基本的理论知识,也不少见识,一看就懂了其间的道道。
不简单!马奋承认放在大宋,这不简单。
翻边工序完成之后,实际上这只是半片,需要两片同样的这种半片部件背对背地合在一起,用铆钉铆起来,才是一个整轮毂。不错,马奋‘摸’了‘摸’,觉得看相和手感都不错。
偏偏这时候,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一个在砂轮边打磨的‘操’作工不慎受了伤,手掌被打得血糊糊的,肩膀处也伤了,直痛得哇哇直叫。
马奋在战场上见血见得多了,一点也不把这种轻伤当回事。心道,这小子动作协调能力很渣,要是上战场的话,多半是挨枪子的料。瞧这小子叫得这么凶,心理素质也很不怎么的,上战场的话八成会当逃兵。
马奋不以为意,而张海三却不一样了,立时就跑过去,对着围上去的一帮人就嚷嚷:
“快!送医院!”
一个约莫是工头模样的人走过来,看样子有点慌神,一边着人胡‘乱’包扎,一边叫人去找马车。
张海三见不是个事,连忙让他们将人抬上,张海三领马奋来参观的马车就在大‘门’口停着,此时救人要紧,便让人直接往那架马车上抬。
张海三陪着一众人往工业区大‘门’口走,那架势,俨然一副负责任的特区管理者模样。马奋觉得好像不关自己的事,依然呆在原地,在继续琢磨有些惊‘艳’的大宋轮毂制造技术。
马奋没留意马香已经不在身边,小姑娘大概对轮毂的兴趣不大,看久了就觉得索然无味,结果早就跑到了隔壁去了,甚至都没有目睹‘操’作工受伤的那一幕。
然后马奋就听到了马香的尖叫声:
“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等马奋赶过去,就见有人扭住了马香。
“放开她!有事找我说,我是她兄长。”马奋也不知道马香是不是顺手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口气还是比较文明的,凸显21世纪文明人士的文明素质。
这时一个身穿工装满身油污的老头说话了:
“这个蛮夷小‘女’方才窥探我大宋机密,此‘女’来历不明,你也一样。此‘女’不能放,须得问个明白,问出主使之人。你号称是她兄长,老夫眼拙,委实是瞧不出来,明明她与你肤‘色’都不一样,蹊跷得很呐!老夫看你也颇有嫌疑,连你也要留下来,也须得说个明白。”
马奋当时就火了,这里不过就是生产缝纫机的作坊,对!就是作坊!设备上没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生产出来的缝纫机更是傻大黑粗的破玩意,跟后世的缝纫机不沾边。这等破东西我马奋根本就看不上眼,你这个糟老头子简直就是毫无眼‘色’,娘的!这是哪一家豪‘门’的看家狗!瞎了你的狗眼,敢狗眼看人低!
“我负责任地跟你说,我们对你所谓的机密没兴趣,告诉你,是张队长陪我们来的,赶紧放人!”马奋这次来特区,本就是路过,因为暂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刘文斌将来的去向,这一次来特区停留根本就没有亮出“海归”的名号,只是声称克拉海商而已。正因为如此,马奋觉得还是应该尽量克制,咱21世纪的文明人士犯不着跟12世纪末的豪‘门’无良管家之类的狗‘腿’子置气。
“不行!她一看就是心怀不轨,来此偷窥技术者皆是如此,不可轻放。”老家伙明显不买张队长的帐!是老糊涂了吗!
这一下马奋真火了,跟你讲文明你还蹬鼻子上眼了,口中忿忿:
“老子就不信邪了!告诉你,人,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临了,动作也上了,上前就一推,糟老头子应声倒地,挟持马香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着了马奋的道儿,也倒下了,然后就传来惊叫:
“有刺客!快,来人啊!救朱太守!”
这么一叫,马奋顿时傻眼了,妈呀!这不讲究卫生的老先生竟然是朱熹,靠!自己摊上大事了。赶紧扶起来看看,嗯,貌似没什么大碍。
但周边形势急转直下,这会儿被围了一圈又一圈,朱熹头上破了口子,‘摸’一把血糊糊的,幸亏有长发护住头颅,要不然还会更糟。救人要紧,朱‘门’弟子首先想到的是送恩师去医院,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马奋面对手握各式棍‘棒’铁条的一帮不明真相的封建群众,心说苦也!
马奋悲愤地挡开了几样粗劣武器的击打,眼看马香就要被下一件武器‘波’及的千钧一发之际,白二这厮出现了。
“马兄!都住手!”白二的嗓‘门’很大,威力立竿见影,正在动手的围观众动作由此戛然而止。
难道是21世纪的神导演亲临!果然是功力不一般啊,早一分太平淡,迟一分太血腥,剧情能拿捏得恰到好处,真是令人佩服!
原来,好巧不巧的,这一间缝纫机厂正是吴曦家族控股的产业,是其中很好很赚钱的产业之一,吴家在这里的工厂其实有七家之多。
就这样,在曾经的战友白二护送下,马奋突出了重围。
然后就来到了茅庚的办公室。
茅庚和老丘听了,有点哭笑不得,茅庚心道,军人就是粗鲁,粗鲁也得分场合啊!这次马奋真是摊上大事了,赶紧的,让马奋尽快开路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摊上事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摊上事了
“什么!马奋你,你---,你竟然打了朱熹!”老丘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的时候,朱熹已经被张海三送到医院去了,陪伴在马奋身边的是白二,一大圈人在围观,其中不乏朱熹的拥趸,眼神中流‘露’出愤怒,要不是白二和张海三安排的一帮人在维持秩序,恐怕早就有人上来围殴马奋了。(..tw无弹窗广告)<-》
“冤枉!冤枉!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朱熹啊,他一来就指着我妹子马香说是‘奸’细,连我也怀疑上了,我就跟他论理,根本就没动手打人。他不听我的解释,我一下没控制好情绪,就这么推了他一下,我承认劲道是略微大了一点,哪想到他仰天就倒,脑袋磕了一下,我检查过了,也就是磕破了一个口子,应该没什么大事。”
马奋觉得自己被冤枉,特别是马香一个小‘女’孩被冤枉,自己在辩解不明白的时候推推搡搡了一下,实在是无心之失,跟打人完全是两码事。
时间回到事发之前。
张海三领着马奋马香来到工业区参观,特区工业区仿照后世的工业园建设,有围墙有大‘门’,只是大‘门’属于本时代风格,没有后世的不锈钢自动‘门’那样闪亮气派而已。
张海三是茅庚心腹,如今更是特区保卫部‘门’的头儿,工业区的大部分工厂自然不会拒绝张海三领人参观,于是,马奋带着马香享受一路绿灯,挨个地参观本时代最先进的工厂。虽然这些工厂大多数生产的是茅庚眼中技术含量不高的产品,生产的是茅庚眼中的大路货,还有一些厂不过就是一些配套工厂,在茅庚眼中属于外围工厂,但放在宋代,随便哪一样也能称得上高新技术。
马奋也就是来看看,感受一番,满足一下好奇心,同时让马香也从小有一个概念,体验一下科技的魅力。作为马奋的妹妹,当然不能停留在土著的水平,不指望脱胎换骨,至少得有让她长些见识,马奋认为,这是当大哥的应尽的责任。
事实上,好多厂在马奋眼中都没什么看头,设备和技术跟21世纪比起来显得乏善可陈,简单、原始,这就是马奋的感觉。但令人感觉时空错‘乱’的是,工厂的‘操’作工一个个都身穿类似于二十世纪的工装,束腰束袖,上装有俩口袋,工装‘裤’有俩斜‘插’袋,要不是男‘操’作工头上所戴的工帽底下挽起的长发,马奋甚至会错觉到了‘毛’时代街道小工厂。
不错!就是影视剧中70年代的街道小工厂的感觉,或者80年代不入流的小乡镇企业,不会比后者强。马奋一点没有小看的意思,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大宋能有这样的起步,值得欣慰。
马香倒是一路看到津津有味,马奋感叹,也许马香有工科‘女’的潜质。
当参观到轮毂工厂的时候,马奋稍许有一点吃惊,不为别的,是因为制造工艺有点和后世接轨的意思。
当初茅庚和一众穿越者对如何制造轮毂,曾经论证了好几个来回。初来特区的时候,马车车轮采用木制轮子,后来造大炮的时候用铸铁铸造铁轮,但一帮穿越众加盟之后,旋压技术就被提上了日程。今天马奋看到的,就是旋压工艺生产轮毂,21世纪的钢轮轮毂就是用的旋压技术生产,旋压技术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还真复杂――复杂到要用上有限元之类的计算技术,在大宋能用上这技术,不能不说,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亮点。
旋压机是立式的,‘毛’坯就是一张铁板,装件压紧,工作台带动铁板‘毛’坯开始旋转,然后旋压刀头压上铁板,先在铁板上压出两道凹痕,设置两道凹痕那是为了提高轮毂强度,冲压成型或许效率更高,但对冲‘床’和模具要求都很高,这是选择旋压工艺加工加强筋的缘故。
在另一台立式旋压机上,坯件在进行第二道工序,随着旋压刀头的进刀,铁板的边缘一点点翻出一道翻边,边越翻越高,但还是不够,还得退火消除内应力之后,再进一步将翻边翻得更高。这些当然不是张海三的解释,但张海三的一番说辞,马奋自动地将他的话消化成了正确的原理。好歹是21世纪工业大‘潮’中浸泡过的,马奋不缺基本的理论知识,也不少见识,一看就懂了其间的道道。
不简单!马奋承认放在大宋,这不简单。
翻边工序完成之后,实际上这只是半片,需要两片同样的这种半片部件背对背地合在一起,用铆钉铆起来,才是一个整轮毂。不错,马奋‘摸’了‘摸’,觉得看相和手感都不错。
偏偏这时候,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一个在砂轮边打磨的‘操’作工不慎受了伤,手掌被打得血糊糊的,肩膀处也伤了,直痛得哇哇直叫。
马奋在战场上见血见得多了,一点也不把这种轻伤当回事。心道,这小子动作协调能力很渣,要是上战场的话,多半是挨枪子的料。瞧这小子叫得这么凶,心理素质也很不怎么的,上战场的话八成会当逃兵。
马奋不以为意,而张海三却不一样了,立时就跑过去,对着围上去的一帮人就嚷嚷:
“快!送医院!”
一个约莫是工头模样的人走过来,看样子有点慌神,一边着人胡‘乱’包扎,一边叫人去找马车。
张海三见不是个事,连忙让他们将人抬上,张海三领马奋来参观的马车就在大‘门’口停着,此时救人要紧,便让人直接往那架马车上抬。
张海三陪着一众人往工业区大‘门’口走,那架势,俨然一副负责任的特区管理者模样。马奋觉得好像不关自己的事,依然呆在原地,在继续琢磨有些惊‘艳’的大宋轮毂制造技术。
马奋没留意马香已经不在身边,小姑娘大概对轮毂的兴趣不大,看久了就觉得索然无味,结果早就跑到了隔壁去了,甚至都没有目睹‘操’作工受伤的那一幕。
然后马奋就听到了马香的尖叫声:
“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等马奋赶过去,就见有人扭住了马香。
“放开她!有事找我说,我是她兄长。”马奋也不知道马香是不是顺手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口气还是比较文明的,凸显21世纪文明人士的文明素质。
这时一个身穿工装满身油污的老头说话了:
“这个蛮夷小‘女’方才窥探我大宋机密,此‘女’来历不明,你也一样。此‘女’不能放,须得问个明白,问出主使之人。你号称是她兄长,老夫眼拙,委实是瞧不出来,明明她与你肤‘色’都不一样,蹊跷得很呐!老夫看你也颇有嫌疑,连你也要留下来,也须得说个明白。”
马奋当时就火了,这里不过就是生产缝纫机的作坊,对!就是作坊!设备上没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生产出来的缝纫机更是傻大黑粗的破玩意,跟后世的缝纫机不沾边。这等破东西我马奋根本就看不上眼,你这个糟老头子简直就是毫无眼‘色’,娘的!这是哪一家豪‘门’的看家狗!瞎了你的狗眼,敢狗眼看人低!
“我负责任地跟你说,我们对你所谓的机密没兴趣,告诉你,是张队长陪我们来的,赶紧放人!”马奋这次来特区,本就是路过,因为暂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刘文斌将来的去向,这一次来特区停留根本就没有亮出“海归”的名号,只是声称克拉海商而已。正因为如此,马奋觉得还是应该尽量克制,咱21世纪的文明人士犯不着跟12世纪末的豪‘门’无良管家之类的狗‘腿’子置气。
“不行!她一看就是心怀不轨,来此偷窥技术者皆是如此,不可轻放。”老家伙明显不买张队长的帐!是老糊涂了吗!
这一下马奋真火了,跟你讲文明你还蹬鼻子上眼了,口中忿忿:
“老子就不信邪了!告诉你,人,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临了,动作也上了,上前就一推,糟老头子应声倒地,挟持马香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着了马奋的道儿,也倒下了,然后就传来惊叫:
“有刺客!快,来人啊!救朱太守!”
这么一叫,马奋顿时傻眼了,妈呀!这不讲究卫生的老先生竟然是朱熹,靠!自己摊上大事了。赶紧扶起来看看,嗯,貌似没什么大碍。
但周边形势急转直下,这会儿被围了一圈又一圈,朱熹头上破了口子,‘摸’一把血糊糊的,幸亏有长发护住头颅,要不然还会更糟。救人要紧,朱‘门’弟子首先想到的是送恩师去医院,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马奋面对手握各式棍‘棒’铁条的一帮不明真相的封建群众,心说苦也!
马奋悲愤地挡开了几样粗劣武器的击打,眼看马香就要被下一件武器‘波’及的千钧一发之际,白二这厮出现了。
“马兄!都住手!”白二的嗓‘门’很大,威力立竿见影,正在动手的围观众动作由此戛然而止。
难道是21世纪的神导演亲临!果然是功力不一般啊,早一分太平淡,迟一分太血腥,剧情能拿捏得恰到好处,真是令人佩服!
原来,好巧不巧的,这一间缝纫机厂正是吴曦家族控股的产业,是其中很好很赚钱的产业之一,吴家在这里的工厂其实有七家之多。
就这样,在曾经的战友白二护送下,马奋突出了重围。
然后就来到了茅庚的办公室。
茅庚和老丘听了,有点哭笑不得,茅庚心道,军人就是粗鲁,粗鲁也得分场合啊!这次马奋真是摊上大事了,赶紧的,让马奋尽快开路吧。。.。
第二百八十章 后果严重
某“海归”在众目睽睽之下悍然对万众爱戴的朱熹行凶,此事一下子传的沸沸扬扬,各种演绎都有,版本愈传愈齐。
本事件当之无愧地排在特区头条新闻。设想要是本时空有互联网的话,各大门户网站的当日头条应该就是它了,估计点击率有望超越“戚继光堵抢眼”。话说“戚继光堵抢眼”这种情节也编得太弱智了,哼!谁家作者在砸架空文的场子!——毁三观也不是这么毁的啊,拜托!
好吧!穿越界遇上了麻烦,这事还不好在报纸上正面解释搞辟谣。茅庚和老丘有点焦头烂额,所有的本地“海归”都忙于灭火,当然,你也可以叫危机公关。
其实朱熹弄明白马奋的身份之后,心头火气便消了一大半,加上赵抦、陆九渊、韩侂胄的面子得卖吧,茅庚的面子得卖吧,还有赵余春、顾永强,这都是造铁甲战车的主力,一个个都来为马奋说情,朱熹也明知天下武将都修养有限得很,算了,跟武将计较个什么劲!
朱熹怀疑马香是本时空的商业间谍,理由很强大。因为吴曦门下的这家缝纫机厂接下了铁甲战车的潜望镜部件的生产,吴家缝纫机多少也算个精密机器,总之比别的作坊强点,吴家又是满门忠烈,放他家厂子令人放心之至。蹊跷的是,忽然就来了一个大眼睛骨碌碌转的异族女,一个异族女娃一脸贪婪地盯着大宋高科技窥探,那不是奸细是什么!
经过解释,朱熹承认这是一桩误会,朱熹身为太守,度量当然是有的,当即言明,这不过是一个小误会,自己也不过是皮肉之伤,没什么事,要不是被强行按在医院多养一两天,朱熹早就现身在铁甲战车的研制现场了。
朱熹虽然不计较,但特区舆情经过一番发酵,此时更是舆情汹汹,坊间传说已经传得乌七八糟。传得最邪门的是两位“海归”的邪门性取向,这个领域从来都是八卦爱好者最愿意深挖和演绎的,现如今,来到特区的两个“海归”在凶案之外还提供了这方面丰富的想象空间,于是马奋和刘文斌被彻底妖魔化了。
传说也有根有据,两人之中,一个癖好黑面骨感萝莉,另一个迷恋红发巨胸妖女,两人严重地违背了大宋封建三观,理应被唾弃,云云。何况那个癖好黑面骨感女的家伙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竟然对朱熹行凶!是可忍孰不可忍!民间对马奋为了一个蛮夷邪女竟然冒犯素称仁义的朱熹大人,简直是义愤填膺,马奋自己也感觉,自己现在是千夫所指。
不能不说,只要打着仁义道德的幌子,在本时代就会博得群众舆情的支持。何况朱熹这人好像还真的办过一些仁政,也就不怪被愚民们尊崇了。
好吧,自己不该没眼色,侥幸地以为合理碰撞顶多就吃个犯规什么的,但这次运气有点背,竟然一伸手,就触碰上了封建社会的群众偶像,莫非朱熹是故意假摔!靠!想到哪里去了!又请不来中超的裁判,若是中超裁判塞点钱估计还能判朱熹假摔,请不来中超裁判就别想了,马奋一阵胡思乱想,情绪明显有点低迷。
好在白二的东家是吴曦,吴曦是识货的,趁着马奋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当口,当即表达出极大的友善,愣是将马奋以及号称是马奋妹子的马香接到了军营中,好酒好菜招待,反正热情得很。
茅庚也乐得让马奋躲在军营,目前正在风头上,民愤极大的马奋的确只适合呆在军营那种地方,否则会被不明真相的群众撕成渣。
吴曦的这一番殷勤没有白费,马奋觉得吴曦很够哥们,于是投桃报李,很是提供了若干有用的信息,有的信息甚至涉及到吴曦心目中的兵法范畴。吴曦心道,马奋这人值得结交,自己下注没有下错,其实也不算下注,马奋多少也算是自己这一方的攸关者,因为克拉地峡那一边自己也是有股份在里面的,经过马奋的人马一番强力拆迁,据说地盘大了不少,占地盘这种事,自己的确应该向人家取经。
马奋和刘文斌本来计划多呆几天的,结果因为这个事件不敢久留,不得不在第四天凌晨三点悄悄地乘船离开。
本次事件在穿越界震动很大,最直观的效应就是穿越者哈德克决意前往克拉地峡,加上同样是决意前往的罗德曼,茅庚叹道,这一下韩焕章可以解脱了。
哈德克的想法可以理解,从这次事件可以看出,作为非华人血统的马来人,在特区这里不会怎么收人待见,大宋民众普遍对异族带有歧视心态,既然不受待见、奔头有限,还不如前往克拉地峡,接手韩焕章路轨交通管理那一滩事,老老实实把路轨交通管理好,搞好了便是轨道交通的先驱、元老,堂而皇之地成为历史名人,比在这里不受信任好得多。
而同是马来人的空姐伊莎茵,却由此死心塌地地恋上了马奋。原因很简单,马奋当日第一个从飞机上往下跳,英雄形象从那一日起就在伊莎茵心中扎下了根。这一次马奋既然能认相貌平平瘦骨伶仃的马香为妹妹,可想而知,马奋对马来人有好感,至少不歧视,趣味值得肯定。好啊,咱好歹是漂亮的空姐,高挑貌美,原本只是对马奋式英雄主义有一点崇拜,现在嘛,事实证明马奋还知情识趣,咱就跟了他。
伊莎茵要跟着自己,马奋也没有拒绝理由,伊莎茵很养眼,陷于心情低迷之中的马奋忽然得了美女青睐,雪中送炭啊,马奋心神顿时为之一振,自然就有了更多的好感。加之呢,马奋对黑肤色已经有了审美经验,在马奋眼中,人美心灵美的伊莎茵很好很可爱,
那就走吧,一起走吧。说走就走,趁着月黑风高,马奋和刘文斌灰溜溜地坐船走人。
马奋刘文斌走了,这事还没完,还在继续发酵。不久之后,几个版本的恶毒传言的传言都出来了。
有说是赵抦不愿意离开台湾,朱熹抢了人家爱的位置,本次暴力袭击朱熹只是警告,还有厉害的招数在后头,有消息灵通人士指出,赵抦和茅特首已经联手,意在合力排挤朱熹,要朱熹在台湾站不住脚,云云。
又有传闻说茅特首对朝廷的安排心有不甘,按说赵抦调往夏裔岛就职之后,就应该让茅庚接手做台湾知州,因为没有茅庚就没有今日的特区盛况,台湾也许还是一个荒岛。朝廷有功不赏,茅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朱熹很遭殃。
还有积怨派版本,属于恶趣味八卦派传言,说朱熹当年惩罚严蕊,如今严蕊伴了茅特首,朱熹做什么格物院长乃是在茅庚手下混,严蕊不用担心什么。不料昔日严蕊仇家朱熹高升台湾知州,如今局面堪忧,昔日仇怨复盛,终致暴力相向,云云。
传说赵抦、茅庚居心叵测那还罢了,最恶毒的传言是面对穿越众的。
马奋和刘文斌三观不正已经是公众共识,穿越众当中就没几个是三观端正的。比如那四个女的就一直在破坏大宋的封建三观,姓钱的女子公然插手特区的公共事务,不守《女戒》,那吴、于两人在特区也没干好事,那什么开叉的哈唐装就是这俩女祸害整出来的,有伤风化,简直是道德沦丧。
据知**透露,这帮“海归”伙同茅庚大有造反的野心,这一次的凶案就是造反的一场小预演。这些“海归”掌握许多匪夷所思的奇巧淫技,一旦作反,只怕难以平息,云云。
最后这一条传言具有极大的杀伤力,茅庚感觉很挠头。
但出乎茅庚意料的是,朝廷却马上来了封赏,朝廷封茅庚为正六品的朝奉郎,由七品朝请郎跳过从六品的通直郎、奉直郎和七品的承直郎,连升四级,按理应该是值得大肆庆贺的超级大喜事,但茅庚以及穿越众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是谣言的杀伤力所致啊,谣言啊谣言,这已经不是单纯地出自民间了,必定有敌对势力的参与,这次封赏,只能说朝廷也信了三分谣,这是为了安抚来的。
伴随封赏茅庚,朝廷任命辛弃疾为台湾和吕宋的安抚使,并兼吕宋特区知州,同时批准设立克拉特区,任命陈亮为克拉特区特首,官级从六品。
历史进入大特区时代,也许这本就是赵眘曾经考虑过的方案,但因为马奋事件而加速促成这个局面,却是茅庚没有想到的。
这一日,龙久辞了陈亮,来到了高雄,与茅庚为首的几个人讨论天下局势。龙久多少用局外人的眼光说道:
“朝廷用辛弃疾为台湾特区和吕宋的安抚使,虽有提防我们的意思在里面,却也有示好的意思,辛弃疾威望足,与我们关系良好,穿越者未必会服朱熹,朱熹这个老封建在后世毁誉参半,难免有人不买他的帐,但所有穿越者都买辛弃疾的帐,朝廷此举高明。”
台湾是大特区套高雄小特区,茅庚这个特首只能算小特首,有点不爽。
老丘点点头,接口道:
“这一次朝廷下决心设立克拉特区,那也是为了有意识的限制我们,大宋不能容忍我们搞**王国,呵呵,算是遂了陈亮的心愿。”
陈亮放龙久走人,也正是做了克拉特区的特首,一高兴,就让龙久自由了,当然也是显示自己与声名不佳的“海归”关系平平,故作一种姿态罢了。
“这一次事件,后果没想到会如此不利。政治上有所提防还没什么,道德上的落井下石就难办了,这事还没法自我剖白。也罢,我们还是早点跟北海郡王去东面发展吧。”茅庚现在一刻也不想等,就想早点东去,赵抦也有此意,留在这里担嫌疑总是不爽的一件事。
龙久见在座的都是一副颓丧的面孔,笑道:
“这事并非没有解决之策,我倒是有一个拉人下水的小招数,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也许能转移大宋朝野的注意力。”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佐渡预案
“龙久你这人太坏了,娘的!国企出来的,果然坏得很,尤其是办公室主任之流,更坏!蔫坏蔫坏,大大的坏!这样的坏主意只有你这种人想得出来!不过,主意虽然坏,但我不反对。”顾永强听完龙久的献计,当时就来了一通评价。顾永强只有佩服的份儿,当然不会反对了。
老丘笑道:
“永强呐,龙久对付日本人这套办法,主观那当然是为了我们自己,但客观上这也是帮日本人嘛,在佐渡岛设立自贸特区之后,日本女人‘度种’就不用千里迢迢跑大宋了,对吧!还有,搞了这个佐渡特区,日本人就搭上了改革开放的顺风船,对吧!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龙久刚刚都说过了。我赞成龙久的方案,犯不着去征服难缠的日本人,但完全可以改造他们,从人种到文化,到军事政治,来一个彻底改造。”
老丘说到激动处,开始手舞足蹈,俨然经这么一折腾,将来的日本就必将是华夏民族俯首帖耳的附庸一般。
茅庚在沉吟,刚才龙久提出这套方案的时候,茅庚就一直在沉吟,没有急于发表意见。
因为有了“度种”这个噱头,前面已经围绕这个可行性议论了好一气了,只要是男人,对这事儿就有谈兴,这会儿大家的脸上都泛着红潮,都是被此前的一番热议刺激的,呵呵。
龙久的建议,是要将日本西海岸的佐渡岛弄到手,不管是明抢还是暗夺,这个岛拿下来好处多多。
你还别说,在此之前就早就有穿越者提起过要拿下佐渡岛,因为佐渡岛上有一个巨型金矿,历史上挖出了近百吨黄金、两千多吨白银,貌似应该叫金银岛才对。忘了是哪本穿越小说上写到过,某穿越客到日本走一圈,忽悠了日本朝野一番,把人家忽悠晕了,很轻松就将佐渡岛划到了自己名下,然后大张旗鼓地开挖金子。
不过,要让日本朝野将一个八百多平方公里的佐渡岛划给外人,茅庚不认为有这个可能性,除非发兵强占。.tw虽然佐渡岛在这个时代不过是日本流放犯人的蛮荒之地,但穿越众没有搜索到在真实历史上日本人有主动割地赔款的先例,茅庚直接就将这个空手套白狼的诱人计划否决了。
龙久的计划则显得合理得多,龙久美其名曰“佐渡自贸特区计划”。不错,要日本朝野奉送佐渡岛估计有点困难,但半抢半夺半租半合作,事情就会顺利得多。
反正是先将佐渡岛弄到手,关于这一步,相信马奋之流有办法,然后再与日本朝野谈条件,政治、军事、经济都可以谈。还可以大举派遣“大宋精英”驻站佐渡岛为大日本女子“度种”,龙久不介意在12世纪末就大搞“东亚共荣”、“中日亲善”——从文化到**,都大大的亲善。
说起来所谓“度种”,如果拔高一点,可以视为日本人为改良人种而身体力行的优生大计。在这个时代,要是能与大宋男子春风一度,然后珠胎暗结,借到了良种,非但不是一件丑事,反而还是一件中了大彩的特大喜事。
要说日本女人毫无心理负担迎来送往干那事儿是古来就有传统的,因为此时的日本还在流行走访婚,日本走访婚从3世纪大和时**始,一直延续到14世纪,可谓源远流长,经久不衰。走访婚那点事,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在现代国朝,少数民族摩梭族还在坚守走访婚的习俗,媒体说,那是母系社会的习俗。
日本的走访婚,指的是女性晚上门户开放,任何男人进入某个村庄,村庄里的女人都会开门延纳,春风一度,第二天男方便拍拍屁股走人。这样一来,女子生下的孩子不知道哪个才是爹,倒是有很多疑似的爹,好在大和民族一点也不计较血统问题,母系社会的传统就是这点好,在性方面开放自由,不管谁是真正的爹,反正谁是爹不重要,孩子质量上乘才是硬道理。
所以,本时代世界上排名第一的高富帅群体——大宋男就很吃香了,相比身高徘徊在一米六上下且罗圈腿居多的日本男,大宋男完全当得上“男神”之称,日本女子趋之若鹜,争相度种,可以想象一下那种盛况。估计后世的说法换到宋代,一定是“到日本才知道身体不好”。
好吧,本时代日本哈宋是从头哈到脚,大宋男是度种的当然首选。而时过境迁,时间到了19世纪后期的明治维新时期,世道不同了,度种的对象也随之一变,因为日本学者很敏锐地发现欧美人种优秀,于是改弦更张,号召日本女人度欧美之种。
扯远了。
书归正传,专家指出,现阶段的大宋男,是本时空日本人眼中的高富帅,品种优异,走过路过不可错过。就是有一点,不知道有组织的“度种”效果会如何,但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又或者这种新业务在日本广受欢迎也未可知。
设想在佐渡岛开设此种业务广受欢迎的话,大宋的卫道士也许就顾不上攻击旗袍的那点事了,相信眼球将会吸引到那边去也,一旦祸水东引,这边压力便为之一轻,这便是龙久所谓用以转移压力的招法。你别说,就想象力而言,龙久这厮还是令人佩服的,亏他想得出来!
当然,度种这事只能是附带业务,凭空设计一个佐渡特区,主打业务当然还是政治经济和军事方面。
说到政治,现在日本正处于镰仓幕府的前期,源赖朝还没有完全控制朝政,后白羽天皇只是一个傀儡,后白河天皇也就是太上天皇还不肯放权,名义上后白河天皇还在对朝政指手画脚,但实权已经旁落。后白河天皇看手握实权的源赖朝非常不爽,但事实上已经苦无良策,过去的年月里,后白河天皇一直都在拉一派打一派,明的暗的,各种遏制源赖朝的手法都用过了,无奈人家就是命硬,反倒是源赖朝领导的镰仓幕府不断坐大,不论是天皇还是太上天皇,其影响力都是江河日下。尤其是,自从源赖朝那个议奏制施行以来,以右大臣藤原兼实为首的十大议奏都是源赖朝所推荐,后白河天皇尝到了被架空的滋味,满朝臣子,好象就是土御门通亲还算忠心,至于其他的,唉!只能归结为一句“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日本的政局就是这么个情况,皇权被镰仓幕府架空了,等明年后白河天皇去世,源赖朝在政坛上就彻底没有对手了。
很显然,日本天皇皇室和幕府之间的矛盾,可以拿来大做文章。要不要为后白河天皇这一边训练一点精锐,再提供一点外贸型的流星炮?有人认为可以试探一下。民**阀混战的时候,日本人明里暗里支持某某军阀打内战,打得天朝元气大伤,要是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简直是天理不容。好吧!这个可以作为备选方案之一,穿越者决策层不敢断定这一招好不好使,谁知道天皇家能不能扶起来呢!
除了政治军事,经济上也要给人家一点甜头,后世的各种经济合作概念都可以考虑一下,来料加工,“三来一补”什么的,没准就能让日本朝野高兴到发狂。
至于金矿,那当然是要挖的,不过,一点利不匀给日本人,或许会导致日本人分外眼红,万一他们举倾国之力来抗宋,那就事与愿违了。
纵观历史,金矿的号召力从来都是不同凡响的。台湾是军管采金,才谈不上对民间的吸引力。佐渡岛那边要是开放民间采金的话,相信大宋人一定不会被区区一片海阻挡住。就像历史上旧金山采金热一样,淘金者从世界各地蜂拥而入,旧金山采金热完了之后,加拿大育空旋即发现金矿,大批淘金客一窝蜂又杀到了育空------,反正,金矿的吸引力比任何别的**都大,穿越者中的丘姓专家预测,这个消息一放出去,必定会有大把的大宋屁民自发形成一波出海潮。这么一来,也许人力资源就不愁了,采金不需要那么多人,但夏裔岛、库页岛很多业务实际上比采金还来钱,就不信了!被晾在佐渡岛的大宋剩余劳力会不上钩。
对,上钩!茅庚对于钓鱼最有心得,钓鱼这种事,愿者上钓,利益驱动,这才是学问。
一帮人就像参谋团一样,围绕龙久提出的计划制订出了各种预案。茅庚很满意,看来是时候东进了。
苏致妍已经诞下一个男孩,铃儿还挺着肚子,两人都不方便远行,正好严蕊这段时间被谣言误伤,就带严蕊一起走吧。
临走之前,茅庚特意安排了一场盛大的颁奖大会,这场颁奖大会显得十分的匆忙,一些获奖者甚至来不及赶来领奖,颁奖大会就召开了。不过须得承认,颁奖大会虽然显得匆忙,但档次一点也不低,起码颁奖的级别就很高,北海郡王赵抦、台湾知州朱熹,以及陆九渊、因故滞留特区的陆游都是颁奖成员,可见颁奖大会的隆重。
原本有人建议这个奖就叫做茅庚奖,这有点恶趣味了,是要与覆盖掉历史上“诺贝尔奖”的意思,当然还有调侃的意思,但由于茅庚坚决反对,最后这个奖就叫“大宋杰出青年奖”。
这一次获奖者的人数有点多,不是“十大杰出青年”,而是“百大杰出青年”,貌似有点水啊!的确太水!但你如果知道内幕的话,就明白这事不能不放水——之所以要弄出“百大杰出青年”的庞大阵容,是因为日本人念念不忘的就是要度大宋杰出青年的种,啧啧!行情可不是一般的好啊!一部分“大宋杰出青年”看来要有所牺牲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世外桃源
晨起的浓雾徐徐散去,阳光透过薄雾洒照耀大地,仰头看去,雾霭中的太阳有点朦胧,阳光带来一丝柔柔的温热,与克拉地峡很多时候都是烈日炎炎的场景不同,这里难得看到阳光,雨天、阴天和雾天居多。
此刻,马奋、伊莎茵和刘文斌三人正坐在木屋二楼的天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间木屋建在一个山坡上,山后有铁丝网围着,布置有明哨暗哨,正面是一片开阔地,如今成了一个军营,再过去,便是静静流淌的河流,这里树木茂盛,绿草如茵,触目都是原生态的自然风景,看不到农耕的痕迹,堪称真正的原生态**地。只是,随着马奋一众人的到来,这里的宁静被打破了。
此时正是八月,在克拉地峡那里正是酷热的季节,这里却已经很凉了,今天还算好,浓雾消散得比前两日早了些,这里多雨多雾,几乎看不到晴空万里的景致,不过,你得承认,这里山清水秀,如果不是考虑即将到来的冬季会十分的寒冷,三个穿越者不由得陶醉于这里的自然之美,譬如现在,在暖暖的日头下,懒洋洋的什么也不干,坐看云起,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这里是库页岛,马奋他们很顺利地登上了这个岛,登岛的时候马奋还如临大敌,但没有想到的是,登陆行动简直就象一场踏春一般,只是惊走了一群动物,或许林中有人一直在关注着,但马奋远远的放出观察哨也没有发现土著的踪影,土著们就这样熟视无睹地任由这一群陌生人一个个踏上陆地,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马奋所带的开拓队登陆两天之后,才有土著小心翼翼地试图接触新来的造访者,那是一个围着兽皮的白发老人,当马奋手下的孟七很友好地送了一些小礼物给这个老人后,三三两两的土著们便开始过来交换物品,土著们手上除了有兽皮,竟然还有金子,换走的是精盐、糖果、饼干和布匹铁锅,再后来,前来以物换物的土著越来越多,于是,就有了一个约定的互市区。
互市区在营区的东头,为了安全起见,那里修起了齐胸的栅栏,前来交易的人在栅栏外面,两边隔着栅栏交易,至少会安全点。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任何武力冲突。
想想也是,这里地盘足够大,靠渔猎生活的土著还处在原始部落阶段,没有严格的领地概念。这里唯一的作物是荞麦,一时还判明不了究竟是野生还是土著们主动播的种。马奋带着人跑了方圆几十里,发觉荞麦像野草一样东一茬西一茬,加起来也没有多少,能收获的荞麦看起来很有限。仅仅靠渔猎和可怜的一些荞麦,一大片土地也难以养活几个人,加上冬天的严寒,只有很少的人能够在这样严酷的条件下生存下来,在马奋他们来到这里之前,这个岛上必定是人数稀少的,恐怕偌大的一个岛,能有一万土著就不错了。
最先来交换物品的土著如今学会了吃面食,他们用毛皮从开拓队这里换取面粉,然后学着做成各式面饼,吃的时候一手肉食,一手面饼,啃着吃。更有一些土著学会了吃米饭。开拓队这里储备最多的就是大米,孟七他们一直在引诱土著们爱上大米这种粮食,按照马奋和刘文斌的估计,土著们如果能从开拓队这里换到足够的大米,他们就不会为冬季里的食物发愁了,解决了吃饭问题,和平相处更加不是问题。
土著们也不是一点也没有侵略性,成天与猛兽周旋的土著当然是非常彪悍的,但开拓队有明晃晃的钢刀,有精良的弓箭,还有土著们所不能理解的神火——也就是流星弹,根据在克拉地峡的经验,只要祭起流星弹,土著们立即就惊恐无状,将马奋的队伍奉若神明。在这里也差不多,开拓队一上岸,就试射了几次流星弹,估计土著们被镇住了,反正至今为止,土著们在开拓队面前表现出了难得的和平属性,十二世纪的库页岛上,上演着相当和谐的和平共处大好戏码。
马奋觉得,这就是咱大天朝砸锅卖铁也要搞出核弹的原因,有核威慑力做后盾,美帝也好,毛子也好,哪怕恨你到骨子里,都得假模假式地跟你讲文明。相信对库页岛的土著来说,流星弹就是本时空核弹级别,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天性,于是,库页岛的土著们不得不自觉提升文明素质,与开拓队共建和谐社会。
在共建和谐的过程中,最有喜感的一件事,是马香认了一个土著弟弟。
第一次土著与开拓队的亲密接触是那个土著老头开启的,土著老头有一个读音跟“穆塔”差不多的称呼,当穆塔老头再次来交换毛皮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壮实的男孩,男孩的年纪不到十岁,长得虎头虎脑的,不安分的很,穆塔忙着交易,一个不留意,那男孩就爬过了栅栏,然后就遇上了在栅栏后看热闹的马香。也不知道马香用了多少糖果饼干作为筹码,反正这个小男孩和马香如今已是亲如姐弟了,马香甚至将男孩取名叫做“马胖”,每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只要马香发出“马胖”这个音节,马胖就知道有好吃的在等着了。
“你看,马胖又来了,多可爱的两个小家伙!一个白一个黑,一个胖一个瘦,看他们两个玩得多起劲!”伊莎茵的汉语说得稍稍有点走调,不过已经很不错了,马奋心道,丫头你不会用中国成语吧,那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马奋想到此节就不禁微笑起来,伊莎茵暼一眼马奋,感受到马奋眼中的一丝柔情。
刘文斌心有所想,接口道:
“其实这里真的就像世外桃源一样,自然,和谐,而且,暂时不会有人来争夺这里。冬天冷一点,但是可以滑雪,白雪皑皑,也挺美的,还有山珍野味,三文鱼,这些可都是美食,想吃随便吃,连熊掌也不稀罕!这里真好,我退休了就在这里享福了。”
马奋笑道:
“呵呵,你的远航探险还才是个开头呢,就开始说起退休的事情了,跟你说吧,你退休起码是三十年之后了,三十年之后,你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吗?”
“什么样?不就是我们穿越者的大后方吗!难道大宋朝廷为这么个火山加地震的破岛还要跟我们来要吗!南洋那一片比这儿好多了,连西北利亚都比这好,大宋大可以在南洋和西北利亚做文章,就别打库页岛的主意了,这个库页岛就当是我们穿越者的自留地,咱穿越者不跟赵家争江山,还帮他打下一大片江山,打下江山后还急流勇退,回来经营自留地,咱们是功臣,功臣有一块自留地总可以吧!”
“自留地,对!自留地这个说法好,我赞成。不过,文彬啊,八万平方公里的自留地,是不是大了点!”
伊莎茵对自留地这词儿有些似懂非懂,有点疑惑地看着马奋。
马奋于是解释什么是自留地,咱跟你说,自留地是后世天朝“人民公社化”的产物。什么?“人民公社”你也不懂,好吧,我跟你解释,人民公社那意思,就是田土都归公——归公社,甚至一度吃饭都吃公社食堂大锅饭,那时候,唯一给农民留下一点地是用来种菜的,学名就叫自留地。
伊莎茵终于明白了,于是一吐舌头道:
“不是说不造反吗!”
马奋哈哈一笑:
“不造反,当然不造反!别担心,说着玩的,到时候库页岛这里也挂一个特区的名头就是,就像后世的香港就是,ngkng,国家只驻军,不管具体的事,明白吗?”
“你是说,到时这里就像后世的ngkng一样,我们自己来管理?”伊萨因有点明白了。
“对,就是这样!亲爱的伊莎茵美眉,办法总是有的,我们中国人,最懂得变通。”刘文斌对于萌态中的伊莎茵,觉得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属于呆萌一族,问题一个接一个,还是打住吧,否则没完没了了。
伊莎茵点点头,中国人好像就是这样的,别人想不到的主意他们都能想到。作为一个空姐,伊莎茵在飞机上就领教过中国人这方面的厉害。
随着时间的推移,开拓队建好了营地之后,开始进一步扩充地盘,按照马奋和刘文斌的规划,除了修筑码头和基本的道路,计划中的工业区也开始兴建。
八月份这个月里,穿越者组织了两次运输,将大批的物质运上了库页岛,包括水泥、粮食,还从克拉地峡那边拉来了五百多来自多国的混编劳动力。
刘文斌正在训练手下,编练探险船队,已经开始试航千岛群岛。
而马奋在监工的同时,还在向土著悬赏,希望土著能提供关于煤炭的信息。反正,按照马奋的意思,只要找到有黑乎乎石头的地点,就能得到十袋子大米、一袋子精盐和一袋子糖果,还有五套丝绸面的棉衣,对于土著来说,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注:契诃夫的《萨哈林旅行记》,记载:1858年萨哈林基里亚克人(库页岛土著)总数是三千二百七十人。大约十五年后……萨哈林基里亚克人的数量估计在一千五百人以下,而据最新的1887年的材料,现在两个区的基里亚克人总共只有三百二十人了。(俄国人叫库页岛为萨哈林岛)?
第二百八十三章 神机初试
这一天,马奋正在工厂区的工地上检查,负责建设厂房的杨喆在给马奋、伊莎茵解释着什么,马奋不断地读头,看样子对进度颇为满意,不愧是茅庚带出来的弟子,管理水平果然不错。.twxda;xbfb;xcb;;;;;;;;;;;;;;;
这时吕介和万友弘两人找到了这里。
“马队长,想跟您跟您说个事。”吕介说这话时,显得有读底气不足。
“哦,好啊,走我们回去说,边走边说。”马奋看了一眼吕介和万友弘,吕介不敢与马奋对视,目光一接,旋即避开视线,今天有读反常啊,万友弘倒是显得与平常无异。
吕介和万友弘是被老丘的一番话忽悠过来的。
吕介如今是甘蔗的种植大户,在高雄就种植了八百多亩甘蔗,听说他还动员家族的力量在吕宋马吕南那边也开始种植甘蔗,听说也有几百亩。在老丘眼,吕介算得上是一个规模经营的农场主了,据说此人也有种植其他作物的经验,想那库页岛荒地不知道多少,正需要这样集开垦、耕种为一身的农业专业大户前去开发。与吕介相比,万友弘此人也就是种植了一百多亩甘蔗,倒是还种植了水稻、红薯,种植规模不如吕介,胜在多元化种植,于是两人双双被老丘相,经过一番动员,说是有一个千里沃野的地方等着你去开垦,各种优惠政策简直好得没法说,反正老丘画饼画得又大又圆,于是两人就跟着后续运输物质的船来到了库页岛。
两人跟着马奋手下精于农活的唐大福四处跑,已经有了一些日子,今日忽然绕过唐大福来找自己,马奋觉得有读费解,难道是看了什么风水宝地想要独占不成!
马奋想到此处,笑了笑,心说咱不怕你提要求,老子手里的地多得教人想起来都发慌,只要你敢张口要地,老子就敢批。(..tw无弹窗广告)这时代可不是后世的天朝,后世天朝要征个地先要不厌其烦地跟农民做工作,遇上钉子户还只能绕着走,做领导的想必很憋屈。马奋敢拍着胸脯说,库页岛这里没有钉子户,土著们都是良民,他们不占耕地,自觉地住在山上,即便要拆迁,条件也好说得很,三瓜两枣便打发了。
因此,马奋很自信地说:
“好了,别客气!你们两位都是农耕方面的行家,这里一大片肥沃的土地,由着你们耕种,哈哈,想怎么种就怎么种,如何?想好要哪片地了吗?”
吕介连忙摇头:
“不是,不是。在下在下是”吕介心措辞了半天,最后还是抬起头,有读决然地说:“不瞒马队长,在下这两年来一直都在种植甘蔗,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此地根本就不能种甘蔗,在下除了种甘蔗之外别无所长,故而在下想回台湾去,特来报知马队长,在下想走,还望马队长不以为忤。”
马奋倒也理解,台湾有一帮人种甘蔗种出了甜头,人家在台湾当农场主轻松赚钱,凭什么要人家来这个苦寒的地方搞种植呢!这也难怪,后世俄国人占据库页岛的时候,这里是罪犯的流放地,后来不再是流放地了,也没有多少人来这里,七八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到了世纪也只有区区五十万人。
唉!只有老丘嘴里才是宜居之地,马奋苦笑一声,目光一扫万友弘,说道:
“你呢!”
一看万友弘有读迟疑,马奋以为万友弘也想走人,于是瞪了一眼万友弘,忽然说道:
“等等!先不说这个,我让你们先看看一台奇妙的机器。”
其实万友弘还是倾向于留下来的。据说这个马队长在“海归”当还是很有权威的,虽说外界传言马队长脾气暴躁,人品低劣,但万友弘觉得马队长这人为人直率,其实很好打交道,你又不跟他作对,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有他罩着,说不定是好事,想要做大,就要跟对人,不妨押一回宝,干脆就在这里发展了。再说这里的确土地肥沃,还五年不用交税赋,条件还是很不错的。至于寒冷,马队长说了,进了门有热炕,出门有棉衣皮袄,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万友弘还是想先回去高雄一趟,准备将那边的田产卖了,调一批人过来,恐怕还得招募一些人手,一门心思来这边大规模种地。现在要说自己也随同吕介先回去,然后再来,估计这话说出来,马队长多半要误解,所以迟疑。
马奋一挥手,吕、万两人便诚惶诚恐地跟着马奋和伊莎茵,往海边码头走去。
来到码头边的一个工棚,就见个人正围着一台奇怪的机器在摆弄,说是机器,又像是车子,因为它有四个轮子,其两个轮子比较小,另外两个轮子却打了许多,万友弘和吕介看了都不明所以。
马奋冲着一个脸上又是汗又是油污的年轻人问道:
“如何?拖拉机组装差不多了吧!”
拖拉机是啥玩意!吕、万两人一头雾水。
“很快就好。”那人咧嘴一笑,在脸上的油污衬托下,笑容显得格外滑稽。
“别催他,小范才刚刚好一些,你就急忙让他来组装拖拉机,你看,小范还很虚弱呢!”伊莎茵心细,注意到人家在冒虚汗。
负责组装的是茅庚的弟子范标勇,两天前随运输的船队到达这里的,作为茅庚派来的技术流弟子,他将留在库页岛,他的第一个任务则是将随船运来的两台拖拉机组装好,并教会库页岛这边的人使用。来的人当然不只是范标勇一个,同来的还有几个助手。
这两台拖拉机是茅氏集团产出的两台样机,刚刚秘密完成测试就运过来了,连朱熹也不知道有这么两台样机。就这么大卸八块,以部件的方式运来了库页岛,仅仅这一举动,就彰显了茅庚对于开发库页岛的重视,在茅庚心目,库页岛如今已是穿越者的重之重。
糟糕的是,范标勇坐船的反应有读大,在船上晕船晕得厉害,上岸之后直接就躺下了,连续两天处于低烧之,别说组装,连床都下不了。致使心急火燎的马奋只能干着急,眼看着一堆部件一件件吊上了岸,愣是没法组装。
范标勇今天总算恢复了一些,强撑着来指挥组装,到后来,自己也动起了手。
还好,组装算是扫尾了,随着最后的几个螺帽扭紧,第一台拖拉机总算组装完毕。
马奋已经急不可耐,一听说好了,立即便拿出发令的架势说道:
“快,别磨叽,发动起来,等一下我要试开一下,过过瘾。”
“还得等等,煤气发生炉读火之后才能产煤气,半小时之后才能开起来。”范标勇迎着马奋凌厉的目光,说这话时简直就是硬着头皮说的。
“不是有压缩煤气嘛!”马奋强烈质疑,口气非常不善。
“马队长,装压缩煤气的铜罐很小,里边的煤气是用来启动的,当然,非常情况下也可以使用,不过,现在不属于非常情况吧!请马队长稍等片刻。”说罢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这一抹,脸上越发是花脸了。
伊莎茵笑笑,说道:
“不碍事的,等半个小时不算什么。”转向马奋补了一句:“对吧!”
马奋读读头,没说话。
随即就见有人手忙脚乱地往煤气发生炉里加木炭,另一个人则打开煤气发生炉的储水罐加水。加水是不可少的步骤,马奋事先就被科普过了,其实原理很简单,这个煤气发生炉需要间歇性滴水,以保证木炭不完全燃烧,这样就可以获得更多的一氧化碳,而不是更多的二氧化碳。
半个小时过去,马奋觉得等了很久很久,随着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拿起摇把,开始手摇启动的时候,马奋的神情再一次进入了亢奋状态。
第一下手摇启动没有成功,小伙子第二次摇的时候,卯足了劲,随着“嗵嗵嗵”的夸张噪音响起,马奋笑了,娘的!这玩意总算启动了。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牛猛。”那小伙子的嗓门有读大,嗯,一看就是肌肉型的,劲儿很足,连声音都洪亮几分。话说回来,这拖拉机的噪音的确是夸张,不大读声说话,还真听不清。
“会开吗?”
“会!”
“开出去。”
牛猛看了一眼范标勇,范标勇当然只能读头了,牛猛喜滋滋地上车,很神气地开动了拖拉机,拖拉机抖了抖,动了,出了工棚。
也许是这小子驾驶技术太糙,又或许是兴奋过了头,牛猛一路只顾踩气门,拖拉机一路提速,这小子在上面只感觉神采飞扬。
“沟!沟!沟!”
旁人的提醒有读晚了,牛猛不会唱“ggg,lelele”,牛猛理解了前面是沟,不仅理解了,还看到了前面的沟,但是晚了,牛猛来不及刹车,拖拉机就陷到了沟里。
好在七手八脚从沟里推出来之后,拖拉机竟然没事,照样能启动,而且是摇第一把就启动了。
嗯,跟国朝的农机差不多,很皮实,耐操。
马奋这一回不再客气,二话不说就跳上拖拉机,亲自过了一把驾驶的瘾头。苏军打卫国战争的时候,会开拖拉机的就是合格的坦克手,马奋这个会开坦克的特种兵,开起茅庚的拖拉机来当然不是问题。
不过马奋并没有忘记带吕、万两人来这里的目的,马奋随即交代在拖拉机上挂上犁,这次不必亲自表演,这一回是范标勇上了拖拉机,按照马奋的指引开到一处平地上,开始示范犁地。
拖拉机犁地的效果当然是耕牛所无法比拟的,吕、万二人看得口瞪目呆,赶来观看的唐大福一样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在三人的心目,十几头牛也未必比得上这么个神奇的拖拉机。好家伙!仅仅这么一台拖拉机,一天下来就能开垦上百亩地了,实在是了不得。
“如何?万兄!留在这里吧,开垦的时候,我可以让这台拖拉机为你出力。当然,实在不愿意留下,那也没什么,请便就是。”看完神奇的拖拉机回来,马奋邀请吕万二人一起,加上唐大福,一起上了天台,伊莎茵沏上茶,马奋便直截了当,不惜祭出拖拉机留人。
伊莎茵觉得马奋说得有读冲,转而微笑道:
“我们诚心希望万老板留下来,一起,共同建设,这里的将来会和高雄一样美好,我相信!”伊莎茵的汉语还是有读别扭劲,不过万友弘听起来很舒服。
万友弘连忙表态,
“马队长,在下愿意留下,为马队长效犬马之劳。”万友弘几乎就要指天发誓了。
这表态真不错!马奋脸上浮上了笑意,淡然说道:
“不是留下来为我效劳,是留下来发财!发财!老唐,对吧?”
“对对对!队长说的再也不错,这里唯一的不足就是气候略微寒冷了一读,不过,据老朽估计,此地不仅可以种植小麦,就是水稻也是可以试试的。至于荞麦,这里本就有,红薯是必定能种植的,就是有读小遗憾,不能种植甘蔗,否则介老弟也可以留下来了。”唐大福所说也许有读夸张的成分,但万友弘认为至少也有八成。唐大福在周围转了许多地方,肥沃的土地随处可见,而且气候也不错,起码不虞干旱,因此才有此说。
吕介尴尬地一笑,说道:
“在下实在是因为一口气种下了许多甘蔗,暂时难以脱身,过一两年,待在下想清楚那甘蔗地如何区处,或者那时候,在下腆脸来马队长这里混一碗饭吃,还望马队长照拂,到时也让在下沾一读那拖拉机的光,呵呵!在下这读小心思,还请马队长包涵,包涵!”
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书之,在于分享-【】-
第二百八十四章 建岛大业
>
太阳高挂在空中,辐射出寥寥的暖意,空气中蒸发着湿润的泥土气息。[..tw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一片旷野,被称作为瑞丰河的河流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河畔长满了绒草,此时的绒草已经开始发黄,远远看去,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黄绿色。时间已经是八月末,即算是白天,天气也有点冷了,预示着严寒的冬季很快就会到来。
靠山坡的地方临时搭建了几间简易的圆木房子,围绕木房子,搭建着一圈栅栏。马香和马胖此刻就趴在栅栏的横木上,马香大大的眼睛直盯着前方,不远处,是一个突突突轰响的怪物,马香已经被科普过了,伊莎茵管那个怪物叫做拖拉机,拖拉机冒着黑烟,轮子一转一转的,滚滚向前开动,在拖拉机的后面,一团一团的黑土被翻了起来。
拖拉机开到尽头,又转过来,向反方向开过去,后面同样留下叠叠波浪似的黑土,一垄一垄的,远远看去,很是整齐的样子。
尽管伊莎茵跟马香耐心地解释过了,马香还是觉得异常神奇,而马胖则更加着迷。马香还好点,在海上见过蒸汽动力船,对凭空生出动力这种事已经不会往方向联想,相比而言,马胖还是那种什么见识都没有的土包子。只见他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拖拉机行进,包括突突突的嘶吼声,包括冒烟,以及犁地翻起的土浪,马胖都觉得稀奇得不得了,连往常好动的习性也收敛了,这一刻的马胖看起来就像一个乖孩子,唯一的不和谐之处就是脸上挂的那一串鼻涕。
穆塔和几个土著蹲在不远的地头,这几个围观众也同样在盯着这个稀罕物事看稀奇,他们无一不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只觉得这些造访者实在是太神了,带来的许多物事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此前的神火已经很邪乎了,而面前这个怪物竟然如此生猛,竟然会有这样的神力,竟然如此地不知疲倦,实在是太颠覆想象力了。穆塔的眼神有点呆滞,或许是被惊呆了,又或许是在费劲地思考,究竟为什么这些造访者要开着这么个怪物将好好的土地翻一个乱七八糟。
这里的土著们最多就会刀耕火种,也许连刀耕火种的概念也不会,很可能就是随手丢一点种子下去,然后坐等收获。(..tw)
穿越者当然不能象土著那样,放着肥沃的土地不去耕种,这一大片有三条河流流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地。自从开拓队来到这里,开垦土地早就开始了,但采用拖拉机这样的神器来开垦土地,今天才算是正式开张。
此刻伊莎茵和巴凯丽就在一间木屋中,两人靠窗口坐着,一侧头便能看到远处犁地的情形。巴凯丽全身上下都被丝绸包裹着,一身改良版大宋丝绸秋装穿在身上,平添几分靓丽,在过去,这是巴凯丽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这一身只有欧洲贵族才能穿得起的奢华丝绸服装就穿在自己身上,巴凯丽觉得很幸福。她此刻也是好奇宝宝一样,眼光望着窗外,视线被吸引在那台神奇的拖拉机身上,而伊莎茵只是偶尔瞟一眼犁地的情形,还要不时地留意马香的动静。
刘文斌出航去了,留下了巴凯丽,都是女人,伊莎茵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巴凯丽尽快融入穿越者的生活,于是,很多时候都会把巴凯丽拉上。
前两天刚刚下了一场透雨,今天是难得的晴天,趁着土地湿软,正好犁地,伊莎茵觉得自己可以帮马奋管一管农耕方面的事,毕竟农耕也很重要。因为昨天有响应马奋有奖活动的土著送来了十几块煤炭,马奋掂一掂乌黑闪光的煤块,当时就眼睛发光,神情雀跃。很显然附近就有煤矿,马奋十分鼓舞,今天一早就带人跟着那土著去找煤矿去了。
按照计划,天晴就得让拖拉机试着犁地,马奋既然要去勘探梦寐以求的煤矿,伊莎茵就主动承揽下安排机耕的事,顺手就拉着巴凯丽一起来了,算是监工也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伊莎茵需要给自己弄点事做。
开拖拉机的是牛猛,范标勇要忙的事挺多,当然不可能来开拖拉机,倒是让牛猛有了机会。牛猛驾驶着库1号拖拉机,跟着一个叫万元魁的人,在万家圈定的地盘里开始犁地,准备将这一片土地都犁上一遍。
万元魁是万友弘的管家,需要说明的是,万友弘还是随同吕文介一起走了,留下了管家,万友弘在走之前,看中了这一片靠河岸的土地,马奋一看,这片土地离东瑞镇中心有五六里光景,怕有四五百亩之多,当下也不迟疑,直接便批给了万友弘。
两个小时之后,伊莎茵让人丈量了一下犁过的土地,两小时下来,开垦了十亩多地,嗯,还不错,伊莎茵很满意,一天下来,靠着机耕,开垦六十亩地不成问题。要是加班加点的话,五六天时间,就能将这片地开垦完。
第二天,韩焕章和龙久到了,同来的还有林贵的三十多条船和蔡荐文的五条商船,马奋闻讯赶到港口的时候,港口已经是空前的热闹,码头边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货物。
马奋交代孟七在码头边卸货和安排到来的人员,这种事孟七干过几次,已经很熟了。林贵和蔡荐文关心自己的人和货物,也留在码头。蔡荐文是听了文元的话,跑来库页岛收毛皮水产的,同时也想看看库页岛究竟有没有大干一番的空间。前海盗林贵这两年改邪归正,很久没干海盗的营生了,这一次前来投奔库页岛,顺道又干了一宗海盗买卖,在朝鲜抢了一把,抓了四百来号朝鲜人,准备到这里大发展来了。林贵这两年从下龙湾运输煤炭赚得不少,不过最近加入运煤的货船太多,竞相压价之下,利润就没那么丰厚了,结果被龙久一通忽悠,林贵就跟着来了库页岛,准备在这里大发其财。
龙久和韩焕章坐上四轮马车,很快就来到了马奋的开拓队指挥所。
马奋从箩筐里拿起一块黑乎乎的煤炭,用分享喜悦的架势告诉两人,找到煤矿了,就在东瑞镇不远,不到二十里的地方。
“东瑞镇?这名字是谁起的?怎么会起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象有点别扭。”韩焕章对发现煤矿觉得没什么了不起,据说库页岛遍地都是煤矿,倒是这个东瑞镇的名称有点拗口。
马奋不乐意了,立即抗声道:
“本人起的,怎么啦!这名字刘文斌也觉得不错。不是要将这里建设成为东方瑞士吗!东方瑞士,简称就是‘东瑞’,差不多就在后世的南萨哈林斯克市,娘的!毛子的地名念起来才别扭,毛子叫南萨哈林,日本人叫丰原市,应该就是这一片吧。咱就叫它‘东瑞’,怎么样,起码带个瑞字,祥瑞!哈哈!”
建设东方瑞士的提法,韩焕章事前不知,龙久却是知道的,韩焕章将克拉地峡路轨交通那点事移交给哈德克之后,就动身往库页岛赶,到了济州岛,等到了龙久,就随同船队一起来了,韩焕章一路上就在跟龙久叨叨将库页岛建成东方明珠的方案,龙久素知这位老兄是典型的偏执狂,两个人的时候最好不去拂逆他,于是龙久干脆就老老实实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对韩氏牛皮不做任何评价。
这一刻,韩焕章有点懵,乍一听要建设什么东方瑞士,情不自禁翻了翻白眼,不过他面对马奋实在有点忌惮,嘴张了一下,又闭上了。
穿越者要将库页岛建成东方瑞士,那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话说库页岛面积有将近八万平方公里,瑞士才四万平方公里的面积,论面积库页岛差不多是瑞士的两倍,论资源,貌似库页岛也比瑞士强。凡是现代人,都知道瑞士的核心竞争力,人家第一是精密制造业,比如世界驰名的钟表业,后世贪官手上戴的就多半是瑞士名表,第二是银行业,瑞士银行业是国际洗钱首选,连萨达姆都要在瑞银存钱。
茅庚与众穿越者一番研究下来,决定将来的库页岛就按照人家瑞士的搞法来建设。加上瑞士有著名的阿尔卑斯山,那是世界雪域旅游圣地,要论雪域资源,库页岛怎么也不比阿尔卑斯山差吧,所以说,旅游也值得期待。
龙久不禁笑了,心说马奋这家伙真是直接啊。
“这名称不错!马队长在这里干得也不错!”龙久看到一片片的建筑正在兴建,连煤矿也找到了,马奋的成就不容低估。
“哪里哪里!就是建了几栋房子,开垦了几百亩地,实在是没什么可夸耀的。以后就看你们的了,要建成东方的瑞士,还差得远呢!”谦虚归谦虚,在马奋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马奋随即想起了拖拉机犁地的事,夸道:“茅庚送来的拖拉机真不是盖的,一台机一天就能开垦五六十亩地呢,下次叫茅庚多运个十台八台,两台拖拉机根本就没法安排,说起来都不好意思。”
龙久笑笑,道:
“你就知足吧!茅特首这次是下了血本了,这一次运来的物质可不少,好象其中应该有两台拖拉机吧。不过我听说这里冬天里最好使的不是车辆,而是驯鹿,对吧?”
“呵呵,我带你们去看驯鹿。”
当龙久看到驯鹿的时候,有点小吃惊,这玩意长了两只满是枝桠的鹿角,大枝桠上长着小枝桠,枝桠多得简直有点画蛇添足的意味。驯鹿不高,不如长颈鹿吸引眼球,但真没想到驯鹿的体魄竟然十分健壮,韩焕章试图扭住驯鹿看起来有点繁复的鹿角,愣是被驯鹿稍一用劲挣脱了,还差点受伤。
“我信了,这驯鹿能拉车,哦,不,是能拉雪橇。”韩焕章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驯鹿在雪地里拉雪橇的景象,而今却有点期待坐上驯鹿雪橇的时光。
“我跟你们说,养驯鹿是本地最有前途的事业,我准备在这里大养驯鹿,远期的规划,至少要养它几万只。”
韩焕章笑了,觉得这事很好玩。
而龙久却皱眉道:
“马队长啊,恐怕你很快就没有闲工夫考虑养驯鹿的事了,按照我们在高雄商量的计划,你老兄又得挂帅出征了。”
“哦,我知道。我这边也早有计划,你们一到,我就出征,带一队人马拿下霍尔姆斯克,也就是日本人称作为真冈港的地方,那里是库页岛唯一的不冻港,当然不能放过,这事不用你提醒。”马奋觉得要感谢后世的爱国主义教育,爱国主义教育告诉我们,毛子在远东的两个不冻港,一个是海参崴,另一个就是霍尔姆斯克,都是抢中国的。当然,这所谓不冻港是指的港内不冻,港外在严寒的时候照样会结冰,只不过冰层不厚,寻常的破冰船就能畅行无阻。
此时的马奋完全是一副见闻广博的样子,神态很欠揍。
但龙久摇头,心说咱说的不是这个。
接下来,龙久就说起了佐渡岛计划,在计划里,马奋的角色,就是想办法夺取佐渡岛,当然是智取,然后就可以与日本朝野慢慢谈了。
马奋一听,一开始惊讶,但稍一沉吟,就转为愤怒,然后咆哮道:
“狗屁!这是瞎jb乱整!这是谁出的馊主意,不行!不能这么干!谁要这么干老子揍他。”
第二百八十五章 礼尚往来
>
“马奋你平时不是口口声声要辗压日本吗!怎么!真要打日本,这就怂了么!21世纪的特种兵光会欺负土著,好像算不得什么本事吧。”韩焕章平时固然是很忌惮马奋,那是因为马奋是军界强硬派,俗称鹰派的那种人,是浑身散发着正义气场的那种人,然而今天马奋毫无征兆地强烈反对茅庚领衔制定的鹰派战略,难道忽然之间就变性成了鸽派!没想到马奋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有叛变鹰派的这一天!
作为仇日情绪极端高涨的韩焕章,是理所当然的的愤青和鹰派,对于马奋这个平时扮硬汉冒称鹰派关键时候却疲软不举的家伙,表示十分不耻,要不是韩焕章的武力值实在是不够高,此时说不定就会动手扇马奋一个大耳刮子,而不会光是抓马奋痛脚损一通了事。
马奋瞪了韩焕章一眼,不屑道:
“你小子懂个屁!你这样子也就是搞一点别人看不懂的艺术什么的还行,别来添乱。”转头还是问龙久:“你说,这馊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龙久也不明白马奋今日为何有这么大反应,莫非是对茅特首的领导不服气?是了,马奋这家伙在克拉地峡那边将一帮土著收拾得没脾气,这会儿又轻松取下了库页岛,有点功劳,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这很不好。
龙久正色道:
“不错!这主意的确是我起的头,不过,这最终都是大家讨论之后才决定的,再说也做了多种预案,可谓慎之又慎,最后是茅特首拍的板。我得提醒一句,大家一起定下的规矩,是紧密围绕以茅特首为首的穿越中央周围,你别笑,你不会忘记这回事吧!再说这也是集体决策,包括马奋你在内,都要服从这样的决策,关于这一点,你不会反对吧。”
马奋一看龙久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道平时很少看到这家伙会这样,龙久平时多半是一副八面玲珑的形象,与谁的关系都处的不错,这会儿却拿着穿越中央的大帽子来扣,这小子看来是生怕自己提出的计策胎死腹中。
想到此处,马奋转而哈哈一笑道:
“龙久你小子,想出这歪主意,也算是死了n多的脑细胞,要枪毙这个计划你一定不乐意了!哈哈!瞧你小子!我没有全盘否定的意思,你这个计划多少还是有些亮点的。不过,在战术上我不是小看你龙久,第一步强占佐渡岛,就是一个十足的馊主意。不能这么蛮干,得动脑子,动脑子,懂不懂!”
“这么说来,你是不反对这个大计划了,是吗?不先一步抢占佐渡岛,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好吧!我就跟你说道说道。首先,我们是要以什么主体来占领佐渡岛?是以我们穿越界为首的开拓队吗?还是以大宋的名义?我想,大宋是不会轻起战端的,隋朝和唐朝远征高丽的教训,宋朝的皇帝是不会忘记的,一个头脑正常的皇帝是决不会同意你们打这种不负责任的战争的。(..tw)至于赵抦,他这个郡王要服皇帝管,宋朝对宗室管得很严,赵抦根本就没有开战的权利,给个胆子给赵抦,赵抦也不敢!”
茅庚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大宋不出面,那就是要让我们组织开拓队直接面对日本一个国家了,或许你可以说,日本的战力不怎么样,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战五渣,而且我们还有一个优势,就是能动用火器。不过不要想得太美,但我们最多也就是动用一下流星弹吧,火枪、火炮,就算我们能拿到手,我们敢用吗!用起来合适吗!真要大规模用的话,恐怕大宋都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了。”
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好像两人若有所思,马奋于是说到了关键点:
“好了,要是不用火枪火炮,我们就算出其不意占领佐渡岛,又能守得住吗!”
听到此处,韩焕章不乐意了,心道马奋尽长他人志气,插嘴道:
“前怕狼后怕虎,还辗压日本,辗压个屁!打仗当然有风险了,你马奋不愿意去送死,老子去!”
马奋哼了一声,然后呛声道:
“你少废话,先听我讲。好吧,我就跟你们讲一讲北宋的时候女真海盗进攻日本的案例吧,北宋年间,由五十余艘战船组成的女真海盗船队突袭对马,迅雷不及掩耳地攻占了对马、壹岐两岛,并将岛上居民全部杀光。之后女真海盗登陆日本本岛,一开始日本人根本就组织不起来任何抵抗,女真海盗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每攻下一地,便大肆抢掠,将房屋烧毁,将其中的老人和儿童就地处死,留下青壮抓走作为奴隶,他们总计抓走了一千多日本人。不错,一开始,他们很顺利,这些女真海盗在日本境内大摇大摆,横行了十几天,但随即就被清醒过来的日军群起而攻之,最后女真海盗败退,在海上又被日本人追击,损失巨大,大败而归。”
“哦,竟然还有这么回事!”龙久还真是没听说过还有这事。
“跟你说吧,对于日本人历史上对外的任何战例,我都知道那么一点。所以,不要跟我说,仅仅凭我们搞一个开拓队就能对抗得了日本人,我当特种兵的时候,教官无时不刻都会教育你,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要消灭敌人先得保存自己,我们这点小势力,还是先保存好自己吧!”
听到这里,龙久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呵呵,龙久啊,你没有从刚刚我说的案例当中领悟到一些什么吗?”
龙久摇摇头,韩焕章也摇摇头。韩焕章现在没有刚才冲动了,娘的,女真人那是五十条船啊,穿越界未必就能一次性组织五十条船的船队,就算有这个能力,貌似也不好搞得这么声势巨大。
“好了,不跟你们卖关子了。你们两个都应该知道戚继光吧,戚继光是抗倭名将,明朝的时候,倭寇可把大明朝坑苦了,人家倭寇的战术还是值得借鉴的,倭寇就是打的游击战术,抢完了就跑,其实这战术也不是倭寇原创,是日本人山寨女真人的,就是我刚刚讲的这一出。我们其实完全可以借鉴一下。”
龙久和韩焕章闻言,立时来了精神。
“我的方案是,先让海盗们在日本沿岸登陆,给我们抓人,到一个地方就抓一批,然后换一个地方登陆,再抓一批,反正抓来的人多多益善,库页岛这里就需要大量劳工。这么一来,搞得日本沿岸到处是匪警,防不胜防,叫日本人不得安宁,然后日本人才有可能主动来找大宋合作,要求合作剿灭海盗,别忘了,明朝剿灭倭寇那也是让日本人配合了的。”
“高!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龙久觉得马奋这一招才叫毒辣,日本人看来有苦头吃了。
韩焕章则顿时手舞足蹈起来,兴奋地道:
“嗯,这叫请君入瓮!抢光,烧光,抓光,来而不往非礼也,也给他们来一个‘三光’,娘的,不这样不能消老子心头之恨。”
马奋忍不住想笑,心道日本人在这时代还从没有在天朝身上占过便宜,礼尚往来那是要算后世的帐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白甲大盗
必须承认,马奋的主意属于风险比较小的那种。至于可行‘性’,既然人家‘女’真海盗有过在日本杀人放火抓奴隶的成功经验,有成功的案例摆在那里,按道理,比起‘女’真海盗那点微末道行,大宋海盗一般都要强悍一点吧,不说别的海盗,就拿林贵这伙海盗来说,就很有培养前途。林贵这一次在高丽顺手牵羊抓了四百多号高丽人,龙久觉得,林贵一伙大可以去日本周游一圈,将‘女’真人和自己的经验发扬光大。
原本让林贵来库页岛就是相助马奋前去夺岛的,按照克拉地峡那边的经验,要凑数的话,发下令去,将海盗和一干多国杂牌劳工凑凑数,七拼八凑凑足七八千人马是不成问题的,让马奋领着将近万人的队伍出其不意地攻取佐渡岛,应该是小菜一碟。然后嘛,在先来一手硬的之后,再来一手软的,不信搞不定一个荒芜的佐渡岛!
在穿越众其他人的印象中,马奋不过是武人一个,不就是一个当兵的吗!当兵的就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反正也不用出谋划策,只要执行穿越董事会的决议就是了。结果没想到马奋这厮竟然还有点小谋略,此前一点也没看出来啊!可见马奋是真的当过特种兵了,而共和国的特种兵确确实实有料,不是‘蒙’人的。
韩焕章经此一事,不免对马奋又多佩服了三分。但马奋愈是令人佩服,韩焕章对自己的现状就愈是不满。
穿越之后,一直以来,韩焕章对自己的角‘色’就很不满意。因为自己的角‘色’定位太尴尬了,怪只怪一开始自己上了一个大当,当时还以为被尊为“海归”头领脸上有光,以至于自己长期被冒牌为“张怀汉”,稀里糊涂做了冒牌的“海归”头领,付出的代价有些惨痛。唉!这个冒牌头领一日不去,自己的尴尬身份就一日不能消除。尴尬就尴尬在,扛着主角的名义,实际上就是一个跑龙套的,还不能跟茅庚抢风头,茅庚在哪里自己就得回避。这不!除了在克拉地峡呆着,也就是能来库页岛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原本想来库页岛可以主导一下建筑领域,发挥自己的艺术专长,当不了艺术大师改做一个建筑大师,那也是可以考虑的选项。像世界级建筑大师贝律铭一样,搞几个可以流芳百世的标志‘性’建筑,比如像卢浮宫扩建工程、香港中银大厦那样的设计,还可以再借鉴点别的,比如悉尼歌剧院之类的,嗯,还得‘弄’点后现代建筑之类的,比如鸟巢。做12世纪末13世纪初的建筑大师这种事,其实还是相当令人向往的。
不过,到了这里之后,发现现在根本就不是发挥建筑大师天才的时候,这会儿所修筑的多数都是临时建筑,至于永久‘性’建筑,也是怎么省料省工怎么来,几乎没人在乎建筑的艺术‘性’,现在去跟马奋谈先锋派设计什么的,肯定碰一鼻子灰。
最令人沮丧的还不是这个,最令人沮丧的是,到了库页岛,再一次面对强人马奋的时候,好像自己的地位更加悲催了。克拉地峡那边马奋还顾忌自己的“头领”衔头,到了这里之后,索‘性’连“头领”的待遇也被忽略了,头领的戏码演给谁看啊!这里没有观众。
可悲啊,现在面对更加强势的马奋,韩焕章就发觉自己的地位彻底沦落了,靠!我承认你有点本事,可是,马奋你凭什么颐使气指!唉!情形很不乐观啊,看来以后的相当一段时间,自己在库页岛不会有什么话语权了,注定只能是一个跑龙套的。
这一刻韩焕章很不甘,很不忿,导致肾上‘激’素大量分泌,然后忽然就萌发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他几乎是兴奋地叫了起来:
“好!很好!马奋这个主意我很喜欢。(..tw好看的小说)为了支持,我准备豁出去了,马奋你说的这个海盗活儿,算我一个,我决定,亲自组织一帮海盗队伍,到日本去搞一趟环岛游,抓一点日本壮丁去。”
龙久一看,这韩焕章发的什么疯,连忙劝阻,马奋也觉得韩焕章做海盗不靠谱,也极力劝阻:
“你名义上还是我们的‘海归’头领呢,大头领怎么能去当海盗!”
这一下韩焕章急了,立即便顶了起来:
“这个狗屁‘头领’本就是拿来哄人的,你们要让我继续挂着个名哄人,我也没意见,但这个海盗头子我是做定了。不让我去,我就不再做这个冒牌头领了,谁爱做谁做!我立即就去临安!”韩焕章这是急不择言,简直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万一有人认出你来,‘海归’头领竟然还是海盗头子,大宋朝野会对我们怎么看!这不妥啊!”龙久觉得这么一来,万一大宋朝野直接就认定所谓的‘海归’其实就是海盗的别称,那穿越众的形象就彻底毁了。
韩焕章一看有戏,立时便道:
“这还不简单!我不介意化妆成独眼龙什么的,挂一个黑眼罩,再沾上一把威风的大胡子,海盗就要有海盗的样子,对吧!虽然本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既然剧情需要,牺牲一下形象,扮一回反面人物,丑就丑一点好了,为了穿越者的集体利益,本人不介意。”
马奋本来觉得韩焕章去做海盗头子很不靠谱,毕竟海盗这个职业的技术含量还是‘挺’高的,但横加阻拦也不是办法,转而一想,自己这边有世界上最快的船,就算韩焕章打不过,跑还是不成问题的,打不过总能跑得过,既然这样,风险倒也不大,大不了再派几个得力的手下就是。库页岛上现在事情很多,但根本没有韩焕章这个自诩为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的家伙运用后现代艺术的机会,与其韩焕章这家伙呆在岛上无事生非尽添‘乱’,不如打发得远远的,给日本人添‘乱’总比给自己人添‘乱’好。
主意打定,马奋又在心中暗暗合计了一遍,的确,日本的海岸线如此之长,没有三支以上的队伍在几个地方同时动作,只怕效果不会明显。韩焕章拉起一班海盗算一路,林贵算一路,还得有一两路,当然不需要八路,三四路同时并举,遥相呼应,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这样,韩焕章就这么自告奋勇出演了某海盗头子。
当然,马奋是不会就这样让韩焕章匆匆忙忙去送死的,马奋‘花’了五天时间对韩焕章进行了一通培训,当然主要是如何保存自己,也就是如何逃命,也包括如何指挥帮众。至于韩焕章的本身的战力,马奋从没有作过什么指望。
此后的某个凌晨,一支船队到了日本岛西岸的某处,十八艘大小船只依次往岸边靠去,先有一只小船靠岸,五个人‘摸’上了岸。此时天还没有大亮,五个先头上岸的人在‘摸’到了一个村庄之后,马上就回来报信,随后船队放下许多小船,很快,就有三百多人上岸,向一公里外的村庄悄然进发。
村庄里不过四十几户人家,此刻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就被一伙凶神恶煞的海盗闯入了村中,只有三户人家做了无谓的抵抗,以五个抵抗者被杀而告终。
全村两百多号人被赶到了一起,这一村的日本人见到的场面有点恐怖,五个抵抗者的尸体横陈当前,周围是手握白晃晃钢刀的海盗们,大部分海盗的肤‘色’与日本人一般无异,不过也有不少海盗肤‘色’黝黑,从这些海盗的说话来看,判断不出来是什么来路。最令人瞩目的是站在土台上的三个首领模样的人,三人全身上下穿着闪亮的白甲,一片一片的白‘色’鳞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闪光,三人头上罩着一个奇怪的白‘色’头盔,头盔的正面打了密密麻麻的小孔,感觉里面有一双凶残的目光在注视着场中,却一点也看不到头盔里面的人是什么长相。
一个自称是日本人的海盗站了出来,开始发话:
“我们的首领是辽国王子耶律杀,到这里来,是带大家去一个神仙似的地方发财的。我跟你们说,到了那里三年后,就能吃喝不愁,大发其财,很幸运的是,耶律杀大王看中了你们,你们现在就可以跟着大头领走了,恭喜你们,跟着大王,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下面一阵嗡嗡嗡嗡,都在骂这家伙为虎作伥,没出声的人也在心里大骂台上发言人不是东西,至于是不是骂日‘奸’,就不得而知了。
发话的日籍海盗叫做小林竹男,只听他继续高声道:
“是哪一家人为大王进村带路的,请站出来?”
下边没有人反应,但随即便有海盗从人群中拉出了一家五口人,那是夫妻两人和两‘女’一个儿子,一家人全都衣衫破旧得很,那男人四十岁的样子,被拉出来的时候一直在瑟瑟发抖。
中间的高个儿白甲头领点点头,小林竹男就厉声道:
“虽然大王是来带领你们去享福的,但是这一家人居心不良,就是他们这一家带路,出卖了你们大家,大王是讲义气之人,对这等出卖全村的人深恶痛绝,现在,大王下令,将这一家人当众处死。”
一村人都知道这一家人素来老实巴‘交’,却不料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时间对这一家人个个都是义愤填膺。当然就算有人觉得这一家人冤屈,此时也敢怒不敢言。
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家人都被强行灌下了“毒酒”,不一会,五人就都没了动静。
村子里的其他人随即便被驱赶上了海盗船,远远看到村子的方向火光冲天,这帮海盗真可谓穷凶极恶,抢完之后竟然连屋子也不放过。不过烧了就烧了吧,谁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呢!
海盗船队这一次行动堪称完美,等船队之后,船舱中韩焕章摘下头盔,脱掉一身白甲,那是一套钢片搪瓷鳞甲,穿起来那样子很拉风,唯一的缺点就是重量还是重了点。
一身轻松之后,韩焕章便咧嘴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两个白人‘女’子此刻也脱下了搪瓷鳞甲,也凑趣般笑了,两人其实不明白为何韩焕章莫名其妙忽然发笑。两人都是被刘文斌上次远航换来的‘女’奴,刘文斌自己挑了最漂亮的巴凯丽,另外两个就被韩焕章这个“头领”收揽了,两个白人‘女’子相貌平平,韩焕章不忘在她们的名字上来点恶趣味,胖一点的被唤作“梦‘露’”,瘦一点的则被唤作“赫本”。
韩焕章很得意,倒不是得意这一次的行动,而是对灌“毒酒”那一幕很得意,这样一个剧情自然是韩焕章亲自编导,灌下去的其实不是毒酒,而是老彭配出的“彭氏‘蒙’汗‘药’”。被栽赃“带路党”的那一家人在晚上的时候便会自己醒来,留下胆小怕事的这一家子,还留下了一栋房屋和若干财物,这一家醒来之后应该就是小地主了,不知道日本的官府会不会将掳走的村里人名下的土地也划一部分给这一家子,这事韩焕章就管不着了。但这一家子一定会将海盗造访的信息如实上报,很快,自己这个化名“耶律杀”的大盗就会扬名整个日本了。为了将这些信息有效地传递出去,以后还需要继续上演这样的戏码。
不过,到了第二次行动的时候,韩焕章又改了玩法。第二次行动中韩焕章采用的是抓阄的法子,‘摸’中彩头的,就有大奖可拿。
中奖的当然不会是富户,在有意的安排下,也是穷的叮当响的一家‘摸’中了,这一家老少有九口人,中奖的奖品是五十贯大宋铜钱,对于贫穷的一家人,忽然有了五十贯,还是宋钱――国际货币呢!当然是喜出望外。此时的大宋铜钱就相当于17-19世纪的英镑,以及20-21世纪的美金,是世界上最有信用的货币,在日本国内比日本的铜钱都好使,真要是凭空就能得五十贯宋钱,那就是一笔横财了,一家人不敢把欢喜写在脸上,反而是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这些残暴的海盗说话算不算数,莫非是玩人的!
一家人被押送到了一栋还算不错的房子中,那是本村一家富裕户的房子,五十贯钱就堆在桌上,那个小林竹男还带了三个白甲头领过来,那白甲头领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有点恐怖的脸,右眼带着黑眼罩,这位独眼大盗咧嘴笑了一笑,小林竹男解释说,到了晚间你们一家子就自由了,大王既然说了,五十贯钱就放在桌上,晚上过后,这钱就是你们的了。至于你们村的其他人,大王准备带上他们,去一个风调雨顺的地方发财。
一家子挨到晚上,这才敢战战兢兢地出‘门’探探情况,随即发现整个村庄除了他们所呆的这栋房子,其他的房子都被烧成了废墟,好几处还余烬未灭,而村中的人连同海盗均已不知去向。
其他的人当然都被“耶律杀”这帮海盗抓走了,打着“耶律”大旗的韩焕章算了算抢到的钱财粮食,起码也有五六百贯,最关键的还是抓到的人,库页岛的收购价是一个日本青壮二十贯,‘妇’‘女’七贯,老少也能换钱,一个换三贯,算下来,这一次又抓了三百七十九号人,一次就能挣五千贯,这买卖真划算。
前两次很顺利,可以说无一伤亡,但第三次耶律帮就遇上了硬茬子。据侥幸藏起来的两个人描述,当日,独眼白甲大盗的手下被英勇的日本武士杀死了好多个,可惜白甲大盗有一种威力不同凡响的“神火”,又有连珠箭,铠甲‘精’良,刀枪犀利,最后武士们寡不敌众,尽数死在海盗手下。海盗为了泄愤,这一次是抓阄杀人,中彩的人一家子被一刀砍掉了脑袋。之后海盗们一把火让所有房屋变成了废墟,一间也没留下。至于遭劫的男‘女’老幼,无可幸免地,被海盗们抓上了贼船。
当日还听日‘奸’小林竹男宣布,说什么耶律大王是爱好和平的,若是乖乖配合,就摇彩‘抽’奖,但若是有人悍然抵抗,就抓阄杀人。这个规矩还写成了文字贴在墙上,汉语反正日人都能懂,是‘抽’奖还是‘抽’杀头签,究竟如何选择,请日人慎重选择,云云。
注:宋代的铜钱,是“一朝所铸、四朝共用”,它同时还是西夏、辽国和金国的货币。宋代铜钱且流向了海外。日本曾派商船到宋朝从事贸易,货物全部售完后,却不再进货,只收铜钱,一次就运走了铜钱十万贯。根据小叶田淳《日本货币流通史》统计,在日本28个地方出土的中国铜钱多达55万多枚,其中80%以上是宋代铜钱。1266年,镰仓幕府更公开承认宋铜钱为日本的法定货币。此外,宋代铜币也是高丽、‘交’趾等国的主要货币,。.。
第二百八十七章 玩过头了
韩焕章率领自己的船队来到八丈岛,按照约定,抓到的日人就在这里‘交’易。八丈岛是伊豆群岛南端的一个岛,伊豆群岛中,以伊豆大岛离日本本岛最近,伊豆大岛历来都是日本的罪犯流放地,源赖朝就在那里流放过,八丈岛最偏远,离群岛之中最近的御藏岛也有七十五公里,这么偏远的岛屿自然不受待见,岛上原本有十几户渔民,前些时已经被强制拆迁了,如今这里成了各路海盗队伍的后勤基地和‘交’易地点。
韩焕章每登陆行动一次,就要来一次这里,毕竟船上装一堆男‘女’老少,吃喝拉撒都是问题,严重地影响战力和机动‘性’。加上补给也很重要,比如韩焕章的座船就是蒸汽动力和风帆双动力的,需要定期加煤,再有就是流星弹,消耗了之后需要及时补充。
马奋这两天正好在八丈岛,韩焕章刚一下船,就见孟九靠了过来,行礼之后,小声说了一声马队长有请,韩焕章便兴冲冲随孟九而去。
来到一个铁丝网围绕的临时营地,韩焕章看到了熟悉的原木营房,一进‘门’,马奋早就等在‘门’后,待韩焕章迈过‘门’槛,就来了一个熊抱,然后哈哈大笑。
韩焕章连忙摘掉头盔,将头盔往桌上一丢,便嚷嚷道:
“都要闷死了!这个头盔拉风是拉风,就是太闷了。”韩焕章出头‘露’面的时候总是戴着头盔,这是为了小心起见,以免泄‘露’了省份,毕竟八丈岛这里的海盗队伍庞杂得很,韩焕章贵为“海归”头领,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改行干海盗了。
马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灰‘色’头盔,笑道:
“我还不是一样!出‘门’就戴着这顶头盔。”马奋来这里也是悄悄的干活,也不能让人认出来,要是知道马奋到了八丈岛,天知道外面会传出什么风声!马奋不喜欢闪闪发亮的搪瓷白甲穿戴的鳞甲也好、头盔也好,都是熟铁热镀锌的材质。
待韩焕章取下眼罩,瞧着才顺眼多了。与往常不同的是,如今的韩焕章是一脸的大胡子,马奋一时分辨不清,面前的韩焕章到底是艺术家的气质多一点,还是海盗的气质多一点,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马奋调侃道:
“我们的大艺术家,不错啊,当起海盗头子来,也似模似样的。这一次的活儿干得不错吧!据说前两次干得就很漂亮,一身白甲的海盗,可惜是独眼龙的形象,否则的话,日本的妹子就要‘迷’死你这位大王了。”马奋的调侃中带着正面评价。
马奋的话让韩焕章听得很舒心,咱虽然只是客串一把海盗,但再怎么说,也属于一个有知识有修养的顶级海盗,是艺术家中的海盗,海盗中的艺术家。韩焕章心中得意,傲然道:
“不就是上岸抓几个人吗!小意思,本人出马,小日本只有被虐的份儿。话说回来,对付平民毕竟算不得什么大本事,挑战‘性’的确是差了点,娘的!真是不够刺‘激’。至于日本的娘们,又矮又丑,化妆之后更是不忍卒睹,‘弄’得哥们一点也没胃口。嘿嘿,人倒是越抓越多,这一次又抓来将近五百人,马老大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钱来。”韩焕章摆出一副急于数钱的样子,临了才想起这一次有了伤亡,情绪转为沮丧,说道:“娘的!这次点子有点背,遇上了一帮不要命的日本武士,死了三个手下,伤了二十几个,这些人暂时得留在这个岛上养伤。”
韩焕章干第一票海盗营生的时候,实在是紧张已极,生怕遇上‘激’烈的抵抗导致出师不利,但实际上整个过程简直是轻松写意。第二次也差不多,甚至比第一次还要轻松,根本就没有遇到抵抗。搞得韩焕章以为日本人都是属绵羊的,本来强制拆迁这种事从来都是困难重重的,但真的干起来竟然就象组团旅游一样轻松。原来海盗这种职业技术含量不过如此,只要胆子足够大,不费什么劲就能在国际上赢得知名海盗的美誉。
遗憾的是,连续的两次好运没能继续上演,第三次行动的时候,遇上了‘激’烈的抵抗,一群日本武士企图将自己的“耶律”帮赶下海,形势曾经一度危急,但日人的目的当然不可能得逞。这边一通流星弹砸过去,抵抗的日本武士当时就懵了,随即几十把诸葛连弩一顿连‘射’,八十几个日本武士很快就被灭了。事后点检人数,手下死了三个,有二十多人受了伤,其中三人的伤势比较重,而其他人都是轻伤,照此算来,代价倒也在可控范围之内。但怎么说也是受了一点小挫,韩焕章觉得死了手下终究是大事,也不好跟马奋隐瞒。
在马奋眼中,有死伤很正常,于是宽慰道:
“这点伤亡不算什么,在别人的地头行动,付出点代价很正常。”
韩焕章一听,对啊,慈不掌兵,这点伤亡算个‘毛’啊!于是,韩焕章有了心安理得的感觉。不过,这一次毕竟是教训,防护还得加强,如此一想,便冲马奋道:
“这次死掉的三个人都是没有配备鳞甲的,所以,你得帮我把鳞甲配齐,我不想再看到我的手下死去。”
值得一提的是,茅庚制造出来的铠甲还是很给力的,韩焕章和两为白人‘女’子所穿的是白甲,寻常的喽啰没有白甲的待遇,但是有半数人配备了茅氏冲压式鳞片甲,他们的鳞甲与白甲的区别只是没有那一层搪瓷层而已。同样是冲压鳞片甲,每一块鳞片都冲压出了加强筋,这样一来,既轻薄又具备足够的强度,再加上通过热镀锌之后,轻易不会生锈,灰白‘色’的铠甲虽然不如白甲那样吸引眼球,但也很有卖相,比大宋的传统鳞甲那当然是强的太多了。所以,当面对日本武士不要命的拼杀时,茅氏鳞甲的优越‘性’就显现出来了,要不是鳞甲没有配齐,那三个手下也未必会死。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海盗头子,知道吗!一帮海盗,能够配备一半的鳞甲已经很不错了,真要配齐了鳞甲,人家日本人就会怀疑你们是大宋官军了。”
“这倒也是!”
“小心点吧!凡事小心点没有错。不要硬碰日本人,能抓人就抓,抓不到就不要勉强,反正效果是基本上出来了。”
这么快就出效果了吗!咱还没有过足瘾呢!韩焕章于是问起其他海盗队伍的业绩,随即从马奋嘴里,韩焕章得到了一些数据,不得不说,这些数据令人非常沮丧,因为韩焕章的业绩敬排末座,人家林贵已经抓了四千多日人了,步彪的队伍也不差,抓了两千多,而韩焕章的队伍才抓了不到一千五。
韩焕章被刺‘激’到了。他也不想想,人家林贵也好,步彪也好,都是积年老匪,人家的人马配合默契,当头的指挥有方,当然要比韩焕章强了。
韩焕章不服气,不服输,结果就是,韩焕章决定接下来干一票大的。
韩焕章决定,下一次一定得找个大点的镇子,地点吗,当然是要靠日本经济中心的地方,这样才能快速提升业绩。前三次,韩焕章也见识了几个日本地主,令人鄙夷的是,那几个日本小地主资产根本就不够看的,韩焕章本来想通过打土豪大发一笔,但村里的富户根本就不够格称之为“土豪”,太令人失望了。或许的确是村庄太小了,位置太偏了,如果还是以之前那样的村庄为目标,抢起来都缺乏‘激’情。
“耶律”帮海盗船队的第四次行动如期展开,经过侦查选择,这一次“耶律”帮的目标是离京都不远的一处小市镇,根据估计,应该有差不多两百来户,不会少于一千人,一次搞定一千人,韩焕章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一开始,行动相当顺利,大半个镇子里德人都被驱赶到了一处平地上,但忽然之间,意外发生了,远远放出去的斥候吃惊地发现,两百多日本武士忽然从地平线上一个个冒了出来,其中还有三十个武士骑着马,很可能是日本的骑兵。
韩焕章得报,立即拼凑出两百人前去迎战,形势虽然有点失控,但韩焕章依然没准备放过这个镇子,这个镇子有一个高‘门’大户的土豪,还有一些商户也颇有资财,此刻他打定主意,财物该抢还得抢,人口该抓还得抓。
镇子的西面响起了轰隆声,可以想见,那是流星弹在发威,加上这一次还从马奋那里淘到了二十个手雷,可以预料,凭借流星弹加手雷,以及茅氏鳞甲加诸葛连弩,灭掉这队不识好歹的日本武士只是时间问题,至于自身伤亡,拿马奋的话来说,付出一点代价是值得的。
西边打得热闹,这边也没有闲着,场中集合的人群越来越密集,马车上的财物也越堆越高,自以为指挥若定的韩焕章,正在向是不是要抓阄杀头的当口,庞老四狼狈地跑了过来,只见他头盔歪戴,鳞甲已经创痕累累,这是什么情况!
庞老四总算懂得分寸,直到来到韩焕章身边,这才小声道:
“日本人有骑兵,后面还有援兵,弟兄们还能挡一阵,扯呼吧!”
那边的战况一开始就很‘激’烈,这帮武士并没有被流星弹吓唬住,前三次发‘射’的流星弹并不是颗颗都爆炸,想来是日本人琢磨出了其中的一些道道,所以这一次流星弹砸出去虽然效果也不错,但并没有将日本武士彻底镇住,日人的骑兵开始发威,日人骑兵身穿铠甲,诸葛连弩也不能一击致命,幸亏及时甩出了手雷,这才炸死炸伤了大部分的骑兵,但日本武士舍命相搏,海盗们一时也不能将这帮武士赶尽杀绝,不久之后又有援兵前来,海盗队伍这边带队的庞老二一看情形不对,立时就命庞老四来报知韩焕章,形势不妙,尽快跑路。
韩焕章这一下也慌了神,但这个时候只能强自稳定心神,一边让人收拢队伍,一边还不忘下令将那富户土豪一家尽数杀了。集合中的日本人群听小林竹男是这么说的,查xx土豪无恶不作,横行乡里,耶律大王特地为民除害,其家产田地尽数分给穷人,云云。
然后韩焕章就率众撤离了,这一次阻击的兄弟有七十几个没有回来,按照日本人的说法,应该是‘玉’碎了。
韩焕章上了船之后,惊魂甫定,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两面来了好多日本船只,大大小小有五六十条之多,这一次看来有**烦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陷入重围
眼看要被日本人的两路船队围上来,形势大为不妙,韩焕章的座船倒是风帆蒸汽动力‘混’合驱动,要跑路的话断然不是日本人的风帆船所能追上的,问题是自己的船队当中这样的‘混’合动力船加起来也只有两艘,其他的都是风帆船,风帆船的速度有点可怜,小船还好点,那些不大不小的船,根本就没办法跑出速度来。
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海盗头子,韩焕章尽管意识到了危险,但此刻兀自没有立即逃命的觉悟。这会儿的韩焕章实在是太在乎自己的国际声誉了,有点忌讳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金字招牌被砸,所以一时间委决不下要不要当机立断突出重围――也就是跑路,如果光是两艘‘混’合动力船跑掉,那往后队伍就没法带了。
与韩焕章只是感觉形势危急,并没有那种生死攸关的危机感不同,旁边的庞老二感觉到了情势已是异常凶险。庞老二属于积年老匪,在陆上抗日的时候就已经受了几处伤,现在脸颊上还高高肿起一块,这还多亏了强悍的头盔护住面‘门’,否则的话,命就没了。庞老二在海上‘混’得久了,心知情况十分危急,于是在一边力劝道:
“大王,日人来势汹汹,情势已是万分危急,万一船队被他们缠上,就脱不得身了。我看当今之计,不如留下两条大船和四艘小船,缠住日人,其他的船尽快扯呼,丢卒保车,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王,请尽早拿主意,我好吩咐下去。”
韩焕章一想起有七十几个兄弟此前为了掩护自己撤离已经做了他乡之鬼了,如果再来一次丢卒保车,说不得自己的队伍就真要散伙了,那还谈什么宏图大业!
“不行,不能这么干!老子不跑!就跟他耗上了,老子就不信了,日本人能奈何我们这两艘蒸汽船。”韩焕章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忽然哪根神经不对了,就会做出完全不计利害得失的举措。韩焕章认为,这个时候事关自己这份海盗职业的成败,正所谓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韩焕章的英雄主义情结适时发作,几乎是咬牙切齿叫道:
“拿我的霰弹枪过来。”陆上的时候不好让霰弹枪这种大杀器‘露’面,那太惊世骇俗了,就怕大宋忌讳。不过船上放着这玩意,就是为了紧急时候使用的,有马奋关照,韩焕章这里自然要备有保命的大杀器,到了生死关头,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转头又叫:
“梦‘露’、赫本,你们也准备随我上阵,我就不信了,日本人还能扛得住我们的集束火力。庞老二,你吩咐下去,就说我今天就和兄弟们共同对敌,生死有命,我们誓死不退,大不了一死,我陪着兄弟们就是。”
韩焕章既然这样说了,庞老二也无可奈何,眼见是敌众我寡,胜算几乎没有,但韩焕章不逃,自己绝没有自行逃走一说。按说海盗历来都是奉行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的铁律的,但这位耶律大王真正是邪‘门’的很,尽搞一些看不懂的路数,也罢,看在耶律大王对手下一向不错的份上,咱不陪他玩命也不成啊,那就奉陪到底吧。
既然抱了必死的决心,庞老二连忙打起旗语,调度起大小船只,分头迎战。
按照韩焕章的想法,自己两艘主力战船战力惊人,完全可以集中起来迎战日方的主力战船,擒贼先擒王,干掉了日本人的主力战船之后,那些中小战船也就翻不起什么大‘浪’了,事实上庞老二也是这么想的。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如此一来,韩焕章觉得自己指挥海战也是满有天赋的嘛。
闲话休提,韩焕章这边,兵分两路,实力较弱的一路的往日方实力稍弱的那一面迎去,韩焕章则领着以两艘主力战船为主力的十艘船只迎向日本的主力船队。
二十分钟之后,双方在海上短兵相接,韩焕章数了数敌船的数量,大小船只有三十好几艘,不过韩焕章这时候正踌躇满志,在他眼里,对面这些都是菜,是专‘门’来配合演对手戏的,嗯,以一敌三,夸张一点说是以一敌四,以寡击众而终至于大胜,这样的剧情正好卖座,史家也顺便好写上一笔。
一开始,日本人的确摆出了以强对强的打法,他们有足够数量的战船,故而采取的是围攻之势。
围攻韩焕章这条船的共有五条敌船,两艘大船和三艘小船,两艘大船的排水量看起来和韩焕章这条差不多,也是三百吨上下,另有三只小船配合,韩焕章这艘船此时是四面受敌。
一阵流星弹飙过,眼看对面日本人的一艘大船的风帆被打落了下来,韩焕章一时大为得意,心道这下你成了死鱼了吧,等老子如法炮制,将另一艘大船也打成死鱼,再来慢慢收拾你。
没想到正改头攻击另一艘大船的时候,那艘被打成死鱼的日本船又升起了风帆,让韩焕章有点气结不已。自己船上的流星弹已经所剩不多,要知道在陆上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不少,留在船上的流星弹本就不是很多了,流星弹打风帆的命中率还是靠谱的,目标大嘛!问题是,我现打落,你现修好,这算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日本人这时代的风帆跟大宋学了个十足十,好的没学会,坏的学了个十足,他们所用的硬帆一律不用布料而是用的草席,而且舱中还有大量草席备用,日本人倒也不是把风帆当低值易耗品,低值是低值,却不是易耗品。人家损管――也就是修补的功夫实在是难以想象,想不到也就是转个向的功夫,人家的补丁风帆就升起来了。
韩焕章这一刻,感觉到头都大了。
风帆你能修补,那我就打人,好吧,人家有盾牌,一开始流星弹固然是造成了日船甲板上人员伤亡,但盾牌甚至大块的木板出场之后,流星弹的效果也开始骤减。
韩焕章这边也不是一事无成,应该说战果也是值得一书的,围攻的五艘船中,三艘小船中就有两艘被流星弹打废了,不过这也进一步消耗了宝贵的流星弹。
韩焕章手上倒是还有十把双管霰弹枪,要是日本人敢打跳帮战,估计日本人就只有被虐的份了,防御好办,日本人想跳帮估计都跳不过来,直接就会被霰弹枪轰成渣。问题是,现在日本人根本就没有打跳帮战的意思,估计日本人领略了流星弹的威力,明白要是主动来打跳帮战,那就是找死。但日本人不主动打跳帮战,要韩焕章这边主动攻击打跳帮战,庞老二觉得风险太大。现在船上也就是四十几个能战之兵,考虑到日方也有弓箭,跳帮作战后终究对敌船不熟,在甲板上对战,伤亡难免,就算‘交’换比再大,这点人消耗不起。
最终韩焕章下了决心,跳帮就跳帮,跳帮也许是找死,但不跳帮是等死。因为整个战况越来越不利,在日方船队的围攻下,至少有三条己方的船已经被日方烧毁,另有两艘在跳帮作战后落入了敌手。尽管对方也损失了十一艘船,但日方船多,现在这一路是五艘对二十六艘,以一敌五,形势急转直下。可想而知,另一方的情势应该会更糟。
不错,韩焕章仍然可以选择撇下手下,带着另一条‘混’合动力船撤出战场,这两艘船要逃,日方是不可能阻拦的,风帆船撑死了也就是六七节的速度,而自己的船可以轻松跑出九节以上。
但韩焕章杀红了眼,要亲自领兵打跳帮战,好说歹说,又是庞老四领了二十人,携了六支霰弹枪,靠上一条敌方的大船,展开了跳帮作战。
霰弹枪的威力真不是吹的,近战的优势展‘露’无遗,一通砰砰砰横扫,很快就占据了优势,约莫一刻钟之后,跳帮战结束,日本那艘船上的人全灭,庞老四这边,连庞老四在内,还剩九个人。只因霰弹枪只能连发两枪,两枪之后便只能依仗冷兵器作战,好歹还有诸葛连弩,也是近战利器,但敌人舍命相搏,毕竟甲板狭小,哪怕书身穿茅氏鳞甲,贴身相搏的结果,伤亡也在所难免。
总的来说,这次跳帮作战的战果令人鼓舞,完整地俘虏了一艘日本大船,不过韩焕章这边水手兵员不足,韩焕章只好下令,将那缴获之船一把火付之一炬。
跳帮战是胜了,但战场形势却更加严峻了,如今,己方这边,就只剩下两艘‘混’合动力船和一艘风帆船了,那艘风帆船被六艘敌船围攻,已经是左支右拙,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而两艘‘混’合动力船,被二十艘敌船围攻,这么打下去,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而另外一个方向,日方已经取得了压倒‘性’胜利,韩焕章这一方的八艘船不是被烧,就是被俘,眼看又有二十艘以上的敌船会扑上来,就连被热血‘蒙’住了心‘性’的韩焕章此时也明白,这仗没法打了。
唉!事不可为,是该撤了。可现在被缠住了,十面埋伏啊,也不知道这时候跑,跑不跑得掉。说韩焕章这会儿没有一点后悔的心思,那当然是假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雷击快艇
韩焕章望着急速围上来的日本战船,脑海中还在想为何这么快就败了呢,而且还败得这么惨!韩焕章此刻的表情是一脸的木然,以至于都没有在意庞老二在旁边说什么。一见韩焕章这位老大已经没了主张,庞老二再也不迟疑,连忙打旗号,让另一艘‘混’合动力船跟着一起突围,很显然,那一艘勉力抵挡围攻的风帆船只能放弃了,就算让它跑,也跑不出日本人的船阵。
开蒸汽机的水手将蒸汽机的马力开到最大,风帆也全数升起,座船开始加速,开始全速突围。突围的正面是一艘日人小船,一看这艘被围困的大船忽然黑烟滚滚,急速冲来,连忙转舵避开,闪开了一个口子,但随后就有一艘大船挡在了前方。
这时候的韩焕章受惨败的打击,已经迹近疯魔,口中叫道:
“杀,冲上去,给我撞,撞沉这些龟孙子。”
浑身带伤的庞老四还算清醒,说道:
“大王,他们这艘船不比我们的船小,撞上去两败俱伤。我们的船快,还是转舵从一旁冲过去吧!”
“老四啊,我不是说你!你想明白再说好不好!你说冲过去!怎么冲!左右都是船,左一绕,右一绕,我们的船速优势就‘荡’然无存,那时敌方的船全都贴上来了。左右是一战,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就不信了!今天我倒是要看看日本人能不能把我们吞下去。哼!”说到这里,韩焕章总算恢复了一点自知之明,有点泄气,口里喃喃道:“吞下去也要撑死他!”
的确,情势有点令人绝望,但韩焕章不甘心,咬咬牙,他疯狂的劲头再度上来,冲着庞老二就大喊起来:
“庞老二,快,我们开过去,靠上我们那条船,我们去救他们!”一看庞老二和一众人兀自在发愣,便叹了一口气,郑重地说道:“唉!这一趟是我拖累弟兄们了!好了,到了这时候,多说也无益,你们看,我们的兄弟们还在那里苦战,大家都是男子汉,我们不能让兄弟们小看我们。对吧!不抛弃,不放弃!今天就豁出去了,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兄弟们,跟我上吧!杀!杀过去!”
不知不觉,韩焕章连“不抛弃不放弃”的台词也顺嘴就说出来了,不过这也‘激’起了一众人的一战之心,既然跑未必跑得掉,庞老二也振臂一呼:杀!杀过去!
原本是座船是向外逃跑,忽然之间却转向侧后,这一来出乎日本人的意料,围堵的船队登时出现了点小‘混’‘乱’,另一条‘混’合动力船此时也一齐向被围攻的风帆船开去,战局忽然变得有点诡异。不过,随即,日方就大喜过望,这两艘大船实在是太邪‘门’了,速度比在场中的任何日方船只都快上许多,真要逃的话,未必就截得住,现在这两艘船忽又往罗网里钻,这是自己找死,正好一鼓聚歼。(..tw无弹窗广告)
当韩焕章这条船冲近‘激’战的现场,己方风帆船上已经被日本人攻上去了,此刻正在贴身‘肉’搏,二十几个人面对五六十人的围攻,形势危如累卵。
“快,靠上去,霰弹枪准备,听我号令,一齐放枪。”韩焕章此时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反倒变得冷静了些,这一回是避无可避,只能亲自上阵,索‘性’自己直接指挥起来。要说在一众海盗中,论指挥**,韩焕章倒也是当仁不让。
随着船头撞上风帆船的侧舷,船还在摇晃之中,砰砰砰一排霰弹就‘激’‘射’而出,对面船上正冲上前去围攻的日本人一下子被扫到了一大片,船上的情势登时大为缓和。
“杀!跟我杀过去。”韩焕章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刻有如神助,一个前冲,就跨过了两船相接处,双脚落到了对面船上,然后对着一个正在和己方手下短兵相接的日本人后背就是一枪,那家伙背上当即被轰了一个大‘洞’,倒下的时候还兀自‘抽’搐不已。好在韩焕章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在意什么血腥场面,即便是一身白甲上溅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直到将船上的日本人杀完,这才擦了擦手上沾满的鲜血,心道,原来杀人也这么痛快!
这艘船上的日本人是杀干净了,但这艘船上原来的人马折损殆尽,最后活下来就只有八个,还个个带伤。若不是韩焕章带着手下来援,十把霰弹枪爆‘射’,诸葛连弩连发,这八个人连三分钟也支撑不了。
“老大,下一步怎么办?”庞老二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刚才这一会,另一个方向的日本船队也围了上来,眼见突围是愈来愈渺茫了。
“这一艘船已经没什么用了,把人转移过去,这艘船就烧了吧,我们两艘蒸汽船一起冲,冲不出去就死战,战死为止,绝不投降。”
“是!战死为止,决不投降!”一干手下都跟着喊了起来。
韩焕章这一刻有点泪水模糊,想不到自己这个海盗头子这一刻还满有号召力的嘛!
好吧,这是自己在安慰自己。韩焕章看到一众人撤下那艘风帆船,随即大火熊熊而起的时候,忽然就有很多感慨。想当初,自己在21世纪的梦想是做一个艺术家,那是我21世纪的中国梦,不过,那个时代已经别了。到了大宋,一开始是想完成一件旷世伟业,克拉路轨就是自己参与努力的结果,韩焕章相信未来的某一个时候,一定会建成克拉运河的,那将是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工程。后来,自己不耐繁琐的克拉路轨管理,一气之下去往库页岛,想成就一个建筑大师的伟业,结果呢,心血来‘潮’,就自告奋勇来当一个海盗头子,然后---然后就成了穿越者的第一个先烈?!不,这不是我的大宋梦。
随后,两艘蒸汽船动力全开,试图合力突围。
一边‘激’战不断,一边向外冲去,冲破了一重,又是一重,外面随即又围上了一重,仿佛就是那永远也冲不出去的“十面埋伏”。
身边的战士一个个倒下,韩焕章自己也几处受伤,一身白甲也已残破不堪。就在刚才,梦‘露’也倒下了,死在自己的臂弯里,赫本也受了伤,后背被铁棍重重一击,受伤不轻。也许,现在是梦‘露’倒下,下一刻就是自己和赫本倒下了。庞老二死了,庞老四伤势很重但兀自在杀敌。
韩焕章忽然就哼了起来: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
赫本嘴角噙着血,喃喃道:
“好听,真好听!亲爱的韩,你能不能唱大声一点!”
“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
韩焕章拄着霰弹枪,感觉这是在为自己唱挽歌一般,霸王别姬吗?怎么却唱到《新贵妃醉酒》去了!嗯,流星弹已经耗光了,霰弹枪的子弹也已经不多了,是否要留一颗给自己?
忽然,耳中传来一声轰隆的爆炸声,爆炸声有点闷,不像是流星弹的爆炸声,何况流星弹已经消耗一空,难道是锅炉爆炸了!要是锅炉爆炸,算得上是屋漏又遭连夜雨了,不过败局已定,也就是早一点解脱罢了。
但奇怪的是,两艘船都还在继续开动,在敌方的船阵之中左冲右突,作困兽犹斗的垂死挣扎。锅炉没事,也许是自己发生了幻觉,拼死打了好多阵,体力有点虚脱,应该是幻听了吧。
“你别动,就在这里坐着。我得上阵杀敌了。”韩焕章平时对两‘女’并不怎么样,但今日不同往日,危难见真情,人家两位‘女’子和自己肩并肩战斗,真是难为她们了。韩焕章准备再突击一次,临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想法了,哼了这支歌,算是一丝慰藉吧,来到大宋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马上就要醒。自己最后的一个角‘色’是海盗大王,在最后这一刻,可不能让懦弱胆怯亵渎一个英雄海盗的无上荣光。
“那是什么?”恰在这时,一个眼尖的手下叫了起来。
韩焕章一看,心中登时升起了一线希望。
只见从敌方的船阵当中冲出了一只奇形怪状的小船,那船的‘摸’样有点像后世的摩托艇,又有点像后世的双体导弹艇,说像双体导弹艇,那是真的像,船体是封闭的,貌似是一艘装甲船,嗯,应该是顶上的外罩包了一层铜皮的缘故。
那小艇的速度很快,随着连绵不绝的突突声,那小艇在船尾拉出了一条白‘色’水线,一掠就掠过了一艘敌方的小船,转眼就窜到了敌方一艘大船的不远处。
韩焕章第一感,就是来了救兵。没有风帆的快艇,自然是穿越者才能拥有,这毋庸置疑。
“那是我们的快艇,援兵到了,弟兄们,我们有救了。”
紧接着传来了两声爆炸,韩焕章终于笑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马奋派来的援兵到了,看架势,这一次连最新式的快艇都用上了,或许,那爆炸声就是后续战船上的大炮发出来的。
这艘快艇的出现,立时让‘交’战中的双方忘了大打出手,所有船上的人无一例外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个最新的登场者。
然后韩焕章就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只见那快艇稍一转向,然后对着那艘敌方大船的尾部冲去,冲到大约二十米开外,忽然小艇艇艏的右侧前面冒出一样物事,嗯,看起来像一条大鱼――就像一条仅仅‘露’出脊背的黑鱼,细看之下,后面还有一根杆子连着快艇,攸忽之间,那杆子越伸越长,将那黑鱼推向了好几米开外,此时快艇离敌船的船尾已接近到二十米内。
忽然之间那只貌似黑鱼的物事尾部开始冒起了火来,然后就像火箭助推一样,急速向敌船船尾冲去,而那快艇却就地一个急转,往后面快速脱离。也就是一瞬间之后,那条“黑鱼”冲到了敌船船尾靠侧面的地方,随即轰隆一声,在船尾爆炸,炸起一条六七米高的水柱。等水柱次第落下之后,只见那艘日方大船的尾部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尾部立时便往下一沉,眼看这艘船就废了。经此一炸,起码有十几个日人被抛下大海,死活不知。
爆菊啊!嗯,我喜欢,太爽了!
然而,这是传说中的撑杆水雷吗?貌似又像鱼雷啊!茅特首搞出的这个神器真是太给力了。
注:撑杆水雷艇诞生于美国南北战争(1861-1865年)时,当时还没有鱼雷,撑杆水雷艇艏部突出一根长长的撑杆,撑着水雷向敌舰猛烈撞击,将敌舰炸毁。
1864年,北军的撑杆水雷艇出击,就靠艏部突出的撑杆水雷炸沉了南军的“阿尔比马尔”号装甲舰,使撑杆水雷艇名声大振。1877年俄土战争爆发。29岁的海军中尉马卡罗夫以水雷艇母舰舰长的身分,多次指挥水雷艇母舰,用撑杆水雷对土耳其舰队和商船实施出其不意的攻击,击沉、击伤土舰多艘。。.。
第二百九十章 鱼雷出击
韩焕章看到的这艘快艇,正是“雷1”号雷击快艇。
此刻,管大川就在这艘快艇中,身为艇长的管大川,本是步大发手下海盗出身,如今摇身一变,变成统率这艘神奇快艇的艇长,快艇虽然小,但实在是神奇之至。管大川还在回味方才那一次成功的攻击,不得不说,手下十一个兵各司其职,互相配合之下,刚刚的那一次攻击堪称完美,这会儿所有艇员还处在兴奋中。
“我敢打赌,那艘小日本的船很快就会沉掉。”曾二宝虽然干的是本艇当中最底层的辅助职司——轮流‘侍’候两座木炭发生炉,但一点也不妨碍他对本艇第一个战果进行评价,曾二宝是这艘艇上话最多的一个家伙,是本艇公认的话唠。他一说还没完了:“多好的船啊!要是俘虏过来就好了,不过,倭寇的东西终究不如我大宋的船,做工有点粗制滥造,估计没几个水密舱,或者根本就没有水密舱,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废柴了。大哥,哦,艇长,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个理?”不能不说,封闭的船舱中噪音很大,但曾二宝身体壮实,嗓‘门’宏亮,多付出点肺活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儿。
管大川正通过潜望镜和瞭望窗向外观察,听了这话,不禁也很是得意,在之前‘浪’费了一发水雷之后,这一次总算取得了第一个业绩,就冲这大船的吨位,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吨吧,咱这一发水雷的业绩不俗啊。
今天出战,“雷1号”是先锋,但第一次用撑杆水雷攻击的时候并不顺利,撑杆水雷在最后的冲击距离上不巧被敌船上的水手发现了,一个家伙眼急手快,将一个盾牌急甩而出,正好砸中了水雷头部的引信部位,结果水雷在距离敌船四五米的距离上爆炸了。在测试爆炸威力的时候,管大川就明白,这种水雷装‘药’的爆炸力有限,靠近两米以内,对船只的破坏力还相当可观,但超过两米,破坏力就非常有限。所以,第一次水雷攻击,就只是爆出了一个大水柱,那个水柱倒是顺带将船上两个日本水手卷进了海中,而对于敌船本身,除了剧烈摇晃了一阵,好象压根就没有什么损害。
好在刚刚的运气不错,一下就炸瘫了一艘大船,嗯,说大船有点夸张,只能说那船不小,远远算不上敌方最大的战船。总的来说,日本人的船从哪一方面看都比不上大宋,不要说没有七八百吨的大船,就连造船的手艺也很令人鄙视,正如曾二宝所说,粗制滥造的说法还真不是埋汰他们。问题是,曾二宝也就是在瞭望窗口瞥了一眼,这小子是想当然,他的话一向是信口开河,就图个乐呵,你不必去信他。
“快看,那里是敌方的一艘大船,比方才那一艘还大呢!艇长,下一个就炸它吧。”观察手坐在观察位上,通过潜望镜捕捉到了最新的目标,这艘快艇配备了两幅潜望镜,还有三个瞭望窗,因为好歹也是装甲船,四周被罩得严严实实,这才有潜望镜和瞭望窗这样的配置。
这艘快艇是双体船,两边是片体——通俗一点说就相当于两条瘦长的单体船,两条单体船并列,横向连接在一起,在中间横跨面上,建有一个封闭的船舱,船舱的舱盖成流线型,有点像后世双体游艇的格局,更像后世国朝的022隐形双体导弹艇。好吧!只能说抄袭了一点022的外形,至于别的,根本就不挨边。
中间船舱由于是悬空设计,船舱整体高出水面,船舱的高度因而受到限制,艇员们只能弓着腰在船舱活动。倒是观察手的待遇不错,配备了一个转椅,可以方便地进行三百六十度全视角扫描,他一转屁股,就观察到了侧后方的地方大船,在他心目中,那可是最有价值的攻击目标,观察手连忙向管大川报告。
管大川小心地旋转瞭望窗的活动百叶,从百叶张开的狭缝中看到了目标,潜望镜里看到的景象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还是通过瞭望窗观察简单直接,他更愿意相信直接观察的结果。待看清形势以后,管大川摇摇头:
“敌船和我方的战船纠缠在一起,‘奶’‘奶’的!根本就没法子发动攻击,你难道想连我们自己的船一起炸吗!笨蛋!”
观察手一想也是,连忙旋转潜望镜,换一个角度观察,不再吭声。
曾二宝却在一旁多嘴:“大哥,哦,艇长,不是鱼雷没有用上吗!打那大船就得用鱼雷,不是说鱼雷厉害,一打一个准吗!我们1号艇当然要打大船,对不!可不能让2号艇占了上风。”
“少废话。”曾二宝提到的鱼雷,是本艇的大杀器,拢共也只有六条“鱼雷”,管大川当然不像曾二宝那样没有见识,这小子对鱼雷攻击似懂非懂,是一菜鸟兼活宝,偏偏喜欢‘乱’发表意见。管大川于是笑骂起来:“曾二宝你给我闭嘴,狗屁不懂,你少丢人现眼。”
也怪这艘艇的艇员都是临时拼凑的,快艇下水试航也才二十天不到,基本上没什么‘操’练就来趟这阵浑水了。曾二宝本来是一直跟着管大川的,也是海盗出身,有这个活宝曾二宝在,在船上的日子倒也不寂寞。曾二宝这菜鸟当然是‘乱’放嘴炮,鱼雷是远程大威力武器,威力是够猛,但跟撑杆水雷比起来,鱼雷须得是远程发‘射’,撑杆水雷则是贴近攻击,自然是撑杆水雷攻击要准得多。
这时观察手忽然叫道:
“有两艘敌方的小船冲过来了,是划桨的,怎么办?”
“哦,有来送死的,那就成全他。正好我们的小号撑杆雷还没有开荤,就拿这两艘小船试试手气。”需要说明的是,这艘艇配备了两种撑杆水雷,一种是带助推的,就是刚才炸船建功的那种撑杆水雷,还有一种就是不带助推的,是小型水雷,装‘药’量很小,本来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小船的。
快艇灵活地转向,冲向其中一艘小船的侧舷,靠近30米的时候,管大川下令道:
“左右霰弹枪准备,听我指令发‘射’。”
话刚说完,左面的霰弹枪手就迫不及待地将霰弹枪伸出‘射’击孔,透过猫眼一瞄,不等管大川下令,就扣下了扳机。
“笨蛋!我让你开枪了吗!”
还没骂完,右边的霰弹枪手也开枪了。管大川叹了口气,心道这两小子纯粹就在‘浪’费子弹。
前后这两枪一放,对面那艘日方小船上的人立时有人中弹,只不过距离较远,除了一个脸上被铅弹‘射’中哇哇大叫的倒霉蛋以外,别的伤者也就是被速度已是强弩之末的铅弹扫中了一下,也就是一点皮‘肉’之伤,不过这么一来,船上的人识得厉害,立时便竖起了盾牌。
两枪没有白放,管大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敌方竖起盾牌之后,视线也因此受阻,管大川的目的达到了。
很快,左侧的撑杆员林继将一只小型水雷推向了艇外,随着管大川一声“放”,林继以飞快速度地推出撑杆,透过瞭望窗,管大川看到水雷只是‘露’出一点黑‘色’脊背,象一条黑鱼一样急速冲向敌船。
偏偏这时,右侧的热球发动机噪音忽然就哑了,靠,什么情况!与此同时,快艇的航向急速向右偏转,坏了!
“快!拉线,起爆!”
林继听令,猛地一拉线,水雷爆炸了。
在快艇中感觉到一阵摇晃,不过也就是一阵摇晃而已。双体船就这点好,两片船的结构使得船体比单体船平稳得多,抗‘浪’‘性’不是一般的好。再看前方,那一艘小船已经被炸翻,船底朝天,船尾被彻底炸烂了,叱牙咧嘴的,原本的船板被还原成了木板和木柴,尾舵更是不知去向,这艘船算是完了。
运气还不错,本来是要炸小船的中部,结果航向一偏,炸到了尾部,效果是稍逊,不过也将就了。
“明明可以一炸两段的,怎么却炸到了船屁股!”二宝发泄着不满,对爆炸效果深表遗憾。
林继一听,不乐意了,立时顶了一句:
“我就是奔着炸船屁股去的,一炸一个准,依我看,要炸就得炸船屁股,就算炸不沉炸不翻,船舵被炸没了之后,它至少没法转向了,是也不是!”
“吵什么吵!”管大川对炸翻一条敌方的小船很不满足,倒是右边的热球发动机出了问题令人担忧,而负责‘侍’候热球发动机的崔劲对着停摆的热球机一筹莫展,本来是两台热球机带动两个螺旋桨,这才能够在海上跑出令人惊‘艳’的高速,现在停了右侧的一台,速度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战力也将大打折扣。
“二宝,下去看看,看是不是螺旋桨被什么缠住了。”
二宝是船上专干杂货的主,对于管大川的指令,二宝倒是从不讨价还价,三下两下脱掉衣服,就从中间施放鱼雷的口子中爬了下去,不一会,二宝就就爬了上来,口中叫道:“好了,大哥---哦,艇长果然英明,真就是一截破渔网缠住了螺旋桨,现在没事了。”
很快,右侧的发动机恢复了工作,船舱里的噪音再度高涨,管大川的战意也再度高涨。
“现在,我们去炸那条大船。”
不是怕炸着跟那艘大船纠缠的己方大船吗!观察手表示不解,二宝也不解,张口就问:
“大哥,哦,艇长,那个,不是说不妥吗!”
“别担心,方才炸那小船,林继的话提醒了我,咱先用小水雷将那大船的尾舵炸了,让那大船运转失灵,就再也不能与我们的大船纠缠在一起了,然后,我们就用鱼雷炸它。”小水雷的威力不大,炸掉尾舵还是有把握的,这种水雷用六米长的撑杆推送,隔了六米,刚好使得快艇不受水下爆炸的影响。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二宝口里不闲,手挠着脑袋,一脸的崇拜样儿。林继心道,丫的二宝你什么智商!要论对战场的阅读能力,咱真不是吹牛,比你二宝强多了。当然,管艇长比我还是强点。
下一刻,快艇冲向了日本大船的尾部,到了约莫五十米的时候,管大川下令:
“烟雾弹准备,我数三下,一,二,三,放!”
茅氏烟雾弹的‘性’能很一般,但管大川已经觉得这神奇的烟雾弹已经很给力了,要冲近大船,烟雾战术当然要用上。
在烟雾的掩护下,林继这个小水雷专业户熟练地用撑杆推出水雷,当水雷堪堪快够上船尾的时候,林继猛地一拉长长的拉绳,水雷在船尾炸开,摇晃中,管大川看到那船尾被炸开了一个口子,海水在往里面灌去,而尾舵已经化作了木片,漂浮在海面上。日本人这艘大船经此一炸,立时便被韩焕章的座船脱开了去,下一刻,就甩开了距离。
快艇快速地兜了一圈,然后将方向指向日方大船的头部,开始加速。眼看从快艇中接连‘射’出四股黑烟,海面的视线变得模糊,这是进攻前的烟雾准备,这一次依然是如法炮制。
船舱内,一条“鱼雷”已经处在发‘射’的位置上,“鱼雷”的下部滚圆,上部的形状特意设计成了大鱼脊背的样子,如同大小撑杆水雷一样,它的颜‘色’刷成了黑‘色’。这玩意重达一百二十公斤,外壳大量使用了木头制作,它以压缩空气作为动力,其中的活塞连杆曲轴机构实际上就是蒸汽机的微缩版,压缩空气释放之时,驱动活塞连杆曲轴机构,然后带动螺旋桨旋转,鱼雷由此获得动力。由于压缩空气的压力不够高,它的‘射’程仅仅只有区区六十米,这还是在快艇赋予其十五节的初速才能达到的最大‘射’程。就它首部的装‘药’而言,除了黑/火‘药’,还掺杂了氯酸钾,比起后世鱼雷的威力当然是判若云泥,但在这个时代,爆炸的威力已经是非同小可。
“打开气阀,预备!一,二,三,放!”管大川很‘激’动,发令声在热球机的突突声中显得分外高昂。
鱼雷从船舱中的v形槽沉下水,早就开始旋转的螺旋桨将鱼雷的速度推升,旋即穿越快艇中间甲板的下方,朝敌船冲去,此时的鱼雷只是‘露’出不多的一点脊背,不仔细留意的话看起来就象一条大鱼在游动。它可没有什么定深机构,它仅仅就是依靠浮力,保持脊背稍稍‘露’头,带着一串串水泡,就这样直冲敌船。
由于烟雾的影响,日方船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条以半潜姿态‘逼’近的鱼雷,当快艇发‘射’烟雾之时,日方船上的人意识到这应该又是一次新的攻击,但快艇接近到三十米之后,不知如何忽然就一个急转舵,快艇在烟雾的掩护下向后方冲去。船上的人以为此次的攻击还是尾部,看样子,这是要趁热打铁,将船尾彻底炸烂的节奏,嗯,不用说,肯定是这样!
怎么回事!快艇怎么忽然又跑远了,这是在干什么!这不是在玩人吗!
正当船上的日本人感觉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声巨响,座下的船身突然猛地往上一窜,然后,身体就一个个飞了出去。
快艇中,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阵巨震,快艇的尾部高高窜起,二宝的额头重重的撞上了船舱的木板,痛得大叫,其他人也不轻松。
观察手随即发狂地高叫起来:
“快看,快看,小日本的大船被炸成了木头渣子啦。哎呀!我的娘耶!一艘偌大的大船,竟然被炸成这样!”。.。
第二百九十一章 海权制胜
不远处,正在庆幸摆脱了敌船纠缠的韩焕章就站在船舷一侧,亲眼目睹了敌方大船被炸得分崩离析的这一幕,这一刻,木片与血肉横飞,一时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尽管由于烟雾的原因,在相距三四百米的距离上,根本就无法看到鱼雷发射的航迹,韩焕章还是准确地推测到这是鱼雷攻击所致。在韩焕章的印象中,小船对付大船,也只有鱼雷这种有动力的潜水攻击兵器,才能达成这样劲爆的效果。
想一想方才的情形,还真是有点后怕,那艘敌船好几次差点就要钩上自己这艘大船了,实际上,就在刚才,那船上的日本人摆出了不要命的架势,愣是顶着霰弹枪的铁砂喷射,让两船的船舷靠在了一起,至少有两条铁钩已经钩住了这艘船的船舷。也许对方已经感觉到韩焕章这边的霰弹枪子弹行将告罄,这才不惜代价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但忽然之间,敌船的船尾被炸,顿时变成了跛脚鸭,连转向都不好使了,然后自己的船才终于得以顺利脱开那艘可恶的敌船。
船上的活着的人已经只剩下十七个,能拿起刀枪作战的不过九个,还人人带伤,若是日本人跳帮冲过船来,在打完了仅剩的四颗霰弹枪子弹之后,基本上就只有被屠戮的份了。
现在好了,那艘在海面上失去转向功能又步履蹒跚的敌船被炸沉,如今那一片海上只剩下漂浮的木片和尸体,浑身是伤而且精疲力竭的庞老四在一阵发愣之后,忽然欢呼起来,连同其他人也开始欢呼,韩焕章则拄着霰弹枪,嘴角露出了微笑。
其实战场态势还很严峻,还远没有到庆贺的时候,庞老四他们只是觉得这一刻格外的畅快,需要发泄罢了。
韩焕章则不同,他在期待马奋率领主力到来,毕竟,现在的援军就是先行到达的两艘快艇,尽管两艘快艇都各有斩获,但面对五十多条敌船,仅仅靠着两艘快艇还不足以彻底扭转战局。
还好,有了两艘快艇的搅局,日方船队不时会损失一两艘战船,而日方船只对这两艘快艇甚为忌惮,随着时间的推移,韩焕章这两艘的船的周围,已经不再有敌船纠缠了,看起来,起码突围是不成问题了。
如今是两艘快艇在追逐猎物,不时的会有倒霉的日本船只被炸,但日本人也学乖了,只要快艇迫近,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提前引爆水雷或者鱼雷,使得快艇的攻击成功率大为下降,虽然如此,暂时还没有日船敢于主动攻击这两个可以在水面上狂飙飞驶的怪物。(..tw)
眼看日船被两艘快艇驱赶得越来越远,四十多艘船只是远远地包围着,却兀自不舍得放弃到嘴的猎物而离去,韩焕章心道,千万别跑!你等着吧!
终于,韩焕章等到了主角登场,两艘己方的大战船终于驶进了包围圈。靠!巴巴等来的主力才两艘船啊!还以为至少有十几艘呢!
稍小的那艘,韩焕章倒是很熟悉,那是刘文斌的座船“飞浪”号,那一艘大船应该就是马奋的指挥船了吧。
飞浪号直接冲向了日本的船队,而那艘大船却一直往韩焕章这条船开来,到了近前,韩焕章看到了远远就在招手的刘文斌。
两船靠近,一条跳板伸过来搭上,立时便有人过来,将韩焕章和手下的一干人连扶带抬弄上了大船。
“你怎么来了!”韩焕章一过去,就忍不住问道。
“呵呵,你们想坑日本人,还不能让我也参一脚!我前一向去了千岛群岛,没有赶上趟,你们就开干了,你看,我好像没有来得太迟吧!”说到这里,留意到韩焕章嘴角噙血,额头肿起老高,眉骨也破了,伤口血肉模糊的样子有点瘆人,而身上一身白甲已经创痕累累,其上满是血污,也不知道到底受了多少处伤,刘文斌的鼻子有点发酸,眼中忍不住有点湿润,刘文斌可不想让韩焕章瞧出来,于是故作轻松道:“看不出来啊,我们的大艺术家,拼起命来也很勇敢的嘛!大名鼎鼎的耶律大王都伤成这样了,先疗伤吧,我还得先收拾日本人的一大票战船,收拾完了之后,再慢慢跟你说。”
“就两艘大船,两艘快艇,能行吗?日本人至少还有将近五十艘船呢!我们剩下来的那两艘船,活下来的不多,而且都是伤兵,你就不要将两艘船的战力算进去了。”韩焕章有点黯然地提醒道。
“放心吧!我这艘‘伏波’号是八百吨的战船,是我想办法从韩侂胄手里弄过来的,你留意到了没有,这艘伏波号是有撞角的,光是撞就能撞翻日本人的中型船之类的,小船就更不在话下了。当然,最关键的,是船上装备了刘式大威力流星炮,虽说发射的还是流星弹,但此流星弹非彼流星弹,跟你说吧,这个大威力流星弹嘛,基本上就跟大炮炮弹差不多了。哈哈,有这玩意,虐日本人还不是一碗菜!”
这一下,韩焕章放心了,当时就咧嘴笑了,只不过,这一来牵动了脸上肌肉,笑容顷刻间扭曲,变成了痛苦的表情。
有了刘文斌的话,韩焕章就放心让人给自己疗伤,等包扎好,韩焕章发觉自己身上到处缠满了绑带,韩焕章忽然想起赫本,去看赫本时,赫本更是包扎成了粽子,这会儿正昏迷着呢,但愿她能熬过这一关。赫本就是瘦了点,要是像梦露那么丰满,也许伤势不会这么重。唉!梦露真是个勇敢的女子,搏斗起来够凶猛,可惜!就那么香消玉殒了。
感叹归感叹,韩焕章今日冲在第一线,身心都实在是太疲惫了,在不再担心战局之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候。要不是刘文斌需要韩焕章来分享胜利的喜悦,韩焕章仍然还在睡梦之中。
被刘文斌一需要吃饭补充体力为借口弄醒之后,韩焕章得知了战果。
后来的海战完全是一边倒的海战,论吨位,伏波号是八百吨,飞浪号是600吨,而日方最大的战船也不过是300吨出头,论动力,伏波号和飞浪号都是风帆蒸汽机混合动力船,日方的船全是风帆船。何况伏波号和飞浪号还装备了大威力得流星炮,加上还配备了几十条霰弹枪,可以想见,伏波和飞浪绝对不是日本的木船所能匹敌的。
两艘超越时代的大船采用了逐个清除的战术,有两艘雷击快艇的配合,日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凡是像样的大船,不是被击沉,就是被俘,至于那些小船,大部分被击沉,只有十几艘小船逃之夭夭,这还是刘文斌对那些小船实在是兴趣不大,这才让它们逃脱。
“干得不错!算是为梦露复仇了。唉!这一次折损了不少弟兄,我对不起他们。”韩焕章一想起手下的兵死伤殆尽,就忍不住有些沮丧。
“其实,这不是你的错,依我看,这是马奋的方案有问题。马奋的策略本身没有错,不跟日本人兵对兵将对将地打陆战,想出海盗这个招儿也不算错,但错在没有想去取得制海权。”
刘文斌说到这里,韩焕章就觉得大有道理,是啊,貌似很有道理啊。
刘文斌一看韩焕章颔首,开始高谈阔论:
“甲午海战不会忘了吧!日本人赢了大东沟海战之后,取得了制海权,北洋舰队最后愣是被困死在威海卫,日本人把威海卫再一围上,很轻松就将北洋舰队一锅端了。这可是血的教训啊,咱不借鉴一下真是愧对邓世昌那样的烈士了。我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先取得日本海域的制海权,凡是有点战力的日本船只全部给他灭掉,叫日本人的船出不了海。不错,打陆战会打成消耗战,会陷进泥潭,但海战嘛,就凭伏波、飞浪和两艘雷击快艇,就足以取得制海权了,日本人造的船虽然不咋的,好歹也是船嘛,以强凌弱的海战打起来才叫爽,打赢了还能俘虏一票日本的船只,只赚不亏,你说对不?”
韩焕章心说是这个理啊,点头赞同道:
“没想到你小子还能想到这一出!不错,清除了日本的海上作战力量,我这个海盗大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你小子要是早想出这法子,老子的队伍不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了吗!”
刘文斌笑道:
“哥们!还用得着再花心思去骚扰日本人吗!咱取得了制海权,佐渡岛也好,伊豆岛也好,不管是什么岛,我们还不是想占就占。你想啊,日本人的船都不敢出海,他就算想运兵增援佐渡岛,他也没能力吧,他只能望海兴叹!没了制海权,哼哼,周边的岛屿就不是他日本人的了。”
“我承认,你这主意不错,值得一试。不过,现在你还是先领我去参观一下雷击快艇吧,我实在是想看看,都有些什么宝贝——撑杆水雷我还只是听说过,究竟好不好使,原始鱼雷又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第二百九十二章 搜掠日船
韩焕章一心想马上钻进快艇里一窥究竟,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这个可以理解。.tw[]不过此时还在归航的途中,两艘快艇一前一后正在执行护航,这时候是不可能让韩大艺术家如愿的,否则整个船队就得下锚停下,刘文斌颇费了点口舌,这才让韩焕章打消主意。
于是,两人坐在前甲板上,一边欣赏天边绚丽的晚霞,一边聊起了刘文斌这股援兵的由来。
时间已经是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海风呼呼的吹着,毫不留情地带走你的热量,将一阵阵寒意留给你。不过,韩艺术家是一个爱装b的家伙,刘文斌也只能陪着他在甲板上吹冷风。
好吧!说起自己的超级船队在韩焕章危难时刻忽然从天而降,然后挽狂澜于既倒,嗯,可以这么说!刘文斌就不觉得冷了,反而有点热血沸腾。
话说,穿越者一开始对于日本这个地方,是没什么大谋划的。茅庚本身,受后世国朝太宗思维的影响,一直是秉承韬光隐晦埋头求发展的既定方略,不过,自从龙久这家伙提出了佐渡预案,情形开始发生了变化,有了佐渡预案的原始版本之后,后来又有了马奋的升级版,此间变化,可谓充满了戏剧性。
最先提出来的龙氏版本,貌似是因为风化案困扰才由龙久突发奇想提出来的,最初的想法是意欲祸水东引,然后呢,就有越来越多的东西往里面塞了,承载的东西愈来愈多,单目标变成了多目标,进而成了一个穿越者巧取豪夺佐渡岛的扩张方案,甚而得到了茅庚为首的穿越者董事会的一致推崇。值得一提的是,这种事好像不属于穿越者的民主决策范畴,董事会就能定,而马奋和刘文斌那时已经到了库页岛,这种事既没有必要让马刘二人举手表决,自然也不可能用飞鸽传书的办法来开远程会议,脱胎于龙久的原始版方案就这样出笼了。而后,如你所知,当龙久兴冲冲地去到库页岛做方案说明的时候,当时所谓的征求意见不过是传达指示的另一种说法而已,但马奋拒绝盲目地遵照执行,反而提出了修正意见,于是,版本更新了,升级成了马氏升级版,“第三方”海盗大戏由此隆重登场。
马奋提出修正案的时候恰巧刘文斌试航千岛群岛,未能与闻,当刘文斌获知坑日方案的第一版和马奋的升级版,时间已经到了十月份,地点却是在夏裔岛也就是北海道。
赵抦在十月初终于率领一个大型船队来到了夏裔岛,茅庚也随同到达,同行的穿越者还有顾永强、于云露和吴飞鸢,至于两个女子为什么要凑热闹,理由很强大,因为风化方面的原因,封建主义对“薄、露、透”的时装潮流疯狂反攻倒算,两女觉得在高雄没法呆了。
赵抦的这次大搬家行动得到了韩侂胄的鼎力支持,韩侂胄甚至亲自相送,一路也到了夏裔岛,话说夏裔岛也有台宋海贸的重要基地,韩侂胄这一来是送赵抦,二来嘛,也觉得实在是应该来亲自考察一番,检查一下工作什么的。
需要说明的是,韩焕章转行干海盗职业,当然是取得了穿越者上层的默许,为此茅庚还支持了两条混合动力船。海盗行动高调开张之后,半途出家的韩焕章业绩不断提升,令人十分眼热。作为后世愤青的刘文斌闻讯之后,立时便坐不住了,当即就跟茅庚申请,自己也要组织一个船队参与行动,只是与韩焕章的海盗行动有所不同,刘文斌将打劫的目标定在日方的船只上。(..tw)
刘文斌认为,一个合格的海盗,应该是以对方的商船为目标的,抓壮丁的事情属于专业范围之外,不过,韩焕章完全称不上专业,根本没那个职业素质,也就是适合抓壮丁这样的粗放型任务,所以,打劫日本的船只这个任务就当仁不让地落到了我刘文斌头上,就算打劫不到商船,抢过来一票日本船总是好的。在这里要说明一点的是,韩侂胄对海上运力的追求一直是孜孜不倦,只要是船,韩侂胄就能收,不能运水泥也总能运煤吧,韩侂胄现在海运业务繁忙,在茅庚提醒下如今更是做起了外包业务,租船收租,发包运单,活儿多的是,所以也不介意是什么船,只要是船就行,即便是日本人的不入流船只,也一概在韩侂胄的接收范围,当然,如果能连船带水手一起,韩侂胄还会给一个好价钱。
当然,韩侂胄这人本身就是一个鹰派,是大宋扩张主义分子之一,真实历史上是开禧铁血北伐的主谋,如今一听说这是要抢日本人,自己不好出面,爱好和平的大宋朝廷当然不会批准,正好有挂名第三方的人出面,这敢情好!就这样,刘文斌因此还得到了韩侂胄的一艘伏波号支持,那船之前当然不叫伏波号,而是叫“大禹”号,借给刘文斌之后,才改名叫做伏波号的。
飞浪号早就装上了刘氏大威力流星炮,飞浪号是刘文斌赖以远航探险的主力座船,当然要有凶悍的防护力。至于大威力流星炮,一定要准确描述一下的话,实际就是八十毫米的铁管子,类似于无后坐力炮那种管子,可以这么认为。关于它的弹药,纸壳的流星弹后半部分是推进装药,前半部分是作战装药,就这么简单,事实上跟大号烟花没有本质的区别。大威力流星炮很轻松就装到了伏波号上,使得伏波号和飞浪号一样,具有本时空不可思议的火器打击能力。
而且,刘文斌的运气好到爆棚,因为正好茅庚从高雄特区带来的两艘簇新的雷击快艇需要进行实战测试,于是,刘文斌的麾下就多了两艘超级飞艇。
手中既然拿了一手好牌,胆气顿时十足,刘文斌于是将第一次行动选定在日本的东海岸,京都附件,这里捕捉到日本商船的几率比较大,船的船况也会好一些,结果因缘际会,无巧不巧的,恰好就赶上了韩焕章被围攻。当时,远远地只见一大票日本的船只,还有冲天的火光,有情况!刘文斌为了慎重起见,派出两艘快艇前出侦查,然后就是韩焕章所看到的快艇冲出的那一幕了。
这当真是适逢其会。
至于取得日本海域的制海权一说,在此之前刘文斌在谁的面前都没有提出来过,或许朦朦胧胧有这么一点想法,但一开始刘文斌的胆子可没有这么肥。只是在打过这一场海战之后,刘文斌有底了,于是才有了完虐日本海防取得制海权一说。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就提出了夺取制海权的高招呢!”
“哪能呢!我手下才四艘船,哪敢一开始就嚣张啊,再狂妄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对吧!没经过这一仗,还真不敢轻易说能够夺取制海权,日本毕竟是一个岛国,没较量过之前,可真不敢小看它的海战潜力。不过,哼哼!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有我的这个船队在,日本的海防就是渣,所以,制海权是一定要夺过来的,而且一定可以夺过来。”
“靠!马奋的升级版有bg,我没有发觉,原来你一开始也没有发觉啊。有句话说得不错,人生就是一个试错的过程,现在来看,坑日策略原来也是一个试错的过程,我韩焕章就是试错的那个卒子,死去的人和失去的船就是试错的代价,还好,最终通过试错,让你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呵呵!这才有了先夺取制海权这个终极升级版。哈哈,世事就是这么有趣,有趣啊!”说到最后,韩焕章苦笑了几声,言语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夜幕降临,当六艘己方的船连同着俘获的六艘日方船回到八丈岛之后,马奋获知此番海战先败后胜,先是惨败,后是峰回路转,最后翻盘取得大胜,并由此得出可以轻松取得制海权的结论之后,马奋取出了两瓶酒,拉着刘韩两人,愣是放开酒量,痛饮了一回。
能取得制海权,那当然是一件大好事,马奋自然是一力赞成。付出的代价是惨重了一点,但还是值得的,试错嘛,就会有代价,太祖说了,有奋斗就会有牺牲。
三个人这会儿信心爆棚,在这一刻,三个男子汉豪情满怀,傲视天下,酒到杯干,不知不觉就将两瓶酒喝没了,只苦了韩焕章,最后醉成了一堆烂泥。
第二天,等韩焕章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韩焕章记起的第一件事,就是雷击快艇,娘的!不会这么快就开走了吧,那自己就看不成了。
还好,刘文斌还算守约,没有迫不及待去劫掠日本船,韩焕章得以如愿以偿地登上雷1号快艇参观。
韩焕章和马奋弓着腰,在快艇舱中左摸摸,右摸摸,刘文斌则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快艇的各项配置和性能:
“这艘快艇配备两台煤气热球式发动机,配有压缩煤气罐和木炭煤气发生炉,最高航速21节,续航距离700公里。续航距离有点短,不过,节省木炭也有解决的办法,就是让伏波号和飞浪号拖着它,续航距离就匹配了。呵呵!”
这年月的风帆船撑死了就是9节的航速,飞剪船的最高航速也不过十六七节,21节的航速堪称是“飞一般”的航速了,在航速上,足以辗压任何对手,咳咳,快艇的称号岂是幸至!
“左右两侧,配备的是撑杆水雷推送装置,并利用两个单片船的空间储放水雷,左侧是清一色的小型水雷,用来专炸小船,撑杆设计成了六米的长度,六米外的水面爆炸对本艇造不成什么伤害,设计很安全。这是木船时代,这个小型水雷就已经足以对付五十吨以下的小船了。要对付再大一点的船,就用右侧的动力水雷,这是一款中型水雷,外形设计成了流线型,上半部分是鱼的形状,下半部分就是圆柱形,重心在下半部分,所以你看到的就是一条鱼的脊背在水面上浮沉,这玩意用的是火药推进,推进距离有限,也就是五米的样子,第一步是用撑杆推出,然后让它在火药推进下冲向目标,考虑到快艇能够给这种动力水雷一定的初速度,它最远可以攻击十五米的目标,当然,最佳攻击距离还是在12米以内更为可靠。一艘一两百吨的木船如果被这样一枚中型水雷命中,就算不被炸成木片木渣,至少也会瘫痪。要知道撑杆水雷连装甲舰都能干掉,水不像空气中,水是不可压缩的,水中的爆炸威力比在空气中爆炸不可同日而语,爆炸威力要恐怖得多------”
“呵呵,这个我懂,我们懂,不需要科普了。”马奋承认,至少从设计上来看,这艘快艇还是动了很多心思的。
“再看鱼雷,这艘艇配备了六条鱼雷,发射时,中间悬空的v状槽打开,靠重力作用,鱼雷迅速滑落到甲板下的水面,这个时候压缩空气阀门已经打开,飞旋的螺旋桨推动鱼雷穿越两个单片船之间的平行空间,冲向目标,然后‘轰’的一声爆炸。这款鱼雷最大射程六十米,在四十米之内发射,命中率更有保障。设计的时候也考虑了借助快艇的初速,不过发射鱼雷的时候不宜超过十五节,否则浪头过大,会影响鱼雷发射。总的来说,这款鱼雷很不错,唯一的不足就是鱼雷的射程还是短了点,要是更远点就好了。”刘文斌说这段话的时候,抚摸着鱼雷的脊背,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眼中充满着溺爱。
“够了,够了!历史上第一颗白头鱼雷的射程也才200米,打木船又不需要太多装药,我看还是近一点抵近发射更有把握。”马奋觉得篮下攻击总比三分远投更有把握。
“对!对!又不是非要将木板炸成渣,效果太恐怖了吓坏了海里的鱼就不好了,搞个温柔点的装药吧,反正这个年代的木船挨上一枚鱼雷铁定报废,日本人的船就更是废柴,我昨天亲眼所见,你这鱼雷差不多都要将人家的木头炸成粉末了,呵呵,装多了火药是浪费,不如省一点装药好了!我看马奋这个建议就不错。”
马奋和韩焕章算是见识了,快艇虽然小,配备还相当齐全,潜望镜、瞭望孔什么的一应俱全,还有流星炮,流星炮除了配备有常规弹,还配备了烟雾弹,此外还设计了霰弹枪射击孔。至于整个快艇外包了一层铜皮,可以说,茅特首真是下了血本了。
参观完快艇,韩焕章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由此打消,这是无敌的存在啊,可以随便虐日本人了。
“文斌啊,现在你是编剧了,按照升级版本,下一步的剧情应该如何展开啊?”韩焕章以调侃的口吻问道。
“这很简单啊!耶律大王的爱妃梦露被日本人害死在海上,耶律大王发誓为爱妃复仇,于是调集神奇的战船船队,沿着日本海岸实施无限制猎船战,凡是日本人的船,一律抢光、炸光。你看这个剧情设计得怎么样?”
“嗯,不错!不过,问题是一个辽国破落王子又是怎么得来这么些神奇战船的呢?”韩焕章觉得剧情唯一的就是这方面有点扯,不过非要这么扯,估计日本人也没有提意见的地方。
“抢来的呗!反正,耶律大王见谁抢谁,前段时间都登报了,耶律大王抢了大宋的这里、那里,抢几艘大宋的船算什么稀奇!”马奋也跟着凑热闹。
“敢情!我这是在扮演恐怖分子啊!”韩焕章觉得在12世纪扮演一下反面角色也蛮有趣的,为了艺术,21世纪的演员可以迎合潜规则牺牲色相,咱为了艺术以及高于艺术的追求,扮演一下虚拟的耶律大王,那当然是值得的。
“耶律大王当然是恐怖分子了,四处抢劫,无差别抢劫,不是恐怖分子是什么!再上纲上线一点,借鉴一下美帝扣帽子的那一套,耶律大王就是契丹复国主义分子。契丹复国主义分子或者想在日本复国,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加上爱妃被害,所以变本加厉地在日本实行恐怖袭击,这样就足以解释耶律大王的行事了。遗憾的是,日本人想反恐,估计是没指望了。哈哈!”刘文斌的嘴真是够损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怕烧钱
作为韩侂胄的幕僚,苏师旦这段时间一直就跟在韩侂胄的身边,韩侂胄自从到了夏裔岛,两个月来就一直呆在这里,韩侂胄之所以不肯离去,倒不是跟赵抦情意深重的缘故,只是因为最近围绕日本的行动进入了关键的阶段,韩侂胄对此正倾注着心力,本着重在参与的‘精’神,韩侂胄还是幕后的重要支持者之一。
龙久也早就到了夏裔岛,因为库页岛的周边海面一年有三个月的冰冻期,故而离了库页岛来到了夏裔岛。龙久作为坑日大戏中的一个重要角‘色’,是这项行动不可或缺的角‘色’之一,如你所知,一幕大戏,除了有唱黑脸的,当然还得有唱白脸的,龙久就是在全武行上演到一定程度之后,要登场唱文戏的,所以断断不能因为冰冻而困在库页岛,上个月的时候,龙久就赶到了夏裔岛。
“龙先生,你看,函馆这里的港湾都泊满了收缴来的日本船只,也太多了点!下面的人跟我说,那些日本人的小船破破烂烂,没什么价值,收过来都没地方停泊了。要不,你就跟那个什么耶律大王说一声,日本人的小船就不收了,好歹也得上了二十吨的船,收过来才好派用场,你说对不对!”
自从刘文斌那一次领着四艘船就大破日本船队之后,行动方案就升级了,原本是抓壮丁为主,俘获船只为辅,自那以后,就变成了俘获日本船只为主,抓壮丁倒成了其次。但这么一来,好烂船只一把抓,而韩侂胄这边的台宋海贸照单全收,一下子就收了七百多艘日船。随着刘文斌的船队一路奏凯,日本排得上号的大船不是被击沉就是被俘获,到了后来,日本人的大船被一扫而空,俘获的船只越来越小,小到连韩侂胄这边已经完全看不上了。苏师旦今日来见龙久,就是想要设立一个收船‘门’槛,否则的话什么破船都收过来,难道堂堂台宋海贸是收破烂的吗!
“苏兄,这是既定的战略,台宋海贸哪怕亏点钱,也要将这个收船的策略继续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摧毁日本人的海战能力和海运能力,我相信,现在亏点本,将来一定会连本带息赚回来。”龙久心说,不把日本人的船烧光抢光,这效果就会打折扣。日本人是那种不肯轻易认输的族群,你不将他往死里整,他一恢复过来到时候就更难制服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那可不行。(..tw)再则,台宋海贸是官营公司,搁在后世就是国营龙头企业,国企不‘花’点冤枉钱那还叫国企吗!想到这,龙久咧嘴笑了起来,胡诌道:“苏兄勿要烦恼,依我看,哪一天日本人得‘花’双倍的价钱将他们的船赎回去。”
“不能吧,日本人这种破船,连我大宋的渔民都瞧不上,抢来有多大意思!我们收过来,只怕就得砸手上了。”
靠!你以为是炒股啊!
龙久只好换一个角度做工作:
“苏兄,我且问你,日本的海防离全面瘫痪已经不远了吧?”
“龙先生说笑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不光是日本的海防已经瘫痪,连海运也已经瘫痪了。”
“不!现在这样子还不叫彻底瘫痪,耶律大王还得继续努力,能装五吨货的船就要抢过来,装不了五吨货的,就一把火烧掉,叫日本人无船可用,他才识得厉害,才会找我大宋援助。”
“就怕到时候日本人连一艘船也找不到,他们连出使大宋的船都没有,那岂不‘弄’巧反拙!哈哈!”苏师旦一想到届时日本人出使大宋可能要动用舢板,就禁不住感到很开心。
“放心吧!我相信只要再这么继续打劫下去,日本人会来求大宋的。”龙久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师旦一眼,低声道:“朝廷了解到日本人这幅惨样之后,海军的事情必定就有眉目了,到时苏兄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在下就是。”
成立海军的动议早就报上了朝廷,但朝廷对此意见不一,毕竟大宋朝野还是以大陆思维为绝对主流,而且还有北伐大业这个未竞的事业摆在前头,故而成立海军的事情一议再议,一直是悬而未决。而刘文斌的夺取日本海域制海权的策略一提出来,韩侂胄就觉得这或许是促成大宋成立海军的一个契机,试想一下,光是动用海军就能将日本玩得半死不活,大宋朝廷要是还意识不到海上战力的重要‘性’,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说到成立海军,坊间传言,或者会以韩侂胄统领的台宋海贸和既有的水师合并,然后整合而成,而作为狂热的鹰派人物,韩侂胄当然满足于运作一个商业帝国,涉足军政才是韩侂胄的人生梦想。
苏师旦当然是了解韩侂胄的这份心思的,于是对龙久报以微笑,不再提收船要设‘门’槛之事。
龙久心说,这才像话!海盗们没有利益驱使,他们是不会积极干活的,你肯收船收人,海盗们的干劲就十足得很。你不肯收船收人,光靠刘文斌和韩焕章,毕竟就那么点队伍,打诶本人的主力是没问题,但大面积瘫痪日本人的海上运力还得靠海盗群众,要走群众路线嘛,就是这个理!
苏师旦被龙久一番开导,毕竟其本身觉悟就不低,当时便想通了各种关节,于是心情轻松地走了。
于是耶律大王船照劫,台宋海贸船照收。
这一日,刘文斌来到了函馆,他是乘坐伏‘波’号来的。茅庚也由榨坊(札幌)来到了函馆,赵抦将首付定在札幌,这一点也不奇怪,札幌那里的环境和资源都不错,有河流直通海岸,之所以在后世称为北海道的首府,当然是有其理由的,穿越者也不多事,直接就建议重点建设札幌,然后札幌就成了北海郡王的王府所在地。至于为什么叫榨坊,那就是穿越者的一点恶趣味了——这里不是鲸鱼榨油的所在吗!就叫榨坊吧!
茅庚得知再也用不着伏‘波’号这样的大船来镇压日本战船时,心情显得轻松了许多,转而问道:
“鱼雷的消耗怎么样?这玩意成本可不低,你们没有把它当烟‘花’一样随便放吧!”一枚鱼雷的造价不下百贯,产能还有限,所以茅庚担心这帮家伙打鱼雷会像土豪一样的做派。
刘文斌一脸兴奋地回答道:
“茅特首啊。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也就是一开始多用了几枚鱼雷,刚开始的时候,这不没什么经验吗!这才动不动就发‘射’鱼雷。后来有了经验,基本上就不用鱼雷了,首先是流星弹警告,一般的商船或者小船队,被这么一吓唬,立即就投降了。敢于抵抗的,也经不住流星弹的霰弹一通横扫,风帆被打成渣,人也被打成筛子,甲板上就很难有活物,所以,日本人的船根本就是菜,胆敢顽抗者,只要撑杆雷一放,日本的船就算玩完。想不到,木板船在撑杆雷面前就像纸一样脆弱,再大的木船也受不了撑杆雷的一炸,中型撑杆雷消耗得是多了一点,拢共消耗了一百三十多枚,加上鱼雷消耗了十一枚,小型撑杆雷消耗了五十一枚,消耗总体来说还算控制得不错。呵呵,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应该承认,鱼雷毕竟还是威力太大了,对付木船用鱼雷过于奢侈,其实撑杆雷就蛮好用了,特别是熟练‘操’作之后,刘文斌表示,累计快艇和撑杆雷一出马,三下两下就将日本人玩死了。
龙久一看茅庚皱眉,心领神会,便跟刘文斌算起账来:
“原本,我们的预算是‘花’三十万贯完成计划,后来调高预算到四十万贯,现在看来,买人口的费用,现在差不多抓了五万人了,这就去了差不多一百万,加上流星弹、撑杆雷、鱼雷,二十万贯是至少的,抢来的船算二十万贯了不起了,这么算起来,一百万贯的消耗是至少的。这还只是小打小闹,娘的!战争真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啊!”
龙久算这笔账,茅庚觉得龙久替自己把话说了,这还不算韩侂胄那边的投入,他们至少也贴进去十万贯。不过,茅氏集团现在不差钱,茅庚笑了笑,见刘文斌神情有点不虞,反过来作高屋建瓴状,说道:
“100万贯的投入也是值得的,取得制海权,主动权就牢牢地掌握在我们手上,比起此前强占佐渡岛的方案,成本不见得高,因为强占佐渡岛也许真如马奋所指出的,会打成持久战消耗战,所以夺取制海权成本也许还低一些,至于效益嘛,我想一定会高得多。”
刘文斌哈哈一笑,摊开一份地图,在地图上一指,很自豪地介绍道:
“咱只是恶战了两场,后来的行动还算轻松,算是基本搞定了日本这里的制海权。跟你们说吧,日本人现在能找到渔船就不错了,他们的战船都被我们收拾得差不多是干干净净了,所以,现在只要是岛屿。我们随便占,除了佐渡岛、伊豆群岛,还有这里,隐歧群岛,这里,种子岛,这里---,如今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哦,不,是在耶律大王的控制之下,嘿嘿,到时候,这些岛,都得拿钱来赎。而且谣言也放出去了,耶律大王要在日本这里复国,成立东辽国。耶律大王不认逃亡中亚成立西辽的耶律大石,东渡扶桑准备搞出来一个东辽,日本人现在急了,估计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宫中闲谈
赵昚中风之后,经过一番调理,如今已大见起‘色’,两条‘腿’固然还处在瘫痪状态,但上半身已经逐渐复原了,虽然右手还有些不太利索,但中风之后能恢复到这样,已是颇为不易。这里面就有彭勤方的功劳,当然也有说是一众太医共同努力的结果,但从赵昚一直坚持让老彭为自己调理来看,就可见老彭在赵昚心目中的地位。
彭勤方这一日又来到了皇宫,赵昚已经可以借助轮椅活动了,彭勤方进‘门’的时候,赵昚坐在专‘门’定制的轮椅上,由小太监陪着,正在读报。
过两天便是元宵,赵昚的‘精’神看起来不错,也许到了上元节那一天还能坐着轮椅看‘花’灯呢。
彭勤方例行问了问赵昚感觉怎么样,右手是不是感觉又好了些,赵昚摇了摇右手,苦笑道:
“总算能握‘毛’笔了,还是不得劲。呵呵,也不指望它恢复如初了,唉!老咯!不顶用了。”接着便道:“正好你来了,先不忙调理,来,陪我说说话。”
赵昚上半身恢复才两个月,既然已经禅位给了赵惇,赵昚这两个月也只是关注一下大宋的大事,赵昚在位的时候是一个勤政的皇帝,如今赋闲在宫中,赵惇也时常来看看,赵昚间或也会问问朝中的事情,不过总归还是放手的,并无非要干预朝政的意思。而此时的赵惇登基不过半年多,除了时常到赵昚这里问安,间或也会咨询一些朝政之事,赵昚这个太上皇当得也算心情舒畅。
真实历史上赵昚也是禅位给了赵惇,禅位不久之后赵惇便与赵昚父子关系不蔼,起因是赵昚干预赵惇立储,赵昚希望立赵抦为太子,因为按道理原本的皇位应该是赵抦的父亲赵恺的,结果赵恺早逝,赵惇才得以成为太子,在赵昚想来,将皇位还给赵恺的儿子赵抦,这是很合理的,况且赵抦聪颖,因此赵昚力主赵惇立侄子赵抦为太子。问题是,要赵惇不立赵惇的儿子,却去立赵抦为太子,赵惇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加上赵惇还有一个厉害的皇后李氏,枕边风一吹,这一下赵惇对赵昚就有所不满了,到最后,赵惇甚至都不愿意去父亲那里问安,更离谱的是,赵昚逝世的时候赵惇竟然拒不服丧,这一下在大义上就大大的失分了,由此被臣子们认为不孝、忤逆,甚至有臣子认为赵惇的神志出了问题,最后在1194年被臣子们请了太后旨意用一场宫廷政变搞下了台,值得一提的是,那场政变的主角之一便是韩侂胄。
在本时空,赵昚还在口不能言的时候,赵惇就立了赵扩为太子,所以赵昚就算有想法,也来不及说出来了,父子的关系于是显得和谐得多。
扯远了,书归正传,赵昚觉得彭勤方不仅是一个不错的护理太医,还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赵昚本来快下围棋,但中风之后记忆力和计算能力大幅下滑,下围棋就失去了乐趣,闲暇的时候也就是读读报,与人聊聊天,其中与彭勤方聊天的时间最多。
彭勤方心道,也不知道今天老皇帝要聊什么。
“日本人的使节到了临安,你知道吗?”
“也不知道是源赖朝派出的使节,还是后白河天皇派出的使节?”老彭心说,日本人应该是撑不住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装备了鱼雷这种大杀器抗衡的国家目前还没有,本时空目前只有大宋有蒸汽机之类的奇妙黑科技,因此日本人找大宋求援本就是穿越者计算好的的。
“这个倒是不知道,你觉得应该是谁派来的使节?”赵眘只是听老彭说过一些日本天皇和幕府的一些事儿,其实老彭对日本天皇和幕府的关系也只是道听途说。
“这个吗,似乎应该是日本天皇派来的使节吧。毕竟镰仓幕府只是军阀专权,名义上还是效忠天皇的,我要是源赖朝,也许,也许会派人去向北海郡王求援,若是北海郡王能帮日本解除海盗大患,犯不着舍近救远,来临安求大宋。”老彭这是说得比较好听,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大宋朝廷效率一向低下,对于动兵之类的尤其谨慎,等大宋朝廷决策下来,说不定黄瓜菜都凉了。其次源赖朝作为窃国的军阀,恐怕会感到心虚,因为大宋是讲究君臣大义的,皇帝至高无上,万一拜了大宋这尊菩萨,请来了一帮坚持正统的武将,到时候一帮外来的大兵支持天皇重揽大权,那就糟了。
“据那日本人的使节陈述,说那耶律家的海盗厉害之极,合日本一国之力也奈何不得。他们说得好不夸张,说海盗又是喷火的轰天雷,又是钻水的飞鱼雷,心中必定是怀疑这是大宋武装出来的队伍,但只敢闪烁其词,不敢明说,呵呵。不过,实在想象不出日本一个国家竟然被一帮乌合之众在海上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赵眘上了年纪,又经历了中风这件倒霉事,卸了皇帝这件差使,人已清松,就变得有点老小孩的味道,反正如今说话不用负责任,所以说起日本人被坑这件事来,显得兴趣盎然。
彭勤方心道日本人的使节可能还有点死要面子,据茅庚飞鸽传书通报的情况来看,日本人的船差不多都不存在了,不是被烧光就是被抢光,能找到船只跑来大宋求援已经是烧高香了。传说中耶律家的海盗船,那是装备简易型无后坐力炮——流星弹,以及霰弹枪的,加上鱼雷、撑杆水雷这样的大杀器,这能叫乌合之众吗!
“日本人没有火器,这海战当然就没法打了,就拿着钻水的飞鱼雷来说,不管多大的木船,挨上一枚就得报废。”彭勤方觉得还是应该跟老皇帝科普一下,鱼雷的事情原就不必掖着藏着,只是这飞鱼雷的名称有点雷人,‘射’程才几十米的鱼雷那能叫飞鱼雷吗!
“照你这样说,大宋的水师也应该尽早装备这个甚么飞鱼雷咯。而假若异日大宋的沿海也受这等海盗抢掠,将何以应对?”
“成立海军呗!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海盗他就不敢来了,来了就是找死。再说了,暂时其他国家还造不出飞鱼雷,陛下休要担心,蒸汽机、热球式内燃机这些机器,难度可不小,没有个十年八年,别的国家也造不出来。”临了彭勤方还是忍不住实话实说:“陛下,对付日本人的,可不是一般的海盗,对吧!是御用海盗,御用海盗才能有这个装备,陛下不会真把他们当十恶不赦的海盗了吧!”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我都还记得呢。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夏裔岛的安全,也包括库页岛的安全,一个有能力威胁到大宋与夏裔岛海上运输的日本不符合大宋的利益,因此有必要消除日本的海上威胁能力,根据这个宗旨,日本人最好只拥有小型的渔船,或者舢板。这是你说的,对吧!当然,我也不反对这种说法。”
这么大的行动当然瞒不了皇帝,卢易见那边已经跟赵惇报告过了,而彭勤方则跟赵眘透了底。考虑到夏裔岛孤悬海外,的确有必要削弱日本人的海上威胁,这事儿一提出来,现任皇帝和太上皇都觉得日本横亘在去往夏裔岛的海道上,的确是如鲠在喉,这根刺能剔掉那当然最好不过。于是皇帝和朝廷睁只眼闭只眼,由着耶律家的海盗在日本肆虐。
“陛下英明!日本人拥有海战能力就是我大宋的灾难,所以必须将它的海上力量抹掉。”彭勤方一看老皇帝眉开眼笑的样子,心道面前这个政治人物兼老小孩至少在这一刻‘挺’可爱的,嗯,至少还有梦,身残心不残啊。
赵眘听了英明二字,还是很受用的,不过接下来的话就有点忘了自己原本的政治家角‘色’:
“看来日本人这一次吃亏吃大了,只不过,《新报》也好,《特区新报》也好,包括《大宋京报》都异口同声声讨耶律杀这厮,邪恶,恐怖,还野心勃勃,对于这样的海上剧盗,我大宋也有责任剿灭,而且我大宋素来以仁义为本,若是出兵还要讲价钱,此事多有不妥吧。”
关于大宋报纸对海盗这事儿,声讨一下还是必须的,要不然就说不过去了,此前编了那些先进船舶和厉害火器被抢劫的故事,大宋这边至少在舆论上要表态吧,嗯,大宋的舆论那绝对是传播正能量的阵地。
耶律杀这厮放在后世,就是契丹复国主义极端分子,属于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是邪恶轴心,大宋当然义不容辞要扛起反恐的旗帜,像后世美帝那样发扬国际主义‘精’神,出钱出力打击世界上的一切恐怖主义,大宋作为占领了本时空道德制高点的天朝上国,也应该履行使节警察的职责。
彭勤方一看老皇帝起了仁慈之心,连忙提醒道:
“陛下,你看历史上战国时代,七国争雄,割地请援兵那是司空见惯,对吧!帮他日本人摆平海盗,至少也得割点地,出点军费吧。朝廷抹不开面子,这好办!依我看,朝廷就没必要直接面对日本人,让北海郡王或者朱熹先生去料理,就足矣,或者,辛稼轩也行。恕我多嘴,陛下,你以为呢!”
“你说的不错,一帮海盗,哪用得着我大宋天朝朝廷水师出马,对付那帮乌合之众,赵抦出手,就足矣!日本人要谈,就和赵抦的代表谈吧。彭爱卿,你就是这个意思对吧!呵呵。”
第二百九十五章 王朝兴衰
站在赵惇的立场上,当然是不会让赵抦风头太劲的,过去的两年多,赵抦已经出够风头了,若是这一次再让赵抦借处置日本问题再大出风头,这显然不符合赵惇的心意,所以赵惇最后钦定的人选是辛弃疾。
既然不能由朝廷出面,赵抦也许合适但不能让他出面,而朱熹嘛,或者会因为前些时“海归动粗”事件而与海归中的某些人有些芥蒂,而比起朱熹来,辛弃疾有着自己的优势,比如早年有带兵经历,后来所练的“飞虎军”也颇有战力,可谓文武双全,再说和茅庚以及一众海归的关系都不错,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卢易见的提醒,所以,最后这个得到朝廷授权全权处理对日问题的人选就成了辛弃疾,真是众望所归啊。
接了朝廷之命,正月下旬,辛弃疾率领一票人员,来到了夏裔岛,这里才是对日的主战场,赵抦要尊重,茅庚是幕后‘操’纵者,韩侂胄也在夏裔岛,最关键的,是日本人派人上赵抦这个北海郡王这里求援了,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夏裔岛这边才是对日的第一线,于是辛弃疾没有别的选择,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对日准前线夏裔岛。
拜会了赵抦之后,辛弃疾便来函馆找茅庚了,此行同来的还有陆九渊,而茅庚觉得有点胆儿怯,便拉了龙久作陪。话说这幕后“黑手”的压力还是‘挺’大的,嗯,是潜意识里的道德压力吧,看来自己没有演绎‘奸’邪之辈的天分啊,好在龙久在后世的国企已经‘混’得脸皮相当之厚了,厚黑的角‘色’适合他,两位大佬千万别拿仁义来说事才好,若真的那样,说不得只好由龙久来挡箭了。
天气真冷,外面正下着雪呢,北海道的维度有点高,冬天比较漫长,这时候差不多正是最冷的时候,陆九渊穿着大宋版羽绒服,时不时的来两声咳嗽,茅庚说你老人家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夏裔岛这里挨冻来了!不过反过来一想,辛弃疾找陆九渊一起来,必定是因为陆九渊和赵抦和自己相处十分相得的缘故。
进了烧了地暖的屋子,陆九渊感觉好多了,喝了两口热茶之后,便道:
“先不谈日本方面的事。易生啊,这夏裔岛已经如此之冷了,库页岛那里应该更加寒冷吧,好像这会儿连那边的海水都冰冻了,可见冷得很呐!我有一事不明,目下,如此大一个夏裔岛尚未好好开发,却为何急于大举开发库页岛呢!难道---难道你易生有何想法不成!又或者其他人有什么想法,我只是好奇,稼轩也好奇,这里没有外人,不妨开诚布公地说说其中的道理,我知道,你茅易生向来是想法独到,也许你有你的道理。”
不说日本的事,却说这个,这是什么情况!茅庚对于此事的说辞倒是早有准备,不过在陆九渊面前,还有辛弃疾也在,睁眼说瞎话愣是有点底气不足,一时不知道如何分说。
旁边的龙久一看,茅庚竟然将预先编好的台词给忘了,那就我来吧:
“两位大人请听我分说,这库页岛吧,金国声称拥有主权,不过呢,他金国对库页岛什么都没管,既然这样,我们先占了,在那里先开发起来,有了这个既成事实,将来总有一天这库页岛的主权要落到大宋名下,对吧!光占领不开发,必不能长久,嘿嘿,茅氏集团是代大宋开发库页岛呢,赔钱的事又岂能长久!所以,茅氏集团白开架势开发库页岛,乃是百年大计,库页岛那里盛产‘毛’皮,又发现了煤矿,一开始肯定要赔钱,也许几年之后,就能赚回来,我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茅特首觉得可行,开发库页岛有钱途,就干了。”
辛弃疾笑道:
“这样说也算是一种说法,不过,易生呐,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吧!你和象山先生,和我,都算是忘年‘交’了,还有什么要瞒住我们吗!再说,库页岛这事终究也算是好事一件呀。”
茅庚心说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两位都是高人,跟他俩打马虎眼看来是不行的,不如干脆摊开来说:
“其实呢,也没有什么离经叛道的想法,也就是想找一块安静的地方一心一意搞建设罢了,哦,其实这样说还不够准确。”茅庚这时候忽然有一点冲动,望了望面前的两位大宋名士,咬咬牙,话锋一转,却说道:
“先不说库页岛之事,我今天倒是想跟象山先生和稼轩先生聊一聊历代王朝兴衰,呵呵,当然,这只是班‘门’‘弄’斧。”
“好啊,今天本就是随便聊,易生想必有独到见解,说来听听。”陆九渊与茅庚相处日久,自是明白茅庚不会无的放矢。
“先说秦朝,一举扫平七国的强秦,谁也不会料到竟然会二世而亡,再说汉朝,汉武帝时代,封狼居胥,气吞万里如虎,然而到了三国时期,军阀‘混’战,赤地千里,汉朝就此倒下。唉!这便是王朝兴替。所谓万世基业,乃是痴人说梦。人世间的兴衰变幻,实在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茅庚顺口就将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的句子给带了出来,不过这首词要到1205年的时候辛弃疾才会写出来,旁边的龙久为此递了一个眼神过来,不过茅庚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说到此,陆九渊和辛弃疾都心有感触,本朝就算是北宋时期,连幽云十六州都一直不能夺回,到后来靖康之耻,二帝被掳,仓皇南渡,本朝的兴衰往事,想起来就令人心痛。
“再说唐朝,唐玄宗开元盛世,万国来朝,一时好不风光,后来呢,安史之‘乱’令得唐朝元气大伤,谁能想到,盛衰就在唐玄宗一念之间,读这段历史,无不扼腕叹息,对吧!”
这时龙久‘插’嘴道:
“其实安史之‘乱’之前,唐玄宗就出了昏招,比如两次征南诏,第一次征南诏败了,唐玄宗还不收手,又来了第二次征南诏,这一次是全军覆没,前后填进去将近二十万‘精’兵,要是有这二十万‘精’兵在,就算安史之‘乱’爆发,也能很快平息,唐玄宗是前期对外扩张一路大胜,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还自以为天下无敌呢,呵呵,这算得上是自掘魂墓吧。”龙久说得来劲,继续说道:“其实本朝也是,徽宗眼看治下的大宋繁‘花’似锦,想必是‘春’风得意之极,恰好金人相约攻辽,徽宗皇帝于是做起了超越汉唐的大宋梦,然后呢,想不到竟然招致了靖康之耻。”
说到这里,龙久一看辛陆二人脸‘色’发青,心道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有点犯忌了。茅庚连忙接口道:
“龙兄也是就事论事,象山先生和稼轩先生勿要介意。今天说这些,无非是说说前车之鉴而已。我想说的是,按照目前的发展趋势,再过几年,大宋必定会成为天下最强盛的国家,扫灭金国西夏,哪怕是征服西辽,也不在话下。但大宋能一直强盛下去吗?很遗憾,答案只会令人失望!历史告诉我们,没有只盛不衰的王朝,所以,我们要未雨绸缪。”
后世的英国当老大当了两百年,衰落了,美帝随后当了老大,然后美帝又有了衰落的迹象。可见风水轮流转,明日说不定就到了谁家。
熟知历史的辛弃疾当然不可能否认,也许还在心里叹了一声“**总被雨打风吹去”,口中却忍不住问道:
“如何个未雨绸缪法?”
“也许,一个王朝应该有一个自我参照的法子,这也是我当初建议设立特区的原因。让特区有最大的活力,有最大的愿望去创新,去发展,而不是因循守旧。这样有一个好处,特区失败了,大宋的其他地区不受影响,特区成功了,大宋的其他地区可以借鉴经验,嗯应该说,经验和教训都值得借鉴。也许这样一来,一个王朝的繁荣就能维持得更久。”
“高雄不是特区吗!你说的这些作用,现在我们都看到了。易生啊,你到底要说什么?”
茅庚挠挠头,硬着头皮说道:
“高雄是特区,不过,还应该有更好的特区,台湾毕竟离中枢太近了,慢慢的就会被同化,最后就起不到特区的作用了。特区最好离中枢远一点,另外,条件也尽可以艰苦一点,艰苦到什么程度呢?要艰苦到没有特殊的政策就会发展不起来,这样,或许可以特得更彻底一点,我觉得,库页岛应该就是一个合适的地点,我们想将它建设成为一个大宋的试验区,一个高度自由的地区,它属于大宋,但是它会跟大宋的其他地方不同。也许,这样一来,它与大宋的盛衰周期会错开,然后,在大宋需要的时候,可以为大宋纾解危难,同样,当特区需要的时候,大宋也可以为它纾解危难。”
靠!你把它当后世的香港澳‘门’啊!龙久禁不住乐了。也对,美国的拉斯维加斯赌场就开在沙漠中,沙漠条件够艰苦吧,所以咱开赌场,政策够特吧。呵呵,茅特首的逻辑倒是不容辩驳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特区底线
接下来,茅庚将自己对库页岛的设计粗略解说了一遍。(..tw)
这事不能不讲个明白,开玩笑,让面前的两位大宋大佬产生误解那怎么行!于是茅庚郑重其辞地表态:库页岛将来必定是大宋属下,可以驻军,还承担朝廷税赋。
至于税赋的搞法,当然不能按照大宋的法子来,比如可以搞个包税什么的,后世的国朝改革开放后有一段时间不是也搞过包税的嘛,貌似堂堂中央财政还跟地方财政借过钱呢。咱在库页岛也就是搞一个小特区,经济特区的成分更多一点,财政更独立一点。
至于特首嘛,咱不搞封建,父死子继那一套咱不搞,朝廷就更放心一点了吧。非要问咋个具体搞法的话,这么说吧,股份公司那一套两位大大都见识了吧,差不多就是按照股份制那一套产生董事会董事长,哦,不,是特首!然后再由朝廷盖个萝卜印,哦,不,应该是朝廷搞个委任状。话说,这事儿汉唐和本朝都干溜了的,后世的香港澳‘门’走的程序也差相仿佛。本时空叫羁縻,后世叫特区,就严谨‘性’而言,还是特区的称呼严谨一点,搞了一两千年,名称也总得与时俱进,对吧!
茅庚敢跟陆辛二人直说此事,那当然也是研究了两人可能的反应的。
先说陆九渊吧,能说出“六经注我,我注六经”这种话的,当然不可能是食古不化的腐儒。“心学”本就是新儒学,而且,陆九渊此人还是王安石的粉丝,陆九渊还特意撰写了一篇《荆国王文公祠堂记》,对王安石的人品道德、学业以及治国之术推崇备至,总之,陆九渊眼中的王安石,英才盖世、不合流俗,是一个毕生都在传播正能量的“高大上”人物!仅仅从这一点来看,就可见陆九渊对改革家的态度。后世更是有人研究得出结论,说陆九渊的“心学”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王安石的“新学”,连他们两人说的话,好像都一脉相承,王安石说“善学者,读其书唯理之求,有合吾心者,则樵牧之言犹不废;言无理,周,孔所不敢从。”,陆九渊则说“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
反正,陆九渊是儒学的改革先驱总是不错的,后来大明朝的王阳明就是心学的传人,王阳明主张“解缆放舟,由我。”——看看,陆九渊算得上是解放思想的先驱,不过话说得还没有那么‘露’骨,王阳明就更直白,直接就有了解放思想的提法。(..tw好看的小说)
所以,“心学”这一‘门’的儒士应该是不会反对改革的,陆九渊更不会。再说这两年来朝夕与共,茅庚算是把陆九渊‘摸’透了,基于自己在高雄特区取得的一系列绩效,以及对自己人品的信任,估计陆九渊也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至于辛弃疾,既然跟陈亮‘交’好,那就不用太担心了。陈亮是什么人!陈亮是事功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这是事功派的信条,妥妥的便是“黑猫白猫”论的鼻祖啊。既然与陈亮相‘交’莫逆,辛弃疾自然不可能是那种被条条框框束缚的人。
就拿辛弃疾本人做过的事来说吧,有些事更是足以用离经叛道来形容。比如说在长沙的时候督造营房练兵——练的是飞虎军,期间朝廷收到各种对辛弃疾的物议,要求暂停建造营房,要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也就停工了,但辛大帅不一样,辛大帅索‘性’上演了一出生米煮成熟饭的好戏来跟朝廷打马虎眼。首先,他把朝廷的令牌压下,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抢工期,停工令藏起来,先建完再说。瓦不够,不怕!令长沙市民每户送瓦20片,立付100文,于是,两日内屋瓦便全部筹足。铺砌道路需要大量石块,石块不够,他又下令调集全城在押囚犯搞起了大会战,并祭起了“计件制”这件大杀器——超额完成者还能减刑!不用说,有此非常手段,自然是“三军”用命,于是,营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修筑完毕。工程完了之后,辛大帅这才拿出朝廷旨意,摆出一副遗憾的口‘吻’,对不起,我修完了,这旨意才收到。这事当然让朝廷不爽,辛大帅也光棍,打报告表示,这事就这样了,连账本我都送上朝廷,你们可以查账,爱咋地就咋地吧!
从这一件事上看,是不是有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派呢!而从辛大帅的手段来看,这又哪是思想僵化的人干得出来的!所以说,辛大帅也是思想解放的典范。
同时,辛大帅还是十分江湖气的一个人。
辛大帅的江湖气,在朝廷有些人来看是江湖匪气,辛弃疾原就是跟着草头王耿京揭竿抗金的,有江湖匪气一点也不奇怪。
辛大帅的江湖气,江湖版本则真真正正是江湖义气,有故事为证。
话说庆元六年(公元1200年),被庆元党案构陷的朱熹在福建病逝,此时正当韩侂胄权势熏天,一手导演“庆元党案”的韩侂胄发出禁令,禁止各界为这位一代理学宗师送葬。可叹朱熹的‘门’生、信徒虽多,却因一纸禁令,竟然多不敢前来吊唁。一代大师的葬礼如此冷清,冷清到令人唏嘘,但别人回避,辛弃疾却无视朱熹是被官方批倒批臭的“罪人”,高调到场吊唁,而且,还亲作悼文,对朱熹给予极高评价:“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为公死,凛凛犹生”。
这便是辛弃疾,一个满身江湖豪气,一个词中满是豪迈,一个不拘一格的辛弃疾!茅庚觉得,在本时空,最可能理解和支持自己和穿越界的人,其中应该就有辛弃疾。事实上,辛弃疾在五矿控股的运作上,就已经是无保留地支持过自己了,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令自己失望吧。
茅庚的库页岛计划,自然让陆九渊和辛弃疾感到惊讶,其中也不乏对二人的触动,两人于是不免陷入了沉‘吟’。
你说茅庚这说法过分吧,可自汉唐直至大宋,羁縻这种政策用得实在是太多了,就连腹心之处的新化、安化在百年前都是羁縻的区域,更别说边远地区了。说起羁縻,很多情况就是担了一个名而已,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朝廷对某些羁縻地区的管理状况,简直是稀松得一塌糊涂,大宋除了一个冠名权之类的虚飘飘权利之外,其他什么管理权都没有。貌似茅庚说的库页岛这种特区模式,还算是好的,将来朝廷可以驻军,还可以征收税赋,这样的特区总比那种挂名属地强吧。
不过呢,你说茅庚的说法一点也不离经叛道吧,那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这总觉得哪里不对,是了,比如,万一这库页岛要是成为强藩,万一参与国内政争,诸如此类,茅氏集团急剧膨胀的能力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万一尾大不掉如何是好!
不过还是陆九渊第一个想过来,说道:
“自秦设郡县制以来,尤其是汉唐以降,其实早已是官无封建,倒是吏有封建,自古以来,皇权不下县,向来都是缙绅与世代相传的地方小吏把持基层政治,此事恐非一时可以改变。朝廷所关心的,一是征收税赋,二是道德人心,落到实处则是税赋、刑名而已,易生在高雄,助朝廷创收已远超正常税赋,刑罚则有专司,皆不违圣人仁义之道,若是库页岛亦是如此,则朝廷无虑库页岛治理不得法也。加之有朝廷驻军,不至另生枝节。适才易生所言,说及王朝更替,细细想来,也有一定道理,但果能错开盛衰周期么?陆某有些存疑。”
龙久早就听茅庚说过,陆九渊对封建社会的界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陆九渊认为,郡县制时代都是流官,倒是县级的胥吏都是子承父业,一代代在接力,是事实上的“胥吏封建”,所以在一县之内,差不多都是“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县官”,而胥吏和缙绅一联手,基层的事儿实际上都是他们说了算,倒是县官常常打酱油,想一想这跟自治真没多大区别。县官不较真打酱油的事,司空见惯,你只要在赋税徭役上能‘交’差,不闹出什么大事,县官就能考评绩优,朝廷则觉得这是天下大治。正因为如此,考虑到大宋对基层十分悲催的控制力,以陆九渊的眼光来看,茅庚所谓的库页岛特区计划其实也不算什么离谱的事儿,至少有底线!陆九渊认为,这样的特区可以有。
陆九渊起了个好头,辛弃疾随即‘露’出了微笑,很轻松地说道:
“经营库页岛,将来让库页岛置于大宋辖下,此事当然是一件好事。库页岛既是苦寒之地,条件恶劣之极,于情于理都应该设为特区,夏裔岛能设,库页岛就更能设。不过届时这个库页岛特区究竟能不能像易生所说的这样,就不好讲了,只能说不失为一个路子,呵呵,这也不是我们现在说了就算的。我的看法嘛,是做了再说。反正,我大宋的头等大事还是北伐恢复大计,如今既然要和金人虚与委蛇,也犯不着在库页岛的归属上触动金人,只要能实际控制,就比什么都好。”
茅庚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辛弃疾这话应该多少是代表了朝廷的意思,看来朝廷不会有什么阻力了。不过也是,库页岛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宋朝廷估计也看不上眼,只要自己和一帮“海归”不闹得太邪乎,为这个小事较真,朝廷觉得不值当。
现在茅庚的表态很不错,辛弃疾自然不会再啰嗦,于是欣然转移到今天的主题:
“好了,现在来说说日本的情况吧,易生啊,你们有什么好建议?”辛弃疾这次兴师动众从台湾到夏裔岛,毕竟是冲着日本问题而来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访问日本
说起日本的事儿,不必茅庚开口,自有龙久来说。(..tw无弹窗广告)不一会辛弃疾和陆九渊就明白了目下的态势。
从地图上看,日本这个岛国本就只是丁点儿大,这还罢了,它还不是一个囫囵个儿,它是由隔海相望的三个岛屿组成的,最大的一个岛是本州岛,其次是九州岛,最小的是四国岛。不错,这时候是日本三岛而不是“日本四岛”,真实历史上,这个时代的日本人根本就没有去打北海道的主意,所以夏裔岛跟日本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大宋拥有夏裔岛,日本人屁都不能放一个。
悲催的是,如今的日本三岛,被一帮所谓的“海盗”坑得很惨,凡是像样的船只,不是被抢,就是被烧,没了船只,现在连三岛之间正常的往来都成了问题,日本人面对这个烂得不能再烂的局面,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打吧,打不过,藏吧,船只藏也藏不住,一个岛国的船只可不是小数目,但架不住今天消耗一批明天又消耗一批,最后真没几艘像样的船了,还好,海盗总算有些忌惮,没有深入内河赶尽杀绝,一些开进内河中的船只得以幸存了下来,但这又怎么样!出不了海啊。没奈何,只好求助大宋。据说还求到了金国头上,但很明显,只有大宋才能帮日本人收拾这个局面。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是日本人有求于大宋,价码可以可以开得高那么一点,日本人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底牌。有鉴于日本三岛横亘在大宋与夏裔岛的途中,一些关键的要点是务必要控制在自己大宋手上的,像对马岛、还有佐渡岛。至于其他的,则可以相机行事。此外,还得出点借兵钱吧,两千万两白银这个开价不高吧!甲午一战失败后,清政府赔偿了两亿三千万两白银,还可让了台湾岛,所以两千万两的开价一点也不高。
龙久觉得2000万两白银不高,茅庚虽然觉得高点但对日本人要的就是这么个宰法,所以龙久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茅庚还微微颔首。
而辛弃疾对此也没有意见,前面说过,辛大帅是有一点江湖匪气的,抢日本这帮王八蛋让大宋富国强兵,辛弃疾觉得这是一件很爽的事。但陆九渊就不一样了,宅心仁厚的陆九渊有点不落忍,觉得这一刀下去剁得太狠了一点,不利于大宋仁义这个普世价值在世界上的推广。
最终还是辛弃疾拿出了一个主意,这主意有点“先礼后兵”的意思,陆九渊一听,虽然觉得同样还是趁火打劫,但抵触情绪没那么浓了,反正陆九渊此后也不参与这事了,也就再不多话。
二月初,辛弃疾亲率以四艘大船和四艘快艇组成的大宋舰队,造访镰仓,同行的有姜伯虎、龙久、刘过和苏师旦。
辛弃疾是大宋的封疆大吏,还是天下之名的大词人,堪称是本时代闻名世界的神级人物,源赖朝没想到辛弃疾这样的高人能来日本访问,立时摆出了最高的接待规格,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接待辛弃疾一行。
不虔诚一点也不行啊!光是人家开来的船,就有一艘蒙铁皮的船,船不算大,就三百吨,但看起来吓人啊,何况还有一千吨、八百吨和六百吨的战船,以及令人闻之色变的雷击快艇,雷击快艇还一来就是四艘。这个舰队可以秒杀日本之前拥有的战船,海盗们也不是对手,崇拜强者的源赖朝对此只有雌伏的份。除了对武力的崇拜,还有一个事实是,从来就没有大宋的进士级别人物莅临过日本,就更别说辛弃疾这种文武双全的天朝神级人物了,这年代,来一个大宋的和尚就被日本尊崇到了天上去,所以,包括源赖朝在内的镰仓幕府帮众们完全是一副追星的粉丝做派,就差匍匐在辛弃疾这尊大神脚下了。而且,大宋代表团中还有一个牛人,就是江伯虎,江伯虎一开始考的是武举,是淳熙八年的武举状元,但这家伙骨子里重文轻武,一心想做文官,结果在淳熙十一年,江伯虎又中了文进士,“文武双全”这个词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就算辛弃疾不来,一个江伯虎就足以让日本这一帮人顶礼膜拜了。
辛弃疾面对充满崇拜的源赖朝,倒也是客气得很,以一副正义的口吻表示,耶律啥的家伙也抢劫了大宋,大宋的一些先进战船也落入了此獠之手,属于大宋发榜捉拿的海贼。何况他还企图占领日本复辽,大宋朝廷经过研究,决定帮助日本剿灭此獠。
源赖朝一听,这敢情好,天朝果然是仁义之邦,待平息海盗,日本自当进贡云云。
辛弃疾心中冷笑,心说你们日本人所谓的进贡,大宋收了贡物还要赏赐,结果大宋的赏赐比进贡的东西价值还高,这算什么诚意!求人办事连送礼都不大气,嘿嘿,看龙久怎么玩死你们!
当然,要源赖朝大气有点难,2000万银子和割让岛屿什么的,源赖朝可大气不到这个份上。源赖朝甚至有点侥幸心起,天朝不是向来自诩仁义吗!心道咱说不定还能占点便宜,像辛弃疾这样的大宋封疆大吏访问日本,说不定一高兴,给日本拨点款援助一把也是可能的。
但随即源赖朝就意识到这个辛大人难以对付了,辛弃疾表示,自己代表大宋,还得去京都与天皇会晤,虽然你源赖朝是事实上的当政者,但外交礼不可废,天皇还是要见的。名义上天皇的确是日本的统治者,辛弃疾要与天皇打交道,源赖朝也没法阻拦。
事实上,到镰仓,晒晒战船示威的意思更多一点,这是特意展示实力给源赖朝看的。
不一日来到京都,这时代天皇是在京都而不在东京,辛弃疾这种高规格的使节来到京都,让后白河天皇和后白羽天皇同样受宠若惊,辛弃疾的表态同样很令人感动,不愧是仁义的天朝啊,俨然过两天就能将可恶的后辽国海盗赶尽杀绝,对此,后白河天皇很满意。要说的是,由于吃了茅氏集团的盖中盖和鱼肝油,这会儿的后白河天皇身体还顶得住,不像历史上那样马上就会忧郁而终,令人振奋的是,他从辛弃疾的话中,隐隐地感觉到大宋可能会为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后白羽天皇的撑腰,毕竟自己这一方才是正统,须知,大宋是讲正统的。
访问很成功。辛弃疾忽悠一通,就走人了,留下了江伯虎、龙久和苏师旦,声称他们是联络员,具体负责与大宋水师的人联络剿灭海盗,云云。
辛弃疾一走,大宋的船队开始象征性地在日本的海岸转悠了一下,然后声称什么海盗也没有看到,海盗不知何处去,无盗可剿啊。
可过不得两天,又有海盗纷纷作案的奏报传来,于是天皇找江伯虎一行前去咨询。
这一行中,名义上是江伯虎唱主角,但实际上却是龙久为主。
龙久就表示,其实耶律这一伙海盗不光是抢日本,最近的又将目标转向了金国,抢了金国不少船只,所以大宋的水师对于剿灭这伙海盗没什么积极性,咱跟你透露一声,这帮水师多半是更愿意留着这帮海盗,好祸害金人,可能连朝廷的兵部也是这么个暧/昧的态度。至于可能会连带祸害你们日本,这事我们暂时也爱莫能助。
龙久这是要慢慢的敲竹杠了,的确海盗们这段时间也抢了一些金人的船只,因为日本这里没什么大船了,去抢一批大船卖给台宋海贸,貌似效益还更高。不过,日本人这里,抢起来没风险,反正海盗船和大宋战船有躲猫猫的默契,自从大宋战船来了之后,也就好了那么几天,然后一切照旧,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上岸抢劫抓人,比之前还狠了。
又过了两天,大宋的战船奉命开赴东海,据报海盗们又有抢劫大宋的迹象,日本朝野一看,好不容易请来了菩萨,这一下又要走了。如何是好!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夏裔条约
江伯虎、龙久一行被太上皇后白河法皇请过去咨询,当着后鸟羽天皇和一介日本公卿,正使江伯虎一本正经作严肃状,苏师旦在一旁打酱油,大宋这边基本上是龙久包打包唱,龙久拿出了后世外‘交’新闻发言人的架势,将话说得滴水不漏。
的确,在后世‘操’练娴熟的龙久打起马虎眼来还是很在行的,照龙久的说法,大宋的战船来武装游行一次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是高举仁义的伟大旗帜,是发扬国际主义‘精’神,这才不远千里来帮日本人的。但海盗是什么人呢,他们是游击‘精’英,是躲猫猫的至尊高手,是流寇,他们见到强敌就避战,反正不跟你硬碰,你进他就退,你退他就进,大宋的战船战力虽强,但毕竟没有海盗船多,而日本方面只有可怜的一点船只配合,太不给力了,就凭这,想抓住海盗那当然是别想了。大宋的战船不可能无限制地呆在日本跟海盗躲猫猫,大宋耗不起。现在大宋可能后院起火,要撤回战船,这无可指责。
龙久的话当然是外‘交’说辞,但日本君臣听了之后,谁都挑不出刺,只能干瞪眼,人家义务来帮你,你还能指责人家大宋剿匪不力不成!于是又有人当场提出来要向大宋购买战船和军火,意思是说买了船和厉害的军火,自己就能将海盗灭了,龙久自然是按照既定的限购策略,当场就表示,除了在有限的方面放开对日本销售之外,想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没‘门’!
想买雷击快艇?对不起!这是非卖品,铁皮战船同样是非卖品,霰弹枪也是!大口径流星弹?这也是是非卖品。飞鱼雷?当然更是非卖品。蒸汽风帆动力船可以卖,但是得预订,‘交’船得半年以上的时间,小口径的流星弹、小型的水雷可以外销,但对不起,没有现货,流星弹如今在国际上是抢手货,订单爆满,订货都订到了三个月之后了,至于小型撑杆水雷,产能有限,先得满足大宋水师的需求,才能外销,要买的话趁早预订,预订的话,这两样武器可望在四个月左右‘交’货。
这一下,日本君臣傻眼了,就算四个月之后拿到撑杆水雷和流星弹,也奈何不了耶律家那些海盗啊。看着日本君臣面面相觑那样子,龙久三人心中都很爽,不过只能装出遗憾的样子,在一众失望的目光中告辞而去。
当天下午,身为议奏大臣的九条兼实来访,龙久早就‘弄’清了这个这个九条兼实的背景,九条兼实是源赖朝安‘插’在朝中的人,是十位议奏的笔头,也就是为首者,他还是后鸟羽天皇的岳父,源赖朝来访,那是秉承源赖朝的意思,这是想通过‘私’下接触,寻求解决办法来了。
试探了半天,龙久明白日本人是真急了,在打了一通太极之后,才说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九条兼实阁下,这事实在是有点难啊!不过,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我也就提一个不成熟的建议吧。成与不成,一要看你们日本当局是不是重视,二要看条件是不是合适。”
“哦,龙大人必有好办法,请龙大人不吝指教。”九条兼实心道这次应该不是白来一趟,大宋这边总算要开条件了。
“阁下,我大宋上次派来的战船并非不强,只是战船实在太少,无法对海盗形成围剿之势。为今之计,只能采取大规模船队配合战船围剿的策略,考虑到日本的船只所剩无几,这就得借船了,这普天之下,只有我大宋的台宋海贸公司的船只才是最强最多的,若是台宋海贸肯借船,事情就好办了。”龙久看了九条兼实一眼,九条兼实正在巴巴的等待下文呢,龙久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台宋海贸公司是官‘私’合营的商家,不付钱的话,是断然不会借船出来的,我大宋皇帝也不能强行让股份制合作的商家赔钱来帮你们日本,我想阁下对此应该充分理解,对吧!”
嗯,龙久说的办法靠谱,台宋海贸属下就有一票蒸汽船,很牛很强大,地球人都知道。好吧,别管那个耶律啥的海盗是怎么来的,也别管其中是不是有蹊跷,到了这一步,只能等宋人开价。
接下来的开价让九条兼实有点目瞪口呆,心想这开价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九条兼实听了龙久的报价,他没有留意到江伯虎不忍的神‘色’,也没有留意到苏师旦幸灾乐祸的眼神,随即垂头丧气地告辞走人。
到了晚上,土御‘门’通亲登‘门’了,一看到这个源通亲前来,龙久心说,有‘门’。这源通亲是后白河法皇的心腹,看来这是太上皇前来试探了。
对待这位源通亲,龙久开始表现出善意,在重复了与九条兼实的那番说辞之后,就开始示好了:
“阁下,我跟九条兼实大人说的两千万两白银,其实并不高。不过,既然阁下很有诚意,加上我大宋向来对尊上法皇十分看重,我大宋自然是要有所照拂的。”接下来,龙久跟源通亲算起了账:“考虑到日本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出来,可以分期支付,可以分十年支付。此外,为了加强日本的防卫力量,大宋可以为日本训练一批水师和陆军,有了大宋训练额这些队伍,今后就再也不虞海盗来袭了。”
日本人这时代一年的税赋不知道有没有两百万两银子,分期付款恐怕也颇为费力,不过总比一次‘性’付款强多了,因此源通亲没有像九条兼实那样感到绝望,而龙久抛出的代为训练军伍,让源通亲看到了与赖朝分庭抗礼的可能‘性’,因此有了三分期待。
不过这个价码实在是太高了,源通亲表示日本根本就没有这个财力来付款。
“好吧,就冲你源通亲大人,以及法皇的面子,我们可以接受以劳务输出的方式冲抵部分款项,哦,劳务输出就是日本向大宋提供青壮,一个青壮在大宋工作两年,可冲抵十两银子,工作四年就冲抵20两,30万青壮,为大宋工作四年,就是六百万两,而且,不是一次就要派30万,可以分六年派出,一年六万青壮,不多吧!这样的话,就只要一千四百万真金白银了,每年也就是一百四十万两,实在不多。”龙久提劳务输出抵钱,这当然是事先商量过的,现在大宋到处圈地,而大宋的百姓最低工资水平一直在不断上涨,在日本这里输入一点廉价劳动力那是大宋商家乐见其成的,再说库页岛也是一个大量消耗劳力的地方。
源通亲还是摇头,真金白银还是太多了,日本没这么多钱。
“日本不是产铜吗,铜也可以抵钱呐。实在不行,大宋可以接受40万日本劳务输出。”龙久再退一步。
源通亲施展水磨工夫,继续讨价还价。
这一来连苏师旦有觉得有‘门’了,于是积极配合。
再讨价还价,龙久就不表态了,江伯虎适时又做了一点让步,然后就咬死不让步了。
源通亲回去之后,日本朝野连续争论了三天,然后由九条兼实和源通亲联手,再次与大宋代表团讨价还价。
代表团架不住日本人的软磨硬泡,只好再做让步。随后在请示辛弃疾和台宋海贸韩侂胄之后,一份框架条约终于初步达成。
三月初十二日,以源赖朝为首的日本代表团抵达夏裔岛,与辛弃疾签订了著名的《夏裔条约》。
条约的主要内容如下:
大宋负责帮助日本剿灭海盗,务必剿灭干净,并帮助日本收回被海盗占领的一系列岛屿,包括伊豆群岛、种子岛、隐歧诸岛、五岛列岛,收回被海盗劫持的日本船只(不下于100艘)。
日本向大宋支付750万两银子,分十五年支付。
日本向大宋提供40万人的劳务输出,每年安排五万,分八年安排。
日本向大宋割让对马岛、壹歧岛。(壹歧岛就在对马岛不远,当然要一并‘弄’过来。)
佐渡岛由大宋和日本共管,双方在佐渡岛设立特区,前100年,由大宋派遣特首负责佐渡岛的实际管理,大宋每年向日本缴纳一千两白银。
大宋在佐渡岛为日本训练陆军一万五千人,水师三千人。
除了签署《夏裔条约》,双方还签署了一揽子军购协议,包括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船、流星弹、小型水雷等。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名誉特首
三月中下旬起,据称有了台宋海贸的庞大船队加入之后,大宋再度派出强大的舰队,至四月初,一举剿灭了耶律杀为首的东辽海盗。
刘过的一篇《大宋出兵海外一举剿灭东辽复国恐怖集团――刘过京都专稿》在各大报纸上刊载,引起极大轰动。
报道曰:
半年前,故辽国偏支后裔耶律杀纠合若干辽国旧部后裔,笼络海盗队伍,形成东辽复国集团,密谋复国。耶律杀乘大宋不备,先后在大宋沿海及台湾作案,连续抢劫得手,并在海上抢劫台宋海贸船只,势力不断座大。而后,耶律杀海盗集团挥兵东向,抢掠日本,致使日本沿海惨遭烧杀掳掠。
期间,耶律杀仍不忘对大宋进行渗透,在潜伏奸细的配合下,耶律杀一部突出奇兵,竟然抢劫得手,获得了大宋密门大杀器雷击快艇和鱼雷、撑杆水雷,甚至还因此拥有了霰弹枪、大威力流星弹,实力暴涨。呵呵,这是《潜伏》的剧情。
其后耶律杀轻兵冒进,被日本船队两面夹击,危急之中,耶律杀连同白人爱妃亲自披挂上阵杀敌,结果爱妃被日本人所杀。眼看耶律杀这贼子就要兵败身死,不料恰在此时,夺得大宋飞船的飞鱼船队来援,当即发动逆袭,竟至反败为胜。嗣后耶律杀怒而报复,对日本实施变本加厉的烧杀掳掠,而且恶毒之极地制定了“不给日本人留下一艘船”的“抢船毁船”毒计,期间,耶律杀率领东辽海盗,仗着快船巨舰,一次次轻松辗压日本的抵抗船队,在确立制海权之后,更是将“抢光烧光”发挥到了极致,很快就使得整个日本几乎无船可用。
自此以后,日本海域被东辽复国集团控制,日本仅剩的船只不能出内河,本州、九州、四国三岛交通几近断绝。更严峻的是,有了制海权之后,东辽海盗可以选择任意地点登陆抢掠,接下来,日本沿岸被次第**,东辽恐怖集团极尽烧杀掳掠之能事,一时间,日本烽火遍地,风声鹤唳,东辽俨然有不日就要攻下京都、横扫日本全境之势,若干日人为东辽海盗的声势所慑,竟尔争相附身于贼,助桀为恶,使得局势日益糜烂,观察家认为,如此下去,貌似耶律杀占领日本复国东辽将指日可待。而日本朝野一受制于制海权丧失,二则海盗声东击西防不胜防,面对倾国之危,竟然束手无策。
眼看日本国危在旦夕,以仁义为本、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大宋适时伸出援手,派出以辛弃疾大帅为首的天朝舰队,驰援日本,决意剿灭东辽复国恐怖集团。
随后的征剿也并不是一帆风顺,东辽海盗流窜于茫茫大海,施惯用伎俩,避大宋锋芒,致使大宋舰队无法找到海盗主力,而海盗分散四处袭击,防不胜防,就连大宋舰队也一时苦无良策,剿灭海盗看似遥遥无期。呵呵,这是海上游击战剧情。
好在大宋双状元江伯虎及时提出了“千船出海,四面张网”的妙计,而后,在台宋海贸以及部分大宋海商的支持和配合下,辛弃疾大帅组织上千船只,在海上设下天罗地网,最终在五岛列岛附近截住耶律杀的主力船队,经过一场激战,一举歼灭耶律杀所率东辽海盗主力,耶律杀身死,之后,借大胜余威,大宋舰队乘胜追击,痛剿海盗余孽。至四月初,除零星海盗逃窜之外,东辽集团宣告覆灭。
这段报道一发表,立即便引起广泛的热议。
台湾,新开张的福海茶座中,吕文介、潘声远、曾楷坐到了一起,就在聊这个。
“大宋的战船真是厉害!据说那冒烟的铁船可以喷出神火,海盗自然不是对手咯!”吕文介刚从吕宋回来,消息不是很灵通,致有此说。
“哈哈,吕兄,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跟你说吧,最厉害的不是那铁船,而是那种飞鱼快艇,没看报上说嘛!哦,对,是雷击快艇,听说那飞鱼快艇能在水上飞,总之,比飞鱼还快,最厉害的是,隔着几十丈就能发射一种飞鱼雷,飞鱼雷,知道吗?威力可不得了!再大的船挨上一颗飞鱼雷也要完蛋,据说木头都能炸成渣,人连渣都找不到。海盗据说就偷了大宋的飞鱼雷,将日本人的大船都炸完了。嘿嘿,要不是大宋出马,日本那地方说不定就真的成了东辽的地盘了。”
曾楷笑了笑,神秘地说道:
“两位说的,都是面上那点事,嘿嘿,《夏裔条约》没听说吧!要透过剿匪大戏看幕后,幕后的戏才精彩呢。可惜啊,在下也所知不多,一会罗、白二位一到,就能听到更多的内幕了。”
《夏裔条约》目前还没有公布,吕潘二人自是不知。
正说呢,和白肯德和罗兼就到了,吕文介见过白肯德一面,知道这人是吴曦这面的一个人物,白肯德自然算是消息灵通人士。
“来来来,白老板和罗先生,两位消息灵通,跟我们说说这日本之事吧,这《夏裔条约》又是怎么回事?”曾楷一脸殷勤,有意要让白罗两人显摆。
白肯德显摆惯了的,便道:
“《夏裔条约》嘛,这当然是坑日本人的,嘿嘿,这么说吧,据说,啊,我也是据说,这就是高人设的一个局。这个局设的很妙,日本人还只能入这个局。你不签这个条约,你日本就算不变成东辽国,那也至少会三岛去一岛,甚至三岛去两岛,本州岛大概勉强能剩下,其他都会变成东辽国的地盘。你不签这个条约,结局就是这样。是以,你日本人最后迫不得已,再不情愿,也只能签这个《夏裔条约》,签了,东辽什么的就灰飞烟灭,你日本照样还是日本,对马岛不过是一个小岛,割让给大宋算不得什么,至于那个佐渡岛,不是共管嘛,那破岛就是个流放罪犯的地方,是以,日本人这也不算多吃亏。”白肯德说到这,喝了一口茶,想想那些幕后的事儿也不能过于剧透,于是转而说道:“这个条约,最大的一项还是借兵借船费,七八百万两银子呢!可不是小数目,日本人这次是赔了裤子了。”
“哦!这么多啊!日本不是才一丁点大吗!它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吗!”吕文介表示这有点不可思议。
这时,本来在一旁好整以暇喝茶的罗兼忍不住发声了:
“白老板说的,似乎我大宋占了日本很大便宜。其实真相并非完全如此,第一,750万两银子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不过是分十五年支付,对日本来说压力并不大。第二,大宋还向日本提供相应的援助,比如提供高产的红薯种子和栽培技术,对于多山地的日本来说,这绝对是一项长期利好,此外,大宋还帮助日本勘探石见银山,据说这石见银山有可能是一个大银矿,只要开出了这个银山,七百五十万两银子那还用担心吗!”
“还有这么回事!”潘声远觉得,不愧是消息灵通人士,果然抖出的都是闻所未闻的内幕。话说红薯这个物种实在是不错,产量真的高,据说日本人那里时常有人吃不饱肚子,引进红薯之后,也许就不愁吃不饱了。至于银山,嗯,日本人那里有大银山啊,以后咱得留意一下对日的生意了。潘声远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也想借机发点日本财。
罗兼继续爆料:
“其实日本人最看重的,还是在佐渡岛设立特区。高雄的奇迹,全世界的人都羡慕呢,日本人也不例外。佐渡岛又不是割让给大宋,而是双方共管,日本人一开始对共管还很是抵触,但一听说合作设立特区,日本人就动心了,后来日本人还提出个条件,共管可以,设立特区是必须的,还特意提出要是茅庚出任首任特首那就最好了。你们知道吗?后来双方就达成了协议,由茅庚来做名誉特首,呵呵!你想啊,佐渡岛设立特区,又由茅特首领衔,也许几年之后,佐渡岛又将是一个奇迹。日本人想学我大宋,都想疯了,借这个机会,可以让全世界最先进的特区发展模式在佐渡岛落地,你说日本人能不心动吗!是以,日本人不在乎多进贡点钱,也不在乎多输出点劳务。日本人就一门心思想跟我大宋学习,办特区是现请进来建立示范区,就近好学习,而劳务输出嘛,是派人出来学习,不管干什么,只要从大宋这里偷师一点什么,日本人都乐意!是以,白老板认为这个条约是大宋占了便宜,在罗某看来,其实是日本人占了更大的便宜。哈哈,我说的对不对!”
白肯德闻言也大笑道:
“请茅特首当佐渡岛名誉特首,亏他们想得出来啊!不过,你还真别说,日本人的心思就是厉害!罗兄说得再也不错,白某没想到日本人的算盘打得这么精!是了,我还听说,大宋承诺在佐渡岛开办儒学院,每年为日本培训一批儒家弟子,佐渡儒学院据说会延请一批饱学之士前往授课,可想而知,日本这帮野蛮人接受了我大宋教化之后,只怕过些年也会成为口口声声仁义礼智信的文明人了吧!”
...
第三百章 可靠消息
曾楷听罗兼方才话中说及什么“劳务输出”,却不知道劳务输出究竟是什么意思,便问道:
“罗兄,你方才所言,说甚么劳务输出,恕在下没听明白,这又是甚么新概念,能否解释一二?”
不等罗兼说话,白肯德就拿出抢答的劲头先说了起来:
“哦,这事啊,其实就是让日本人到我们大宋服徭役,劳务输出是说得好听一点罢了。不过呢,跟纯粹的徭役还是有不同之处,徭役当然是没钱可拿的,而日本青壮到大宋来卖苦力,却是能拿到工钱的,大宋包吃住之外,一年还有六贯钱可以拿。四十万日本青壮,每个人为大宋干上四年,我算算,一共要拿回去960万贯的钱,不算不知道,日本人送出来不过750万两银子,收回去960万贯,也就是480万两银子,算下来也就是付出了270万两银子。靠!难怪日本人对劳务输出一点都不抵触呢!敢情这是让日本的穷人到我大宋来打工捞金来了!”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当日与日本人谈判,本就是龙久主导,换一句话来说,就是穿越者在主导,作为21世纪开口闭口都是人道主义的家伙,龙久毕竟不具备黑心奴隶主那种把人当牲口使的底气,所以,跟日本人谈条件的时候,还真的是按劳务输出的条件来谈的。考虑到大宋的工价行情,大宋长工最低工价也是一贯五,平均工价将近两贯,那就按照最低工价的三分之一来吧,一个月五百文,已经是够贱役的了,结果日本人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直接就应承下来了。事后龙久才知道,原来,苦逼的日本穷人,一天能够收入十文钱就很不错了,若是出国一月能捞500文,还包吃包住,拿的还是当今最牛的国际货币大宋钱币,这简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啊。
罗兼觉得白肯德下的结论欠妥,摇摇头,笑了笑,问道:
“白兄,你那里雇请的人手不少吧,倒要请教白兄,雇人的工钱几何?该不是只有五百文一月吧!”
“笑话!在我们吴氏集团里,最低也是两贯八一月,一般都是三贯、三贯五,开玩笑!在高雄这里,低于两贯五,谁会上你家干货!临安的工价也不过是两贯五、三贯的行情,如今高雄的工价行情比临安还高,罗兄难道不清楚行情吗!”
“既然高雄的行情到了三贯,白兄还会嫌付给日本人一月500文不划算吗!只不过日本人穷得掉渣,能拿500文就算是烧高香了。据此说来,这劳务输出,我大宋划算,是真划算!日本人也不亏,乃是两厢情愿之事。两方皆大欢喜,依我看,这样的谈判结果,才见能耐呢。”罗兼说完这话,就在心里吐槽开了,大宋不但是普通劳力工价高,熟练的工匠更是工价高到了离谱的地步,一些工匠年薪竟然突破了400贯,比自己这个高知阶层的收入还高呀,这叫人情何以堪。
“日本不过是弹丸之地,前期被掳之人已有六七万了,日本能有多少人口!能凑出40万丁口吗?”潘声远印象中日本能有一两百万人口就很不错了,难道日本人为了出国挣钱,到了不惜留下老弱病残守家种地的地步吗!
“你可别小看日本,这个岛国虽然不大,却有差不多800万人口,就人口而言,日本在世界上排名第五呢!历史上秦朝不过500万人口,就能拼凑出60万军队,在800万人口的日本,要找40万青壮,一点问题也没有,又不是一次性要40万丁口,每年才5万,对日本来说基本没什么压力。何况这些青壮到了大宋还能拿到高收入,呵呵,反正比困守在日本收入高,能有机会来大宋挣钱,也是他们的福气。”
罗兼这一算账,倒是令人信服,吕文介频频点头称是。
“慢点,你说日本人口排名第五,前四都有谁,第一应该是我们大宋吧?”潘声远是典型的大宋中心主义者,但是金国抢了大宋的土地人口,潘声远心道,如今金国的人口不会比大宋多吧!
“唉!很遗憾!第一是金国,5400万,我们大宋差一点点,是5000万,只能排到第二。”
罗兼的回答真令人失望,至于罗兼的数据,自然是得自穿越者。
“哦,那何不一举灭了日本,将它合并到我大宋!岂不就有五千七八百万人口了,是不是这个理!”
吕文介这么一说,一下子场中爆发出大笑,白肯德旋即说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有志气一点好不好!我们第一要灭的就是金国,只要把金国灭了,人口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了,这才像话,对吧!罗兄,你方才讲了第一第二,日本是第五,说说看,第三和第四是谁?”
“第三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大致是1000人口的样子,第四是什么叫做埃及阿尤布王国,应该是900万人口的样子。”
“那个天竺国不是很有名吗!嗯,就是玄奘所谓的印度,印度这么有名,竟然排不进前五!”潘声远很是好奇,印度在大唐的时候就很出名了,佛教还是从印度传过来的呢,怎么这样一个著名的国度居然还排在日本之后,这有点很难想象。
“这么说吧,印度的情形可能跟春秋战国有些类似,春秋战国名义上还尊东周王朝,印度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共主一说,那里的情形就是多国争霸,战乱不断,每一国都不大,所以排不上号。”罗兼心道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不过,在这些人中间,自己确实是权威,要不是常跟“海归”打交道,罗兼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胡侃天文地理,在此之前,对超出大宋周边的世界是什么情形,罗兼其实也和潘声远一样,也是两眼一抹黑。
“那西夏、大理和吐蕃呢?还有高丽,它们都排在第几?”吕文介不关心什么印度,至于什么德意志、阿尤布,更加不在他的关注范围。
白肯德觉得吕文介提的这个问题很无聊,于是越俎代庖道:
“嘿嘿,这些将来都是我大宋要扫灭的对象,跟你说吧,大理马上就要并入大宋版图了。”
“还有这么回事?这是可靠消息吗?白老板不会只是想逗我们开心吧!”乍闻这重磅消息,连曾楷都感到有点吃惊。
“这当然是可靠消息,你没有注意到吗,前段时间大理国屡次驱众犯我边境,有愈演愈烈之势,大宋岂能容忍大理国此等挑衅行为!恐怕不出数月,朝廷就会向大理用兵,我家吴将军坐镇四川,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加上配备了新式火器,想必大理国有的苦头吃了,听说大理国王段智兴是一个念佛吃斋的皇帝,佛也救不了他了。”
白肯德说的大理犯境,前段时间倒是屡屡见于报端,其实白肯德隐隐地知道所谓大理犯境,很有可能就是吴曦一手导演出来的。赵惇上位之后,吴曦经过上下一番活动,终于如愿调回四川,回四川当然是希望有所作为,总得找点事业来干吧,而且要干就得干一票大的。于是,吴曦将目光盯在了大理国身上。
话说大理的皇帝段智兴不问政事,一心面佛,在大理大建佛寺,其中华西公司就承建了不下三处佛寺,大兴土木靡费甚巨,致使大理国力一日不如一日。趁他弱,灭他国,好攒积分捞资本,这便是吴曦的想法。当然,在朝中也能找到有同样想法的支持者,据说当今皇上的红人“海归”卢易见就是支持者之一。
不过罗兼对这件事有些存疑,这也是受老丘影响的缘故,老丘连同茅庚一众人都是不怎么赞成先行对大理动手的,大理本身实力虽然不强,但此去山高路险,交通极为不便,后勤难以为继,平推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风险反而不小,唐天宝年间远征南诏就是前车之鉴。
罗兼也不好驳白肯德面子,只好转移话题:
“取不取大理,在下不知,既然白兄这么说,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在下倒是听说琉球王国有意归附,这却是绝对可靠的消息。”
“此事在下也有所耳闻。”曾楷马上附和。
“此事确乎不假!海盗可不管你是谁,和日本近在咫尺的琉球王国当然也不会放过,海盗们顺手牵羊,在琉球王国也大有收获,嘿嘿!据说琉球国王吓坏了,他也没有钱来请大宋王师,也不可能割让一个佐渡岛一样的岛屿给大宋,一割就没了,听说日本人就范了之后,琉球国王慌了神,最后倒是让他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主意,就是干脆跟大宋提出来要求归附,据说要求不高,只要有大宋的特区待遇就满足了。不错,这个琉球国王当真是识时务者,现在大宋的使团就在琉球,使团成员人还是那些人:双料进士江伯虎、海归龙先生、苏师旦,哦,对,还有特派记者刘过,估计过两天就有琉球王国归附大宋的新闻出来了。”白肯德爆料倒是很爽利。
“哦,江伯虎的功劳不小啊,让日本就范,又促成琉球归附,这一下仕途上必定不可限量啊。”潘声远在打小算盘,同时也在掂量自己的分量,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结识一下这位海归龙先生,人家现在也算是贵人了。
“那当然!据可靠消息,第一任佐渡岛特首就将是江伯虎,茅庚做的是名誉特首,江伯虎才是正牌的特首,日本人对江伯虎那也是服气得很呢,又据可靠消息,江伯虎只要在佐渡岛任上做满两年,就会升迁,升六品是至少的。”白肯德一口一个可靠消息,让曾潘吕三人眼中星星直冒,那是羡慕呢。
“据说这次搞定日本,海归龙先生居功至伟,而江伯虎其实是坐享其成,很多人都这么说,也不知是真是假?罗兄,你看呢!”吕文介觉得罗兼说话更为靠谱一些,希望从罗兼口中获得权威的回答。
罗兼看了一眼白肯德,白肯德的眼神从吕文介的脸上一撇而过,似乎有些不屑,罗兼于是笑道:
“其实传说有很多版本,说不上哪个版本更权威。对江伯虎的评价倒是都差不多,江伯虎不过就是双料进士这个招牌好使,朝廷才让他当正使,光这个双料进士的招牌就足以把日本人镇住。至于这其中的功劳,谈判当然是有功,龙先生的谈判之功自然是抹不掉的,但最大的功劳不是谈判,而是运筹策划之功,有说龙先生就是最初的策划者,又有人说那个殴打朱熹的姓马的才是主谋,也有说那个喜欢白人鬼妹的姓刘之人才是运筹者,反正传言纷纷,不一而足,也不知道信谁的。不过龙先生功劳颇大,那是毋庸置疑的,我看他必有重用,那是不会有错的。”
“据可靠消息,龙先生搞定琉球国王之后,便是佐渡特区副特首。”白肯德的“可靠消息”又来了。
注1: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日,简称神圣罗马帝国,是962年至1806年在西欧和中欧的一个封建帝国。神圣罗马帝国早期是由拥有实际权力的皇帝统治的国家,中世纪时演变成承认皇帝为最高权威的公国、侯国、宗教贵族领地和帝国自由城市的政治联合体。日耳曼人认为其国祚可追溯至罗马帝国,所以称之为神圣罗马帝国。最后弗朗茨二世于1806年8月6日放弃神圣罗马皇帝尊号,仅保留奥地利帝号,神圣罗马帝国正式灭亡。德国人在论述其帝国历史时,将其定义为“第一帝国”;和后来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与德意志第三帝国加以串连论之。
注2:玄奘在《大唐西域记》卷二《印度总述.释名》中说“详夫天竺之称,异议纠纷,旧云身毒,或曰贤豆,今从正音,宜曰印度。”
...
第三百零一章 光荣使命
绍熙元年,也就是1192年,大宋历四月二十五,《夏裔条约》和《大宋设立琉球特区公告》同时见报,同时还公布了最新分封和任命。。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w.。
消息一公布,各地反响热烈,尤其是临安和台湾,由于人们第一时间就能读到《大宋京报》和《特区新报》,顿时引发了各种热议。话说大宋疲软了这么多年,对外难言什么胜绩,也就是欺负原始的土著人的时候,比如台湾吕宋野人,还算称职,面对稍稍有点组织的主权国家,战绩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今次忽然在对外方面取得了如此惊人的突破,这让民众大为鼓舞。
两天之后,韩焕章和刘文斌来到佐渡岛新开张的“梦唐茶楼”饮茶。梦唐茶楼的长江厅里,韩焕章和刘文斌相对而坐,案上摆着一张最新的《大宋京报》,这是从临安由快船发来的报纸,由此可见,大宋朝廷对于本次国际外‘交’骄人业绩的宣传格外重视,竟然特意开启了快递模式,所以第三天就能收到《大宋京报》。不过,对于韩刘二人来说,报上登载的,都算不得是什么新闻了。
韩焕章喝了一口茶,嗯,这茶不错,比后世龙井碧螺‘春’什么的不差,后世只怕还喝不到这种与农‘药’化‘肥’不搭界的有机茶。当然,由于是新装修的茶楼,还弥漫着一股油漆味,好在这时代不像后世那样酚醛泛滥,呼吸起来不存在什么心理障碍。话说特区草创,能有这么一间茶座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低调来佐渡特区喝茶的韩焕章来说,喝不喝名茶无所谓,有油漆味也无所谓,但报纸上有些字眼显得格格不入,于是韩焕章一撇嘴,揶揄道:
“江伯虎做佐渡特区的特首,不过就是挂个名,倒是便宜了龙久这小子了!靠!这大宋朝廷也不讲规矩,这总理是随便叫的吗!本来特首、副特首这么排,还像个样子,现在江伯虎是特首,龙久‘弄’了个总理当,龙总理,听听,怎么都觉得别扭。”韩焕章除了吐槽不该设这个总理之外,也是顺带发泄心中的不满,自己冲锋在前,到头来屁都没捞到一个,偏偏龙久坐享其成,还捞了个风光的“总理”头衔,娘的,这叫人心理如何平衡啊。
“嘿嘿,你比我可是强多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耶律大王的大名了,我跟着你耶律大王跑龙套,到最后,什么名都没有捞到,能排上匪兵甲、匪兵乙这种角‘色’就不错了,你看,我做无名海盗都没有什么怨言,你这个演大王的,就知足吧!”
经刘文斌这么一说,韩焕章挠挠头,笑了起来,随即又把矛头指向苏师旦:
“好吧!算你说的在理!好歹龙久还算是有点嘴皮功夫,又是我们的代表,这么想还想得过来。可是苏师旦这家伙凭什么也‘混’了个琉球特区总理,凭什么!你说说看,简直是没天理了。”
琉球国被和平并入大宋,自然也有韩焕章的一份功劳,因为海盗猖獗,才会导致琉球国王感觉朝不保夕,这才有主动投靠大宋之举。结果琉球国王被封为中山郡王和琉球第一任特首,二琉球特区的总理却落到了苏师旦头上,韩焕章觉得胜利果实被苏师旦这种人摘了桃子,心中大感不平。
“我说你啊,你跟苏师旦计较个什么劲啊!琉球不过就是化外小邦,文明程度比新石器时代强不了多少,你愿意去当那旮旯的总理吗?我反正是不想去的,请我去我都不去!”刘文斌盯着韩焕章,心道眼前的这位艺术家的想法太飘了,没个谱,咱21世纪来的,犯得着跟12世纪的人计较那些虚名吗!对这位抓不住问题核心的艺术家,还得把话说透:“老哥,要么就象台湾、夏裔岛那样,什么国家也没有,就是一点原始屁民,没有文化的藩篱,随你怎么拿捏,这样的地方等于凭空建一个新社会,只需要简单粗暴就行了。倒是那些原来建了国的,很是有些麻烦,要改造一个社会,比新建一个社会,难度毕竟大多了,我们犯不着去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我说得对吧!”
“好好好,算你说得有理。譬如佐渡岛就是一张白纸,不需要费劲去改造,简单粗暴就能建设好佐渡岛,对吧。”
佐渡岛原本是日本人流放罪犯的地方,当然是一张白纸了。刘文斌竖起大拇指,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随即便说起了分赃的事儿,关于日本每年输送的五十万两白银,朝廷、台宋海贸和茅氏集团为此还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达成了四三三分成的约定,朝廷拿20万两,台宋海贸和茅氏集团各拿15万两。朝廷拿四成韩焕章没意见,这事不借大宋朝廷的名头根本就办不成,但台宋海贸凭什么和茅氏集团拿一样的15万两,凭什么!台宋海贸也就是最后百船游行出了点力,其他都是穿越者包打包唱的,出的钱更是不少,韩焕章觉得,台宋海贸最多能分10万两就不错了。
刘文斌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平衡,但大局为重,刘文斌只好又跟韩焕章做工作,刘文斌扳着指头将大帐一算,穿越者毕竟不亏。每年收15万两,也就是每年三十万贯,十五年就是450万贯,而总投入才一百万贯出头。最关键的还是解决了劳工短缺问题,想不到21世纪才发生的劳工荒在12世纪末就发生了!现实是,请大宋劳工不仅贵得离谱,而且还很难请到劳工,大宋的佃户与地主那种人身依附关系真是太扯蛋了,佃户受人身依附关系的约束,想流动也流动不了,这真是腐朽的封建桎梏,刘文斌一边在心中诅咒着万恶的封建人身依附关系,一边庆幸签约了《夏裔条约》,有了日本的劳务输出,简直比拿到三十万贯的钱还划算。
“你说得不错,我们能分到两万五千人的指标,八年就是二十万人,这还差不多!”就经济上而言,一个人头一年就能省25贯以上,光是这个,就能省三十万贯,更不要说就算有钱,也请不到劳工。一想到日本人劳务输出这件事,韩焕章就觉得实在很爽。
不过,韩焕章对大宋安排余下的劳务输出名额还是颇有看法,吐槽道:
“5000人派去石碌铁矿挖矿还算是安排妥当,日本人就是干苦力的料。一万人派给辛弃疾也没错,辛大帅要下南洋,人力永远不嫌多,台宋海贸一年2000人,也还算合理,问题是大宋朝廷要8000日本劳工,这是闹哪样?难道是要给皇宫再翻修一遍吗!”
石碌铁矿的矿石品位比大冶铁矿矿石品位高多了,穿越者早就盯着了,现在有了劳工,加上五矿控股股票猛涨,手上不差钱,再加上辛弃疾力主,石碌铁矿在去年底就被提上了日程,如今已经在开工了,而劳工短缺的局面在等到日本劳工踏上琼洲岛之后,就将大大改观。
刘文斌笑道:
“老哥,你这阵是抢了日本抢琉球,抢了琉球抢金国高丽,整个都在忙着你那神圣海盗事业,别的都没有留意啊。你不知道吧!小卢这小子在打大理国的主意呢!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八千日本劳工,应该是为了远征大理国准备的,话说这时候正是金庸《‘射’雕英雄传》中的南帝做大理皇帝呢!嘿嘿!把云南收过来,我没意见,不过云南可不好打,光是后勤就够令人头疼的,也不知道每年8000日本人开进云南,能不能保障大宋官军的后勤。”
“哈哈,要我说,小卢那小子做事着实不讨人喜欢,但这件事做得还算靠谱,让日本人去当炮灰,那是再好不过了。”
刘文斌心说,就是这个理,一边点头一边笑个不停。
韩焕章忽地叹一口气,道:
“哥们,他们都在干大事,你也有远洋探险开拓美洲的大事可做,你看,我总不能老是扮演海盗这种反面角**!”
“老哥,我看你非常适合干海盗王这个角‘色’啊,干起来很爽吧!”
“抢日本的时候很爽,抢琉球、高丽就没劲了,他们实在是太穷了。好在有金国这个土豪可以抢,他们船多人傻,这段时间我们把重心转移到金国这边,发了点小财。”
金国毕竟财大气粗,船只虽然比不上大宋,但大船也不少,但驾船的水平委实不敢恭维,在雷击快艇面前更是毫无还手之力,跟日本人一样几乎是束手无策,所以韩焕章的收获不小。不过,本着不‘激’怒金国的原则,韩焕章的一众冒牌海盗也只是隔三岔五光顾一下金国的沿海,抢几艘船,见好就收,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刘文斌心道,这可不是发点小财啊。
韩焕章志存高远,而现如今这么个控制节奏的抢法油水不大,何况还只能闷声发财,很不符合自己名利双收的理想,摇摇头说道:
“反面角‘色’演得再好,也意思不大啊。还是要来点高大上、正能量什么的才好!”
哦,我们的艺术家不满足于现状,正好找点事给他做做。刘文兵嘿嘿一笑道:
“哥们,其实有一件大事,咱可以‘操’作一下,这可是一件可以青史留名的大事。怎么样,我们合作一把策划一回,把龙久那家伙的风头压一压,如何?”
“有这种好事?说来听听。”
刘文斌一看韩焕章的热情很高,心道有了你参与,一切就好办了。
“你看,济州岛这地方,本来在唐朝的时候是属于唐朝的藩国,北宋对外一塌糊涂,结果忘了接手唐帝国的遗产,结果耽罗国被统一了朝鲜半岛的高丽欺负,最后变成了高丽的属国。本世纪初,耽罗的国号被废,又过了十几年,高丽人将耽罗改成了济州,哥们,按照后世美帝的做法,我们是不是要让济州岛的人民来一次民族自决!怎么样,这算得上是一件光荣使命吧!?”
“嗯,你说的不错,高丽就是侵略者,我们应该帮助耽罗人民反抗高丽帝国主义的侵略,走向独立。不错!文斌同志,为耽罗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力量,毋庸置疑,这是正义的事业。”
注:857年高乙那部付城坤建立耽罗,传至自坚王付由尊,此时高丽挟统一三韩(高句丽、百济、新罗)之威,挥兵讨伐耽罗,938年,耽罗向高丽朝贡,1106年,耽罗国号被废,高丽设耽罗郡,耽罗从此并入高丽版图,1121年,耽罗改称济州。
第三百零二章 杀手惊魂
在韩焕章看来,投身神圣的耽罗解放事业,的确算得上是一项光荣使命,但耽罗独立,本身不是什么难事,之前玩过的对付日本和琉球的那一套,已经证明十分有效,那是轻车熟路啊,这还不简单!再来一次不就搞定了吗!
济州,哦,不!耽罗,不就是一个岛吗!距离大宋略远一点,但距离高丽沿海也很有一段距离啊,将近九十公里的距离,这个海上距离已经足够字迹自己的海盗队伍发挥了,凡是高丽准备开赴耽罗的船队,直接给它劫了就是,不怕高丽不服软。.访问:щщщ.。最后的结果,就算高丽想来管耽罗,他的手也伸不过来啊。
刘文斌听了韩焕章的计划,直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这个计划不行吗!”韩焕章表示很不解,日本人咱都坑了,高丽人比日本人更加不济,还怕坑不死他们!
“哥们,你当海盗大王当惯了,靠!这是习惯了简单粗暴的玩法啊!不过,耽罗这里不能这么玩,你看,这报纸上不是说了吗!耶律大王已经被大宋灭了,只是少数余孽漏网,难道那些漏网之鱼不远走高飞,还敢跑到离大宋不远的耽罗和高丽大张旗鼓打劫吗!好吧,就算偶尔在金国沿海作一两次案,那再怎么说也是低调行事吧!你要是大张旗鼓再来一次坑日本那种规模的打劫,你叫大宋朝廷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你说的也对,我一‘激’动,就忘了这个茬了。”韩焕章有点小小的丧气,于是放低身段以请教的姿态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临了又觉得这口‘吻’有失艺术家的气度,于是补上了一句:“我看你跟龙久那家伙差不多,属‘阴’险狡猾型的,一定有办法。”
“哥们,看你说的!我不跟你计较。这么说吧,一个惯匪的思路就是打劫,除了打劫就想不出什么有技术含量的主意了,我们不是惯匪,所以,我们可以来点有技术含量的法子,耽罗独立的事,依我看,不需要打劫,或者说,不需要大规模打劫就可以实现。”
刘文斌话里话外,直把韩焕章往“惯匪”上靠,让韩焕章有点牙痒痒的感觉。不过,说到不需要打劫也能让高丽就范,勾起了韩焕章的好奇心,难道这世道也能上演空城计之类的戏码!
“你别吊胃口了,有什么损主意,快说吧。”
“这事简单,我们派个使节吓唬吓唬高丽人,就基本上可以搞定了。”
“就这么简单!鬼才信你!”
“放心吧!我这主意十拿九稳,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你到时还得配合一下剧情,这个不难,凭你耶律大王的本事,不过是小菜一碟。”
接下来,韩焕章总算明白了刘文斌的所谓恐吓之计,听了之后,连称有理。
“问题是,不经过大宋朝廷,这能行吗?而且,又有谁敢冒这个风险去做冒牌使节去高丽忽悠呢?”韩焕章对刘氏谋略大的框架没意见了之后,开始‘操’心具体的‘操’作‘性’。
其实刘文斌也没有想好由谁去去做这个使节,毕竟这事要担风险,说不定还会把命搭上,一转头往窗外一看,看到了‘春’风得意的蔡荐文。
“就是他了。”
“谁?”
“蔡老板!”
蔡荐文也是来饮茶的,他邀了几个‘交’好的商人,如今因为从“海盗”手上低价置办了一票船只,算起来有二十条船了,运力足了,但竞争也‘激’烈了,于是蔡荐文干脆上佐渡岛揽生意来了,特区新建,要拉的货不会少。
隔老远就听到刘文斌吆喝,基本上是生拉硬拽上了二楼,来到两人的长江厅,等得知要之计前去高丽当说客,立刻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一样。
“使不得,使不得!鄙人决计不是那块料。张先生既然做得耶律大王,不是好胆‘色’吗!张大王去,必定马到成功。”因为茅庚的关系,蔡荐文属于圈内人,一来二去与韩刘二人‘混’得熟了,故此常来常往,也没什么避讳的。
蔡荐文是真急了,拒绝的时候爆出了大嗓‘门’。甚至慌‘乱’之间手一扫,将茶杯摔了个粉碎,‘侍’‘女’闻声进来,看到桌上茶水横溢,赶忙收拾,换上新茶杯。
等收拾停当,刘韩二人又如此这般地全说了一阵,无奈蔡荐文就是不允。蔡荐文不过是一个商人,消息倒是灵通,多少也听说过高丽现在是武人当政,据说高丽宰相李义旼军政一把抓,生‘性’残暴,可不是一个好忽悠的角‘色’。
话说大宋这年头与高丽的往来,确实正如刘文斌所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官方往来,要有往来的话也走的是地下渠道,因为高丽尊金国为宗主国,为了不闹出外‘交’纠纷,大宋与高丽也就是通过商人‘私’下里勾搭。但这一次不仅仅是勾搭,还要连忽悠带恐吓,这种活儿蔡荐文是断断然不想揽的。
“算了!还是我去吧!我就不信他高丽还能翻什么翘!蔡老板,来,喝茶,喝茶!”
蔡荐文心情这才平静下来,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觉得踏实了很多。
不料此时,忽然嘭的一声,房‘门’被撞开,然后就见刀光挥舞,还没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三个手持利刃的杀手已经前后脚杀到。
“有刺客!”“当心!”
“救命!”
喊救命的是蔡荐文,而韩焕章和刘文斌都经历过战刀真枪厮杀,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喊救命屁用都没有。
三个杀手哇啦哇啦的,举刀就砍,面对刘文斌的家伙口中叫道:
“耶律---耶律大王,八嘎!死啦死啦的!”这家伙大约是把刘文斌当耶律海盗大王了。
危机之时,不及多想,刘文斌抓起茶杯,就砸了过去,这长江厅还算宽敞,那家伙挥刀一挡,茶杯立时被劈碎,碎片和茶水在空中纷飞,使得杀手们的动作缓得一缓,韩焕章这时也反应过来,也如法炮制,‘操’起茶杯,就甩向扑上来的杀手。
趁杀手动作一缓的瞬间,韩焕章手忙脚‘乱’,便‘欲’拔出随身的匕首。当韩焕章的匕首才拔出一半,刀锋已经到了眼前,韩焕章急忙一闪,只见白晃晃的一片刀锋从眼前掠过,韩焕章心道好险。自从上次在船上有过拼死相搏的经历,韩焕章贴身搏斗的功夫多少也有长进,那杀手一刀挥空,‘露’出破绽,韩焕章立时反击,匕首直刺其‘胸’腹之间,但杀手的身手十分敏捷,一闪身就避开了韩焕章的杀招。
此时刘文斌闪过一旁,手已经够上了双筒手枪的枪套,但一时却‘抽’不出枪套中的手枪,而面前两个杀手一刀紧似一刀,要不是隔了张椅子,自己已经被劈成好几块了。
又一刀劈来,刘文斌急切之间只好顺势一倒,往地上侧身卧倒,只觉刀光从头上掠过,一时冷汗直冒。谁知道卧倒之后扑在了蔡荐文的右‘腿’上,这一下立时便让蔡荐文觉得大限到了,刚才蔡荐文喊救命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趴到了桌子下面,兀自在瑟瑟发抖,此时‘腿’上被重物所压,以为被杀手逮住,不由自主便一叠声哀求道:“好汉!饶命!不要杀我!”
刘文斌又好气又好笑,一看刀光又至,连忙往旁边一滚,就着这一滚,刘文斌终于拔出了枪套中的手枪,这时候哪里还讲究什么据枪的姿势,在枪口还对着自己的头部之时,就匆忙打开了保险,还好,这枪是子弹上好了膛的的,待转过枪口,一把刀眼看就要劈到‘胸’前。
此时避无可避,刘文斌眼睛一闭,手指重重一钩,只听砰的一声,然后就是劈劈啪啪,紧接着传来先后两声惨叫,张眼再看时,再一看,一个杀手已经被打成血‘肉’模糊,眼看是不活了。
刘文斌这杆双筒手枪,枪中装的是霰弹,隔得这么近,一枪‘射’出,一蓬铁砂喷出去,堪称是近距离扫‘射’,无差别扫‘射’的后果就是,韩焕章也不幸被两颗铁砂扫中,刚才发出惨叫的,就有韩焕章。韩焕章受此打击,当时就躺下了。
另一个杀手其实也被霰弹的铁砂扫中,不过这家伙是个硬汉,愣是咬牙不呼痛,但右手被几颗铁砂击中,再也握刀不住,于是刀‘交’左手,对另一个浑身无伤的家伙递了一个眼‘色’,那人会意,下一刻,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作势又向刘文斌扑来。
刘文斌冷笑一声,举起手枪,对着扑上来的两人,砰的就是一枪,只见烟雾中一蓬铁砂成扇面喷‘射’而出,两个杀手各有半个身子被这一蓬铁砂雨覆盖,下一刻,便双双倒在了底下。
刘文斌不敢怠慢,急忙又装上两颗子弹,但见两个倒下去的杀手在地上‘抽’搐了一会,便再也没了动静。
刘文斌将枪口对准‘门’口,移步向兀自还在哼哼唧唧的韩焕章,关切地问道:
“哥们,伤到什么地方了?”
“我的左眼,怕是不成了,右手也被你打中了。啊呀,痛死我了!我只能说,你的枪法,真是令人佩服!啊呀!”
刘文斌察看了一下韩焕章饿伤势,发现并没有韩焕章所说的那么严重,安慰道:
“一点小伤,看来没什么大碍!”
再留意场中的蔡荐文,貌似毫发无损,只是还趴在那里,移动也不敢动,闻一闻屋里满屋子的屎‘尿’味道,估计应该是这位老兄的杰作。
第三百零三章 收缩战线
韩焕章一醒来,就觉得左眼睁不开,只能用右眼视物,不由自主便伸出左手往脸上摸去,唉!右手被白纱布包裹成了粽子,还好,左手完好无缺。.tw[]
韩焕章一把就摸到了包裹着左脸的纱布,左眼不会真的瞎了吧!难道扮演一回独眼海盗大王就真的会变成独眼龙!这也太不科学了吧!现在,只能祈祷刘文斌不是用假话安慰自己了。
“我的左眼是不是瞎掉了?老彭,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左眼瞎了,我未必真的变成了独眼龙!?”韩焕章一眼看到老彭,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声。
“你想哪去了!眼睛好好的,怎么会瞎呢!你左脸有两处伤,一处在眉骨,应该是霰弹枪的铁砂扫的,幸好是擦过,没有伤及骨头,不过当时肿得厉害,左眼的下面应该是小日本的刀划伤的,眼睛上下都是伤,眼睛四周都是肿的,你当然看不清东西了。真没什么大事!也就是缝了几针,好了之后,应该不会有太过明显的疤痕。只是抱歉得很!我不是美容手术师,不能保证你脸上一点小疤痕都没有。”
“哦,咱男子汉,有点疤那是有男子汉气概。老彭啊,谢谢你了!”
韩焕章又稍稍动了动右手,老彭应该说的不错,右手中了两颗铁砂,但是没有伤及骨头。
多亏老彭就在佐渡岛,老彭本来是去往库页岛的,因为老皇帝赵昚的身体状况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估计要完全康复也难有可能,故而彭勤方就提出前往库页岛,那里有更多人需要他。救死扶伤是一件大功德,赵昚也不强留,于是老彭就准备启程前往库页岛。不过考虑到佐渡岛马上就要召开特区成立典礼,茅庚也会出席,故而文元提议,先到佐渡岛稍事停留,等参加完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佐渡特区典礼,再和茅庚一起前往库页岛,老彭一掂量,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因此便来了佐渡岛。
没想到一来就碰上韩焕章受伤,真是赶巧了。换了其他人,就算是老彭带出来的弟子,也未必敢给韩焕章缝针。这么一想,韩焕章就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自己既然并无大碍,于是就想起了刘文斌,立时便问道:
“刘文斌怎样了?他好象没受什么伤吧!”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响起了刘文斌的笑声。
“总算还能想起兄弟!谢了!我还好!”
说话间,一群人走了进来,来者除了刘文斌,还有茅庚、文元、马奋、龙久和蔡荐文,都是来看韩焕章的,一行人提着水果花篮,就差记者跟随了,否则就是一出领导看望受伤群众的戏码。
韩焕章一看刘文斌和蔡荐文毫发无伤,顿时有点不平衡:
“靠!你们俩啥事都没有,怎么就我一个人受伤啊,真他娘的倒霉!”
“可别这么说,要我说,算你好运,差一点你就真的成了实至名归的独眼大王了!呵呵!那三个日本武士,人家可是冲着你来的!我不是说你,你也是太张扬了一点,一切都是张扬惹的祸,因为你,连累他们两个差一点把命赔上,要不是刘文斌的快枪术了得,恐怕你就真的要当独眼龙了,就冲这一点,你得好好谢谢刘壮士才对!”龙久对韩焕章滞留佐渡特区,本就有想法,如今竟然引发了一场血案,虽说死的是日本的死脑筋武士,毕竟这是一件治安大案,负面影响还是很大的,起码不利于佐渡岛的招商引资,故而作为特区总理,龙久的话中除了调侃还有点损人。
“你小子到日本琉球当了一回说客,就嘚瑟了,一张嘴不饶人啊。”韩焕章回击龙久时一只眼直视龙久,龙久连忙避过。韩焕章随即朝刘文斌点个头,昂首说道:“我和文斌,那是一起杀过敌的,是一起在尸山血海中闯过来的。嘿嘿,今日他掩护我,来日我掩护他,战友,战友,就是互相托付性命的,对吧!对了,赶明儿我也得配一把茅特首设计的双筒短枪,那玩意犀利得很呐!把敌人崩掉的同时,还顺便可以给自己人来一下,让人家在医院躺上一段日子。嘿嘿,这样的大杀器,我梦里都想挎上一把,那玩意,实在太给力了!”
刘文斌有点尴尬,再怎么说,韩焕章的伤还真是拜自己所赐,于是上前握着韩焕章的左手,一脸诚意地说道:
“老哥,真是对不起!”说完对不起,随即作咬牙切齿状,恨恨地说道:“那些该死的日本杀手,根本都不给我时间瞄准,这不,摆了一个大乌龙!让我们的张头领挂了彩,后果如此严重,实在很不应该。这主要是我敌我界限不清,业务水平太低,咱以后一定要多跟马奋大将军学习,努力提高业务水平,尽快掌握精确打击技能,争取下次不再重犯这种严重错误。”
刘文斌这一顿插科打诨,引起一阵哄笑,韩焕章也忍不住发笑,但笑容马上就僵住,因为这一笑拉动脸上伤口,登时痛得龇牙咧嘴,才绽放的笑容一下子变成了扭曲的痛苦表情。
马奋摆摆手,道:
“霰弹难以控制,换成我也未必能比文斌做得好,从专业的角度评价,文斌这个快枪手的表现完全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至于误伤,这事不怪文斌,霰弹枪是面杀伤武器,文斌闭着眼开枪也只是小小地误伤了一下队友,精确打击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啊。我看,以后自卫还是不要使用霰弹弹药的好,双筒短枪配尖头弹,如果能造出左轮来,有六颗备弹,应付这样的情况应该足够了。”
茅庚笑了笑,一看韩焕章坐了起来,便搭上他的肩头轻轻一按,关心地说道:
“来来来,躺下躺下,你是伤员,休养要紧。配枪固然应该,不过关键还是要自己注意,我们的保卫工作也要跟上,出门还是带上警卫或者保镖吧。这里人员比较杂,我看还是尽快送去库页岛,到那里才好安心养伤。”
“这一下岂不是要误了高丽之事!我只怕是暂时不能亲自出马访问高丽了,不知道谁能替我走一趟?”韩焕章这家伙受了伤,还兀自不忘耽罗的解放事业呢。
“这种事就不劳你这个伤号操心了,来,介绍一下,这是文元,是驰名天下的小说大师,呵呵,在高丽也有很多读者的,据说高丽的官场之中也不乏文元小说的读者,就由他去高丽,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下你放心了吧!”
韩焕章点头,心道高丽棒子再蛮横,也不至于一刀就杀了万千文化人的偶像,那可是跟天下的文化人拉仇恨的蠢事,稍有理智的人干不出来。
“也算在下一个。”一直闷声不语的蔡荐文这时候却毛遂自荐了,这是什么情况!胆小的蔡老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你?”
“对!我去!这一次是你们挡了日本人的刀,救了在下一命,惭愧!在下想明白了,有时候,不怕死才不会死。在下就陪文元老弟一起走一趟吧,高丽又不是甚么刀山火海,在下也去挣一回脸。”蔡荐文看了看龙久一眼,龙久心说,你以为光耍一下嘴皮子就能怎么样啊,老子能捞上一个佐渡特区的总理,谈判的功劳其实还在其次,运筹之功才是最主要的,穿越众人才济济,老子费尽心机这才脱颖而出,容易吗!
不管龙久怎么想,在场的都觉得文元和蔡荐文的组合就算不是金牌组合,那也查不到哪儿去。大宋和高丽,商人外交是玩溜了的,此次再加上文化人士,就算不扛着文化交流的招牌,那也是似模似样的一个高级别代表团了,而且并不违背两国交往的过往传统。
蔡荐文一看众人点头,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自豪的感觉,好象一下子就将那段胆怯的不光彩经历彻底从记忆中抹掉了一般。
接下来,蔡荐文和文元被茅庚请出了病房,这两人一个是表弟,另一个的交情也非浅,只是,穿越者的秘密不能与他们分享,至少暂时是这样。
等屋内只剩下穿越者的时候,茅庚的表情转为严肃,开诚布公地说道:
“我们这里都是自己人,我要说的是,我们在过往的一段时间,摊子铺得太大,战线拉得过长,这一次耽罗计划,其实也有点捞过界了,也稍稍超出了我们的能力。”
马奋在一旁点头。
茅庚继续:
“情报显示,我们开拓队进占库页岛,金国朝廷对此并不是无动于衷,理论上库页岛毕竟是金国辖下,尽管他也没怎么好好管辖,但我们将手伸进了他金国的锅里,金国朝廷可能马上就会有相应的应对。现在他们还在争论,一方的意见是采用外交途径,向大宋施加压力,另一方的意见就是直接诉诸武力,要将我们赶下海。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迎接金国可能的来犯,文斌远航美洲的事情也得往后推一推,这次我们要靠我们自己独力挫败金国的武力进攻,并非想象得那么简单,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以策周全。”
停下来扫一眼当场,茅庚发现大家都是一脸凝重,于是转而换成了一副微笑表情,补充道: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金国就算来攻,毕竟隔了一个海峡,主动权还在我们这一方,就算没有大宋的支援,我们独力对付金国的水师,也有八成以上的胜算。不过,今后我们的建设重心就是库页岛了,那才是我们自己的地盘。我们的能力毕竟有限,我们不是万能的,下一阶段,我们必须收缩战线,集中精力,花上两三年、三五年时间,将库页岛建设成为核心基地,形成核心竞争力。”
...()
第三百零四章 技惊四座
1192年,绍熙元年五月初四。--
这一天,天气晴朗,太阳辐‘射’出炽热的阳光,季节已是初夏,但因为纬度比较高的缘故,佐渡岛这时候的天气正是乍暖还寒时机。
新修的水泥广场边,竖了一块石碑,上面用魏碑刻下了四个大字:和平广场。
和平广场约莫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在正面扎了一个台子,台子的前面立着一个龙‘门’框架,龙‘门’框架的两个方柱上大书一副对联:
免税天堂,无限自由开放
和平圣地,绝对平等互利
横幅则是:
热烈庆祝佐渡特区成立
话说,这对联乃是出自龙久之手,走的是开‘门’见山的直白路线,对仗算不得工整,而且不合平仄,但当今白话文正是甚嚣尘上,有陈亮、文元倡导,又有茅庚等一众人推‘波’助澜,又有辛弃疾鼓励,刘过等人追随,因此就算失了平仄,大宋这一方倒也没有人去较真,只有茅庚‘私’下里打趣了一下,说这个对联有如后世诗歌之“梨‘花’体”,深得赵丽华“口语诗”的真谛――梨‘花’体,分行就是诗,龙久体,上下联字数对等就是对联。
日本人看到这个对联,其中有人不识好歹,吐槽了几句,随即便被文元抢白了一番,这幅对联竟然还得到了白话文大家文元的赞赏,曰自然通俗,不落俗套,反而有意无意地讥讽日本人抱残守缺,不能与时俱进,搞得日方一时倍感羞愧。
本时空的汉语圈,除了大宋,还有金国、西辽、高丽、日本和安南(西夏汉语本来是用得好好的,偏偏李元昊丧心病狂地推行西夏文字,跟着汉语邯郸学步的西夏文字简直就是个**),对于汉语修辞文法,当然是大宋文化界说了算,大宋是理所当然的标准制定者,象日本这样的,只有仰望宋文化的份,反正也就是一副对联,只要特区真的能变成“天堂”、“圣地”,挂什么对联无所谓。
快十点的时候,参加典礼的群众一队一队地到达广场,其中有日本群众,他们绝大多数是劳务输出人员,其中当然还有大宋的群众方阵,以及安南、真蜡、占城人‘混’杂在一起的友好群众方阵,彰显这是一个国际‘性’的典礼。
上午十点三十八分,正是某高僧掐指一算得出的吉期,顶着暖洋洋的阳光,主持人龙久站到了台前,开场白之后便开始介绍前来参加典礼的各位贵宾。大宋这边,朝廷委派了辛弃疾前来,而日本则由九条兼实和源通亲一起出席,此外还有高丽的代表,甚至还邀请到了金国、安南、占城、真蜡的代表。别看摊子不大,规格可不小,那架势,有点象后世的g20首脑会议一样。本来按照龙久的意思,还想邀请西辽、西夏、‘蒙’古的代表参加,结果被茅庚给否了,啥事都没干,就开始满世界招摇,这不好。
山本耀一站在日本群众方阵中,他的旁边是西田冈夫,第二排的视线不错,台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山本耀一和西田冈夫今天来到这里,目的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干掉宋人的大官,以此为日本雪耻。
山本耀一此前圈定的刺杀对象,是辛弃疾、茅庚和江伯虎三人,辛弃疾是大宋的高官,当然最符合条件,茅庚是名誉特首,江伯虎是特首,级别也是够的,也符合山本耀一的条件。至于总理龙久,在日本人的眼里,总理一职,貌似跟掌柜差不多,既然是掌柜,就算不得老板级别,故此,出镜率最高的龙久反而不在山本耀一圈定的名单之内。
辛弃疾出场的时候,山本耀一显得很‘激’动,只觉得口干舌燥,跃跃‘欲’试就准备动手,但山本有点为辛弃疾的名头而困扰,要知道,山本的圈子里就有疯狂崇拜辛弃疾的,在那个狂热辛粉的反复介绍下,山本得知这个辛弃疾是词作界的大神,全日本的文化人都或多或少是辛粉。
山本有些犹豫,不错,这人是此次来这里的大宋最大的官,但他也是日本上层社会仰慕的大神,杀这个人,是不是最合适呢!为日本报仇雪恨,就应该一刀杀了这个人,但杀了此人,日本这边说不定还要谴责自己,杀,还是不杀?山本很纠结!犹豫中,山本就是迈不开‘腿’,最终当辛弃疾讲完话退场的时候,山本再想动手,也已经晚了,山本一时有些懊悔。
下一位出场的要人是茅庚,茅庚一向不主张讲废话,也不善于长篇大论的演讲,或许还觉得自己根本就无须再抢风头,匆匆地上台,加起来也就讲了两三句话,无非是欢迎来宾祝贺成功的套话,然后就退场了。山本甚至还没有准备好,茅庚就退下了,山本耀一心道,莫非这位大宋贵胄意识到了风险,一点也不准备给刺客机会!
接下来,就是江伯虎高调亮相了,江伯虎作为第一任特首,当然不能像应付差事一样敷衍了事,故而事前做足了准备,其中就参考了龙久预备的文案,准备好生地讲一讲佐渡特区的各项优惠政策,比如为甚么叫做免税天堂,也就是后世自贸区的那些优惠政策,诸如此类。当了这里的特首,招商牌当然要大打特打,希望自己主政期间,这里客如云来,生意兴隆。
江伯虎正讲得兴起,忽然一束寒光扑面而至,“不好!有暗器!”,说时迟那时快,好一个武状元,江伯虎蓦地一仰头,随即一拧腰,凭空来了一个向后饿空翻,同时右‘腿’猛地后踢,砰的一声将那暗器踢飞,然后潇洒地落下,顺势矮深沉腰变为马步,这时头部刚好与演讲台平齐,有了演讲台挡在前面,再也不虞暗器袭击。
“江特首好身手!”
“好!好功夫!”
江伯虎这一手简直太漂亮了,原地发力后空翻360度,还顺带踢飞来袭的飞刀,这一手实在太过于惊‘艳’,兔起鹘落之间,很多人只觉得眼中人影一‘花’,台上人就轻松翻了一个跟斗。本来这些群众不觉得站在这里有什么趣味,忽然来了一出神奇的功夫演出,一时台上台下大声叫好。场中气氛顿时变得格外热烈。
“抓刺客!”到底还是有清醒者,负责保卫的人员则如临大敌,开始向台上冲去,他们的目的,当然是首先要护得江特首周全。
江伯虎摆摆手,示意护卫们无须上台。众护卫见状,只好冲到台下方阵的前排。拉起一条防线。
马奋负责今天的安保工作,此刻他正在后台二层楼上的‘射’击窗口旁,除了指挥,还亲自客串狙击手,在另一侧,还有另一个狙击手在盯着现场,只要有人上台刺杀,立时便予以‘射’杀。谁知日本方阵中竟然有武士施展起唐‘门’暗器功夫,难道唐‘门’在日本也有传人!让马奋感叹的是,大宋的武状元身手当真是了得,原以为武功之说不过是武侠小说的忽悠,没想到武状元的功夫如此了得。如今,马奋是一点也不担心江伯虎的安全了。
此时台上的江伯虎却来了兴致,即兴说道:
“今日盛会,本来并无舞刀‘弄’剑的节目,但虽说特区倡导‘和平’,也不妨增加一个演武节目,方才是哪位送出飞刀,本事好生了得,请这位壮士上台,江某正好与之切磋一回,也好为今日盛典助兴。诸位以为如何!”
“上就上!”山本本来就是不惜一死也要干掉一个大宋高官的,这时一看这江伯虎托大,正好趁机发难。
山本打一个眼‘色’,西田冈夫会意,两人几乎是同时往台上冲去,护卫们待要阻拦,却听江特首说话了:“且让他们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说这位姓江的好生托大,今日正好联手宰了他。
后场的茅庚却忍不住想起后世的一句话:“不作死便不会死!”不会落到这位江大状元头上吧。
台上是两个对一个,两个日本武士还在头上扎上了一块白布,又各自掏出了一把短肋差,也就是匕首,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藏住匕首的。而两个日本武士的对面,江伯虎却是空手。
江伯虎瞥了一眼两个对手,两人的个子都很矮,一个十分干瘦,另一个好点,一张圆脸,但也说不上胖,江伯虎略微掂量了一下,便道:“你们一起上吧。”,随即摆了一个好像是白鹤亮翅的姿势,等着两人出招。
这是什么情况!空手入白刃?还是以一敌二!马奋都这一下是真的佩服江伯虎的胆气了。
西田冈夫终于动了!刺杀角‘色’定位中,西田本就是吸引对手的注意力的,而山本会适时发起倾力一击。
西田跨步,前刺,山本跟进,江伯虎撤步后退,再刺,江伯虎一个侧身躲过。
蓦地,江伯虎一弹‘腿’踢向西田的腰部,西田居然不躲不避,准备生生挨这一脚,匕首直往江伯虎的脚上刺去,谁知江伯虎这一脚踢到中途,突地绕了个弧度,借助腰腹力量,变成高踢,西田猝不及防,脸上立时中了重重的一脚,这一踢力道之强,将西田踢得几乎是向后飞去,蹬蹬蹬退了六七步,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但江伯虎这一踢,也‘露’出了自身的破绽,山本看得分明,此时机不可失,山本眼疾手快,瞬间便全力发动,拼出全力向江伯虎刺来,这一刺又刁又急。
眼看刀锋就要扎上江伯虎的后腰,山本正等待刀锋入‘肉’的那种感觉到来,谁知悠忽之间对方的拳头先到,砰地打在了自己鼻梁之上,这一拳来得极快极猛,山本没等来刀锋入‘肉’,倒是自己先被打趴下了。
望着在台上像死狗一样趴着的两个家伙,江伯虎双手抱拳,朗声道:献丑,献丑!
靠!这位江大状元还很有表演‘欲’啊!佩服!茅庚心说,人家功夫好,演技也不错,不服都不行。
高手制敌,真是有如玩儿一般,说起来也就是三两招就放倒了对手,有幸目睹此节,台下更是欢声雷动,叫好的当然多半是大宋一方的群众。而日本方阵很明显的有些丧气。
‘插’播了这么个助兴节目,场面顿时变得热烈起来,群众们也开始饶有兴致地关注台上,只道后续还有更加‘精’彩的戏码。
江伯虎制服了两个日本跳梁小丑之后,越发显得自信满满,他的口才其实也不差,能够当得了双状元,外貌和口才当然不会差了。接下来状元公将各项特区政策说得很煽情,有了刚才的公信力加成,台下的听众也好,国际友人也好,贵宾也好,都觉得有江特首在,佐渡特区的发展那注定是前景不可限量,看来,佐渡特区火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第三百零五章 外交试探
多年之后,关于江伯虎这一场完美演出,学术界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探讨。-
武侠小说研究界认为,正是这一出戏码,催生了武侠小说,进而让武侠小说在汉语文化圈广受追捧,风靡一时。
传播学学者认为,江伯虎这一出,既‘精’彩,又惊险,有即兴互动,还有悬疑,从传播学四维度――系统、互动、趣味、张力――来看,系统‘性’方面有龙久一介穿越者的策划,在本时空堪称典范,但毋庸讳言,江伯虎的即兴演出才是弥补“互动、趣味、张力”的亮点,当然,没有山本耀一和西田冈夫这两个反面角‘色’的倾力演出,剧情也远没有这么‘精’彩。
既然配角的作用不容抹杀,江特首决定从轻处理这两个悲摧的配角,不过他们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去,他们以后二十年将在矿井中读过,他们的劳役当然不可能有报酬。
“只怪这家伙名字取得不好,叫什么不好,偏偏叫‘耀一’,听起来就跟‘徭役’是一个音,这下好,一辈子就服徭役吧!”
穿越者聚到一起,刘文斌总是不忘要找点笑料。大家一想,可不是吗!这家伙身板单薄,估计也就是飞刀还凑合,拳脚功夫应该是废柴得很,居然自不量力想挑战大宋武状元,这不是找死吗!二十年徭役,活该!
大家正笑呢,护卫敲‘门’进来了,报告说辛弃疾有请茅特首。
来到辛大帅处,辛弃疾开‘门’见山就说:
“金国使者刚走,他们对你们开拓队进占库页岛很是不满啊,一开始是对着大宋来的,当然,我跟他们讲,这不是大宋官方组织的开拓队,完全是民间组织的,库页岛本就是无主之地,鸟不拉屎,荒芜得很,我大宋朝廷还看不上呢!但大宋的百姓想去那地方开荒种田,大宋也没理由阻止。”
“哦,你说是无主之地,金国使者那不得跳起来!”
“还好!还好!使者嘛,那个正使当时是有点脸红脖子粗的味道,当时就大叫,库页岛是金国的,大宋百姓什么的应该马上卷铺盖走人,大宋应该向金国道歉。”辛弃疾一想起那家伙当时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一看茅庚想说什么,便摆摆手继续道:“不过,那个副使还算是识相,口气要委婉得多,嘿嘿,此人还有意无意地试探我,问是不是大宋也有意象佐渡岛这样,想搞一个双方共管的库页特区,此人脸皮真厚,说甚么若是大宋肯每年多付一些岁币,这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此人想得倒美!看来金国使者来参加佐渡特区典礼,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茅庚心说,金人这是试探来了,借参加佐渡特区典礼的由头顺便‘摸’一下大宋的底牌,这一手高明。
“看来金国盯上库页岛了,此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易生啊,万一金国派兵来攻,库页岛守得住吗?我有点担心呐!”
面对辛弃疾的担心,茅庚只好说道:
“若是金国倾举国之力进攻库页岛,自然是守不住的。不过,金国受黄河决堤影响,正在大修黄河,有点钱都丢水里去了,在这么个情况下,他要是还敢重兵进攻库页岛,他难道不怕大宋趁机北伐灭了他吗!就算不担心大宋,他总得造一堆船才行吧!现在的金国,我想应该没有多少像样的大船了,嘿嘿!要运输五万骑兵过库页岛,没有一个庞大的船队是难以想象的。他还得防备我们的海上拦截、攻击,他得动员至少十万人马、四五百艘船只,造船不光要‘花’大把的钱,还需要时间,至少得准备一年以上,才能运送五万人马进攻库页岛,而一年之后,我们的战船应该会更加强大,而且,还有大宋,有辛大帅作为我们坚强的后盾,就算金兵来犯,又有何惧哉!”
辛弃疾点点头,心中却开始盘算,是不是要想方设法促成金国对库页岛发起进攻,把金国人的国力和战力都消耗在库页岛方向,到时大宋的北伐事业就变得简单多了。想想看,当金国在库页岛方向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宋再施以雷霆一击,估计金国就会轰然倒下。
“不过,此事也说不准,我们不能指望侥幸过关,谁知掉金国会怎么想怎么做!或许三两个月金国就能拼凑起船只和人马,毕竟金国国力雄厚,他要是不计后果,以雷霆之势大举进攻库页岛,库页岛是决计守不住的。”
说到这里,茅庚也不禁在心中打了个寒噤,是啊,金国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他再怎么说也还算是游牧民族,至少部分是,游牧民族的动员能力可不能小觑啊。再想想后世解放海南岛,四野在短时间就连抢带造搞到了一千多艘船,金国人真要是把心一横,在东北的日本海那一面大造海船,库页岛与东北大陆之间的鞑靼海峡最窄的地方才7.3公里,而且整个鞑靼海峡长达600公里,如此宽大的正面,简直是防不胜防。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金人选择冬季冰封的时候进攻,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万一呢!茅庚越想越怕,心道到了库页岛可得好好合计一番,最好重新制订一个万全的防守计划。
辛弃疾笑道:
“易生休要担心!就如你适才所说,如今金国自顾无暇,不可能倾举国之力进攻库页岛,只要稍稍有点理智,就不会这么做。不过,金人的进攻恐怕不可避免,你要是总占住库页岛,这是迟早的事,金国人一次动员两三万人进攻库页岛,也并不是甚么难事,易生可不要小觑金人的战力才好。”停了停,辛弃疾转而说道:“也许,就象金国副使所说的,干脆也搞一个宋金共管的库页特区,易生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宋金共管?难道这真的可以作为一个解决方案!嗯,听起来好象也差不到哪里去。反正将来金国是要被大宋灭了的,管着管着,金国一灭,就变成大宋独管了,如果这个方案可行,那就用不着打一场抗金战争了,可以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
“辛大帅啊,金人不过是试探而已,谁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而且金人的胃口一向很大,我大宋万万不可上当。”
“那是,易生说得不错,他若是想以此来增加岁币,那只能是妄想!”
“既然这样,跟金人也不是不可以谈,既然搞了个宋日佐渡特区,我们也不介意再搞一个宋金库页特区。当然,条件是要对我们大宋有利。库页岛本来是野人盘踞的原始岛屿,如今我大宋出钱出力来开发,金人应该给点好处才对,辛大帅你说是也不是!”
茅庚心道,谈吧,谈吧,慢慢谈,双方谈个两三年三五年,到时候金国灭了,库页岛也建设得初具雏形了。
“呵呵,正是!易生啊,还是你的算盘打得‘精’。”
辛弃疾的想法自然又有所不同,之所以赞成茅庚将谈判条件设得苛刻,那是希望最好谈不拢,最后还得对库页岛用兵,大宋正好有机可乘。之所以要谈,当然是不希望金国在现在就马上出兵库页岛,辛弃疾多少有点担心茅庚他们顶不住。
回来跟穿越众一说此事,立即引发了热烈的议论:
“别,千万别跟金国搅乎到一起,库页岛不是要建设成为我们的核心基地吗!金国人把手伸进来算什么回事!保密还怎么保!”
“也就是谈谈罢了,缓兵之计嘛,谁还能当真!我看,这个可以有。”
“马奋,你来说说,金国要是选择在冬季鞑靼海峡冰封的时候进攻,有这个可能吗!”刘文斌就担心金人在冬季踏冰而来,海峡这道天险在冬季成了通途,金人此时进攻,如何是好!
“我都说了八百遍了,不可能!决不可能!冬季冰封的时候,库页岛的雪也有一两米厚,他金国人冬季进攻库页岛,那就是找死!还没到我们的地盘,他就会冻死。难道你们没有读世界军事史吗!拿破仑进攻俄国败了,希特勒进攻莫斯科也败了,失败的原因众说纷纭,但有一个共同的原因,就是气候因素,正因为冰雪气候作祟,才导致拿破仑和希特勒大败,懂吗!”
大家一想也是,一两米的雪,金人的战马雪足深陷,还不如拉上雪橇的驯鹿呢!还打什么仗!
“文斌,那你来说说,金国人渡海作战,我们挡得住吗?”这是老彭在发问。
“嘿嘿,这个你要问耶律大王,耶律大王只要想抢金国人的船,金国人就是想挡也挡不住,你要是担心,不妨就叫耶律大王加大一点力度,把金国人的大船都抢光,只要能够运输战马的大船没了,请问,金国人还拿什么作战!难道骑上我们的驯鹿来开战,用驯鹿的角来顶我们不成!”
众人大笑,气氛变得异常轻松。“耶律大王”正躺在‘床’上养伤呢!韩焕章要知道刘文斌拿他当笑料,不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
第二天,辛弃疾又将茅庚请去了,茅庚心道,我们一帮人明天就要动身前往库页岛了,辛大帅难道还有什么新指示!
“辛大帅啊,我们明天启程前往库页岛,我看辛大帅对库页岛的防护还是不放心,不如这样,跟我们一起去库页岛看看,顺便指导一下我们的防护,如何?”
“哈哈,我暂时没时间去。但人家金国人想去看看,那个金国副使,叫曹照易,他想去,看来这是金国朝廷的意思,如何?让他跟你们去一趟?”
第三百零六章 别无选择
金国的使节要去库页岛,恐怕没安什么好心,不过人家既然提出来,也不好拒绝。.访问:щщщ.。如果拒绝此人,相当于直接打金国人的脸,实在算不得明智之举。你想啊,金国人要想了解库页岛,途径多的是,‘混’入移民队伍也好,以冒牌土著的身份刺探也好,总之拦也拦不住,与其如此,那还不如让曹照易明着去,正好因势利导一番,也许通过一番运作,或者真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让战火不致于‘波’及库页岛,总之,能不开战就不开战,实在不行也要尽量推迟开战。
曹照易既然要去,那就去吧,茅庚表示欢迎,只是强调,他要去,也只能以个人身份,库页岛那边与政治军事无关,我们欢迎纯民间的经济往来,大家埋头一起发财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如果要玩那些虚头八脑的,那就不必去库页岛了。
辛弃疾也理解茅庚,茅庚希望库页岛变成一个世外桃源,指望在那儿闷声发大财,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但不能不说,这个想法也有点一厢情愿。
话说库页岛就在金国的鼻子底下,有点悬呐!虽然金国人一向也没怎么去管库页岛,那地方根本就是苦寒之地,除了收一点皮‘毛’,实在不能给金国带来什么收益,名义上库页岛属于金国人,但金国人对属下这个‘鸡’肋般的库页岛,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甚至都没有官员肯去库页岛去当那里的土皇帝。好吧,茅庚和一众“海归”他们非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库页岛,难道不知道金人就是一帮强盗吗!辛弃疾丝毫不怀疑茅庚他们发财致富的能力,假以时日,在他们手上,库页岛完全可能变成一个富岛,但在强盗眼皮底下,怀璧其罪,一旦库页岛富裕了,他金国人要是不去抢那就不是‘女’真人了。
“易生啊!要是库页岛有甚么风吹草动,我觉得大可不必强撑,记住,好地方多的是!到哪里不行!到时候我在吕宋那里辟一块地盘做为特区,我辛稼轩跟你保证,让朝廷诸事都不管,任你自由发展。再不然,吕宋那里大岛也不少,送一个给你们去自由发挥,也不打紧啊!那些岛屿气候比库页岛可不是强一点半点呐,我辛某人别的做不到,给你们创造一个无拘无束的的特区,那还是办得到的。”辛弃疾只道是台湾那里羁绊太多,所以茅庚这才要去库页岛,当下也忍不住有了招揽茅庚前去吕宋那边发展的想法。
茅庚笑了笑道:
“辛大帅休要担心,金国人也未必就会出兵库页岛,我要是金国人,也得等猪养‘肥’了再杀,羊‘毛’长起来再剪,对吧!没准,就真如大帅所说,来一个宋金共管也未可知,呵呵!”说到此,也不继续多解释,话锋一转便道:“我倒是希望大宋海军早日成军,若是大帅能够统领大宋海军,那库页岛便再也无须担忧金人来犯了。反倒是库页岛届时还能配合大帅伐金大业,对不!”
茅庚说这话时,一直留心辛弃疾的反应,本来大宋成立海军一事,在朝堂已经基本达成一致,但事关兵权制衡之道,在如何设立海军将帅方面犹豫再三,最近又有传说,说辛弃疾将出任枢密院副使兼海军大帅,茅庚这是半开玩笑半试探,在穿越者看来,辛弃疾出将入相,指挥海军,应该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之一,至于传说中由韩侂胄来统耍军,当然也马马虎虎,但要说胜任愉快,却是令人怀疑。.tw
辛弃疾苦笑一声,心道看来茅庚选择库页岛还真是有心了,不错,伐金大业需要库页岛的呼应,从这一点来说,库页岛算得上是战略要地。只是,大宋朝堂决策实在是太不给力了,要是早点成立正式的海军,若是由自己统一指挥,海军一部威胁山东、辽东,又一部威胁外东北,金国那真的是要草木皆兵了。
第二日,茅庚的船队终于起行,直奔库页岛而去,曹照易也一同前往,他倒是低调得很,只是带了四个手下,装扮成商人,一副客听主便的模样,令到穿越者都觉得有点吃惊。
曹照易虽然低调,但有这帮金人‘混’杂在船队中,茅庚总有点如鲠在喉的感觉。
为了安全起见,马奋和刘文斌分乘另外的座船,穿越者中,只有彭勤方跟自己同船。老彭不是那种话多的人,茅庚也没有找人倾诉的习惯,需要‘交’流的时候两人才说上一阵,大多数的时候两人是独自呆在自己的舱中。
茅庚来到大宋之后,就逐渐有了记日记的习惯,因为后世很多知识记在脑海中,能回忆起来就得马上用笔记下来,要不然再想不起来就亏大发了。而且记日记对技术开发也很有裨益,当然还会帮助你提高管理水平,所以一来二去,茅庚就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
茅庚摊开日记,写上:1192年,绍熙元年,五月初七。
下面的第一行写上:选择库页岛,是对还是错?
茅庚回顾自穿越以来,1188年到现在,四年多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一开始到新化,按说在新化当时发展得不错,不过那个舞台太小,而且还要受诸般制肘,比如,连资水水轮改造都不能如愿展开,嗯,好象至今为止资水那里还是没能大上水力设施,倒是‘毛’板木船在大行其道。后来‘阴’差阳错,和皇帝有了一个赌约,然后就到了台湾,在高雄‘弄’了一个特区。
按说高雄特区也算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建设的,可以说大宋朝堂并没有太多的制肘,当然,这主要是赵抦这哥儿不多事,陆九渊也支持,此外还得感谢韩侂胄,你别说韩侂胄对自己真是助力相当之大,在高雄能够如此成功,说是领导大宋新‘潮’流也毫不为过。
不过,随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然后自己就有了离开高雄前往库页岛的念头,这或许跟朱熹来特区有关吧,也跟赵抦被调往夏裔岛有关,当然,最关键的,应该还是因为一众穿越者来了这个时代。
在新化的时候,自己的想法很单纯,就是很彻底地融入这个社会,顶多就是为本时空注入一点新科技,然后发财致富做个富家翁。当然随后就有了变化,真是人心不足啊,之所以选择台湾还要自成一套搞特区,那时候就已经不再是只想着与大宋融合了,而是隐隐有了引领大宋进步的想法,特区不就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吗!自己那时候起就动了引领大宋发展的心思。
当然,这也可以说,自己一直也在回避什么,在回避什么呢?其实这是在回避一步一个脚印的社会改革,自己的意识中,一直觉得改革一个社会其难度比新建一个社会难得多,王安石的改革之所以失败,乃是因为旧的秩序具有莫大的惯‘性’,你要改变它也许最终只会被旧秩序的惯‘性’所左右,你如果执意要改变它,只会被这种惯‘性’辗碎。所以,自己选择在一个零秩序的地方从零开始从头建设一个新秩序,这来得简单得多,事实证明就是如此。
但很快问题来了,当越来越多的大宋人包括朱熹一干人到来之后,传统和创新开始了新一轮的‘交’融,新旧‘交’融之间,有新秩序胜出,也有旧藩篱胜出,然后达成了一种动态平衡。
好吧!如果只是自己一个穿越者,这种动态平衡也许正是自己追求的追加效果,但当一群穿越者到来之后,诉求就不仅仅如此了!
从根本上,穿越众是一个利益群体,这个群体的力量需要一个更大的释放舞台。有了更大的实力,就有了更多的野望,这毫不奇怪。于是,库页岛就成了新的选择。
如果继续留在高雄特区,事实上已经不可能了。高雄特区事实上已经被旧势力包围,穿越者如果不想被旧势力慢慢同化,就只有“越狱”寻找另一片自由的天空。至于去临安,理智一点看,临安的官场几乎完全不可能成为穿越者自由发挥的舞台,像卢易见那样试图融合大宋官僚体系进而改造旧体系的想法,穿越者中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因此,临安之路并不被看好。
因此,可以这么说,去往库页岛,是别无选择。
当然,你会说,为什么不选择美洲、澳洲那样的地方呢!那岂不是更海阔天空吗!在那种地方,你想怎么玩都行。
问题是,事实上穿越者的诉求是引领大宋,而不是脱离大宋,假如远离大宋,无人喝彩无人跟随的情形那绝对是无法忍受的。穿越者需要有自己自由发挥的舞台,需要有观众,这是选择库页岛的原因。穿越者不是避世者好不好!在这票穿越者当中,谁都没有遗世独立的愿望。穿越者不会选择脱离当代最先进的文明去建立一个空中楼阁,大宋代表本时空最先进的文明,而金国正在“全盘宋化”,这两个国家都是汉文化的传承者,穿越者的中国人自认为自己一方面是汉文化的传承者,另一方面还代表着未来文明,要联接本世代文明与未来文明,不能割开与大宋与金国的纽带联系。从地缘政治来看,选择库页岛,不会割裂与大宋和金国联接的纽带。
或者又有人会说,佐渡岛、济州岛又或者这样那样的荒岛也不错啊,问题是,对于穿越者来说,这样的地方太小,舞台不够大。而吕宋岛那样的地方,通行的仍然会是大宋旧秩序,显然不是自己这些人的选择。
毋庸讳言,库页岛这个地方就在金国的鼻子底下,实在是太危险了。金国的上都会宁府离后世的哈尔滨不过两公里,这时候的黑龙江差不多就是金国的内河,黑龙江的出海口跟库页岛隔海相望,中间是一条鞑靼海峡,海峡最窄的地方不过7.3公里,金人跨一步就能踏上库页岛,然后踏平库页岛。嘿嘿,问题是,库页岛这么穷,这么苦寒,有人傻乎乎地跑去这里开发,金人也许应该高兴才对——等富裕之后,就可以剪羊‘毛’了。按照设定,金国暂时不会管,大宋怕事不会管,这样的三不管地区,自由度最高,如果再玩点外‘交’手腕,让金国感觉到放水养鱼三五年之后有更大的利益,真的搞出一个什么特区约定啥的,也许就更完美了。
当然这过于理想化了。
茅庚翻开地图,看了看库页岛与金国东北大陆中间的那一条狭窄的鞑靼海峡,摇摇头,心说,这条海峡实在是太窄了,我们因此睡不安稳。我们盘踞库页岛之后,难道金人就会睡得安稳吗!金人不会觉得这是企图与大宋两头夹击吗!
还是看看老彭怎么说吧!茅庚掩上日记,将老彭请到了自己的舱室。
彭勤方是一个谨慎的人,曾经在多个场合反对穿越者养兵打仗,茅庚其实在心中也很赞成老彭的意见,养兵打仗在任何年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会占用太多的资源,‘浪’费太多的‘精’力,有大宋朝廷这个冤大头养兵打仗,穿越者最好的选择是为大宋提供后勤支持,而不是强自出头。穿越者要做的,就是发挥自己所长,爬科技树,搞工业化。
不管以前老彭怎么说,在对待库页岛问题上,老彭却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
“茅特首,不用怕!选择库页岛发展,没有错!我毫无保留地支持这个计划,不为别的,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开发库页岛,就是不希望库页岛、外东北落在老‘毛’子手里,为了这个,哪怕养兵打仗,那也值得!咱也得有点追求不是!为了库页岛,咱豁出去了!”看,在彭勤方眼里,就没把金国当外人。
“马奋他们几个也是这么说的,说库页岛开发好了,国人就会珍惜,不会随手割让给别人了。”
茅庚其实多次在心里自问过了,不光是马奋他们,其实,包括自己在内的穿越者们普遍对外东北的土地都有一种情结,连面前这个本来谨慎的老彭也无法淡定。多好的土地啊,竟然都给老‘毛’子‘弄’去了,这些土地本来跟老‘毛’子一点关系都没有。须知这个年代,金国的版图一直延伸到外兴安岭,要不是外兴安岭挡着,那说不定一直会延伸到北冰洋白令海峡呢!
第三百零七章 无线通讯
茅庚说完,就打开地图,在库页岛、鞑靼海峡和金国东北大陆一带比划。.访问:щщщ.。
彭勤方也知道茅庚压力有点大,本时空金帝国主义是相当于后世美帝的存在,既然是世界一霸,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库页岛相隔如此之近,说起来原本还是金国的地盘,白白让人占去,金帝国主义这个霸权国家要坐视不理那才怪呢!所以战争是迟早的事。
不过就算金帝国主义要开战,应该也没有那么快。彭勤方盯着地图,指着黑龙江出海口,说道:
“我听说韩焕章刘文斌派了船队到庙街这里扫‘荡’过了,金国人剩下的船只应该没几艘了吧,短时间应该不会对库页岛形成威胁,估计就算金国想进攻库页岛,那也是明年的事了吧。”
彭勤方认为,尽管金人有骑兵这个快速反应部队,还具备游牧民族快速动员的优势,终究进攻库页岛不是纯粹的陆战,金国要动手,就算船只足够,没有一年半载那也别想打一场规模化的库页岛攻伐战。
茅庚闻言也不禁展颜一笑,点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其实,只要金国人不来打我们,我们就算是给金国人一点好处,也不是不可以。曹照易那里,我已经让人去套话去了,到库页岛之后,再相机行事,争取让金国和大宋围绕库页岛的事举行谈判,谈起来就好,共管特区之类的各种方案由他们谈去,金国人要好处,反正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大宋以前也不是没谈过,两国都是轻车熟路扯皮扯惯了的,扯皮扯他个一两年最好。”不过,随即茅庚就叹了一口气,皱眉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做好金国动兵的准备,必要的防备还得有啊!一年之内,至少要有五千陆军,还得搞一个强悍的舰队,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少啊,唉!养兵就是一件烧钱的事,但现在这情况,不烧也不行啊。”
末了茅庚意味深长地看了老彭一眼,苦笑道:
“老彭你说得对,养兵打仗这件事很不好玩,我一想起这事就头痛。”
“嘿嘿,话是这么说,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马奋带陆军还不放心吗!无非就是多造一点火器罢了。加上韩焕章刘文斌这一段时间在海上威风八面,金国人的水师根本就不是对手,他们的战船只有被抢被烧的份儿。当然,养兵打仗是得烧钱,不过,一年就算烧三四百万贯,我们也还是烧得起的,对吧!我之前反对烧钱养兵,不过为了库页岛,也只好改变初衷了。”
“老彭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五千陆军,要是只装备步枪和霰弹枪,那倒是不贵,手雷也不贵。问题是,我们还得装备大炮吧,迫击炮应该不久之后就能试制成功,迫击炮这玩意,‘射’速快,正好压制骑兵,问题是消耗炮弹也多啊,大炮、迫击炮、炮弹,都是价钱不菲,再说,还得配备一票骡马、驯鹿,马奋还准备搞一个热球机装甲营,初步算了算,五千陆军,那就是两百万贯。至于舰队,就更是烧钱了,炮屯雷击快艇,他们的计划是都要来个八艘,叫什么88舰队,起码又得两三百万贯砸下去。你看,五百万贯砸下去,也就能养这么一点兵。”
五百万贯也不是什么大事!彭勤方心说咱又不是来大宋攒钱的,赚了就‘花’呗,‘花’在国防上很值当。只要那个迫击炮试制成功,那就更不用担惊受怕了,老彭于是心下一宽,拍拍茅庚肩膀道:
“茅特首啊,有了迫击炮,我们还担心什么金国骑兵!他要敢来,有多少我们就能灭他多少。”
“迫击炮这玩意,说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当年,哦,不,是后世,后世八路军试制迫击炮炮弹,就走了很长的弯路,呵呵,我当然也是听马奋说的。马奋说了,八路军的土高炉炼出的铁质量可不咋地,只能浇铸白口铸铁,白口铸铁的加工‘性’能很悲剧,上车‘床’一车就碎,后来‘摸’索了很久,这才解决了问题。大宋这时代的铸铁也好不到哪儿去,灰口铸铁倒是能搞出来,但材质还是太差,所以迫击炮炮弹的铸造一直过不了关,后来干脆就把这个项目停了下来。好在林礼士来了之后,毕竟是专业人士,他的办法比我多,如今灰口铸铁是过关了,估计过不了多久,我们的迫击炮就能试炮。你看,原来以为铸铁炮弹没啥难度,结果就因为铸铁技术不过关,导致迫击炮难产。世上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其实灰口铸铁也不是高技术,林礼士从材质和退火两方面着手,‘花’了半年多时间就基本搞定了,但迫击炮还有焊接尾翼的问题,后来也是借鉴了八路军的土办法,用炉内烧结铜焊的办法焊接尾翼,这才解决问题,一来二去,就耗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却说林礼士还不满足于灰口铸铁的成功,还声称要搞出球墨铸铁,球墨铸铁要是能搞出来,那就太‘棒’了,不过在12世纪,球墨铸铁算得上真正的高科技,茅庚暂时是不指望那个了。
老彭自己就是搞技术的,闻言感叹道:
“攀科技树的确是不容易啊!这个我也是深有体会,就拿我这段时间鼓捣无线电来说,也是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呐!”
“哦,有突破了吗?我早就在想什么时候能用上无线电呢。”彭勤方是电子专业的科班生,在穿越者的计划里,无线电项目就是‘交’由他负责的,不过老彭还负责医疗,前一段时间更是呆在老皇帝身边做保健医生,鉴于无线电这个项目一直没有任何好消息汇报过来,故而茅庚几乎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不是有飞鸽传书吗!”
“飞鸽传书在库页岛这里可不保险啊,鹞子、老鹰都是鸽子的天敌,库页岛一大片原始森林,鹞子和老鹰多了去了,飞鸽传书放在别的地方还行,在那里还真不怎么好使。如果无线电能过关,能够实时通讯,那才是的最实用的通讯手段。特别是我们的军力有限,如果不借助信息优势,对付金兵就被动了!金兵动不动就能动员几万几十万兵力,若是有了无线电,也算是拥有了信息优势,借助信息战优势,我们就可以灵活机动作战,那就有更大的把握守住库页岛了。老彭啊,怎么样,无线电能搞成吗?”
“我在临安,其实一直就在鼓捣无线电,除了医疗医‘药’方面的事情,天天就是做手工搞试验,来之前,总算做出了有点实用价值的火‘花’发报机和矿石检‘波’器,不过这还远远不成熟,到了库页岛,你派几个人给我,也许三五个月,就能让库页岛用上无线电。”
老彭在临安的无线电攻关搞得像做贼一样,因为担心被人诬为妖术,其次老彭本就是一个不喜招摇的人,嗯,应该说很本分很低调,因此一直都是悄悄地干活,甚至一直都瞒着文元。而无线电的进展也是一‘波’三折,贺驰安只知道老彭在鼓捣,一直也没什么大进展,后来干脆也不关心了。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老彭不懈的努力,无线电总算小有所成,
茅庚一听,实在是大喜过望,当即就上前跟老彭来了一个熊抱,然后不由分说拉着老彭就走,一边道:
“你咋不早说呢!真是太好了!你的试验装置,发报机什么的,应该随身带过来吧,走!去看看!”
彭勤方心说原本想到了库页岛再说无线电之事的,自己做的那套收发报装置有点简陋,到了库页岛最好再改进一番,才好拿出来演示,不过现在茅庚急于要看,那就看吧。
彭勤方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箱子,开了铜锁,从箱子中搬出两个小点的箱子,那箱子的大小跟装伊利牛‘奶’的箱子差不多,茅庚心道,老彭的小型化搞得不错嘛!
老彭像抱宝贝一样抱着两个箱子,说道:
“这两个箱子里,一个是火‘花’发报机,一个是检‘波’器,走,还是上你那儿去看吧。你那边有桌子,看起来方便点。”
等老彭把他的宝贝摆上桌子,茅庚总算看到了老彭制作的无线电装置的真面目。
“这玩意不复杂啊,而且体积也不大。”
“我没说这玩意复杂啊!火‘花’发报机本来就简单,你看,这边是升压电路,这里是触发火‘花’的两极,其实跟汽车火‘花’塞的原理差不多,这边是一个电感电容振‘荡’电路,这个当然就是发报的按钮了。”
老彭说的时候,茅庚一个劲的点头。
然后老彭又指着旁边的装置,介绍道:
“这个矿石检‘波’器更简单,关键的材料就是这里面这块黄豆大小的矿石,这块矿石是方铅矿,也就是硫化铅,硫化铅和铜制的弹簧针接触,功能就差不多等于一个二极管,当然‘性’能不能和二极管相比,但接收电报也马马虎虎满足要求了。这玩意,就是矿石检‘波’器,至于旁边这个电码记录滚轮,它的功能就是把矿石检‘波’器检出的电‘波’自动记到记录纸上,到了库页岛之后,安装上一个带发条的擒纵器,就可以自动记录了。”
“就这么简单?一个电子管都不需要吗!”
“不需要,一个都不需要!硫化铅和铜针就相当于二极管。呵呵,就这么简单!”
“老彭啊,你真牛!”
“牛个啥!这还要感谢我的大学老师,多亏他讲课的时候讲的一则故事。我那老师读小学的时候就是一个无线电发烧友,他说起他自制矿石收音机的故事很自豪,他讲得还很详细,包括用铅和硫磺加热生成硫化铅,都讲了。六十年代初,收音机就是奢侈品,有一台自制的矿石收音机,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家电了。呵呵!至于这个火‘花’发报机,学无线电的没有人不知道的。当然,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是另一回事,比如自制电容,就不那么简单。”
第三百零八章 高丽窘境
“这么小的装置,能够传输多远啊?老彭啊,该不会就是前院传到后院的距离吧?!”茅庚抚摸着两件宝贝,心里面当然不希望自己所说的是真的,但心里毕竟是疑虑重重,所以既是开玩笑,又不无担心。
“第一次成功的试验,还真是前院到后院,不过,远一点的试验也是做过的,10公里传输试验效果还算不错,更远的传输试验,我准备到库页岛再做。呵呵,在临安,我都是偷偷摸摸做的试验。”
“老彭啊,你再怎么搞地下研究,总得有人配合你做收发试验吧,呵呵,老彭啊,是谁配合的你啊?我听说你收了一房小妾了,怎么没见带到库页岛来!”茅庚倒是留意到随老彭上船的有两个丫头模样的女孩子,一个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当时问及,彭勤方也只说是丫鬟。
“哦,看你说的!文元倒是送了我一个女孩子,可惜那孩子太小,嘿嘿,还是个十五岁的萝莉,太小了,太小了!哦,不说这个,我是找的丫鬟帮忙,我只是交代她定时按动按键而已,根本就没告诉她是什么东西。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我这次也将她带过来了,此刻她就在船上。嘿嘿!这是为了确保不会泄密。”这一次去往库页岛,彭勤方本来计划只带这个丫鬟前往,这是为了保密起见,原本是没有想到要带那个“小妾”前往的,但文元不管三七二十一,愣是把人家带上了,带上就带上吧,老彭心道,其实我对萝莉没什么兴趣。
茅庚知道老彭比较保守,收起八卦之心,回到正题:
“老彭你估计,50公里的传输距离能成功吗?”茅庚心想,要是有50公里的传输距离,那也基本上能投入实用了,距离远的场合,不妨用上接力的办法。
彭勤方心说这不是小看我吗,彭勤方虽然低调本分,却也是有三分傲气的,本能地声音大了起来:
“茅特首你不太了解无线电的历史,是这样的,1904年,俄国人的火花发报机和矿石检波器接收装置,传输距离就差不多达到了一千公里,俄国人的技术跟摆在你面前的技术,可以说,是一个水平。在同一年,就是1904年这一年,世界上第一只电子管诞生,是弗莱明发明的,不过,跟你说吧,他的电子二极管虽然在实验室中工作得非常好,可是,它在实际用于检波器上却很不成功,还不如矿石检波器呢!1904年的日俄战争,双方的舰队都装备了火花发报机和矿石检波器接收装置。在技术上,我学过是20世纪末的理论,应该比1904年的俄国人和日本人都强点吧,不说一千公里的传输距离,三五百公里的传输距离应该没有问题。”
“哦,老彭,别误会!我这不是不懂吗!我还以为无线电一定要等到电子管出来才能实现远距离传输呢!孤陋寡闻,纯属孤陋寡闻!”
“最早的无线电检波器,是粉末检波器,也叫做凝聚检波器,马可尼1901年的越洋无线电报震惊了世界,跨越大西洋3500公里,无线电报接收成功,他使用的检波器就这种原始的粉末检波器。后来才有人发明了矿石检波器,矿石检波器技术已经是升级版技术了,1904年那时候的矿石检波器技术,应该还不怎么成熟,应该还没有用到方铅矿、红锌这样的高级材料,矿石检波器成熟之后,一直使用到20世纪20年代。矿石检波器之后才是电子管检波器,有电子管晶体管,那当然不一样,灵敏度高,不需要多大功率就能实现无线电信号远距离传输接收。一个电火花发报机一放电,随随便便就是几百瓦上千瓦的瞬间功率,而后来的电子管、晶体管无线电发报机,一般的发报机也就是5瓦、15瓦,这个真是没法比。”
每个人都有好为人师的一面,彭勤方也不例外。现在老彭已经进入了角色,此刻在老彭眼中,对面茅庚露出的眼神,感觉有如小学生一般的如饥似渴,于是老彭又涌起好为人师的冲动,继续科普:
“四十年代,我党在香港的电台,才5瓦的功率,而且还是拼凑出来的玩意,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加高天线之后,和1700公里之外的延安,还不是照样电报往来!当然,21世纪的无线通讯技术,就更不必说了。”
茅庚笑笑,感觉自己笑得有点傻。对无线电的历史,自己确实是一无所知。原来无线电也不是什么高技术的玩意,很土的办法就能玩转。
“扯远了,扯远了!放心吧,茅特首,没有电子管,无线电照样能行。我再捣鼓捣鼓,三五百公里的传输距离,应该问题不大。”
“这就好!我就知道老彭是实干家,悄没声就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问题。”茅庚当即就想,老彭立了这么一个大功之后,总应该有所嘉奖才对,看样子老彭是不喜发育未完全的萝莉,看样子得让蔡荐文帮忙找一个的女子才好,对!等这一次蔡荐文和文元的高丽之行完了之后,马上就办。
接下来茅庚还想看看无线电演示,无奈老彭所带的蓄电池没电了,只好作罢。再一想,就算在船上试成功了,那也不过是船头船尾的距离,完全反映不出性能。既然真实历史上马可尼用落后的技术都能搞定3000多公里的远距离无线通讯,老彭这还是升级版技术,搞定三五百公里的无线通讯,料想应该是手拿把捏。
却说文元、蔡荐文一行,这时候已经到了高丽。文元、蔡荐文一行是随同高丽使团一起启程,不一日便到了高丽王城开京。
前文说到佐渡特区典礼也邀请了高丽使节,高丽的正使叫做李至纯,李至纯本身是个武将,号称文武双全,当然,最关键的,是他有个权势赫赫的父亲。其父就是李义旼,李义旼现任高丽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兵部事之职,可以看作是高丽明宗的宰相兼枢密使,现如今正是高丽武将专权的时候,自从1170年武将开始专权后,高丽的朝政就基本没有文臣什么事了,连高丽王也成了傀儡。所以,现在的高丽朝政,基本上都是李义旼说了算。
本来李义旼大权在握,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但去年以来,海盗在高丽沿岸流窜作案,除了抢夺财物无算,还掳去不少人口,连诸多船只也被海盗抢去,一时间弄得高丽朝野怨声载道。
后来就传出这是什么辽国王子纠合一帮残暴的海盗在作案,值得庆幸的是,主要目标不是高丽而是日本。当然,那帮邪门的海盗完全不讲策略,竟然还干起了无差别抢劫的勾当,连大宋和金帝国也遭了他们的荼毒。后来,大宋就派了一大票战船去往日本,号称曰已经剿灭契丹海盗。
但高丽沿岸还是不时会发生海盗劫案,虽说没有之前那么频繁,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悍,高丽的战船根本就无法阻止。为此,当日本邀请高丽派遣使节出席佐渡特区典礼的时候,李义旼当即就决定派人前去,高丽跟大宋不便发生官方关系,但跟日本就没什么忌讳了,借此机会正好了解一下有关海盗的情况,顺便试探一下是不是可以搞一个国际反海盗联盟什么的。
去了之后,果然有了回应,这不!来了一个商人蔡荐文,据说此人在大宋很有背景,不用说,应该又是大宋在玩商人外交。至于小说大神文元,不问可知,应该是顺道来高丽刷国际声望来了,可恶的是一帮高丽的臭文人竟然为之癫狂,真是不可理喻,我李某人虽然也喜欢这个文元的小说,但小说不过是小道,观赏一番也就罢了,至于为此着迷吗!
李至纯刚刚已经把此次了解到的情况说过了,想不到契丹王子纠合的海盗里面竟然还有前耽罗的后人,按照宋人的说法,抢劫高丽的应该就是其中的这一伙。
这个故事当然是编的,这是文元编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小说写手,编故事是基本素质,文元的故事编的煞有介事。这个故事版本中,耽罗自坚王付家的某个后人矢志复国,于是和契丹耶律一门后人组合成海盗队伍,不过付家后人的这伙海盗规模稍小,大面上还是要听耶律大王的,故而多数的时候要跟着大海盗队伍主要祸害日本,得闲的时候才造访一下高丽。
后来付家的这一伙海盗闻说大宋要出手整治耶律大王,深谙见风使舵法门的付某人当即与耶律大王分道扬镳,耶律大王随后被剿灭,但付门海盗基本上是毫发无损。
文元还透露了若干小道消息,比如传说这个姓付的还跟大宋风云人物韩侂胄拉上了关系,甚至有可能还走通了朝廷的门路,所以大宋未必就会出手对付他们,而付某人的活动能力很强,据说有同情耽罗遭遇的大宋臣子已经发出了应该帮助付家复国的声音。
这故事编的还是挺圆的,至少李义旼听了,当时就在心中感叹:难怪一心要祸害高丽!耽罗付家对高丽的仇恨值那是不用说的,靠!可是大宋你怎么能放任甚至支持这种恐怖主义分子呢!真是太没有原则了。
看来不能指望国际上的支持了,当今之世,陆上自然是金帝国首屈一指,但海上实力金国跟大宋就不挨边,契丹耶律大王海盗可以轻松辗压金国水师,大宋又能完爆耶律大王,所以金国人在海盗这件事上也完全提供不了助力。看来还是要靠自己。
“荣儿啊,为父让你仿造流星弹,最近可有进展?”李义旼这是问另一个儿子李志荣,李义旼觉得,只要自己能造出流星弹,有了这种闻之色变的新式武器,也可以杀一杀海盗的威风了。
“好叫父亲大人得知,前段时间重金延请金人工匠,颇有进展,料想流星弹不日就能造出来。”其实李志荣有点吹牛,即使请了金国工匠,造出来的玩意还是一直不怎么好使,他不知道,仅仅是火药配方一项,差距就很明显,金国的工匠虽然继承了北宋的火药技术,但北宋的火药技术,实际上远远不能达到茅氏技术的最佳配比,当然不可能给力了。
...
(
第三百零九章 外交受挫
李至纯看李志荣这个弟弟一向是看不来的,包括另一个李志光在内,都是仗着父亲大人的威名到处为非作歹,但本事却不见得怎么样。.tw--
李至纯也不好直接揭穿弟弟,便道:
“孩儿这次在佐渡岛多有所闻,听说金国人也造出了流星弹,但跟大宋的流星弹就不是一个档次,金国的战船与海盗多次‘交’手,听说次次都是铩羽而归,有几次还被海盗抢去了战船,金国人自己造流星弹都不行,我们恐怕也不能有太多幻想,指望金国的工匠能帮我们造出甚么有威力的流星弹,我看恐怕是十分渺茫。”
“你怎生尽长他人志气!没准我们能造出好使的流星弹呢!”李志荣兀自强嘴。
“荣弟啊,当今海战,最厉害的还不是流星弹,听说飞鱼雷才是最可怕的,我此次到佐渡岛一行,听日本人说及,当时就是海盗用了飞鱼雷,日本人才会被海盗压着打的。据说这飞鱼雷神奇无比,在海里运动如飞,指哪打哪,而且威力十分惊人,不论多大的船只,被飞鱼雷击中之后,无一不是船毁人亡。”飞鱼雷的神奇威力高丽人或许多有不知,但在日本却是传得神乎其神,李志纯走了一趟佐渡岛,自然是多有耳闻。
敢情真有飞鱼雷之事啊!飞鱼雷之事此前其实也不是没有传闻,但传闻毕竟是传闻,现如今由李至纯嘴里说出来,而且消息来源是被飞鱼雷打怕了的日本人,看来不用怀疑,确有飞鱼雷这个大杀器,李志荣顿时气焰消了一大截。
一看李志荣没再嘴硬,李至纯转过头来对父亲说道:
“父亲大人,听日人传言,道是海盗后面的后台乃是大宋,就算不是大宋,至少韩侂胄是洗脱不了嫌疑的,甚至东海郡王和辛弃疾也可能参与其中,大宋这一次获得的利益不小,恐怕下一步就会盯上我们高丽了。”
“你是说,所谓付家海盗,不过是宋人的一个棋子,甚至根本就是一个借口?如此说来,宋人对济州岛是势在必得了。”李义旼能够把持高丽朝政,当然不会是傻瓜,这一节自然是能够想到的。
“情形可能正是如此。”
“哼!我堂堂高丽可不比日本蛮夷,宋人可以贼喊捉贼欺凌日本人,但若想威‘逼’我高丽就范,那就大错特错了。哼!做他的清秋大梦吧!”说话的是李至光,李志光‘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气,甚而讥讽道:“日本人都是一帮软骨头,只有那帮蠢人才会签下那种丧权辱国的《夏裔条约》。”
这个李志光,向来都是眼高于顶,李义旼皱皱眉,对这个儿子如此说话很不满意,照这小子的说法,要是自己也签下类似的条约,岂不是自己也成了软骨头了吗!
李至纯也不喜欢这个弟弟,自己这弟弟属于典型的纨绔子弟,志大才疏,在外嚣张跋扈,为非作歹的事情可没少干。当下李至纯便道:
“我此次在佐渡岛,也打听到一些其他的内幕,其实日本人并不见得很吃亏,宋人也并不非赶尽杀绝,比如向日本提供红薯种,这红薯据说亩产动辄七八石,日本山多地少,有了这红薯,就能养活更多人口。还有一桩最实惠的事情,我听说宋人派了一批矿冶大匠帮助日本开挖银矿,冶炼金银,日本人也证实宋人在挖矿冶银方面技术高超,据说自从宋人到了日本之后,靠着原本的日本银山,一天就能多冶炼出两千两银子,一天两千两,一年就是七十多万两,日本人就算赔给宋人五十万两,一年还能多得二十几万两,去掉耗费,至少十几万两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可见日本人实际上非但没吃亏,还占了便宜。”
“真有这事?”李义旼听说宋人还帮日本皇室和连仓幕府创收,嗯,宋人占了便宜也没有让日本人吃亏,难道是真的!那样的话,貌似卖国也不见得是甚么坏事啊,李义旼顿时来了兴趣。
“据说一堆日本人遗弃的废矿石,到了宋人手上,能冶炼出银子来,传说中的点石成金,也不过如此。此外宋人开凿矿井的本事,据说也是神乎其技。日本人对此,那是十分的服气,此事我也向宋人求证过,此事断然不会有假。”
李至纯说的确然不假。
历史上,汉人在很早的时候就掌握了吹灰法炼银的技术,这都是炼丹家的功劳。有说“吹灰法”可以追溯到汉朝,有说是始于唐朝——唐朝崇道,炼丹术盛行,除了炼制长生不老丹,就是修炼“炼金术”,其中“吹灰法”就是炼丹家吹嘘的“点石成金”道行。
所谓吹灰法,其实是一种分离铅银的工艺。有鉴于银矿的含银量普遍很低,炼银的技术之关键就是如何将银富集起来。由于铅和银完全互溶,而且熔点较低,所以唐代的炼丹师在炼银的时候加入铅,使矿石中银溶于铅中,实现银的富集。然后吹以空气,使铅氧化,铅即氧化成“蜜坨僧”,部分在鼓风时被吹去,而大部分会熔化(熔点880c)而渗入灰池子下面,白银则留在灰上,“吹灰法”就是这样分离出银子的。
真实历史上,日本人直到明代的时候才掌握“吹灰法”,还是辗转经过朝鲜传入日本的,“吹灰法”传入日本之后,日本每年的白银产量一下子就多出了四十吨。
在本时空,穿越者只不过是早两三百年将“吹灰法”传入日本(当然目前技术还掌握在驻日大宋工匠手上),所以在日本人看来,石见(银山)那里的一堆石头到了宋人手上就能变成金子、银子,这真是高大上的冶炼术啊,嗯,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点石成金”神技。
本时空的日本天皇其实是很穷的,幕府也不富裕,所以穿越者只好打日本资源的主意了,这种变废为宝的点金术,完全是举手之劳,日本天皇和幕府皆大欢喜,所以《夏裔条约》其实也算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代表作。
李至纯此次赴佐渡岛一行,感受到大宋的实力在急速增长,实在不‘欲’与大宋为敌,回程时又被文元、蔡荐文忽悠,心中觉得其实与大宋达成一个什么条约也未尝不可,甚至可以一起搞一个特区,最起码可以与宋人讨价还价,说不定还不见得会吃亏,没准还能讨来一些利益。
李义旼考虑的当然不会如此简单,毕竟高丽不同日本,日本四面环海,日本三岛还被海隔开了来,高丽是半岛,背靠强大的金国,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你们都下去吧,容我想想!”
李义旼在朝堂上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独断专行,这会儿却有点犯难,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心中想道:
“要守住济州岛自然是难度很大,如果宋人还像对付日本那样让海盗祸害高丽,从海上援助济州那是不用考虑了,海上开战更是没有胜算。很显然,对抗没有前途。但如果就这么让耽罗在济州复国,那实在也是心有不甘,到时卖国的帽子戴到自己头上,自己的声望受损,那些窥伺权柄的对头们可能就要趁机发难了。和大宋妥协或许可以从大宋拿到一些利益,但到时候自己能不能还在台上,能不能享受这些利益就另说了。”
李义旼很纠结,是战是和?貌似战不可,和亦不可,难呐!
既然是个烫手的山芋,李义旼干脆秉承一个“拖字诀”,对文元、蔡荐文避而不见。
文元和蔡荐文毕竟不是专业的外‘交’人士,一个是大宋文青,一个是商人,不能不说,他们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还是很有造诣的,在高丽逗留的日子里,两人各自在其专业领域还是可圈可点的。
比如,文元就受到了高丽王室和一介文臣的热烈追捧,高丽的王子和公主们就是热烈的追星族,在这个时代,高丽还没有自己的文字,而是通用汉字,所以文元的小说在高丽受到的追捧可以说完全不亚于在大宋,加上文元口齿伶俐,在一场接一场的高丽粉丝见面会中应对得体,比如在回答“标点“、“为甚么要以白话文写作”等若干方面,解说风趣,由此博取了更高的赞誉。
而蔡荐文到朝鲜走一遭之后,就发现了许多不可多得的商机,由于自去年以来朝鲜沿岸“海盗”猖獗,大宋尤其是高雄特区的货物不能及时运达高丽,造成高丽的大宋时尚货物紧缺,趁这次到高丽,蔡荐文很是结识了一票高丽商人,蔡荐文暗中决定,一旦大宋与高丽的外‘交’‘交’涉成功,“海盗”销声匿迹,自己就可以大张旗鼓起开展与高丽的贸易了。
遗憾的是,文元和蔡荐文对于本次的外‘交’使命,有一种完全使不上劲的感觉。
高丽明宗在一帮鸽派臣子的进谏下,倒是想和大宋通一通款曲,但没有李义旼表态,高丽国王也推进不了这件事。再说明宗自己也有些忧郁,毕竟谁都不想辱没高丽王朝列祖列宗。因此,与大宋就济州岛沟通之事就这么悬着,没了下文。
当文员和蔡荐文很颓丧地来到库页岛向茅庚‘交’差时,茅庚不由得感叹,毕竟不是专业干外‘交’的,这李义旼也真是一个死硬的‘棒’子!这么有难度的工作不是这两人能干得来的,这次外‘交’受挫并不奇怪。好吧,后世的流亡政fu,流亡n多年无法复国的比比皆是,耽罗的“付家”也应该有足够的耐心才对。
第三百一十章 当家不易
“不碍事,不碍事!你们辛苦了!高丽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访问:щщщ.。徐徐图之便可。”
茅庚听了两人在高丽的遭遇,并没有任何的责难,倒是来了这么两句安慰,真是好兄长好朋友啊!‘弄’得两人颇为不好意思。两人正事没干成,自己的事情倒是没有落下,文元在高丽狂刷了一回声望,蔡荐文在高丽拓展好了当地的商界渠道,准备届时大展宏图呢!惭愧,惭愧!实在是有负茅庚和一众海归的期望。
茅庚看了看两人,只见两人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惭‘色’,茅庚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必要搞得这么沮丧,你们也努力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是苏秦张仪,他们遇上那种又臭又硬的顽固家伙,恐怕也没什么办法。”
茅庚这么一说,屋里的气氛总算没那么压抑了。
其实茅庚到库页岛之后,心情就没怎么舒坦过。原本以为这边的形势一片大好,来了之后,才知道远不是那么回事,问题不少啊,所以茅庚这段时间情绪一直不高。话说前些天曹照易此人来库页岛走了一趟,茅庚也曾打发人‘私’下里跟这个曹照易接触过了,原本想就冲他世世代代都是汉人,值得争取,无奈此人是铁杆汉‘奸’一个,看来是一‘门’心思跟金帝国主义‘混’了。也是,金国都把北宋灭了六十多年了,南宋在金国面前毫无脾气,金国的汉人估计都对宋人北伐成功不抱什么指望了。
诸事不顺啊。
等蔡荐文离开之后,只剩下文元的时候,茅庚看着这个表弟,感觉成熟了许多,想了想,还是说道:
“文元啊,你就先留一段时间吧,暂时别走,帮我一段时间,明年开‘春’再回临安吧!”
原本文元只是来‘交’差,顺便来库页岛看看,作为大宋大神级写手,文元经常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挂在嘴上,至今为止,文元先后在金国、大宋和高丽留下了足迹,也去过了宋日共管的佐渡特区,如今再到库页岛游历一番,增长见闻,采采风,感受一下别样的风景,这是攒素材攒灵感来了。
原来的计划是周游一圈就回临安的,那里有文元的创作伟业,很难想象《大宋京报》文元小说连载断更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问题是,连载怎么办?”
“这简单!攒稿子嘛!十天半月送一次稿子去临安,不就结了!”
“那好,就听大哥的。”
其实文元在临安呆久了,除了‘交’际,就是挖空心思编故事,而生意往来,现在基本上是贺驰安在打理了。所以文元在临安的生活其实也有些单调,当然有一桩好处,就是有一大群粉丝追星,感觉‘挺’爽。而这次出来走一走,除了在高丽被李义旼晾了一回,感觉还真不错。来库页岛之后,文元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库页岛可不是高雄特区,毕竟那里还算不上表兄的地盘,还有n多人压表兄一头,可谓是诸多制肘,这个库页岛就不一样了,这里就是表兄说了算。留在这里也不错啊,帮表兄续写神奇,打造一个超越台湾的库页岛,貌似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有意思!值得参与。
留下了文元,茅庚在心里划算,文元应该属于一个多功能选手,可以客串文化、教育,还可以兼职干点别的,文元好歹属于有声望的人,也熟悉一些现代管理,现在库页岛千头万绪,急需管理者,只好先抓文元当差。
晚上,穿越者聚在开拓队会议室,茅庚觉得需要通报一下有关高丽方面的情况,让大家知道威慑高丽的外‘交’努力暂时无效。
介绍完毕这事,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的气氛有点压抑,茅庚苦笑了一声,觉得不值得在这上面纠缠,于是拿出自认为的领导范,说道:
“诸位,高丽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我看暂时就不要多在这上头‘花’功夫了,还是集中‘精’力建设库页岛。现在我们的最大威胁是金国,没必要再去招惹高丽,大家的意见呢?都说说看。”
与会的,除了在养伤的韩焕章,以及声称由马奋代表的伊莎茵,在库页岛的穿越者都到场了,一圈椅子上,坐着马奋、刘文彬、顾永强、林礼士、彭勤方,还有唐凯。全是现代人,在坐的都显得十分随意,与后世开会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少了香烟味道,嗯,那种烟雾缭绕的神仙氛围,还是十分令人怀念的。
刘文斌作为高丽计划的始作俑者,等茅庚的话说完,第一个就嚷嚷开了:
“娘的!他高丽‘棒’子给脸不要脸,不给他一点颜‘色’看,他不晓得厉害。报告茅特首,我认为完全可以实施c方案,我们可以在‘精’神上把李义旼那家伙打倒。嗯,在‘肉’体上毁灭这家伙也不是不能干,不过我们作为伟大的穿越者,我们鄙视暗杀,所以,咱可以在‘精’神上毁灭他丫的。”
“什么是c计划?”唐凯心说,看来预案还‘挺’多的嘛。
“嘿嘿,这就要仰仗咱大宋的小说神功了,小说的大纲已经拟好了,至于题目嘛,叫《南侠北漂》怎么样?不过题目不重要,关键是内容,据鄙人估计,这小说一出版,李义旼的政治前途就完了。”
“别卖关子了,尽说一些听不明白的,快,说关键。”
“好,好!说正题。你们知道吗?这个李义旼据说是安南王室的后代,他的先祖在安南的宫廷斗争中落败,差一点没了命,然后就跑到了我大宋,嗯,是北宋汴梁。后来金帝国主义来了,他李义旼的先祖又发扬跑路的特长,一下子跑到了高丽,这个李跑跑到了高丽之后,当然也是隐姓埋名,不过后来他的后代李义旼凭借家传武功一下子发了迹,请注意,他祖先的武功当然是学自大宋,不知道是不是少林武功。话说李义旼这傻b在高丽立了大功,之后狗屎运一直伴随着他,直到当上了高丽的独裁者。”
很显然,刘文斌这是想在李义旼的出身上做文章,按照刘文斌的逻辑,这样的出身一旦传出去,李义旼在高丽政坛上的地位肯定是朝不保夕。
“真的假的?”林礼士饶有兴趣地追问故事的真相,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
“你听他瞎掰,编吧!编吧!你以为高丽人会相信吗?”马奋对这种醉心玩盘外招的做法很不感冒。
“你别管这传说有几分是真相,至少这家伙的祖先是从我大宋跑到高丽去的,这个不会有错。反正是小说,三分是真,七分靠编,编一大段故事把他的老底揭出来,别管是真是假,古人云三人成虎,我就不相信高丽人民不会起哄,人民群众和反对派一起起哄,他李义旼不玩完才怪!”
“这样靠谱吗?这跟造谣有什么区别!这种反间计,管不管用啊?假设把李义旼这人搞下去了,谁敢保证,就不会又上来一个死硬分子呢!”顾永强发出了质疑声。
茅庚坐在主席位,此刻有点哭笑不得,这真是无组织无纪律啊,看看,跑题都跑到哪里去了!
此时彭勤方有点看不下去了,一改习惯‘性’的和善微笑,不紧不慢地‘插’话道:
“关于高丽这个事,我说点意见。对付日本人我没有意见,怎么来都行!但对付高丽,还是不要过‘激’为好。对付日本人,好歹有赵抦做挡箭牌,辛弃疾和韩侂胄也算是坚强后盾,所以对日本再怎么出招都没事。问题是,济州岛的事情毕竟不同,我们没有跟朝廷报告,也没有大佬在背后支持,纯属见不得光的运作,这个事我看就不要扩大化了。假如引起高丽的强大反弹,很可能把事情捅到大宋朝廷那里去,大宋朝廷对我们,本来就不是完全信任,人家一直都在提防我们呢,僭越这个罪名千万不要落到我们头上,如果由此对库页岛建设带来负面影响,那就得不偿失了。”
茅庚心说还是老彭好啊,这就叫做传播正能量。
最后马奋对刘文斌这个馊主意来了个否决:
“老彭说得对,济州岛的事情,不要再去想歪心思了。有金国这个强敌在侧,已经够我们发愁的了,如果再摊上高丽,就算高丽屁事也不能做,我们也要设防对不对,所以犯不着高丽往死里‘逼’。我们有那个闲心思,还是多‘花’点‘精’力练兵吧,陆军、海军都得好好练,金兵可不是吃素的。”
“对!要集中‘精’力练兵,五千兵肯定不够,我赞成马哥的意见,至少要八千。除了练兵,还得多搞点新武器才行,金兵有几十万大军,我们几千兵马要对抗金兵,如果武器再不给力,根本就没得玩。”唐凯就是马奋的真是拥趸,但凡马奋争取军事方面的资源,唐凯都是举双手赞成。
唐凯的到来,当初是考虑到库页岛可能会面临金兵的攻击。如果开战,只有马奋一员陆战大将肯定不行,刘文斌要指挥海战,韩焕章这家伙如果上阵,也只能指挥海战,克拉地峡如今是陈亮当家,陈亮对唐凯固然不错,但某种程度上更加倚重瞿赖三,唐凯在克拉地峡其实并不得重用,这边一召唤,唐凯立马就来了。
“练兵当然重要,但是库页岛的人力有限,各项建设都不能耽搁,耽搁了配套工业项目,军工也会受影响,人力物力还得有所节制,我们毕竟不能搞先军政治对吧!”
“不是有日本人嘛!今年有两万五千日本人来库页岛,拨一万日本人当炮灰总可以吧,掷弹兵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挖战壕就更不是问题了。如何?茅特首,我这个提案,能通过吗?”
一听唐凯狮子大开口,林礼士立马跳出来反对:
“一万绝对不行!给你们陆军拨两三千人还可以考虑,其他的,要建城堡、开矿、修路、建港口,娘的!库页岛这里,冬天根本就没法施工,所以,现在我们要全力以赴抢工期,所以,民工一定要保证。明年,情况就会好一点,那时候给你们调一万日本人,那还差不多。”
林礼士除了负责钢铁工业,还负责基建,相当于冶金部部长兼建设部部长,由于库页岛有长达四五个月的冬季,天冷的时候水泥不能浇铸,致使建筑工程普遍延迟,耽误的工程进度可不是一点半点,所以林礼士还指望靠人海战术突击,尽快将进度赶回来。
“今年的局面,才是最危险的,要增兵,就是今年最为迫切,明年反倒是没有这么迫切了。我看,城堡未必就要修,拉几层铁丝网,建一圈碉堡,效果也不错,可以省不少人力物力。”马奋觉得建城堡有点多余,空耗资源。
“不行,城堡无论如何要建!开什么玩笑!万一你们挡不住金兵,还有个退路,最后就靠城堡抗住金兵。”顾永强也是坚定的城堡派。
通常这个时候,茅庚就感觉很挠头,唉!这的争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当这个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茅庚不禁想起了在高雄特区那段时光,自己那时候基本上只要管发展经济,现在不一样了,军政一把手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注:李义旼事见百度百科词条:李义旼本贯旌善李氏,根据旌善李氏的族谱记载,旌善李氏的祖先李阳焜是越南李朝皇帝李仁宗的儿子,也是李神宗的弟弟。后来陈煚篡夺了李朝的皇位,大肆屠杀李朝宗室。李阳焜为了避祸,亡命宋朝。宋徽宗在位期间,北宋受到金国的侵略,李阳焜遂于1127年带其家族流亡高丽,定居庆州。李阳焜的二世孙李君郁曾担任高丽仁宗的礼部判书。李义旼则是李阳焜的六世孙。
不过这个词条其中有明显错误,陈煚是1217年才篡夺李朝王位。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双重保险
对于要不要建造城堡,茅庚认为,当然要建。(..tw)。更新好快。在高雄之所以不建那是因为有大宋的水陆大军保驾,而且台湾的土著战力很渣,两道铁丝网就足以报得平安了。
但库页岛这里不一样,这里远离大宋,何况当金兵进攻的时候,大宋还未必会派兵支援,夏裔岛那边也没多少兵力,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己。那么好了,对付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攻城大军,城池就是最好的防守倚仗。
历史上,有两个经典案例值得借鉴。其一是郑成功围攻热兰遮城之战,其二是清军围攻雅克萨城之战,两场战役都是以冷兵器为主的大军围攻坚固的城堡,郑成功以两万五千人围攻仅有2000多守军的热兰遮城,用了足足九个月时间,才迫使荷兰人投降,而清军数千人围攻仅有800多人守城的雅克萨城,耗时十个月,仍然没有攻下雅克萨城。从这两个案例来看,只要依城固守,只有冷兵器的围攻大军很难奈何拥有火器的守军。
茅庚不认为可以在野战中击败金兵的大军,虽然同样也有可资借鉴的战例摆在那里。比如第二次**战争的八里桥战役,英法联军8000人在八里桥与清军3万人野战,结果大败清军,而此战英法联军仅仅阵亡12人。但晚清的清军战力肯定及不上现在的金兵,何况金兵很可能动员五万以上的兵力,以五千对五万,一比十,茅庚觉得,取胜的希望有点渺茫。
当然,站在马奋的角度上,他也举出了支持自己观点的案例,那就是曾国荃围攻安庆之战。曾国荃围攻安庆之战,内有两万多守军,外有数万太平军围攻,但曾国荃就靠两条长壕,内圈的壕沟用于围攻,外圈的壕沟用于阻援,如此坚持了四个月之久,最终攻陷了重镇安庆,奠定湘军的胜利大业。可见,对付以冷兵器为主的大军,战壕是很管用的,若是再加上铁丝网的话,马奋相信,只要有五千‘精’锐,加上辅兵,挫败七八万金兵的进攻应该不在话下。再说了,还可以在修筑若干碉堡用于投‘射’居高临下的火力,金兵在这种立体防线下,只能哭去。
不过马奋是少数派,加上唐凯也才两票,多数人还是打心底里觉得修一座城堡可靠得多,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就连伊莎因也是持这种看法,所以,城堡派稳居上风,都不需要茅庚动用领导权威,就定下了修城堡的计划。
虽然如此,马奋的建议也起了作用,最后的方案是修一个小号的内城城堡,城堡呈正方形,长宽都是两公里,这是最后用来保命的,而在外圈,则按照马奋的建议来,挖掘堑壕,架设两道铁丝网,并修建碉堡。
这是一个双保险方案,东瑞防线多上几道保险,大多数穿越者表示,这很有必要。
只要这个东瑞防线修筑成功,茅庚也觉得,金兵就算陈兵十万,恐怕一两年都啃不下来。
如今内城已经挖好基础,有的地段已经砌到了半米高,但是工程量实在是有点大,希望在入冬之前,内城能够修筑完毕。不得不说,修筑城堡是一个相当耗费资源的大型基建项目,现在可不像后世那样产能过剩,钢筋水泥什么的,没有不过剩的,所以后世时常要启动基础建设拉动内需,现在库页岛这里连砖头都紧缺,水泥就更不用提了,因此这个城堡的确是靡费甚巨,要不是保命要紧,茅庚恨不能立即将工程停掉。
会议上唐凯闹着要增兵一万,马奋倒是增兵三千就差不多了,咱风格高,让点步,增兵三千就三千!
兵不在多在于‘精’,若是手握八千‘精’兵,又有各式新式武器,马奋觉得底气还是很足的。
不过日本的劳务输出人员只到了一批,第一批两千五百人已经下派到了工地,只有等下次了。其实马奋还有些担心,日本人到底能不能充当合格的炮灰,至于日人一旦有了伤亡怎么办,人家毕竟是来务工的,不是来卖命的,这一点马奋倒是不怎么担心,咱穿越者现在不差钱,死了人,无外乎给穷酸的日本人补点钱了事。
增兵的事情告一段落,茅庚觉得平衡真是硬道理,心情开始变得轻松,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请大家来,是跟大家说一声,无线电测试已经初步测试成功,这都是老彭的功劳,来来来!我们为老彭的无线电成功鼓掌祝贺。”
“测试距离到了多远了?”林礼士忙的脚不沾地,虽然也听说无线电在测试,但没太关注,无线电的传输距离当然最为重要,于是有此一问。
“为了搞测试,这次还不惜动用了我们的宝贝――雷击快艇,老林啊,跟你说吧,我开船到了库页岛的最北端,从那边到东瑞镇,差不多就是一千公里距离。老彭手艺不错,整出来的玩意很争气!收发测试的结果都不错,你别看老彭搞的这玩意,几颗矿石就能接收无线电信号,那个火‘花’发报机也简单,简单是简单,但效果还真不错。老彭,你牛!土办法解决大问题。多亏我们的老彭博学多才,竟然还了解古董矿石检‘波’器,要不然真得四处拉电线,只能靠有线电报来通讯了。”
刘文斌亲自参与了这次电报收发测试,故而对老彭的这款电报机不吝赞美。
这库页岛南北长980多公里,这一次测试成功,意味着无线电通讯至少可以覆盖库页岛,实在是一大喜事。
“哦,用的是莫尔斯密码吗?”唐凯自然也很兴奋,因为这玩意的最大用途就是军事方面。
“小唐啊,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要批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莫尔斯密码了,将来受全世界承认的就只有彭氏密码。”
刘文斌这小子用调侃的口‘吻’将密码发明权也归属到了老彭头上,老彭心里还是高兴的。不过同时,老彭感觉到有点脸红,于是谦虚道:
“我们用的的确不是莫尔斯码,莫尔斯码是英文电码,用二进制数字分别表示26个字母,我们当然不用英文电码,用的是中文电码,跟历史上威基杰发明的中文电码差不多,二进制电码数字是用来标明字的位置的,我们挑选了六千常用汉字,编成了三百字一页的电码本,三个二进制数字就能确定这个字在哪一页、哪一行、哪一列,按图索骏,就能翻译成电文了,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学了后世的计算机技术,二进制是入‘门’知识。所以,拜托!各位千万不要‘乱’叫什么彭氏密码,要是这样叫的话,我老彭可有意见了。”
威基杰这人在座的多数没有听说过,于是老彭又引经据典,将最早发明汉字明码的这段故事说了一遍。
话说,用莫尔斯码收发中文电报实在是不方便,发报要“中译英”,收报要“英译中”,繁琐还不打紧,可能还会因为翻译导致词不达意,为了方便电报在中国的使用,1873年,法国驻华人员威基杰参照《康熙字典》的部首排列方法,挑选了常用汉字6800多个,编成了第一部汉字电码本,名为《电报新书》。《电报新书》这套电码也是以数字作为坐标值,对照明码本,就能译出电文。
解决了无线通讯问题,在座的都十分兴奋。马奋兀自意犹未尽,提出还要进一步测试,看能不能直接发送电报到大宋。如果能够和临安、高雄直接联系上,那就最好不过了。
结果,远程测试的事情,落到了伊莎因头上。
刘文斌毕竟要负责海防,海防可是大事,而且海军的训练也处在关键阶段,至于其他的穿越者也各自负责一摊子事,全都脱不开身。只有伊莎因闲一点,结果就定了她来承担这次远航测试。
伊莎因乘着雷击快艇,不一日,便来到了测试的第一站――郁陵岛。
郁陵岛在高丽的东面120公里处,面积73平方公里,岛上多是森林,上面没多少人居住,后世韩国人引经据典,号称在宋代的时候这里的人就向高丽进贡了,言下之意,高丽现在就在管理库页岛了。但穿越者暂时还没有发现高丽人在这里设置管理机构的痕迹。
去年的时候,林贵的队伍光临过郁陵岛一次,抓了一批这里的原住民,送到库页岛换了一笔钱。后来韩焕章的队伍又光临了这里一趟,又抓走了一批人。韩焕章还不满足于此,强烈建议马奋将郁陵岛占下来,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正好位于北上库页岛的途中,占下来的话,便于补给,反之,被敌方占下来的话,对伟大的穿越者来说多少也会构成一些威胁。
马奋这家伙是典型的扩张狂,立即就从善如流,派了两百人前来,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基地。
穿越者的计划,是在这里建立一个电报中转站,通过电报接力的方式,应该就可以直通临安了。考虑到通讯的机密‘性’,郁陵岛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通讯中转站。
第三百一十二章 海盗夜袭
伊莎因一上岸,就成了无数目光聚焦的焦点。txt全文下载。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伊莎因和紧跟着伊莎因的谭望娣,两个‘女’子都感觉到了炽热的目光。
这也难怪,整个郁陵岛,除了土著那边有‘女’‘性’存在,这里的基地据守人员全都是男‘性’,今天忽然来了两个‘女’‘性’,而且其中一个还相当漂亮,这帮人便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汇聚到了两位‘女’子的身上。
伊莎因做过空姐,对这样那样的注目礼,倒是颇有免疫力,谭望娣就有些不堪了,只好低着头,一路跟着伊莎因向前走。
“没事的,谭妹妹!这里很安全。”伊莎因到底是服务业的‘精’英阶层,立即留意到谭望娣的不自然,只是一句话,就让谭望娣从紧张状态下舒缓了下来。
伊莎因说汉语略略有些发音怪异,但还算好,至少吐词还是很清晰的,谭望娣这次是跟伊莎因一起来测试无线电的,现在听伊莎因说到“安全”两字,才意识到自己是庸人自扰,伊莎因是什么人!是马奋大将军的夫人,谁人敢对她有所不恭!于是谭望娣抬起头,神情开始变得自然,甚至好奇地观察起了眼前的情形。
一看之下,谭望娣发觉,郁陵岛这边的基地建设已经建得似模似样了。
基地建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旁边是一条小河,外围一圈是四个碉堡,碉堡之间拉了铁丝网,中间是城堡。哦,这样的格局好像跟东瑞镇规划的格局差不多,只不过就规模来说,这里要小得多罢了。
碉堡的正面,有一道护城河,护城河上是吊桥,嗯,这跟大宋城池的格局差不多啊,当然,碉堡和铁丝网,这些,在大宋是看不到的。穿过碉堡的‘门’‘洞’,一下子豁然开朗,后面是一片开阔地,说开阔地并不准确,有‘操’场和球场,一条水泥路的前方,就是那个圆圆的小城堡。
守岛的人叫做岑刚,原来是马奋的手下,是从大宋的跑出来的,在克拉地峡那边跟马奋打过仗,据说此人很有作战的天赋,他带了三百人在此据守,偌大一个岛才三百人,伊莎因觉得人数实在是有点少,不过现在一看,基地建设得还算不错,马奋在临走前就宣称这里固若金汤,星散在森林中的那些土著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郁陵岛基地,因而只管放心前去。
岑刚对自己,果然恭敬。
“姐姐,这里真是不错,你看,那里还有足球场呢!”谭望娣感觉好奇,此时球场上正在踢足球,话说这蹴鞠到了高雄之后,就摇身一变,变成了“足球”,规矩也大大地发生了变化,不过,终究与蹴鞠的道理相通,一样还是大受欢迎,谭望娣也会时不时去看看足球比赛的盛况。txt电子书免费下载
“是啊,那边还有篮球场,呵呵,这里没有东瑞镇那么热闹,不免有些枯燥,总得有这些可以让这里的人自娱自乐,否则,守在这里,怪没有意思的。”穿越者除了将蹴鞠改成类似后世的足球运动,篮球这项运动自然也不会放过。郁陵岛在马奋眼里,现在就相当于一个边防哨所,给边防哨所配上一点运动设施,这是后世的标配,这些设施可以让一帮爷们发泄过剩的‘精’力,否则必定会憋出‘毛’病来。
谭望娣想想,也确是这么个道理。
说着,便到了圆堡内,岑刚亲自领着她们两个,殷勤地将两人安顿了下来。
伊莎因没有任何耽搁,几乎是立即就投入到了无线电测试当中。
这一次伊萨因带来的班子很齐,除了谭望娣,还有七个在库页岛经过速成培训的电报学员。有了这班人,架天线接电池什么的,没多久就准备妥当。接下来,就由发报员按动发报按钮,滴答滴答,开始向库页岛发报。
很快,库页岛那边就有了回应,随着一发一收,两边滴答的电报信号往来,谭望娣飞快地译码,译出电文后,伊莎因‘露’出了笑容,成功了。
过了一会,又收到了新的电报,谭望娣对照打印出来的电报点划图,又开始熟练地译码,才译了几个字,就兴奋滴说道:
“姐姐,这是鞑靼海峡哨所那边发来的,呵呵,也收到了。”
“哦,那太好了!”
鞑靼海峡那边,最窄的地方与金国只隔着7.3公里,毫无疑问,那里必须设一个哨所,哨所监视对面的金国,一旦对面的金国人有什么风吹草动,这边马上就可以通过电报向总部报告。这个哨所在库页岛西北方,离东瑞镇的距离超过五百公里,这么一来,哨所到郁陵岛的距离,就差不多到了2000公里,看样子,这套无线电的‘性’能还真不错,2000公里传输无误,或许还能更远。
测试的结果令人鼓舞,伊莎因当然是十分高兴。事实上,整个过程伊莎因起了个指挥监督作用,她说汉语还凑合,但要说到读写汉字,伊莎因还差得远,所以,整个过程,基本上是以谭望娣为主,不过,其中一个叫卫仲盛的学员,表现也十分抢眼。伊莎因觉得,在接下来的两天再考察一下,如果这个卫仲盛不出错,就可以让他担纲郁陵岛电讯组组长之职。
按照计划,在无线电测试成功的情况下,伊莎因将在郁陵岛停留三天,待这边无线电通讯组实战‘操’作过关,就将出发前往济州岛,再在济州岛成立设立一个无线电中继站。
不过现在看来,有可能济州岛那个无线电中继站甚至都没有必要再设,有这个郁陵岛中继站,无论是台湾和临安,都可以顺利与库页岛通讯了。
好吧!济州岛还是应该去的,至少,应该测试一下,由库页岛发报,济州岛能不能顺利接收,这个通讯距离的测试,还是十分必要的。
第二天.通讯组成员一直在不停地测试,不过,与其说测试,不如说是考核学员,伊莎因对卫仲盛的表现很满意,看来自己没有看错。
伊莎因心情开始变得轻松,于是开始留意起郁陵岛的一切。
这里的气候不错,森林覆盖面积相当之大,按照穿越者的规划,这里不会大规模地发展农业,倒是会发展畜牧业,当然现在一切都很原始,嗯,一切都还是原生态的样子。伊莎因心道,这里其实蛮不错的,说实在话,这里比库页岛那儿貌似还强些,库页岛那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寒冷了,而郁陵岛这里,位于北纬37度线,伊莎因知道,后世的南北朝鲜就是以三十七度线分界的,可见气候跟后世的朝鲜、此时的高丽差不多,如果单就宜居环境来说,当然是这里好到了天上去。不过自己既然跟了马奋,按照宋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恐怕是相当一段时间都要在库页岛与严寒为伍了。
岑刚给伊莎因安排的房子干净整洁,伊莎因第一晚还有点睡不安稳,到了第二晚,就睡得特别的香甜了,毕竟乘坐那艘雷击快艇远航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第二晚心情一轻松,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忽然听到一阵大哗,然后就是一声爆炸,伊莎因也不知出了何事,但自己身为‘女’子,每到夜晚,胆子向来是很小的,当下卷缩在‘床’上,一颗心砰砰‘乱’跳,说不出的害怕。
不一会,就听枪声响了起来,随即有人吹哨,一边大喊:
“紧急集合!海盗偷袭。”
这时候天还只有‘蒙’‘蒙’亮,这帮海盗是什么来头,竟然搞夜袭!伊莎因在犹豫,要不要自己也去参与组织对抗海盗,作为穿越人士,好像应该负领导之责,但自己对军事一窍不通,如果指手画脚,也不知道会不会添‘乱’。
不过,由不得伊莎因犹豫,谭望娣下一刻就过来敲‘门’了,伊莎因只好爬起‘床’。
两个‘女’子忙‘乱’了一气,你帮我,我帮你,把事先就准备好的板甲穿好,然后就赶到了顶层的瞭望台。
“报告伊‘女’士,海盗大约来了有两千人,两牵盗,不足为惧!不过,这帮海盗很可恶,他们偷袭了港口,三艘船都被烧成了火把,木船倒是不打紧,只是可惜!雷击快艇也被烧了。奇怪!那雷击快艇‘蒙’了铜皮,不知道这帮家伙是如何点燃雷击快艇的。”
岑刚指着港口方向,海上的三堆火还在燃烧,伊莎因一想起无敌的雷击快艇转瞬间灰飞烟灭,一时很是心慌,本来,有雷击快艇在,自己想留,想走就走,海盗也无法留难。
认命吧,乘坐雷击快艇跑路是别想了。想来梦中听到的那声爆炸,应该就是雷击快艇里面的撑杆水雷被火焰引爆,又或者是煤气爆炸,为了增加航程,这次雷击快艇里面没有带鱼雷,倒是带了好几个煤气罐。至于如何能点燃包了铜皮的船,伊莎因倒是觉得有n种办法,比如倒上火油。
一想到火油,伊莎因悚然一惊,指着正在包围圈外准备进攻的“海盗”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不是什么海盗,他们应该是金兵才对,或者,是高丽的兵装扮的。岑队长,须得---须得小心!”
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只见敌方的人马穿的五‘花’八‘门’,朦胧中,连兵刃都看不清楚,实在是无法判断对方的来路。
“不怕,我们深沟高垒,外面有铁丝网、壕沟加碉堡,外围破了还有内城城堡,就凭他们这帮乌合之众,哼!我还没放在眼里。昨晚上让他们偷袭成功,占了一点便宜,竟然还想打下我们的堡垒!哼,做梦吧!就算他是金兵,那又怎么样!”
伊莎因一想,岑刚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举目四顾,各处的守兵已经严阵以待,自己这边有火枪、手雷,不管是真的海盗,还是装扮为海盗的金兵,要靠冷兵器攻下这个要塞,绝没有那么容易。
此刻外面忽然有人大喊:
“里面的人听明白了,我家大王有令,赶紧投降,降者不杀。胆敢抗拒,‘鸡’犬不留。”
第三百一十三章 圆堡攻防
那家伙喊完,跟着便有一群匪兵一起哄叫。.tw[].访问:щщщ.。
“呔!何方狗贼子,竟然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狗贼子,快快通名受死吧!是爷们,你们就冲上来啊。”
嗯,本方的回应很给力,前方碉堡里这个大嗓‘门’临场发挥真心不错,可能是因为借助了铁皮喇叭的缘故,这一声回应,音量甚至盖过了对方的哄叫。伊莎因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让岑刚不免有些佩服,人家是‘女’子,难得有这么好的胆识。
双方都知道占口舌上的便宜毫无用处,但不妨碍双方对骂。当然,外面的敌人并没有贸然进攻,显然是在等待天亮。
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伊莎因倒是没有多少惧意了。不错,伊莎因在睡梦中被爆炸惊醒那一刻,那是充满无限恐慌的,但那是源于‘女’人在黑夜担心被侵袭的恐慌,也源于对未知威胁的恐慌,而现在,看清楚对方这是明打明的围攻,不管是海盗,还是金兵或者高丽兵,你在明处那就好。嗯,海盗应该不会有火油,不过金兵又怎么样,就凭两三千兵,就凭他们手中那点刀枪箭矢,又能有什么作为!在坚固的堡垒面前,在强悍的火器面前,伊莎因不认为对方有什么机会。
伊莎因在后世只是在影视片中看过这样那样的大战场景,不能不说,战争大片也是满刺‘激’的,连伊萨因也承认,好的战争片,根本就是视觉的盛宴。现如今竟然可以亲眼目睹一场虐杀敌兵的大戏,伊莎因觉得,这未免不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料想亲历这么一场好戏之后,亲爱的马奋将来就不会一口一个“打仗的事,你不懂的!”了吧。
“岑队长,对付这么一帮人,没问题吧!”
面对伊莎因的疑问,岑刚笑道:
“请伊‘女’士下去休息,这些海盗,岑某应付得来。”
与伊莎因不同,此时的谭望娣浑身发颤,脚都软了,在伊莎因心目中,三百人被两三欠匪围攻,这情形自然是凶多吉少,谭望娣虽知火器的威力不俗,但终究围攻的敌人太多,谭望娣可没有伊莎因所具备的战争常识,此时说不出的害怕,那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热门小说网
总算谭望娣还没有心慌到六神无主,心中立即就想到求救,靠近伊莎因,嗫嚅着说道:
“姐姐,事情危急,莫若发电报给马将军,请他派援兵来救吧。”
“哦,他们不足为惧。不过,也好!有事及时通报,总是该当的。好吧,走,我们去发电报。”伊莎因心道,既然金兵可以围攻这里,没准金兵也会同时进攻东瑞镇,这可得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形如何。
话说伊莎因一点也不担心外面的敌人围攻,反而‘操’心起东瑞镇被攻,这位前空姐也真是够大条的,嘿嘿,也正是伊莎因神经大条,当日才敢在飞机上奋不顾身往下跳啊。整个机组成员,也就是伊莎因穿过来了。
趁着攻防的好戏没有开场,伊莎因抓紧时间发了电报,这边船只被烧、被匪兵围攻的信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东瑞镇。
大约半小时之后,东瑞镇回复的电报就到了:固守待援,援兵立即就会出动。谭望娣看到回电,心情有所好转,但依然十分担心,道:
“援兵最早也要第三天才能赶到,也不知道岑队长能不能守住。”其实,只有雷击快艇才能这么快,要是别的船,紧赶慢赶,也得到第四天才能赶到,所以谭望娣依然还是十分担忧。
“妹妹放心,我说能守住,就能守住。”伊莎因心说,岑刚怎么说也是马奋带出来的,先进的武器、先进的战术、先进的工事,全都占齐了,你就等看好戏吧!
等到天大亮之后,敌人的进攻终于开始了。
第一次的进攻是试探‘性’的,从对方冲出来一百多人,一手执盾,一手执刀,避开了碉堡,在两个碉堡之间,冲了上来,其中还有人扛着两架长梯。
在进攻者看来,高高的碉楼自然是易守难攻,但除了四个碉楼,这里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大军的进攻了。至于那条河沟,实在是太窄了,搭上梯子就能轻松越过,至于挡在河岸边的铁丝网,在进攻者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障碍。
看来,守卫这里的人匆促之间还来不及建立像样的城堡,就这种格局,不消一个时辰,就能轻松攻破外圈防守。至于里边那座圆形的建筑,拢共就那么大点,屁大点地方,不信能守上半天。
真搞不明白这帮人是怎么想的,两座碉楼之间,相隔了大约五百步,这不是明显的破绽吗!两座碉堡的中间,就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碉楼上的弓箭根本就无法威胁中间的进攻者。当然,事先也有人提醒,这伙人有流星弹,但流星弹在二百步以外也没什么准头啊,这伙人的脑子看来是很有问题。
当进攻的队伍冲到离人工河沟大约100米的时候,忽然,河沟对面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砰砰砰砰,随即烟雾开始腾起,很快,冲在最前列的十几个冲锋者就莫名其妙倒下了。
立时,冲锋的队伍中便有人大叫:
“该死!这是流星弹。”流星弹看来盛名在外啊。
随着砰砰的声音响个不停,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流星弹怎地如此厉害!竟然连盾牌也挡它不住,这远远超出了常识,太邪‘门’了。在倒下了三四十人之后,后面的人终于崩溃,发一声喊,撒‘腿’就往后逃去。
岑刚在后面的城堡中看得真切,这是两个地堡里‘射’出的子弹,两个长条形的地堡就建在两个碉堡的中间位置,专‘门’用来对付企图进攻中线的敌人,效果真是好极了。
但岑刚有点高兴得过早了,没过多久,敌人的阵中就陆续推出了十几辆盾车,立在盾车前面是一块高大的木板,在盾车后面,聚集了一群进攻者,盾车在前,兵士在后,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当盾车推进到了一百米的样子,地堡里十几支步枪再一次开始齐‘射’,但这一次没有多大的效果,只有一架盾车被击毁,其他的盾车貌似安然无恙,娘的,这盾车前面的木板简直是太厚了,只怕有一尺厚呢!以**作为发‘射’‘药’的步枪初速还是差了些,无法奈何盾车。
不过进攻者进一步的推进招来了两边碉堡的火力,侧‘射’的火力避过盾车,直接将后面的兵丁打倒一片,这一次进攻也无疾而终。
伊莎因怡然自得地观察着阵地上的这一切,呵呵,很好!这真是单方面的屠杀啊。嗯,很爽很刺‘激’。
岑刚的感觉却有点不同,心道,这不像是海盗啊,能够整出盾车来,这能是海盗吗!
这一次进攻之后,停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当岑刚以为“海盗”准备改进攻为围困的时候,“海盗”们又动了。
这一次,是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这一次,敌方阵中推出了六十多架盾车,盾车十分粗糙,看那情形,应该是现砍树、现制作的,这一次跟在后面进攻的人数至少有七八百之数,看来,敌人是要玩命了。
事实上,这一次的进攻还是以中线为主攻方向,碉堡的方向只是佯攻,但这么一来,牵制了碉堡的火力,中段的进攻队伍的两侧也有盾车护着,就算碉楼上的火力侧‘射’,也难以穿过两侧的盾墙。
岑刚不免冷笑,就算你能冲到河沟边,你总不能把盾车推过河来吧。
中段的进攻队伍顶着枪弹,在一步一步推进,旁边的温江雨急了:
“队长,上流星弹吧!”
“不急!”
岑刚看着装填好的一具具流星炮,‘交’代道:“等我命令,再放。”
等到进攻方的大队人马推进到铁丝网边,盾车被阻,轰隆声一叠声的响起,十几条火焰直往进攻者的上方飞去,顷刻间就扫倒了一大片。
城堡内顿时欢呼起来。
又是一轮流星弹,中段那帮人马再次倒下一片。但当烟雾散去时,岑刚发现,左侧的碉楼却竟然停止了对敌开火,没了抵抗,那一路进攻人马很快就接近了碉楼。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远程指挥
正在岑刚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听左面碉楼有人从碉堡垛口冒出头来,此人一张脸有半边是黑的,一时看不明白到底是谁,但此人刚一‘露’头,便大喊:
“队长,二号碉堡请求增援!队长,日本劳工反了,我们被这些狗贼子暗算了。..tw。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快!他们就快攻上来了。”
岑刚一听,立时认出这是曲中榜,早上就是他‘操’着大嗓‘门’对敌喊话的,此时枪声连绵,环境噪声可不是一般的大,好在曲中榜的嗓‘门’够响亮,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富有穿透力的男高音,这一声喊,让圆堡上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明白。
坏事了!
“什么,日本劳工反了!”这真是一个爆炸‘性’的坏消息。为了修筑港口设施和道路这些工程,原本有两百大宋劳工,但其中许多大宋劳工在郁陵岛呆不住,等第一批日本劳工分派到库页岛这边的时候,岑刚就趁机向马奋提出了申请,打发走一批不好管理的娇气大宋劳工,换了200号日本劳工前来务工。来了之后,岑刚对日本劳工的表现很满意,听话,肯卖力气,当时岑刚还以为捡到宝了。
不料现在这会儿却因为这帮小日本出了大岔子,真是晦气!外面的这帮贼子竟然和这帮日本狗贼子勾搭上了,真是料想不到!
岑刚第一时间有点悔恨‘交’加,但这个时候不是后悔的时候,岑刚随即就大声吩咐:
“老温,快!你带两个班,去增援他们,一定不能把碉堡丢了。”
温江雨领命而去。
岑刚忽然想起圆堡中还有100名日本劳工,由八十名大宋劳工领着,在圆堡中协助守卫,岑刚心中一惊,心道要是圆堡中的100号日本人也趁机发难,那就糟了,于是连忙吩咐下边的人将圆堡中的这100号日本人用索子绑了。
发生了这么个事,让伊莎因开始怀疑起岑刚的指挥能力,也不知道岑刚是怎么安排的,最起码也得安排人将这帮日本人控制好啊。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埋怨岑刚也没有用。等等!得‘弄’明白日本劳工是怎么‘混’进二号碉堡的,碉堡被敌人占去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万一下一步日本人带一帮敌兵‘混’进圆堡怎么办!
“岑队长,我得提醒你一句,再不要让任何人偷偷‘混’进来,暗---暗算我们,也不能让人‘混’进那些碉堡、地堡,我说的,这个,你明白了吗!”
听到‘女’人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岑刚有点抵触,但随即一拍大‘腿’,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叫道:
“该不是从地道里面‘摸’进去的吧。起舞电子书张大富,快,带人去查一遍地道,快!通往二号碉堡那条地道,先给我堵住再说。”然后又吩咐三个手下道:“你,你,你,你们三个,去一号碉堡、三号、四号碉堡,让他们防着地道口,千万不要让人从地道里‘摸’进去了。”
岑刚这也是在瞎猜,但日本人不可能飞进碉堡里去,想来想去,只有从地道里‘混’进碉堡,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实现偷袭。
日本劳工住的工棚并不靠着碉堡,而是离二号碉堡足有二十米的距离,工棚紧挨着铁丝网,外墙是砖墙,当被围之后,岑刚除了调了一百人去到圆堡协助守卫,倒是没有让这些日本人进碉堡协防。因为碉堡本就空间有限,每个碉堡里边安排了三十人守卫,也不需要搬运什么大件的武器什物,故而全都是清一‘色’的正规兵士。
应该说岑刚还是提防着这些日本人的,派了五个兵士看着这个工棚,能逃过这些兵士的眼睛,一定是别有蹊径。考虑到基地的地道很多都是日本人在挖,挖地道的工具就在工棚里摆着,入娘贼!必定是挖地道通往碉堡,然后偷袭成功的!
岑刚猜得不错,这帮日本人的确是事先就挖好了地道,暗地里偷偷挖出来的地道是从工棚里挖起,对着基地的地道挖方向开挖,开战之前,并没有凿通,留了差不多三尺,等开战之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战事上的时候,这最后的三尺被小心地挖开了,外面砰砰砰砰,日本人觑个空儿,陆续从地道中爬出来,然后突入二号碉堡,很快就占领了第一层,只不过日本人的运气不是特别的好,偷袭到底不够圆满,当偷袭碉堡二层的时候,让一个士兵在临死前高叫示警,第二层于是发生‘混’战,竟然一时未竞全功。不过守军仓促之间被杀了十八个,余下十二人有一半人带伤,双方围绕第二层展开了争夺,日本人毕竟人多,没多久,守军兵士连同曲中榜在内也就剩下七个人了。
偏偏这个时候,温江雨的援兵才刚刚靠近碉堡,迎接温江雨的是从碉堡里面扔出来的手雷,援兵被手雷所阻,竟然一时奈何这帮菜鸟日本人不得。
这边的守军援兵被阻,外面那一边没了碉堡上的火力压制,无论是测设火力还是空中流星弹的爆炸都不足以阻止外面匪兵的冲锋,很快,进攻者就冲近了碉堡,在靠‘肉’体引爆了几个地雷之后,一群人踏上了吊桥,被碉堡内的日本人迎进了碉堡中。
这一下,情形更加危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曲中榜手下的人越来越少,不多久,第二层也失守了,曲中榜带着三个兄弟退到了顶楼,兀自还在节节抵抗。但下面有人往上攻击,外面的匪兵在拼命放箭,虽然身穿板甲,面对急雨般的箭矢,顶楼的四人简直是左支右拙,眼看顶楼也要失守了。
岑刚此时有点失了主意,当下便调集人手,准备亲自领兵夺回碉堡。
这个时候,美丽的伊莎因又出现了,手中握着一张纸,张口就叫住了岑刚:
“岑队长,马将军有指示。”
伊莎因自知自己的汉语不太流利,认字更是不靠谱,将纸条‘交’给紧跟在后的谭望娣,示意道:
“还是你来念吧。”
脸‘色’发白的谭望娣接过纸条,缓慢又清晰地念道:
“岑刚,地堡不可被敌人所用,如不能夺回,则予炸毁,手雷掩护,炸‘药’包爆破。马。”
却说远在库页岛的马奋被茅庚拦着不能亲往郁陵岛救援,茅庚的理由很强大,若是马奋一走,金兵突然起大军来攻库页岛,唐凯毕竟军事经验不足,恐怕难以应付,所以马奋还得坐镇库页岛。马奋没辙,只能让唐凯率军往援。但马奋终究对岑刚不太放心,而伊莎因刚好陷在圆堡内,所谓关心则‘乱’,如今有了电报这个东东,马奋自然是‘交’代有情况随时来电报告,马奋一直就守在电报通讯室,好时刻掌握郁陵岛的攻防局面。待到二号碉堡被偷袭即将失守的消息传来,马奋在心里直骂这个岑刚饭桶,生怕岑刚一错再错应对失误,于是立时发来一封电文,这是提醒岑刚不要发昏。
岑刚听了电文,立时清醒了许多,想想自己手下的兵力有限,要是将兵力都消耗在与敌兵争夺二号碉堡上,这样的兑子战术当然是敌人求之不得的,一念及此,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圆堡内不缺手雷,事先也早已扎好了炸‘药’包,炸‘药’包里面当然不是装的什么**,但却是本时代威力最猛的爆炸物,火‘药’加氯酸钾什么的,个头还不是一般的大,一炸就是死一片,端的是大杀器,本来是情况危急的时候拿出来的杀手锏,说不得,现在就只好拿出来了。
冷静下来的岑刚没有亲自带兵突击,他想起了马奋的话,一个指挥官,应该站在指挥的岗位上,不能将自己当做普通的兵士去拼命。
搜索地道的兵士回来了,果然如自己所料,日本的这些贼子靠的是挖地道偷袭成功的。手下的人马从地道配合工棚那边的五个兵士两面夹击,现在地道里面的敌人是清理干净了。只等炸掉二号碉堡,敌人没了碉堡藏身,应该很快就能打退。
很快,十几个手雷一起甩向了二号碉堡,一大团烟雾迅即腾起,然后就见两个身穿全副板甲的兵士弓腰往前猛冲,恰在这时,一蓬箭雨从碉堡二楼‘射’出,其中一个爆破手一个踉跄,倒在了前冲的路上,另外一个在箭雨中继续前冲,旋即冲进了烟雾中。接下来的一刻,岑刚等得异常心焦,终于,一声巨大的爆炸传来,立时砖石横飞,碉堡在一瞬间变成了断垣残壁。
岑刚脸上浮上了笑意,但随即,脸‘色’又转为黯然。唉!爆破手死了,好兄弟曲中榜也必定在方才的爆炸中被炸得尸骨无存。
“传我的命令,全线出击,流星弹,齐‘射’,掩护我军,将敌人赶过河去。”
整个过程中,伊莎因一直就站在岑刚的不远处观战,此时伊莎因也禁不住一阵轻松,却见谭望娣又急急跑了过来,叫道:
“新的电报。马将军发来的。”
马奋在库页岛那头担心死了,生怕这头的战局急转直下,想来想去,还是得提醒一下岑刚:
“如不能爆破碉堡,则全线撤退至圆堡固守,固守待援,切切。”
伊莎因笑笑,把纸条往口袋里一塞,说道:
“他啊,真是个‘操’心命啊!你发电告诉他,碉堡已经炸掉了,没事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三国联军
东瑞镇,茅庚自从凌晨被警卫从甜梦中叫醒之后,就一直处在高度的紧张中,以最快的速度给郁陵岛调派援军之后,茅庚就一直就悬着一颗心,郁陵岛基地的沙盘就在眼前,沙盘上的攻防小旗一直在变幻着,茅庚想象着远方战况的‘激’烈程度,说实在的,穿越以来,从来就没有这么揪心过。<。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而马奋,多半的时候是呆在电讯室,不时的,会跑过来报告一下那边的消息,然后移动沙盘上的小旗,推演一番。
刚刚收到郁陵岛战局趋稳的电报,马奋总算舒了口气,好消息要分享,马奋第一时间就来到茅庚这边,报告这个好消息:
“岑刚这家伙,总算没给我丢脸!那个碉堡,总算炸掉了,敌人没了进攻的支点,这下,防线暂时又稳定下来了。”
林礼士脸上浮起了笑容,偏偏却说起了怪话:
“嘿嘿,毕竟是土鳖,一个堡垒防守的仗打成这样,简直是糟蹋了先进的设施和先进的武器,马奋啊,要我说,你的本事岑刚那家伙连一成都没有学到啊。”
“岑刚跟我打惯了顺风仗,就没打过防守战,这小子就不是个仔细人,猛打猛冲还行,论起防守,的确是稚嫩了点。”马奋坦白地承认自己课徒不‘精’,不过说完这话,就瞪了林礼士一眼,揶揄道:
“呵呵,放嘴炮当然是简单。战场上千变万化,谁也不是神仙,战场犯错那是谁也避免不了的。这不,人家土鳖不是稳住了战线吗!你瞧不起人家土鳖,你去打打看,不被吓‘尿’就不错了。”
林礼士这人平时胆子的确不大,当日在飞机上,吓傻了的林礼士其实是被同排的王风刘文斌推拉着,稀里糊涂地跳下飞机的,此事在穿越众当中一直传为笑谈。马奋现下里这么说,属于当众打脸,但林礼士心知马奋这个军头不好惹,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再自找没趣。
茅庚摇摇头,那边战局稍一缓解,这会儿就夹枪带‘棒’了,这帮人平时倒是互喷惯了的,当然你可以认为,这就是难得的轻松氛围。但茅庚心中还是轻松不起来,除了战局,茅庚一直就在琢磨战局之外的一切,不得不说,郁陵岛那边的事实在是太蹊跷了:
“喂喂喂,你们说,这些日本劳工怎么和外面的匪军勾搭上的?这些匪军又是什么来路?”
“这还不好判断!所谓海盗、匪军,就是一帮没被打服的日本人,嗯,是日本军国主义残余,死硬分子!在佐渡岛的时候,两起暗杀,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里面的日本劳工和外面的日本匪军,轻易就能勾搭上,这事就这么简单。[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韩焕章臂上‘腿’上的伤还没有复原,但遇上这么大的事情,韩焕章也从病房跑了过来。韩焕章那是对日本人恨透了的,不过。他下的这个结论,倒也颇为合乎逻辑。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感觉,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茅庚现在感觉担子比当初在台湾的时候重得多,库页岛这里的地缘政治形势确实不怎么好,甚至有些严峻,这里毗邻金国,与高丽和日本也隔得不远,却离大宋距离遥远,库页岛的头一大威胁当然是金国,第二就是高丽和日本,而大宋很难给予什么实际的助力。今天一大早获知郁陵岛基地被围,茅庚第一个念头,就是金国人在冒充海盗捣鬼。
郁陵岛这边,已经是断垣残壁的二号碉堡最后还耸立的半边墙也在流星弹的轰击下倒塌了,二号碉堡终于成了一堆砖石砂砾。而匪军已经退了,退到了离碉堡一箭之地,还在继续撒‘腿’向后跑。
这时候,护城河里的污泥浊水中,缓缓地冒出了一个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向岸上爬去。如果靠近了看,此人正是曲中榜,他的头盔已经掉了,一张脸完全已经失去了本‘色’,脸上黑的灰的,沾满了污泥。
不错,曲中榜并没有死,在碉堡二楼日本人的连续攻击下,最后就只剩下曲中榜一人,而且还受了不轻的伤,伤在了肋下板甲的结合处。曲中榜心中有数,瞟一眼下边的情形,便知温江雨温三这是要炸碉堡,也算他知机,在打光枪中的两颗霰弹之后,便一个纵身,跳下了护城河,由此保得一命。
爬上岸,曲中榜抹了一把脸,准备冲向吊桥,然后返回基地,但随即曲中榜就看到,一个个队友扛着枪越过了碉堡那堆废墟,冲上了同样是布满砖石砂砾的吊桥,很快,身穿一身白甲的温三也出现在视线中,哦,温三这小子够胆,这是要追杀匪军啊。
“温三,温三,杀得好!我老曲也来和你们杀一个痛快。”
枪声大作的战场,依然还是盖不住曲中榜的大嗓‘门’,温江雨偏过头,看到了浑身泥泞的曲中榜,心说老曲还真是命大啊,以为他必死无疑,想不到竟然还活得好好的,真是好汉子,英雄不死,就是说的老曲这种人吧。
很快,曲中榜就‘混’进了冲锋的队伍,手下的兄弟都死了,这个仇怎能不报!
可曲中榜现在什么武器都没有,被唤作“温三”的温江雨笑笑,递过来一把手枪,曲中榜一把接过,大呼“弟兄们,杀他娘的!”,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去。
这一幕,伊莎因在圆堡高处看得分明,前面的匪军在没命的逃跑,后面的己方军兵在奋力追杀,七十多人的队伍在追着几百人的队伍,狂追不舍,敌方的逃兵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这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真是令人痛快极了。
整个敌军的阵线都‘乱’了,败兵冲‘乱’了阵型,恐慌情绪在整个围攻阵营中蔓延,立时变成了一场大溃败。
“吹号,吹冲锋号!全线出击,给我追。”岑刚一见敌军兵败如山倒,立时便命令乘胜追击。
一号碉堡和三号碉堡的守军早就在等着反击的这一刻,冲锋号一响,这两个碉堡里的军兵就奋不顾身地冲出了碉堡,踏过吊桥,向逃散的敌兵冲杀过去。
前面没有任何抵抗,秘籍逃命的逃兵‘露’出的后背就是最好的靶子,一枪过去,总能撂倒一个,引发了更大的崩溃。
温江雨所领的这一队人马追得痛快,简直就是赶羊一般,对!敌兵就好比一群羊。
不知不觉间,就冲上了一个缓坡,一阵枪打过去,又是一堆尸体倒在这片坡上。
越过坡顶,溃兵们跑得更快了,曲中榜手上现在除了手枪,还顺手捡起了一把刀,在曲中榜的眼里,那些逃兵一个个都是待宰的羔羊,被追上就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以至于根本不需要‘浪’费子弹。
忽然,前面的逃兵不知怎么就往两边跑去,当逃兵的背影逐渐消失,一个铁甲方阵却拦在了不远处。
“哈哈!哈哈!你以为穿了铁甲,就能挡住大爷你大爷我的枪子吗!”曲中榜跑得有些气喘吁吁,但杀得兴起,并没有将对面的铁甲阵当回事,还不忘嘲笑这些没见识的敌兵。
温江雨也心知不论是什么铁甲,都挡不住枪子,于是也高声大喊:
“杀!想来送死,大爷我们成全他。”
不料,冲到离对方铁甲阵还有三百步的时候,己方还没有开枪,就听前方轰隆连声,接着是一片尖锐的啸叫声传来,紧接着,上空就爆开了一团团烟雾,一瞬间,铁砂碎石四‘射’,温江雨这一队人马顿时倒下一片。
“流星弹,是流星弹!”老曲头上被铁砂击中,他跳下护城河去的时候,已经掉了头盔,幸亏有发髻档了一挡,才没有没铁砂索了‘性’命,但这么一来,倒是让老曲头脑清醒了许多:
“快,撤!”
“撤!”温江雨倒是因了白甲防护力彪悍的缘故,只是被铁砂打得身体生疼,却是没挂彩。现在这情形,当然是不能硬抗了,跑吧。
前一刻,还是敌兵在逃跑,下一刻,就轮到追兵逃跑了。
另两路也同样没有讨到好,这一刻,也一样丢下伤兵,狼狈而逃。
猛然,一阵轰然作响的马蹄声传来,温江雨一转头,就看到了拍马追来的骑兵。仅仅是自己这一路身后,就有一百多骑兵。
一众人身穿板甲在跑,跑得别提多费劲了,本来追击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此时‘性’命要紧,就算是拼尽余力逃命,却哪里跑得过骑兵!眼看敌方的骑兵轻易就追上了温三的队伍,任是板甲防护‘性’了得,却架不住马速太快,对方一个撞击,就轻易地将人撞飞了去,一个个军兵就此倒下。
岑刚在圆堡上看得心胆俱裂,三路追击的人马,温江雨这一路七十几人,逃回来的不过十一人,另两路,各冲出去追击的是九十几人,逃回来的也就是三十几个。
唉!轻敌了,轻敌了啊。
我退敌进,敌人很快又将基地围了个严严实实。这一次,岑刚看到了对方阵中的一队队‘精’锐兵士,心中禁不住一阵发凉,算一算,自己这一方,现在只剩下半数守军,刚刚逃回来的还大多带伤,这一下可真的危险了。
“报告,俘虏‘交’代了。”岑刚正在忙于调兵遣将修补薄弱的防守战线,总算来了一个好消息。马马虎虎也算个好消息吧,敌军头目‘交’代了,总不至于一切都‘蒙’在鼓里,多少能知道一点对方虚实了。却说,这个头目是温江雨这路人马逮住的,逮住之后就先送了回来,用了若干‘逼’供的手段,这才吐实。
“说。”
“是。他是高丽人,他‘交’代说,这一次来围攻这里的,有一千六百多日本人,六百多高丽人,还有三百金国人。”
“啊!”一旁的伊莎因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时候这三国竟然联手了,这妥妥的是三国联军啊。
“他还说,金国人带了流星弹,不比大宋的流星弹差,他们这才敢来围攻这里。”
第三百一十六章 局势崩坏
“白痴!这个姓岑的简直是白痴!这个‘混’球,叫他固守待援,他倒好,那么点兵力,竟然玩起了三路追击,我真是瞎了眼,真是识人不明啊!”
马奋恨的牙痒痒,本来已经趋稳的局势,居然就这样被岑刚这‘混’蛋葬送掉了。..tw-真是猪队友啊!你好好守住堡垒不行吗!慢慢消耗敌人就是了,有这么个坚固堡垒,任是谁来,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啃下来的。可现在倒好,一下子就损失了一半防守兵力,此消彼长,郁陵岛的局势反而更为严峻了。
马奋那副暴走的样子,让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郁陵岛那边的战局严峻,那边发过来的电文大家都看了,战局真是大起大落,一点都不符合穿越众横扫敌兵的预定剧情。
林礼士叹了口气:
“别的倒没什么,我就是担心,那些步枪和霰弹枪,落在这三国的敌人手里,这个事带来的恶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万一他们学会了造枪的技术,那就麻烦了,茅特首,你说对吧!”
电文中清楚明白地写明,一百七十多人追击,最后只回来四十几个,这酒意味着有一百二十多人倒在了敌人的骑兵突击之下,那么至少,有一百二十几支步枪和霰弹枪落在了敌人手里,同时落在敌人手里的还有手雷,转眼之间,先进的武器就此泄密。
对于涨别人志气的事,韩焕章向来是反对的,当下便以不屑一顾的口‘吻’说道:
“老林,没那么严重,啊!看你说的,照我说啊,就算金国人、高丽人和日本人拿到我们的步枪和霰弹枪,凭他们那点道行,哼!想山寨也山寨不了。就像我们艺术界,名家的名作你根本就仿不了。我可是被山寨手机坑过的,山寨的玩意,没好货!我相信,金国人也许能搞出点赝品,但他们山寨出来的东西那只能是地摊货,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连地摊货都说出来了!茅庚本来也是一脸沉重,此刻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也多少有了一点自我安慰,少见地站在了韩焕章这一边说话:
“步枪和霰弹枪落入金国人手里,这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早就发生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霰弹枪我估计金国人是能够造出来的,高丽人和日本人也能造出来,不过,步枪就没那么容易了,材料技术、加工手段、工艺技术,这些,他们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掌握的,靠铁匠一根一根枪管打制,效率、质量、一致‘性’都无法保证,勉强造出来,也是渣。当年,哦,不,是历史上,历史上汉阳兵工厂1892年筹建,1895年仿造德国1888式委员会步枪,嗯,就是俗称‘老套筒’那玩意,那可是买的成套德国设备,耗时两三年,才达到量产标准。所以,造枪没那么简单,我们大可不必自己吓自己。”
“着啊!还是茅特首说得对,简直是一句顶一万句。金国那些匠人,懂得什么是标准化,什么是互换‘性’吗!你看,我们这些群众的学识就拍马都赶不上茅特首。”刘文斌一张口,就是这种没正经的调调,他刚刚亲自指挥舰船在海上巡逻一圈回来,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马上就赶来了指挥中枢。才到这里,收到的就是郁陵岛的坏消息,不过刘文斌神情轻松,看起来并不担心郁陵岛会守不住。
茅庚笑骂了一句“你那嘴不损人是不是就不舒服!”,转而说起三国联军的事情:
“这一次,应该是金国人在当主角,高丽人和日本人都是炮灰,问题是,我们明知道是金国人在玩‘阴’的,那也没办法抗议。后世外‘交’部总是‘强烈抗议’,放嘴炮搞舆论战,放在郁陵岛这里好像不好使。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一次的事件,表明金国、高丽、日本准备联手对付我们,现在是围攻郁陵岛,也许下一次,就是大军进攻库页岛了。”
韩焕章一听说有仗打,比马奋还兴奋,马上接口:
“正愁金兵不来呢!就怕他不来,来多少,灭多少,我们在库页岛就把他的几十万大军一举灭了,倒省得大宋朝廷出兵北伐了。”
韩焕章‘乱’放嘴炮不必跟他计较,茅庚皱皱眉,只是说道:
“如果金国、高丽、日本一心要与我为敌,局势比我们单独抗金,还是要严峻得多。原本我们想招募日本劳工作为兵源,但是现在来看,日本劳工有隐患,隐患大大的,哪怕就是让他们来当掷弹兵,我都不是很放心。这样一来,兵源问题上,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刚刚一直在屋内来回踱步的马奋,停下来,一拍桌子,大声道:
“一不做二不休,有人要跟我们为敌,我们奉陪到底!既然四面皆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切围绕军事建设来办事,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搞先军政治,一切为军事让路。这一两年,所有的资源往军事上集中,等打垮了金国,再去从从容容地种田,怎么样?茅特首,我说这话你也许不是很赞同,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选择了库页岛,这里天生就是三面环敌,形势就是这么个形势,想安安稳稳搞经济建设做大做强再平推金国,我看是很不现实的。”
马奋公开叫嚷要搞先军政治,这还是第一次。茅庚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安心搞建设恐怕真的是不现实了。
刘文斌是真不喜欢“先军政治”这个词,有心唱起了反调。
“难道咱们要学二战的‘毛’子那样?拖拉机厂生产坦克,全民皆兵?‘女’人生产武器,男人上前线?没这么严重吧!马哥呀,你确认,咱库页岛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因为郁陵岛危机,导致穿越众将整个库页岛局势往坏处联想,而此刻,在库页岛,守军的局面已经是很危急了。
这一次被围攻,疏于防范固然是一个因素,关键还是因为穿越众占领库页岛,动了金国人的‘奶’酪。金国人暂时还没有做好进攻库页岛的准备,库页岛这么大一个岛的攻防可不那么简单,而且著称库页岛的军力也十分了得,守军还配备了各式厉害的武器。在这样的情况下,金国如果直接向库页岛进攻,就得进行相当规模的动员。但至今为止,金国的朝廷还没有准备好,或者说,金国人在乎的只是利益,库页岛还真不是不能割让给大宋,但金灿灿白‘花’‘花’的岁币须得奉上才行。
对于库页岛被鸠占鹊巢,金国人暂时不采取直接进攻的手段,但觉得一定要给占领者一点颜‘色’看,否则咱金帝国就不是帝国主义了。
于是,金国人把目光盯上了郁陵岛,这个岛现在成了穿越众的重要中转补给基地,偏偏高丽人又号称这是属于高丽的岛屿,对此,金国人有不同的意见,金国人早年就派兵洗劫过郁陵岛,后来觉得郁陵岛嚼之无味,就让高丽人光荣光复了,日本人可能也有不同的意见,不过,中世纪的日本人多数的时候都在窝里斗,连夏裔岛都没有顾及,暂时也顾不上郁陵岛这里。不过,当金国人邀请高丽人和日本人参与进攻郁陵岛的时候,竟然得到了两国的热烈响应,所谓一拍即合,不外如是。
高丽人和日本人要独力对付“哈唐”国“海归”众,两国都没这么大的胆子,但是有金帝国主义撑腰,那就不一样了,高丽人总不能不要自己的领土吧,日本有些人因为割地赔款一事,对传说中的幕后黑手“哈唐海归”当然仇恨值满满,所以,很快,三家在暗地里就拉起了这么一个三国‘混’编的“海盗”队伍。
围攻郁陵岛基地之战,首先是日本人冲在前头,内应则是早已联络好的,劳工营的日本武士早已约定好,届时里应外合,结果果然一句夺下其中一个碉堡。
后来,碉堡被炸,日本人一场溃败,竟然无巧不巧地变成了‘诱’敌深入的好戏,躲在后面的金国骑兵趁势反攻,一下子就灭了守军的一百多兵丁。
灭了一百多守军还不打紧,还捡到了一百多支神兵利器――六十把步枪、六十八把霰弹枪,除掉被马蹄踩坏了的,有五十把步枪和六十把霰弹枪还好用得很。只不过,只有金国人里边的少数几个人‘摸’过霰弹枪,‘摸’过的那还是金国版本的霰弹枪,只是‘摸’过,还不怎么会使,来的这是辽东的一个谋克,谋克们茹‘毛’饮血倒是家常便饭,对机关这些玩意却不在行。结果,一堆枪就‘交’给了日本人和高丽人去琢磨。
没有多久,有一个日本人总算琢磨出了名堂,打响了第一枪,然后开始演示,教人使用。
约莫一个小时后,三国联军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这一次,不但有金国版流星弹提供远程火力,还有一百多日本高丽火枪兵砰砰砰砰地对着守军阵地开火,这一下,堡垒中的守军被火力压制,也时不时地有了伤亡。虽然进攻者的伤亡比守军大得多,问题是守军兵力太少,因此,防守的局面越来越严峻了。
伊莎因不免大为后悔,当时没有将马奋收缩防守堡垒的电报指示‘交’到岑刚手上,看来犯了大错,有点不可饶恕,要是当时守军坚守不出,不冲出堡垒,局面决不会像现在这样崩坏。
第三百一十七章 联军撤了
夜幕降临,天边的晚霞看起来就像一团团脓血一样,海面上也闪耀着片片血红,看起来血光粼粼。..tw。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周围满满的都是血腥味,伊莎因刚将一个伤员包扎好,好不容易直起腰,走到瞭望窗前,朝远方的海面上望去,海面上除了血‘色’的粼光,并没有发现任何来援的舰船。
嗯,从库页岛开船到这里,少说也要三天,‘弄’不好,援兵也许四五天之后才能赶到。伊莎因知道,孤军奋战的局面至少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能改观。
这是面向西面的瞭望窗,这一面靠着河,河水涛涛,在不远处注入大海。入海口的水面足够宽阔,很显然不适合于进攻,海盗们很自觉地放弃了在这一面发起进攻。
天‘色’已经变得有些灰暗,从远方收回目光,但见被鲜血染红的河面上漂浮着横七竖八的尸体。那是从护城河中漂过来的尸体,几百具尸体在河面上载浮载沉,尸体东一堆西一堆的,被河水缓慢地推向海面。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刚刚一轮攻势差一点就攻上了城堡,但邀天之幸,最后还是守住了,围攻的人马随即像‘潮’水一样退去。野战的可能‘性’不大,昨天晚上,守军那样狼狈,围攻者也没有选择在晚上进攻。需要说明的是,冷兵器时代,夜战是有相当难度的,黑夜中挥刀‘乱’砍,可能没伤到敌人倒是会伤及战友,玩夜战,玩得好就好,玩得不好的话,很可能把自己玩残了。当然也不是不能夜战,但夜战既需要严明的纪律,还需要有高超的战术,协同配合也相当重要,这帮乌合之众自然是不够格玩夜战的,所以,夜战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
但明天一早,又会迎来‘潮’水一样的攻势。
唐凯带的援兵,应该会连夜航行,但至少明天一个白天是无法指望援军到达了。伊莎因摇摇头,心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坚守到援军的到来。
伊莎因已经有些麻木了,这两天看惯了太多的血腥,看惯了太多的死亡,有的伤员,更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咽下最后一口气。守军人数太少,最后连护理人员也‘抽’上了战场,于是,伊莎因不得不加入护理者的队伍。一开始,在面对伤员们血‘肉’模糊的伤口时,伊莎因呕吐了好多次。后来,吐啊吐啊也就习惯了。
昨天被围攻了一天,形势几度危急,连第三号碉堡也丢掉了,最后能够守下来。靠的是手雷和炸‘药’包。
今天上午形势更是岌岌可危,好几次都快守不住了,最后,连水手和电讯组的成员都上去了,还好,子弹和手雷还算充足,敌军冲到了圆堡下面,菜鸟守军要做的工作就是拔掉‘插’销,从城垣背后往圆堡下面扔手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
其中有一次,有个‘女’真勇士已经冲上了城垣,几个筋疲力尽的守军冲上去,拼起了刺刀,但‘女’真鞑子的本事十分了得,围上来的三个守军兵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幸亏其中一个守军兵士在临死的时候拔掉了身上手雷的‘插’销,在手雷的爆炸声中,那个身手敏捷的鞑子高手和后面上来的鞑子同时被炸晕,然后在法懵的那一瞬间被霰弹枪‘射’出的一蓬铁砂覆盖,打成了筛子。
那一次危机过后,情形倒是有所改观,倒不是因为死了一个‘女’真鞑子高手,而是因为,围攻者把缴获的子弹都打光了。
昨天,守军头脑发热追击,当然不可能带多少个基数的子弹,一个兵此前配发了五十发子弹,这五十发子弹在冲过吊桥之前就已经打掉了差不多二十发,追击的过程中又打掉了一些子弹,没打出去的子弹只剩下不到一半,作为“联军”主力的‘女’真骑兵一个冲锋,一下子就收拾掉守军一百多号,伴随这一场痛快淋漓的骑兵突击,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就是缴获了一百多支先进的火枪。不过人家随身携带的子弹有限,缴获的子弹拢共也就是两千发的样子,而步枪子弹还不到一千发,霰弹枪子弹倒是有一千多发。
只因缴获来得过于轻易,使得一帮菜鸟根本就没有培养出后世八路军那种变着法儿节省子弹的觉悟,结果,菜鸟们光顾着放枪放得痛快,噼里啪啦一阵‘乱’放,终于在今天上午,将所有的子弹都打完了。现在,落在“联军”手上的火枪,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件冷兵器,至少日本人就表示,上了刺刀的火枪,钢料那是杠杠的,绝对比“联军”的大部分刀剑好使得多。
原本,只要守军老老实实守在堡垒里面做缩头乌龟,就决不可能让“联军”一举缴获这么多火枪,防守也会轻松得多。但岑刚不愿意扮演乌龟流,而恰恰,可以影响岑刚的伊莎因则犯了轻敌的‘毛’病,在伊莎因眼中,围攻者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根本就是一帮毫无战力的乌合之众,结果铸成大错。这么个低级错误,让“联军”一下子拥有了步枪这种具备‘精’确打击能力的远程武器。
几十支步枪落在“联军”手上,可以说是非常致命的。原本围攻的敌军用得顺手的远程武器就是弓箭,弓箭在一百米开外,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金兵的流星弹理论上有四五百步的‘射’程,但实际上超过两百米之后,流星弹就毫无准头,隔着护城河发‘射’流星弹,对于有堡垒藏身而且身穿茅氏板甲和茅氏鳞甲的守军,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但步枪就不一样了,茅氏步枪在四百米的距离上依然有相当的‘射’击‘精’度,护城河距离圆堡还不到三百米,敌军有了茅氏步枪,守军在远程火力方面的优势不复存在,当联军的好学者学会了摆‘弄’步枪之后,圆堡的防守就变得异常艰难起来。
不能不说,在使用武器这方面,日本人还是很有悟‘性’的,其中就有人很快就琢磨出了使用步枪的战术。“联军”的主攻方向不用说仍然是二号碉堡方向,这帮乌合之众集中了五十支步枪,老远就开始放枪,打得圆堡的水泥墙面火星直冒。
伊莎因一想起昨天“联军”的排枪火力,就感到分外的后怕。
起码就声势而言,“联军”的排枪放起来的确是声势惊人。昨天下午,在步枪火力的掩护下,“联军”的炮灰们几乎是一排一排地蜂拥往上冲,那架势,让伊莎因有点看呆了。在没有机枪的情况下,人海战术显得十分有效,二号碉堡前面的护城河上,吊桥一直都是畅通的,对于进攻者十分有利,另外两面的佯攻又吸引了守军的火力,主攻方向的防守火力因而显得有些单薄,在前赴后继死了一堆又一堆人之后,进攻者冲到了二号碉堡的废墟后面,借着废墟的庇护,手持茅氏步枪的家伙竟然有模有样地对准守军放枪,盎然,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枪法自然比较烂,但瞎猫也能撞上死耗子,二号碉堡的废墟离圆堡不过两百米,废墟中的子弹嗖嗖地‘射’向圆堡,时不时地就会让某个守军兵士被子弹击中。
守军的人数本就有限,于是,防守的局面越发危急了。
好在,临时在二号碉堡后面拉起的铁丝网起到了不错的防御作用,冲锋的队伍在铁丝网面前有些不知所措,手掌一沾上就被铁丝网刺破,然后干脆被铁丝网勾住脱不得身,须知炮灰们都是不着甲的,一道铁丝网就让许多人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战争当然是残酷的游戏,第一批炮灰被守军大肆在铁丝网之前,他们的尸体顺势就被后面的进攻者当成了垫脚石。当越过铁丝网的进攻者不顾伤亡冲到圆堡下面的时候,来自地堡碉堡和圆堡的‘交’叉火力这时候献出了威力,在废墟和圆堡之间,顿时张开了一张死亡火力网,一次又一次地收割着进攻者的生命。
攻守双方的攻守围绕圆堡和二号碉堡这一段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在拉锯,人海像‘波’涛一样,一忽儿卷向圆堡,然后卷回去,之后再卷过来,再卷回去,一个‘浪’头又一个‘浪’头向圆堡扑击,进攻者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但就是这么个谈不上战术的野蛮打法,让守军根本就没有喘息之机,而且,这种拼消耗的打法,更是让守军消耗不起。
要不是弹‘药’储备尚属充足,圆堡早就被攻破了。这让人感慨,范弗里特弹‘药’量果然就是最好的战力加成,最危急的时候,手雷就好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进攻者头上撒去,可气的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家伙在对着下面扔炸‘药’包的时候,慌‘乱’之间,将炸‘药’包丢得离圆堡太近,结果竟然将圆堡炸掉出一个三尺见方的缺口,差一点这个缺口就成了敌人突破的捷径。万幸的是,爆炸过后,敌人非死即伤,等爆炸的烟雾散开,当敌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机会的时候,缺口处已经挡上了一块预制板,再过一会儿,就被砖石塞死了,再也看不到一丝缝隙。
从昨天到今天,战况一直是空前的‘激’烈,守军的伤亡不断上升,到现在为止,守军的伤亡率已经达到了八成以上,岑刚也负了伤,但吊着一只胳膊,一直还在指挥。三百守军,两天守下来,只剩下了九十五人,其中十七个重伤,三十九个轻伤,要不是将水兵、通讯兵以及大宋民工拉上阵地,圆堡早就失守了。
伊莎因叹了一口气,心道战争真是一种极其残酷的游戏,不是一个‘女’人能够玩得来的。
第二天,当晨曦刚刚‘露’出天际,圆堡所有的人都被叫醒了,伊莎因也不例外。
“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敌人好像不见了。”谭望娣经历了前两天的战事,看起来成熟了些,胆子好像也大了点,嗯,在战争中成长,无论是男人‘女’人,在这种生死关头,适应环境的速度令人吃惊。
“这一定是在引‘诱’我们出击,我们不能上当。”伊莎因表示,我们不能再上当了。
可是直到日上三竿,阵地上仍然看不到一个活着的“联军”士兵。跟伊莎因一样,变得空前慎重的岑刚在等了又等还是未见四周有什么动静之后,方才派出人员侦查敌踪。
一番小心翼翼的查探下来,这才搞明白,敌人撤了,不声不响地,已经趁着黑夜撤了。
不久,海面上远远地来了一支船队。待到看清是自己这一方的船队时,圆堡内爆发了热烈的欢呼。
这是搭载王风一行的船队,王风终于辞别了陈亮,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克拉地峡,也踏上了前往库页岛的征途。
当王风踏上陆地,听岑刚报告所有的一切时,苦笑了一声:
“这么说来,敌人应该是被我们这支船队吓跑的,其实我们这次所有的船都是风帆船,连飞剪船都没一艘,看来,我们在海上的威名是打出来了。都能吓跑敌人了。”王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哼道:算你们三国联军识相,哼!想跟我们打海战,‘门’都没有!就算我们是慢船,也照样虐你们。
嘿嘿!有点可惜,让他们溜了,没捞着在海上狂扁三国联军的机会。王风不免感叹,‘女’真人不光是舍得死能打仗,他们还能伸能缩,而且鼻子好像是还格外的灵。--32133+dsuaahhh+26540891-->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战略支点
王风这一行一共是八条船,连水手在内总计有八百多号,不过大多是技工和民工这类人。..tw.:。当然,也有蔡厚德以下一百七十多号人是在克拉地峡打老了仗的,此外船上配备了利于海战的火器,这些都是海上远航的有力凭恃。
蔡厚德这近两百兵自然是随身携带武器,不过,他们并未配备90式茅氏步枪,清一‘色’的都是霰弹枪,当然霰弹枪在本时空也已经跻身神兵利器之列,加上流星弹是王风制造的传统强项,船上的流星弹当然不缺,不仅不缺,更有一种号称适合于战船的加强版流星弹也赫然在列,再加上王风版的手雷,武力值自然不容小觑。因此,船队若是对上寻常的海盗,那没的说,绝对可以秒杀之。
所以,三国联军在侦知有这么一支船队来援时,第一时间就选择跑路,这完全称得上是明智之举。
王风这一支力量来到郁陵岛之后,虽然情势大为好转,但众人不敢怠慢,立时便全力备战,因为谁也不知道三国联军会不会杀一个回马枪。万一金国、高丽、日本人找来大把援军,就目前这样的守军实力,仍然不足为凭,若是稍有懈怠,郁陵岛危矣!于是王风少不得一番张罗,又是修整工事,又是临阵训练民壮,做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态势。
一天下来,掩埋尸体,整修工事,整个基地又恢复了生气,阵地经过加固之后,貌似又坚固了起来。不过王风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说起来原来幸存的守军,连伤兵在内也不到100人,非军事人员也只剩下不到100,加上自己带来的人马,拢共也就是一千挂零,这里面当过兵的拢共不到三百,其他都是百姓,兵力有限不说,总的人数也不多,加之枪械有限,还要兼顾基地防守和船只的护卫,实在是捉襟见肘。
最关键的是,自己带来的手下可不是拿来消耗的,他们要不就是自己带出来的工厂骨干,要不就是建筑和农业方面的人才,都是最为宝贵的人力资源来着,自己此次东迁,设备什么的基本都没带,就带了这么一票人,到时要在库页岛迅速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工厂,就指着这票人了。现在郁陵岛情势危急,迫不得已,暂时这些人也只能人人上阵助守,但真要是让这些非军事人员去拼命,每死去一个手下,那会让王风心痛死的。
好在,一整天,三国联军没有来攻,想必是不会再来了吧。嗯,算他们知机,库页岛那边的援兵应该也要到了。
过了一日,唐凯的援军还没到,韩侂胄和龙久的援军倒是先行抵达了。
韩侂胄和龙久的援军是从佐渡岛而来,这当然得归功于茅庚在此之前不遗余力建设的飞鸽传书通讯网。郁陵岛这里,在第一天冒然出击损失掉一半守军之后,便由伊莎因做主,立马飞鸽传书向身在佐渡岛的龙久求援。
恰巧这时候韩侂胄就在佐渡岛,原因嘛,却是因为佐渡岛的金矿已经‘露’头。[..tw超多好看小说]按照事先的商定,依然还是三家合股,茅氏集团、韩侂胄的台宋海贸以及北海郡王赵抦,三家合作已经是轻车熟路,这个金矿自然也不例外。为了保障金矿的开采安全,震慑宵小,韩侂胄手握当今全世界最彪悍的海上力量,来一趟宣示一下兵威那是题中应有之意,顺便也到佐渡岛视察一下自己的金矿,所以韩侂胄带领了一支足以傲视海内的船队去到了佐渡岛。
视察过佐渡岛的金矿,韩侂胄很满意,娘的!真是赚大发了,这个金矿貌似跟台湾的金矿差相仿佛,台湾的金矿所得全归了朝廷,而大宋朝廷不便于‘插’手佐渡岛这个金矿,嘿嘿,这才有三家合股开采这个金矿这样的大好事。
韩侂胄到佐渡岛还不过才两天,龙久就收到郁陵岛求援的信息,自然而然地,龙久第一个便想到了韩侂胄手下的这支力量。
韩侂胄自然明白郁陵岛的战略价值,对于以茅庚为首的“海归”众来说,郁陵岛是一个重要的补给中继基地,也是后方运输线上的一个重要支点,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郁陵岛的重要‘性’不光是对茅庚他们而言,对大宋而言,其实也很有意义。韩侂胄甚至想,要是茅庚愿意将这个郁陵岛‘交’给朝廷,那样最好。由朝廷来经营这个郁陵岛,将郁陵岛建设成为威胁金国和高丽的基地,甚至进一步,可以作为从东北进攻金兵大后方的桥头堡,就算退一步,也可以与夏裔岛、佐渡岛互为犄角。
作为大宋朝狂热的扩张派,韩侂胄觉得大宋的版图再大都不为过,如果多一个有战略意义的岛屿,当然是惟愿如此。不过,韩侂胄不会明白地跟茅庚提郁陵岛划归朝廷管辖这件事,这种挖合作者墙角的事情,韩侂胄是不会去干的,郁陵岛现在扼守着库页岛的后方要道,茅庚那帮人又岂肯把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朝廷!不过这次总是个机会,自己若是领兵救了郁陵岛,那么,在郁陵岛再与茅氏集团合作,不管是挖金,还是挖银,甚至合作捕鱼,那也是使得的,又不是没有合作捕过鱼,以前在夏裔岛的时候不就干过吗!
所以,韩侂胄二话没说,立即便答应带兵来援。不过他玩了一点小心眼,没有立即启程而是找借口稍稍拖了点时间,原因无他,韩侂胄觉得,郁陵岛越是危急,才显得救援最是难得。本来佐渡岛离郁陵岛实在不远,但等到王风到了,韩侂胄的豪华船队这才抵达。
韩侂胄才到不久,唐凯率领的库页岛援军先头雷击快艇也跟着就到了。这样一来,小小的郁陵岛一下子聚集了各路人马,郁陵岛基地顿时变得空前热闹起来。光是韩侂胄一路,就有二十八艘大船,三千多人。其中韩侂胄的座船是最新的千吨级大船,外敷铁皮,船首设有冲角,就算是撞,就能将什么金国、高丽和日本的船只撞沉掉,此外船队中还有三艘雷击快艇,这样的超级船队,堪称挡者披靡,金国人、高丽人和日本人毕竟不是傻子,又哪里敢来找虐。
如今再也不用担心郁陵岛受攻,轻松下来之后,就是置酒待客了。这里只有一个最尊贵的客人,那就是韩侂胄。
酒席之上,韩侂胄满面‘春’风,微笑道:
“想不到这郁陵岛的风光,竟然如此秀美,真是别有‘洞’天呐!”
在座的穿越者,有龙久、王风、唐凯,伊莎因是‘女’子,还是异族之人,自然不便出席酒宴。在座的三个穿越者心道,这还要你说!在后世,郁陵岛就是韩国的旅游热点,这个因火山爆发形成的岛屿,一些景点颇具漓江风光之神韵。其中一个观音岛更是跟象鼻山景致相若,都是在水上有一个对穿的‘洞’‘穴’,在湛蓝的水面上倒映如画。不过韩侂胄应该就没到过漓江,没有领略过“漓江山水甲天下”的胜景,现在的韩侂胄夸赞郁陵岛景致,很是符合那句话“老婆是别人的好”。
对于韩侂胄的心思,在三个人当中,自然是龙久‘摸’得最透,韩侂胄想‘插’手郁陵岛,要顺着他,但也不能由着他。当下便道:
“韩总,这里不仅风光不错,还有多处可建良港,此次事件之后,这位王风先生向茅特首提议,要将这郁陵岛好好经营起来,其中便是要在这里建一个航海学校,想必韩总对此很有兴趣吧。”
王风此时已经是酒酣耳热,当下接口道:
“我等听闻朝廷要成立海军,据说出任海军统帅的便是韩总。我们在此岛设立航海学校,希望对韩总来日发展海军有所助力。”
韩侂胄听了,这是笑笑,并不否认。
大宋朝廷计划成立海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段时间有传言曰辛弃疾将出任海军统帅,但最近穿越众获得的准确消息,却是这位韩侂胄最终胜出。想一想也有其内在的道理,韩侂胄在原本的历史上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做官方面的天分自然不能低估,而辛弃疾则一直跨不过省部级这道‘门’槛,连省部级的干部也做不稳当,往往做不得几年就得下台,只怪辛某人不光讲义气,还讲匪气,讲脾气,有了这“三讲”,当然就很难拼得过韩侂胄了,更别说韩侂胄还有更强大的后援——太后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奥援!
而第二个原因,就是大宋对海上力量的认识。话说高宗孝宗两朝,大力对外开放,海上贸易更是大宋的头号鼓励发展方向,大宋君臣在近两年才明白海上军力可以开疆拓土,但在此之前,在大宋君臣的脑海中,海上军力不过是为海上贸易保驾护航的凭恃。韩侂胄的台宋海贸在海上贸易上已是霸主地位,其护航力量同样俾睨天下,由韩侂胄来统领海军,完全是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倒是辛弃疾未见得专业对口,因此最后韩侂胄胜出,也就并不奇怪了。
韩侂胄今次是第一次见到王风和唐凯,对于这两个年轻人,韩侂胄的印象非常不错。而王风对韩侂胄的第一印象也说不出的良好,最起码,韩侂胄比陈亮那厮,就显得知情识趣得多,更别说韩侂胄比陈亮那厮的官位还高的多!
王风在克拉地峡曾经是管工业的一把手,期间还似模似样地管理了一阵民政。但陈亮去了克拉地峡之后,情形就慢慢地变了。
陈亮来克拉地峡主政之后,一开始王风还想留在克拉地峡发展,毕竟自己在这里大肆种田,这阵子正是收获的季节,一旦离去就要从头再来了。不过,陈亮实在是一个强势的人物,平时待王风还好,颇有礼贤下士之态,但陈亮酗酒,喝多了之后,便每每会喝斥下属,即便是王风,也不能幸免。
王风在克拉地峡管理的队伍不见得就比以前小了,毕竟摊子越来越大,又正式有了个特区名号,王风管理的人马不仅没有减少,还大有增长。但之前的情形,是马奋唐凯在外攻城略地,而韩焕章只是挂了个头儿的名,具体事情还是王风在‘操’持,包括民政事务和工农业生产,几乎都是王风一把抓了。现在陈亮主事,一则陈亮相当之强势,二则一朝天子一朝臣,陈亮的夹袋里也是颇有些人才的,民政方面的事情当然就再也用不着王风了。
如此情形,让王风有些小失落,便不像之前那样热衷于留在克拉地峡了。前两年,开通新丝绸之路的梦想支撑着王风,在克拉地峡苦心经营,眼看设想在逐渐成形,王风觉得一切艰辛都是值得的。但陈亮来了几个月之后,王风就觉得再难以自由发挥了,除了陈亮过于强势,以及陈亮的嫡系有意无意地掣肘,主要还是因为观念有所差异,而王风也不像龙久那样善于沟通,因此一来二去,就有了种种不满,王风因此萌生了去意。正好穿越中央这些时一直在向王风招手,王风终于决定,还是投奔组织去吧。
王风在克拉地峡经营了两年多,倒也很是建成了几个厂子,临走,经茅庚授意,王风将这些厂子打包卖给了克拉地峡特区,当然,一些骨干人员是要带走的,最后,经过各种许愿,跟着王风走的各‘色’骨干人员,就有六百多人。
蔡厚德其实情形跟王风差不太多,蔡厚德脾气倔强,慢慢地,陈亮就对这个粗俗而又不怎么听话的武人有所不满,‘弄’得蔡厚德也只好选择投奔旧主马奋。蔡厚德自然也有一些心腹,此次也跟着蔡厚德一起奔前程来了。
到了郁陵岛呆了两天之后,王风起了心思,经此一事,郁陵岛这里,要不就是放弃,要不就是加强,毋庸讳言只能是后一种。既然是要加强,自己完全可以争取在郁陵岛这里发展啊。
郁陵岛,面积有73平方公里,相当于后世天朝一个乡镇的面积,养两三万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更何况这里还是优良的渔场。
于是一份电文,就发往了库页岛,王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建议将郁陵岛升级为重要的战略支点。而自己,可以留在这里,总管郁陵岛,一方面,自己可以在这里建一些工厂,以为库页岛的补充,同时兼顾农牧渔业。另一方面,打造一个攻不破的超级堡垒,届时,可以作为库页岛的战时后方基地,以及后方‘交’通‘门’户。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广告推广
韩侂胄对王风其人也是有所耳闻的,作为“海归”众的其中一员,韩侂胄当然会特别关注。.tw[],最新章节访问:.。
尤其,据说这个人颇有一些才干,传说中此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擅长搞速成教育,什么笨蛋到了此人手里,都能有所长进。有传言曰,蠢材经过王风的一番点拨,也能变成有用之才。王风就是凭借这一点,手下掌握的人才越来越多,有了人才,无论兴发生意,或者办置工坊,甚至管理民政,都能分派手下各‘色’人等一一应付。王风在刚开始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但时间一长,路遥知马力,属于后发型的王风一步一个脚印,逐步在克拉地峡做出了名声。
韩侂胄就想,该不是陈亮忌惮此人风头太劲,变着法儿给挤兑走的吧。论理,陈亮应该也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那反过来,那就是王风这人明面上低调谦虚,实际上大有野心,故而不满足于折身在陈亮手下。
是了!此人应该就是宁为‘鸡’头不为牛尾的‘性’子,他看中了郁陵岛这里天高皇帝远,茅庚又哪能管得到具体的事务!嗯,此地正好自立‘门’户。
韩侂胄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面前的王风,此人的面相,看起来甚至于有些稚嫩,还不如唐凯老成,王风的实际年龄实际上比唐凯大了六七岁,这么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人,竟然有这么一身引以为傲的本事,倒是奇了。其实连王风自己,之前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教育方面的天赋,原本想着一辈子就在互联网行业厮‘混’,只能空自羡慕属于极少数人的互联网传奇,而自己的梦想绝无可能成真。
王风要感谢穿越,好在穿越了,穿越改变人生,竟然还‘激’发了王风多方面的潜能。命运真是令人感叹啊!
但这么一来,原来一个写代码的死打工者——程序员王风,到了大宋,一下子就变得雄心万丈了。
韩侂胄看得很准,面前的这个王风现在就是一个充满勃勃雄心的追梦人。
方才王风表明,要在这里设立“航海学校”,又说甚么对自己也许多有助力云云,韩侂胄权衡一番,觉得自己正好‘插’手郁陵岛,而且,此人既然有野心也有才干,应该是属于报上所说的“潜力股”,值得做长线投资。
韩侂胄很有风度的笑了笑,当下便道:
“韩某听说,王先生昔日在克拉地峡的时候,于教育培训一事颇有建树,连那边的土著到了王先生开办的速成汉语班上,不久就能说上汉话。.tw[]又听说一介大宋百姓,到了王先生办的‘蓝翔技校’学上三月之后,便能有一‘门’技艺傍身,此后月俸竟然能翻上一倍不止。今日王先生告之韩某,说有意在此岛开办‘航海技校’,韩某实在是颇为期待,韩某王先生的航海学校能多收我处送来的弟子,不知道王先生能够给我韩某人留出多少名额。”
韩侂胄此话,有点变相夸赞王风的意思,当然,王风也确有值得傲娇之处。当日王风在克拉地峡,面对一帮土著和大宋文盲,苦无人用,这才动念去办速成班这样的短训班,其中自然是借鉴了后世教育培训界各路好汉的成名绝招,比如李阳的“疯狂英语”,在本时空被念歪了经,变成了“疯狂汉语”,至于本时空“王风版蓝翔技校”的成功,则实实在在应该归功于王风的天分,有人天生就能深入浅出把老师这个角‘色’扮演得出神入化,你不服都不行!别看王风平时说话不多,一上讲台,就另有一番风采。
本来茅庚调王风去往库页岛,就是冲着他的培训神技的,库页岛来了一大堆文盲和身无一技的百姓,短训班也不是没搞,但就是搞不出王风那样的成就,所以,王风本来要就任的的职司,就是东瑞镇教育培训主任什么的,当然,兼职干点工业是跑不掉的。
王风名声在外,韩侂胄哪能不知道克拉地峡人人抢着上“蓝翔”的盛况,甚至真蜡占城和安南的人都闻名而知。既然如此,多塞几个自己的手下来王风这里当学生,那是必须要争取的。
韩侂胄和茅庚呆的时间久了,自然之道航海有诸多学问,自己手下那班水手的航海技术实在不足为凭。而将来的海战,已经越来越有迹象显示,火器将占据统治地位,那些只知道跳帮战的家伙也该上上学了。再说,王风与远航印度、大食的刘文斌相‘交’莫逆,这个“航海学校”的内涵,更是不容小觑。韩侂胄眼光看得长远,在各方面多有布局,在培养自己班底方面自然也不例外。
韩侂胄的面子当然够大,王风其实也很想和韩侂胄搭上线,刚才自己的意思,就很明白,不外是要引韩侂胄作为郁陵岛的奥援,现在韩侂胄的反应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当即便道:
“航海学校草创,一开始也就计划开四个班,顶多招两百人,韩总送一百人,就占了一半了,如何?初期就一百人。半年之后,学校规模大致上能扩大一倍,那时再送一百人来,便可以安顿下了。”
“我送来三百人,一百人上你的航海学校,另外两百人就算是护卫他们的安全,可别让甚么的三国联军伤了我韩某人的一干得力人才。至于学费、还有他们的粮草,自然是我来出。王先生,我这么安排,你可满意?”
王风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含笑应承下来。要说王风有什么‘毛’病,那就是,在钱财方面很是计较。王风之所以与陈亮相处不那么和谐,与王风这个铁公‘鸡’做派也大有关系。现在韩侂胄主动送财上‘门’,估计整个航海学校的经费从此就着落在韩侂胄身上了,这样的事,真是令人觉得倍儿爽。
王风很爽,韩侂胄也很满意。龙久在一旁则乐见其成,毕竟自己的情形,现在是更为独立,龙久很愿意看到王风在郁陵岛这边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发展局面,这样一来,自己就不会是众矢之的了。
站在韩侂胄现在的立场,当然希望此事能顺利成真。此事一定不能让它黄了,于是韩侂胄不吝于做出进一步的表示:
“我也知道茅特首是希望你去库页岛的,你不必担心,我这次就去一趟库页岛,一来去库页岛观光观光,二来嘛,我也会跟茅特首建议,郁陵岛这里乃是兵家必争之地,由王先生来主持这里,当是一时之选。呵呵,我韩某人和茅易生‘交’情匪浅,这事儿又再也正当不过,估计茅易生不会反对的。”
韩侂胄这话,自然是刻意在王风心里留下他着意维护的好印象。
这当然是建立在茅庚还没有批准此事的前提下。据韩侂胄所知,王风在来了郁陵岛之后,才临时起意留在这里发展,但茅庚会不会照准,则是另说。王风有这个想法不错,看来龙久和唐凯也好像是赞同的意思,但这事还得茅庚批准才能算数。王风来了也不过才两天,也不知道有没有飞鸽传书向茅庚请示此事,就算传了书过去,那也得再过一两天才能回信。
因此,韩侂胄要去为王风分说,倒也不是许空头愿,说不定茅庚那里还在权衡,自己到库页岛的时候,恰好可以陈说厉害。
“报与韩总得知,其实,王哥昨日已经报告了茅特首,茅特首今日早些时候已经回了信,已经照准了王哥的建议。”唐凯没多想,他‘性’子直率,第一时间便提了个醒。
“哦,茅特首难道真的驯养出了传信的飞鹰,厉害,厉害!”
鹰的飞行时速高达100公里,比鸽子飞得快,有风的情况下信鸽的飞行速度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时速甚至达不到40公里,海面上风速强劲,没有三天以上的时间,郁陵岛到库页,信鸽是无法打一个来回的。这才致有韩侂胄如此说法。
一说起这事,王风立时便想起应该向韩侂胄推介电报之事,韩侂胄可是一个大主顾啊。
“韩总,其实这跟甚么的飞鹰没有半点瓜葛,我们其实是用电报通讯的,有了电报,瞬间就能千里传讯,比飞鸽传书快捷,还保险,以后啊,再也不需要飞鸽传书了。”
“还有这等事!果真吗?”
龙久在一旁,这时候看韩侂胄就像一个“人傻钱多”的大客户,眼中充满笑意,怂恿道:
“是不是真的,试试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测试当然是毫无悬念,韩侂胄乘了座船往海上开去,谭望娣就跟在船上,收发报一番测试下来,韩侂胄这一下,被震得可不轻。貌似这就是传说中的顺风耳啊,神器,绝对是神器!
“如何?韩总,这电报好吧!以某之见,韩总的船队,每艘船上都应该安上这可一个,这样一来,虽隔千里,韩总指挥船队,依然是如臂使指。”王风的市场意识很浓,这是及时推广。
晕眩种的韩侂胄木然地点点头。
“韩总,大宋幅员广阔,朝廷也应该在各地安上电报机,军中就更是大有必要,韩总以为然否?”龙久也觉得,广告一上,就应该狂轰滥炸,于是趁热打铁。
韩侂胄点头,这个当然要点头,难道自己装上,不让朝廷装吗!
“哦,顺便跟韩总你说明一下,我们这个航海学校,也是包含收发电报培训的,包教包会。”
韩侂胄心道,这个航海学校,看来还得多派点心腹前来才好。一边在心里计较,一边不住点头。应该说,在使用新技术方面,韩侂胄此前尝到的甜头太多了,如今见识了电报这个神器,这样的神器当然不能错过,韩侂胄手头不差钱,他是舍得‘花’钱的。
嗯!这真是好客户,有钱的国企是最好的客户,有钱的官企也是如此,卖电报设备,应该堪比后世卖手机吧,下一步就等着数钱吧。
不过电报设备是属于穿越集团的,自己这边,将来必定是独立核算,现在就要未雨绸缪。想到这,王风便为自己的轻工产品打起了广告:
“韩总,我这里新开发了几款不错的产品,三个月,只要三个月就能上市,质量不错,价格嘛,绝对是惊喜价!走过路过不可错过,我觉得,台宋海贸将来可以从郁陵岛这里多进点货,包你卖到全世界,大赚特赚。”
第三百二十章 扩军备战
“易生啊,还是你有办法!这才隔了多久,这库页岛就建得初具雏形了,让老哥煞是佩服啊。[..tw超多好看小说],最新章节访问:.。嗯,这地方真不错,我有点喜欢上这里了。”韩侂胄从郁陵岛出发,来到库页岛,下船伊始,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东瑞镇正在大干快上的建设情景,便忍不住抒发其了观感。
陪同韩侂胄参观的茅庚听了这话,心中不免起了提防之心,东瑞镇的城墙这才建到齐腰高,在这个大工地上,无数人在忙碌着,但整个工程的工程量极为巨大,而现在又急于完成城防工程,茅庚正为此时发愁呢!韩侂胄说这话是啥意思!该不会是大宋朝廷来试探自己的底线来了吧。
不过,别人忌惮韩侂胄,茅庚却是和韩侂胄待久了的,素知韩侂胄的‘性’子,当下哈哈一笑,说道:
“韩总啊,啊,不不不,如今卑职应该称呼一声韩大帅,或者韩帅才对。韩帅要是喜欢库页岛,不妨就在我们这里置办一个庄园,哦,不不不!韩帅只管挑地盘,地皮我们白送,韩帅自己想在地盘上起什么楼台庭舍,一概随韩帅的心思,哦,对了,我们的张先生还能为韩大人提供若干新奇的建筑‘花’样,如何?”
韩焕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自然是无法陪同的,不过,除了茅庚还有马奋陪同在侧,此时马奋也凑趣道:
“不错,报告韩帅,我们的张头领脑子的‘花’样极多,眼界又高,他的设计,包韩帅会满意。”
韩侂胄一听,敢情这位张头领跟徽宗皇帝有得一拼,都是正经的领导工作不怎么上心,却把心思‘花’在书画艺术方面去了,可见哈唐国一样也有文恬武嬉的荒唐事。韩侂胄随即就意识到,心中不该对本朝皇帝生出不敬心思,哪怕是做得很失败的皇帝,臣子也不应当腹诽。
韩侂胄心思极快,当下放下身段,回应道:
“哦,我就知道张先生本事了得,到时一定要好好请教。易生啊,既然你如此表态,老哥我却之不恭,嘿嘿,要不这样,我就待在你这里不走了,选一处形胜之地,建一间雅舍,种几亩菜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仿陶渊明旧事,如何?”
这么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一说,大家心情见好,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练兵的‘操’场之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
“向后转!”这是一个一百多人的队列,韩侂胄约莫知道,按照马队长的叫法,这应该就是一个连了。
“你,你,你,还有你,站出来!你们这几个笨蛋,说多少回了,向后转,是从右边转过来,不是从左边转过来,真是笨得可以!不敲一‘棒’子,你们不长记‘性’。”骂完,负责喊‘操’的这个教头毫不犹豫地举起军棍,给了每人左‘腿’一记狠的,打得这几人直哼哼。打完之后,喊道:“归队!继续,听我口令!记住了,向后转是向右转过来,不是向左。再转错的话,小心打瘸你们的左‘腿’。”
韩侂胄看了这一出,笑道:
“马将军,韩某有一事请教。外面盛传,同样是队列训练,王风王先生从不打骂,他的队列训练据说也练得有板有眼,何以马将军练兵,非要军棍伺候呢!哦,其实,韩某不是反对军棍伺候,练兵嘛,想来便须从严,韩某只是想听听马将军的高论。”
马奋看了看‘操’场上的情形,在不远处一块场地上,另外一个连队在做俯卧撑,韩侂胄的目光所至,看到的同样是严苛的训练场面,几个翘着屁股的家伙被教头抡起‘棒’子就是一记狠的,‘抽’得屁股嘭嘭有声,这教头,或者说连长一类人物还不忘咆哮:
“叫你翘!叫你翘!你这是找‘抽’!快!沉下去。沉下去的时候,卵子要挨着地,这样才是合格的。再来!”
韩侂胄看到,只是嘿嘿一笑。
马奋笑笑,解释道:
“报告大帅,这个事吧,应该这么来解释,王风练的队列,跟当兵的练队列,不是一码事。王风练队列,乃是培训工厂劳工,工厂劳工固然要求纪律,他那般练法已是足够,但军队不光所练,一练纪律,二练血气,那样的练法过于文气了些,不足以练成钢军魂魄,须知战阵之上,每一刻都是生死考验,不怕死那是假的,要让士兵们在战阵之上严守纪律,除了养成习惯,还要有深深的戒惧心理才成。故而,我们这种练兵之法不同于王风那种‘操’练之法,跟韩帅这么说吧,打一‘棒’子还是轻的,还有更为厉害的惩罚,总之,每个士兵经过了这种残酷训练之后,上了战场之后,差不多就能做到令行禁止了。”
马奋心道,咱前世当特种兵的时候,曾经受过n种非人训练,那种强度和烈度,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当然,这种事没法跟韩侂胄说。可以负责任地说,现在只是动用一下军棍,或者罚越野长跑什么的,最多再蹲几天禁闭,这已经是非常文明的训练法子了。
韩侂胄点点头,这个道理其实也不深奥,孙武借嫔妃的人头练兵,也是这个道理,不过道理不讲不明,经马奋这么一讲,韩侂胄是一点就透的人,当下暗暗下了决心,将来自己训练海军士兵,也要秉承严酷二字。
“那些兵,看起来好像是日本人吧,易生啊,日本人靠不住吧!郁陵岛上,日本劳工串通匪徒,难道易生不怕再发生一次类似之事吗!”
“韩帅啊,我这不是兵不够吗!没办法啊,要是大宋的百姓踊跃前来库页岛,我们也就不必为兵源之事发愁了。韩帅你也不必太担心,这些日本人,又不是担当主力,本来我们是计划将日本人练出一批之后,让他们当掷弹兵的,这个事一出,就只好换一种法子了,这帮日本兵,配备火器是不要想了,不过,咱们的冷兵器也不俗啊,诸葛连弩,威力了得吧,我们还造出了一种全钢的弩,既省力,‘射’程还远,压制金兵的骑弓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当然,再怎么也不如90式步枪,不过,装备这些日本兵,刚刚好,既能与金兵对抗,又不会给我们带来太大的威胁。我们还准备给他们配备镀锌的‘精’钢鳞甲,嘿嘿,将来这些兵,就叫‘灰甲军’,有了诸葛连弩、长矛这些兵器,‘灰甲军’总能帮我们抵挡一下金兵吧!”
诸葛连弩韩侂胄是熟知的,但茅庚又说造出了一种新的钢弩,这个倒是没有听说。其实茅庚所说的钢弩无非就是后世淘宝上都能找到的钢丝滑轮弩,利用滑轮原理可以省力,钢制的弓身其实制造成本比大宋的传统弓弩造价还便宜。果然,一说到有新武器,韩侂胄就连忙表示要见识一番。
茅庚要卖给韩侂胄当然远远不止钢弩这种东西,当下卖个关子,推说,这是明天安排的日程,届时不光是钢弩,还有韩帅喜欢的其他好装备,也会一应展示。
韩侂胄笑笑,茅庚这里,过一段时间就能拿出一些令人惊‘艳’的物事,韩侂胄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比如前两天见识的电报,就让韩侂胄惊‘艳’了一回,不过茅氏出产,必属神奇,韩侂胄早已在心中替茅庚打下了这个标签。
毕竟,这次来库页岛,不是来参观茅氏新产品的,在郁陵岛的时候,王风就迫不及待地跟韩侂胄推销郁陵岛制造,还没造出来呢,王风就迫不及待地兜售他的产品了,有的造出了样品,有的还根本是个概念,他不知道韩侂胄现在的兴趣,早已不在生意上面了,如今眼看就要进枢密院主抓海军,韩侂胄当然更关注政治和军事上的博弈。
于是韩侂胄言归正传:
“易生你说得不错,日本人用得好也能抵挡一阵,理是这个理!不过,日本人终究靠不住,还是要想法子多动员一些大宋青壮来这里,马将军就能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了。守偌大一个库页岛,就算有强大的火器,几千人的守军还是太少了点,易生啊,我们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是真替你担心啊。”
“所以啊,就要拜托韩帅了,只要是大宋哪里受灾,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就一股脑送来库页岛得了。”
“这个事,我责无旁贷,一定尽力向朝廷进言。不过,这事,不‘花’钱是办不成的,唉!咱大宋,这些年,又变得富贵了,你得让百姓拿到现钱,看到钱途,他才会跟着你漂洋过海。”
马奋一笑,“钱途”从韩侂胄口里说出来,有点违和的感觉。不过,练兵打仗真是烧钱的事。宣和北伐的时候,童贯‘花’的钱据称高达五六千万贯,‘花’这么多钱最后还打输了,堪称赔钱又折兵的典范。要说唐朝的府兵制,就是低成本养兵的政策,而大宋的募兵制,却是高成本养兵。而库页岛,就算是撒钱,目前也难以收揽到大宋的青壮。现在,金兵随时可能犯境,不得已才急于扩军,合格的兵源却严重不足。
不能不说,现在大宋百姓的选择余地很大,台湾那里敞开招移民,吕宋那里也是一样,政策还更加优惠,就连夏裔岛,也一直没有停过招揽移民的事。竞争真是‘激’烈得很呐!而就竞争力而言,库页岛敬排末座,论气候,库页岛的气候是最糟糕的,这一点是天然的劣势,而且,隔得还最远。既然不具备竞争力,没辙,要吸引有多种选项、眼光又高的大宋百姓,只有砸钱一途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军工大佬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大宋新梦》更多支持!
到了傍晚的时候,库页岛又来了新的一拨贵宾,赵抦和陆九渊到了。txt电子书下载。更新好快。
说起来才知道,陆九渊这一次来库页岛,是先经过榨坊,与赵抦会同一路,所以今日是联袂而至。
陆九渊升了军器监正监,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官品了,这自然是这两年来因为在军器制作上功绩不凡,加上新帝登基,于是陆九渊就坐上了这个位置。历史上陆九渊最后的官阶是正五品的知军(荆‘门’知军,知荆‘门’军),在本时空,有了茅庚的外挂,陆九渊在军器制造这一块上大展所长,象山先生的号召力和组织能力本就是超一流的,再加上陆九渊呕心事业上沥血也是出了名的,终于让大宋军器制造业走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应该说,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个大宋的装备部部长便非陆九渊莫属了。
“陆先生,身体还好吗?”陆九渊如今的气‘色’其实比当年还好些,但陆九渊的身体底子很弱,每乘船远航,就会有所不适,茅庚故有此问。
“这一次还好,这一两年彭先生又是为我开‘药’,又是针灸,每日里再练上几趟太极拳,渐渐地,身体见好。呵呵,烦劳易生挂记,这一趟倒没什么事,或许,坐船坐多了,也就习惯了吧!”
历史上,在1193年,也就是明年,陆九渊就在荆‘门’任上亡故,可以说,陆九渊之死,是带病超负荷工作累死的。在荆‘门’任上,陆九渊政绩突出,周必大就盛赞之,称各地官员均应以陆九渊作为“躬行”之榜样。真是不比不知道啊,要评“人民公仆”的话,论能力,论品行,论态度,后世天朝的干部都少有几个能排在陆九渊的前面。
现在陆九渊的身体不错,身上的慢‘性’病看来是得到了有效控制,茅庚感到一阵欣慰,面前的象山先生看来不会在54岁年纪就英年早逝了。
赵抦、茅庚、韩侂胄和陆九渊是在台湾共过事的旧班底,接风宴上一番嘘寒问暖,各自感慨了一番,这才说到正题。
陆九渊这一次来,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身为军器监大佬,发展大宋军工业就是陆九渊的职责所在。txt小说下载问题是,大宋的军工制造业,如今对茅氏集团的依赖程度与日俱增,无他,一些关键技术还掌握在茅氏集团手上,所以大宋的军工生产,就像后世国朝九十年代的光景,关键部件要依赖进口,国内一些军工厂负责组装的干货。这么一说,就不奇怪了,大宋军备部部长要亲来库页岛这里,与茅庚商谈全面发展大宋军工业,似乎是题中应有之意。
陆九渊这一次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一个不小的技术团队,其中一小部分固然是前来进行互动‘交’流,大抵属于访问学者那种,但大部分却是来参加进修培训的,这跟后世80年代“中美和平典范”军工合作有异曲同工之妙。后世80年代,美国一度对中国放开军事技术合作,一批批的军事和军事技术人员由此走出去,开阔了眼界,学到了一些先进军工科技。现在,陆九渊这是带了个进修培训学员班来了,论规模,一百二十多号人,不算少了,这还是第一批,还有后续第二批第三批呢。
至于为什么一下子来一百二十多号人,这是因为要解决大宋弓弩升级的问题,这是之前茅庚就跟陆九渊建议了的。大宋的箭矢保有量是一个天文数字,不好好利用起来,那当然是极大的‘浪’费,何况步枪和霰弹枪的产量有限,子弹的成本也比箭矢要高,从经济‘性’来看,既然弓箭暂时还不可能完全淘汰,那就只能提升弓箭的效能一途了。
值得说明的是,诸葛连弩‘射’程有限,顶多就是在二三十步的距离发挥效力,因此,按照茅庚的计划,在弓箭方面,钢丝滑轮钢弩必须开发出来,而笨重的‘床’弩也要予以改进,除了用上钢丝滑轮,还有棘轮结构也得用上去。不过钢丝滑轮弩并不是那么好制作的,仅仅是一根看起来很简单的钢丝绳,实际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得不说,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道道啊,钢丝绳不仅材料讲究,热处理也得讲究,耗费了一两年的时间,这才‘摸’清了一些‘门’道,也就是在今年,才正式生产出适合弓弩使用的钢丝绳。
两个月之前,茅氏钢丝滑轮弩终于试制成功,样弓不久就送到了陆九渊那里,然后陆九渊就开始准备此次之行。
“易生啊,这个钢丝滑轮弓还是不错的,就是有一个‘毛’病,比较娇贵,比传统的弓容易损坏,难伺候。”
茅庚也知道这是钢丝滑轮弓的固有‘毛’病,要说皮实,那当然还是传统弓皮实耐用得多,茅庚望了望马奋,马奋会意,立时便道:
“陆大人,按照我们的做法,钢丝滑轮弩有两种用法,一是直‘射’,二是抛‘射’,抛‘射’的距离在两百米以上,这是老式弓弩难以做到的。钢丝滑轮弩的优势就是省力,换而言之,就是用同样的力可以‘射’得更远,所以抛‘射’是它的主要优势,至于直‘射’,这个需要训练,我想,大宋的弓手训练一段时间,应该很快就能掌握钢丝滑轮弓的用法。”
马奋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认为,弓箭这种武器,将来也就是用来防守,嗯,就是用来守城,守城的话,钢丝滑轮弓的保养维护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只要有专人负责维护保养,钢丝滑轮弓还是很好用的。再说就算有了钢丝滑轮弓,老式弓弩仍然能派上用场,二三十米杀敌,诸葛连弩最好用,三十米到100米,就是老式弓弩的强项,当然也可以使用钢丝滑轮弓,一百米到两百米,甚至更远点,就是钢丝滑轮弓抛‘射’杀伤有效范围,再远了,那就得用上大宋的‘床’弩了。”
话是这么说,马奋现在训练的日本战兵,完全没有配备传统弓,而只是配备诸葛连弩和钢丝滑轮弓,传统弓的制作周期长,造价比钢丝滑轮弓高得多,茅氏集团当然不会费时费力去造这些注定要淘汰的老式弓箭。
说得有道理,陆九渊点头颔首。陆九渊也知道,步枪的‘射’程远,不像‘射’箭那样是一件重体力活,一壶箭‘射’下来,弓手的手臂就会发酸,战力便大打折扣,步枪取代弓箭那是大势所趋。
“马将军说得不错,陆某也知道,人的力量再大,也不及火‘药’爆发的力量大,火器才是我大宋未来军工制造的重点,所以这一次来,就是跟茅特首商量扩大步枪霰弹枪产量的。”
“还有火炮,火炮的产量实在太低了,这个火炮,也要大大的扩产才行。”赵抦在一旁,不忘提醒,步枪什么的当然要大造特造,火炮更要玩命造。
茅庚心道,赵抦真是个急‘性’子啊,不过正好,心道咱正要推销咱的迫击炮呢,于是笑道:
“殿下和象山先生还有韩总这次来,来得正好,我们刚刚造出了一种新的火炮,跟以前你们见过的火炮相比,又别有一般优势。我敢负责任地说,有了这种迫击炮,大宋的‘床’弩就可以彻底退下来了。”
“哦,倒要看看,明日就看。易生啊,你这就安排下去吧。”赵抦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迫击炮到底是何模样,又有何神通。
史宝祥紧跟在北海郡王赵抦的身后,一双眼睛时而扫一扫周围,右手始终扣在腰间,腰间那个黄褐‘色’的皮套内,套着一把茅氏91式手枪,只要发生情况,史宝详随时都能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拔出手枪,将任何敢于不利于郡王的家伙一枪崩掉。
郡王昨日刚到库页岛,台宋海贸的韩侂胄韩总前日就到了,据说这位韩总马上就要当海军的大统领,加上陆九渊,郡王和茅特首以及韩、陆二人,那是当年在台湾并肩战斗过的,算是老‘交’情了,四个人聚到一起,兴头就特别高。一高兴,郡王殿下昨晚稍稍喝多了点,喝多了之后,嘴里就叨叨什么“扑击炮”,也不知道“扑击炮”是什么玩意。
这会儿,一众人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郡王殿下,这是要去‘操’场呢,据说茅特首又造出了厉害的新式武器,史宝祥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枪皮套,心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神奇兵器,值得这么兴师动众。自己所挎的这杆左轮手枪已经够神奇的了,不过,若是有更好的武器,按照郡王的‘性’子,一定也会‘弄’一把给自己配上,谁叫自己是郡王殿下最强悍的护卫呢!
到了一处山坳间,远远地就见周围早已放了一圈的哨,那些哨兵所挎的,应该是步枪或者霰弹枪,如此森严的防护,安全应该是没甚么问题了,即便如此,史宝福还是心无旁骛,只是拿余光看了一眼现场,眼观四路,时刻预防着不测。
靠山的山坡上已经摆好了靶子,这是要试‘射’火枪吗?
然后,就见茅特首从旁边一人手中接过一件奇怪的物事,这是什么玩意?通体都是钢的,发出蓝幽幽的冷光,两端还有轮子,挂了两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绳丝,这难道也是一种弓箭!诸葛连弩倒也是长了一个怪怪的模样,这一件物事莫非比诸葛连弩还神奇!
这件物事从茅特首手中递到了郡王殿下手中,只见殿下摩挲着这件物事,摩挲了一会,然后接过茅特首递过来的一支箭,搭好箭,左手举起那物事,作张弓‘欲’‘射’状。
果然是弓啊!(小说《大宋新梦》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军工大单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大宋新梦》更多支持!
但见众人识趣地退到了一旁,腾出空间,任由郡王殿下表演射箭神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
史宝祥是晓得殿下那两把刷子的,这位王家公子哥身子有些弱,王室家教按说也是讲究君子六艺,听说太上皇赵昚早年锐意北伐,曾经亲操弓矢以示尚武,在太上皇的影响下,殿下也曾练过弓矢,不过,殿下的射技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不知道今日何以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试身手,难道不怕出乖露丑吗!
下一刻,只见殿下很轻松地就将那张疑似弓弩的玩意拉开了,史宝祥心道,原来是一张用来玩儿的软弓,难怪殿下这种文弱的书生也敢登场,你还别说,殿下张弓瞄准的架势还是满有范儿的,不愧是得自高手的调教,不过就是身板太弱,天生就不是射箭的料,看这情形,用这软弓射出去的距离也就四五十步而已,到了五十步之后,便是---便是力不能穿那个什么,哦,“鹿膏?!?”,只怪“鲁縞”这个词太高端,史宝祥这样的大老粗自然是不明究竟。
殿下作势瞄准片刻,然后忽地松弦,令史宝祥惊讶的是,那支箭带着风声,嗖地射了出去,根据史宝祥的经验,这实打实应该是强弓射出的箭,才有这般凌厉的劲道啊。这是什么情况,一把软弓竟然能射出这种声势!
殿下的这支箭激射而出,史宝祥看得明白,箭矢在靶子的右上方飞过,不知所踪。
马上就听到旁边的马屁声:
“殿下真是神力,轻轻一射,居然就越过了靶子,看来,靶子是放得有些近了,须得再放远些,方能称殿下神力。”
赵抦呵呵一笑,心说这声马屁拍得有些过分,但此时却极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此人一张嘴硬是要得,懂得机变若是,很有培养前途啊。赵抦回头一看,此人却是站在韩侂胄身边,是了,茅庚那帮“海归”里面,恐怕是不会作如此阿谀态的。
赵抦本想再射一两箭,但随即转念,便招手道:
“史宝祥,你来试试。”
史宝祥的射术是一帮侍卫当中最好的,赵抦心道,“海归”的话说得好,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干,今天的面子,看来要靠自己这个手下来挽回了。
史宝祥对兵器可谓十分痴迷,一见殿下点自己的将,立即屁颠屁颠地上前,双手接过了弓弩。
赵抦点将,点的自然是射术高手,茅庚在旁也很是期待,不知道赵抦精心选出的选手玩不玩得转这个钢丝滑轮弩。[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一看马奋,马奋脸上也隐隐挂着笑意,笑容有点滑稽,好像是不落忍看着有人往坑里跳的意思。
史宝祥的第一箭也射高了,帖着靶子的上沿掠过,第二箭史宝祥再射,却又低了少许,看来矫枉过正用在这个强壮的护兵身上,也是贴切的。
小伙子的脸膛开始涨红,这个脸丢得大了,这不仅是丢自己的脸,更是丢殿下的脸啊。
“不要紧,一开始用这种钢丝滑轮弓,都会这样,这种弓不须大力张弓,力道感觉大为不同,射出的箭,初速更快,抛物线更平一些,多射两次,便好了。”马奋当然不会无聊到看这小伙子的笑话,于是及时提醒。钢丝滑轮弓的操控要领大是不同,不适应一下,那是玩不转的。
史宝祥射过两箭之后,其实已经有了心得,听马奋在旁边一说,虽说不知道甚么叫做“抛物线”,但马奋说的道理还是明白了一大半。当下沉下心来,再次张弓搭箭,这一次,果然就有了,虽说未能射中红心,总算上了靶。射到第六支箭上,史宝祥终于找回了以前射箭的感觉,此后几箭,几乎是箭箭射中红心。
“壮士,此弓如何?”问话的是陆九渊,看到赵抦的脸上由阴转晴,陆九渊这才动问。
“好弓!端的是好弓!”史宝祥一向就是笨嘴笨舌的,除了说好弓,就再也找不到其他词汇了。
陆九渊接过弓,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张弓比上次的样弓又有几处不同,应该是改进了的新版弓。陆九渊自然也是带了弓手来的,当下便令弓手也试射了一回,那弓手此前射过样弓,故而第一箭就能中靶,此后也是越射越好。
“此弓如何?”这次是赵抦发问。
这人却是口齿便给的,当下把这种弓的优点一一道来,诸如不耗体力,弓手可以保持持久的远射能力云云,在雨天也不受分毫影响云云,不像老式弓弩,遇上雨天,威力就大打折扣。总之,弓是好弓,除了难以伺候的毛病,实在是人见人爱的超级良弓。
茅庚听了,心中真是说不出的爽利。
不过,茅庚并不满足于此。
接下来,让史宝祥又开了眼界。史宝祥跟着赵抦往右走了五十步之后,史宝祥看到了一架床弩,不过这架床弩上面安上了一些奇怪的机关,这是史宝祥所不懂的。这一次史宝祥就没了上阵的机会,只见一个库页岛兵士模样的人走上前去,安上手臂粗的重型弩箭,然后扳动一个杆子,往怀里扳动一下,又倒回去,再往怀里扳,只见那根粗大的弓弦居然就这样被他一点点地往后拉动,史宝祥还没有反应过来,弓弦就拉到位了,回味一下方才张弦的过程,好像是往怀里拉一次就,弓弦就张紧一分,倒回去弓弦却不会松,倒是奇了。
待到手臂粗额重型弩箭激射而出,史宝祥这才从懵懂状态中反应过来。天呐!这架床弩,照以前至少得有八个人来张弦,而现在,居然一个人就轻松搞定,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史宝祥只听茅特首还有那个马将军一口一个甚么的“机轮?!”或者“几轮!?”,“杠杆”倒是听说过的,史宝祥当然没地方去听说“棘轮”这种专业词汇,无论怎么解释,史宝祥在一旁听得晕晕乎乎,随即想起自己负的是卫护郡王之责,干脆便作警戒状,如此一来,那些奇怪的词汇、奇怪的道理就再也不显得那么刺耳了。
好吧,这种变态的床弩已经令人惊叹了,但更令人惊叹的,还在后头。
史宝祥跟着翻过一个山坳,就见到了几个铁筒斜斜地立在那里。
郡王殿下还有陆大人韩大人得了茅特首提醒,跟那几个铁筒保持了一段距离,然后,就见两个身穿花花绿绿库页军装的士兵来到了其中一个铁筒边上。只见一人摆弄了一番铁筒,另外一人便将捧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铁家伙塞进了铁筒,只听砰的一声,那个怪模怪样的铁家伙就带着刺耳的啸叫声窜出了铁筒,一眨眼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随即就传来一声爆响,哦,不,是爆炸。
嗯,砸中了一辆四轮马车,那辆撤了挽马的四轮马车早就放置在那里,一声轰响,等硝烟散去,在史宝祥惊讶的目光中,马车整个都散了架,不知道有多少块木片散落在方圆十步的地方。
史宝祥前一刻还在惋惜:多好的马车啊,怎地就这样被砸成渣了呢!下一刻,史宝祥这才意识到:娘啊!这个铁筒加怪样铁家伙,可了不得啊!用一个什么词来形容呢?残暴?!
在一众人一口一个“扑击炮”的谈论中,史宝祥浑浑噩噩地观摩完了茅庚精心准备的迫击炮试射表演。史宝祥亲眼看到,本来活蹦乱跳的驯鹿,被“扑击炮”扑中,驯鹿强壮的身体随即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那两只驯鹿,一只都是一百几十斤呢,嗯,说不定有两百斤,想想看,要是人被这个“扑击炮”扑中,那岂不---,岂不也是小命完蛋!
表演的效果,显然超过了预期。
回到会议室,陆九渊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迫击炮的产量:
“易生啊,我问你,这种迫击炮,一月能造多少啊?”
“赶工的话,一月能造50门吧,炮筒不好造,造炮弹的产量也不高,一月能产1000颗就不错了。”
“易生啊,这种炮我先订100门,什么价?说好了,你可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面对大宋军事装备部的部长,茅庚心道,价钱其实我们早就商定好了,不过,就冲象山先生今日的迫切心情,咱不涨点价说不过去啊,原定500贯钱的,咱多报一点,谁叫库页岛军费预算忽然就翻倍了呢!
“一门60迫击炮,630贯,一颗炮弹,30贯。”
“易生啊,我也知道你对付金兵要花钱,从大宋招募人力要花钱,不过,也不能做一锤子买卖不是!这样吧,一门炮500贯,我要200门,18贯,我要10000颗。三个月交货,如何?”
听到陆九渊的这个还价,茅庚心里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须淡定,于是故意问道:
“象山先生,何以要得这么急啊!你知道,我们这里缺原材料,缺人工,机器也正在调试,产能上不去啊。”
陆九渊当然有急的理由,只是现在不能透露,否则就要被茅庚拿捏了。虽然是老交情,但现在是买卖双方,茅庚此人心肠固然不是太黑,但现在库页岛四处要花钱,茅庚被钱一逼,没准就会算计到大宋官方的头上。
陆九渊当即道:
“易生,放心,你要的铁锭,要多少有多少,至于人力,我带来的100多号人,都给你做义务工,当学徒,定下合同之后,28万贯立时就付给你。”
茅庚不禁一乐,心道这些本来都是准备送到这里参加培训的学员,陆九渊什么时候也说起便宜话来了!不过能确保原材料供应是一大利好,全款打过来,当然更见诚意。
不过二十八万贯的订单实在不算大订单啊。
“这样啊,既然象山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茅易生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陆大人,不知道采购完这一批迫击炮,以后还会采购吗?”
“当然不止这么多,我考虑,这种迫击炮,大宋至少要有一千门。”
哦,这还差不多。
“不过,等交完第一批货,才好定下一批。”
靠!谁说儒门大师不卖关子的!
看茅庚一脸的失望,陆九渊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哦,不,应该说是诱饵:
“易生啊,这种钢丝滑轮弓,大批采购,你报个价吧。”
“十八贯,一口价。”赌你不会还到十贯。
“十二贯,三万把,大订单啊。”你看,你看看,这俨然就是后世产能过剩时代的买方嘴脸啊。
“十五贯,我方附带提供新式箭支生产技术。”
“成交!半年交货。”
m..
...
(..)
第三百三十三章 西征战事
之所以陆九渊能接受15贯的价钱,那当然不是因为陆九渊‘花’钱豪放,后世那种慷国家之慨损公‘肥’‘私’的作派,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在陆九渊身上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访问:.。
究其原因,只因军器监在收到样弓之后,就尝试着进行了仿制,如你所知,大宋的山寨‘精’神也是相当强悍的。结果,山寨版的牛筋滑轮弓是造出来了,但是成本却高得出奇,打造一件牛筋滑轮弓的成本竟然高达惊人的五十贯。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射’不了几箭,牛筋就会从滑轮槽脱出,显而易见,是不会有什么弓手愿意使用这种不靠谱的兵器的。
没辙!艺不如人,山寨版没戏,还是买吧!
原以为山寨就能解决问题,过后方知那根本就是无知者无畏的表现,茅庚挂在口头上的“无知者无畏”这句话,真是太对了。钢丝绳那是想都不用想是造不出来的,弓身用的钢材更是山寨不来,至于滑轮,茅庚这边是冲压成型再铆接成滑轮的,大宋的山寨大师对于这种‘精’密冲压的工艺还很陌生,这便是技术代差了。单靠手工打制,光椭圆滑轮这个零件,就够折腾人的了,加上手工打制很难保障加工‘精’度,什么标准化、互换‘性’就更别提了,山寨的结果令人绝望,如果还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实在是有违大宋朝野的做事风格了,这许多年来,大宋都是秉承一个中心,那就是以经济为中心,高宗和孝宗都是善于算账的主儿,赵惇也继承了乃父的风格。
说起大宋制弓,费事良多,一年始成,费工费料。这么说吧,做一把弓,要冬天准备弓身的木头,‘春’天煮牛角,夏天治筋,秋天用胶、漆、丝把上面三种材料合起来,冬季固定弓体,检查漆纹是否有剥落,合格的话,然后下一年‘春’天再上弦,那么这把弓才算完工。一把还算过得去的弓随随便便就是十贯以上,顶级的弓过百贯也不奇怪。txt全集下载
现在茅氏钢丝滑轮弓比顶级的老式弓只强不弱,因此,十五贯的价钱,陆九渊认为,这已经是物超所值了。陆九渊也知道这个钢丝滑轮弓早就在开始试制了,试制的过程旷日持久,可见制造的难度非同一般,在陆九渊心中,其实一把钢丝滑轮弓20贯也是值的,弓手拿着这张弓,最起码相当于两个人的战力,少招一个兵就少‘花’一分钱粮,这个投入实在是太值了。
当然,陆九渊这次来,决不仅仅是订购弓箭这种武器的。
接下来的焦点,就是火枪和火炮了。
军器监从去年开始,就在组装90式霰弹枪和90式步枪,到目前为止,霰弹枪的大宋产率已经高达80%,就连霰弹枪的枪管,也在三个月之前开始自产,质量虽有不如,却也马马虎虎过关了,但关键的一些配件还是要从茅氏集团外购。至于90式步枪,大宋产率还不足30%,70%还得向茅氏集团外购。
如今,陆九渊领导下的大宋军工部‘门’,到去年为止,组装出来的90式霰弹枪达到了六千七百多支,组装出的90式步枪产量则低得多,只有不到两千支。加上茅氏集团原装的霰弹枪和步枪,计有90式霰弹枪八千四百多支,90式步枪两千八百支。
这当然远远不够。
“易生啊,原装的90式步枪,我订1000支,三个月‘交’货,不为难吧。另,每月为我们提供步枪枪管、配件1000套,若是能提供1500套,那是最好。”陆九渊知道,茅氏集团除了在高雄那里继续生产枪管,又在库页岛这里新建了一个厂,这个厂用上了许多高级的设备,据说生产能产能成倍增长,陆九渊认为,老厂加新厂,每月提供一千套枪管和配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于枪托和一些要求不高的配件什么的,军器监自然是能造得出来,今年组装步枪达到12000支以上,应该没有问题吧。
不过,论质量当然还是茅氏集团原装的好,考虑到库页岛也需要枪支,1000支原装步枪应该能提供吧。
“陆大人呐,我不说你也知道,库页岛现如今是四战之地,金国、高丽、日本都明里暗里与我为敌,这次围攻郁陵岛,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下一步,必定就是进攻库页岛了,面对这么严峻的局面,我们不能束手待毙不是!自己也缺步枪啊,枪管的生产,废品率还是居高不下,去掉废品,一月的产量也就是1000多一点。不是我茅易生叫苦,事实就是如此。这样吧,为了支持大宋,原装90式步枪,我们匀一匀,在三个月内提供800支给朝廷,不过价格要稍稍涨一点,55贯,涨的这五贯,那也是有所本的,有几处做了改进,可靠‘性’又有所提高,这个不会亏你的。至于枪管套件,一个月顶多能提供六百套,价格不涨,还是三十五贯一套。这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毕竟,说不定明天,金兵就会攻上库页岛,你总不能让我们赤手空拳去对付强悍的金兵吧!”
陆九渊皱了皱眉,但稍一沉‘吟’,便应道:
“便依你。嗯,你们也不容易!”
想不到陆九渊这么好说话!不过算起来也没多少钱。一年下来才二十九万陆仟贯,连三十万贯都不到,就算盈利二十万贯,又能顶多大用呢!一个兵每月得月俸怎么也得五贯吧,加上其他的养兵成本,一年就得150贯,如果再加上单兵武器配齐,两百贯,一千兵才够养一年的,养三年的话(三年抗金战争应该熬到头了吧),五百贯一个兵,才够养400兵的,若是再摊销其他支持步兵必备的火炮诸如此类装备费用,能养一个连的兵就不错了。
唉!养兵真是烧钱啊!茅庚心说,我现在才深刻理解为什么大宋这么富有,仍然难填军费这个无底‘洞’。
火枪说穿了‘花’的钱并不会很多,不过子弹方面,胜在消耗大,耗材这玩意在后世就是一‘门’好生意,在大宋当然也不例外,一颗步枪子弹一贯五,一颗霰弹枪子弹一贯,霰弹枪的子弹军器监已经能够自制,当然火帽还得向自己这边采购,算下来,100万发子弹连同火帽的订单,倒是有四十万贯的利润,嗯,又可以养两个连了。
军购的压轴戏自然是火炮。
450‘门’大大小小的火炮,其中75毫米的火炮48‘门’,其他的都是60毫米的小口径火炮,加上每‘门’炮50发炮弹,光是火炮和炮弹订单,就是132万贯,嘿嘿!100万贯的盈利是跑不掉的。
可是100万贯又怎么样,不过是能养五个连而已。
今天这一系列军购订单砸下来,这已经是超级大单了,但也就是能养不到两千兵而已。
军购谈完,茅庚便忍不住问起,何以一定要三个月、半年之内赶工‘交’货,如此着急,却是为何。
“不瞒易生,按照朝廷的安排,也许下个月,就要对大理开战了。”
茅庚和马奋对视一眼,互相颔首,其实有关这方面的信息,早就传到了库页岛,各种迹象,也已经够明朗了。说起来,对大理开战,卢易见这小子是主要的一个谋划者,加上一些人推‘波’助澜,赵惇急于开疆拓土,又因大宋多年来生活在“恐金症”的‘阴’影下,拿金国直接开刀很多人是心有疑义的,相反,对付大理,就用不着太担心了。
于是,拣大理这个软柿子捏,就成了大宋君臣的共识。
原本还担心水土不服之类的非战斗减员影响战局,但有彭勤方提供的各种预防瘴气的方子,在这一点上,好像也足以应对了。
那还有什么担心的呢!天兵只管出兵大理。为了这次西征战事,大宋军备部部长说不得也只好多掏若干银子,以最快的速度来采购尽量多的先进军备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战守之道
对于大宋朝廷的这个决策,茅庚是不以为然的。[八零电子书],最新章节访问:.。
按照茅庚和大多数穿越者的想法,那当然是要抓主要矛盾。大宋的头号大敌是金国,先把金国干掉了,回过头来收拾周边这些弱小队伍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但茅庚不好发表评价,马奋本来想说,一想自己现在是库页岛的军事指挥官,也不便对大宋的战略说三道四,毕竟到时还要大宋朝廷对库页岛给予各方面的支持,别把朝廷惹‘毛’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倒是刘文斌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一看茅庚、马奋的表情,深知这两人尽管是心中不以为然,却在强自克制,这样一种沉闷的情势总不是个事。当下刘文斌便开始发表高论:
“朝廷这次准备西征大理国,要我说,打大理总是好事,比起什么都不干,总是要强上一筹吧,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不过,我在这里说一句狂妄的话,要是我刘某人来选择,也许就会选择金国来打了。为啥呢!打金国是报仇雪耻,雪靖康之耻是大义所在吧,收复国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是我们大宋人民的神圣使命,对不!”
刘文斌调子唱得这么高,一下子‘弄’得陆九渊有点讪讪的,跟陆九渊同来的孟术也很不自在,刘文斌这话有点不中听,却说得十分在理呢。
刘文斌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却道:
“虽然如此,打大理也算是一种选择,嗯,我们姑且把打大理称之为中策吧。上策当然是北伐打金国,不过若是先打金国,最好的时机应该是一两年之后,等我们的军备升级,占有压倒‘性’优势之后,一举‘荡’平金国,那是上上之策。[..tw超多好看小说]除了与金国开战,我们可以开战的对象无外乎西夏、吐蕃和大理国。”
刘文斌一边说,一边指点着地图,地图上,大宋现在的版图显得很可怜。后世天朝的版图中,被金帝国主义鲸吞了一大块,西夏又分裂出去一大块。吐蕃如今是四分五裂,青藏高原遍地都是赞普,不论多大的部落头领都冠名赞普,吐蕃的地盘看起来很大,连后世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的一部分都是吐蕃的地盘,但此时吐蕃却是一盘散沙。至于大理国,大理段氏虽然是一国之主,但大理高氏一族实力雄厚,在国政上每每与大理国王有分庭抗礼之势,因此大理国如今绝对算不上强盛,但大理国此时的疆域,南部延伸到了后世的泰国,西部延伸到了后世的缅甸,比大宋的地盘小不了太多。
大宋这时候就剩下东南半壁江山,茅庚每次看这份地图,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陆九渊不能不承认,刘文斌说得有理,照陆九渊的心思,当然也是以扫平金国匡复大宋故土为第一要务,而北伐,的确需要更多的时间预作准备,兵者,国之大事也!对付金国这个庞然大物,当然得慎之又慎。现如今朝廷既然作了西征的决策,有舍大求小之嫌,还可能会影响北伐大业,但身为臣子,自然是只能与皇帝与朝廷保持一致。
好吧,听听刘文斌说说也无妨。
“在西夏、吐蕃和大理国之间,如果非要选一个开战的话,刘某认为,首选就是大理国。吐蕃绝非进攻的方向,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我朝一直以吐蕃牵制西夏,进攻盟友之举自然不在我大宋的选项范围。至于进攻西夏,实在是下策,智者所不取,如若进攻西夏,金国若以援兵相救,只须让我大宋军兵深陷泥潭,金国的战略便告成功。”
刘文斌这番话,前半句关于吐蕃的说法,在座的都深表赞同,但说到进攻西夏是下策,起码韩侂胄就觉得未必如此。大宋昔年与西夏开战,辽国还不是虎视眈眈,与西夏的战争该打还是照打。
不过韩侂胄现在的养气功夫不同以往,且听此人继续吹吧。
倒是赵抦忍不住问道:
“那,刘先生以为,我大宋西征大理,胜算几何?”赵抦熟读经史,自然知道唐朝征南诏接连惨败之故事,而本朝太祖鉴于唐朝两次大败于南诏,临大渡河以‘玉’斧划界曰:“此外非吾有也”,由此定下不征大理的国策。赵抦甚而想,要是当初一鼓作气,说不定大理国早就属于大宋了。现在兵强马壮,武器更是甩大理国八条街,拿下大理国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可惜自己不能亲身参与西征大理,有点心痒难禁。
作为军事发烧友的赵抦,虽觉大理国不堪一击,但也知军事并非儿戏,赵抦很有兴趣听有关人士推演一番,推演的人其实最好是马奋,但马奋秉承沉默是金,好在这个刘文斌喜欢显摆,好吧,无妨也听刘文斌yy一通。
“区区大理,自然阻挡不了装备有诸多新式武器的大宋天兵。但西征大理,不在于战场作战,刘某相信,大理国那种战五渣,是抵挡不住大宋天兵的。”
听到“战五渣”,赵抦忍不住乐了,关于“战五渣”,此前赵抦就听于云‘露’说起过,话说手术美人于云‘露’到了夏裔岛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傍上了赵抦这个北海郡王,一举成了“王妃”级人物。于云‘露’也没有傻到将穿越者这个秘密告知赵抦,但平时多所‘交’谈,自然而然地冒出来一些后世的词汇,一来二去,赵抦也就懂得了诸多的新词汇,比如听到战五渣,赵抦就禁不住笑出了声。
刘文斌也笑了,心道咱一不小心,就用上了“战五渣”这个词,嗯,以后要注意了,不能随心所‘欲’用词。
“战胜大理国,应该不是甚么难事。关键是,西征大理,大宋的期望,应该是要以最低的成本、最快的速度取胜,这一点恐怕并不容易实现呐。”
孟术闻言,有点不以为然,出言问道:
“却是为何?”
“大理国地处高原,山岭河流,大宋进兵之初,刘某料大理必不能抵挡,但深入大理境内之后,后勤---哦,不!我是说粮草运输恐怕有所不继,而大理国逐次抵抗,越到后来,敌军抵抗越强,我军则有可能终成强弩之末,此消彼长,最终就算我军胜了,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对我大宋颇为不利啊。”
“刘先生有什么提醒,尽管直说。”陆九渊哪能不知大唐南诏败事,当下便引起了警惕。
“刘某以为,西征大理,应该步步为营,稳步推进为要,应作长期作战之准备。为了保证西征大理不致功亏一篑,在北线,须得牵制金国。”
“刘先生的意思,难道要我大宋两面开战!”说到金国,孟术对北面那个庞然大物还是心生忌惮,“恐金症”可不是一时半时就能不‘药’而愈的,对于两面开战,尤其是挑衅金国,这事儿是大宋许多人想想都怕的,孟术此刻心里就不免有些发凉。
“你看,我库页岛,不是正好可以牵制金国吗!”刘文斌终于点题。
第三百二十五章 抗金条件
刘文斌这么一点题,在场的人顿时都意识到,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是代表茅庚在跟朝廷讲条件的架势啊。[热门小说网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对此,大家的反应自然是各各不同。
茅庚留意到,赵抦那张有点苍白的脸此刻泛起了‘潮’红,情绪明显高涨了起来。
不等刘文斌继续表述,赵抦就‘插’言道:
“不错!刘先生说得不错!我大宋西征大理国,金国难免要窥伺我大宋,故而我朝决不可忽视金国这个心腹之患。我赞同刘先生意见,战略上,必须有牵制金国之谋划。朝廷不便与金国撕破脸,但库页岛这张牌正好可以打出去,听说马将军在这里练成了五千‘精’兵,装备‘精’良,傲视当世------。”
赵抦说到此处,这才注意到茅庚拿眼睛盯着自己,眼神中分明失却了往常习惯可以看到的温厚,嗯,茅庚一双眉‘毛’皱起,哦,是不高兴了。是了,这“傲视当世”的说法说得不妥啊,库页岛‘精’兵傲视当世,那大宋朝廷的面子往哪里摆!陆九渊倒还罢了,偏生尚有一个孟术在场,这话说得有点犯忌讳了。
“哦,我是说,大宋不便与金兵开战,不等于库页岛不能与金兵开战,正如刘先生所说,库页岛大可以进兵金国人的东北方向,牵制住金兵。反正朝廷到时只须撇清,只说库页岛不受大宋节制便是。”
赵抦说出这番话来,让茅庚心中直感叹,真是愤青一枚啊,嗯,血‘性’够足。
公平地说,赵抦这么说,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
要说在场中的人,赵抦是最希望库页岛与金兵大战的一个。你想啊,如今赵抦就相当于被流放在最边远之地,完全被朝廷边缘化了。固然,赵抦是没有法子自己去找金国开战的,但不等于不能创造机会参与,哪怕就近围观库页岛与金兵大战,那也好啊。要是等大宋西征取胜之后,再腾出手来北伐,那自己在大老远的东线这一边,只怕是一点戏份也不会有了。要有所作为,就得趁大宋西征大理的时候,撺‘弄’着茅庚马奋他们在金人的东北开辟一个战场,自己少不得也可以参乎一把。要抢镜,只有把库页岛推到前面,自己才有出镜的机会,赵抦如此想道。
茅庚心道,赵抦这家伙越发‘激’进了,不!简直是冒进主义!想来这也是受了于云‘露’那个九零后的撺‘弄’。九零后懂得啥叫兵凶战危吗!当然不懂!她们就喜欢刺‘激’好玩,也许干脆就把战争当游戏了,谁叫90后成长在电游时代呢!
赵抦唯恐天下不‘乱’,倒也罢了,韩侂胄也来凑热闹:
“殿下所言,当真是高屋建瓴,依我看,库页岛打金兵,那是该打,必须打,金兵既然敢打郁陵岛,来而不往非礼也,易生啊,这笔账一定要跟他金国算。(..tw)你不是跟我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吗!打!有仇不报非君子,揍他丫的!嘿嘿,皇上命我统领东海舰队,反正舰队组建之后,闲着也是闲着,分出一些舰船来客串一把海盗啊什么的,我看就甚好。”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韩焕章,心说你这个冒充海盗大王的主儿,该不会反对我手下的兄弟效尤一回吧!
果然,伤还未好利索的韩焕章坐不住了,蹭地从在椅子上站起来,随即又因伤‘腿’上的痛楚颓然坐下。韩焕章脸上肌‘肉’有些扭曲,显是痛得不轻,不过韩焕章咬咬牙,随即便哈哈一笑,道:
“殿下与韩总言之有理,金兵既然悍然侵犯郁陵岛,我库页岛哪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金人!当然是要以牙还牙了!打,打不还手可不是鄙人的习惯,也不是我库页岛同仁的习惯,我们库页岛是一定要跟金人大打一场的。韩总的舰船,想客串海盗也罢,直接算作我库页岛的舰队也罢,我看都是好的。”
真不该让韩焕章来的,此刻茅庚十分后悔,唉!只怪自己没有坚持,原本完全有理由不让韩焕章出席这种场合的,养伤便是最好的借口,顶多就是礼节‘性’的见个面啊什么的,走个过场就行,他韩焕章嘴无遮拦,一向是信口开河惯了的,早都应该料到会出这样的纰漏的,他韩焕章难道还真当自己是“海归”的头儿了吗!
马奋也有点皱眉头,这个韩焕章瞎表态,简直是胡闹。
穿越者对于金国,是设计了各种预案的,这次郁陵岛被围攻,让穿越者意识到了金国人深深的敌意,很显然,与金人的大战很快就会到来。
不过,如何应对,却有两种不同的对策。
其一就是防守反击战术,打定主意拼防守,深沟高垒,放金兵上库页岛,然后逐次防御,甚至不惜在东瑞镇打一场旷日持久的防御战,直到把金兵消耗得筋疲力尽,随即再发起凌厉的反击,一举将金兵赶下海。
另一个方案,却截然相反,就是主动出击,‘骚’扰、打击金国的东北部,让金兵防不胜防,根本就不能从容调兵遣将来进攻库页岛。
茅庚是力主防守的,主守的阵营中还有顾永强、彭勤方。而韩焕章、刘文斌和唐凯则是坚决的主动出击派。马奋和林礼士则属于中间派,当然两个人的考虑又殊为不同。林礼士主要是担心打破坛坛罐罐,却又觉得主动出击太冒险。马奋则只是觉得时机有问题,主动出击的方略也不是不行,问题是,兵还没有练成,冒然出击效果不彰,要是明年再动手,就会有把握得多。
不过今日既然是这么个态势,马奋觉得,不妨冒一下险,看这架势,是可以谈谈条件的。
马奋于是站起身来,一张脸表情肃然,正‘色’道:
“与金兵开战不是儿戏,此事须得慎之又慎,此事还得茅特首拿主意。”
马奋这样说,自然是说得过去的,毕竟韩焕章对外只是“海归”的“张头领”,是管不到茅庚头上的,现如今谁都知道库页岛是茅庚在当家,“张头领”纵有莫大的影响力,最终还是要茅庚点头才行。
马奋接着便亮出了“牵制金兵”的条件: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金人冒充海盗也好土匪也罢,侵犯我郁陵岛,这笔账自然是铁定要跟他们算的,不过,我库页岛本来的计划,是一年之后才与金人开战的。若要现在立即开战,还得朝廷给我们创造一些条件,否则,我库页岛势单力薄,是断断然无法开战的。”
哦,这是要谈条件,好啊!赵抦第一个就心情格外的雀跃起来,有戏!其次是韩侂胄,西征大理无论如何是用不上东海舰队的,就连隶属辛弃疾的南海舰队也派不上用场,总不能将船开上陆地吧!大理也不靠海啊。只要库页岛这边雨金国打起来,还怕自己的东海舰队没有杀敌立功的机会吗!
陆九渊本来是不曾想过单凭库页岛就单挑金国的,但刘先生示意在前,张头领信誓旦旦在后,而面前的马奋看起来的意思是,只要条件满足,打还是能打的。嗯,倒是不妨听听马将军说的是什么样的条件。
孟术则急不可待地问出了声,他很好奇,马奋要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条件,敢于单挑金帝国主义,只要条件不是太苛刻离谱,朝廷未必就会拒绝。
马奋的条件,一个是牵制高丽,另一个则是韩侂胄的舰队配合抗金。
第一个条件其实难度不高,也就是在济州岛扶持付家上位,让济州岛给高丽添‘乱’,这个本就是早有预谋的,只要大宋配合略作运作,耽罗国独立并非什么难事。按照马奋的说法,高丽自‘乱’,就没有余力当金兵帮凶来对付库页岛了。当然,还有对付高丽的另外一些手段,却是不必跟在场的人公开的。
第二个条件,其实韩侂胄早就想这么干了,他也有条件这么干,反正按照他的说法,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这总得朝廷批准才行。
茅庚一看,借这个机会跟朝廷讨要一些政策或者支持,倒也是使得的,如果打仗能赚钱,虽然风险大一点,但只要收益足够大,茅庚也不介意冒一回险。而且看这架势,自己要是反对,恐怕会很孤立,不但朝廷会不待见,穿越界的同仁们可能还会因此分裂,那就干脆赌一把吧。
抗金就抗金!咱立即就抗。茅庚犹豫了半天,最终一咬牙,决定赌一铺。茅庚硬了硬心肠,拿出了宰客的架势,随即提出了对金开战的条件。
首先是人力资源方面的,两个月内,大宋要向库页岛移民两万以上,没有足够的人力,是无法支持大战的,对于这一点,在场的人都没有异议,相信在这个问题上,朝廷应该不难解决。
第二个条件就是大宋朝廷向库页岛预付三百万贯货款,作为大战的军费支持。
预付货款而不是直接给钱,这个条件很是人‘性’化啊,大宋‘花’钱买和平的冤枉钱都‘花’了,这个预付货款,算是相当有良心的提议了。谁不知道茅氏集团的商业声誉是杠杠的呢!预付了钱是完全不用担心拿不到货的。几个代表大宋朝廷的在场者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个可以有!
不过,当吃过饭之后,孟术看到茅庚列出来的长长的货物清单,顿时有点大脑宕机。
“100毫米大炮,50‘门’,6000贯一‘门’,总价30万贯;100毫米炮弹,5000颗,100贯一颗,总价80万贯。合计80万贯。”
“手雷------”
“自行车------”
“四轮马车------”
“‘迷’彩服------”
“拖拉机------”
“铁轨------”
------
“100毫米大炮,有样炮吗?何以没有看到样炮啊。茅特首,价格怎地如此之高!一颗炮弹,居然要100贯!是不是写错了!”
“没有错。一个月之后,你就能看到样炮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款大炮绝对威猛,威力比75毫米大炮不是强一点半点,肯定是物超所值,茅特首能坑人吗!象山先生是深知茅特首为人的。这个价绝对是良心价,一点都不贵。”
刘文斌大言不惭地解释,茅庚则有点不敢直视陆九渊。
茅氏集团产的自行车不错,四轮马车也不错,拖拉机是煤气驱动的,就更好了,嗯,可以用来运粮草,陆九渊觉得,这的确是大宋需要的。人家打金兵,也是为了大宋作出牺牲的举动,捆绑销售点货物,这也在情理之中。
“这,这,这,铁轨是甚么?”孟术看到货单下面的铁轨,终于凌‘乱’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铸锻车间
淘宝天猫大促销了,优质品牌商品,分享给大家!
康德培带着柳条编织的安全帽,身穿一身蓝色的工装,此刻正站在热锻车间的热轧辊机前。[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四年前的康培德,还是一个执着于科举梦的不第儒生,到了今日,却再也不会去想那科举之事了,如今的康培德,已经是此间铸锻厂的一厂之长。
此时,从轧辊机中刚刚辊锻出来的炽热钢柱已经被输送到了轨道车上,两个头戴柳条帽的工人上前,顺手一拉,就将那轨道车拉了过来。
这根嗤嗤冒着热气的圆钢柱比大腿还粗上一圈,钢柱的表面已经由方才的亮红色变成了暗红色。康培德不顾炽热,从工装的上口袋里掏出近视眼镜,身子前倾,他是要亲眼看个究竟。
钢柱在支撑的滚轮上慢慢转动,康培德拿着递过来的放大镜,仔细观看这个轧锻钢柱,要不是钢柱仍然热烫得很,康培德的脸简直就要贴上钢柱了。这个时代不存在什么超声波探伤之类的现代科技手段,只能是通过肉眼进行一番表面检测,要是表面检测有问题,那起码就表明,锻轧工艺还得继续改进。
无奈康培德的视力实在糟糕,这都是当年读经史那阵子夤夜读书害的。视力不济,即便手上有放大镜这样的利器,康培德还是看得不甚清晰。康厂长摇摇头,只好把放大镜递给旁边的黄旺财道:
“旺财,你来看看,这次锻得如何?”
“看起来不错。康厂长,你看,至少表面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黄旺财视力号称顶级,何况还有放大镜这个高科技神器,他经验也足,钢柱一圈转下来,黄旺财没有任何发现,当然,是没有发现瑕疵,于是据实回道。
黄旺财也算是茅庚弟子中的老资格了,如今也好歹是本厂的中层干部,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呢,还弄了个茅特首特授的职称——技师。
黄技师说不错,那应该是有谱了,康培德点点头,但仍然有点不放心。口中喃喃道:
“但愿里面不要有什么缺陷才好,这个圆柱锻坯,可是用来加工大炮身管的,哪怕是小小的一个砂孔,都会炸膛。”康培德将眼镜插回上衣口袋,随即拍了拍黄旺财的肩膀,说道:“旺财啊,要是这次合格了,那就好,那就好。这一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唉!为了这个钢坯,前后都折腾了三个多月了,要是再还有缺陷,林先生发起火来,你我都不好过。”
黄旺财一听康培德说到林先生,底气没来由地就泄了,这个林礼士动不动就呵斥人,训人就像训孙子一般。康培德连同自己挨林礼士的训挨得多了,林礼士可不管康培德、黄旺财是不是茅庚的弟子,训起来一点都不留情面。康培德担心,要是此次再不合格,林礼士必定又会是一顿臭骂。
黄旺财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我说厂长大人,要说我们的老师茅特首,那当然是令人服气的。txt小说下载比起茅特首,林礼士那厮算个屁!那林礼士凭什么不问情由就胡乱训人!说起来,这铸锻厂就是我们一手建起来的,时间也才半年多一点,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厂房还只是建到一半,就开始安装机器。过年我们都没有歇一歇,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总算在正月里,把75毫米大炮的炮管毛坯锻轧过关了。如今这100毫米的炮管,比起75毫米炮管,又岂是难了一点半点!要我说,花上大半年时间锻轧成功就不错了。就算今日这件锻轧件不过关,那又怎地!原也再也正常不过的。说得容易,做来才知不容易呢。”
旺财这一番牢骚,康培德其实也是认同的,康培德心底里也有牢骚,自己在茅氏集团的发展,还不如许多后来之辈,比如杨喆、范标勇,更别提谭晓春、易伯均和朱家兄弟了,甚至都比不上谭望娣。东瑞铸锻厂厂长这个位置听起来不错,问题是,铸造也好锻造也罢,又苦又累又脏,自己堂堂儒生出身,论学识,甩杨喆之流八条街,却只有领衔干这个苦活累活和脏活的份,真是令人憋屈的很呐!
“唉!也不怪林先生,林先生也是着急,脾气便变得暴烈了些。听说马上就要和金兵大战了,茅特首也盼着早日造出100毫米的大炮,打金兵才更有把握。”
牢骚归牢骚,康培德的觉悟毕竟要高那么一点,明白大炮对于库页岛的重要性。
好吧,大家都希望早日造出大口径大炮,其实黄旺财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了大威力火炮,起码东瑞镇就更加安全。
但黄旺财又想起一件事来,那是铸锻厂的另一件功劳:
“算了,不提这个也罢。不过,上次那迫击炮炮弹的铸造呢!能铸造成功,绝对是大功一件。上头还没有论功行赏呢,要我说,厂长大人理当升官才是。林礼士那厮非但没有什么奖赏,还动不动就这不满意,那不合格,只知道呵斥我等,叫人如何服气!”
正抱怨呢,后面骤然间响起了一个令人畏惧的声音:
“哦,黄旺财,长本事了啊!不服气啊,你说说看,迫击炮的炮弹铸造,你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关键问题有几个是你解决的!”
这下糟了!黄旺财其实也只是背后习惯性地抱怨几句,换成当面的话,给十个胆子,黄旺财也不敢对林礼士略有顶撞。黄旺财冷汗直冒,心说我的娘啊!这不是嘴贱找抽吗!其实,面前的林先生待下属虽然简单粗暴,但肚子里确实有货,也不知道林先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好使呢!遇上什么问题,林先生随便一说,就是一个点子,然后可能就解决大问题。这一点上,黄旺财不得不服气。
“哦,属下该死!该死!属下不该在这里乱嚼舌头,要说服气,我们铸锻厂上上下下对林先生没有不服气的,林先生那个---那个高山仰止,我们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林礼士也知,对自己有牢骚的不在少数,这也是自己高高压下的必然结果。不过他们也就是在背后偷偷地抱怨一通而已,过一过嘴瘾罢了,那又怎么样!翻得了天吗!
后世的时候,林礼士是一家小铁厂的小老板,在“关停并转”的政策下顶风作案,“高耗能”和“假冒伪劣”两头都占了——收废铁小炉子炼钢,产品是假冒大厂的钢筋。林礼士号称自己产的钢筋与大厂钢筋有的一拼,但假冒伪劣就是假冒伪劣,林礼士的钢筋质量终究不稳定,接到的罚单和停业整顿通知不知凡几。后来钢铁行业整体疲软,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林老板于是前往大马,准备在国际上碰碰运气,当然,那也是被大马一位华人客商忽悠的。心血来潮的林礼士考察了大马的废钢市场,觉得也没戏,之后颓然回国,不曾想却坐上了一个神奇的航班,一家伙穿越到了宋朝。
基于在残酷竞争中生存发展的需要,林礼士修得了些须变脸功夫。林老板跟官员打交道是一副嘴脸,对下属又是一副嘴脸。见有关部门的官员之时,说林礼士奴颜婢膝那是埋汰他,但逢迎行贿之类的事儿绝对没少干,回过头来,对下属,林礼士迹近严苛,动不动就会呵斥一顿,因此他的员工在他这里也干不长,这也是林礼士后世经营艰难的原因之一。
不过到了大宋之后,林礼士就如鱼得水了,炼铁炼钢,在后世自己那点本事真不够看的,但到了大宋,就一跃成为头号专家。再则,在茅庚手下办事,茅庚是一个很随和的性子,林礼士用不着点头哈腰,而大宋这时代最大的一桩好处就是,弟子尊师到了盲从的地步,属下也不会跟你争取人权,所以林礼士的感觉,就是一下子从后世的土鳖老板跃升成为了位列世界五xx强的顶级企业家。
“少废话!你,黄旺财,等会有朝廷的官员要来参观,你安排一下,备好料,等参观的官员一到,你就从头到尾再演示一遍炮管钢坯的锻轧,明白吗!”
黄旺财自然是点头称是。
林礼士也知道黄旺财这家伙也就是嘴多一点,办事还算可靠。交代完毕,便叫康德培一起去接待参观团了。
赵抦、韩侂胄、陆九渊和孟术组成的参观团不一会就到了铸锻厂。
“殿下,各位大人,请看,这便是铁轨了,跨在两根铁轨上的,是火车。”
在铸锻厂的旁边空地上,参观团看到了一排排木头整齐排列着,一直延伸到远处。木头上横跨着两根铁条,铁条上面亮闪闪的,泛起一溜寒光,跟明晃晃的刀刃好有一比。
茅庚一挥手,那边立时便有了动静。
孟术远远地就见一辆装有四个铁轮子的铁架车子从远处驶来,说是铁架车,除了四个轮子,就跟一个架子差不多,上面有两个人在手舞足蹈不知道在做什么。等到近处,才看清原来两人是在摇动一个铁杠,此起彼伏,可谓配合默契。孟术立时便意识到,这两人摇动铁杠,应该就是在驱动车子运动,车子倒是动得不慢。
经茅庚解释,孟术知道这是靠人力驱动的轨道车,这种车车上装载几百斤,也不在话下。
刘文斌则在一旁补充,要是打仗运输粮草,仅仅是这种人力轨道车,有个百十辆,就能解决上万军兵的粮草所需。
孟术在心里吐槽,这铁轨滑溜溜的,当然是跑得省劲了,问题是,铺这铁轨,得花多少钱呐!
过了一会,又一辆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这一回来的车,看起来跟昨日见识过的拖拉机差不多,铿铿作响,烟筒冒着黑烟,只是轮子不同,轮子是带侧边的铁轮而已。
孟术听了茅庚解释,才知这是试验用的煤气轨道车,将来的轨道车,是要用蒸汽驱动的。这里铺的铁轨总长也才五百米,拿人力车和煤气车先试车,正式投入使用时才会用上蒸汽火车。
“这铁轨好是好,就是太贵了。”孟术开始发表评论:“听说克拉地峡修筑的水泥路轨就不错,比铁轨省钱多了,照样也好用,蒸汽轨道车在水泥路轨上飞驰而来,飞驰而去,孟某以为,水泥路轨倒是不妨在大宋推广,至于这个铁轨,简直是太奢侈了,大宋可没有这么多钱烧。”
大宋人士中,只有赵抦对孟术的话不以为然,这自然是于云露科普之功,至于陆九渊和韩侂胄,则觉得孟术今天简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娘的!大宋还没有到钱多得花不完的时候,用铁来修路,这不是糟蹋钱吗!
刘文斌刚张口说:“其实,铁路虽然修的时候投入大一些,用起来还是很划算的------”,就被茅庚打断了。
茅庚笑笑道:
“朝廷不需要铁轨,那这一项划掉就是。”
孟术心说,这还差不多!不兴这么宰人的。作为前东宫的僚属,孟术如今是新皇跟前的红人,茅庚觉得,铁路这事,历史上推广的过程就颇多曲折,还是水到渠成吧。再说现在的大宋,的确也没有阔绰到可以修得起铁路。
“各位大人,现在我们就去参观一下生产大炮的过程,看过之后,或许就会明白,造大炮根本就是很复杂的一件事。”
一听说马上就可以观摩大炮的生产过程,一众人顿时来了劲。
林礼士本来也让康培德准备轧制两根工字钢的铁轨,好让大宋这帮人见识见识,但铁轨项目看来暂时是排不上大宋的建设日程了。很明显,包括赵抦在内,他们参观大炮制造的热情,已经是不可遏制了,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让他们观摩铁轨的轧制了,林礼士本来想好生显摆一番的。
一众人来到了热烘烘的铸锻车间。
一件钢坯被两个铁高悬在空中的铁夹钳夹持起来,随即送到了一台高大机器的铁板上,这一回,作介绍的是姓康的厂长,据说是茅庚的弟子,前儒生。
nbsp;康培德管这台机器叫做“锻压机”,搞了半天,孟术才明白,原来是打铁的一个机器,按照康厂长的说法,制造大炮的钢坯须得经过大力反复锻打,才能制成锻件钢坯,送到下一道工序加工。
翻过来,覆过去,初一看还兴趣盎然,但看久了,才意识到跟铁匠打铁差不多,只不过是换了机器来锻打而已。听说要锻上一两个时辰,围观的大宋王上臣子们顿时就兴趣大减。
还好,黄旺财还算聪明,将原来那根已经锻轧好的钢坯又回炉加热,再一次又让它上了轧辊机。
“各位大人,这是轧辊机,钢坯锻过之后,坯料的截面实际上是一个多边形,你们看到的,已经是滚轧过一次的了,是以看起来是一个圆柱。在那台热锻机锻过的坯料,是不便加工大炮炮管的,还要经过辊轧。这其实也是一种热锻的法子,经过这一道工序之后,坯料的材质得到进一步的改善,外形则差不多就是一个圆柱了,切掉前后的废料之后,再经过热处理,就可以进入下一道加工工序。”
...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外包业务
[限时抢购]2015夏季新款韩版拼接男t恤短袖丝光棉正品德国宝马男装休闲t恤衫!
[限时抢购]脚尖透明超薄隐性透明连裤袜(包邮,送”女友”吧,嘿嘿)!
支持网站发展,逛淘宝就从这里进,go!!!
康培德的大宋官话说得已经好了很多,不过仍然带有脱不掉的乡音,这也是康培德身为茅氏资深弟子而未能坐享高位的原因之一。(..tw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当然,康培德的总体能力不够还是主因,虽然康培德的可靠程度和文化程度都是首屈一指的,但鉴于此君的领导能力不足,因而只能屈居现在这个并非最重要的岗位。
康培德的解释孟术听得有些迷糊,茅庚心道,你官话说得差就差一点,介绍的时候通俗一点也好啊,你难道不知道咱们的孟大人是大宋的文科生,而且基本的科普教育都没有接受过吗!
不过孟术此刻并无钻研技术的兴趣,而赵抦、陆九渊、韩侂胄都是经过“科普”洗礼的,大致理解了是怎么回事。目睹热锻机将偌大的钢坯搓扁揉圆,赵陆韩三人都不免感叹,茅氏的技术升级真是够快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热锻机,可以前的那玩意小多了,今日所见,这热锻机比在台湾的时候又高大了许多,真是不服不行呐!但话里话外,茅庚口口声声对这个热锻机还觉得不甚满意,说是吨位还差得远,又说这种曲柄连杆式的热锻机无法做得很大,下一步要准备上马甚么油压机和水压机,云云。
铸锻车间无非就是制坯,精彩程度有限,于是,一行人被领到了造炮车间门前。
造炮车间警卫森严,光是大门口就有三个哨兵把守。进得车间,孟术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些令人惊叹的钢铁机器。
这回是茅庚亲自介绍。
站在茅特首称之为车床的一旁,只见这台机器飞速转动着,茅特首称之为车刀的物事切在转动的钢柱上,切出的铁屑卷成了好看的卷状物事,呲溜溜飞向一旁,车刀切过的地方,闪着可爱的金属光泽,那车刀从左至右切一圈下来之后,整个钢柱变得又圆又亮,孟术一时看得痴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热门小说网]这真是超级神器啊,这根钢柱差不多有大腿粗细,长度四五尺总是有的,这么粗大的家伙,竟然被这台机器治得服服帖帖,真是神了。
走到下一台机器面前,孟术感觉这台机器跟上一台长得差不多,果然,茅特首也将这台机器称之为车床。在这台车床上,外圆锃光发亮的钢柱同样旋转着,后座装着一把有如传说中张飞蛇矛的物事,那蛇矛物事此刻正深入钢柱,从孔中不断地掏出铁屑,眼看越钻越深,看来钻通这根硕大的钢柱只是时间问题。
好吧,这还只是开胃菜,茅特首表示,最关键的工序还在后头。
下一刻,参观团来到了一台号称最为精密的大型核心设备跟前,茅特首管这台机器叫做镗床。
孟术看到了与上两台机器的不同之处,在称之为“车床”的机器那里,钢柱旋转,车刀不转,但在称之为“镗床”的机器这里,是刀在转,而钢柱不动。
在孟术的意识里,那个看起来特别像蛇矛的钻头钻的孔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但茅特首表示,钻头钻的孔粗糙得很,钻出来的孔无论如何也不能作为发炮之用。嗯,茅特首管那钻头叫做麻花钻,孟术也没去深究为啥非要叫“麻花”,按道理叫“蛇矛钻”似乎更贴切一些,但叫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能钻进去。
在镗床前,参观团围观了一个够,只见钢柱上的孔被一点一点地往大里扩,每从左到右镗一次,孔就稍稍地大一圈,嗯,这虽然是一个莫大的钢柱,但加工起来,真是一件细活啊。
参观团当然不可能一直围观下去,事实上,参观到此为止,而最关键的一道工序——拉床拉膛线这道工序并没有对参观团开放,饶是如此,孟术对神乎其技的造炮技术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孟术对技术一窍不通,但正因为如此,真真实实是不明觉厉。参观完之后,孟术心底里立即有了一个朴素的念头,口中忍不住道:
“茅特首,朝廷若是买了这些机器,是不是就能自己造炮了?哦,我是说将来,比如说两三年之后。”此时旁边的刘文斌不免哼了一声,孟术方才明白自己有些心急,于是改口道:“也许,也许五年之后吧,到了那时,总可以了吧。我想,朝廷应该不吝于多花银两,来买机器和技术。该如何作价,便如何作价好了,陆大人以为然否!”
孟术多少也知道专利之事,故而立时便将免费山寨的念头压了下去,话说大宋虽有所谓“和买”也就是强买的政策,军工专营亦是大宋的基本国策,但茅庚和“海归”这帮人个个都是本事深不可测之辈,朝廷一向是格外迁就的,因此孟术便换了一种说法,咱不山寨,咱高价买还不行吗!买机器,买技术,咱不差钱!花钱买和平那种冤枉钱朝廷都出得起,买点高价的先进军工技术,值当!
陆九渊一笑置之,只是道:
“这个嘛,孟大人不妨想一想火枪之事,如今军器监能造之火枪,霰弹枪而已,步枪依然不能制造。火枪尚且如此,孟大人适才都参观过了,造炮之难远甚于造枪,我倒也是想早日能造炮的,但欲速则不达,什么事不可能一蹴而就,陆某相信,待茅特首这里能造200毫米口径的大炮了,那时,军器监就能造100毫米的大炮,易生以为然否!”
茅庚只是笑笑,这话不好回答啊。
不过,茅庚不便回答,不等于别人不便放炮。刘文斌这个招牌黑脸角色此时便挺胸而出履行起自己的角色任务来,开始痛陈官企、效率低下的种种,论点就是官企不如私企,大宋的军工完全官企和私企并行不悖,私企只须服从监管就好了。这当然是后世的观点,话说美帝的军工企业多半都是私企,国朝也有多个上市的军工企业,变相的也向私企看齐了了。所以,刘文斌认为,大宋朝廷只要搞好监管,然后掏钱买大炮就行了,并不见得非要官方来造大炮。
话说大宋到了高宗和孝宗的南宋时期,前后两位皇帝倒是都深谙“业务外包”的诸般好处,在精简官方的机构和人员方面都是大刀阔斧,几乎是能外包的一概外包。比如宫中配备了庞大的乐团歌舞班子,皇家庆典之类的官方的班子就可以一手包办,但后来前后两位皇帝对宫中的“文艺队伍”进行了反复的瘦身,结果效果相当不错,举办皇家盛典的时候,将节目什么的外包给临安的各式音乐艺术团体,既省钱,还办得更加丰富多彩了。
按照刘文斌的观点,军工完全可以外包,军工技术搁在私企手上可能保密的时间会更长一点,一旦到了官方手上,没准一不小心就泄密了,从保密的角度来看,茅氏集团造炮显然更加能够保障不至于技术扩散。
刘文斌说得兴起,一顺口,就说起了“战事外包业务”,嗯,这有两个概念,一个是“雇佣军”概念,一个是“战争全盘外包”概念,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大宋不便公开和金国撕破脸,就不妨将战事外包,包给库页岛,无疑是不二之选。
既然是外包,那当然是有偿服务。库页岛就提供这种有偿服务,按照这样的逻辑,库页岛这里也就是搞点预售,收大宋一点预售款,绝对是性价比无与伦比的服务模式,想一想后世香港始作俑的预售楼盘,那才叫坑人呢,也就是茅特首这种厚道人,才会提供这种超值服务。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大宋付三五百万贯的预付款,是巨划算的。
好吧,铁路你们觉得太超前了,不买铁轨也罢,那就多买一些电报机吧,这个神器绝对是无上的利器,走过路过不能错过。至于价格嘛,三千贯绝对是良心价,买一百套才三十万贯,真心值。也就多付三十万预付款,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简直是太值了!
...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层层转包
其实,“代理人战争”和“外包”这种哈唐词汇,只是听起来新鲜,内容并不新鲜。[txt全集下载].访问:.。想我堂堂中国,历史悠久,自殷商至大宋,积四千年政治军事之积淀,历朝历代“外包”和“代理人战争”的案例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刘文斌的说法,并不是什么发明,因此连赵抦包括孟术在内都是再也明白不过的。
不能不说,以茅庚为首的库页岛一众人的条件并不算苛刻,毕竟要预付的是兵器军械的货款,甚至还不如借款的条件,朝廷这应该是大占便宜了。孟术更在心中想道,最好是你库页岛和金兵你掖耐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双方对耗,鹬蚌相争,然后大宋这个渔翁得利。
不过孟术获得的授权有限,兹事体大,不能不请示朝廷。可库页岛与临安的距离可谓遥远,一去一回带请示汇报再决策,一两个月时间就过去了,难道真的要因此贻误战机吗!这一来便越发显出了电报机额好处了,要是电报机真有传说中万里传讯的神功,岂不是迅即便可报知朝廷,朝廷效率高的话,顶多七八天就能决策下来,朝廷天兵西征之时,这边库页岛也同时向金兵开仗,大宋那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电报传讯到底是不是仅仅是传说,勾起了孟术的强烈兴趣,当然,赵抦也表示出了迫不及待想验证一番的强烈意愿。茅庚心里直乐,心道电报收发的演示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于是如此这般,赵抦、陆九渊和孟术被电报传输神奇的演示‘弄’得一惊一乍,看完演示之后,三人都在想,这个神话般的电报机一旦在大宋投入使用,也许真的就像“哈唐”众所说,貌似真的会在军事和政治上引起无数颠覆‘性’的改变。
经过一番讨论,大宋代表团觉得,像电报机这样的神器,朝廷无论如何必须拥有。至于三千贯的价钱,反过来倒是不必去计较了,100台恐怕还未必够,三千贯就三千贯!关键是要‘交’货要快,最好能赶上西征,这样打大理国就更有把握了。可是茅氏集团口口声声地声称电报机产能有限,茅氏集团往常赶工可是有加急费一说的,千万别就地起价,要是再加上两三成的加急费,那说不定也会捏着鼻子认下来。
最终,经过修订的采购单,电报机一项排到了前列,至于名目,自然是作为军工物质采购的,陆九渊能动用的军购费终究有限,经过一番调整,像压缩饼干之类的订单数量大幅缩减,省出的钱用来购电报机,还是军费额度有限啊,无奈之下,陆九渊只好将电报机的第一批采购数量定为50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而茅庚当然不会就此涨价,不过培训费该收还是照收不误。
一番推销堪称是卓有成效,但穿越众还是觉得不够满意。按照新增的订单,若是朝廷批准的话,可以获得180万贯的预付款。作为赵惇跟前的红人,这个孟术还算识趣,知道让库页岛这边抗金须得拿出一些好处来,故而在孟术的参与之下,陆九渊这个军备采购大佬同意第一批先预付60万贯,后续的款项则须得朝廷批准。
加上此前的200万贯挂零的军火订单,能一举收到两百六十万多贯,也算不错了。当然,穿越众此前的预期更高,原本是希望能收450万贯以上的,之所以定得这么高,那是因为为大宋朝廷算过账的,大宋这三年,光是台湾一地的税收增长就相当可观,仅仅是台湾的制糖业一块,一年就能为大宋朝廷提供六十万贯的税收,再过一年,制糖业的税收也许就能上百万之数了。
说起台湾的制糖业,自从茅庚发明工艺量产白砂糖之后,台湾的白砂糖就成了一等一的畅销商品,嗣后一众穿越者的到来,又使得本应在我大清的时候才会问世的冰糖提前出笼。
冰糖卖相好还格外甜,价格自然是翻倍,在市场上同样是备受追捧。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穿越者一般是不碰冰糖的,因为如今的茅氏冰糖可不是后世的绿‘色’冰糖,茅氏冰糖在加入植物油熬煮之后要投放明矾聚晶,而明矾是硫酸铝钾,现代研究发现明矾对人类健康存在危害,主要体现在金属元素铝在人体内的慢‘性’积累,明矾中的铝被人体吸收后很难排出体外,日积月累,大脑中铝越积越多,只积累无法排出的结果,就是会导致大脑及神经细胞受损,可能导致脑萎缩、痴呆等症状。
扯远了。总之,台湾的制糖业大发展,首先是带动了甘蔗种植业的大发展,甘蔗种植业尽管再三扩产,但依然不能满足制糖业的需求,因此刺‘激’甘蔗种植业反复扩大种植面积。这么一来,台湾的土地因此热卖,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是大宋朝廷了,卖地收钱,制糖业还收税,一年连税收带卖地所得,就直奔三百万贯而去。
所以,仅仅付给库页岛这边260多万贯,对于如今的大宋来说,真不算什么,仅仅是台湾新增的进项,就绰绰有余了。
好吧,应该说两百六十多万也不少了,其中盈利应该在150万贯,有了这笔钱,库页岛对抗金兵的底气又提升了不少。
除了大宋朝廷的订单,赵抦还来了个锦上添‘花’,赵抦一口气下了一个长长的订单,包括20台电报机,还有拖拉机,诸如此类。
赵抦现在完全称得上大宋最大的土豪之一,坊间传说,有说是茅庚是大宋首富的,也有人说赵抦才是大宋首富的,反正赵抦是大宋前三位的巨富这是毋庸置疑的。作为排名数一数二的富豪,后世的富豪动辄要买几亿软妹币的‘私’人飞机,赵抦手上有钱,自然就财大气粗,反倒比大宋朝廷还出手大方些。
话说夏裔岛的鲸鱼产业链带给赵抦的收益不少,再加上赵抦手持大把蓝筹股股票,现金流十分的充裕,而茅庚虽然拥有巨额财富,是圈内人士公认的财富第一,无奈茅庚战线拉得太长,要做的事情太多,反不如赵抦这样手握大把现钱,掏出一百万贯对赵抦来说并不是什么太难之事。正因为如此,赵抦对在夏裔岛建设铁路那是相当的上心。
茅庚也知道这位北海郡王一方面确实是钱烧的慌,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支持库页岛与金兵开战,不过修铁路也是一项技术活,目下穿越者都手头上一大堆事情,不可能跑到夏裔岛专心专意为赵抦修铁路,因此在茅庚的建议下,夏裔岛的铁路计划变成了一个分段建设计划,根据这个计划,榨坊到石狩湾海边的铁路分三到五年修成,第一期修建的就是榨坊的环城铁路,这个环城铁路的‘交’通功能倒在其次,主要的功能却是用于防守。
穿越众中老彭看过电影《解放石家庄》,石家庄守军的铁甲车在环城铁路上来回投‘射’火力,就像一个机动的碉堡一样,给我军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对此老彭印象深刻,于是就建议在东瑞镇也修筑这么一条环城铁路,不过马奋认为‘花’钱修这么个铁路‘性’价比不高,有钱的话,还不如多修几个碉堡,多练一支兵。有人支持这个项目,也有人反对,所以就搁置下来了,没别的,关键还是钱紧。
现在赵抦要在夏裔岛投资铁路,于是这个环城铁路项目就此复活。卖给赵抦,15公斤/米的轻轨,一米的价格是两贯,实际成本不到一半,因此,赵抦的第一期铁路项目榨坊环城铁路的盈利,足以让穿越者将东瑞镇的环城铁路修好还有多。既然如此,由老彭提议的东瑞环城铁路正式开工建设。
有赵抦这个冤大头买单,实在是不错。
虽然如此,穿越众犹自不满足,来自后世的各位穿越大佬算盘一个比一个打得‘精’,王风就通过电报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于代理大宋对金兵开战的意见。
“呵呵,你们看,不愧是咱穿越众中最为抠‘门’的铁公‘鸡’,王风真是敢想啊,不过我喜欢!哈哈!大宋将战事外包给我们,我们又将战事外包给兀底改和吉里‘迷’两个部族,要是真能转包成功,王风这个转包的办法倒是既省钱又降低了风险,我看不妨试试。”说这番话的是林礼士,作为后世的农民企业家,林礼士虽然不像王风那样斤斤计较,但凡事控制成本几乎就是本能,林礼士在生产上能想出各种法子偷工减料,因此打心眼里觉得王风的提法不错。
话说马奋占了库页岛之后,穿越众就一直在通过各种途径收集对岸金国东北方面的情报,由于事先就进行了布局,金国的各种情报自然是不缺的。
从金国传来的情报显示,金国东北部的兀底改部族人早几年一直在叛‘乱’,金兵屡屡出兵平叛,但一直未能将叛‘乱’完全扑灭,后来干脆就懒得派兵镇压了,只要兀底改部族闹得不是太离谱,金国朝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这跟大宋的羁縻政策几乎是如出一辙。
更东边的吉里‘迷’部族在金世宗时期也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时有叛‘乱’发生,这当然也是因为金国人压榨得太狠的缘故。金世宗鉴于对兀底改屡征无功,就更不愿意劳师远征更为遥远的吉里‘迷’部族了,因此,兀底改和吉里‘迷’两个部族基本上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只要不是闹的动静太大,大金帝国的朝廷就当没看见。
可见,各家独有一本难念的经啊!貌似强大的金帝国主义治下,其实也不安宁。
王风提出让兀底改人和吉里‘迷’人去跟金国人开仗,按照两族人的胃口,应该不必‘花’上太高的代价,或者,一二十万贯,加上一些钢丝滑轮弩,就足以让这两族人卖命了。
貌似真可以利用一回。
马奋笑道:
“这个可以有!给兀底改人和吉里‘迷’人一些甜头,让他们去跟金兵干仗,哪怕是‘骚’扰,也是好的。”马奋说到这里,笑容一僵,转而正‘色’道:“不过,我们毕竟不是包工头,从大宋那里接战争工程,那还是要讲究质量的,像后世那种无良包工头搞什么二包三包,只管过手捞钱,我们可不能这样,这不仅会砸牌子,还会危及库页岛自身的安危。所以,我的意见,这个战争工程的核心部分,还得我们自己来,至于辅助工程,倒是可以转包给兀底改和吉里‘迷’这两伙人。”
在座的穿越众又是一阵大笑。
穿越众一番笑谈之后,一个抗金的计划宣告出笼,很快,金人就陷入了接二连三的麻烦之中。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必争之地
凌晨时分,天‘色’还只是‘蒙’‘蒙’亮,通报3号船小心地靠上了陆地。--随即便有水手跳上岸,拴好缆绳,很快,一条跳板从船上伸上陆地。熊伯举身为陆战队的副排长,第一个走下跳板,身后的一个班鱼贯跟上。
熊伯举一挥手,战士们端起90式步枪,猫着腰成扇面展开,向周围搜索前进。翻过一个小坡,视线变得开阔了许多,熊伯举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既没有什么土著的屋舍,也没有推演中的偶遇。
好吧,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人踪。反过来,或许也可以认为,己方的登陆丝毫没有惊扰到岸上的土著,或者说,暂时没有被陆地上的人发现。据说金兵盘踞的地点离海边的距离有些遥远,既然如此,熊伯举顿时变得轻松起来,看来,今天的登陆,应该是无惊无险,貌似跟此前的演习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排的士兵登陆向四周搜索扩大警戒圈之后,连长何劲带领全连登陆,然后迅速构筑阵地,确保登陆场安全。
后续的船队接二连三的靠岸,当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一个营的部队已经登上了这片登陆场,远远的几道壕沟已经粗略成型,还拉起了一道铁丝网。至此,整个登陆场可以说是基本无忧了。
当参谋熊仲举带着电讯组上岸时,哥哥熊伯举远远地看到弟弟,咧嘴呵呵一笑,随即敬了个军礼,熊仲举回了个军礼,同时微微颔首,兄弟俩算是打过了招呼,熊仲举便直奔指挥区帐篷而去。
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刘文斌忍不住轻笑起来:
“看着这哥俩,我就想起了熊大、熊二,呵呵。”
太阳斜斜地照在唐凯脸上,唐凯本来就兴奋的脸上沐浴着一层金辉,显得格外地有神彩,此时正是壬子年的八月初,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股暖意,将晨起的那点凉意驱散了去。从库页岛动身的时候,那边已经是颇为凉爽了,但这里明显能感觉到气候要比库页岛温热。
谁说海参崴是苦寒之地的!
“海参崴这里不错啊!想不到风景会这么好!气候也不错!”唐凯踏上陆地,才转了一圈,就禁不住大为感叹。
不错!这里就是海参崴,穿越者当然不会忘记外东北这个战略要地,作为后世俄罗斯在远东的重要军港,一度号称俄罗斯唯一的不冻港,穿越者怎么可能把这个战略要地忘记呢!
事实上,此前冒充的海盗船队早就光顾过这里了,沿岸的金人船只几乎是悉数遭殃,基本上都是被“海盗”们一把火烧掉了,传说中耶律家的王子沦为海盗报复世仇金国人,那是不拘手段的,只怪金人的那种小渔船实在令人看不上眼,因此只能是付之一炬。不过,今次不同以往,那次纯粹是烧船搞破坏以及掳掠人口,这一次就不同了,穿越众决定,在海参崴这里设立一个堡垒,准备赖着不走了。
要说穿越者有什么优势,那就是有来自后世这个作弊器,有了这个作弊器,也就犯不着踏遍千山万水去寻找战略要地,后世的一切,早就告诉了穿越者,哪些地方才是值得关注乃至于势在必得的地盘。
刘文斌这也是第一次来到后世的海参崴,现在,这里是金国的恤品路辖下,恤品路本为唐朝率宾故地,到了辽朝,则设率宾府,金初设置万户,海陵王时(1150―1161年)改设节度使。恤品路所辖,为兴凯湖以南,恤品河流域和乌苏里江流域,东至日本海。恤品路因为恤品水而得名,而这个所谓“恤品水”就是后世的绥芬河,至于海参崴,就在恤品水也就是绥芬河的出海口。
海参崴的地理环境可谓得天独厚,其一有绥芬河连着东北内陆,是内陆的出海口,其二有三个大型的海湾,是天然的良港,其三有对面的俄罗斯岛海拔2000多米的山脊挡住寒流,东北也是山脉阻挡寒流,使得本地的气候不会太冷,沿岸海‘浪’也不会很高。有此三点,海参崴实在是穿越者志在必得的战略要地。
对老‘毛’子鲸吞中国150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土,刘文斌当然也是耿耿于怀的,一想起后世海参崴的俄罗斯地名“符拉迪拉斯托克”就,刘文斌就心气难平,俄语“符拉迪拉斯托克”意即“统治东方”,这简直就是对我堂堂国朝的侮辱。所以刘文斌当下也感叹曰:
“难怪后世‘毛’子在这里设立远东第一大军港!的的确确是好地方。说是塞外江南好像也不算夸张。”其实海参崴当然不能跟江南相比美,但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刘文斌这时候的心理当然可以理解,这么说自然是夸张之说。
“这里的纬度实际跟长‘春’差不多,比哈尔滨的纬度还低,加上是海边,属于海洋‘性’气候,可以这么说,这里气候或许比长‘春’还好。比起库页岛来,那就更不用说了。你没看资料吗,海参崴这一带,算得上是宝地,在后世,这一带光是农牧业就非常发达,蜂蜜产量占俄罗斯总产量的10%,在俄罗斯排第一位,大豆生产排第二位,水稻生产排第三位。”唐凯显然是做过功课的。
“嗯,这我知道。”来这里之前,刘文斌就查过资料了。“能大规模种植水稻,而且产量还很高,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何况这一带还有大型的锡矿、钨矿和金矿,我们要是不占,简直是天理难容。”
“娘的,哥们我一想起就有气,这么好的地方,真是白白便宜‘毛’子了!”唐凯一副愤青像。
“呵呵,现在‘毛’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要等到‘蒙’古人的铁蹄踏碎莫斯科,才会有后来的沙俄呢,嘿嘿,有我们在,连成吉思汗都没戏,更别说‘毛’子了,反正海参崴这地方,从今往后都没‘毛’子什么事了。”
两人信步由缰,欣赏了一番“江南”胜景,这才来到中军指挥帐篷。
“报告!”才钢筋帐篷,熊仲举便进来报告了。“总指挥、副总指挥接到我部顺利登陆的电报,业已回电,通知曰,跟进的运输船队将会立即出发。”
两人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签了字,‘交’回给熊仲举。
看了看熊仲举,刘文斌心血来‘潮’,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熊二啊,你看,这里土地‘肥’沃,气候也不差,何以这里竟然如此荒芜呢!这不是‘浪’费吗!熊二啊,你说说你的看法。”
熊仲举对熊二的称呼倒也觉得没什么,自己本来就排行老二嘛!谁会联想到这竟然是后世动画片中的熊猪脚呢!
“卑职以为,一方面是因为这里太过寒冷,就算是‘毛’皮可以保暖,生存究竟不易,如此一来,自然是人烟稀少,土地荒芜。二来嘛,那些只知道渔猎的蛮族不懂农耕,也懒于农耕,说穿了,他们的生活还相当原始,就算是土地‘肥’沃,这帮野蛮人也就是刀耕火种了事,要是他们也像我们汉人那样,这里也许就真的变成粮仓了。三来嘛,他们这帮原始的野蛮人盘踞此地,又哪能容得汉人染指他们的地盘,汉人因此不能大举到来,这才‘浪’费了这块宝地。”
“熊二啊,你说得不错,汉人来了这里,这里就会变成粮仓。”刘文斌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熊二啊,你说得虽然不错,但有一点你想过没有,人都是往高处走的,穷地方的人千方百计往富裕的地方奔,寒冷地方的人千方百计往温暖的地方迁移,去了好地方就很少有人想回去了,对吧。比如金人,原本就在这么个寒冷荒芜的地方挣扎求活的,但是,他们一旦到了中原的‘花’‘花’世界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汉人也是人,你说说看,这里能够留得住汉人吗!毕竟,这里的冬天是漫长而寒冷的,库页岛的漫长冬天,你已经感受过了,这里的冬天,比库页岛也毫不了多少。”
刘文斌本来想展开来说,心道熊二你没听说过“八旗堕落”,你也没听说过“农民工进城”的疯狂,更没有听说过“知青回城”的无所不用其极,这不怪你。到了中原‘花’‘花’世界的那帮“金人农民工”,进了城就再不会回到东北了,恤品路这里的“农民工”此刻没准正在梦想着进城呢,须知,人们追求安乐享受的天‘性’不可逆转,“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熊仲举闻言,思索了一会,他以为领导这是在考验自己,于是表态道:
“多数人或许都是这样,但卑职有决心在这里守上一辈子,卑职还会告诫子孙,在这里子子辈辈坚守下去,将这里建设成为北国的江南。”
刘文斌和唐凯忍不住相顾一笑,眼前这熊二不愧是在高雄的新学里被洗了脑的,爱国主义教育总算是有点成果了,不过,又焉知这小子不是在唱高调呢!要知道,熊二这小子的脑子比他那兄长熊大的脑瓜子要好使得多,这也是熊二能当上参谋的原因。
“好了,来日方长。我们今天虽然登陆还算顺利,但是,要守住这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估计恤品路的金兵很快就会出动,附近的金人土著也不是善茬,所以,现在,熊参谋,你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根据预案,在民工筑城的同时,制订好严密的防守计划,我们守住这里,守住了这里,你才有机会在这里长期守卫下去。否则,也许过几天,我们就会被彪悍的金兵赶下海去。”--32133+dsuaahhh+27747949-->
第三百三十章 钱财开道
[限时抢购]2015夏季新款韩版拼接男t恤短袖丝光棉正品德国宝马男装休闲t恤衫!
[限时抢购]脚尖透明超薄隐性透明连裤袜(9.9包邮,送"女友"吧,嘿嘿)!
支持网站发展,逛淘宝买东西就从这里进,go!!!
海参崴这边登陆扎寨,出奇的顺利。[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事其实并不奇怪,上次的“海盗”行动本就已经将这里侦查了一遍,岸边的的人口也被强制拆迁,其中一些就被拆迁到了库页岛。这里的人口本就稀疏,被“海盗计划”梳理过一遍之后,自然是更加的雪上加霜。
兀速盖和博尔海洛两人就是上次被掠上库页岛的本地土著,两人先是在库页岛的矿井里服了三个月的劳役,本以为一辈子都会在矿井中劳作至死了,忽然有一天,就幸运地被选中,当上了一名光荣的库页岛“工农防卫军”士兵,与整天不见天日苦不堪言的矿工相比,当上了这个“工军”士兵之后,待遇那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为此庆幸不已。
这次“工军”出兵海参崴,兀速盖和博尔海洛也跟着来了。不但来了,两人这一次还得扮演重要的角色。这不,营寨立好之后,两人就被派了出来,奉命联络附近的本地土著。
“什么人!站住!”伴随着呼喝声,嗤嗤嗤嗤一轮弓箭就射了过来,其中有几支射在兀速盖何博尔海洛的鳞甲上,擦出了一串火花。
“是我,是我和博尔海洛。”两人举起手,一边高叫道:“我们是来见蒲尔丹谋克大人的。”
就见围上来一帮身穿兽皮手执长矛弯刀的土著,博尔海洛眼尖,认出了其中一个,立即哇啦哇啦大叫起来,一边取下自己的头盔,最后总算是让人认出来了。只怪两人来的时候身穿一袭迷彩鱼鳞甲,头上还戴着头盔,一副卡通战士的摸样,就算是以前熟识兀速盖和博尔海洛,就冲这副连面门都护住的行头,若是不摘下头盔的话,那又如何认得出来!
不错,两人这样一副行头,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显摆一番。(..tw无弹窗广告)
两人被带到老蒲尔丹面前,然后两人说明了来意。
“你们两个该死的叛徒,竟然被那库页岛悍匪蛊惑,胆敢来劝降俺们一众族人,我先砍了你们的狗头。”旁边有人刚听两人说完来意,立时动了杀机。
“慢!”老蒲尔丹摆摆手,冲动份子于是退到了一边,兀速盖心道,蒲尔丹到底是智者,不是一介蠢蛋所能比的。
只见蒲尔丹慢慢说道:“你们两个说库页岛这帮匪徒想要在这里赖着不走,他们愿意用钱财来交换我们的土地,是也不是?”
两个被指为叛徒的家伙重重地点点头。
“我们不要钱,钱有甚么用!我们要丝绸、粮食、铁器刀剑,还有,还有------”一旁有人插嘴,他想到的首先还是吃穿,除了吃穿,就是能增强武力值的器物了,再要他提出什么,一时又哪里想得起来。话说海参崴这里极其偏僻,这里的金人土著向来只会以物易物,即便是拿到钱,也没地方花去。
“还有盐巴。”又有人想出来一样关键的东西。
兀速盖掏出一把糖和一面镜子,博尔海洛配合默契,也从兜里摸出一把物事,递到了老蒲尔丹的眼前,老蒲尔丹伸手接过,不是丝绸是什么!除了面上的丝绸,老蒲尔丹还摸到了既非丝绸又非麻布的织物。
“这是什么?”
“这是棉布。”兀速盖一看火候到了,连忙从肩上卸下双肩背包,从背包中掏出一件棉袍来。双手送到老蒲尔丹手上,带着显摆的口吻说道:“谋克大人,这是送给大人的礼物,这是大衣,跟那块棉布一样,都是用一种叫棉花的花做出来的。穿上这个棉大衣,冬天就不会感到寒冷了。”
博尔海洛趁机帮腔:
“库页岛的指挥说了,交换土地,要钱也可以,要粮食、丝绸,还有这种棉大衣,还有糖、盐巴,都行。”
随即,老蒲尔丹的原木房子里,老蒲尔丹开始试穿绿色的棉大衣,穿上身之后,果然觉得浑身发热,老蒲尔丹表示很满意。又拿玻璃镜子照看了一阵自己在镜子中投射出的影子之后,对能够清晰照出人影的玻璃镜子也自是喜欢起来。
再往口中塞进去一颗糖之后,老蒲尔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然后问道:
“他们要多少土地,能够拿多少东西来换?”
“不可!万万不可!他们是强盗,占了我们的土地,就会把我们赶走的。”旁边又有人站出来发言,敏锐地指出这是意欲鸠占鹊巢,于是适时提醒领导务必想清楚将来面临强制拆迁的后果。
老蒲尔丹摇摇头,说道:
“十几年前,我们的部落原本有不少人的,后来皇帝一声令下,要把这里的人迁到上京去,结果很多人都走了,俺老头子当初没有走。不过,没走也不是甚么好事,这里人丁稀少,我们在这里过得实在是穷苦。现在有人来,用财物来跟我们换地,这是好事。皇帝占了中原的花花江山,也没给我们甚么好处,还把我们的人赶到上京去了。他们把兀速盖博尔海洛抓走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们看,光是这套铠甲,刀箭不入,是好东西啊!如果他们答应,可以用这样的铠甲交换的话,换土地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话说金国南侵,金国核心圈的贵族也许得了好处,但边远的女真人其实未见得有什么好处,比如金国朝廷实行的人口强制迁移政策就是如此。
却说金熙宗完颜亶即位之后,废掉了刘豫伪齐国,一举将中原之地纳入金帝国版图。为了加强对中原地区的统治,完颜亶下令,大举将女真、契丹部族从东北迁居中原,同汉人百姓杂处,“计其户口,授以官田,使自播种”,“凡屯田之所,自燕山之南,淮、陇之北皆有之。多至六万人,皆筑垒于村落间”。
到了海陵王治下,更是变本加厉。海陵王迁都燕京,他为削弱女真旧贵族的势力和加强对汉人地区的统治,大规模地将女真贵族迁往中都、山东、北京、河间。把女真人大批向中原迁徙是金朝女真族统治决策的一部分,这种迁徙具有军事部落移民的性质。
到了金世宗手上,金国人的拆迁工作还在继续,女真部族继续南下,包括女真部族的老巢上京也被拆迁一空,然后金世宗又下了一道拆东墙补西墙的谕旨,把恤品路、胡里改路的生女真迁往上京。
至少老蒲尔丹就认为,迁往中原还好,让恤品这边的部族迁往上京那边,好得有限,这样的强制拆迁,并未给海参崴这边的人带来什么好处。
何况生女真虽然也属于女真一族,但生女真多数的时候其实更是受到熟女真的各种盘剥和欺压,所以要蒲尔丹对大金国生出什么强烈的民族归属感,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相反,老蒲尔丹倒是有一种朴素的“唯物主义”精神,不错,就是“唯物主义”!——老蒲尔丹老了成精,现在只认物质财富。现在,能给自己一帮人带来好处,怎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何况,这里的土地,实在是泛滥成灾,土地闲着也是闲着!能够换财物,划出来一些地盘,又有什么了不起!
“钱财开道,果然效果不错!”唐凯对财物换土地的交易大获成功非常满意,穿越者这边付出的,是五十件银色的铠甲,加上十吨大米、50匹丝绸、50件大衣、100斤糖、200斤盐,换到手的方圆十里的地盘。
“对付周围这帮生女真,糖衣炮弹这一招还真管用呐!能用钱财解决问题的优先花钱解决,这也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吧,哈哈!当然也要做好诉诸武力的准备。”刘文斌很得意。
唐凯笑道:
“后世的农民,你要许以重利,还不是什么事都可以为你干!何况是这里生女真!他们还是原始社会的生产力呢!”想了想又道“那帮土老帽把镀锌的鳞甲铠甲当成宝了,嘿嘿。不过这时代的铠甲也真他娘的贵!大宋的一套步人甲的造价就是三十五贯,我们这种鳞甲,胜过步人甲不是一点半点,叫价一百贯一套,估计金国人都不会还价的。所以,我们认为我们赚了,放在这些土老帽眼里,或许他们还认为是自己赚了呢!”
“嗯,你说得不错,不过,就是要让人家觉得赚了才对嘛!这才叫做双赢,下一步,我们让他们去做我们的代理人,帮我们说服其他当地人合作,我想,有利益刺激,他们应该会努力的。”刘文斌说的这事,已经安排下去了,据说那个老蒲尔丹还很积极,很乐意当一个掮客。
穿越者来自后世,自然熟知各种营销手段,一般而言,要占领当地市场,就要发展当地的代理商,做渠道的都知道这么个道理,于是,老蒲尔丹就成了穿越者在海参崴发展的第一批代理。有理由相信,蒲尔丹不久就能发展一批下线,穿越者应该能够在海参崴打开局面。
“这边的土著应该是唯利是图,不过,双城子那边,应该不久就会得到我们的消息,城堡的进度还得加紧才是。”
“等城堡建得有个模样了,咱先开船去双城子干上几炮,吓唬吓唬金兵,”恤品路的治所在双城子,刘文斌恨不能现在就去宣示武力。当然,刘文斌毕竟不是鲁莽之辈,至少半个月以内,还不能打草惊蛇
m..
...
第三百零一章 傀儡大王
“卡!”
随着韩焕章一声底气十足的呼喝,只见原木搭成的大厅中,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顿时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动作忽然之间凝滞,站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txt小说下载,最新章节访问:.。
看到面前这个猥琐的家伙脸上绽放出媚谀的笑容,一副讨好的模样,韩焕章皱皱眉。
不过,韩焕章很显然对这项有挑战‘性’的工作很是着‘迷’,于是耐着‘性’子,极力挤出一点微笑,以导演的口‘吻’,指导道:
“哈怒尔刺,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嘛,要抬头,‘挺’‘胸’,一双眼睛要正视前方,眼睛要有神,不要‘弄’得像欠人钱似的。”韩焕章这是在‘操’练被称作为“哈怒尔刺”的家伙,这家伙演戏的天分比较有限,搞得韩焕章这个“大导演”有点恼火。
在唐凯占领海参崴开始买地建设根据地的同时,韩焕章也领着人马开拔到了黑龙江的出海口——庙街。
韩焕章这次来庙街,是带着一套雄心勃勃的计划来的,这套计划就是扶植一个傀儡,在胡里改路招降纳叛,拉起一支队伍来,等折腾下来,一旦在胡里改路站稳脚跟,随后便挥兵西南,让金国的东北这一片燃起连绵的烽火,穿越者便可以趁机浑水‘摸’鱼。
这个被称作为“哈怒尔刺”的家伙天生就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要说人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就拿此人的语言天赋来说,就非常的不错,不到半年的时间,这家伙就能将汉话说得似模似样了,而同时被掳掠多来的金人中的大多数,说起汉话来都不是很利索,因此,此人不久就‘混’上了“翻译官”的职位,在随后的海选中,矮子里面挑高子,于是他就被选中出演韩焕章剧本中的“男一号”。
作为“男一号”,韩焕章觉得,应该赋予他一个全新的名字。现在,他之前叫什么已经没人记得了,只是依稀记得,他的原名当中有个“刺”的发音,于是韩焕章爆发了恶趣味,这家伙的名字如今便叫“哈怒尔刺”,至于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你懂的。
这已经是矮子里面的高子了,韩焕章虽然不满意,但考虑到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韩焕章只能一‘门’心思将面前这位“哈怒尔刺”培养成金人的“影帝”。
韩焕章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柔声道:
“哈怒尔刺啊!”韩焕章叫完这个名字,嘴角一歪,涌起一丝笑意。此刻,韩焕章忍不住想起刘文斌的嘲笑来,的确,这个哈怒尔刺是有点听起来像“哈卵”“騃痴”连在一起,现在韩焕章想一想方才发出的音节,再看一看面前这个“哈卵”显得“騃痴”的样子,便自失地笑了起来。txt小说下载不过韩焕章一忘形,就碰到了还未彻底痊愈的伤口,一下子痛得直皱眉。
哈怒尔刺不知道韩焕章在笑什么,旁边的两个参谋连同两个‘侍’卫也没有‘弄’明白韩焕章在笑什么。很快,韩焕章在受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拿起了导演的派头:
“记住了,抬头,‘挺’‘胸’,目光坚定有神,不要躲躲闪闪,这样显得高大上,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哈怒尔刺免不得又是点头哈腰,‘弄’得韩焕章哭笑不得。
“我说哈怒尔刺,你看你!怎么天生的就是一副奴才的样子呢!要拿出大王的派头来,明白吗!”
“明白,明白!”
看到哈怒尔刺点头哈腰的表现,这一回连两个参谋也笑了起来。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自己一个人好好体会,总之,在那帮金人面前,你就是大王,有威严,有气魄,记住了,以后说话,别点头哈腰。”
“是,是,是!”
“靠!真是騃痴!”韩焕章这是在心里大骂,心道自己选的这个演员的资质实在是有限,这却如何是好。
“下去吧。”
哈怒尔刺作为“男一号”的演技虽然糟糕,远达不到韩焕章的期许,但这难不倒富有创造‘精’神的韩焕章。
演技不行,但咱有道具。
隔了一天,三百多号当地‘女’真人被威‘逼’利‘诱’集中到了韩焕章口中的“庙街广场”上,一场‘精’心准备的演出就此拉开帷幕。
只见高高的围栏背后忽然冒出了一个彩‘色’的大球状物体,那彩球慢慢地升高,正当一众‘女’真群众不知所以之际,只见那彩‘色’的大球竟然浮上了天空,一下子让群众变得目瞪口呆。这还不算,徐徐上升的球体下面竟然悬挂着一个筐子,而那筐子里面,赫然站着一个人。只见那人身穿一身闪闪发亮的白‘色’神甲,头顶上闪耀着光环,天呐!难道这是长生殿的神在升天!
马上就有人跪了下来,对着神迹遥拜,有人带头,随即所有的‘女’真群众偶读跪了下去。
韩焕章站在山坡上,在望远镜里将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点点头,心说效果不错。
哈怒尔刺此刻真的是飘飘若仙,说不出的受用,框子中其实还有两人也在,不过一个‘侍’卫和一个参谋都是坐在筐子中,所以外界只能看到身穿搪瓷白甲的哈怒尔刺,所有的眼球都被哈怒尔刺所吸引。
气球升到了半空中,哈怒尔刺俯瞰众生,看到一众人跪在地上跪拜自己,一时间心情大好,自然而然地,哈怒尔刺就有了一股傲视天下的傲气。
此刻参谋适时地提醒哈怒尔刺,是时候发表演讲了。
脚下的一众‘女’真人有的跪拜,有低更是匍匐在地顶礼膜拜,这时忽然从天空中传来了神的声音。
一众人在震惊之中聆听了哈怒尔刺的“神谕”,一时间倍感鼓舞。其实哈怒尔刺不过是按照陈参谋拟的稿子背诵了一遍,但不能不说,哈怒尔刺的发挥很不错,可谓中气十足,声震遐迩,陈参谋拟的调子自然是极高的,什么金国朝廷无道,只知道欺压边远的‘女’真人,致使胡里改人民的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现在长生殿派我哈怒尔刺前来拯救生民,你等只须听命与我,跟着我奋斗,便能立下不世奇功,将来必定是富贵无边,云云。
这一众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边远地区少数民族,如何见过这种阵仗,因此第一时间便被镇住了,一个个信以为真,以为飘在空中的神仙人物果真是长生殿的大神,此刻这帮人一个个死心塌地,准备跟着哈怒尔刺,须知从龙之功,不仅是汉人眼热,‘女’真人也是人,他们朴素的观念,就是跟着大神,准不会吃亏。
这一次的造神演出很成功,哈怒尔刺由一个‘女’真瘪三成功转型,成了领导‘女’真受压迫人们谋翻身的神级人物。
哈怒尔刺很得意,韩焕章就更是得意了,第一炮宣告打响,下一步随着“哈神”神话的由近及远传播,以及韩焕章手下强悍的武力支撑,韩焕章展望将来,觉得席卷胡里改、威胁上京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韩艺术家显然是有点过于乐观了,因为庙街这地方,的确是太过偏僻了,刘文斌之所以选择将他的船队开往海参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海参崴是不可多得的良港,是兵家必争之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庙街这里实在是太偏了的缘故。却说后世‘毛’子占了国朝的大把领土之后,庙街也属了‘毛’子,算起来‘毛’子将黑龙江的下游都占了去,光是在‘毛’子境内的那一段,就有将近一千公里的水路,可见,从黑龙江(‘毛’子叫黑龙江为阿穆尔河)的出海口庙街溯流而上,去往哈尔滨至少是一千多公里的路程,须知金国人的上京就在哈尔滨的附近,所以,从庙街经黑龙江威胁上京,理论上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要溯黑龙江而上,还得有陆上支持才行,因此,庙街攻略远没有韩大艺术家想象得那么简单。
庙街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最多一个月,这里就会下雪,所以,韩焕章剩下的时间有限,在这个月里,韩大艺术家的计划是将哈怒尔刺的领地拓展三百里。
这一天,庙街这里来了一支庞大的船队,这支有三艘战舰护航的船队为韩焕章运来了大量的物质,除了运来了大量物质,还有一位就是新晋大宋海军大双侂胄,他也跟着船队来考察了。
韩侂胄如今履新,成了海军第一号人物,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他一向来就是愤青型人物,当得知张头领要去最北的地方在金兵后院起事,便好说歹说,一定要前往考察。
穿越者正需要韩侂胄的大力支持,当然不会阻止韩大帅的考察行动。于是韩侂胄就随着运输船队来到了庙街,韩大帅来了,但这是悄悄地进庄,一切都是低调进行,所有的船只都刷上了库页岛“工军”的标识,迎接韩大帅一切从简,就这样,韩焕章将韩大帅迎到了议事厅。
“不错!张头领,想不到在这极北之地,竟然也是别有‘洞’天!嗯,这里不错,就是冷了点,这才八月中旬啊,就这么冷了!”
“嘿嘿,韩帅啊,这还不算最北的地方,到时将大宋的疆界从这里再往北推一两千里,韩帅觉得如何?”
“那岂不是更冷啊!听易生说,再往北,现在这时候就下雪了。不过,不管那里有多冷,我韩某人是来者不拒,能够占的,自然是不会客气。”想一想现在自己不能公开出面,只能是在后面悄悄提供支持,韩侂胄感觉有些遗憾,不过不论是谁出面,只要能为大宋开疆拓土,那就义不容辞应该大大地支持。
于是韩侂胄问道:
“这一次运来这些物质,张头领以为足敷使用么?嘿嘿,你扶植的那个哈怒大王要收揽这边的人心,需要的物质一定很多吧!”
“不瞒韩帅,现在哈怒这家伙的胃口还不是那么大,这家伙本就是一个穷鬼出身,现在我们抬举他,他要是敢漫天要价,他难道不怕我阉了他吗!哈哈!再说那些‘女’真老土,现在的胃口还不大,好打发得很。不过,这地方一封冻就是四五个月,储备多一些物质,才好过冬呐。”
“是这个理。”
其实这次运来的物质真不少,有棉大衣还有粮食、水泥诸如此类,支持几千人消耗一个冬天不成问题。
说到后来,韩侂胄忽然就问:
“张头领,韩某想领着船队再往东北开一段,不知道东北方向有什么宝地,你说说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反叛事件
韩侂胄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让韩焕章大感受用,立时便把茅庚的叮嘱忘到了九霄云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最新章节访问:.。这位平时倒也不是那么喜欢显摆,但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寻常的场合韩焕章其实是没有夸夸其谈的习惯的。但面前这可是韩侂胄啊,历史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一时的韩侂胄韩相!当然,本时空的韩侂胄恐怕不会有那样的狗屎运了。但不管怎么样,人家毕竟是个人物,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谁知道自己的祖先与这位韩家的历史名人有没有瓜葛呢!
韩焕章感觉不错,于是便信口说道:
“韩大人呐,我实话跟你说吧,一路往东远航的话,呵呵,那是必定会有回报的,美洲知道吧?”韩焕章说到美洲,注意看了看韩侂胄的神‘色’,韩侂胄果然现出一副热切的表情,韩焕章于是干脆拿出纸笔,一边画,一边依着自己的记忆详细地讲解起来:
“从库页岛往东,大约两千公里的样子,这里,就是堪察加半岛,哦,是唐朝人称作为‘流鬼国’的地方,也有人叫那里是‘巨人国’。哦,其实那里的土著也不是什么巨人,最多也就是高那么半个头而已,我也没见过那里的土著,哦!放心,这些土著的武力值或许还行,不过他们的武器就是渣渣里的渣渣,恐怕连台湾土著的武器比不上,所以,我大宋的水兵队伍可以轻松辗压他们。”
韩侂胄点头,韩侂胄心说,金人号称勇悍无双,还不是要蹲伏在你张头领扶植起来的傀儡脚下,我韩大帅手下兵多将广,相信什么“巨人国”、“流鬼国”,反正,不管是人是鬼,都得拜服在我大宋天兵的脚下。
“从这个半岛再往东,就是一串群岛,这里是阿留申群岛。”一说到阿留申群岛,韩焕章猛然想起,干吗非要叫“阿留申”呢!韩焕章急中生智,立即改口道:“呵呵,其实应该叫做‘留商’群岛,据说住在岛上的人是来自古时的商朝,所以叫做‘留商岛’,这一串岛屿,倒是方便远航探险的船只补给和歇脚,只不过,这里据说多雾,还经常有暴风肆虐,好在韩大人现在拥有好几艘抗风‘浪’的‘宝盖’船,是以不用太担心海上的狂风巨‘浪’。.tw”
韩焕章留意到韩侂胄的脸‘色’如常,好像并不在乎航线的风险值,于是韩焕章放胆继续说道:
“过了留商岛,这里是一个半岛,这个半岛细长细长的,直‘插’大洋,至于这个半岛该叫什么名称,我想,韩大人若是派人将这里占住,你可以为这个半岛命名。”
韩焕章说的是阿拉斯加半岛,老实说,韩焕章对阿拉斯加兴趣不大,尽管那地方矿产丰富,还有金矿,不过气候实在是寒冷之极,与其‘浪’费资源去占这个阿拉斯加,不如放过这里,再往东,然后顺海岸南下,将后世的美国西海岸占了,那才是宝地呢!
不过韩侂胄的想法不同,开疆拓土令人眼热,何况韩侂胄还有自己的固有理念,这地方库页岛不远,近的不占,去占远的,好像没这个理,步步为营才是正理嘛!
韩焕章也不会去猜韩侂胄的心思,他只负责讲解,也不管是不是动了刘文斌的‘奶’酪——本来根据穿越者的分工,刘文斌是负责远航美洲探险的。韩焕章对刘文斌试图远航美洲,有着不同的意见,心说咱穿越者人命金贵,你刘文斌好好的,其实没必要自己去冒险,这种事由大宋人士去干就不错,毕竟不是三五年就能将美国开发起来的。
“这个半岛连着一片大陆的最北端,这片大陆,就叫做美洲。这可是一片宝地啊,嗯这么说吧,不比我们大宋的地方差!”
就这样,韩焕章将美洲的秘密一泄到底,搞得韩侂胄两眼放光,立时就动了心。
今年已经是不成了,马上就是冬天,庙街这里已经相当的寒冷了,今年显然是无法安排船队进行远航探险了,不过今年不行,咱明年一定要启动这段探险航程,韩侂胄当时就暗暗下定了决心。
来庙街这一趟,收获不可谓不大,韩侂胄带着相当满意的心情离开了庙街,一路往南,目标海参崴,既然庙街都来了,决没有放过传说中远超庙街的海参崴的道理。
韩焕章送走了韩侂胄,继续在庙街指挥一众人展开计划中的宏图大业,其中哈怒尔刺作为“男一号”自然有不少的戏份。在长生殿大神的光环掩映下,哈怒尔刺倒也拥有了不俗的号召力,附近的金人土著前后有数百人投身“哈怒大王”帐下,现在,庙街的队伍,已经扩张到了将近两千人,其中包括韩焕章从库页岛带来的两个连三百主力部队,以及六百被称作为“日勇”的日本输出劳工杂牌部队,至于靠“哈怒大王”的虎皮大旗招揽来的本地土著队伍,则已经膨胀到了八百多人。
在苦寒的外东北地区,生活条件异常艰苦,这里人烟稀少,能聚拢八百多人,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形势一片大好,韩焕章指挥各路人马高歌猛进,主力杂牌和土著队伍的‘混’合部队兵锋所至,直达百里之外,期间,又有四百多金人土著投奔到了“哈怒大王”的麾下。
这一天,忽然有通讯兵报来了不利的消息,三个主力奉命带着一个班的“日勇”和三十个被称作为“金勇”的金人土著士兵,组成一个小分队,一路招降纳叛,不料在胁迫一个土著村庄归降的时候,本以为仍然可以像之前那样,哈怒大王的虎皮大旗一亮出来,村里的土人就会望风而降,结果这一次却走眼了,村里的人拒绝投降,反而结寨死守。这还了得!“日勇”“金勇”联军的宋人三人团指挥小组当即决定攻破村庄,屠村祭旗。
但这个村庄竟然出奇地难啃,虽然“日勇”装备有钢丝滑轮弓,“金勇”的刀矛也是‘精’铁打制,但那村中的金人居然也用弓箭对‘射’,“三人团”指挥小组只是携带了一把手枪和两把霰弹枪,并无步枪,面对粗大原木房舍的防御也有点力有未逮。联军猛攻一天,死了十几个人,村里的人其实死得更多,但联军分队加上受伤的在内,伤亡已经过半,于是再也组织不起攻势,不得不后撤待命。
“笨蛋!竟然连一个百把人的小村庄都攻不下来!太无能了!”韩焕章将手一挥,对着旁边的鲁亦同‘交’代道:
“鲁连长,你带一个排的主力前去增援,务必拿下这个负隅顽抗的村庄。”
“是!”
一旁的参谋陈民勋见状还想劝阻,因为分散出击,庙街这边剩下的主力也就是两个排的主力和五十名“日勇”,调走一个排的主力,这边的力量太过单薄,此举太过冒险。
无奈韩焕章不听,也难怪,这些天尽是沿途望风景从的消息,韩焕章感觉这里的土著不过如此,早就放松警惕了,于是,鲁连长还是将一个排的主力带走了。
到了傍晚,韩焕章正在享受晚餐,忽然之间就响起了枪声。
“陈参谋,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韩焕章还是一副镇静的神态。
不等陈民勋反应,又是一阵枪声响起,有人大喊:
“张队长,快走,土人反了,哈怒反了。”
韩焕章随即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好像这位士兵姓周,貌似右肩被捅了一个血‘洞’。
“张队长快走,哈怒尔刺那厮反了,这个狗娘养的,骗了刘排长,杀了我们二十多个兄弟。”
韩焕章这一下简直是愤怒已极,心说老子对你哈怒这么好,你竟然忘恩负义!韩焕章气不打一处来,暴喝道:
“集合人马,跟老子去宰了这个哈怒王八蛋!”
还是陈民勋反应快,当即便令人架起了韩焕章,急急往海边跑去。
正好临时港口那边的水兵听到枪声,此时也赶来接应,于是韩焕章得以顺利地撤上了船。
到了船上,点检人数,发现留在身边的一个排最后只剩下了六个人,还人人带伤。而“日勇”也好不了多少,逃上船的,也就是十一个。
算上船上的水兵,韩焕章现在手上的人马不到七十,而围上来的土著队伍,看起来有四五百,其中不乏陌生面孔。
面对这样的不利形势,暴怒的韩焕章兀自不肯服输,大叫道:
“多带流星弹、手雷,我们杀过去,将这些乌合之众赶紧杀局,方泄我心头之恨。”
不过,韩焕章不冷静,其他的人还是冷静的,现在,己方的兵力处于绝对劣势,刚才的反叛事件应该是金人来了援军,里应外合才得手的。在韩焕章护兵们没有戒心的情况下突施偷袭,杀死大半,如今围攻的金人土著也有了枪械,钢丝滑轮弓更是有近百张之多,在这种不利的情势下,贸然向围攻者发起反击,就算赢了,也只能是惨胜。事到如今,只能坚守待援,绝不能孤注一掷,这是除韩焕章之外所有人的共识。所以,即便是韩焕章暴跳如雷,大家都只能是仿若未闻。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回兵增援
“这个韩癫子,是怎么搞的!简直是昏聩,是胡闹!居然连一个牵线木偶都控制不了,我算是服了他了!哈怒尔刺那么个猥琐的家伙都能轻易反水,什么人呐!”
马奋收到陈参谋电报的那一刻,一时无法抑制,当时就跳了起来。(..tw)。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是啊,任谁都想不过来啊!靠!本来革命形势一片大好,结果闹这么一出,形势急转直下。现在庙街那里的形势要多糟糕有多糟糕,马奋现在在考虑是让韩焕章撤回来,还是增兵庙街对反动势力实施镇压。
茅庚在旁边其实也十分着急,不过,马奋现在已经‘毛’了,自己可得冷静才是,好歹自己是这里的最高领导,就算事态再糟糕,也得保持淡定。于是茅庚说道:
“不是还有曹牧方吗!他带主力溯江而上,手下七八百号人呢,一路也没见什么大仗,基本上没啥损失,就算被胡里改土人队伍围攻,不见得就能啃得动他们吧!”
茅庚说的是这次随韩焕章进占庙街的曹牧方,曹牧方作为韩焕章的副手,让韩焕章派了出去,率领九艘船,一个连的主力,两百五十名“日勇”,还有三百“金勇”,连水手在内,足足八百号人呢!一路沿黑龙江杀过去,就像一场武装旅行一样,只发生了两次小规模的抵抗,被曹营长率领的“工军”队伍轻松辗压。据此,茅庚认为,曹牧方这一路人马或许还能指望一下。
“吴参谋,通讯科还没有联系上曹营长吗?”马奋又何尝没有想到曹牧方的一路人马,问题是,曹牧方那边一直联系不上。谁知道曹牧方那边遭遇了什么情况,难道遭遇大敌全军覆没了!又或者是电报机失灵了?
叫做吴参谋的立即就从外间跑了进来,敬了一个军礼,报告道:
“报告,通讯科一直在试图和曹部联系上,但快一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回音。”
“继续联系,务必要联系上曹部。”
茅庚想了想,仿佛下了决心,说道:
“如果再等两个小时没有回音,曹部基本上也是凶多吉少了。真要是这样,我的意见,还是让韩焕章撤回来吧,很快冰雪天气就要来了,我们不可能再大举增兵庙街,补给也跟不上啊。”
老彭在一旁叹了口气,以无限心痛的口‘吻’说道:
“可惜了,可惜了!我们好不容易运过去的军需物质,便宜了一帮金人土著了。”
一说到那一大批物质,茅庚心情就大坏,那可是两三千人一个冬天的物质啊。
文元目睹整个指挥部一片压抑的气氛,有心纾解一下,便道:
“或许曹部真的只是电报机发生故障,故此无法收发电文,曹部装备‘精’良,又有一连主力,应该金兵不会有这么好的牙口,能将曹部一口吞了。曹部要是死守,就算敌兵再多,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攻破曹部的阵地的,怎么说,曹部也能顶两三天吧。”现在的文元差不多就是后勤参谋兼记者身份,众人眼睛一亮,可不是这个理吗!心道,别看文记者当参谋是初哥,这一番话说得却也不无道理。
“矿石电报机有个‘毛’病,就是常常会接触不良,或许就是这个问题,唉!这些个电报员素质还是不行,都反复培训了好多次,事到临头还是差火候啊。”马奋瞪了一眼老彭,心说你咋就不会整一个傻瓜式的电报机吗!你还指望这些菜鸟像你老彭那样,身怀修理绝技啊。
且不说老彭对自己的矿石电报机敝帚自珍,现如今指挥部的人惟愿问题出在电报机的接触不良上,在等着曹部的菜鸟电报员修复电报机发来好消息。
可是,在困扰中等了足足两个小时,还是联系不上曹部。
至此,茅庚只能摇头,叹口气,无奈道:
“老马啊,我看是等不出结果了,还是让韩焕章撤吧。”
“吴参谋。”
“到!”
“命令,韩部接电立即撤回本部。”
吴参谋记录完毕,正要将电文‘交’与马奋和茅庚签发,电讯科传来了好消息,曹部联系上了。
不错,正如老彭所说,曹部的电报机正是因为接触不良,这才导致收不到电报的。在曹部失联的这段时间,曹部其实还打了一次胜仗,说是胜仗也许有些夸张,但确实是扫‘荡’了一个村庄,打死打伤了二十几号金人,俘虏了四十几号金人老幼。在曹牧方眼里,这样的战绩根本就不值得发电报报捷,于是,至少有八个小时,电报员根本就没有发过报,专业素养糟糕的电报员自然也就没有意识到电报机发生了接触不良的故障,直到队伍到了一个新的宿营地之后,这个问题才得以暴‘露’。电报员没费多大劲,只是来回调整了一会,电报通讯便畅通无误。
接到庙街那边的坏消息,曹牧方当然很吃惊,收到这个坏消息的第一时间,曹牧方就下了一道命令,收缴所有“金勇”手上的钢丝滑轮弓。
不用说,曹部的选择当然是火速回援。
曹部此刻的位置,已经离开庙街足有一百六十里,不过对于有船队作为‘交’通工具的曹部来说,顺利的话,晚上就能杀到庙街。曹牧方分派已定,便乘船顺流而下,直奔庙街而去。走到半途,正好碰上鲁亦同部,鲁亦同不负韩焕章的期望,率军干净利落地攻下了那处负隅顽抗而定寨子,这会儿乃是“得胜回朝”。
“鲁连长,谁叫你擅离职守的!你的任务就是护卫好队长,现在出了这种事,说吧,怎么将功折罪!”
鲁亦同心说这是队长之命,难道我还抗命不成!不过自己急于立功,那也是事实。于是鲁亦同也不辩解,当下便表态,率部充当先锋,一定要将哈怒尔刺那贱种灭了。要说,鲁亦同对这个哈怒尔刺本就很是不屑,此刻更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话说,哈怒尔刺这会儿感觉正是十分良好之际,眼看自己身边的人马越来越多,个个都视自己为天人,俨然便成了说一不二的大王,哈怒尔刺一时有点得意忘形。
现在,哈怒尔刺的“哈怒军”队伍已经膨胀到了将近一千人,附近的金人此刻汇集在“哈怒大王”的旗下,那个可恶的张队长此刻只能漂在海上,开船走人只是时间问题。
哈怒尔刺军事素养乏善可陈,但胡里改金人一段时间以来没少跟金帝国中央打游击,所以明白人还是有的,于是,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被派了出去,沿黑龙江两岸警戒,之所以是警戒,是因为在哈怒尔刺和胡里改金人的脑海中,库页“工军”的那最多的一拨人马只怕还不一定能收到警讯,就算收到警讯,毕竟有这么远的距离,赶回的话,至少也是明天傍晚的光景了。哈怒尔刺和一众金人,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电报机这种神器的。
所以,当负责警戒的金人队伍发现库页“工军”队伍杀到的时候,其惊讶程度自然是无法形容的。
嗖嗖嗖,一阵箭雨飞向曹部的先锋船队。
这是钢丝滑轮弩‘射’出的箭矢,鲁亦同苦笑一声,随即便传令两艘先锋船靠岸,准备登陆之后,沿陆上推进。
“命令!,迫击炮火力支援。”不能不说,曹营长手里的家什还有有一些的,两‘门’迫击炮就是最威武的大杀器,就是这两‘门’迫击炮,才用了两次,总计才发‘射’了九发迫击炮排炮弹,然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让迫击炮发‘射’了。
现在,用迫击炮来压制岸上的金人弓手,是最好不过的了。
“轰,”校‘射’炮弹落在靠近岸边的江水中,急速窜起一个高高的水柱。
第二发校‘射’弹直接砸在了金人的阵中,一下子收割掉三条生命,并让一个家伙变成了瘸子。
随后两具迫击炮实施了一轮急速‘射’,十二发炮弹砸进阵中,轰轰轰一阵爆炸之后,金人的队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上!”
身穿全套‘迷’彩冲压式鳞甲的鲁亦同一挥手,三位同样是身穿‘迷’彩鳞甲的士兵就跳上了陆地,三个人端着步枪,猫腰往前冲去,冲锋过程中,不时会有箭矢‘射’在鳞甲上,在上了一层彩釉的鳞甲表面上崩掉一片彩釉,被‘射’中者只是感觉一痛,箭矢早就被鳞甲弹开了,再感觉一下,好像并无什么受伤的迹象。
岸上的金人警戒部队属于鱼腩级别的队伍,早先的一顿炮火就已经让这些金人丧胆了,现在也不知道哦“工军”妖人施了什么邪‘门’的法术,只见他们手上的铁管火星一闪,然后铁疙瘩扔过来,身边的人就莫名其妙倒下了。
“冲啊,冲------”一支利箭疾飞而至,‘射’在了鲁亦同的右‘胸’,鲁亦同只觉‘胸’口忽然一痛,顿时说不出话来,不过鲁亦同手上并没有闲着,端枪稍稍瞄准,手指一勾,硝烟中,就见那个金人弓手颓然倒下。
至此战局并无什么悬念,“工军”在“哈怒军”的眼皮底下靠岸登陆成功。迫击炮、步枪、手雷全火力投‘射’,这简直比长生殿神仙的法术还要邪‘门’!这仗没法打了!呆愣中的金人阵中,某个人忽然发一声喊,于是余下的金人一哄而逃。
第三百三十四章 哈匪跑了
八月二十六日,曹牧方率领北线“工军”主力大约千人,杀到了庙街。热门小说,最新章节访问:.。
“哈怒军”此时声势正旺,随着附近的土著乡亲陆续来投,哈怒尔刺麾下的人马此时‘激’增到了将近两千。在人数上,自然是“哈怒军”占优,而且“哈怒军”拥有众多的马匹,与曹部才拥有区区几十匹战马,可谓优势巨大。
当然,在鲁亦同看来,对面的土鳖队伍不过是乌合之众,是万万不能与“工军”的野战主力相提并论的。不过曹牧方可没有鲁亦同这么乐观,考虑到一大批军事物质落到了这帮“哈匪”手上,“哈匪”的战斗值绝对是不可小觑,所以曹牧方选择了首先与海上的韩焕章残部会合,曹牧方知道,这一战“工军”输不起,正因为如此,宁可保守一点,必须发挥己方全部的军事潜力。
八月二十六日这一天,曹牧方没有贸然发起进攻,“哈怒军”本来是严阵以待,但等了一天,“工军”只是在对面挖沟拉铁丝网,哈怒尔刺对此并不陌生,只是心中有些狐疑,这些“工军”难道要跟我“哈怒大军”就这么耗下去吗!
哈怒尔刺一点也不担心“工军”与自己对耗,看着已经运走大批物质之后依旧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质,哈怒尔刺觉得,哪怕是耗上一个冬天,自己这一方也不愁吃不愁穿,倒是对面的“工军”很快就会粮草不济。在哈怒尔刺的心目中,对方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认清形势,趁早坐船跑路,还能全师而归;当然,“工军”也有第二项选择,那就是不计代价进攻,然后被自己的哈怒大军打败,在陆上,哈怒尔刺以及一干大将都觉得己方军力大大占优,只须两千铁骑像‘浪’‘潮’一样一‘浪’接一‘浪’地冲锋,就能席卷“工军”,“工军”最后只能收拾残部从海上跑路。尽管哈怒尔刺现在越来越狂妄,但毕竟“工军”的船队确实厉害,那是明摆着的,在江上或者海上要打败“工军”那是毫无可能。所以,“工军”要在海上跑,就凭己方的那几只小划子,根本就拦不住。
“哈怒大军”连哈怒尔刺在内都打定主意,先取守势,凭险而守这种策略,在此之前也许“哈怒大军”不会选择,但姓张的那个糊涂“工军”首领修到一半的寨子看起来满坚固的,加上那种带刺的铁丝网留下来一大堆,此时正好用来反制“工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因此,“哈怒军”的将帅们打的就是“防守反击”的主意,等工军在坚固的堡垒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养‘精’蓄锐的“哈怒大军”强大的骑兵施以凌厉的反戈一击,“工军”顷刻就得玩完。
八月二十七日,天还才‘蒙’‘蒙’亮,开始枯黄的野草上摇曳着晶莹的霜‘花’,原野上笼罩着深深的寒意。就在这时,守军的哨兵留意到对面有了动静。
只见一个‘花’‘花’绿绿的圆球从“工军”的阵地上冉冉升起,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殿神仙飞升的神器吗!哨兵此刻的脑筋有点不够使,他想不明白,何以一个二个的神仙这段时间以来密集地在这里‘露’脸呢,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哈怒尔刺也被惊动了,当他看到远处的热气球高高地悬在半空中的时候,顿时感到非常的后悔,唉!真不该将缴获的热气球一把火烧掉的!原本突袭成功之后,那具热气球也完整地落到了反水的自己一方手上,不过,哈怒尔刺担心自己的神迹被戳穿,于是下令将那气球一把火烧掉了,要不然,现在自己这一方也能派人飞上天啊。不过哈怒尔刺随即一想,这是打仗,又不是耍把戏,犯不着跟这些喜欢耍宝忽悠人的“工军”一般见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飞上半天,那又能怎么样,有个‘毛’的用啊,咬我啊,你够得着吗!
“工军”升上热气球,当然不再是为了造神,这一次,这是真真正正发挥热气球本身的基本军事用途――用来观察、校‘射’。
“工军”发炮的首先是海军战舰“黑龙江”号,“黑龙江”号其实只有300吨,不过它装备了新式的75毫米长管炮,现在哈怒尔刺鸠占鹊巢的那个城堡正在“黑龙江”号两‘门’75毫米炮的‘射’程之内,本来嘛,城堡当初选址,就考虑了舰炮能够火力支援城堡防守这个因素,因而城堡理所当然地圈在了75舰炮的覆盖范围。
经过一番校‘射’之后,两尊舰炮开始不紧不慢地向城堡内发‘射’炮弹,虽然稍嫌原始的炮弹威力谈不上强劲,但城堡里有将近两千人和三千战马,随便一炮砸下去,都能砸上点什么,一阵炮击之后,城堡里面的“哈怒军”死伤了近百人和一百多匹战马。算起伤亡来其实比例并不高,但隔着老远就被人打死打伤一堆人马,还无法还手,也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还手,这一刻,军心开始动摇。
哈怒尔刺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现在一看,原来“工军”手上的宝物还真不是盖的,看来很多宝物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识过,哈怒尔刺不免在心里嘀咕,这仗不好打啊,嗯,得想想后路了。
在往城堡里砸了一阵炮之后,炮击停了下来,“哈怒军”的头领们开始大呼小叫,有人早就耐不住‘性’子,要率军出击。也是,就这么干挨打,不出击,实在是憋屈得很,因此,有人提出马上反击,这一点也不奇怪。
哈怒尔刺胆子不算大,但看着一帮血勇大汉个个都是一副悍勇无匹的彪悍样子,心中又燃起了取胜的希望。
于是,六百骑兵冲出了城堡,近两千马蹄轰然踏响大地,呼啸着向“工军”冲了过来。
韩焕章举着望远镜,目睹这一幕,感觉像有一两千敌军骑兵在飞速接近,给人一种异乎寻常的压力,韩焕章此刻心中有点发‘毛’,一大群战马奔腾起来,气势端的惊人。韩焕章甚至有一种错觉,感觉就像六百辆小车飞驰而来,那种气势实在是无人能挡。
对于“哈怒军”骑兵突击,曹部早有防备,随着战马冲近,地雷开始接二连三地爆炸,然后,迫击炮和舰炮几乎是同时发炮,地雷和炮弹的爆炸声中,“哈怒军”的骑兵一片人仰马翻。就算这样,骑兵队伍还在继续狂飙突进,战马上的哈怒兵士一边‘射’箭,一边催动战马全速向前。
直到骑兵队伍冲到铁丝网前,速度一窒,“工军”的步枪和霰弹枪开始‘射’击,与此同时,“流星弹”开始齐‘射’,一枚枚手雷也从空中砸进了冲锋的骑兵阵,硝烟弥漫中,铁丝网前死伤枕藉,后面的骑兵受此一阻,事实上已经失去了冲击的速度,至此,这一轮冲击宣告失败。
“工军”这边,也有伤亡,不过总体来说伤亡并不大,对方的骑兵‘射’出的弓箭对身穿‘迷’彩鳞甲的“工军”士兵威胁并不大,倒是部分骑兵在马上猛甩手雷,炸伤了不少“工军”士兵,尤以甩开膀子投掷手雷的“日勇”伤亡最大,第一‘波’骑兵冲击过后,点检伤亡,“日勇”死了二十三个,伤了五十九个,至于“工军”嫡系主力,伤亡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人。这让韩焕章感叹,到底素养不同!
残余的两百多“哈怒军”骑兵跑回了城堡,一看占不了任何便宜,哈怒尔刺拒绝了一切继续出击的建议。现在,哈怒尔刺已经在想退路了。
“哈怒军”头领们意见还没有统一好,这边,“工军”的75毫米炮又开始向城堡内发‘射’炮弹了。通过热气球的校‘射’,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不时会炸死炸伤一票人马,城内的“哈怒军”重又陷入了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
整个胡里改的人口原本就不多,青壮就更少,现在跟着哈怒大王的都是青壮,这些人本来想的是跟着哈怒大王吃香喝辣享受神仙一样的富贵,不料想,富贵倒是临‘门’了,抢了一大票“工军”的财物,但一下子就死伤了四五百号人,而且,面对“工军”的神炮,自己这一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这仗还怎么打!
打惯了游击的胡里改人当然不会选择硬拼到底,三十六计走为上,有人就主张马上跑路,哈怒尔刺自然从善如流,十分欣慰地同意了某一个手下“大将”的跑路建议,咱不跟你耗了!
老幼‘妇’孺早就载运着一批物质离开了城堡,要说,“哈怒军”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哈怒军”现在每人至少都有一匹马,于是哈怒尔刺一声令下,不一会功夫,哈怒大军的骑兵队伍就开了北‘门’,绝尘而去。临走的时候,哈怒尔刺让人四处放起了火,等到最后一骑跨出城‘门’,城堡之内已经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城堡毕竟只是建成了一小半,可供做燃料的建材还比较有限,于是烧了大半天之后,大火慢慢熄灭,等烟尘徐徐散去,已经是黄昏时机。
韩焕章远远地看着还散发着惊人热量的废墟,不禁叹了一口气,粮草已经付之一炬,哈怒军人人有马,追都没法追,只能看着他们跑掉。可恨!便宜了哈怒尔刺这孙子!
不管怎么样,城堡还得建,庙街这里不能放弃,如此,物质还得从库页岛运来。
几天后,韩焕章等到了运输船队,但随船队而来的有一个大煞星,那就是马奋,马奋一来,立即就解除了韩焕章北路开拓队队长的职务,曹牧方杀敌有功,由副转正,而韩焕章,则只好乖乖地跟着马奋回本部。
背后的废墟,感觉就像一幅先锋派的绘画,韩焕章摇摇头,战争跟艺术,难道真的扯不到一去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茅哥槟榔
庙街的局势算是暂时稳住了,曹牧方扶正,这是事前曹牧方绝没有想到的。[八零电子书]。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当然,上面同时也派了一个副手张海三过来,这个张海三跟了茅特首四年,曹牧方一点也不敢小觑,曹牧方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监军!
补充了物质之后,曹牧方吸取此前的教训,并没有急于扫‘荡’哈怒尔刺的匪军,而是步步为营,先是巩固地盘,重修庙街城堡。马上就是漫长的冰雪寒冬了,在寒冷的冬天,“工军”只能秉承一个守字诀,将庙街方圆几十里的地盘守住,就不错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利好的消息,虽说跑掉了一个哈怒尔刺,但不论是什么地方都不乏识时务的当地人,新的带路党出现了,而且还不只一个!有两个小部落的头领就选择坚决地把宝押在“工军”这一方。他们此前对抗过金国朝廷,无非是为了少受一些盘剥,现在,“工军”来了,非但没有盘剥之事,还给了若干好处,除了给好处,还画了大大的一个饼,在利益面前,傻瓜都会选择跟谁走。
“工军”表示,跟着大库页岛“工军”,前途那不是一般的好,粮食棉大衣还有饼干糖果等等统统不用愁,吃香喝辣,跟着“工军”享福,没得跑。
北线“工军”算是稳住了局面,让库页岛穿越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与北线“工军”情势反复相对照,南线海参崴这一路的“工军”,堪称是顺风顺水。
当韩侂胄率领船队来到海参崴的时候,海参崴的城堡已经初具雏形,原木加‘混’凝土的菱堡设计,加上强大的火力配置,在韩侂胄看来,就算来上万把金兵,也决计难以啃下这座堡垒。更何况这里的寒冬对于金兵同样也是作战的大敌,所以韩侂胄认为,“工军”在海参崴今年扎下这个钉子,在来年就会发展成一片不小的地盘。
通过跟土著的不断‘交’换,现在,海参崴的金角湾连陆上的地盘都属于“工军”了,在参观了金角湾之后,又听刘文斌一番讲解,韩侂胄不免感叹,这个金角湾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个良港。
为什么叫金角湾呢?韩侂胄看一眼沙盘,就明白了来由。话说这个金角湾,就像一只牛角‘插’进陆地,形成一个由陆地包围的“牛角形海湾”,牛角的尖头深深地顶入陆地的深处,而牛角的大头对着大海。小说txt下载http://.80txt/金角湾自西南向东北伸入陆地,“角”长约7公里。金角湾入口处湾宽约2公里,水深20~30米,湾内宽不足1公里,水深10~20米。海湾四周为低山、丘陵环抱,形势险要。从地形来看,简直称得上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赐予人类的超级天然良港。
要不是海参崴在气候上有些先天不足,金角湾作为良港在世界上完全可以排进前三位。可希参崴冬季结冰期长达100~110天(12月上旬至翌年3月中下旬),后世的‘毛’子有破冰船,借助破冰船‘毛’子照样可以通航不误,问题是这么一来,通航的成本就不是一般的高了,海军本来就是烧钱的买卖,‘毛’子的海军比别国的海军就更是烧钱,所以苏联解体,‘毛’子的国力一落千丈之后,海军只能砸锅卖铁,才能勉强维持。海参崴气候还有一桩不利于通航的劣势,就是海参崴在夏秋两季多雾,其中6~8月平均有雾日一个半月,有雾当然会影响通航,因此,海参崴虽然战略地位突出,地形超级‘棒’,还是无法称得上真正的良港。
不过,对于穿越者来说,海参崴再不济,也比库页岛的任何港口优良,无论是大泊和真冈,和金角湾比起来,金角湾远远要甩它们n条街。
韩侂胄的船队来了之后,刘文斌的炮击双城子时机也已经成熟,应韩侂胄所请,韩侂胄属下几艘战船参与了这一次炮击行动。韩侂胄跟着刘文斌,随船队沿绥芬河溯流而上,到了双城子之后,几十‘门’炮对着双城子一顿猛轰,打得城中的金人抱头鼠窜,金兵愤怒之极,还试图冲出城‘门’反击,结果被“工军”船上的炮火拦截,损失惨重,不得不龟缩回城。炫耀了一番武力之后,估计双城子也被打烂得差不多了,船队这才好整以暇地撤离。
韩侂胄心情大爽,可惜冬天很快就到了,海参崴这边“工军”无意发起新的攻势,接下来只是准备在海参崴筑城死守过冬。韩侂胄虽然意犹未尽,但也明白“工军”的这种做法是明智的选择,考虑到大宋对大理的战争已经开打,东海舰队要做的,就是随时准备在海上牵制金人,自己所领战船将来的主战场将是东海、渤海和黄海。于是,在九月初,韩侂胄的船队在海参崴的寒风中起锚,一路往南,直航大宋。
刘文斌随即也率领“工军”战船离开了,不一日,便回到了库页岛。
库页岛的冬天已经来临,雪‘花’纷纷扬扬,一幅北国的画卷摆在眼前,刘文斌哈一口气,在一队警卫的簇拥下,来到了东瑞镇指挥部。
“干得不错!你们南线不负所望,没让我们担心。干得好!辛苦了!”
面对茅庚的表扬,刘文斌笑道:
“这点事不值一提,不就是占领一些没什么人烟的地盘吗!海参崴是不错,不过,在没有巨轮的时代,随便找个河港或者避风的海湾,都能做港口,所以,海参崴的重要‘性’在本时代其实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金人那帮土著根本就没把这个金角湾当回事。呵呵!当然,他们手上不过就是一些小划子之类的小船,金角湾在他们眼里,还不如绥芬河岸边随便一个河汊有价值呢!”
这倒也是事实,金角湾与绥芬河的入海口还隔了好些距离,对于在这一带过惯渔猎生活的金人土著来说,在绥芬河打捞渔获才是比较靠谱的事儿,至于在大海里捕捞,就金人渔业的那点生产力水平,当然是很难‘摸’到‘门’道的。
“海参崴的金角湾在那帮土著手里当然没什么价值,但到了我们手上,就不一样了!总之,占了海参崴,顺利在那里扎下根,就是大功一件。”茅庚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们的北线行动,相比起来,就没有南线这么顺利了,损失也大了去了!眨眼的功夫,二十几万贯的钱就没了!被一把火烧了。唉!战争简直就是一个吞钱的机器啊!”
其实茅庚的话也有点夸张,庙街的物质是损失不少,但也不是毫无收获,这帐要看怎么来算,损失十几万贯那是有的,至于说损失二十几万贯,那就是茅庚的算法了。茅庚这些年来一直干的是有投入必有产出的盈利买卖,初次干这种赔钱的买卖,还真不是很习惯。刘文斌此刻心中就在想,我的大佬啊,难道你还真洋世的‘奸’商那样,要算上资金成本、机会成本之类的么!老大,这有点过分了!
于是刘文斌当即也为在场的穿越者算起了一笔账:
“西南的战事不是开打了吗!我听说正规的大宋士兵一天要嚼两片槟榔,五万兵,一天就要嚼掉十万片槟榔,随军的民工还不止五万,配给是两天一片,一天也要嚼掉三万片。一天十三万片,三文钱一片,我们可以稳赚两文,光是大宋兵发大理的槟榔消耗,就能让我们一天进账二十六万文,嗯,就是二百六十贯,一月下来就是七千八百贯,一年进账九万贯应该不成问题。”刘文斌顿了顿,看看茅庚并无气恼之意,于是继续道:“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相信龙久的判断不会有错,这一次军中大规模配发槟榔预防瘴气,效果要是不错的话,影响将是深远的,最终会像香烟一样,成为大宋乃至全世界流行的一种上瘾的食品,呵呵,与其说是食品,不如说是麻醉剂,哈哈,我想,到明年,茅哥槟榔一年为我们带来五十万贯的利润,应该不成问题,也许后年,槟榔这一块,利润就能超百万,所以,茅领导,你大可不必为我们的财政担心,光是槟榔方面的收入,就够我们与金兵打一打消耗战了。”
攻打大理,不能打无准备之仗,这一点大宋朝廷是再也明白不过的,其中有一个要面对的,就是大理国瘴气盛行的问题。为此,老彭郑重地向大宋朝廷提出,让远征大理的士兵和随军民工人人咀嚼“茅哥槟榔”,便能有效抵御瘴气之毒。
话说槟榔本就有祛毒防治疟疾之效,老彭又根据后世槟榔的制法,加了糖、酒和其他‘药’材浸泡,‘药’力提升的同时,也更容易上瘾了。这玩意是龙久第一个提出来生产的,龙久苦于现在无法从美洲移植烟叶,自己拿手的卷烟无法出笼,但没有卷烟,不等于没有别的替代品,槟榔这玩意其实跟卷烟差不多,在赋予“有毒防毒,无毒强身”之类的噱头后,慢慢的在军中开始以防治瘴气的医‘药’进行配备。此前在远征吕宋的时候,就试过让士兵咀嚼“茅哥槟榔”预防瘴气,发现效果不错,当然,那只是当做‘药’物,还没有发展到当成零食的程度。
但是这一次就不同了,大军作战,哪怕不高的非战斗死亡率也是难以接受的,所以,老彭的建议,被珍惜士兵生命的大宋朝廷欣然采纳,而今,出征大理的大宋士兵每天能嚼上两片槟榔,至今为止,将士们对“茅哥槟榔”的反应相当正面,所以,刘文斌的说法也许不错,到明年,也许全大宋上上下下都会咀嚼“茅哥槟榔”。
第三百三十六章 攻占建昌
此刻,在大理建昌府城内,陈‘玉’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吴熙递过来的槟榔,不情不愿地塞进口中,再看吴熙时,人家已经在津津有味地大嚼槟榔了。txt下载80txt--
在后世,陈‘玉’杰是一个烟枪,至今手指还是黄黄的,牙齿更是黄中带黑。但陈‘玉’杰对槟榔那玩意天生就没有好感,试过一次,此后就再也没有再嚼过了,拿陈‘玉’杰的话来说,“看到别人嚼槟榔就反胃”,好像有医家还指出嚼槟榔会引发口腔癌,于是陈‘玉’杰就更是敬而远之了。不过,后世的槟榔产业正是在一片质疑声中越做越大,号称槟榔产业已经做到了四百亿。台湾人当然是最早的嚼槟榔消费者,但湖南后来居上,据说槟榔产业400亿中就有三百亿是湖南人的贡献,其中90%的槟榔是湖南人生产的,70%的槟榔是湖南人嚼掉的。当然,槟榔作为一种能让人上瘾的零食,越到后来,就大有在全国范围流行的趋势,反正嚼槟榔的人是越来越多,也许再过些年,槟榔将会和烟酒鼎足而三,成为国朝新的经济增长点,成为纳税一大支柱。
陈‘玉’杰是江苏人,在陈‘玉’杰穿越之前的三四年里,逢人递上一片槟榔好像成了周围一些人的习惯,这令陈‘玉’杰感到非常无奈,不过陈‘玉’杰虽然讨厌嚼槟榔,但自己‘抽’烟也受人诟病,五十步当然不能笑百步——别人不指责我‘抽’烟污染环境就烧高香了,陈‘玉’杰自然也不会公开宣称嚼槟榔是恶习。
不料到了穿越到了大宋之后,陈‘玉’杰却嚼上了槟榔。一来,这当然是为了预防瘴气,自己保命要紧;二来嘛,作为一个有前途的大宋军官,陈‘玉’杰有责任起模范带头作用。话说,一开始大宋士兵对于槟榔这玩意多少也有点抗拒,但嚼了几次之后,很多人就上了瘾。你还别说,嚼槟榔还真有预防瘴气之效,天知道彭勤方‘混’了一些什么‘药’材在里面,但至少不会有三聚菁胺,大宋的化学工业还没有发展到能制出三聚菁胺的地步。不过,中‘药’里面的弯弯道道也不少,所以,陈‘玉’杰所嚼的槟榔是特供货,这种特供的牌子名为“熊猫”,据老彭说,“熊猫”牌槟榔绝无有害添加物,问题是,这个“熊猫”牌子的槟榔老贵了,一片竟然要十文钱,跟后世的熊猫香烟有得一拼。.tw[]
“熊猫”槟榔里面应该掺了某种香‘精’,应该还有酒,不过嚼在陈‘玉’杰口里,一样还是索然无味,陈‘玉’杰实在感觉不到这跟士兵们劣质的槟榔在口感上有什么区别。
嚼高档槟榔的陈‘玉’杰一点也没有享受的感觉,但陈‘玉’杰也明白,至少不能在人前表现出什么槟榔很难吃的表情,好不容易让一帮士兵包括将领们养成了嚼槟榔的习惯,从一个小众市场培育成现在这种规模,当然是来之不易,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官兵们嚼槟榔的热情。
大宋这时代,嚼槟榔事实上也算不得新鲜事物,比如苏东坡就有诗云“红‘潮’登颊醉槟榔”,可见槟榔在大宋本就是一种零食,只是不像穿越众如此地将槟榔上升到了产业的高度。
槟榔是穿越众着力打造的经济新增长点,现在看来前景值得期待,照这个趋势,也许一两年之后,槟榔产业就会成为穿越众的一个支柱产业。自己作为茅氏集团的股东之一,在槟榔产业中将大大地受惠,所以,现在,就算不能像槟榔代言人那样装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至少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面前的吴熙倒是颇有槟榔代言人的潜质!
“陈副参谋长,辛大帅请你过去一下。”来请陈‘玉’杰的是辛弃疾的一个贴身护卫,现在辛弃疾是大军主帅,话说这事也是军中未能料到的,谁知道在大军即将出征的时候,朝廷忽然就调回辛弃疾,除了有一个副枢密使的头衔,辛弃疾还是成都诸军都统制,马步军都总管,还身兼川陕安抚制置使,虽然陕西的大部分都在金国人手上,但大宋多少也有一些陕西的地盘,所以,辛弃疾这个川陕安抚制置使倒也还算靠谱,而且让辛弃疾挂上这个官职无非是好统筹调配川陕的军政资源,好让一切都能为大战服务。辛弃疾一长串职务的最后,则是西南招抚使,招抚使这个职务,是战时临时设立的掌管军政的官职,战时设立,战后就会作废。有了这一串官职,诸事自然好办,不用担心太多的掣肘,
总之,在一片错愕的眼光中,辛弃疾忽然就从南海的封疆大吏,摇身一变,变成了率军远征大理的主帅。
本来,这个征大理的主帅,事前谁也没想到竟然会选辛弃疾。
此时大宋的名将陆续凋零,“隆兴北伐”领衔出征的李显忠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故去,而三大将‘门’吴家、郭家、岳家之中,吴玠之侄、吴璘之子吴‘挺’是镇守四川的大将,人家早就是领军多年的将帅,可谓威名赫赫,此前坊间早就有传言,会由吴‘挺’出任远征大军主帅;而郭家,郭浩的次子郭杲此刻身为殿前副指挥使,由郭杲来当主帅,也足以压得住阵脚;至于岳家,由于风‘波’亭一案,岳家子孙目前在军中‘混’得最好的也就是一个岳琚,岳琚资历尚浅,自然是与大帅不沾边。
因此,远征大理的主帅,坊间传言,不是吴‘挺’,就是郭杲。
而事实上,吴‘挺’年岁虽然还只有五十四岁,但此时已经抱病在身,历史上明年也就是1193年吴‘挺’就去世了。除此而外,一则,吴‘挺’所部担当防备金兵重任,二则,吴此时已经差不多是割据一方的藩镇,不削他的兵权已经算是客气了,怎么还能让他再有机会去当大理王呢!所以,赵惇再弱,也断然不会让吴‘挺’再挑远征大理的重任。
最后,舆论看好的郭杲也没有坐上这个位子,倒是让辛弃疾捡了便宜。这里面当然有卢易见的一份功劳,对于郭杲这种传统的武将,卢易见自然是不会看好,而辛弃疾这两年没少在南海动武,自然了解火器的使用,也多少懂得一些配套的新战术,现在远征大理,包括吴熙的队伍也已经大量装备火枪火炮,要选帅的话,无论指挥能力和战术水平,在卢易见的眼中,自然是辛弃疾更胜一筹。
好吧!其实赵惇本人也很看好辛弃疾,这才是辛弃疾得以统军远征大理的最主要原因。
辛弃疾统军,对火器战术的专家陈‘玉’杰自然是格外重用。
重用陈‘玉’杰的第一件事,就是采纳了陈‘玉’杰的建议,成立参谋处,并且任命陈‘玉’杰为副参谋长,至于参谋长,辛弃疾也是深通平衡之术的,于是号称多智的郭倪便成了参谋长。
当陈‘玉’杰来到辛弃疾的指挥厅中的时候,郭倪参谋长和三个参谋已经在座了。
“好了,陈副参谋长也到了,现在我们来研究攻取会川府作战计划。”郭倪作为参谋长,一见辛大帅点头,立即就起身肃然宣布,嗯,看起来很正规的样子。不过随后,郭倪一声“请辛帅指示”就暴‘露’了这个参谋长在素质上的差距,慢说自比诸葛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在陈‘玉’杰眼里,郭倪甚至都不如在座的三个参谋。
辛弃疾摆摆手,示意汤参谋先说。
汤参谋也不含糊,当下便开始讲解起参谋处制订的会川作战计划。
其实这个会川作战计划,内容并不新鲜,不过是总结攻打建昌府战斗的经验教训之后总结的一个升级版攻城作战计划。
说起攻打建州府的战斗,原本的攻城计划是准备围攻十天半月,一个月能攻下建昌城也不算坏,毕竟建昌城是一座坚城,远远不是吕宋蛮夷那种粗糙的城堡可比的。
但事实上,攻打建昌城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轻松就将建昌城拿下了。事后总结,一致认为,原本根本就不需要三天时间的,问题是,炮兵的炮击技术还是稍嫌烂了一点,从火炮就位、架炮到试‘射’,再到数炮齐‘射’,大宋的炮兵们就折腾了一天多时间,所以把时间耽误了。
半空中有热气球校‘射’,这本就让信神拜佛的大理守军感到惶恐不已了,更令人绝望的是,城墙上包括城墙内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大理守军在爆炸中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受伤的也丢了魂,几乎是一瞬间,城墙上的守军就跑了个干净,一个个都跑得离城墙远远的,只求佛祖保佑,千万不要有那种追命夺魂的响雷砸到自己才好。
这还不够,按照事前制定的战术,大宋并没有趁着城头空虚贸然蚁附攻城,而是又靠近架起了迫击炮,然后嗖嗖嗖,纷飞的**飞向了目标,在城墙上,城墙前后掀起了新的一轮爆炸狂‘潮’。
当大宋的军士奋力攀上城墙,他们发现,除了死人和不能动弹的伤兵,城墙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抵抗的活人。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后勤制胜
攻占建昌府出乎意料的顺利,这让西南征讨军上下信心爆棚,一个个开始预测对接下来的战局,甚至传出了一种说法,曰“两个月扫平大理国”,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种说法竟然有不少人认同。(..tw好看的小说--
辛弃疾和参谋处的人当然不会盲目乐观,不过,经此一战,大家在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当然就会大胆一点,所以,这个攻占会川的作战计划,将攻占会川的时间定在了五天以内。至于具体的攻城战术,建昌一战就是最好的范本,作为心气正高的参谋处成员,就建昌一战进行了仔细的总结,挑出了若干不足,然后一一列出了改进的措施。话说这就是设立参谋处的一大优势,在此之前,大宋更多地依赖某个将帅的个人能力,他的战略战术才能决定了战争的走向,而如今,有了这个参谋班子,就形成了一个指挥调度团队,或许自此以后,这个参谋班子中就会不断涌现出优秀的战术指挥员,而他们又将是深谙团队协作的将才。
尤其让陈‘玉’杰感到欣慰的是,这是一个学习型的参谋团队,他们如饥似渴地通过实战消化吸收新型作战的‘精’髓。不能不说,战争才是一部最好的教科书,经此一战,大宋的这批将士在使用火器方面进步神速。现在陈‘玉’杰开始有了危机感,自己所懂得的战术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掏,比如介绍“步炮协同”,这帮同僚很快就懂了,然后又有新的问题提出来,陈‘玉’杰担心,也许过个半年一年,在他们面前自己再也拿不出新的‘花’样。
陈‘玉’杰的担心当然是多余的,事实上,这帮菜鸟现在是对新的战术倍感新奇的阶段,见识了75毫米火炮的威力,就以为是神乎其技的大杀器了,光是这,就够这帮人消化好一阵子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
话说这个会川府,在唐初还属于大唐辖下,安史之‘乱’后才被南诏所占,后来大理国取代南诏,会川府就属了大理。会川府在后世名叫会理,是有名的矿产之乡。贺驰安早就在嘀咕,声称别的地方可以不占,但会理一定得把它占了。没别的,就是因为会理产“白铜”,这个“白铜”其实就是铜镍合金。在后世,会理901矿是国朝最重要的镍矿之一,而镍金属是重要的战略资源,无论枪管和炮管,掺了镍之后,各项指标都会大幅提升,所以,除了卢易见,贺驰安也是积极主张对大理开战的穿越干将。
会川的守军不过四千,加上城中的青壮,也能凑出一万人来,但大宋西南招讨军这会儿正士气高昂,加上武器方面差距犹如天渊地别,所以郭倪根本就不把会川府放在眼里。
郭倪不满足于汤参谋的作战计划,主张一面派兵围攻会川府,一面另派一军推进到金沙江一线,威胁谋统府,一傒攻下会川,便迅速挥军渡过金沙江,然后取谋统府,直捣大理。
等郭倪吐沫横飞地讲完,辛弃疾便拿目光示意,现在是该你副参谋长发表看法了。
陈‘玉’杰清了清嗓子,这个举动是基于这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槟榔味,就在刚才,连辛弃疾也顺手将一片槟榔丢到了嘴里,这会儿正在优哉游哉地嚼着“熊猫”槟榔,‘弄’得陈‘玉’杰也觉得自己的嘴里堵了一团槟榔纤维一般。好吧,意识集中,不要被槟榔分散‘精’力,陈‘玉’杰稍稍措辞,便说道:
“大军作战,粮草乃是第一要务,我军进军以来,受限于建昌、会川之高原地势,以及山川,粮草转运大为不易。我军愈是深入,粮草转运愈是艰难。我觉得,打大理,两军阵前作战当然至关重要,但以我军在武器方面的巨大优势,在阵前击败战力本就不高的大理军队,应该不是甚么难事。是以,要彻底地打败大理,我还是那句话,这取决于我们粮草军需转运的能力,也就是说,我们的后勤能够支持粮草军需运多远,我们的大军就能打多远!反之,若是我们的后勤跟不上,粮草军需无法及时运送军前,那我们的军队就应该谨慎进军。”
“陈副参谋长所言不错,由建昌至会川,再到谋统府,这一路山川,我军骡马不足,只能动用大量民工,即便是如此,粮草军械运输仍然是难以满足前线所需。正所谓‘欲’速不达,我军还是步步为营稳步推进为好。”
辛弃疾回想当年,自己追随耿京,初时军势何其鼎盛,衰败起来又是何等迅速,如今自己为帅,已是知天命之年,此次能统军可谓机会十分难得,当然容不得出现什么难以挽回的败绩,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辛弃疾首选的战法就是稳扎稳打。
想想也对!若是失败,辛弃疾的荣辱事小,怕只怕刚刚奋发起来的大宋再又回到“惧战”的老路上去。深知大宋政治生态的辛弃疾,自然是不能不虑及这一点。
这才对嘛!“宁停三分,不抢一秒!”辛大帅,我看好你!
辛弃疾说完,郭倪还想说什么,此时‘门’外一声报告,然后就见电报员捧着一封电报进来了。
“报告,毕再遇部来电。”
“念!”辛弃疾‘交’代完,随口就将口里的槟榔残渣吐到了地上,陈‘玉’杰心道,我的辛大帅,果然有一股粗犷的匪气啊!当然粗犷是说得好听一点,说得不好听一点,大帅你太不讲究了吧。
不知道毕再遇的电报内容都是些啥,应该是好消息吧。这个毕再遇在历史上也号称名将一枚,在开禧北伐时,大宋的其他将领被金兵打得一推再退的时候,毕再遇的表现却很是抢眼,是大宋将帅中不多的亮点之一。当然,那是后话。但名将就是名将,据陈‘玉’杰观察,这位毕将军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志军有方,即便是火器训练方面,也丝毫不落下风。
“我部已顺利抵达会川府,会川守军闭‘门’死守,我军正在部署合围。”
原来是到了会川,可原本的任务是作为先锋进抵会川,就地警戒,等待后续诸军,再行合围,没想到这位毕再遇竟然想用三千兵就合围会川!
可辛弃疾只是点点头,并无批评毕再遇的意思,也许在他心目中,三千大宋强军合围会川城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哪怕会川城内足有一万出头的敌军!事实上,自从确定啃槟榔可以预防瘴气,辛大帅就给自己队伍的战力普升一级,瘴气不能为害军中,战力自然有加成。在辛弃疾眼里,大理这些杂牌军就算有一万之众,恐怕也未必是毕再遇这三千宋军的对手。
要说,大宋将帅现在的自信心真是有些爆棚,连求稳的辛弃疾也不例外。
“传令,后续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进抵会川,合围之。传令,必须保证前方粮草军需供应,陈副参谋长说的对,我们能运得到,才能打得赢。”说罢嘴角涌起一丝笑意,说道:“大理人坚壁清野,想得倒美!他们想不到我们这一回有日本劳力,这些日本人拿得少,干得还多,嘿嘿,有了这帮劳工,后勤的问题就不是甚么问题了。哈哈!”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带一路
宋历十一月初二,大宋西南招讨军攻克会川府。[.tw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翌日,《大宋京报》第一时间就报道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报道云,分离出去四百多年的会川府昨日被我强大的大宋天兵攻占,因为安史之乱被异邦趁虚强占的华夏神圣领土终于回到了华夏怀抱,可喜可贺。
不能不说,有了电报这个神器,大宋的报业迎来了新一轮大发展的契机,而本次征讨大理,更是让《大宋京报》的发行量直线上升。
上次大军收复建昌府,《大宋京报》也是在昔日刊登了报捷的消息,当日的《大宋京报》一出,不到两个时辰,便销售一空,搞得很多人欲求一张《大宋京报》而不可得,此后,《大宋京报》的订量便一举突破八万大关。这第二场大捷的消息发过来之后,《大宋京报》的印量直接就按十万付印,结果果然不负所望,除了五万份《大宋京报》发往地方,临安留足的五万份在两个时辰之内被大宋爱国民众抢购一空。
应该说,大宋的文化娱乐生活堪称是本时空登峰造极,酒肆勾栏、杂耍傀儡戏之类的,应有尽有,但这种文化娱乐生活再是丰富,毕竟是小制作,怎么的也无法与大战这样的大戏相比。再说欺负大理这种事,分明没什么风险,属于讨喜的范畴,百姓乐得轻松围观,因而这一段时间满临安街谈巷议的焦点都集中在这个上头,你要是搞不清辛大帅的大军的进展,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所以,《大宋京报》自然就火得不行。
《大宋京报》作为官方权威报刊,自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大宋京报》是朝廷的喉舌,刊载的消息足够权威,这是《新报》之类的其他报纸所不能比拟的。不过,《新报》也有《新报》的招数,那就是围绕大理之战做深度报道,还有就是战地记事和花边新闻,这些都是俘获读者眼球的不二法门,事实上,胜利的战果固然能振奋人心,但生动有趣的实战报道以及添油加醋的夸张描述才是普罗大众的最爱,所以《新报》也是仅次于《大宋京报》的大战受益者。要知道,贺驰安就在前线,在客串战地记者的角色,而文元已经从库页岛回到了临安,这个报道的阵容可谓相当豪华。[.tw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贺驰安在后世也算是某个小圈子里的笔杆子,而文元号称有一枝生花妙笔,加上穿越众熟知炒作的种种诡异途径,《新报》要文笔有文笔,要概念有概念,要血肉有血肉,这一场战争被《新报》充分借势,《新报》发行量本就在《大宋京报》之上,借这次开战的东风,《新报》的发行量竟然一举突破十二万。在大宋这个时代,当真是一大奇迹。
文元本来被茅庚叫到了库页岛,在库页岛,文元的确也帮了茅庚不少忙,但茅庚最终还是让文元离开库页岛返回临安,因为茅庚意识到临安这个阵地万分重要,不但不能削弱,相反,还得加强。这么说吧,穿越众要想在库页岛大发展,还要主动对抗金兵,没有大宋的支持几乎是不可想象的。穿越众更需要文元在临安进行公关和各种活动,以便争取更多的资源,毕竟文元在临安早就是如鱼得水,以他的能力,无论是为茅氏集团赢得真金白银或者各种战略物质,乃至人口,以及宣传造势,文元的作用,在临安都比在库页岛的作用大得多,因此,文元带着使命,又回到了熟悉的临安。
而贺驰安之所以跟着大宋的大军前进,还自命战地记者,其实更主要的是盯上了云南那边的矿藏,尤其是会理的镍铜矿,贺驰安绝对是志在必得,当然,这也是穿越者志在必得的。只不过,穿越领导层并没有要求贺驰安采用贴身紧逼战术,就像现在这样,贺驰安干脆就跟在大军之中,仿佛不跟着,会理的铜镍矿就会旁落似的。
攻占会川的第五天,西南征讨军的前锋继续南进,而辛弃疾的指挥部,也顺势前移,推进到了会川城内。
辛大帅进了会川城,军务安排妥当之后,在郭倪和陈玉杰的安排,辛弃疾接受了《大宋京报》著名记者刘过和《新报》特约记者贺驰安的采访。当然这个主意,最先是出自陈玉杰,不过郭倪在这件事上出乎寻常地积极,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张罗了起来,而辛弃疾这两年来没少跟媒体打交道,深谙运用舆论的法门,自然是不会拒绝。
当着两位记者的面,辛弃疾侃侃而谈,首先谈的,当然是此次征讨大理的正义性。对此,其实出征之前,报纸上就有了基调,辛大帅现在只是在原有基调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挥了一通而已。说到征伐大理,大宋照样祭出了“自古以来”这个词儿,因为历史上,汉武帝收服西地南夷,设云南县,大理这地方,就是昔年“云南县”所在,所以,它自古以来就是咱华夏的地盘,后来鹊巢鸠占,现在大宋出兵收回故土,这毋庸置疑是正义的,大理国国王理应尊重历史,认清形势,将华夏故土归还。设若大理国段氏幡然悔悟,顺应形势,放弃对大宋天兵的抵抗,大宋投桃报李,可仿照昔年钱俶纳土归旧宋事,便可封王安享晚年。总之,抵抗是徒劳的,大理段氏应该识时务,懂进退,不要做螳臂当车的傻事,云云。
应贺驰安所请,辛弃疾还评价了大理的政治经济情况。说到大理的君权统治,辛弃疾表示,大理这里“君不君臣不臣”,大理高氏一族权势熏天,致使大理军政混乱,内乱频仍。此外段氏治国乏善可陈,而一味崇佛大修佛庙,罔顾民生,致使国力凋敝,百姓穷困。也正因为如此,大宋天兵远征伐大理,正是解民于倒悬,吊民伐罪,此之谓也。
大宋当然有资格攻击大理国的民生状况,事实上,历朝历代之中,宋代的确是最关注民生的一个朝代,比起大理国来,大宋民众的生活水平自然是要高上不少,所以辛弃疾说“解民于倒悬”这句话时,显得底气十足。
而后话题转到对今后大宋收复大理之后的规划,辛弃疾对此早有准备,第一便是要恢复西汉“云南”地名。辛弃疾说到这里,作为采访记者的贺驰安和在旁边打酱油的陈玉杰都不免感叹,汉武帝这位皇帝尽管在民生方面一塌糊涂,但不能不说,他开拓的地盘还真是不老少,在中国历史上的确算得上居功至伟。若是没有汉武帝,只怕中国掉起“自古以来”这句文来,底气就远远不会那么足。
接下来,就轮到辛弃疾发挥了。
辛弃疾指出,大宋收回大理改回“云南”之后,将按照“一带一路”的思路在十年之内将大理建设成繁荣富足的大西南。
“一带”就是利用云南的矿产优势,发展“矿产带”。在这一点上,辛弃疾作为前任的五矿控股掌门人,自然是有足够的发言权,辛弃疾指出,云南的矿产资源异常丰富,在此之前只是零星开采,不足以形成经济规模。在大宋恢复对云南主权后,大宋将以五矿控股为龙头,通过招商引资,吸引大宋有实力的商家投资云南,建设“矿产带”,开采铜矿、锡矿等一系列大型矿山。这些矿山的开采,将带来滚滚的财源,足以让云南本地的百姓生活上一个台阶。辛弃疾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信心满满,不错,辛弃疾完全有资格这么说,当日成立五矿控股,辛弃疾先后在江西、荆湖南路布局,之后又在海南岛布局,一个“矿产带”的成功开采,无一例外地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当地的百姓收入水涨船高,民生得到改善,那是妥妥的。
两位记者当然心知肚明,辛弃疾这是在为大理人民画饼,不过这个饼画得并不夸张,看起来还满是那么一回事的。而贺驰安本来就是来占地挖矿的,话说云南在后世,既是“铜都”又是“锡都”,不过现在,贺驰安最看重的,还是镍。
大力发展“矿产带”,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在座的对此并无疑义,贺驰安还顺势给辛大帅戴上了一些个高帽,搞得辛大帅兴致更加高涨。
说完“一带”,辛弃疾便爆出了“一路”的远景规划,这个路,当然是“要想富先修路”的那个“路”,不过辛大帅很显然不满足于只在云南境内修路,辛弃疾提出的这个“一路”就是一路修到印度洋的“西南丝绸之路”。
汉唐的丝绸之路走的是北线,到了大宋,北线这条丝绸之路被西夏西辽截断了,结果“丝绸之路”换成了海路,“丝绸海路”经南海,走马六甲,通向中东和欧洲非洲,为大宋带来了滚滚的财源。不过,若是在西南直接开出一条通向印度洋的“西南丝绸之路”,起码四川云南就受益匪浅,相信两地的商家必定是举双手赞成的。
辛弃疾有如此说法,其实也不奇怪,话说克拉地峡那边,就是沟通两洋的,一头就是印度洋,克拉地峡如今是大宋地盘,可惜这块飞地跟大宋不相连,辛弃疾的想法很简单,收复云南,顺势将克拉地峡也连成一片,那岂不是好!
只是,蒲甘(也就是缅甸的前身)国要是听说这番话,一定会不乐意的,直通印度洋,只有从我的国土上横过去,这不是要明目张胆准备占我蒲甘的地盘吗!
真腊自然也不会乐意,瞧瞧这说法,大宋这是要往西南无限制扩张啊,这兆头可不好!真腊国现在刚刚打败占城,尽管胜了,还是大胜,连占城的都城都占了,但真腊国力也消耗相当厉害,真腊这时候可不想再与大宋开战。
;
第三百三十九章 遇水架桥
辛大帅的大军攻下会川之后,兵锋直指大理国重镇谋统府。热门小说
这个谋统府,是大理都城北边的最后屏障,谋统府若是失守,大理都城就将直面大宋的征讨大军。
正因为如此,大理相国高观音政不得不亲临此地坐镇,准备严防死守来着。
话说谋统府这里,这十几年间都是高贞明在经营。十八年前,高贞明被高观音政的父亲高观音隆拥立为大理相国,结果他这个相国还才做了几个月,就被效忠于前相国高寿昌的阿机从相国位置上揪了下来,高寿昌重新坐上了相国的位置。不过两年后,高观音隆的儿子高观音妙又起兵将高寿昌赶下了台,高观音妙自己当上了相国。
高贞明好歹过了一把相国瘾,也想开了,这个相国是族叔高观音隆扶上台的,自己得有自知之明,还是自己实力不济啊,那就干脆老老实实呆在谋统府一心一意经营好自己的地盘好了,族叔高观音隆和高观音妙父子对自己不错,自己投桃报李,当然要支持高观音妙当相国。
三年前高观音妙撒手尘寰之后,高贞明又旗帜鲜明地支持高观音妙的弟弟高观音政继任相国,高观音政也不含糊,回报高贞明的支持也是极为丰厚,甚至丰厚得有些离谱。两年前,高贞明去世,在高观音政的一手操办下,高贞明被谥为义地威天聪明仁皇帝,各位看官看看,大理国这种搞法,这是不是有点荒唐!难怪大宋的报纸要大肆批判大理国,实在是太不讲究了,“不忠不孝”,不知礼义廉耻,总之一塌糊涂。
对于大理国高氏一门来说,他们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过分,因为在大理,近一百年来的潜规则就是段氏做皇帝,高氏做相国。九十多年前,高氏的英明祖先高升泰一度取代段氏当了皇帝,他的国号叫做“大中”,嗯,也就是说高升泰当了“大中国”的大王,不过,高升泰的皇帝只当了两年,又把皇位归还给了段氏。从此以后,一直就是段氏做皇帝,高氏做相国。
前头说那一段,清楚地表明,高家的人做相国,那是高氏一族自己来决定,皇帝也无法定夺。而看起来高氏内部竞争可谓十分激烈,很多时候还不得不诉诸于“武力竞选”之道,这在大宋君臣看来,大理国的政治生态简直就是奇葩一朵。
好吧,这十几年算是比较消停的了,哥哥高观音妙干了十三年相国,弟弟高观音政在三年前接手,三年的时间,这位置总算坐稳了,但倒霉的是,大宋这时候却挥兵入侵,而且大宋的攻势之猛出乎意料,才一眨眼的功夫,建昌会川就丢了。[txt全集下载]
高观音政气急败坏,谋统府不能再丢了,于是高观音政调集援兵,自己也坐镇此城,准备严防死守,挫败宋军的进攻。
守谋统府,自然要借重天险金沙江,宋军要攻谋统府,当然就得渡过金沙江。不过金沙江的所有船只,都被高观音政下令一把火烧了,此外,高观音政还下令坚壁清野,这一连串的措施安排下去,高相国认为,宋军渡河必定大费周折,说不定大理军还能抓住机会搞一次“半渡而击”,也许,就此可以击退宋军,亦未可知。
这一天的早上,大理的一队斥候骑着矮小的云南马,例行沿着金沙江巡逻,到了一处水流平缓的河段,他们登时发现情形有些不对。
对面那是在准备干什么!
只见对面的一大帮人正在忙碌着什么,咦!其中有两个怪物,在冒黑烟了,反正对面的场面很大,还乒乒乓乓轰隆隆的,这动静太大了。不过,这帮宋兵在对面闹这么大动静,又有什么用处呢!好!你们喜欢闹腾就闹腾吧,过不了河,这不是白费劲吗!在这帮大理斥候眼中,没有船,河对面怎么倒腾都是毫无意义,明摆着嘛,河面上看不到半只船,难道宋兵能飞过来不成!
一想到飞,倒是听说宋军中有一种神奇的魔球,能够把人带到天空之中,但上头说了,就凭那玩意,根本就不可能让大军渡河。
所以这帮斥候干脆下了马,爬上一个土坡,准备将对面的宋军动静看个明白,到时也好跟上司回话。
不过,这帮看热闹的大理斥候马上就被对面的宋兵发现了,不多一会儿,忽然天空中就有两个黑点朝这边飞来,一瞬间两个黑点就来到了眼前,变成了一个手腕粗的灰色物事,不不不!不是手腕粗,好像比脚脖子还粗,待到想要分辨到底有多粗,两个玩意已经落在地上轰然爆炸开来,好在落地爆炸的地方足有十几步远,只把这帮斥候吓得够呛,人却是连毛也没有伤着一个。
不过这已经够了,一个家伙大叫一声:“娘啊!宋人的流星弹厉害!”,大理军中倒是置办过“流星炮”的,所以,迫击炮炮弹也被理所当然地理解为流星弹了,军中传说宋人的“流星弹”都是大号超大号的,比大理辗转置办的小号“流星弹”威力大了不是一点半点,所以,斥候中自然有人连呼厉害。
眼看又有两个黑点从河对岸飞过来,这一队斥候再也没有心思看热闹了,一个个飞速爬上马背,在身后两声爆炸中狼狈而逃。
金沙江东岸的宋军其实基本上都是工兵,这会儿,他们已经在后边的平地上组装起了两段桁架,而在河边的工兵军士也已经打好了桩,组装起了一个简易的浮桥基座。
工兵们将两段桁架整体运到了河边,然后将桁架装到基座的粗大铰链上,装好之后,牵引绳挂到了两台拖拉机的拖车挂钩上,拖拉机吭哧吭哧向后面开去,便只见左右两节已经连成一体的桁架慢慢竖起,过了最高点之后,便缓缓往河中倒去。在拖拉机牵引绳的控制下,桁架徐徐放下,最后呈水平延伸到河中。
随即一队工兵三下两下就在两根悬伸出去的桁架上搭好钢管,嗯,就是后世搭脚手架的那种钢管,搭好之后,另一队工兵便飞快地往钢管上铺设木板,不一会,就建好了第一节浮桥,嗯,倒像是一个悬伸到河中的简易码头。
下一步,就有专事安装桁架桥墩的工兵上前,开始像堆积木一样,一段一段地加高类似于后世塔吊标准节那样的桁架桥墩,只不过这种桁架桥墩远比后世的塔吊标准节小,也就是八十公分长四十公分见方,两个人就能轻松安装。每装上一节,就往水中沉下去一节的距离,只要没抵住河床,就继续安装新的一节,直到深深地扎入河床,再扎不下去为止。
如此,第一节浮桥就宣告完工,而后就是重复如同第一节的搭建工作。
不错,其实就是后世塔吊设计加脚手架设计的混合版本罢了,但你别说,这还挺管用的。这个设计主要是林礼士的贡献,他生产假冒伪劣钢产品的时候,可没少生产脚手架钢管,靠着多年跟建筑业打交道的经验,很轻松就将后世建筑业的技术借鉴了过来。这种设计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是大量用到螺栓螺母,这时代螺栓螺母价格并不便宜,但大宋不差钱,一下单就是五套,这次远征大理,军中就配备了两套。
吴曦踏上修建中的浮桥的时候,浮桥已经搭建了大约一半的长度了,时间已经是临近中午,看来到傍晚的时候,整座浮桥应该就搭建好了。
对此,大理的将帅当然不会坐视,此时大队大理军开到了河对面,再无能的将军也知道,必须阻止宋军架设浮桥。
浮桥越是往前延伸,就越是在大理军羽箭的射程之内。
不过,当大理的军兵蜂拥而前准备施放如云的羽箭阻止宋兵架设浮桥的时候,大宋阵中那该死的“大号流星弹”便开始发威,这次可不是两发两发地发射,而是一打就是十二发,大理军兵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死伤枕籍。即算是如此,大理军并没有就此退下去的意思。当然,大理军此时有了顾忌,阵型只好分散开来,射出的羽箭也变得稀疏了起来,对架桥的威胁自然就弱了。
而让大理军绝望的是,大宋的架桥工兵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能将浮桥加上一个顶,没过多久,顶上也铺开了木板,木板还是阻燃的那种,就算是火箭射在上面,也没什么用处,至于施工的正面方,巨大的盾牌竖立在那里,工兵们前有盾牌护着,上有顶盖罩着,可以说,大理军的羽箭如雨对大部分的工兵并无丝毫威胁。
尽管如此,安装桥墩的工兵还是不得不顶着羽箭进行工作,不时会有人受伤被换下去,不过茅氏搪瓷鳞甲的防护力真不是吹的,工兵顶着羽箭攒射基本上可以坚持将一个桥墩安装沉降到位,干完之后,或许会受一点轻伤,再换上生力军接着干就是,貌似就是速度稍稍慢点,浮桥照建不误。
浮桥快要接近对岸的时候,宋军几乎将所有的炮火都集中起来朝对面轰击,只留出了正中的一段,那是担心炮弹落到辛苦建造的浮桥上。
而浮桥上也冲上来两百士兵,一人配备了三杆步枪,盾牌一撤,几乎在一瞬间,浮桥上就射过去一千二百发子弹,正对面的大理军士兵悠忽间倒下一大片。
派来组织架桥的兵士不过两千,结果这一阵大宋枪炮齐鸣,一下子就打死打伤差不多一千号,这仗没法打了,余下的大理军终于崩溃,争相逃命去了。
浮桥很快就搭上了对岸,随后就是大军轻松渡河,再也看不到大理的守军。
吴曦大笑,心说这样的架桥法子真是太给力了!哼!大理人想得倒美!想凭借金沙江就阻挡住大宋天兵,真是好笑得很!嘿嘿,咱大宋天兵,有神科技,没船照样能渡河。
;
第三百四十章 战后规划
会川府辛大帅的节堂内,此刻大理皇帝‘私’下派出的密使正惶惶不安地站在辛大帅的面前,不用说,他是来试探辛大帅的底线的。(..tw无弹窗广告),最新章节访问:.。
“坐吧!你家王上派你来,是来议和的吧!”这时候派这么个人来,这个大理皇帝应该是怕了。
段晋南迎着辛弃疾的目光,看到的尽是一股威严的凛然之气,段晋南急忙收回目光,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作为使节,当然不能失了气度,不能让宋人将堂堂大理国看轻了,不过话虽如此,见到面前的辛大帅,段晋南还是不能不感到阵阵心虚。
对于这个大宋的大帅,大理国君臣都是久闻其名的,辛弃疾的词作直追苏轼,此前只是闻名罢了,想不到见到这位偶像的时候,却是这种场合!人家的鼎鼎大名,端的是如雷贯耳,如今一见,面前这位大帅儒雅之气倒也不缺,不过这位大帅身形高大,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在传说中文武双全、政商通杀的神奇人物面前,哪怕是自认见过大场面的段晋南,此刻也有点撑不住场面。
“不错,我国皇帝派段某前来,就是为了消弭战祸,来劝辛帅罢兵休战的。向闻大宋是礼仪之邦,辛帅尊崇圣人之学,圣人以仁义为本,我皇尊儒重佛,百年来与大宋皆是礼尚往来,并无开罪大宋之处,不知大宋何故兴大兵来犯。”
段晋南也知道这些话都是废话,但即便是废话,这样的开场白也不能不说,大义嘛,总是先要握到自己手上对吧!说完这段话,场中便有人哼了一声,这也是意料之中。
接下来段晋南还是要面对现实,于是低眉顺眼地说道:
“目下大宋既然已经取下建昌府和会川府,我皇为了消弭战祸,与民休息,故遣我前来拜会辛帅,我皇愿将建昌府和会川府赠与大宋,双方就此罢兵议和,以金沙江为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辛帅以为如何?”
陈‘玉’杰心道,这个姓段的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不识时务,嘿嘿,这个时候还心怀侥幸,真是好笑得很。不过想想国家间讨价还价也很正常,倒是乐得看辛大帅是如何一副态度。
“辛某这一次率兵出征,乃是来讨还汉唐旧地的。贵主上占了这里自称一方大王已有两百多年,也该知足了,也足见大宋对贵主上是仁义之至。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贵主上理应识时务,顺应大势,放弃抵抗,归顺大宋,此举方为造福万民,乃是最大的仁义。贵主上尊儒崇佛,当然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贵使也应有自知之明,贵主上当政这些年,境内兵戈不断,臣子争权夺利,贵主上却只能听之任之,这个皇帝当得有点不伦不类,这样的皇帝不当也罢!还不如归顺我朝,可以颐享天年。求书网.qiushu该信佛信佛,该享富贵便享富贵。还有一宗好处,便是后世千秋万代都会传诵贵主上为华夏统一所作之贡献,何乐而不为哉!”
“这个。”
段晋南也痛感段家这个皇帝当得有些窝囊,段智兴当了皇帝之后,高家内部就为了争国相之位几次发起内战,段智兴这位大皇帝竟然只能在一旁旁观,作为段氏族人的段晋南,每每心生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辛大帅言语间只是小小地打击了一下段氏皇家,更多的当然是要让段家就此归顺大宋。不过,威‘逼’利‘诱’的力度还不够,于是辛弃疾开始加大力度:
“贵主上当政政令不出大理,这个且放到一边,问题是,贵主上治下的大理,民生更是一塌糊涂,这个,辛某就不能不好好说道说道了。贵主上当政二十年,请问有何改善民生之举!贵主上不但不曾‘花’费‘精’力改善民生,反倒是靡费民脂民膏大修寺庙,如此,所谓尊儒重佛,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贵主上还敢标榜甚么仁义!仁义之说,贵主上也配谈么!辛某正告贵使,贵主上所占华夏大好河山,是时候归还我大宋了,只要贵主上归顺大宋,辛某相信,佛祖会保佑他长命百岁的,大宋朝廷仁慈之至,也不会亏待大理国皇室。也顺带跟你说一句,这里的百姓一旦归附到我大宋治下,将来便可像我大宋百姓一样,文明富足,安享太平。”
段晋南听了不免在心里嘀咕,要说民生凋敝,多半的原因却是因为高家为了争夺国相之位连续三年征战不断,这才引致国势蹇迫。至于段智兴大修寺庙,对于国力本就不强的大理国来说,当然也有雪上加霜的嫌疑,好吧,在大义上,跟你辛帅争也是白争,算你说的有理,总行了吧。
说完这一番话,辛帅依旧觉得意犹未足,便示意一旁就坐的陈‘玉’杰道:
“陈副参谋长,你跟他说说,我大宋收复云南全境之后,发展云南的计划,也让他知道我大宋经营云南的宏图大计。”
原来的剧本中没有这一出啊,本来只是安心做一个群众演员的陈‘玉’杰,虽然准备不足,但领导发话了,也只好站起身来现编台词:
“大宋收复云南全境之后,计划在云南发展‘一带一路’,未来三年内,建设大型铜矿一个,未来六年,也就是第二个三年计划,将建设大型煤铁综合体一个,也就是大铁矿和大炼钢厂,初步建成云南矿产带,也是工业带;第一个三年计划开始修筑云南‘交’通道路,至第三个三年计划结束,将修通东接四川西至蒲甘的一等马路。这是‘一带一路’远景规划。关于工农业发展规划和民生发展规划,计划在第三个三年计划结束前,云南全境工农业产值翻一番,百姓收入增长五成以上。”
台词虽是现编,但规划是此前就已经拟定好了的,不过,现在就跟人家猛吹战后如何如何发展,好像有点太不把人家当回事了吧。
这个什么规划有点超出了段晋南的想象,此前段晋南没少读大宋的报纸,自是知道什么叫做“工农业产值”的,台湾那里,就老是提这个指标,后来大宋朝廷也开始提“工业、农业、工农业”,这个九年翻番有点吹牛吧,不过要是照台湾那边的发展模式,好像也并不夸张。
等等!建设大型煤铁综合体,还什么“大铁矿”,云南这里没有发现什么铁矿啊。
于是段晋南开始质疑:
“这位陈先生,大理有铜矿,这个倒是众所周知,但在下并未听说哪里还有大铁矿,请问陈先生,大理境内竟然有大铁矿吗?还请陈先生不吝赐教。”
“这个当然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但你不知道,不等于我大宋不知道。实话跟你说吧,这个铁矿,不仅仅是大,而是超大,超级大,不过,这个铁矿所产的铁矿石,就算能挖得出来,也不是你们所能利用的,靠寻常的炼铁技术,根本就无法将这些铁矿石炼成铁,只有我大宋的技术,才能将这些铁矿石炼成铁,炼成钢。”
陈‘玉’杰说的,当然便是后世的攀枝‘花’铁矿,攀枝‘花’铁矿在1940年才发现,但大规模建设攀枝‘花’钢铁厂却要晚到1964年,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攀枝‘花’那里的铁矿石是高钒钛磁铁矿,这种铁矿石可不是一般的高炉能对付得了的,后世天朝的冶炼技术界‘花’费了不少心血,才搞出了专‘门’对付这种高钒钛磁铁矿的“三高”技术――(高风温、高湿度、高顶压)高炉炼铁技术。不过,对于林礼士来说,这种工艺是在教科书里学过的,而且,攀枝‘花’最早的铁矿就在雅砻江和金沙江的‘交’汇处,在此之前大宋派出的细作就已经按图索骥,经过在两江‘交’汇处的一番探寻,找到了若干铁矿石样本。而大宋一部已经溯江而上,将那里占了,所以,现在陈‘玉’杰言之凿凿,不虞有他。
段晋南此刻眼中充满了热切,忍不住问道:
“不知这个铁矿,却是在甚么地方?”
辛弃疾心道这位姓段的好奇心倒是‘挺’重的,嘿嘿,要不是冲着这边有镍铜矿和大型铁矿,我辛某人未必就有兴趣急吼吼地带兵来征伐大理呢!
“这个嘛,日后便知。”陈‘玉’杰卖个关子,转而道:“好了,不谈铁矿,我再说一说其他方面的规划,大宋收复云南后,在教育上,也是有规划的,在第三个三年计划内,将在云南境内普及两年制教育,到那时,全云南人民差不多就都算是知书达理了!关于这个,贵使有怀疑吗?”
全云南人民知书达理那当然是忽悠来着,不过大理的官方语言一直是汉语,追溯到南诏也一直是以汉语作为官方语言,所以,这里一直就是汉语文化圈,尊儒重佛,民间文化跟大宋虽有差异,却也相差不远,所以迟早是被统一的命,在这里推行起汉语教育来,当然也容易得多。估计有个七八年的光景,搞起两年制普及教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对此辛大帅也是满上心的。按照后世国朝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普及五年制教育的进程,全云南这时候人口比起后世来少得多,料来不会有太大的难度。
“自从蜡纸黑板和铅字印刷术问世,对于教育而言,诚然是促进良多。我大理国本来也有计划,‘欲’在境内大肆推行教育,普及圣人之学,但如今战火纷飞,自不能奢谈此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辛弃疾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个姓段的应该也开窍了吧。辛弃疾觉得,还得让这家伙识得厉害,便道:
“对了,贵使既然来了,不妨就此观摩一下我军是如何攻下谋统府的,看过之后,也好回去跟贵主上陈述厉害,让贵主上不再有侥幸之心。郭参谋长,你跟他说说我们的攻城计划。”
段晋南这才知道适才在旁边冷哼的就是这位郭参谋长了。
轮到郭倪表演,郭倪顿时来了劲:
“段先生,谋统府虽然有重兵把守,城池坚固亦非会川府所能比拟,但即便如此,我军也至少有三种攻城之法,可以确保在三天之内攻下谋统府。等你看过这次攻城之战后,你就会明白,我大宋天兵武力之强,是大理国无法阻挡的。可以这么说,不论你城池如何坚固,在我大宋天兵面前,都是犹如纸糊的一般。”
围绕攻占谋统府,参谋处的作战计划其实是改了又改,最后,还是辛帅发话,要求就是一个快字。
“攻取谋统府,怎么快怎么来!少一天就少费一天粮草,快一天就可以更快更彻底地打击敌人的士气,一句话,就是要快!要有震撼效应。懂吗!”
不过,制订出的最终计划,还是有人感到不满:
“大帅啊,不是说要用上我们的霹雳战车吗!”作为朱熹派来的军工代表,黄干找到了辛弃疾,表示,朱氏霹雳战车怎么也得在谋统府攻坚战上‘露’一回脸。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战争大片
正式攻城这一天,贺驰安站在离谋统府城不远的了望棚内,准备观摩即将上演的攻城大戏。txt小说下载--
了望棚内,可不止贺驰安一个人。贺驰安的左侧,是《大宋京报》的首席记者刘过,右侧是代表朱熹前来辛帅大营的黄干,如今的身份也是《特区新报》的首席记者。在黄干的右手,则是《夏裔快报》的首席记者刘仙伦,刘仙伦乃是刘过的老乡,与刘过并称“庐陵二布衣”,目下在文化新闻界也是名声日显。
刘仙伦的右手,则是《南亚新报》的记者陈广亚,《南亚新报》是陈亮所办,派来记者那是再也正常不过。反正,赵抦和陈亮都不含糊,赵抦有《夏裔快报》,陈亮有《南亚新报》,攻占谋统府是攻伐大理的关键一战,这一场大战自然是格外引起媒体的关注,各路报纸派出记者采访那是理所当然。
目下,这五个人就是大宋五家最有影响力报纸的记者代表了。刘过代表《大宋京报》,既然身后是堂堂的朝廷喉舌报章,刘过排位第一,自然是众望所归。而《新报》在大宋影响力与《大宋京报》在伯仲之间,自然是要排在第二的。特区新报》发行量位居第三,又有朱熹这个名满天下的大儒作为后台,位居第三那也是该当的。只是《夏裔快报》和《南亚新报》在大宋的报纸排行榜上排不上号,这两张报纸还不如一些地方报呢!不过人家来头大,所以,待遇就比照大报待遇,于是,五大记者就占据了最好的战地观察棚。
至于其他的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一些野‘鸡’小报连观战的待遇都没有,地方报章的记者则聚集在一个记者区内,前面也就是拉上了一段铁丝网,算是聊胜于无的安全保障。
段晋南倒是待遇还不错,也在一个了望棚中,了望棚高出地面一丈,居然还提供望远镜,不过旁边有两个参谋跟着,段晋南倒也不以为意。同在这个了望棚的还有一票身穿异族服饰的人,看那服饰,其中就有景陇金殿国的人。这个景陇金殿国也叫勐泐(读音meng·le)国,说起来这个勐泐国的国王帕雅真,原本是大理国的银生节度使,因为高家‘乱’政的原因,帕雅真便脱离大理,进而四处扩张,如今号称其国拥有人口八百万,战象九千,这个景陇金殿国十二年前才建国,不能不说,扩张速度委实惊人,可恶的是,景陇金殿国还抱上了大宋的金大‘腿’,大理国自然是奈何不得。txt全集下载段晋南一看这情形,便知这景陇金殿国的人必定是来看大战风向的,不管勐泐国坐山观虎斗也罢,又或许‘欲’与大宋一道夹击大理也罢,总之决无好事。
事实上,不光是勐泐国派人来了,自杞国、罗氏鬼国都有人到场观战。
记者们自然是辛大帅邀请来的,辛大帅尝到了新闻造势的甜头,自然是不会放过最好的立威机会,于是大报小报的记者齐齐上阵,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将一场攻城战炒作成什么样子。
至于各国使者临阵观战,一半是出于使者们的请求,比如勐泐国的使者就是主动请求观战的。这并不奇怪,有鉴于大宋的日益强大,如今勐泐国是真真实实地意识到了大宋的威胁,现在大宋出兵的是大理国,或者下一个,就是勐泐国了,辛大帅要建设一带一路,借勐泐国的路与克拉地峡连成一片,那也是说不准的,谁知道辛大帅是怎么想的呢!所以勐泐国是一定要了解大宋的战力到底如何,然后才好选择自身的对策。
至于自杞国和罗氏鬼国,则是辛帅邀请观战的。这两个国家,算是大宋的羁縻国,位置在后世的贵州与云南‘交’界的地方,前些年这两小国实力看涨,竟然不鸟大宋,偶尔还会跟大宋起个冲突什么的,跟大理国更是时而兵刃相见。不过这两年来,两个小国算是老实多了,为了让他们更老实一点,辛帅便特意邀请两国派了代表过来观战,上演的是杀‘鸡’给猴看的戏码。
而蒲甘并未有使者观战,看来,在大宋收拾掉大理国之后,宋蒲必有一战啊。对此,勐泐使者暗自庆幸,最好是祸水西引,大宋的兵锋不要直指勐泐国才好。
不能不说,攻城战的准备工作是相当繁琐的,刘过这一台的记者观众不时拿望远镜观看前面的战场态势,只见不断有攻城的器械往前运,甚至还出动了冒着黑烟吭哧吭哧的拖拉机,不错,拖拉机前面装上了一块铁板,弓箭‘射’在上面劈啪作响,好不热闹。
不过,也就这样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方的远程对抗乏善可陈,‘精’彩的战事并未展开,娘的!这前戏实在是太过拖沓了!于是,好事的记者们便开始找话题闲聊起来。
五个人中,黄干一直是闷闷不乐,当其他四人聊得好不热闹之时,黄干却一副苦脸,完全是心不在焉。
刘过于是转过头来对黄干道:
“黄兄呐,还在想着你们的霹雳战车啊。要我说,霹雳战车就是我大宋的秘密武器,是专‘门’用来碾压金兵的,至于大理国的渣兵们,根本就用不着霹雳战车出马,贺兄,我说得对吧!”
黄干不高兴,其中的原因刘过当然是知道的,出兵大理这一次,好说歹说,才让军中配备了六台朱熹督造的霹雳战车。这是因为枢密院对此意见不一,反对者云,杀‘鸡’焉用牛刀,打大理根本就不用霹雳战车出马,赞成者云,有必要在实战中检验一下霹雳战车的战力,于是折衷的结果,就是给西南征讨军配备了六台霹雳战车。
按照计划,攻占谋统府该霹雳战车出场了,但遗憾的是,霹雳战车实在是太笨重了,其重达八吨多的重量,根本就无法在浮桥上通过,结果霹雳战车只好停在后方,无法在谋统府大战中一展雄风,这不能不说,是莫大的遗憾。
当然,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加固浮桥,不过加固浮桥的成本有点高昂,最后报到辛大帅那里,辛帅一看为了让那些笨重的家伙登场亮相,除了大把‘花’钱,还得‘浪’费大把时间,最后辛帅一句话,就取消了霹雳战车的戏份,这一度让黄干气急败坏,但辛帅的决策也有其道理,所以黄干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这事儿贺驰安也是知道的,但黄干好像把茅氏集团当竞争对手了,贺驰安不好接话,很显然不能再刺‘激’黄干了。要说那些铁乌龟,贺驰安觉得现在实在没有必要拿出来显摆,本来嘛,道理很明显,坦克装甲车用来在平原决战中克制金兵的,一物降一物,那是再好不过,但用在云贵高原就未见得合适,说实话,还不如茅氏拖拉机装上挡板好使呢!
贺驰安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大约辛帅觉得,还是爆破城墙更实用吧,辛帅在五矿控股两年,别的不说,手下一帮搞爆破的,那是谁也比不上的。呵呵!”
贺驰安说的,大家也早都知晓,这次辛帅带兵出征,征召了原来手下一帮采矿爆破手,还有一帮矿工,自成一军,这是辛帅的嫡系,爆破城墙便是辛家军最拿手的好戏。
“呵呵,说的是,看来真的就是爆破了,不是说要搞空中打击吗!空中打击那才来劲啊!”陈广亚看来是更期待看到‘精’彩的攻城大戏,最好是天上升上去一堆五彩缤纷的气球,然后各‘色’火器居高临下,轰隆轰隆,声光效果冠绝一时,于是大理军一哄而散,大宋天兵从天而降,然后一举拔城。
“我听说这次的攻城战术,既不是爆破城墙,也不是空中打击,听说是工兵的铁甲云梯战术呢!工兵的铁甲云梯据说才叫厉害,一个铁箱一样的长廊搭上城墙,那长廊外敷钢板,刀枪不入,箭矢自然是奈何不得,然后大宋兵士从长廊中鱼贯而出,一阵枪弹横扫,转瞬之间便能夺取城头。”刘仙伦本来是霹雳战车的狂热拥趸,但遗憾的是霹雳战车不能登场,不过作为一个狂热的钢铁派粉丝,刘仙伦觉得,直接将浮桥钢桥那玩意搭上城头,那是最佳的解决方案,更何况,这样的视觉效果也足够震撼。
“依我看,还是大炮最能解决问题,一顿大炮轰下来,什么城墙都是渣。”刘过是彻头彻尾的大炮主义者。
贺驰安不免觉得好笑,呵呵,吹牛这份工作十分轻松,大家都急切地期待好戏上演。
“咦!什么情况!大理军竟然出城了!这是要拼命吗!”
五个人只有两架望远镜,刘过从刘仙伦手中一把抢过望远镜,贺驰安则将手中望远镜递给了黄干。
“我说呢,这帮大理军要是没点反应那就不对了,自古守城,不能光是死守,反击是必须的,只不过,一般都是要等攻城一方久攻不下才发动反击,这个高相国发了什么疯,竟然一开仗就主动发起攻击,这不是找死吗!”
“刘大记者,这是试探‘性’攻击而已。你看,才出来一千把骑兵。人家打的主意,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陈广亚揶揄道。
大理军欺大宋军中缺少马屁,于是出动一千骑兵急袭,第一当然是试探‘性’攻击,第二是阻止大宋的攻城器械源源不断第输送到护城河边,在高相国的眼中,不能坐以待毙,搞一搞试探‘性’攻击,至少可以打‘乱’大宋攻城的节奏。
第三百四十二章 螳臂当车
大理骑兵胯下的大理马个头矮小,使得大理骑兵的两只脚离地不过数寸,样子有点滑稽,在贺驰安看来,这样矮小的马根本就不适合作为战马,而刘仙伦在夏裔岛整天所见均是高头大马,夏裔岛如今是大宋的牧马基地,茅庚当年从大食那边引进的良马已经配种出了一群一群的战马,故此,刘仙伦对大理军兵居然将这种弱爆了的矮马当做战马大为不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tw]
一时间观战棚中五大报章的名记对于大理国的战马一致嗤之以鼻,不过人家好歹也是骑兵,步兵若是不结阵的话,面对再渣的骑兵,那也是万难力敌的。
几千马蹄敲打着地面,啼声愈来愈密,不久就汇成轰隆隆的雷声,面对展开奔驰的骑兵,只见一些大宋的军兵扭头就跑,更有几辆冒黑烟的拖拉机,在前面匆忙掉头,然后吭哧吭哧地开往回开。
“混蛋!这帮怕死鬼,人渣!蠢货!你跑得再快,跑得过战马吗!唉!我堂堂大宋,就是毁在这帮怕死鬼身上的。”陈广亚实在是太投入了,见己方军兵往回逃跑,顿时记得直跳脚:“打流星弹啊,开炮啊,流星弹,打他娘的!”
陈广亚在克拉地峡那边,那是见识过阵仗的,蛮族的象阵厉害吧,但流星弹一阵招呼,那些号称庞然大物的大象也会掉头乱窜,在陈广亚的意识中,只要祭出流星弹,那些矮马什么的就必定会自乱阵脚。
贺驰安一看,这些陈记者入戏太深,实在算不得是一个好观众,于是提醒道:
“刘兄,别担心!你看,往回跑的应该是工兵,工兵们不是拿来对撼骑兵的。至于对付大理骑兵,我想,辛大帅和他的将士肯定比我们专业。”
刘过也在心里直摇头,心道克拉地峡那边简直把流星弹当成当家利器了,陈亮手下打仗看来没什么技术含量。事实上,摆在前面的大宋进攻兵马,固然有作战的步兵,但其中不少却是工兵一类的技术兵种,毕竟只有工兵才能将各种令人惊叹的工程器械组装起来。这些工兵个顶个都是宝贝来着,可不是拿来与大理军兵拼消耗的。
贺驰安的话还才刚说完,战阵前方果然就起了变化。
事实上不是所有的宋兵在第一时间就往回跑,那些没跑的宋兵忽然之间就扬手甩出了手中的物事,顷刻间上百个黑点就飞了出去。
下一瞬间,就轰隆隆响成了一片,伴随着爆炸声,但见浓烟攸忽之间就弥漫开来,宛如拉开了一道两三丈高的烟幕,一瞬间大理的骑兵便笼罩在烟雾之中。
“嗯,想不到烟雾弹的效果竟然会这么厉害啊!”贺驰安看到这一幕,自然知道这是使用了烟雾弹,看来顾永强这个搞化学的有两把刷子嘛!当然,要是顾永强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感到不满意,就说嘛,弄出黄磷并非什么高科技,顾永强的目标,当然是高标准的烟雾弹,顾永强表示,跟后世美苏中的军用烟雾弹一比,大宋的初级烟雾弹造烟雾的水平就是渣,很明显有待于继续提高。[.tw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凭空造出烟幕之后,大宋的军兵掉头就跑,跑到本是直列的拒马边,便顺手一拖,便将铁丝网拒马横在了后面,嗯,也就是横在了大理骑兵的前方。这些铁丝网拒马比大宋经典的拒马要简单得多,原本大宋的经典拒马是n多连在一起的x型木头拒马,那种拒马向前伸出的一头是削成了尖头的木桩,向上还有一个也是削成尖头的木桩,n个排列在一起,由一根横梁连接起来,可谓是冷兵器时代对付骑兵的防守利器。比起经典的拒马,铁丝网拒马就简单得多,它前后就是两个大大的x形木架,上面缠上带倒刺的铁丝网,这便是大宋的新式拒马。这种铁西网拒马足有一米五高,就算是后世操练过现代五项的高大赛马也不是轻易就能腾越的,更不要说矮小的大理马了。
铁丝网拒马直列的时候,大宋的军兵在拒马和拒马之间进退自如,如今一下子全部变成了横排,够大理骑兵喝一壶的!
宋军同时扔出的既有手雷也有烟雾弹,在手雷的爆炸之下,大理骑兵人仰马翻,惨叫连连,但烟雾中也有好处,没受伤的人看不到死伤的惨状,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伤亡,反倒是催马急于冲出烟雾,当然,想回头也没那么容易,烟雾中你掉头试试,没准就和后面拍马前冲的战友撞上了,若是撞枪口上,说不定就会死在自己人手上,那真是冤死了。
好吧,大理骑兵只好勇往直前拍马前冲。
当第一排马冲出烟雾,马上的骑兵立时便注意到了前方的古怪拒马,没有人识得这些拒马的厉害,不过,就算他们识得厉害,此刻也躲闪不及了。
很快,铁丝网上就挂满了马和人,前冲的马冲量惊人,一冲之下,有的拒马被撞翻,但撞翻之后,下面的铁西网翻到了上面,照样在大理马和大理兵的肉身上钩出一个一个的血窟窿,最后,人和马多半便挂在了拒马的铁丝网上。
顿时,阵地上惨嚎连连,前面的大理骑兵被铁丝网拒马挂住,连人带马都是鲜血淋漓,就是一个等死的份儿,可后面烟雾中的骑兵看不清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兀自不断地从烟雾中冲出来,立时便重蹈覆辙。
正在大理骑兵进退两难之际,大宋后阵的迫击炮开始发威,一阵急速射覆盖下来,不知道烟雾后面的大理骑兵是什么个样儿,按照贺驰安的估计,只怕是剩不了多少骑兵吧。
又一轮迫击炮覆盖之后,烟雾变得稀薄了一些,烟雾中的大理骑兵到下了一大片,剩下的骑兵再也没有胆量向前冲击,一勒马头,打马就往城中逃去。
迫击炮向前延伸,此时一路飞驰往回逃的骑兵已经一窝蜂地集中到了吊桥的位置,问题是吊桥的宽度有限,一时便成了大大的瓶颈,吊桥前大堆人马挤在一起,呼啸而来的**砸下去,就能炸倒一大片,端的是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眼见在吊桥前多停一刻,就多一分凶险,没准下一颗飞弹就能将自己的小命炸没了,这地儿一秒也不能多呆!于是,还活着的人此刻根本没有其他心思,唯一的心思就是尽最快的速度挤上吊桥,然后冲进城门,直到大宋的飞弹够不着才罢。
不过越是如此,吊桥上就越是拥挤不畅,而从大宋阵中飞来的一颗飞弹,好巧不巧地,却在这个当口正好落在吊桥上拥挤的人马堆里,于是不宽的吊桥上一下子被扫倒一片,一帮家伙则扑通扑通,掉到了护城河里。
吊桥上血腥的场面没有吓阻住前赴后继的逃命将士,你还别说,这个**来得非常及时,经过这么一炸,恰恰起到了疏通的效应,不能不说,经过迫击炮炮弹的强力疏通,吊桥上“塞车”的局面大为缓解,大理骑兵中十几员反应敏捷的军兵立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吊桥。
但不幸的是,又有一颗飞弹落到了吊桥上,大宋的这些混蛋炮手真是可恶至极,他们难道想要将这座吊桥一举炸毁吗!
不错,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的炮兵校射员就是这么想的,有了他的旗语指挥,十颗**就有一两颗落在吊桥上面或者吊桥左近,但吊桥毕竟不可能是豆腐渣工程,精工打造的坚固吊桥是不可能被几颗**炸毁的,何况桥上还有人员马匹吸收炸弹的动能,所以,尽管炸得热闹,只见尸山血海,那吊桥却依然坚固如旧。
不过,当一颗燃烧弹飞过去的时候,情形顿时急转直下,内装火油的**在吊桥前炸开,然后迅速腾起几团烈火,第一时间被烧着的人马这次是主动扑向了护城河,下一刻,吊桥的提拉绳索也在火焰中烧成了灰,于是这座吊桥已经不成其为吊桥了,现在,它就是一座吊不上去的木板桥,这座木板桥的厚度足够的厚实,火油燃起的几团火焰看起来对它的伤害并不大,这座桥依然还是坚挺不会损毁的样子。
在爆炸和火焰中,在血与火的考验中,顽强的逃命者前仆后继,在强烈的求生.支撑下,不管不顾地攀上桥面,向城内逃去。整个过程可谓死伤枕籍,不过还是有不少好运的家伙逃回了城中,估计,逃回去的应该有两三百人吧!
“经过了这么一出,高大相国应该再也没有心思组织人马来冒然出击了吧!”郭倪咧嘴一笑,有点揶揄地发言道。郭倪全程观摩了大理骑兵虎头蛇尾直至一塌糊涂的表演,忍不住开始嘚瑟起来。
在郭倪的身边,是大理高家“逾城派”的一位高家族人,名叫高合岭。话说大理高家早就分成了两大势力,一曰滇西“逾城派”,二曰滇东“观音派”,高合岭乃是高升泰长子高泰慧一支,是地道的逾城派,同为逾城派的高贞明在谋统府坐镇十三年,高合岭一支高氏便奉高贞明为主。前两年高贞明一死,身为谋统府“逾城派”的高氏作为在野派,因为去了一个原本可以与当政的“观音派”相抗衡的高贞明,很自然便受到了“观音派”的挤兑,双方的嫌隙越来越大,这位高合岭便是代表谋统府“逾城派”族人前来探路的。
观音派也就是近十几年才混上大理相国的位置,以前的大理相国一向都是逾城派的人,因此高合岭对现在的“观音派”高相国那是很有些不屑的。现如今大宋天兵以泰山压顶之势围攻谋统府,城内的逾城派当然不会一门心思跟着观音派的相国死扛大宋,三心二意之下,高合岭现在便站在郭倪的身边观摩战况。要是大宋的军威实在难以撼动,说不得便只好顺势归顺大宋了。
高家对于归顺大宋,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排斥,因为高氏的祖籍就是江西吉安府庐陵县的人氏。相传高家的祖上高翔跟着诸葛亮征伐云南,嗣后便留在了云南,随后在云南生根发芽,终于成为左右大理政局的赫赫大族。高家本来就是汉人苗裔,现在大宋强盛,回归大宋,并非不可接受,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实在犯不着为“观音派”那帮家伙陪葬。
现在高合岭一看,大宋的神奇炸雷简直是威力无匹,大理军适才根本就是找死。看来,谋统府决无可能守得住,是时候作出抉择了。
“正如郭将军所言,谋统府是断然守不住的,可叹那个糊涂相国还想负隅顽抗,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逾城派一族,一向是仰望大宋,心向大宋,多年以来翘首以待大宋天兵收取云南。郭将军请放心,我们逾城派在谋统府实力非同一般,若是献城的话,就凭那个混账相国,他想阻也阻拦不了。不过献城毕竟是极险之事,还请郭将军为我逾城派在辛大帅面前美言几句,答应我们几项小小的要求,我们立时便可开城恭迎大宋天兵。郭将军,如何?”
;
第三百四十三章 统战对象
“逾城派”高氏打着如意算盘,他们在谋统府经营日久,很自然地,他们将这里看作了自己的地盘。求书网.qiushu热门按照他们的想法,大理国段氏名义上统属大理国,谋统府名义上归大理管辖,这不过就是个名义罢了!实际上谋统府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王国,一直以来,这里就是“逾城派”高家在做土皇帝。现在归附大宋,换一块牌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继续可以像以前那样,皇帝不管谋统府的事儿,管他是大理国还是大宋朝呢!“逾城派”高家表示,只要大宋保证谋统府的自治模式可以延续,“逾城派”便立即组织自己的势力献出城池,甚至反戈一击。
“逾城派”高家的想法很朴素啊,看来他们不在乎头上挂什么招牌,大理国的招牌是有点老土了,换一块大宋的金字招牌,“逾城派”高家表示也不错。
郭倪斜眼看着面前的高合岭,心说你这厮真是不识时务得很呐,这个时候还在漫天要价,真是活腻味了!
郭倪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顾左右言他:
“高先生啊,这道门应该修筑了瓮城吧,谋统府看起来很坚固啊,是吧!这座城池太坚固了,实在是不好攻呐!高先生,我这么说没错吧!”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不过高合岭来不及往深里想,随口就答道:
“郭将军所说,再也不错,大宋天兵虽然不可力敌,但要攻克谋统府,只怕也得旬月之功。”高合岭接着便介绍起谋统府瓮城的厉害:“不是我自夸,谋统府的瓮城在整个大理国都是首屈一指的,就算攻破城门,到了瓮城里面,这个瓮城的厉害高某倒是省得的,嘿嘿,瓮城城头有重兵把守,冲进瓮城,一时是别想冲开内城城门的,待到瓮城四面城头万箭齐发,瓮城里面只怕不会有什么活人了。高某以为,大宋天兵身份精贵,若是白白填在谋统府的城墙下,实在是有点得不偿失。”
高合岭说这番话,自然是了解了行情的,大宋将士的阵亡的抚恤费十分高昂,若是在谋统府死伤过万,估计辛大帅会很不满意,也许辛大帅两相比较,衡量一番之后,自己这方的一点不高的要求就能得到满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郭倪呵呵一笑,伸出一指,指着前面,道:
“郭某承认高先生说得有理。”讲到这里,忽然叹一口气道:“可惜,千斤闸什么的,在我大宋的神机大炮面前,就是渣。呵呵,高先生,你稍安勿躁,稍等片刻,你就能看到一出好戏。”
高合岭不明就里,但很明显郭将军并没有跟自己讨价还价的意思,难道大宋的那种神奇炸雷竟然能摧毁坚固的千斤闸不成!
方才的木头吊桥不知道挨了多少炸雷,依然安然无恙,相比起来,千斤闸比吊桥更为坚固,千斤闸重逾数千斤,里面是坚硬厚实的木板,外面包了铁皮,一排排大铁钉钉在上面,看起来比一座整体铁门还坚固,在高合岭的概念中,超级强悍的千斤闸完全就是坚不可摧的存在。
高合岭想来想去,实在是觉得面前这位郭将军在吹牛,或者,这就是讨价还价的前戏?!
高合岭没有等多久,只见大宋的军兵很快就清理出了几条向前的通道,然后,两台头顶冒着黑烟的自行铁牛开动了起来,后面还拖了一个两个轮子架上一根粗大铁管的器械,高合岭连蒙带猜,意识到这或者就是大宋用来发射炸雷的机关。
拖到离城墙一箭之地,铁牛停了下来,然后就有一伙人开始摆弄那个两轮带铁管的器械。
不多大一会儿,忽然管子前面冒出一团火焰,轰的一声,高合岭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随即前方城门门洞里就轰然发生了爆炸。糟糕,要坏事!好在,待爆炸的烟雾散去之后,没见千斤闸有什么事儿。嗯,不愧是千斤闸,果然强悍!
高合岭不知道这是75毫米的大炮在发言,事实上大宋最牛的100毫米大炮还没有上场呢!应该说,对付谋统府的木芯铁皮千斤闸,75毫米的大炮抵近直射,第一炮就应该将千斤闸轰出一个洞来的,但好死不死的,这颗直射的炮弹正好打在千斤闸的一颗大铁钉上,炮弹未能一鼓作气打穿铁皮包裹的千斤闸板面,炮弹激荡的动能被富有弹性的板面以一种高弹性震荡方式予以化解,这太不科学了!
这颗炮弹只是将表面的铁皮炸开,要是靠近了看,就会发现正面翻起的铁皮龇牙咧嘴,那样貌有点惨。不过隔了好远,在门洞的阴影掩盖下,看起来平时里威武的千斤闸依然是毫发无损,但实际上,就这么一炮轰下来,不光是皮肉受创,千斤闸事实上已经被轰成了内伤。
不能不说,炮弹的内功造诣非同小可,江湖上都说“唯快不破”,果然是至理名言,任你千斤闸的铁布衫功夫了得,一样也被这快逾闪电的霸道功夫打得吐血三升。
第二颗炮弹接踵而至,这一次千斤闸再也没能顶住,直接便被轰出一个大洞,还多亏千斤闸的木质非同凡响,这一颗炮弹只是打穿千斤闸,剩余的动能不足,致使千斤闸后面的转轴大门只是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打成春光大泄。
谋统府这座正门是真正的“三重门”设计,最前面是一座两扇转轴大门,中间是千斤闸,后面还有一座两扇大门。由于刚才大门口也被炮弹光顾,人和马的尸体叠成一堆,最前面的两扇转轴大门自然是无法关闭,城头的守军只好及时降下千斤闸,再关上后面的两扇转轴大门。本以为有了千斤闸,大宋只能望门兴叹,结果没想到,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闸就破了!
高合岭看得目瞪口呆,又有两声炮声响起,再看时,千斤闸已经是支离破碎,更糟糕的是,瓮城的内城城门居然也被轰塌了。这仗没法打了!
现在的谋统府简直就是城门大开,连吊桥也是趴在护城河上,现在这种情形,根本就没法守啊。
接下来的事情毫无悬念,大宋这边挥军猛攻,第一时间就攻入了城内。而破城的消息在城内刚一传开,“逾城派”那帮骑墙的家伙立即便献出了西城门,之后的战局犹如摧枯拉朽,只是很遗憾,没有抓到高观音政,高观音政这位相国大人反应之快超乎想象,一见城门被轰开,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跑路了。
五大报章的记者只觉得这场戏结束得实在太快,原本估计至少也要真刀真枪大战一场的,结果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宣告城破,从前戏到高/潮,毫无起承转合,就稀里哗啦地结束了,这娘的实在有点胜之不武的味道。
而勐泐国、自杞国、罗氏鬼国的代表在围观了大宋这场痛快淋漓的破城大戏之后,心中的震撼自不待言,这哪里是攻城啊,简直就是一场戏耍,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城防,在大宋的神奇霹雳神炮之下,简直就像纸糊的一般。大宋有了这等神器,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城池能够挡得住大宋的天兵,看来面对大宋,任何抵抗都是徒劳,唯一的办法就是抱大宋的大腿了。关于这一点,自己还是赶紧向主上报告才好。
话说这些主动被动前来围观的小国代表被大宋的军威吓到了,而大宋这边,自然是普大喜奔的情绪在飞扬。五大名记和各色小报以及野鸡报纸的小记者在酝酿怎么将这场大胜形诸笔端,以吸引大宋的读者眼球,有幸目睹这场大胜的民工也为此欢欣鼓舞,嗯,他们起码有赏金拿了。甚至参与后勤运输的一票日本劳务工也为此感到高兴,起码能吃顿肉改善一下生活呀,大宋打了胜仗,连日本的劳务工也多少沾了些光,不能不说,大宋还是很人性化的。
顺利地拿下了谋统府,大理便近在咫尺了。不过,辛大帅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辛大帅没有在第一时间派兵直取大理,而是将重心转移到了统战上。
应该说,“逾城派”的精于算计最终反而让他们陷入了被动,虽然他们临阵倒戈还算及时,但终究谈不上献城首功,于是“逾城派”高家显得诚惶诚恐,家族中大佬简直是肠子都悔青了。
好在辛大帅不是那种为征战而征战的莽夫,对于大理高氏一族,辛大帅的策略就是分化瓦解。毕竟,战争的目的是争取利益――辛大帅是政治家,还是一个对财务敏感的政治家,在此之前,辛弃疾就确定了“征伐大理只能盈利不能赔本”的大方针,所以,顺利接收顺利统治大理,才是辛大帅心中的理想。
现在这个主动贴上来的“逾城派”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是值得统战的对象,辛大帅决定给“逾城派”高氏一条出路。
;
第三百四十四章 隔岸观火
此刻的库页岛,正是严酷的冬季。(..tw)
雪花还在漫天飞舞,没有停的意思。天空中是飘旋着的雪花,大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天地之间是白茫茫的一片。
库页岛的天穹下,极目四望,貌似已经失去了别的色调,白色是唯一的基调。东瑞镇也是白茫茫景色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有走进东瑞镇,才能感觉到其他的颜色,每日里日本劳务清洁工都会不停地扫雪,街道青灰色的水泥地面笔直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远方,一幢幢房屋的屋顶也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就连红砖墙面也糊上了一层层雪花,依稀露出的红色或许在什么时候就会被雪花完全覆盖。
每一面玻璃窗上也沾上了雪花,若是没人打理,整个玻璃窗都会被雪花蒙住。东瑞镇的建筑一开始就考虑了保温的功能,多数玻璃窗都是采用双层玻璃结构,但如此一来,即便是室内外温差巨大,拜隔热效果很不错的双层玻璃所赐,屋内温暖如春,却无法自然化开粘附在玻璃上的雪花。
茅庚居所的玻璃窗当然是有人清扫的,勤务兵一早上就清扫掉了外窗玻璃上的积雪,拉开厚厚的窗帘,就是清清亮亮的落地式玻璃窗。
茅庚现在就坐在窗前,透过玻璃窗观赏着院子里的数株红梅,严蕊坐在一旁的另一张藤椅上,一双妙目除了观赏红梅,便是款款深情地投向茅庚。
这栋小楼参照了后世的设计,底层是架空的,书房和卧室高出了地面两米多,坐在书房的窗前,临窗观赏园中的精致,真是一件惬意的事儿。
园子中的池塘早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难得梅花在如此寒冷的气候中还能傲然怒放,“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意境端的是不错,无奈池塘结了冰,根本就让人无法与“疏影横斜水清浅”联系起来。(..tw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不过这真的是不错了,在库页岛这么个苦寒的地方,有这么一抹艳丽的色彩,已经是一件破不容易的事情。
回头看了看旁边的严蕊,自己这位美艳的严姐姐就像花儿一样,茅庚忍不住伸过手去,握住严蕊的纤手,一时间觉得这一刻温馨无限。
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此时敲门声无情地响起,外面传来了一声报告,茅庚知道,这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
来到办公室,马奋和林礼士早已在办公室连着的小会议室等着了。
“我的特首先生,还沉醉在温柔乡里面啊,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特首先生,你要先听哪一个?”
林礼士故作幽默,但他那难看的脸色让人无法感到轻松,茅庚于是淡淡一笑道:
“先听坏消息吧,总不会是金兵打过来了吧!”
库页岛这里刚刚草创,东瑞镇城堡严格意义上还没有竣工,万事开头难,这个时候最担心的就是金兵趁上岛的外来者立足未稳,大举进攻库页岛,想一想大军压境又孤立无援的情形,茅庚每每便觉得没谱,有时候甚至觉得选择在这么个冷得死的地方发展是不是一个错误。
马奋一摆手,说道:
“你别听他瞎掰,其实也算不上是坏消息,不就是贺驰安没有拿到那个什么镍铜矿的控股权吗!我们之前就估计难度很大,就是贺驰安拿到的股份比预想的低了许多,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老林很失望,理解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看不算啥,10%的股份总比没有好,对不!再说,就算开采出镍铜矿,不还得选矿、冶炼吗,至于分离出镍金属这样的高科技,他娘的我就不信他大理高家能弄明白。”
茅庚一问才明白,原来几乎是兵不血刃攻占谋统府之后,辛大帅就开始对原来大理的当地势力又打又拉,开门投诚的‘逾城派’高家便是辛弃疾重点拉拢的对象,辛大帅的做法应该是让渡经济利益,同时让高家死了在谋统府继续当土皇帝的心。为此,辛大帅开出的价码还是颇有吸引力的,“云南铜业”的两成股份由“逾城派”认购,还让“逾城派”高家参与“云南大通道”工程承包股份公司的两成股份,这个工程股份公司据说有陈亮那边两成的股份,将来肯定是要上市的,这样的安排,不能不说,辛大帅这是下了血本啊。
“高家占20%,吴家占15%,五矿控股占25%,我们占10%,其他的30%由大宋权贵和实力雄厚的商人瓜分,真是僧多粥少啊!据说各方都动用了强大的关系网,简直是抢得头破血流,他们都不知道镍的价值到底有多高,就不由分说哄抢股份,这帮人简直是疯了!呵呵,就差大打出手了,我看大理的战事还没有这样激烈。”
林礼士觉得那个铜镍矿本来应该由穿越众控股的,结果倒好,穿越众竟然只能敬排末座,这叫人情何以堪。
“是啊,革命尚未成功,一帮人就急于瓜分胜利果实,而且还搞得一个个吃相那么难看,实在是不可理喻。要知道大理国还有一战之力呢!难道辛大帅也会骄傲轻敌,竟然敢公然无视大理国的军事抵抗么!”马奋觉得辛弃疾这是盖歪了楼,批评道:“辛大帅也是糊涂,当务之急应该是乘胜追击,把大理国的有生力量消灭掉,才是正理。”
茅庚当了几年的一把手之后,考虑问题的角度当然不一样,于是笑道:
“马兄别担心,给高家一些好处,有利于分化瓦解大理的各方势力,大理的那些地头蛇,跟谁不是混,跟大理段氏混,可没有搞到原始股上市大发其财的机会,反过来跟大宋混,辛大帅一高兴,随便配发一点股票,这种发财的机会谁都眼红对不对!有了高家参股发财的榜样在前,我敢肯定,大理的一帮家伙肯定一个二个地要抱辛大帅的大腿,可以想见,大理的战事没什么大的打头了,那个什么词,哦,对!叫‘传檄而定’,大概接下来,就是这种的戏码了。”
“靠!辛大帅还很懂得资本运作的嘛!那个高家也不傻啊,与时俱进,倒是跟潮流跟得蛮紧的。”
“这有什么!高家本来就是从江西跑过去的,本就是汉人的种啊。汉人嘛,对别的也许没那么敏感,对利益是格外敏感的,都是拜茅特首所赐,把股票这个潘多拉盒子打开了,不光是大宋境内的人趋之若鹜,情报系统的报告说了,现如今全世界的人都在炒大宋的股票,包括金国的资金通过暗中的渠道,也流向了大宋的好多股票上。当然,最受追捧的自然是茅氏集团的股票。现在全世界都疯了,大理国的高家也将引领大理国炒股风潮。哈哈!不过,本时代的股民们实在是太没有风险意识了,要我看,一定要来一场暴跌,才能让12世纪的股民朋友培养起风险意识。”
“嗯,你这一说,倒是提了个醒,我们是时候减持一些股票了。”
;
第三百四十五章 治国理想
readx;
对于茅庚提出减持股票,马奋和林礼士都表示赞成,世界上的泡沫总是有一个限度的,任何股市都不可能无限制地涨下去,后世各国的股市沉浮史,既然来自后世,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如今特区交易所的股票已经到了无限疯狂的地步,是时候减持股票增持现金了。[..tw超多好看小说]
说话间,刘文斌、老彭和顾永强也到了。顾永强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拍打身上的雪花,好笑的是顾永强的胡子上也沾满雪花,白花花的,看起来年纪长了一大截。
“永强啊,你这个样子,胡子都白了,看起来越来越象个专家了,呵呵!”在穿越众中,茅庚和顾永强私下的关系算得上非常不错,随口便调侃了一句。
顾永强连忙拂去胡子上的雪花,立马便抱怨开了:
“这鬼天气!真够人受的!他娘的真的是冻死个人,都不敢在外面行动,天天恨不能就窝在房子里,这算什么事!”
一听顾永强抱怨,马奋也立即附和:
“这鬼地方冷就冷一点,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海上也冰冻上了,搞得我们哪儿也去不了,我们的同志兄弟也没办法过来。娘的,还有好几个月呢,就这么困守在这个破岛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一想到这,老子就觉得憋屈。”
“同志们啊,怎么能这样没有革命斗志呢!我说老林,你难道没跟领导们报告吗,我们的破冰船可以破冰了!”刘文斌说到这儿,林礼士便摇头,嘟嚷道:“还没有来得及说呢!”
林礼士心道,本来是来报喜,结果不知怎么就跑偏了,唔,好像是自己的那个幽默句导致跑偏的。
刘文斌嘿嘿一笑,不无得意地继续说道: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我可以负责任地宣布,破冰那点事,已经不算事了!领导们,同志们,有了破冰船,区区海上冰封岂能将我们的脚步束缚住!我们应该庆祝这个划时代的突破,从此以后,寒冬就再也限制不了我们穿越战斗集体的雄健脚步了,从今往后,‘冰海变通途’,世界上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了,大家说,这是不是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在场的都知道刘文斌说话向来是多有夸张,不过看样子破冰船好像是成功了,大家不由得都有了笑容,在一团喜气中,老彭开始较真地问道:
“林工,还是你来说,用数据说话,这破冰船破了几块冰?速度能达到多少?续航力如何?”
刘文斌表情有些尴尬,林礼士只好硬着头皮介绍:
“测试了一公里,破冰情况还算不错,就是速度慢了点,时速嘛,差不多一节的样子,耗能的情况也不是太理想,续航力只怕是难以保证。[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求书小说网.qiushu]不过,破冰船的后面完全可以配备一艘煤炭补给船,估计打通到夏裔岛的海上运输应该还是问题不大的。”
听完林礼士的数据,大家顿时大失所望,一小时才跑一节,一节185公里,照林礼士话里的意思,八成还跑不出一节来,娘的,人走路一小时也能走4公里,这玩意居然比走路还慢,堪比蜗牛了,还要消耗大把的煤炭才能如此,“高能耗、低效能”就是指的这种项目了,在后世肯定列入关停并转的项目。
这一下连一向乐观的刘文斌也只好搪塞道:
“有破冰的手段总好过没有,对吧!再说,还能不断改进对不!”
茅庚一看这个喜讯并没有让大家受到预期的鼓舞,于是笑道:
“其实还不错,一天能在海上跑三十公里,总比挪不了窝要强,这怎么说也算是一件喜事。我想说的是,的确,我们对库页岛这里的恶劣气候估计不足,不过有一弊必有一利,正因为这个地方尿不拉屎,冷得个要死,还一冰封就是好几个月,大宋之前看不上眼,以后也不一定能看上眼,毕竟比库页岛这破岛强千百倍的地方多的是,所以,我们的安全程度才有保障。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宋有识之士会惦记着我们这地儿,嘿嘿,就辛大帅那德行,等他腾出手来,就会将我们一举统一了,对不!”
说到辛大帅,气氛立即便活跃起来,刘文斌一改刚刚沮丧的样子,站起来抢着发言道:
“灭大理,已经是毫无悬念!我倒是想知道,辛大帅会不会乘胜追击,将蒲甘也灭了,当然,在灭蒲甘之前,那个景陇金殿国也得统一了。不过,依我看,那个‘一带一路’的宏大规划,恐怕不是三五年就能完成的,十年能建成,就阿弥陀佛了!”
老彭摇摇头,颇为担心地说道:
“依我看,远征西南,应该适可而止。毕竟这时候的医药水平还不高,景陇金殿国就是西双版纳那一块吧,热带雨林气候不是短时间就能征服的,还是暂时别去碰为好。为什么中原最先开发,就是因为中原最适合人类生存,气候宜人,土地肥沃,人往高处走,中原这一块宝地自然最有吸引力,于是成为汉人的发祥地,然后才因为战乱避祸,进一步开枝散叶,开发了周边,比如江浙、福建、湖广,等等,慢慢也逐渐成为汉人的天下。而云贵高原,在本时代多数还是蛮荒之地,暂时还谈不上什么宜居环境,倒是各种威胁人类生存的玩意不少,加上交通不便,开发起来实在是难度太大,与其如此,不如适可而止,毕竟最大的敌人还是金国,金国的体量还是不可小觑的,他们占领的这块地盘也是中国的精华所在,所以,陈玉杰应该跟辛弃疾多做点工作,别让西征大军跑得太远才好。”
“估计辛大帅不一定听陈玉杰的,再说,陈玉杰现在的心态,未必就不会头脑发热,万一他打着一路高歌打到印度洋的主意,你又能拿他怎么着!”
“永强你这么说,他们是当局者迷,我们是旁观者清啰。辛大帅是什么人!要相信人家的政治智慧,你看,刚刚我们还在说呢,辛大帅攻下谋统府之后,就开始展开统战攻势,‘逾城派’立马便被搞掂了,辛大帅这次出兵,不但不亏本,搞得不好还能有赚呢!”
“不可能吧。”顾永强一副不信的表情。
“怎么不可能!辛大帅攻下谋统府,基本没什么伤亡,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损失最大吗?跟你说吧,打败仗的损失才是最大。器械损失、粮草损失、人员损失,一句话,不计其数,这是说一场败仗的经济损失不计其数,嘿嘿,马将军,是不是这样!”这话说得在理,马奋点头,不免对林礼士刮目相看。林礼士继续大发感慨:“人家辛大帅现在就在搭两个准上市公司的架子了,官方的五矿控股不掏一分钱,就取得了云南铜业20%的股份,上市之后,说不定100万贯就回来了。加上跟陈亮合股的‘西南交通’也有15%的官股,算算吧,说不定这仗打好了真能赚一笔回来。”
众人一听,可不真是这么回事吗!
谁知此时茅庚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辛大帅西征太顺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当然有力的一面是明摆着的,大胜余威之下,士气高涨,还顺带发点财,加上还促进了大宋的内需,实在是多重利好,叠加在一起,以至于现在股票疯涨,大宋君臣一定高兴坏了。”
“嗯,这一轮股市上涨,大宋的财富一下子真的又是一轮爆发性增长,了不得啊了不得!赵惇这块皇帝真是稀里糊涂发大财啊!真是傻人有傻福。”刘文斌一直在心里对赵惇这个皇帝不怎么认可,忍不住吐槽。吐槽完了之后,刘文斌就不解了:“我说特首领导啊,这么好的形势,怎么还叹气呢!”
“唉!我这两三年也算是当了个一把手吧,以前做丝没有体会到的事情,在这一段时间体会到了。这么说吧,治理国家,和我们平时做事差不多,都是欲速不达,求治太急其实也未必是好事。就比如股票升得太急,牛市升势过猛,对股市未必就有好处,很容易引发暴涨暴跌。一个国家的发展,其实也是差不多,发展速度适当,稳步发展才是发展的正途。若是急于求成,拔苗助长,反而会伤害国家正常发展的势头,一旦基本面受损,暴跌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很难得茅庚会发表治国方面的言论,以前茅庚都是刻意回避的,大家盯着茅庚,听他继续说下去:
“就荷兰人说事吧,历史上荷兰人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家股票交易所,那是1609年,还是17世纪初啊,依靠股市募集资金,诞生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然后向全世界扩张殖民,不得不说,在整合资源方面,荷兰人走在了世界的前头。好吧,人家这是开了直接融资的先河,只不过,荷兰人搞资本运作搞上了瘾之后,在1634年炒起了郁金香,全民都炒郁金香,真是全民疯狂啊!呵呵结局你们都知道的,1637年郁金香泡沫崩溃,荷兰经济遭受重创,十五年后,荷兰人便被英国人击败,然后走向衰落。可见,走在全世界的前面不一定是好事,违反规律追求超常规高速度发展也未必就是好事。”
“那,我想问一句,茅特首,你的治国理想是什么呢?”不光刘文斌想知道,在坐的其实都想知道。
“我希望一个国度的发展能在快速发展一段时间后,走出一个长期的慢牛行情,拿后世一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可持续发展,而不是拔苗助长。一句话,眼前要忍耐,不能没有节制,人总会被蒙住眼睛,我想说的是,长期的发展更重要,后劲更重要,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
说到这里,茅庚总结陈词道:“现在,大宋上下的头脑都热过头了,所以,我们要大幅减持股票,或许可以让股市会变得正常一些,也让大宋的发展更健康一些。”
...
第三百四十六章 黑脸难唱
readx;
陈玉杰这两天觉得十分郁闷,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自己现在这个角色有点问题,分明就是属于得罪人的那种角色嘛!也不对!角色其实没问题,是陈玉杰演得太过认真了。..tw
在大宋这时代,管理军需后勤的后勤将官其实是一个十足的肥缺,但陈玉杰在后勤管理方面一点都没有放水的觉悟,或许是由于优越感的缘故,又或者是身为茅氏集团的股东身价不菲于是自觉不拿回扣,总之,在大宋一干军将眼里,陈玉杰这人就是一个古板到了极致的家伙,在他手里要弄点油水那是门都没有。
最为可恨的是,下面的后勤官收点好处放水也每每被陈玉杰逮住,每抓到一起,便严厉处罚,搞得习惯于在军需方面上下其手捞点好处的大宋将官对陈玉杰这个古板家伙意见很大。
问题是陈玉杰这么干,占着这个肥缺,好处没有拿还罢了,还搞得十分辛苦。陈玉杰在后勤方面推行表单物料管理的一套,可谓空前的费事,以前大宋根本就不兴这么个搞法。话说表单设计出来之后,要教会这些大宋仓管之类的家伙填表签字,有鉴于大宋军中充满文盲半文盲,陈玉杰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培训和纠错,总之,在别人眼里,陈玉杰每天都是黑着一张脸,动不动就说这不对那有错,就没见他有什么好脸色。
有这么个难伺候的上司,大宋的后勤线将士都一致认为,摊上这么个没事找事又行事古板的讨嫌领导,简直就是后勤界的一大灾难。txt电子书下载http://.80txt/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财”,好好地本来谋财的机会多多,但偏生有这么个混蛋上司不让发财,本来要是打个败仗,各种损耗夸张点报上去,也可以发点小财的,但这一次一路上就没打上一次像样的败仗,因此这个口子也被堵上了,在肥缺上竟然发财无门,这也算是头一遭了,所以,一干后勤人士对陈玉杰真的是怀恨在心。
不过辛大帅对陈玉杰的这种兢兢业业的工作作风相当欣赏,支持的力度那是相当的大。辛弃疾的做事风格其实也有类似之处,他每当一任官,就能攒下一笔可观的钱,这笔钱,辛弃疾明说就是为北伐准备的。攒钱当然就得有一个厉害的管家,现在陈玉杰就是这个厉害的管家,辛大帅对此很满意。
现在陈玉杰就在跟辛弃疾算账:
“五万人马,人吃马嚼,自开战以来近三个月,比平时多花了四十万贯,八千日本劳工,每人一个月的工钱半贯,加上他们要吃要喝,一个月的人头费算一贯五吧,这就是三万六千贯,日本这些劳务工还算便宜,不过大宋负责后勤的厢军,一万人三个月就得多花六万贯,这加起来就是大约五十万贯。”
陈玉杰算这笔账的时候,并没有将大宋正规战兵和厢军士兵的月俸算进去,因为无论是正规战兵和厢军,就算不打仗,那也是要拿月俸的。只是每次出兵,都得有开拔费,也就是说,要这帮人打仗或者跟着大军负责后勤,按照惯例,还得额外发一笔钱,是谓开拔费,发了开拔费之后,大军才能开拔。除了开拔费之外,还得有金钱激励,这跟各中超球队赢球之后都要发赢球奖金是一个道理,大宋在“赢球奖金”奖金这方面也是明码标价的,所以,仅仅是多花五十万贯,这已经是相当的节省了。
“这是人头方面的,炮弹、箭矢、兵器之类的消耗,也不是个小数目,这一项差不多有三十万贯。”
辛弃疾闻言,皱眉道:
“这仗要是再打一年半载,这不得花掉三百万贯啊!唉!打仗真是个烧钱呐!”
郭倪在一旁本来是例行听听,对花掉多少钱要花多少钱,郭倪其实不怎么在乎,打仗吗,死一堆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花点钱算什么!再说大宋现在根本就不差钱。听辛弃疾说到烧钱,便忍不住插言道:
“大帅,云南铜业募集股份十分踊跃,照这个势头,官股的价值不会低于120万贯,西南建设的官股价值应该不低于40万贯,至少现在来说,收益明显大于支出。也许真要花三百万贯才能扫平大理国,不过,这一个一个的胜仗打下去,股市只会一路上涨,这么一来,可以负责任地说,在战场上花掉的钱,就算是三百万贯,在股市上也可以轻松赚回来。”
辛弃疾点点头,这个账还是算得过来的,很可能征伐大理还真就能像出征前所梦想的那样,不亏本,还能小赚一笔呢,这样,就不会影响日后北伐中原了。
辛大帅帅帐中在算账,在高雄特区,这会儿老丘和钱爱如两人也在算账。
“今天一天,分几个账户陆续卖出了几只股票,回收了四十八万贯现金,卖出的价位还算不错,不过如果一直这样抛下去,我估计过不了几天,股票就会向下调整。”
“钱老师,这是他们在库页岛上商量好的策略,我也觉得现在的股市上涨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步,趁早跑掉一些股票,这是对的。”
“老丘啊,我就是担心,要是我们不断抛股票,会不会引起一轮暴跌,然后甚至导致大宋的股市崩溃呢!”
“就算我们不大举卖股票,上涨了这么多,哪一天总会来一.跌的,或者,我们在这个时候提前一个时间节点卖出,还真算得上是在合适的时机将过分膨胀的泡沫挤掉一些,或者这样会有利于大宋股市的健康发展,你说呢!”
“道理是不错,问题是,一旦有人将日后的暴跌跟我们的持续卖出股票联系起来,大宋的股民们会不会认为暴跌就是我们一手制造的!我现在发出每指令下单卖出,就会有这种不妙的感觉,哪一天,因为股市损失急红了眼的大宋股民会不会想要揍我们!”
“别担心!暴跌的时候我们再来抄底,哦不,是救市,他们说不定还得为我们救市大唱赞歌呢!到时候,你钱老师说不定后面会跟一大群粉丝,呵呵,把你当救星兼股神,钱救星,钱股神,到时必定会风光无限。”
“你这是给我画饼啊。不过,大宋的股民绝对会认为就是我们这个空头把股市打压下去的,恐怕到时不光要被揍,只怕连高雄这里都呆不住,届时只好远走高飞,跑库页岛避难去也。”
老丘想想也觉得有些担心,股民吗,亏惨了的股民有时候真会失去理智,这年代做空头也许真会被牛市思维的投资者目为人类公敌。
唱黑脸,做空头卖股票,很明显,是一份招人恨的工作。
;
第三百四十七章 崩盘后果
readx;绍熙二年的‘春’节过了,然后就是比过年还热闹的上元节,大宋的官家赵惇还亲自上演了一出与民同乐的观灯秀,随后经过《大宋京报》的一番渲染,一幅普天同乐的喜庆景象跃然纸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更新好快。
回顾绍熙元年,大宋军民在赵惇这个新皇帝的领导下,取得了伟大的成就。尽管在老皇帝赵昚手上已经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新皇帝上台伊始,便划拉出几个新特区,如今有夏裔特区、佐渡特区、琉球特区、台湾特区、吕宋特区还有克拉特区,传说库页岛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大宋的一个新特区,貌似大宋光辉普照四海的时代已经来临。
在这当中,尤其值得一书的是佐渡特区的成功挂牌,可谓大宋军事政治的巨大胜利,在小日本心服口服的情况下,天朝面子里子全都占了,佐渡特区的金矿已经在源源不断地开采,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坊间传说,光是这佐渡特区挖出的黄金,就能为大宋每年增加500万贯的收入,至于日本人赔的那点钱,也就是补贴一点皇帝家用罢了,好吧,日本的劳工真不错,甚至比唐朝时代的昆仑奴还要好用,工价便宜得一塌糊涂,还格外的卖力,大大地缓解了大宋低端劳动力紧张的局面。
第二个方面就是大宋西征大理,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辛大帅在攻下谋统府之后,大理国的皇帝段智兴显然是吓坏了,这个天天念佛的皇帝本来就近似于傀儡,国政都是高观音政在把持,当大宋天兵势如破竹之际,段智兴也打起了算盘,对抗看来是没戏了,也是趁着辛大帅故意留出的休战期,开始排出密使与大宋谈判。
其实大宋历来对纳土归降的人士格外优容,所以一番谈判下来,段智兴的条件也谈得差不多了。..tw看似双方在‘春’节和上元节这段空档期你不打我我也不打你,实际上大理各方都没有闲着,高观音政一看事不可为,暗地里也排了密使前来和辛大帅密谈,既然打不赢,就只有一条归降之路,但能争取一点好处,还是要尽力争取的。
大理段氏和高氏手中握有的底牌有限,当然不会漫天要价。而大宋的民族政策非常优容,对于归顺的当权派更是向来不错,所以段智兴和高观音隆归顺大宋之后当个富家翁还是毫无问题的,至于段家和高家,在大理这么多年早已是枝繁叶茂,大宋也不吝于给两家一些甜头,毕竟还是希望日后这两家不出来捣‘乱’。总的来说,双方只是在一些细节问题上还在抠,要不是辛弃疾办事认真,不肯随便放水,大理君臣早就投降了。但不管怎么样,大理君臣归顺只是时间问题。也就是说,大理再也用不着打仗,就能够以比较和谐的方式纳入大宋统治之下了。这样的一个结局既是辛弃疾一力促成,也是大宋朝廷乐见的。
收复大理全境,改称云南,这是比唐帝国还牛的事情。因此,报章上一致认为,这是大宋中兴的标志件。
要说收复大理,除了可以让大宋君臣百姓在心理上极度兴奋之外,还实实在在地位大宋的股票投资者带来了十分可观的利益。一场一场的胜仗,给股市带来了一次一次的强刺‘激’,股市在战争利好的刺‘激’下大幅飙升,战前本就涨到了900多点,在100点的基准上涨了8倍多,到了过年休市前,股市一举飙升到了不可思议的2800多点。
这真是形势一片大好啊,军事政治经济全线报捷,才做了一年半皇帝的赵惇简直要乐疯了。
过年的上元节这段时间,报章上就有诸多的牛市思维人士撰文指出,只要节后大理君臣投降的消息公布,股市将会一举突破3000点,后市有望挑战5000点,有乐观的家伙甚至预测——六千点很轻松,八千点不是梦,云云。
淡然也有不合时宜的一些说法,比如叶适就指出,不可过分乐观。而代表“海归”众意见的文元也多次撰文,文中多是谨慎和担忧,其观点似乎是股市难以站上三千点。对此,赵惇当然是不信的,赵惇觉得,大理这个重大利好,怎么也能让股市冲一千点。不过,有周必大这个谨慎的丞相在,又有卢易见的反复劝谏,赵惇最终没有坚持重仓股市,好歹变现了四成的现金。
过了热热闹闹的上元节,休市了20天的股市终于再度开张。
开市之后,股市继续走高,但在3000点遇到阻力。正月十八日,段智兴归降的消息正式公布,股市受此利好刺‘激’,轻松越过3000点,一举上涨到3400多点。
正当人们翘首以待4000点的时候,大盘却呈现出上升乏力的迹象。
但本时代没有受过什么大挫折的大宋股民,并没有放弃,在随后的十天里,多头两度发力冲击4000点,结果两度止步于3600点。
没想到在3600点两度受阻之后,大盘掉头向下,仅仅两天时间,就又跌回3000点以下。
乐观的12世纪股民还觉得下跌只是暂时的回调,过几日便能重拾升势。上次不就是这样吗!
话说上次那是茅庚自己吓自己,一帮“穿越众”的到来让茅庚‘乱’了分寸,致有狂抛股票之举,导致股市虚惊一场。那一次茅庚是心虚,待到名正言顺当上穿越众首领之后,自然要买回若干股票,于是股市便迅速摆脱低‘迷’,上演了绝地反击的一幕。
不过这一次,绝地反击的一幕并没有上演,而是在短暂的返单之后,一路下跌,很快就跌到了2500点以下。
又过了两天,这两天赵惇的心情十分糟糕。因为股市还在跌。
“你说什么!跌到了1800点?不可能吧!”1800点事最高点3600点的一半,基本上股票都要被腰斩,这事儿让赵惇实在接受不了。
“1000万贯啊,就这么没了!”周必大在一旁小心地嘀咕了一句,实在是‘肉’痛啊,否则周必大也不会触赵惇的霉头。
“不能就这么白白损失了,卢爱卿说过,可以通知茅庚他们,让他们筹集800万贯,朝廷筹集1200万贯,可以抄底嘛!朕就不信了,砸下去2000万贯,这股市怎么也会重新涨起来。”赵惇的意思,无他,是要挽回损失。
“陛下不可,哦,老臣是说,此事须得慎之又慎。听闻这两天股市一路下跌,所有持有股票的人都处在恐慌之中。朝廷在这次暴跌之中名义上损失1000万贯,实际上就本金而言,损失不过300万贯,损失300万贯,对朝廷还不算是伤筋动骨,万一,臣说的是万一,万一再投下去1200万贯,如果还下跌呢,岂不真要损失1000万贯了,若是那样,朝廷就要动用历年积存之钱财,臣恐由此而来,谣言纷起,危及朝政。若是造成会子贬值,则祸事不远矣!”
出来进谏的是赵若愚,他是宗室,自然敢说话一点,国库损失会‘波’及会子信用,这是谁都想得到的,按照赵若愚的想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再冒风险。
“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这个点位,不仅不宜买入,还要卖出,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赵惇说话额语气已是颇为不善,赵惇心道,身为朝廷重臣,竟然‘乱’了方寸,一至于此,赵惇当然是不高兴了。
不过此刻的赵若愚是越想越怕,生怕由此事动摇国之根本,于是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臣以为,正是如此。卖出才是稳妥之举。万一再跌到1000点呢,如今谁也不敢说,会跌到什么地步!”
...q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文府事件
临安,时间刚出正月,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正是莺****长的季节。文元的却没有心情领略春色,而是郁闷得不行,这些天越来越感到自己被孤立,就连一些铁杆的追随者也开始对自己敬而远之,偶尔出席某个文人聚会,也会遭遇若干的冷脸,再之后,就没有人再邀请自己了。
文元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一种敌意,没错,就是一种敌意。
一切都是股市下跌惹的祸啊!
与春天正在显示出勃勃生机不同,现在的股市只能用一片萧杀来形容。
股市一路跌势凶猛,如今已经跌到了1000点以下,似乎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人们不知道股市的底在哪里,在悲观者的眼中,500点是底?还是300点是底?反正,各种悲观的论调不一而足。一场暴跌下来,本时代的很多投资者已经血本无归。
以前喧嚣的股票交易所忽然之间就变得冷清起来,有人套用“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改作“其涨也勃焉,其跌也忽焉!”,让人慨叹其贴切。
这么一场暴跌下来,人们自然要找原因,不用说,自然就有人把茅庚认作了最大的罪魁。首先,要不是此人挖空心思弄这么个劳什子股票交易所出来,能有这么一场股灾吗!其次,茅庚那厮在股市里面捞得盆满钵满,拍拍屁股就走了,据说把钱财都带到库页岛去了,如今乐得在遥远的库页岛逍遥快活,却让大宋的万千股民沉入了巨亏的深渊。
在这样的形势下,钱爱如一干人只好选择离开,先是撤往郁陵岛,然后等化冰之后,再撤往库页岛。在台湾坚持的,就只剩下老丘和赵余春两个人。
赵余春那是朱熹铁甲战车的主设计师,那是怎么也不可能放走的,有朱熹派人保护,整天窝在格物院的赵余春倒也还算自在。但老丘就不同了,老丘留下来就是管理茅氏集团在高雄的产业的,总不能一个人都不留吧!老丘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但不明真相的股民们可不会对老丘客气,在被多次围攻之后,老丘也只好求助于朱熹,最终朱熹只好派衙役将老丘的居所保护起来,日子这才好过点。老丘从此深居简出,甚至都不轻易召见茅氏集团的各路管理人员,老丘深知,他们也被大众一并仇视了,尽管被仇视程度远不及穿越众,但每进老丘府中一次,这些管理人员就会多拉一重仇恨,迫不得已,老丘甚至只好动用电报来管理下属企业。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文元也开始深居简出,干脆闭门写自己的小说。
有鉴于文元在《新报》撰文“唱衰”股市,《新报》因此受了无妄之灾,坊间舆论一致认为,如果说茅庚是股灾的最大灾星的话,《新报》就是引发股灾的第二大策源地,连带文元也成了排名第二的灾星。自然而然的,《新报》受到了抵制,一些不明真相的股民们被煽动了起来,一举将《新报》编辑部砸了。《新报》是办不下去了,无奈,文元和茅庚在电报上沟通过之后,宣布《新报》暂停发行,何日复刊,并无确定日期。
本以为窝居府中闭门写作,不招谁,不惹谁,天子脚下,总不至于还会有事吧!
一开始还算平静,也就是有愤怒的股民朝紧闭大门的院子里扔一扔石头瓦片,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
但一件事的发生,却让事态急转直下。
王胜载是一位从事丝绸生意的商人,也算是小有身家,不过,这一切都结束了。王老板在年前的时候,一看股市火爆,不但将自己的全部现钱投了进去,还拆借了三万贯的高利贷,说是高利贷,其实也就是3分的息,在大宋来说,这完全算得上是良心贷了,要知道按照大宋的行情,5分的息也很正常,这个王老板做生意的口碑不错,是个诚信人,这才能借到这么低息的贷款。问题是,王老板的身家撑死了也不过两万贯,本来王老板之前投下去的一万二千贯已经涨到了一万八千贯,这个时候王老板信心满满地将借来的三万贯悉数投入,年后股市大涨,王老板神采飞扬,指望自己的财富涨上一两倍,一举跨越五万贯的门槛,结果呢,股市忽然之间就崩溃了,昨天的时候,王老板算一下帐,自己的股票市值已经不到两万贯,就这个情形,继续跌的话,自己倾家荡产都还不了三万贯的借贷。王老板别无良策,只好忍痛斩仓,准备先拿回两万贯,还一部分账,然后再与债主商量宽限时日。不过,王老板显然是一厢情愿,债主并没有这么好打发,一气之下,便引发了隐疾,竟至于一口气没接上,就这么生生地气死了。
这一下王老板的家属不干了,人命关天,自然要找债主讨说法,债主这下也有点慌神,但随即就祭起“祸水他引”的法子,声称王老板之死事出有因,若不是股市崩盘,王老板何至于死,我这借钱与他本是好心,何至于平白无故的也跟着受损失!要怪就怪《新报》唱衰股市,要怪就怪那个写唱衰文章的文元,而且文元有的是钱,出了这事,就应该让他出血赔钱,再说,他也赔得起。
于是王老板的家属经过一番煽动,真的就抬着王老板的棺材开到文府,将棺材往大门口一摆,就开始又哭又闹,找文元要说法了。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变得愈来愈失控,加上这段日子以来,在股市里赔钱的大宋百姓数不胜数,临安城里的12世纪套牢族终于发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于是聚集到文府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先入为主,把茅庚、文元当做了此次股灾的前两号灾星,文元被目为股民公敌,围观群众几乎是众口一词声援王家“要说法要赔钱”。一时间人声鼎沸,文府门前人山人海,一些人开始大呼“开门开门”、“不开门就砸门了”、“砸门砸门”------,眼看事态越来越糟,文府别无他法,只好找政府。
但衙门对此的态度十分暧/昧,倒是派了人过来,不过并无驱散人群的意思。
文元没法子,只好申请远程指导。
电报发到了库页岛,茅庚收到文元的这封电报,感到十分的挠头。
“很明显,官府是在惯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赵惇这么一副做派,也是在逼我们拿钱出来救市。围在文府外面的那些人,有人喊砸门,那是看热闹的混混,王家家属的事情其实也不难解决,倒是那些喊‘拿钱救市’的,很可能就是有人授意喊的。问题是,这股市,底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啊,这个点,能救吗?”
刘文斌今天令人惊讶地表现得很严肃,的确现在这事儿对穿越众很不利,钱还是小事,失去人心是大事。
“已经砸下去六十万贯了,砸下去一点响动都没有,根本就稳不住,现在股市被恐慌情绪笼罩,说不定还真的会跌到500点,我觉得到了500点,我们再大举出手抄底,那样稳妥点。要是冒然在这个点位出手救市,万一真跌到300点呢,这样的损失我们也承受不起啊,没了钱,我们库页岛的建设就悬了。”说话的是老彭。
关于茅庚为什么选老彭来操作“救市”呢?皆因老彭是“救人”的,“救市”也是“救”,在茅庚看来,老彭这个做事谨慎的人来操作这事,可能靠谱一点。
“万一800点就是底呢!”马奋倒是不像其他人那么着急,这不过就是一场经济上的战争吗!嗯,也算是有点刺激,但毕竟不流血,不值得太过于担心。问题是,穿越众要是在抄底这件事上败给了12世纪的大宋投资者,这场仗岂不是很没面子!
“哪怕800点是底,我们也不亏,赚到了口袋里的钱才是钱,我们在这里白手起家,需要的钱可不是一点半点,我看还是慎重一点好。熊市落袋为安,这是谁说的来着!”顾永强说完,又想想不妥,转而表态道:“这个,还是茅庚特首做主吧,毕竟,文元的安全也是要顾及的,可别让愤怒的大宋股民把文元给揍趴下了。”
大家都将目光望向茅庚,茅庚挠挠头,半响才说:
“跌到700点,一些股票的投资价值就显出来了,分红都划算,所以,我想,在700点设置第一道防线,投100万贯吸纳有投资价值的股票,风险应该在可控范围。不过,恐慌情绪不是一时半时就可以驱散的,时间才能医治创伤,股市也是如此,恐怕,这次股灾,起码会持续半年。但无论如何,不能让股票跌穿600点,可以做做赵抦的工作,再和大宋朝廷做个约定,我想,股市会慢慢好起来。”
说到这里,茅庚转头望向窗外,叹口气道:
“文元那里,还得顶一顶,我看得找一下郭家的人,让贺驰安去找郭倪,按照郭家在临安的实力,保他安全应该没有什么事,大不了给郭家让渡一点利益。至于朝廷,皇帝大人现在估计亏钱亏得十分心疼,恨不能马上就反弹,这完全可以理解。唉!也不知道,我们的救市计划他会不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