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皇录》 旧唐书.本纪第八.玄宗(上)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讳隆基,睿宗第三子也,母曰昭成顺圣皇后窦氏。垂拱元年秋八月戊寅,生于东都。性英断多艺,尤知音律,善八分书。仪范伟丽,有非常之表。 三年闰七月丁卯,封楚王。天授三年十月戊戌,出阁,开府置官属,年始七岁。朔望车骑至朝堂,金吾将军武懿宗忌上严整,诃排仪仗,因欲折之。上叱之曰:“吾家朝堂,干汝何事?敢迫吾骑从!”则天闻而特加宠异之。寻却入阁。长寿二年腊月丁卯,改封临淄郡王。圣历元年,出阁,赐第于东都积善坊。大足元年,从幸西京,赐宅于兴庆坊。长安中,历右卫郎将、尚辇奉御。 神龙元年,迁卫尉少卿。景龙二年四月,兼潞州别驾。十二月,加银青光禄大夫。州境有黄龙白日升天。尝出畋,有紫云在其上,后从者望而得之。前后符瑞凡一十九事。四年,中宗将祀南郊,来朝京师。将行,使术士韩礼筮之,蓍一茎孑然**。礼惊曰:“蓍立,奇瑞非常也,不可言。”属中宗末年,王室多故,上常阴引材力之士以自助。上所居宅外有水池,浸溢顷余,望气者以为龙气。四年四月,中宗幸其第,因游其池,结彩为楼船,令巨象踏之。 至六月,中宗暴崩,韦后临朝称制。韦温、宗楚客、纪处讷等谋倾宗社,以睿宗介弟之重,先谋不利。道士冯道力、处士刘承祖皆善于占兆,诣上布诚款。上所居里名隆庆,时人语讹以“隆”为“龙”;韦庶人称制,改元又为唐隆,皆符御名。上益自负,乃与太平公主谋之,公主喜,以子崇简从。上乃与崇简、朝邑尉刘幽求、长上折冲麻嗣宗、押万骑果毅葛福顺李仙凫、宝昌寺僧普润等定策诛之。或曰:“先启大王。”上曰:“我拯社稷之危,赴君父之急,事成福归于宗社,不成身死于忠孝,安可先请,忧怖大王乎!若请而从,是王与危事;请而不从,则吾计失矣。”遂以庚子夜率幽求等数十人自苑南入,总监钟绍京又率丁匠百余以从。分遣万骑往玄武门杀羽林将军韦播、高嵩,持首而至,众欢叫大集。攻白兽、玄德等门,斩关而进,左万骑自左入,右万骑自右入,合于凌烟阁前。时太极殿前有宿卫梓宫万骑,闻噪声,皆披甲应之。韦庶人惶惑走入飞骑营,为乱兵所害。于是分遣诛韦氏之党,比明,内外讨捕,皆斩之。乃驰谒睿宗,谢不先启请之罪。睿宗遽前抱上而泣曰:“宗社祸难,由汝安定,神祇万姓,赖汝之力也。”拜殿中监、同中书门下三品,兼押左右万骑,进封平王。 睿宗即位,与侍臣议立皇太子,佥曰:“除天下之祸者,享天下之福;拯天下之危者,受天下之安。平王有圣德,定天下,又闻成器已下咸有推让,宜膺主鬯,以副群心。”睿宗从之。丙午,制曰: 舜去四凶而功格天地,武有七德而戡定黎人,故知有大勋者必受神明之福,仗高义者必为匕鬯之主。朕恭临宝位,亭育寰区,以万物之心为心,以兆人之命为命。虽承继之道,咸以冢嫡居尊;而无私之怀,必推功业为首。然后可保安社稷,永奉宗祧。第三子平王基孝而克忠,义而能勇。比以朕居籓邸,虔守国彝,贵戚中人,都无引接。群邪害正,凶党实繁,利口巧言,谗说罔极。韦温、延秀,朋党竞起;晋卿、楚客,交构其间。潜结回邪,排挤端善,潜贮兵甲,将害朕躬。基密闻其期,先难奋发,推身鞠弭,众应如归,呼吸之间,凶渠殄灭。安七庙于几坠,拯群臣于将殒。方舜之功过四,比武之德逾七。灵祇望在,昆弟乐推。一人元良,万邦以定。为副君者,非此而谁?可立为皇太子。有司择日,备礼册命。 七月己巳,睿宗御承天门,皇太子诣朝堂受册。是日有景云之瑞,改元为景云,大赦天下。 二年,又制曰:“惟天生丞人,牧以元后;维皇立国,副以储君。将以保绥家邦,安固后嗣者也。朕纂承洪业,钦奉宝图,夜分不寝,日昃忘倦。茫茫四海,惧一人之未周;蒸蒸万姓,恐一物之失所。虽卿士竭诚,守宰宣化,缅怀庶域,仍未小康。是以求下人之变风,遵先朝之故事。皇太子基仁孝因心,温恭成德,深达礼体,能辨皇猷,宜令监国,俾尔为政。其六品以下除授及徒罪已下,并取基处分。”延和元年六月,凶党因术人闻睿宗曰:“据玄象,帝座及前星有灾,皇太子合作天子,不合更居东宫矣。”睿宗曰:“传德避灾,吾意决矣。”七月壬午,制曰: 朕以寡昧,虔奉鸿休,本殊王季之贤,早达延陵之节。昔在圣历,已让皇嗣之尊;爰暨神龙,终辞太弟之授。岂唯衣冠所睹,抑亦兆庶咸知。顷属国步不夷,时艰主幼,大业有缀旒之惧,宝位深坠地之忧,议迫公卿,遂司契篆,日慎一日,以至于今。一纪之劳,勤亦至矣;万方之俗,化渐行矣。将成宿愿,脱屣寰区。昔尧之禅舜,唯能是与,禹以命启,匪私其亲,神器之重,允归公授。皇太子基有大功于天地,定阽危于社稷,温文既习,圣敬克跻。委之监国,已移岁年,时政益明,庶工惟序。朕之知子,庶不负时,历数在躬,宜陟元后。可令即皇帝位,有司择日授册。朕方比迹洪古,希风太皇,神与化游,思与道合,无为无事,岂不美欤!王公百僚,宜识朕意。 上意惶惧,驰见叩头,请所以传位之旨。睿宗曰:“吾因汝功业得宗社。今帝座有眚,思欲逊避,唯圣德大勋,始转祸为福。易位于汝,吾知晚矣。”上始居武德殿视事,三品以下除授及徒罪皆自决之。 先天二年七月三日,尚书左仆射窦怀贞、侍中岑羲、中书令萧至忠崔湜、雍州长史李晋、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右羽林将军李慈等与太平公主同谋,期以其月四日以羽林军作乱。上密知之,因以中旨告岐王范、薛王业、兵部尚书郭元振、将军王毛仲,取闲厩马及家人三百余人,率太仆少卿李令问、王守一、内侍高力士、果毅李守德等亲信十数人,出武德殿,入虔化门。枭常元楷、李慈于北阙。擒贾膺福、李猷于内客省以出。执萧至忠、岑羲于朝,皆斩之。睿宗明日下诏曰:“朕将高居无为,自今军国政刑一事已上,并取皇帝处分。”上御承天门楼,下制曰: 朕承累圣之洪休,荷重光之积庆。昔因多难,内属构屯,宝位深坠地之忧,神器有缀旒之惧。事殷家国,义感神祇,吟啸风云,龚行雷电,致君亲于尧、舜,济黔首于休和。遂以孟秋,允升储贰;旋承内禅,继体宸居。拜首之请空勤,让立之诚莫展,恭临亿兆,二载于兹。上禀圣谟,下凝庶绩,八荒同轨,瀛海无波。不谓奸慝潜谋,萧墙窃发。逆贼窦怀贞等并以庸妄,权齿朝廷,毫发之效未申,丘山之衅乃积,共成枭獍,将肆奸回。太上皇圣断宏通,英谋独运,命朕率岐王范、薛王业等躬事诛锄。齐斧一麾,凶渠尽殪。太阳朗耀,澄氛霭于天衢;高风顺时,厉肃杀于秋序。神灵协赞,夷夏相欢,四族之慝既清,七百之祚方永。爰承后命,载阐休期,总军国之大猷,施**之鸿泽。承乾之道,既光被于无垠;作解之恩,思式覃于品物。当与亿兆,同此惟新。可大赦天下,大辟罪已下咸赦除之。加邠王守礼实封三百户,宋王成器、申王成义各加实封一千户,岐王范、薛王业各加实封七百户。文武官三品以下赐爵一级,四品已下各加一阶。内外官人被诸道按察使及御史所摘伏,咸宜洗涤;选日依次叙用。 丁卯,崔湜、卢藏用除名,长流岭表。壬申,王琚为银青光禄大夫、户部尚书,封赵国公,实封三百户;姜皎银青光禄大夫、工部尚书,封楚国公,实封五百户;李令问银青光禄大夫、殿中监,实封三百户;王毛仲辅国大将军、左武卫大将军、检校内外闲廊兼知监牧使、霍国公,实封五百户;王守一银青光禄大夫、太常卿同正员,进封晋国公,实封五百户:并赏其定策功。琚、皎、令问固让。癸丑,中书侍郎陆象先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剑南道按察兵马使,尚书左丞张说为检校中书令。甲戌,令毁天枢,取其铜铁充军国杂用。庚辰,王琚为中书侍郎,加实封二百户;姜皎殿中监,仍充内外闲厩使,加实封二百户;李令问殿中少监、知尚食事,加实封二百户。己丑,周孝明高皇帝依旧追赠太原王,宜去帝号;孝明皇后宜称太原王妃;昊陵、顺陵并称太原王及妃墓。 八月壬辰,封州流人刘幽求为尚书左仆射、知军国重事、徐国公,仍依旧实封七百户。制曰:“凡有刑人,国家常法。掩骼埋胔,王者用心。自今已后,辄有屠割刑人骨肉者,依法科残害之罪。”九月,司空兼扬州大都督、宋王成器为太尉兼扬州大都督,益州大都督兼右金吾大将军、申王成义为司徒兼益州大都督,单于大都护兼左金吾大将军、邠王守礼为司空。癸丑,封华岳神为金天王。 九月丁卯,宋王成器为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刘幽求同中书门下三品,检校中书令、燕国公张说为中书令,特进王仁皎为开府仪同三司。己卯,宴王公百僚于承天门,令左右于楼下撒金钱,许中书门下五品已上官及诸司三品已上官争拾之,仍赐物有差。郭元振兼御史大夫。丙戌,又置右御史台。冬十一月甲申,幸新丰之温汤。癸卯,讲武于骊山。兵部尚书、代国公郭元振坐亏失军容,配流新州;给事中、摄太常少卿唐绍以军礼有失,斩于纛下。甲辰,畋猎于渭川。同州刺史、梁国公姚元之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乙巳,至自温汤。十一月乙丑,幽求兼知侍中。戊子,上加尊号为开元神武皇帝。十二月庚寅朔,大赦天下,改元为开元,内外官赐勋一转。改尚书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中书省为紫微省,门下省为黄门省,侍中为监。雍州为京兆府,洛州为河南府,长史为尹,司马为少尹。国初以来宰相及食实封功臣子孙,一应沉翳未承恩者,令量才擢用。开元元年十二月己亥,禁断泼寒胡戏。癸丑,尚书左丞相兼黄门监刘幽求为太子少保,罢知政事;紫微令张说为相州刺史。甲寅,门下侍郎卢怀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 二年春正月,关中自去秋至于是月不雨,人多饥乏,遣使赈给。制求直谏昌言弘益政理者。名山大川,并令祈祭。丙寅,紫微令姚崇上言请检责天下僧尼,以伪滥还俗者二万余人。甲申,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兼检校左卫大将军薛讷同紫微黄门三品,仍总兵以讨奚、契丹。二月,突厥默啜遣其子同俄特勤率众寇北庭都护府,右骁卫将军郭虔瓘击败之,斩同俄于城下。己酉,以旱,亲录囚徒。改太史监罢隶秘书省。闰月癸亥,令道士、女冠、僧尼致拜父母。丁卯,复置十道按察使。己未,突厥默啜妹婿火拔颉利发石失毕与其妻来奔,封燕山郡王,授左卫员外大将军。紫微侍郎、赵国公王琚左授泽州刺史,赐实封一百户,余并停。丁亥,刘幽求为睦州刺史。 三月甲辰,青州刺史、郇国公韦安石为沔州别驾;太子宾客、逍遥公韦嗣立为岳州别驾;特进致仕李峤先随子在袁州,又贬滁州别驾:并员外置。去年九月有诏毁天枢,至今春始。夏五月辛亥,黄门监魏知古工部尚书,罢知政事。六月丁巳,开府仪同三司、宋王成器为岐州刺史,司徒、申王成义为豳州刺史,司空、邠王守礼为虢州刺史:委务于上佐。内出珠玉锦绣等服玩,又令于正殿前焚之。乙丑,兵部尚书致仕、韩国公张仁愿卒。 七月,薛讷与副将杜宾客、崔宣道等总兵六万自檀州道遇贼于滦河,为贼所败。讷等屏甲遁归,减死,除名为庶人。辛未,光禄卿窦希瑊为太子太傅。房州刺史、襄王重茂薨于梁州,谥曰殇帝。丙午,昭文馆学士柳冲、太子左庶子刘子玄刊定《姓族系录》二百卷,上之。以兴庆里旧邸为兴庆宫。诸王傅并停。京官所带跨巾算袋,每朝参日着,外官衙日着,余日停。吐蕃寇临洮军,又游寇兰州、渭州,掠群牧,起薛讷摄左羽林将军、陇右防御使,率杜宾客、郭知运、王晙、安思顺以御之。太常卿、岐王范为华州刺史,秘书监、薛王业为同州刺史。 八月戊午,西天竺国遣使献方物。九月戊申,幸新丰之温泉。甲寅,制曰:“自古帝王皆以厚葬为诫,以其无益亡者,有损生业故也。近代以来,共行奢靡,递相仿效,浸成风俗,既竭家产,多至凋弊。然则魂魄归天,明精诚之已远;卜宅于地,盖思慕之所存。古者不封,未为非达。且墓为真宅,自便有房,今乃别造田园,名为下帐,又冥器等物,皆竞骄侈。失礼违令,殊非所宜;戮尸暴骸,实由于此。承前虽有约束,所司曾不申明,丧葬之家,无所依准。宜令所司据品令高下,明为节制:冥器等物,仍定色数及长短大小;园宅下帐,并宜禁绝;坟墓茔域,务遵简俭;凡诸送终之具,并不得以金银为饰。如有违者,先决杖一百。州县长官不能举察,并贬授远官。”冬十月戊午,至自温泉。薛讷破吐蕃于渭州西界武阶驿,斩首一万七十级,马七万七匹,牛羊四万头。丰安军使郎将、判将军王海宾先锋力战,死之。十一月庚寅,葬殇帝于武功西原。十二月乙丑,封皇子嗣真为鄫王,嗣初为鄂王,嗣玄为鄄王。时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为安南市舶使,与波斯僧广造奇巧,将以进内。监选使、殿中侍御史柳泽上书谏,上嘉讷之。 三年春正月丁亥,立郢王嗣谦为皇太子,降死罪已下,大酺三日。癸卯,黄门侍郎卢怀慎为检校黄门监。甲辰,工部尚书魏知古卒。二月,禁断天下采捕鲤鱼。十姓部落左厢五咄六啜、右厢五弩失毕五俟斤,及高丽莫离支高文简、都督鳷跌思太等,各率其众自突厥相继来奔,前后总二千余帐。析许州、唐州置仙州。 夏四月,岐王范兼虢州刺史,薛王业兼幽州刺史。六月,山东诸州大蝗,飞则蔽景,下则食苗稼,声如风雨。紫微令姚崇奏请差御史下诸道,促官吏遣人驱扑焚瘗,以救秋稼,从之。是岁,田收有获,人不甚饥。秋七月,刑部尚书李日知卒。冬十月甲寅,制曰:“朕听政之暇,常览史籍,事关理道,实所留心,中有阙疑,时须质问。宜选耆儒博学一人,每日入内侍读。”以光禄卿马怀素为左散骑常侍,与右散骑常侍褚无量并充侍读。甲子,幸郿县之凤泉汤。十一月已卯,至自凤泉汤。乙酉,幸新丰之温汤。丁亥,妖贼崔子岩等入相州作乱。戊子,州司讨平之。甲午,至自温汤。十二月庚午,以军器使为军器监,置官员。是冬无雪。 四年春正月癸未,尚衣奉御长孙昕恃以皇后妹婿,与其妹夫杨仙玉殴击御史大夫李杰,上令朝堂斩昕以谢百官。以阳和之月不可行刑,累表陈请,乃命杖杀之。丁亥,宋王成器、申王成义以“成”字犯昭成皇后谥号,于是成器改名宪,成义改为捴。刑部尚书、中山郡公李乂卒。 二月丙辰,幸新丰之温汤。丁卯,至自温汤。以关中旱,遣使祈雨于骊山,应时澍雨。令以少牢致祭,仍禁断樵采。夏六月庚寅,月蚀既。癸亥,太上皇崩于百福殿。辛未,京师、华、陕三州大风拔木。癸酉,突厥可汗默啜为九姓拔曳固所杀,斩其首送于京师。默啜兄子小杀继立为可汗。是夏,山东、河南、河北蝗虫大起,遣使分捕而瘗之。其回纥、同罗、、勃曳固、仆固五部落来附,于大武军北安置。秋七月丙申,分巂、雅二州置黎州。 冬十月癸丑,户部尚书、新除太子詹事毕构卒。庚午,葬睿宗大圣贞皇帝于桥陵。以同州蒲城县为奉先县,隶京兆府。十一月丁亥,徙中宗神主于西庙。甲午,尚书左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辛丑,黄门监兼吏部尚书卢怀慎卒。十二月乙卯,幸新丰之温汤。其夜,定陵寝殿灾。乙丑,至自温汤。尚书、广平郡公宋璟为吏部尚书兼黄门监,紫微侍郎、许国公苏颋同紫微黄门平章事。兵部尚书兼紫微令、梁国公姚崇为开府仪同三司,黄门侍郎、安阳男源乾曜守京兆尹,并罢知政事。停十道采访使。 五年春正月壬寅朔,上以丧制不受朝贺。癸卯寅时,太庙屋坏,移神主于太极殿,上素服避正殿,辍朝五日,日躬亲祭享。辛亥,幸东都。戊辰,昏雾四塞。 二月甲戌,至自东都,大赦天下,唯谋反大逆不在赦限,余并宥之。河南百姓给复一年,河南、河北遭涝及蝗虫处,无出今年地租。武德、贞观以来勋臣子孙无位者,访求其后奏闻;有嘉遁幽栖养高不仕者,州牧各以名荐。三月庚戌,于柳城依旧置营州都督府。丁巳,以辛景初女封为固安县主,妻于奚首领饶乐郡王大酺。 夏四月己丑,皇帝第九子嗣一薨,追封夏王,谥曰悼。甲午,以则天拜洛受图坛及碑文并显圣侯庙,初因唐同泰伪造瑞石文所建,令即废毁。六月壬午,巩县暴雨连月,山水泛滥,毁郭邑庐舍七百余家,人死者七十二。汜水同日漂坏近河百姓二百余家。秋七月甲子,诏曰:“古者操皇纲执大象者,何尝不上稽天道,下顺人极,或变通以随时,爰损益以成务。且衢室创制,度堂以筵。因之以礼神,是光孝德;用之以布政,盖称视朔,先王所以厚人伦感天地者也。少阳有位,上帝斯歆,此则神贵于不黩,礼殷于至敬。今之明堂,俯邻宫掖,比之严祝,有异肃恭,苟非宪章,将何轨物?由是礼官博士公卿大臣广参群议,钦若前古,宜存露寝之式,用罢辟雍之号。可改为乾元殿,每临御依正殿礼。”九月壬寅,改紫微省依旧为中书省,黄门省为门下省,黄门监为侍中。 冬十月丙子,京师修太庙成。丁丑,诏以故越王贞死非其罪,封故许王男琳为嗣越王,以继其后。戊寅,祔神主于太庙。十一月己亥,契丹首领松漠郡王李失活来朝,以宗女为永乐公主以妻之。司徒兼邓州刺史、申王捴兼虢州刺史。 六年春正月丙辰朔,以未经大祥,不受朝贺。辛酉,禁断天下诸州恶钱,行二铢四分已上好钱,不堪用者并即销破复铸。将作大匠韦凑上疏,请迁孝敬神主,别立义宗庙。以太子少师兼许州刺史、岐王范兼郑州刺史。二月甲戌,礼币征嵩山隐士卢鸿。夏五月乙未,孝敬哀皇后祔于恭陵。契丹松漠郡王李失活卒。六月甲申,瀍水暴涨,坏人庐舍,溺杀千余人。乙酉,制以故侍中桓彦范敬晖、故中书令兼吏部尚书张柬之、故特进崔玄暐、故中书令袁恕己配飨中宗庙庭,故司空苏瑰、故左丞相太子少保郴州刺史刘幽求配飨睿宗庙庭。秋七月已未,秘书监马怀素卒。九月乙未,遣工部尚书刘知柔持节往河南道存问。冬十月丙申,车驾还京师。 十一月辛卯,至自东都。丙申,亲谒太庙,回御承天门,诏:“七庙元皇帝已上三祖枝孙有失官序者,各与一人五品京官。内外官三品已上有庙者,各赐物三十匹,以备修祭服及俎豆。”赐文武官有差。乙巳,传国八玺依旧改称宝,符玺郎为符宝郎。十二月,以开府仪同三司兼泽州刺史、宋王宪为泾州刺史,司徒兼虢州刺史、申王捴为绛州刺史,以太子少师兼郑州刺史、岐王范为岐州刺史,以太子少保兼卫州刺史、薛王业为虢州刺史。 七年春正月,吐蕃遣使朝贡。三月丁酉,左武卫大将军、霍国公王毛仲加特进。渤海靺鞨郡王大祚荣死,其子武艺嗣位。夏四月癸酉,开府仪同三司王仁皎薨。五月已丑朔,日有蚀之。秋七月丙辰,制以亢阳日久,上亲录囚徙,多所原免。诸州委州牧、县宰量事处置。八月癸丑,敕:“周公制礼,历代不刊;子夏为传,孔门所受。逮及诸家,或变例。与其改作,不如好古。诸服纪宜一依旧文。”九月甲子,改昭文馆依旧为弘文馆。宋王宪徙封宁王。冬十月,于东都来庭县廨置义宗庙。辛卯,幸新丰之温汤。癸卯,至自温汤。戊寅,皇太子诣国学行齿胄礼,陪位官及学生赐物有差。十二月丙戌,置弘文、崇文两馆雠校书郎官员。 八年春正月甲子朔,皇太子加元服。乙丑,皇太子谒太庙。丙寅,会百官于太极殿,赐物有差。壬申,右散骑常侍、舒国公褚元量卒。己卯,侍中宋璟为开府仪同三司,中书侍郎苏颋为礼部尚书,并罢知政事。京兆尹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并州大督府长史张嘉贞为中书侍郎,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二月丁酉,皇子敏薨,追封怀王,谥曰哀。 夏五月丁卯,源乾曜为侍中,张嘉贞为中书令。南天竺国遣使献五色鹦鹉。 六月壬寅夜,东都暴雨,谷水泛涨。新安、渑池、河南、寿安、巩县等庐舍荡尽,共九百六十一户,溺死者八百一十五人。许、卫等州掌闲番兵溺者千一百四十八人。秋九月,突厥欲谷寇甘、凉等州,凉州都督杨敬述为所败,掠契苾部落而归。以御史大夫王晙为兵部尚书兼幽州都督,黄门侍郎韦抗为御史大夫、朔方总管以御之。甲子,太子少师兼岐州刺史、岐王范兼太子太傅,太子少保兼虢州刺史、薛王业为太子太保,余并如故。 冬十月辛巳,幸长春宫。壬午,畋于下邽。十一月乙丑,至自长春宫。辛未,突厥寇凉州,杀人掠羊马数万计而去。 九年春正月丙辰,改蒲州为河中府,置中都。丙寅,幸新丰之温汤。 夏四月庚寅,兰池州叛胡显首伪称叶护康待宾、安慕容,为多览杀大将军何黑奴,伪将军石神奴、康铁头等,据长泉县,攻陷六胡州。兵部尚书王晙发陇右诸军及河东九姓掩讨之。甲戌,上亲策试应制举人于含元殿,谓曰:“古有三道,今减二策。近无甲科,朕将存其上第,务收贤俊,用宁军国。”仍令有司设食。 秋七月戊申,罢中都,依旧为蒲州。己酉,王晙破兰池州叛胡,杀三万五千骑。丙辰,扬、润等州暴风,发屋拔树,漂损公私船舫一千余只。辛酉,集诸酋长,斩康待宾。先天中,重修三九射礼,至是,给事中许景先抗疏罢之。 九月己巳朔,日有蚀之。丁未,开府仪同三司、梁国公姚崇薨。丁巳,御丹凤楼,宴突厥首领。庚申,幸中书省。癸亥,右羽林将军、权检校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燕国公张说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冬十一月丙辰,左散骑常侍元行冲上《群书目录》二百卷,藏之内府。庚午冬至,大赦天下,内外官九品己上加一阶,三品已上加爵一等。自六月二十日、七月三日匡卫社稷食实封功臣,坐事削除官爵,中间有生有死,并量加收赠。致仕官合佩鱼者听其终身。赐酺三日。十二月乙酉,幸新丰之温汤。壬午,至自温汤。是冬无雪。 十年春正月丁巳,幸东都。甲子,省王公已下视品官参佐及京三品已上官伏身职员。乙丑,停天下公廨钱,其官人料以税户钱充,每月准旧分例数给。戊申,内外官职田,除公廨田园外,并官收,给还逃户及贫下户欠丁田。二月戊寅,至东都。三月戊申,诏自今内外官有犯赃至解免已上,纵逢赦免,并终身勿齿。 夏四月丁酉,封契丹首领松漠都督李郁于为松漠郡王,奚首领饶乐都督李鲁苏为饶乐郡王。五月,东都大雨,伊、汝等水泛涨,漂坏河南府及许、汝、仙、陈等州庐舍数千家,溺死者甚众。闰五月壬申,兵部尚书张说往朔方军巡边。戊寅,敕诸番充质宿卫子弟,并放还国。六月辛丑,上训注《孝经》,颁于天下。癸卯,以余姚县主女慕容氏为燕郡公主,出降奚首领饶乐郡王李鲁苏。己巳,增置京师太庙为九室,移孝和皇帝神主以就正庙。秋八月丙戌,岭南按察使裴伷先上言安南贼帅梅叔鸾等攻围州县,遣骠骑将军兼内侍杨思勖讨之。丁亥,遣户部尚书陆象先往汝、许等州存抚赈给。丙申,博、棣等州黄河堤破,漂损田稼。 九月,张说擒康愿子于木盘山。诏移河曲六州残胡五万余口于许、汝、唐、邓、仙、豫等州,始空河南朔方千里之地。甲戌,秘书监、楚国公姜皎坐事,诏杖之六十,配流钦州,死于路。都水使者刘承祖配流雷州。乙亥,制曰:“朕君临宇内,子育黎元。内修睦亲,以叙九族;外协庶政,以济兆人。勋戚加优厚之恩,兄弟尽友于之至。务崇敦本,克慎明德。今小人作孽,已伏宪章,恐不逞之徒,犹未能息。凡在宗属,用申惩诫:自今已后,诸王、公主、驸马、外戚家,除非至亲以外,不得出入门庭,妄说言语。所以共存至公之道,永协和平之义,克固籓翰,以保厥休。贵戚懿亲,宜书座右。”又下制,约百官不得与卜祝之人交游来往。乙卯夜,京兆人权梁山伪称襄王男,自号光帝,与其党权楚璧,以屯营兵数百人,自景风、长乐等门斩关入宫城构逆。至晓兵败,斩梁山,传首东都。废河阳柏崖仓。 冬十月癸丑,乾元殿依旧题为明堂。甲寅,幸寿安之故兴泰宫。畋猎于土宜川。庚申,至自兴泰宫。波斯国遣使献狮子。十一月乙未,初令宰相共食实封三百户。十二月,停按察使。 十一年春正月丁卯,降都城见楚囚徒,流、死罪减一等,余并原之。己巳,北都巡狩,敕所至处存问高年、鳏寡惸独、征人之家;减流、死罪一等,徒以下放免。庚辰,幸并州、潞州,宴父老,曲赦大辟罪已下,给复五年。别改其旧宅为飞龙宫。辛卯,改并州为太原府,官吏补授,一准京兆、河南两府。百姓给复一年,贫户复二年,元从户复五年。武德功臣及元从子孙,有才堪文武未有官者,委府县搜扬,具以名荐。上亲制《起义堂颂》及书,刻石纪功于太原府之南街。戊申,次晋州。坛场使、中书令张嘉贞贬为幽州刺史。壬子,祠后土于汾阴之脽上,升坛行事官三品已上加一爵,四品已上加一阶,陪位官赐勋一转。改汾阴为宝鼎县。癸亥,兵部尚书张说兼中书令。三月庚午,车驾至京师,制所经州、府、县无出今年地税,京城见禁囚徒并原免之。 夏四月丙辰,迁祔中宗神主于太庙。癸亥,张说正除中书令,吏部尚书、中山公王晙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五月己巳,北都置军器监官员。王晙为朔方节度使,兼知河北郡、陇右、河西兵马使。六月,王晙赴朔方军。秋八月戊申,尊八代祖宣皇帝庙号献祖,光皇帝庙号懿祖,始祔于太庙之九庙。九月己巳,颁上撰《广济方》于天下,仍令诸州各置医博士一人。春秋二时释奠,诸州宜依旧用牲牢,其属县用酒酺而已。 冬十月丁酉,幸新丰之温泉宫。甲寅,至自温泉。十一月戊寅,亲祀南郊,大赦天下,见禁囚徒死罪至徒流已下免除之。升坛行事及供奉官三品已上赐爵一级,四品转一阶。武德以来实封功臣、知政宰辅沦屈者,所司具以状闻。赐酺三日,京城五日。是月,自京师至于山东、淮南大雪,平地三尺余。丁亥,废军器监官员,少府监加置少监一人以充之。十二月甲午,幸凤泉汤。戊申,至自凤泉汤。庚申,王晙授蕲州刺史。 十二年春正月。 夏四月,封故泽王上金男义珣为嗣泽王。嗣许王瓘左授鄂州别驾,以弟璆为上金嗣故也。癸卯,嗣江王祎降为信安郡王,嗣蜀王礻俞为广汉郡王,嗣密王彻为濮阳郡王,嗣曹王臻为济国公,嗣赵王琚为中山郡王,武阳郡王堪为澧国公。祎等并自神龙之后外继为王,以瓘利泽王之封,尽令归宗改封焉。秋七月壬申,月蚀既。己卯,废皇后王氏为庶人。后弟太子少保、驸马都尉守一贬为泽州别驾,至蓝田,赐死。户部尚书、河东伯张嘉贞贬台州刺史。冬十一月庚申,幸东都,至华阴,上制岳庙文,勒之于石,立于祠南之道周。戊寅,至自东都。庚辰,司徒、申王捴薨,追谥曰惠庄太子。五溪首领覃行璋反,遣镇军大将军兼内侍杨思勖讨平之。闰十二月丙辰朔,日有蚀之。 十三年春正月乙酉,以幽州都督府为大都督府。戊子,降死罪从流,流已下罪悉原之。分遣御史中丞蒋钦绪等往十道疏决囚徒。二月戊午,幸龙门,即日还宫。乙亥,初置彍骑,分隶十二司。丙子,改豳州为邠州,鄚州为莫州,梁州为褒州,沅州为巫州,舞州为鹤州,泉州为福州,以避文相类及声相近者。三月甲午,皇太子嗣谦改名鸿;郯王嗣直改名潭,徙封庆王;陕王嗣升改名浚,徙封忠王;鄫王嗣真改名洽,徙封棣王;鄂王嗣初改名涓,徙封郎王;嗣玄改名滉,封荣王。又第八子涺封为光王,第十二男潍封为仪王,第十三男沄封为颍王,第十六男泽封为永王,第十八男清封为寿王,第二十男洄封为延王,第二十一男沐封为盛王,第二十二男溢封为济王。丙申,御史大夫程行谌奏:“周朝酷吏来子珣、万国俊、王弘义、侯思止、郭霸、焦仁亶、张知默、李敬仁、唐奉一、来俊臣、周兴、丘神勣、索元礼、曹仁哲、王景昭、裴籍、李秦授、刘光业、王德寿、屈贞筠、鲍思恭、刘景阳、王处贞等二十三人,残害宗枝,毒陷良善,情状尤重,子孙不许仕宦。陈嘉言、鱼承晔、皇甫文备、傅游艺四人,情状虽轻,子孙不许近任。请依开元二年二月五日敕。” 夏四月丁巳,改集仙殿为集贤殿,丽正殿书院改集贤殿书院;内五品已上为学士,六品已下为直学士。癸酉,令朝集使各举所部孝悌文武,集于泰山之下。五月庚寅,妖贼刘定高率其党夜犯通洛门,尽擒斩之。六月乙亥,废都西市。 冬十月癸丑,新造铜仪成,置于景运门内,以示百官。辛酉,东封泰山,发自东都。 十一月丙戌,至兗州岱宗顿。丁亥,致斋于行宫。己丑,日南至,备法驾登山,仗卫罗列岳下百余里。诏行从留于谷口,上与宰臣、礼官升山。庚寅,祀昊天上帝于上坛,有司祀五帝百神于下坛。礼毕,藏玉册于封祀坛之石感,然后燔柴。燎发,群臣称万岁,传呼自山顶至岳下,震动山谷。上还斋宫,庆云见,日抱戴。辛卯,祀皇地祇于社首,藏玉册于石,如封祀坛之礼。壬辰,御帐殿受朝贺,大赦天下,流人未还者放还。内外官三品已上赐爵一等,四品已下赐一阶,登山官封赐一阶,褒圣侯量才与处分。封泰山神为天齐王,礼秩加三公一等,近山十里,禁其樵采。赐酺七日。侍中源乾曜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中书令张说为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甲午,发岱岳。丙申,幸孔子宅,亲设奠祭。十二月己巳,至东都。时累岁丰稔,东都米斗十钱,青、齐米斗五钱。是冬,分吏部为十铨,敕礼部尚书苏颋、刑部尚书韦抗、工部尚书户从愿等分掌选事。 十四年春正月癸亥,改封契丹松漠郡王李召固为广化王,奚饶乐郡王李鲁苏为奉诚王,封宗室外甥女二人为公主,各以妻之。二月庚戌朔,邕州獠首领梁大海、周光等据宾、横等州叛,遣骠骑大将军兼内侍杨思勖讨之。三月壬寅,以国甥东华公主降于契丹李召固。 夏四月癸丑,御史中丞宇文融与御史大夫崔隐甫弹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张说,鞫于尚书省。丁巳,户部侍郎李元纮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庚申,张说停兼中书令。丁卯,太子少师、岐王范薨,册赠惠文太子。辛丑,于定、恆、莫、易、沧等五州置军以备突厥。五月癸卯,户部进计帐,今年管户七百六万九千五百六十五,管口四千一百四十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二。 六月戊午,大风,拔木发屋,毁端门鸱吻,都城门等及寺观鸱吻落者殆半。上以旱、暴风雨,命中外群官上封事,指言时政得失,无有所隐。秋七月癸丑夜,瀍水暴涨入漕,漂没诸州租船数百艘,溺者甚众。九月己丑,检校黄门侍郎兼碛西副大都护杜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秋,十五州言旱及霜,五十州言水,河南、河北尤甚,苏、同、常、福四州漂坏庐舍,遣御史中丞宇文融检覆赈给之。 冬十月,废麟州。庚申,幸汝州广成汤。己巳,还东都。十一月甲戌,突厥遣使来朝。辛丑,渤海靺鞨遣其子义信来朝,并献方物。十二月丁巳,幸寿安之方秀川。己未,日色赤如赭。壬戌,还东都。 十五年春正月戊寅,制草泽有文武高才,令诣阙自举。庚子,太史监复为太史局,依旧隶秘书省。辛丑,凉州都督王君掞破吐蕃于青海之西,虏辎车、马羊而还。二月,遣左监门将军黎敬仁往河北赈给贫乏,时河北牛畜大疫。己巳,尚书右丞相张说、御史大夫崔隐甫、中丞宇文融以朋党相构,制说致仕,隐甫免官侍母,融左迁魏州刺史。夏五月,晋州大水,漂损居人庐舍。癸酉,以庆王潭为凉州都督兼河西诸军节度大使,忠王浚为单于大都护、朔方节度大使,棣王洽为太原冀北牧、河北诸军节度大使,鄂王涓为幽州都督、河北节度大使,荣王滉为京兆牧、陇右节度大使,光王涺为广州都督、五府节度大使,仪王潍为河南牧,颍王潭为安东都护、平卢军节度大使,永王泽为荆州大都督,寿王清为益州大都督、剑南节度大使,延王洄为安西大都护、碛西节度大使,盛王沐为扬州大都督,并不出阁。秋七月甲戌,雷震兴教门楼两鸱吻,栏槛及柱灾。礼部尚书苏颋卒。庚寅,鄜州洛水泛涨,坏人庐舍。辛卯,又坏同州冯翊县廨宇,及溺死者甚众。丙申,改武临县为颍阳县。己亥,赦都城系囚,死罪降从流,徒已下罪悉免之。 九月丙子,吐蕃寇瓜州,执刺史田元献及王君掞父寿,杀掠人吏,尽取军资仓粮而去。丙戌,突厥毗伽可汗使其大臣梅录啜来朝。闰月庚子,突骑施苏禄、吐蕃赞普围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击走之。庚申,车驾发东都,还京师。回纥部落杀王君掞于甘州之巩笔驿。制检校兵部尚书萧嵩兼判凉州事,总兵以御吐蕃。是秋,六十三州水,十七州霜旱;河北饥,转江淮之南租米百万石以赈给之。 冬十月己卯,至自东都。十二月乙亥,幸温泉宫。丙戌,至自温泉宫。 十六年春正月庚子,始听政于兴庆宫。春、泷等州獠首领泷州刺史陈行范、广州首领冯仁智、何游鲁叛,遣骠骑大将军杨思勖讨之。壬寅,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败吐蕃于曲子城。甲子,黑水靺鞨遣使来朝献。秋七月,吐蕃寇瓜州,刺史张守珪击破之。乙巳,检校兵部尚书萧嵩、鄯州都督张志亮攻拔吐蕃门城,斩获数千级,收其资畜而还。丙辰,新罗王金兴光遣使贡方物。八月己巳,特进张说进《开元大衍历》,诏命有司颁行之。辛卯,萧嵩又遣杜宾客击吐蕃于祁连城,大破之,获其大将一人,斩首五千级。九月丙午,以久雨,降死罪从流,徒以下原之。 冬十月己卯,幸温泉宫。己丑,至自温泉宫。十一月癸巳朔,检校兵部尚书、河西节度判凉州事萧嵩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余如故。十二月丁卯,幸温泉宫。丁丑,至自温泉宫。 十七年二月丁卯,巂州都督张审素攻破蛮,拔昆明城及盐城,杀获万人。庚子,特进张说复为尚书左丞相,同州刺史陆象先为太子少保。甲寅,礼部尚书、信安王祎帅众攻拔吐蕃石堡城。夏四月癸亥,令中书门下分就大理、京兆、万年、长安等狱疏决囚徒。制天下系囚死罪减一等,余并宥之。丁亥,大风震电,蓝田山崩。 五月癸巳,复置十道按察使。右散骑常侍徐坚卒。六月甲戌,尚书左丞相源乾曜停兼侍中,黄门侍郎杜暹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中书侍郎李元纮为曹州刺史。兵部尚书萧嵩兼中书令。户部侍郎兼鸿胪卿宇文融为黄门侍郎,兵部侍郎裴光庭为中书侍郎,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秋七月辛丑,工部尚书张嘉贞卒。八月癸亥,上以降诞日,宴百僚于花萼楼下。百僚表请以每年八月五日为千秋节,王公已下献镜及承露囊,天下诸州咸令宴乐,休暇三日,仍编为令,从之。丙寅,越州大水,漂坏廨宇及居人庐舍。己卯,中书侍郎裴光庭兼御史大夫,依旧知政事。乙酉,尚书右丞相、开府仪同三司兼吏部尚书宋璟为尚书左丞相,尚书左丞相源乾曜为太子少傅。九月壬子,宇文融左迁汝州刺史,俄又贬昭州平乐尉。壬寅,裴光庭为黄门侍郎,依旧知政事。 冬十月戊午朔,日有蚀之,不尽如钩。癸未,睦州献竹实。庚申,前太子宾客元行冲卒。十一月庚申,亲飨九庙。辛卯,发京师。丙申,谒桥陵。上望陵涕泣、左右并哀感。制奉先县同赤县,以所管万三百户供陵寝,三府兵马供宿卫,曲赦县内大辟罪已下。戊戌,谒定陵。己亥,谒献陵。壬寅,谒昭陵。乙巳,谒乾陵。戊申,车驾还宫。大赦天下,流移人并放还,左降官移近处。百姓无出今年地税之半。每陵取侧近六乡供陵寝。内外官三品巳上加爵一等,四品已下赐一阶,五品已上清官父母亡者,依级赐官及邑号。十二月辛酉,幸温泉宫。乙丑,校猎渭滨。壬申,至自温泉宫。是冬无雪。 十八年春正月辛卯,黄门侍郎裴光庭为侍中,依旧兼御史大夫。左丞相张说加开府仪同三司。丙午,幸薛王业宅,即日还宫。二月丙寅,大雨雪,俄而雷震,左飞龙厩灾。三月辛卯,改定州县上中下户口之数,依旧给京官职田。夏四月乙卯,筑京城外郭城,凡十月而功毕。壬戌,幸宁亲公主第,即日还宫。乙丑,裴光庭兼吏部尚书。是春,命侍臣及百僚每旬暇日寻胜地宴乐,仍赐钱令所司供帐造食。丁卯,侍臣已下宴于春明门外宁王宪之园池,上御花萼楼邀其回骑,便令坐饮,递起为舞,颁赐有差。五月,契丹衙官可突干杀其主李召固,率部落降于突厥,奚部落亦随西叛。奚王李鲁苏来奔,召固妻东华公主陈氏及鲁苏妻东光公主韦氏并奔投平卢军。制幽州长史赵含章率兵讨之。 六月庚申,命左右丞相、尚书及中书门下五品已上官,举才堪边任及刺史者。甲子,彗星见于五车。癸酉,有星孛于毕、昴。丙子,命单于大都护、忠王浚为河北道行军元帅,御史大夫李朝隐、京兆尹裴伷先为副,率十八总管以讨契丹及奚等。事竟不行。壬午,东都瀍、洛泛涨,坏天津、永济二桥及提象门外仗舍,损居人庐舍千余家。闰月甲申,分幽州置蓟州。已丑,令范安及、韩朝宗就瀍、洛水源疏决,置门以节水势。辛卯,礼部奏请千秋节休假三日,及村闾社会,并就千秋节先赛白帝,报田祖,然后坐饮散之。 秋七月庚辰,幸宁王宪第,即日还宫。八月丁亥,上御花萼楼,以千秋节百官献贺,赐四品已上金镜、珠囊、缣彩,赐五品已下束帛有差。上赋八韵诗,又制《秋景诗》。辛亥,幸永穆公主宅,即日还宫。九月,先是高户捉官本钱;乙卯,御史大夫李朝隐奏请薄税百姓一年租钱充,依旧高户及典正等捉,随月收利,供官人税钱。冬十月,吐蕃遣其大臣名悉猎献方物,请降,许之。庚寅,幸岐州之凤泉汤。癸卯,至自凤泉汤。十一月丁卯,幸新丰温泉宫。十二月戊子,丰州刺史袁振坐妖言下狱死。戊申,尚书左丞相、燕国公张说薨。是岁,百僚及华州父老累表请上尊号内请加“圣文”两字,并封西岳,不允。 十九年春正月壬戌,开府仪同三司、霍国公王毛仲贬为襄州别驾,中路赐死,党与贬黜者十数人。辛卯,遣鸿胪卿崔琳入吐蕃报聘。丙子,亲耕于兴庆宫龙池。己卯,禁采捕鲤鱼。天下州府春秋二时社及释奠,停牲牢,唯用酒酺,永为常式。 二月甲午,以崔琳为御史大夫。三月乙酉朔,崔琳使于吐蕃。夏四月壬午,于京城置礼院。丙申,令两京及天下诸州各置太公尚父庙,以张良配飨,春秋二时仲月上戊日祭之。五月壬戌,五岳各置老君庙。六月乙酉,大风拔木。秋八月辛巳,降天下死罪从流,徒已下悉原之。九月辛未,吐蕃遣其国相论尚他硉来朝。冬十月丙申,幸东都。 十一月丙辰,至自东都。甲子,太子少傅源乾曜薨。十二月,巂州都督张审素以劫制使监察御史杨汪伏诛。是冬,浚苑内洛水,六十余日而罢。戊戌,裴光**《瑶山往则》、《维城前轨》各一卷,上令赐太子、诸王各一本。 二十年春正月乙卯,以礼部尚书、信安王祎率兵讨契丹。丁巳,幸长芬公主宅;乙丑,幸薛王业宅:并即日还宫。二月己未,敕文武选人,承前例三月三十日为例,然开选门,比团甲进官至夏来。自今已后,选门并正月内开,团甲二月内讫。分命宰相录京城诸狱系囚。三月,信安王祎与幽州长史赵含章大破奚、契丹于幽州之北山。 夏四月乙亥,宴百僚于上阳东州,醉者赐以床褥,肩舆而归,相属于路。癸巳,改造天津桥,毁皇津桥,合为一桥。五月癸卯,寒食上墓,宜编入五礼,永为恆式。辛亥,金仙长公主薨。戊辰,信安王献奚、契丹之俘,上御应天门受之。 六月丁丑,单于大都护、河北东道行军元帅、忠王浚加司徒,都护如故;副大使信安王祎加开府仪同三司。庚寅,幽州长史赵含章坐盗用库物,左监门员外将军杨元方受含章馈饷,并于朝堂决杖,流瀼州,皆赐死于路。其月,遣范安及于长安广花萼楼,筑夹城至芙蓉园。 秋七月戊辰,幸宁王宪宅,即日还宫。八月辛未朔,日有蚀之。己卯,户部尚书王晙卒。九月乙巳,中书令萧嵩等奏上《开元新礼》一百五十卷,制所司行用之。渤海靺鞨寇登州,杀刺史韦俊,命左领军将军盖福顺发兵讨之。 冬十月丙戌,命巡幸所至,有贤才未闻达者举之。仍令中书门下疏决囚徒。辛卯,至潞州之飞龙宫,给复三年,兵募丁防先差未发者,令改出余州。辛丑,至北都。癸丑,曲赦太原,给复三年。十一月庚午,祀后土于脽上,大赦天下,左降官量移近处。内外文武官加一阶,开元勋臣尽假紫及绯。大酺三日。十二月壬申,至京师。 其年户部计户七百八十六万一千二百三十六,口四千五百四十三万一千二百六十五。 二十一年春正月庚子朔,制令士庶家藏《老子》一本,每年贡举人量减《尚书》、《论语》两条策,加《老子》策,乙巳,迁祔肃明皇后神主于庙,毁仪坤庙。丁巳,幸温泉宫。己未,命工部尚书李嵩使于吐蕃。癸亥,至自温泉宫。三月乙巳,侍中裴光庭薨。甲寅,尚书右丞韩休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闰月,幽州道副总管郭英杰等讨契丹,为所败于都山之下,英杰死之。夏四月丁巳,以久旱,命太子少保陆象先、户部尚书杜暹等七人往诸道宣慰赈给,及令黜陟官吏,疏决囚徒。丁酉,宁王宪为太尉,薛王业为司徒,庆王潭为太子太师,忠王浚为开府仪同三司,棣王洽为太子少傅,鄂王涓为太子太保。五月甲申,皇太子纳妃薛氏。制天下死罪降从流,流已下释放。京文武官赐勋一转。秋七月乙丑朔,日有蚀之。九月壬午,封皇子溢为济王,沔为信王,泚为义王,漼为陈王,澄为丰王,潓为恆王,漩为凉王,滔为深王。 冬十月庚戌,幸温泉宫。十一月戊子,尚书右丞相宋璟以年老请致仕,许之。十二月丁未,兵部尚书、徐国公萧嵩为尚书右丞相,黄门侍郎韩休为兵部尚书,并罢知政事。京兆尹裴耀卿为黄门侍郎,前中书侍郎张九龄起复旧官,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岁,关中久雨害稼,京师饥,诏出太仓米二百万石给之。 二十二年春正月癸亥朔,制古圣帝明皇、岳、渎、海镇用牲牢,余并以酒酺充奠。己巳,幸东都。辛未,太府卿严挺之、户部侍郎裴宽于河南存问赈给。乙酉,怀、卫、邢、相等五州乏粮,遣中书舍人裴敦复巡问,量给种子。己丑,至东都。二月壬寅,秦州地震,廨宇及居人庐舍崩坏殆尽,压死官吏以下四十余人,殷殷有声,仍连震不止。命尚书右丞相萧嵩往祭山川,并遣使存问赈恤之,压死之家给复一年,一家三人已上死者给复二年。辛亥,初置十道采访处置使。征恆州张果先生,授银青光禄大夫,号曰通玄先生三月,没京兆商人任令方资财六十余万贯。壬午,欲令不禁私铸钱,遣公卿百僚详议可否。众以为不可,遂止。四月乙未,伊西、北庭且依旧为节度。废太庙署,以太常寺奉宗庙。庚子,唐州界准胜州例立表,测候日晷影长短。乙巳,诏京都见禁囚徒,令中书门下及留守检覆降罪,天下诸州委刺史。丁未,眉州鼎皇山下江水中得宝鼎。甲寅,北庭都护刘涣谋反,伏诛。 五月戊子,黄门侍郎裴耀卿为侍中,中书侍郎张九龄为中书令,黄门侍郎李林甫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关中大风拔木,同州尤甚。是夏,上自于苑中种麦,率皇太子已下躬自收获,谓太子等曰:“此将荐宗庙,是以躬亲,亦欲令汝等知稼穑之难也。”因分赐侍臣,谓曰:“比岁令人巡检苗稼,所对多不实,故自种植以观其成;且《春秋》书麦禾,岂非古人所重也!”六月乙未,遣左金吾将军李佺于赤岭与吐蕃分界立碑。 七月己巳,司徒、薛王业薨,追谥为惠宣太子。甲申,遣中书令张九龄充河南开稻田使。八月,先是驾至东都,遣侍中裴耀卿充江淮、河南转运使,河口置输场。壬寅,于输场东置河阴县。又遣张九龄于许、豫、陈、亳等州置水屯。九月壬申,改饶乐都督府为奉诚都督府。辛巳,移登州平海军于海口安置。冬十月甲辰,试司农卿陈思问以赃私配流瀼州。十二月戊子朔,日有蚀之。乙巳,幽州长史张守珪发兵讨契丹,斩其王屈烈及其大臣可突干于阵,传首东都,余叛奚皆散走山谷。立其酋长李过折为契丹王。是岁,突厥毗伽可汗死。断京城乞兒。 二十三年春正月己亥,亲耕籍田,上加至九推而止,卿已下终其亩。大赦天下。京文武官及朝集采访使三品已下加一爵,四品已下加一阶,外官赐勋一转。其才有霸王之略、学究天人之际、及堪将帅牧宰者,令五品已上清官及刺史各举一人。致仕官量与改职,依前致仕。赐酺三日。 三月丁卯,殿中侍御史杨万顷为仇人所杀。夏五月戊寅,宗子请率月俸于兴庆宫建龙池,上《圣德颂》。秋七月丙子,皇太子鸿改名瑛,庆王直已下十四王并改名。又封皇子玭为义王,珪为陈王,珙为丰王,琪为恆王,璿为凉王,次晖酢f淙偻蹒已下并开府置官属,各食实封二千户。八月戊子,制鳏寡惸独免今年地税之半,江淮已南有遭水处,本道使赈给之。九月戊申,移泗州就临淮县置。冬十月辛亥,移隶伊西、北庭都护属四镇节度。突骑施寇北庭及安西拨换城。十一月壬申朔,日有蚀之。十二月,新罗遣使朝献。 二十四年春正月,吐蕃遣使献方物。北庭都护盖嘉运率兵击突骑施,破之。 三月乙未,始移考功贡举遣礼部侍郎掌之。夏六月丙午,京兆醴泉妖人刘志诚率众为乱,将趋京城,咸阳官吏烧便桥以断其路,俄而散走,京兆府尽擒斩之。是夏大热,道路有暍死者。秋七月庚子,太子太保陆象先卒。辛丑,李林甫为兵部尚书,依旧知政事。己巳,初置寿星坛,祭老人星及角、亢等七宿。 八月戊申朔,加亲舅小功服,舅母缌麻服,堂舅袒免。己亥,深王滔薨九月壬午,改尚书主爵曰司封。冬十月戊申,车驾发东都,还西京。甲子,至华州,曲赦行在系囚。丁丑,至自东都。十一月壬寅,侍中裴耀卿为尚书左丞相,中书令张九龄为尚书右丞相,并罢知政事。兵部尚书李林甫兼中书令,殿中监牛仙客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尚书右丞相萧嵩为太子太师,工部尚书韩休为太子少保。十二月戊申,太子太师、庆王琮为司徒。丙寅,牛仙客知门下省事。 ; 第一章 斥当庭 一丝丝,一缕缕,如腾龙,似奔马,纤手抚摸,潺潺流淌,白雾缠绕黛青山峦,山下——洛阳。 武周长寿元年十月初一,初升朝阳驱散角落里那最后一抹黑暗,灿灿晨光遍洒连日阴雨初放晴的方石大道,蒸腾白雾,一片朦胧。 朝堂外,锦衣卫士,手持戈矛,五步一人,看着一辆辆王子的马车自石路延伸处驶来,面上有着的是灿烂! 这是武皇的孙儿来朝见祖母,婉儿支的招儿,每逢初一十五,妃嫔抱小,皇嗣领大,朝拜于堂,让这位已年逾古稀身为祖母的武皇也享受一下那天伦之乐,加强一下老幼亲情,消除消除自己内心的那份孤独寂寞! 不过,唐大行皇帝育有八子,死的死,贬的贬,高踞于堂,茫然四顾……武皇,她身边也只剩下皇嗣李旦这一支的儿孙了吧! 说来,有些凄凉残忍,这一切,皆她亲手所为! 这,就是皇家,这一切,都是她成就皇权大统的牺牲品! 可如今,反倒通过儿孙朝拜汇聚一堂来慰藉她那颗经万千斧砍刀劈鲜血淋漓依旧坚韧的心! 自欺欺人?不是,她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君临天下,万古称尊,这是她武曌所求,可是,她,也是一个女人,是一个母亲,是一位祖母,她,也渴望亲情! 哒!哒!哒!…蹄声杳杳,战马哒哒,跃马扬蹄,马车飞驶! 高大马车内外装饰一新,飞龙花纹堂皇,车四角赤龙旗猎猎似火烧,车前四马,车后四马,皮毛乌亮,高大神骏,披挂一新士气昂扬的卫士骑着,分列两行,距离相等,速度相同,抬蹄落脚,齐整肃杀,八马四蹄变换一致,活像一支正在接受检阅的骑兵队伍! 谁的马车这么气派?当然是哥哥我的。 自从皇奶奶称制,分封武姓诸王,魏王承嗣、梁王三思……这些武氏子弟是处处猖狂无比,各个作歹为非,霸女欺男,谋权买官,枉法贪财,真真是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势,相应的,我李唐宗室,这个处在风口浪尖被那些个大字不识一个只因出了个女皇武曌借助八竿子打不着的姻亲裙带关系刷刷刷闪电擢升至显赫高位的武氏宗室所仇视敌视严密监视提防其妄图变天早该淘汰的旧宗族,日子就相当不好过了! 琅琊王、越王一事,李唐宗室遭受皇奶奶残酷镇压铁血清洗,十不存二三;宗庙易主,高奉武周,唯高祖、太宗、高宗三人得享血食牲祭;大行皇帝治子父王皇嗣李旦受赐姓武;…… 今年元月始,宰相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农卿裴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庐州刺史李嗣真,这七位被皇奶奶视为股肱之臣的盖世人杰、支撑朝堂的“四梁八柱”,又被酷吏来俊臣诬为“图谋造反”,被陷入狱,虽又因刑讯逼供、证词枉实得免死罪,可也被贬谪到偏远州县任地方小官去了! 因为,皇奶奶也明白,虽然说谋图造反有些冤枉那七个老家伙,可是要说他们心向李唐,却是不争事实,在这武周帝国隆隆兴起的关键时刻,还是让他们一边儿凉快去吧! 这时的李唐宗室可谓是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心惊胆颤,谁也不知那“谋逆”的帽子与砍头的屠刀何时落到自己头上! 所以,我才听从父王旦训教,特意让府中精于骑射的官奴王毛仲率领随从操练车骑,准备讨皇奶奶个欢心,稚嫩而有些秀气的面上有着点点喜意,仿佛已看见了皇奶奶高兴地将我抱在怀中场景! 我是谁?楚王李隆基呀,虽然才八岁,可也“出阁”了,哦,不是那些侍女姐姐私下说的“出阁”啊,而是出阁开府,我的楚王府距父王的东宫不远。 俊秀眉眼微抬,光暗明灭变换,道道日光如匹,那是个什么东西? 不偏不正地立在街道肃穆卫士旁,崭新的金吾将军服穿在他那干枯五短身材上活像个有皮没瓤空壳稻草人,哦,是金吾卫将军武懿宗,听母妃窦氏说过,这家伙文不通五经四书、歌赋诗词,武不通刀枪棍棒、兵书战阵,只因有个做皇帝的姑母——皇奶奶武曌,这才得以封了个郡王,做个那羽林军的将军! 欸,看,那四下乱瞅滴溜溜乱转的老鼠眼瞄过来了,看见他武氏子弟我就别扭! “他妈妈的,如今已是老子们武周的天下了,他姓李的龟孙也改姓了武,可他们这些姓李的崽子怎么还是活的这么威风凌凌?老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不,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坐了自己王府马车,浩浩荡荡的来接受姑母武皇的召见,那是我姓武的姑母呀,和他姓李的有个屁关系,他们也来朝见,还得让我这真姓武的来站岗警卫,他妈妈的是个儿什么事儿呀?” 心中骂着,攥着拳头,金吾卫将军武懿宗越想越憋气! 一辆马车过去了,又一辆马车过去了……多么威风,多么张狂! 众多侍女簇拥,上官婉儿相伴,姑母武皇一面走一面同婉儿交谈,不时爆发出爽朗笑声,缓缓行了过来,看来姑母他老人家今天气色还不错嘛!婉儿,清丽素雅,绝世红颜,听说已经被二哥三思拿下正法,嘿嘿…… 诶,老姑母过来了,“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武懿宗匆忙一抖衣衫,前行一步,跪拜请安。 这是怎么回事儿?老姑母怎么像没瞧见他似的,昂扬径直走了过去! 风暴漩涡聚集,光线阻绝,天一时暗了下来,黑的可怕,压得人难以喘息,武懿宗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呀?我这又有什么事儿惹她老人家生气了?为什么她对我视而不见?前些时抢老李头闺女被告密了?还是前天打那几个不长眼的军士让人给透了风?还是昨天逛妓院给……反正有姓李的活着,总有那么一大帮狗随着,嗅出点儿什么味儿,不用多久,总他妈给老子捅出来!” “姓李的活着一天,老子就没个好!” 正这时,我马车来了! “站住,给我站住——”看这车队?老的张扬,小的也猖狂,一个七八岁的小崽子也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打不过老的他还惹不起小的?武懿宗气极,要故意找茬儿!武懿宗两步行至路当间儿,手指着我马车,破锣嗓子大声吆喝着:“快,快,给我把马车停到外面去!” “毛仲,别理他,我们走!”你算个什么东西?被人当面指点,我心中不爽之极,嘴角一撇,低低冷笑,挥手令车队快速前行,直冲朝堂外! “反了,反了,你个小狗崽子反了!”武懿宗一面向旁急速躲闪,一面嘶声嗥叫,妈妈的,差点把老子撞死! 我跳下车,几步登上朝堂高高台阶,眉眼一横,回身向那紧跟身后的武懿宗斥道:“这是我家朝堂,怎么走,与你个姓武的何干?” “你?你?反了你……”我骂得痛快,一句话噎得那武懿宗一时难发一言,不知说啥才好,整张脸涨得通红,别提多滑稽了! “站住,给我站住!” 没等武懿宗反应过来,我已冲进了朝堂,武懿宗也叫喊着冲了进去! 朝堂内,皇奶奶武曌、上官婉儿、父王皇嗣李旦、父王正妻——大娘刘氏、父王妾德妃——娘亲窦氏、大哥皇太孙李成器、二哥恒王李成义、四弟卫王李隆范、五弟赵王李隆业皆在,当然,四弟、五弟,分别由大娘、娘亲抱着。 “谁在外面高声喧哗?”立于皇奶奶身旁的父王旦向侍卫喝问,没等侍卫回禀,我已走了进来! 父王正想询问出了什么事情,我已向皇奶奶武曌参拜。 “孙儿叩见皇奶奶,皇奶奶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衣扫地,俊秀面目低垂,我从从容容、大大方方地向皇奶奶行了叩拜大礼,山呼万岁声音洪亮清晰,响彻整个殿堂。 阳光灿烂,皇奶奶那从心底里漫溢出的喜爱之情,清晰写画脸上,眉开眼笑道:“小三郎,出息了啊!” 行礼过后,皇奶奶将我叫到身边,摸摸抱抱,问这问那,“好小子,小三郎又长高了呀!”“最近又干什么了?”“读的什么书呀?”是关切非常。 黑云压城城欲摧,突兀,皇奶奶扳起了面孔,冷得像数九寒冰,那扫视人心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犀利眼神如锥子般钉刺在我身上,不怒自威道:“小三郎,刚才在门外与金吾卫将军吵吵什么?一句假话,十个嘴巴!” “陛下,我说!”前行一步,武懿宗想抢先禀报。 “懿宗,退下,没你的事儿!”皇奶奶寒声制止了他。 此时此景,只得开口,抵抗着皇奶奶周身弥散的那股无形压力,我大汗淋漓,不屈抬头,稚声出言道: “启奏皇奶奶,为了准备今日朝拜,讨皇奶奶个欢喜,孙儿率领随从是连日操练。今日进宫,车骑严整,步调一致,所见之人,无不喝采,可唯金吾卫将军心出嫉妒,故意找茬,蛮不讲理,挡在路间,指点马车,让孙儿停车宫外,还出言不逊,骂孙儿是小狗崽子,若孙儿是狗崽子,皇奶奶是什么了?” ; 第二章 巧机辩 “放肆,闭嘴!” 父王旦怕事体扩大,立时疾声冲我斥道:“你这是跟谁讲话,还不跪下!” 哭腔着脸,我委屈跪在地上,撒娇道:“皇奶奶,你可得给孙儿做主呀!” “小三郎,你还没回答我问话呢,懿宗骂你不对,可你说了什么?”看着我,皇奶奶冷着脸,威严非常。 “启奏皇奶奶,金吾卫将军骂我狗崽子时,我说,这是我家朝堂,怎么走,与你有何相干?” “哈哈哈哈………”闻听我言,皇奶奶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笑声,笑的坦然,笑的尽情,笑的前仰后合,及至笑完,笑得连老泪都流下来了。 但这笑声,对父王旦、大娘刘氏、娘亲窦氏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三人被吓的是面如土色,浑身瑟瑟发抖。 也不怪父王、大娘、娘亲,我说的我家、你家,便是李家、武家,在这一时期,都是急需避讳的敏感话题字眼,我们李家虽然赐姓武了,可有谁会当真承认?在我们心中,还有着李姓皇家宗室的不屈与高傲,没见为了维护李唐皇室的尊严,有多少李唐皇室的子孙和忠于李唐的大臣人头在武家的刀下落地。 可皇奶奶却没注意这些,慢慢擦干眼角泪水,仍自顾道:“好哇,小三郎有种啊!” 至此,父王旦、大娘刘氏、娘亲窦氏全吓得扑通跪在了皇奶奶面前,颤声道:“儿臣教子不严,以致小三郎胡说八道,惹得母皇生气,恳请母皇严惩……” 还记得,在垂拱三年八月琅琊王李冲公开扯旗造反“讨武”前,韩王李元嘉使人致书诸王,信中言:“太后必尽诛诸王,不如先起事,不然李氏无种矣!”伴随着这句话,是多少李姓人头落地,这句话后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当皇奶奶夸赞我“有种”时,父王仨人已吓得全身酥软,近乎瘫在了地上! 可是,皇奶奶并没有按父王旦思路去想,嘴角上依旧有着审视的笑意,初生牛犊不畏虎,还不懂得这些的我,也依然神情自若,正准备继续辨理哩! 皇奶奶又开口了,是一种严肃到近乎审问的口气,道:“小三郎,你说这是我家的朝堂,可这我家……是李家呢?还是武家?”武曌心中暗笑,三郎这小子,头脑活泛,天资聪颖,鬼精鬼精,不过这个思想吗?是得好好敲打敲打! “我家,当然是皇奶奶的家。” “皇奶奶的家是李家、还是武家?” “皇奶奶的家当然是皇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家我家,都是咱家,都是咱皇家的!”昂首,我说的铿锵! “好,好啊,好你个小机灵鬼,就是不让我逮住小尾巴呀!”皇奶奶说着,扑哧笑了,“这才像我的好孙儿呀!” 听了皇奶奶那最后言语,那漫布天空的阴云才散了去,朝堂那紧张冰冷的可怕氛围也才缓减消融,父王、大娘、娘亲那颗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 皇奶奶叫我过来,立在膝前,那执掌整个武周天下的慈祥大手摸着我那红彤彤俊逸小脸蛋,感叹道:“小三郎长大了呀,还记得,你五岁时候,就能登台唱戏,唱的那个什么来着?” “唱的《长命女》。”我接口道。 “对,我记起来了,你比奶奶嗓音好啊,再学学音律,日后就能当乐师了!旦儿,你府上那安金藏就挺不错。” “我才不当那什么乐师呢!唱唱小曲儿只是给皇奶奶解闷玩儿的。” “那小三郎想当什么呀?”目中露着平日不见的亲情,皇奶奶看着我。 “我想当太平天子!”童言无忌,我脱口道。 “呦,看不出,小三郎野心还不小呢?” 当着天子武皇面,我说着想当天子话,在父王仨人心中,又是一声平地惊雷,真是胆大包天呀,这可是皇家子弟最最忌讳的。 “不是我有野心,是那年皇奶奶亲口说的,怎么会忘呢?那天皇奶奶还将玉龙子赏赐于我呢……” “哦,是了,有这么回事儿!” 皇奶奶年事已高,每当处理完政事,心情郁闷之时,也会召我们几个孙儿孙女儿入得宫来,观其嬉戏,以作消遣。 有次,皇奶奶命内侍监将西域诸国上贡的那些金石翡翠珠头玉脑等小玩意儿一股脑儿盛了摆在我们几个面前,让我们各去取一件喜爱之物,而皇奶奶则在旁观我等志向。 令下,孩子们蜂拥而上,去抢各自喜爱玩意儿,唯我仍在原地,毫不动心,皇奶奶便感奇怪,这孩子怎么了? “小三郎,怎么,不喜欢这些?” “不,皇奶奶,珍宝,当然谁都喜欢,不过,既然大家都喜欢的东西,就先让哥哥弟弟们去取了玩儿吧,再说,我们都是皇室子孙,要是国家昌隆,天下太平,这些,总不会少的!”我昂着小脸天真道。 皇奶奶默然多时,然后抚着我感慨道:“此子当为太平天子!” 皇奶奶高兴了,便将太宗皇太爷爷自晋阳宫得到,由太宗皇后长孙氏珍藏于室,高宗皇爷爷出生三天头上,太宗皇太爷爷取来赐给,后高宗皇爷爷驾崩,到了皇奶奶手上的“玉龙子”,转赐给了我。 “小三郎,你懂什么是太平天子?和姐姐妹妹过家家能当真?” “过家家那算什么,我才不要呢,我要当就当真的。” “当真的,你想怎么当?”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皇奶奶板起面孔,威严看着我。 “当然是皇奶奶叫我怎么当我就怎么当啦!”不敢胡言,我怯声道。 “噗——”皇奶奶扑哧笑出了声,“乖,乖,小三郎真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皇奶奶对我的宠爱,让众人是目瞪口呆。 接着,皇奶奶又将娘亲窦氏召到面前,说:“小三郎不错,德妃,你教子有方呀,不过,你可千千万万要往正道儿上引他呀,要是教坏了他,我可先拿你是问。”那一句“教坏了他”,便指的是仇视武家。 娘亲自然唯唯应是,叩谢拜恩。 晚上,哥哥弟弟几个都没回府,齐齐去了父王东宫,在大哥成器组织下,我们几个兄弟,拉上乐工安金藏、老师张说,组织了个宴会,庆贺我在朝堂上骂了武懿宗个痛快,又机巧应变,化险为夷,没受到皇奶奶惩罚,这一伟大战略性胜利。 “鸡…鸡腿,拿…拿来!” 四弟隆范年幼,只一杯酒下肚,舌头就打起了卷儿,胖胖小手高高抓着油腻鸡腿,流着口水大嚼着,迷糊喃喃道:“三哥,你…你今天朝堂外说…说的那可真是太…太好了,他…他姓武的算…算什么东西,不是靠…靠皇奶奶,他们能…能作威作福,祸害…害了那么些人!” “就是!”二哥轻饮一杯,咂咂嘴,点头认同,“三弟今天答皇奶奶的那些话可真是太绝了,我都想不出来、不敢去想那些话,娘可说过,那些可都是犯忌讳的,可三弟却理直气壮说了,皇奶奶也是们,非但没生气,还挺高兴,看来皇奶奶还是心向我们李家的。” “对!”“对!” “哥几个,难得聚一下,喝!”大哥成器举杯,我们兄弟尽饮,彼此热谈高论。 “张大人,吃啊!”虽然我觉得此时兄弟们说这些言论有些不合适,不过管他呢,举杯向老师张说招呼道。 “哦,三郎,你也吃!”夹了块醉鱼放入口内,白衣胜雪,张说无奈点头,那一张满是书生气的俊逸脸上尽是苦笑,你们几个王子呀,这些话要被别人给听到捅了去,私议朝政,妄图谋逆,多大的罪名呀,你们父王皇嗣李旦那可又要倒霉了! 管弦拨弄,乐音回荡,乐工安金藏也使劲弹唱,欲要将我们几个的议论声压下! 吹拉弹唱,赋诗饮酒,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餐桌上,荤素酒菜飘香,父王、大娘、娘亲在座。 “欸,你说个话呀,总闷着让我们姐俩急,这算个什么事儿! 我们兄弟是热闹,可,父王旦自从宫里归来,却一直铁青着一张脸,不知思量什么,闷闷不语,在与大娘刘氏、娘亲窦氏共进晚膳时,是无论二人如何开解引逗,仍是摇头叹息,担心父王憋出病来,心直口快的大娘便不厌其烦地逗父王说话。 “你们两个知道什么!” 一根根细线缠绕心上,越缠越多,挣脱不得,被惹烦了,父王旦眉眼一瞪,放下碗筷,甩衣袖就走,只得娘亲窦氏好言劝慰,父王旦才勉强就坐,可大娘却背过身去,又委屈又气,抹开眼泪了! 眼看这饭没法再吃,平时少言寡语内心却挺有主见娘亲窦氏感觉自己得开口说些什么了! “今日朝拜,小三郎一时口快,冲撞了武懿宗,陛下当时虽然未曾动怒,可心里难免不痛快,待会儿,臣妾会好好教训小三郎一番,既然祸已闯下,福祸难卜,便不能再掉以轻心。” “对此,姐姐并不是不明事理,胡搅蛮缠,只是担心你长期郁闷不语伤身伤心,倒不如有什么事儿冲我们说出来痛快!” “再说,如今这个家是天天提心吊胆,整日如履薄冰,你这一家之主也该给拿个主意,你真要是这样,天天唉声叹气,沉默不语,还让我们娘几个怎么……” “活”字未出口,娘亲窦氏已泣不成声。 ; 第三章 父王旦 大娘刘氏也趁势插嘴道:“妹妹说的极是,小三郎今天是骂痛快了,可武家那群疯狗定不会善罢甘休,依臣妾所见,要赶紧想个法儿,也好尽快防备。还有,咱这东宫里,发生点什么事儿,不用出三天,陛下总知道,我看咱这宫里,不是有内奸,就是有密探,必须的查清!” “哎,你们俩儿呀,哪能明白,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要对谁都不能多言,对谁都不要相信,这才能不叫那些人给抓住小辫儿,乱安插罪名,言多必失,这个简单道理你们都不明白!”雪,不一定白;仁弱怯懦,并不代表糊涂,父王旦一声长叹道。 他如何不明白两位贤妻句句肺腑,颇有见地,可他更明白,自己的那点聪明才智,自己的那点谋略势力,在他老娘武曌面前,是统统不是对手,硬碰,只能鸡飞蛋打,自取灭亡! 回忆,若抽丝剥茧,将心头的伤疤一层层揭起,血淋淋!还记得,他那七位兄长,除二哥病死,七哥被贬,其余五位兄长都因为反对他老娘,死的是不清不楚,太可怕了,太残忍了! 所以,在他老娘执政武周的这个敏感时期,在这个武氏子弟、酷吏恶徒飞扬跋扈的嚣张阶段,任何计谋策略都是白搭,任何动作都是找不自在,任何言语都是惹祸上身,最好的——便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慎言慎行,方是上策。 他于高宗龙朔元年生于长安,起名“旭轮”;高宗总章二年废弃“轮”单名“旭”;高宗仪风二年该名“旦”;武皇天授元年又改名“轮”……他的地位便如他的名字般被他老娘随意的改来改去,也许这便是造成他那仁弱怯懦性格的缘由吧! 他还记得,二十二岁时,他老娘,那时的天后,命武承嗣一纸诏书送东宫,立他为皇帝,他再三恳辞,说什么自己无才无德不能胜任,但他老娘直接拍板定下了他当皇帝! 没那什么登基大典,没那什么朝臣恭祝,禁止与外臣接触,他当这个傀儡皇帝,幽禁东宫,整整六年! 期间,他老娘曾提出还政于他,他明白只是老娘客套,是坚决固辞不受,甚至绝食以表决心,于是,他老娘继续临这个朝称这个制,直到,他老娘废唐立周称帝,他又巴巴的上表支持,求赐姓武,将这个挂名的皇帝位让与他老娘,他老娘又封了他个皇嗣。 总之,他李旦就像他老娘手中的傀儡,或笑或哭或走或停,一切根据时事时局的需要,随意抖动手中丝线,仍老娘牵扯摆布! 可是,皇嗣仍有日后继承皇位的含义,这就为诸武所不容了,再说,他老娘武皇开创的是武周的天下,还能允许他这个姓李的来继承?要是他老娘想废黜他,他能落个儿什么可悲下场?比他的几位兄弟如何?他的子嗣妻妾那?对此,他全然没数。 就像今日,朝拜武皇,他老娘与他那一番对话。 “旦儿,最近在读些什么呀?” “禀母皇,儿臣最近读些文字训诂、音律、绘画类的书。” “嗯,最近有谁来你东宫呀?” “也就是孩子们的几个老师,张说等等。”配着十二分小心,他答得恭敬谨慎。 “嗯?朕听说尚方监裴匪躬和内常侍范云仙也常去东宫,旦儿,是也不是?”老娘似早有准备,如火山爆发,立时瞪大了眼,以一种重新审视与怀疑的目光逼视着他。 “是,最近他们与儿臣探讨文字起源结构的几种规律时,去过两次!”他心中战栗,口中惶恐答道,很明显,东宫有了老娘眼线,被全部监视了。 父王旦也明白,当今局势瞬息万变,佞臣酷吏、武氏子弟环伺,无论他怎样变换,都处于被动挨打局面,所以,一动不如一静,以不变应万变,在这风云变幻大时局中,完全采取守势,如石龟般蹲踞起来,外界的一切流言蜚语、诋毁造谣尽皆不理,洁身自好便可,相应的,嫔妃们的劝说计策,也统统不理。 他心中有的,只有那掌控他与妻儿命运的高高在上的老娘,他老娘的一言一行,他尽皆认真思之,慎重处之,毫不粗心,甚至老娘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能让他琢磨半天,以求对应得体。 今天归来,他心里烦躁忧虑的,不是小三郎怒斥武懿宗、机辩武皇大出风头,父王旦心里明白,他老娘打心眼里偏爱这种性子的人,尤其是孩子还小,对谁也构不成威胁,因此,未必是祸,不过,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往后要特别叮嘱三郎“藏锋”了。 至于东宫谁是内奸、谁派的眼线,也确实得同妃子们商量一下了,只怕她们嘴不严,反而弄巧成拙,把事情搞得被动,不管如何,他今天必须开这个口了。 “既然要我拿主意,我就说说。” 灿灿星辉亮起,父王旦抬起了头,直视着大娘、娘亲,仁懦的面上有着的是坚持。 “也就三点,这一,母皇她老人家吩咐的事儿,事无巨细,无论甘不甘心,愿不愿意,即使要咱们的命,也都得言听计从,她老人家说的每一件事,就是芝麻粒儿大的小事儿,也得当成天大的事儿来做,要明白,咱东宫人的命运有时就在母皇的一念之间。” 略一沉思,父王旦接着开口道:“这二,就是让孩子们统统不问国事、政事,安排他们去学古字、隶书、音律、绘画,甚至农作,就是不要让他们淌到这潭浑水中来,生而为人,平平安安为好。” “可他们是王子呀!” 骨子里就不赞成这种教子方式的娘亲窦氏立时出言插口,可又被父王旦摆手制止了! “你呀,既然你让我说,你就别插嘴,三郎的事儿,刚刚你还说罪责全在你,转眼这不又不认账了,我就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们也不会明白。”父王旦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你说你说,我俩听着。”大娘刘氏打圆场。 “好,第三,不管人前人后,说话不要出格,慎言慎行,要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相信,要谨记,隔墙有耳。”父王旦说着,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漆黑夜色中那隐藏于背后窥视一切的眼睛。 “噗——,不是,你看你一个大男人,胆儿怎么比耗子还小呢,怕啥?天塌下来有地扛,再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什么可怕的!”听的父王言语,大娘刘氏扑哧笑出了声。 “他呀,就是这德行,姐姐你还不知道他,我看咱呀还是说说咱东宫藏得那影子吧!”娘亲窦氏又拉回了正题。 “你说,你说,这可是件大事呀!”娘亲看了父王旦一眼,向大娘鼓励道,她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夜色深处踏着石路嘟着小嘴擦颜抹粉花枝招展向东宫飞快跑来的胖丫头! “肯定是那小**……”大娘刘氏狠狠道,整天一双圆溜溜大眼色迷迷瞄着她夫君,还真以为攀上了皇嗣这棵大树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那贱人,她就是一个丫头! “我看也像!”娘亲窦氏眼里也泛出了些许奇异光彩,“打着个陛下的旗子,胡说乱闯,真以为她是什么人了,真是小人得志,惹不起呀!”颇有些许怪味地感叹着。 “人家呀,这是黏上了,看着吧,够他甩地!”大娘刘氏说着,努努嘴,神色怪异地看向了父王旦。 父王旦苦笑,低头陷入了沉默。 大娘、娘亲说的不是旁人,正是皇奶奶贴身宫女——凭着俊俏模样、机灵乖巧做了皇奶奶心腹随从的韦团儿,一个挺胖的胖丫头! 平日里,皇奶奶每有口谕什么的,便会派韦团儿到东宫口头传达,每次,父王旦也都会如皇奶奶亲临般的笑着将韦团儿恭恭敬敬迎入! 而韦团儿,也真不愧为跟在皇奶奶身边的女人,懂得拽住身周的一切,使劲向上爬,改变自己的命运,每次过来都是屏退嫔妃宫女,单独面授机宜,每次都把那胖乎乎身子往我父王身子上可劲儿凑,那亲热劲儿,那话语,肉麻得让人牙酸,就像我又多出一个小娘似的,却忘了,她只是个丫头! 不过,人家韦团儿是皇奶奶特使,心里不快面上还得笑脸迎着。 许久,父王旦抬头低低道:“嗯,韦团儿以后要再来,全由我一人儿应付,你们躲得远远儿的就行,她再怎么能闹腾,在我那儿也翻不起啥浪来,不能不给她照面,不然,母皇那儿不好交代!” 不知想起了什么,父王旦转了话头,看向大娘刘氏,“还有你,前些日子,有人想给成器说个媒,女方是武承嗣的女儿,可让你,直接给我一口回绝了,你可知道,这都是母皇她老人家的意思,她要让李武俩家联姻,亲上加亲,百代和好,可你,不但回绝,还守着韦团儿骂了武承嗣,这不是即惹了母皇生气又得罪了他武承嗣吗?” ; 第四章 韦团儿 “哎!” 一声低叹,父王旦接着言道:“我可听说了,姓武的下一步就要冲着咱来了,扬言要端咱‘老庙上的’老窝,你们娘家在神都都有些势力,我怕,武家的人会先朝他们下手!” 浓浓雾霭将黑暗中的危机埋葬,说到这儿,父王旦的声音已低不可闻。 “事情到了这地步,怕也没用,得想法儿跟他们斗,斗个你死我活,再怎么也不能坐以待毙!”盯着父王旦那仁懦神情,外柔内刚的娘亲恨恨道。 “妹妹说的对,要和他们斗,斗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再怎么也不能像前几年你李家那些同家兄弟似的,一个个胆小怕事、明哲保身,到最后却伸长脖子让人家来宰!”大娘刘氏也说得慨然。 “就你能!鸡蛋碰石头,有啥好结果?”父王旦怒了,又开始心烦意乱了,喃喃着迈步向外行去,“你们以为我怕死,我胆小,我贪生,可我告你们,我早活够了,活的又累又苦,受罪呀,要不是为了孩子和你们,我早去了……” 弯弯曲曲的长廊,如雾化不开的黑暗,如泣语般的低低喃喃,父王旦远去了! ‘“呵呵……” 大娘、娘亲相望苦笑,看着那萧索背影,无言,只有相抱,低低啜泣,此夜无眠! 如醉酒,踉踉跄跄,父王旦在小宦官带领下去了我们几兄弟酒宴所在小园,灯烛辉映,丝竹清丽,管弦悠扬,颂诗弹唱,好不欢闹! 如个委屈孩子,父王旦倚在园门黑暗处,里面的一切,是他往日所爱,可今日,怎么那么的没有心情! 孩子们,欢欢乐乐,还在做着美梦,殊不知,黑雾早已罩下! 父王旦冲身旁小宦官无力摆手吩咐道:“德全,让他们散了,各自回府睡觉去吧!” “是,殿下!” 欢乐能几时呀?父王旦又招招手,“算了,由他们去吧!” 正这时,一侍女气喘吁吁跑来禀告:“殿下,陛下派人来了!” “谁呀!”疲累,父王旦即使强打精神也难掩心头的那股无力。 “韦团儿!” “哦,我知道了,你告她说,我一会儿就赶去。”父王旦打发走侍女,又对身旁小宦官德全道:“去,让王子们回府睡去!”孩子们的酒宴集会可千万不能让韦团儿知道。 “是。” 德全传令,酒宴散去,灯烛全灭,只有那渐渐消散的杂乱脚步声与那越刮越大的呜呜夜风声。 及至父王旦回到寝宫,韦团儿早已等候。 “殿下一向安好,婢子给殿下请安了!” 娇滴滴的请安,韦团儿拉着父王旦衣袖,“您可来了,来,快进去,您看,这么冷的天儿,您不好好歇着,在外面干什么,还就穿这些,就不怕给冻着?要让老祖宗知道,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呢?看,这嘴唇都冻紫了!”说着,火急火燎进了内室,又拉又拽摁在座上,便将那温暖柔软娇躯贴上父王旦。 “团儿,母皇让你连夜赶来,可有什么要紧事儿?” 对待这位粗鄙奴婢的热情亲近,他没有一点儿的动心,有的,只是那防蛇蝎般的小心,但面上却是笑着,那是如长辈般的矜持与怜爱,将那两只欲伸进内衣伸展开来的胖乎乎小手逮住,控在手中,父王旦面上急切道。 “有,当然有了。”韦团儿娇嗔急切道。 她是一个有心计的的女人,她深知自己之所以被热情接待,完全是因为皇奶奶特使这个身份,若没有这一身份,她只是一个拎水扫地的粗鄙下人! 从皇奶奶一个七旬老妪周围仍有那么些男宠热情地围着转,她看到了权利与魅力的相互转换,从皇奶奶自一个宫女成长为一代帝王的历程中,她看到了让一个上位者迷恋的重要!看着万象神宫上那高高踏于腾龙上的凤凰,韦团儿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只是,她不是皇奶奶,她不懂得掩饰起自己的粗鄙与野心,这些时日,沾一下皇嗣雨露的这一想法在她心头开始燃烧,越燃越狂,似火燎原,即使是飞蛾扑火,她也要得到眼前这个文弱男人的临幸! 她相信,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只是,她是凤凰? 近来,这个念头折磨得她已有些疯疯癫癫了,有事没事儿,一有空,便往东宫跑,要是没有皇奶奶口谕,她便会把从皇奶奶那儿听到的编排一些来搪塞,不过,今天到真有口谕,她可要卖卖关子,好好争取一下!嘿嘿! “团儿,母皇到底有什么口谕,你快说呀,这可急死我了!”父王旦再次催逼。 “好,殿下,我说,不过……你的亲我一下!”嘟着小嘴凑到父王旦耳畔,韦团儿低低道。 “啵!”没法儿,父王旦只得抬首在她那红扑扑小脸上亲了一下,而韦团儿则是兴奋地一把搂住了父王旦,想做点儿更激烈回应。 哒!哒!哒!……这时,不巧,门外脚步声起,见父王没吃好送宵夜而来的娘亲窦氏迈步进了内室,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见此情景,娘亲窦氏进退两难,尴尬非常,提着食盒又故意退了出去,门口咳嗽一声,才说:“殿下未用晚膳,臣妾让后厨做了点小菜,拿来给殿下趁热吃了……呦,韦姑娘啥时来的?”完全一副欲盖拟彰模样。 “哦,我刚来,老祖宗让我来传她口谕,这不,殿下眼迷了尘,让婢子给吹吹!”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韦团儿冷冷道,直接将皇奶奶这尊弥勒搬了出来,心中却咒骂着娘亲窦氏坏了她好事儿。 知趣的,娘亲退去。 夜,黑! 神都闭坊关市,大街空旷寂寥。 刷!刷!刷! 飞快! 幽幽! 似融入了那漫漫无尽地漆黑夜色,几道身影悄然逼近东宫,共四人,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手拿长剑、铁锹,宫墙下站定! 为首那人做了个噤声手势,将手中大剑交予身旁人,后退七步,急速前奔,踏地无声,刷!一跃七尺,单手便死死扣在了高高宫墙之上,再一跃,如飞鸟腾起,整个人便如狸猫般蹲在了宫墙之上! 探手如龙,将手下人抛起的大剑、铁锹轻轻接过,一一放于宫墙上,一人一把,将跃起的手下三人拉上宫墙,看着手下人拿着大剑、铁锹轻飘飘落地,隐于黑暗,为首人也腾身落下。 熟门熟路,四道黑影向着东宫最大的那颗大槐树奔去,影迹飘忽,转眼无踪。 无边的黑暗,掩藏了一切阴谋! 东宫父王旦寝室内室。 为避免韦团儿再次纠缠,父王旦赶忙追问:“团儿,母皇到底有何口谕,还不快说?” “哼!好,我说!” 虽依旧有着笑意,可韦团儿面上明显浮上了一层阴云,冷冷道:“陛下口谕:一,东宫侍卫再减十五,由金吾卫将军武懿宗统领;二,为楚王隆基聘请名士教习,不要那些书呆子,最好是名家大儒,又熟悉朝政,想到聘谁后,禀陛下圣裁。” “就这些?” 想到自己先前言语过于冰冷与自己心中那承露大计,韦团儿笑意不减,再次向父王旦怀内靠靠,开始娇媚道:“其实,还有个第三,婢子这里就先给殿下你透个信儿吧……” “什么?” “老祖宗呀,想派婢子来东宫伺候你,别人伺候,老祖宗她不放心!” “这最后一条,是你自己编的吧!”父王旦笑看着韦团儿,这粗鄙婢子,就想往他身上黏,还拍不得打不得,难缠呀! “信不信由你,说不说在我,反正呀,我今晚先伺候你一次,喝点儿酒暖暖身子,不满意,殿下您到时再找老祖宗辞退!”韦团儿说着,神色怪异地看了父王旦一眼,挽袖摆弄起食盒中饭菜来了! 老娘呀,您真的信您的儿不过了吗? 父王旦胆寒身颤,惧到了极致,冷到了极点!韦团儿说的那三条口谕完全证实了他先前判断! 裁减侍卫亲信,让那个与他们家关系极不对付总是没事儿找事儿的泼皮武懿宗做统领,这不是让他李旦做人家姓武的刀下鱼肉吗?还有,给小三郎请老师,派韦团儿来东宫,这不是明摆着要把自己东宫的一切置于老娘的耳目下吗? 娘呀,我是您的儿呀! “这酒我又烫了烫,殿下,来,喝几盅暖暖身子,看你冻得都抖成啥样了?”关切说着,韦团儿热乎乎身子紧靠在父王旦身上,右手酒盅递过,一杯酒强行灌了下去! “来,殿下喝!”“喝!”“再喝一杯!”“婢子喂您吃菜。” 几杯热酒,几口饭菜,父王旦心里定了许多! 韦团儿也加紧了她承露计划,让男人着迷的胖乎乎身子在父王旦面前晃过来呀晃过去,似乎要随时软倒父王怀中,那肉乎乎小手、酥胸、丰臀在父王旦的某个敏感部位蹭来蹭去,让父王旦的身子不在麻木,心中燃起了火焰! ; 第五章 刺客行 吃着娘亲窦氏送来的菜,父王旦心中笑了,这个婢子,是,自己不敢冲她发火儿,也不敢得罪她,可是,自己可以玩弄她,可以利用她,总不成一个婢子也能来侮辱他吧! 迎着韦团儿那双闪烁着欲火的迷蒙眸子,父王旦久久逼视,带点儿挑逗,带点儿试探,让她疯,让她狂,却总不和她来那真格的,呵呵,她以为她是什么?她就是一奴才! “团儿,别急,别急嘛!”将那再次伸入内衣的肉肉小手逮出,父王旦笑看着韦团儿,“你和我说实话,母皇,她对东宫有什么不满的?” “殿下,这……我哪知道,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做婢子的,即使听到些什么,也不敢乱嚼舌头呀,对不?”情迷不意乱,韦团儿到底还没昏了头,还知道啥该说啥不该说,一个激灵,将马上出口的话生生改了去! “团儿说的对!”听得韦团儿言语,父王旦丝毫不恼,直接进攻不行改迂回包抄吗,说着,站起身,带住了门,又取了个酒盅来,“刚才你那几盅呀,把我的酒虫儿给勾了上来了,我知道你酒量好,团儿,来,陪我喝几盅,咱俩来个一醉方休!” “呦,殿下陪婢子喝酒,那可是婢子的造化呀,婢子怎敢不从,就是醉死也甘心呀,来,婢子陪殿下喝,喝……” 你一杯我一杯,碰杯声不绝,让人迷醉的酒香弥散,九旬过后,韦团儿整个人早已醉得晕晕乎乎,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开始胡言乱语了,而父王旦的酒水却大多吐到了袖间绢帕上! 粉面若酡红,酒气熏人醉,斜倚父王怀,韦团儿迷迷糊糊,流着兴奋的眼泪,喃喃乞求着: “要了我吧,殿下,你要了我吧,婢子求您了,您要了我吧,只要你要了我,我死都甘心了,这些日子,我想你呀,我想你想的快想疯了,满眼满脑袋都是你,你要了我吧,我求老祖宗放了我,我来伺候你一辈子,你也别嫌我卑贱,在老祖宗身边,老祖宗她喜见我,有事儿也不瞒我,我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我可以帮你,我和你说心里……” 迷醉的夜风吹拂,这就是意乱情迷! 父王旦笑了,摸摸韦团儿那酡红脸颊,和缓道:“团儿呀,你说母皇是心在我呢,还是心在魏王?” 使劲往父王旦怀里扎着,酥胸往父王旦胸膛上蹭着,小手乱抓着,韦团儿喃喃着:“殿下,我和你说实话吧,对你们两家呀,老祖宗她都不满意,为什么呢?” “武家呢,是魏王、梁王那一班武姓子弟不争气,不是勾栏饮酒声色犬马,就是勾心斗角构陷栽害,让老祖宗失望透顶了;你们李家呢,是对武家恨太深了,李家继了位,武家怎么办?还能有活头吗?毕竟老祖宗她是武家本家!” “就像今天上午,陛下看中小三郎了,挺高兴地,下午回宫自个儿念叨了几遍,和上官婉儿说了一遍,又向来宫的太平公主议论了一番,可这不刚到晚上,又担心起了,连小三郎小小年纪都敢当庭喝骂武懿宗,你们李家人继了位,能有武家的好儿,这不,才派我来传的口谕!” 啊,竟然是这?父王旦听了,只觉一股凉气自后脖颈窜上,那颗才静下的小心脏又不由噗咚噗咚跳了起来,身子也微不可查的颤抖了起来! 而韦团儿,醉眼朦胧,抓着父王胸前衣襟,仍自顾自道:“其实,殿下,我觉着吧,你不用猜老祖宗心思,那没用,老祖宗那是绝代天骄,旷世人杰,那心思,七窍玲珑,一时一个样,没等你明白,她老人家又变了……对了,我给您报个信儿?” 父王旦心不在焉道:“啥信儿?你说说!” “前些时武承嗣来找老祖宗,好像说的是刘窦两位娘娘娘家相互勾结,欲图谋不轨……” “什么?”父王旦一下子清醒了,直愣愣盯着韦团儿,“具体什么事儿?”刘窦娘家,武家终于要动手了! “这我哪知道,我只听老祖宗口里叨叨了那么两句,不过后来老祖宗问我两位娘娘的事儿,天地良心,我可没在这上面说半句坏话!” 目中满是迷醉,欲火使人疯狂,韦团儿那软腻腻娇躯紧贴在父王旦身上,似要融化到一处,肉肉小手上下急切摸索着,如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近乎呻吟的祈求着:“啊!快!快!殿下,我快死了,难受死我了,殿下,您就要了我吧!” 父王旦无奈叹息,这是一笔不得不做的交易! 夜色朦胧,有星无月,东宫大槐树下。 “埋好没?”“好了!”“别留下痕迹,走!”伴随几声微不可查对话,四道拎着大剑、铁锹的黑影融入黑暗,向东宫外疾行! “那个韦团儿!” 灯笼摇晃,烛光黄昏,恨恨咬着牙,看到韦团儿与父王旦亲密状心中不快的娘亲窦氏一人沿着长廊赌气走着。 突然,娘亲窦氏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出现了某种错觉,在那长廊外,光暗明灭处,几道黑影一晃而过! 兀地,猛地反应过来,娘亲立时大叫,“有刺客!”嘶声尖叫,划破夜空,拔腿便追,而府中卫士也随着声音方向紧急汇聚。 “抓刺客!”“抓刺客!”…“快!”“快!”“快!”…嘈杂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夜间宁静。 “啊!什么?刺客?” 怀着不同目的,双唇正碰触一处的父王旦与韦团儿两人立时大惊! 心中感叹着刺客来得真是时候的父王旦立时对怀中韦团儿怜爱道:“团儿,你赶紧离去,路上小心,我马上叫人捉刺客!” “来人,来人呀!”不顾怀中韦团儿黏腻,父王旦立时大呼,韦团儿只得悻悻离去! 侍卫疾奔,宦官来往,侍女惊呼,此夜不眠! “刺客!刺客!该死的刺客,坏老娘的好事儿!”一路人来人往,沿着长廊小路,心中恨恨骂着,韦团儿也向东宫西墙人声嘈杂处行去! 片刻,赶到,大娘刘氏正询问侍卫,韦团儿默不作声,一旁观看! “刺客逮住没?” “没,那四人身手太好,我们弟兄紧追慢追,还是让他们几个几下从西墙翻墙头跑了,只得了一把铁锹和一柄剑鞘!”侍卫长说着递给大娘刘氏。 “这剑鞘上有字。”大娘刘氏接过,灯光下辩看,“是个‘魏’字,魏王府——武承嗣!” 东宫,一夜,喧闹。 一路的灿灿星辉,一路的酒气熏天,韦团儿都不觉,她心中有的,只是那“刺客”二字。 刺客,魏王武承嗣派刺客刺杀皇嗣李旦,他魏王想当皇嗣想疯了?真以为杀了这位老祖宗的儿子,这位老祖宗就会选他这个侄子接班?真和他那些或贬或流客死他乡的父辈一个德行,蠢货,愚不可及! 韦团儿心中骂着,也感叹着幸亏提早发现刺客,不然她和皇嗣李旦在一处,可就枉死了,快步走着,她要将此事赶快禀告皇奶奶! 迎仙宫,长生殿。 喘着粗气,弥漫着酒气,韦团儿疾步赶来,冲着刚从长生殿走出的宫女香秀便招手喊道:“秀儿,陛下睡了没?我有急事儿!”要是大和尚薛怀义在,她可不敢触这个霉头! “没睡,和婉儿谈地正欢呢,看吧,也只有婉儿姐才能逗得陛下她老人家开心,咱们这些婢子都不行……呃?团儿姐,你干什么?停下!” 香秀絮絮说着,直到看到韦团儿一步进了长生殿,她才想起伸手阻拦,因为,她闻到了她团儿姐那满身酒气,可是,她团儿姐听到她说“没睡”就直接冲进去了,她香秀可没她团儿姐得宠,可没那个能耐擅闯皇奶奶寝宫! 烛火辉辉,夜深人静! 两杯香茗,几碟点心! 白衣出尘,清丽素雅,黄袍矍铄,霸气外露,上官婉儿与皇奶奶对坐,国事家事,古今史鉴,民风趣闻,是谈笑风生,哎!人生难得一知音,也只有这个母梦秤入怀生来称量天下的上官婉儿才能与那一代天骄女武皇——皇奶奶武曌相知相敬、相谈甚欢吧! 这时,韦团儿疾步进来,悄无声息。 停止了谈笑,皇奶奶与上官婉儿皆把目光投向了韦团儿,有的是难以置信,这么一个精明丫头,一身酒气的来,傻了,还是有大事儿,她俩都知道韦团儿先前去了东宫。 “团儿,去过东宫了?” “奴婢去过了,陛下吩咐的,不敢过夜。” “对,团儿,你是不敢过夜,可,不敢过夜就敢喝酒了!”皇奶奶声音陡然转厉,近乎嘶啸,双目寒芒烁烁,杀意外露,如猎豹盯着猎物,死死盯着韦团儿,她决不允许她身旁的侍女和她的儿子侄子什么的搞到一块! 啊,韦团儿一阵颤栗,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 第六章 皇奶奶 “喝了几杯呀?” 皇奶奶声音突兀平静到了极点,如瓦蓝湖泊,碧波万顷,近乎死寂,即使掷入石子,也激不起半点浪花,却隐藏了倾舟覆海的能量! 那是无形的压迫! 让人难以喘息! “陛下,奴婢……”身子不由瑟瑟发抖,韦团儿刚想编个理由搪塞,却一看皇奶奶铁青脸色,吓得―― 念头直接打消,扑通跪在地上,“陛下恕罪,饭后奴婢过去,正巧殿下与两位娘娘用膳,殿下说外面天冷,便逼着奴婢喝了两杯烧酒暖身子,一切罪责皆在奴婢,请陛下责罚。”既然瞒不过去,韦团儿也只能装老实求宽恕。 “嗯,是该罚。”这时,皇奶奶脸色才缓和下来,“不过,一来念你初犯,二来念你从实招来,就先饶你这一回吧!”皇奶奶还是很疼下人的。 “谢陛下隆恩,奴婢再也不敢了!”韦团儿一副惶恐模样。 面上有着一抹对晚辈的慈祥,皇奶奶笑看着韦团儿,“团儿,走的如此匆忙,是东宫有了什么事儿?” 韦团儿立时禀告道:“不错,陛下,东宫确实有事儿,今夜闯入了刺客!” “什么?刺客!旦儿怎么样?”皇奶奶顿时急了,抠着桌角,急声问道,她再怎么残忍,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儿子的母亲! “陛下放心,殿下安好!” 嗯,点头,皇奶奶又恢复了那不变的沉稳,“那刺客怎么样,捉到没?” “禀陛下,刺客翻墙跑了,但留下了把铁锹和一剑鞘。” “嗯?”皇奶奶疑惑了,剑鞘插的是剑,剑杀的是人,可那铁锹有什么用,难道用那铲头铲人脑袋? 韦团儿瞟眼看了看皇奶奶脸色,接着低声道:“在那剑鞘上,印有一‘魏王府’的‘魏’字。” “什么?‘魏王府’的‘魏’?”大郎的人?她侄子派人行刺她儿子?皇奶奶立时一惊。 “不错,陛下。” 她疑惑,不大可能呀,难道大朗真的迫不及待了?他不会那么蠢吧?突兀,皇奶奶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她那个永远怯懦仁让的小儿子,那个看似没有丝毫心机却总是如迷雾般让她摸不透看不清的小儿子,莫非是旦儿? 皇奶奶目中闪烁出了点点怀疑与丝丝杀机,任何试图搞阴谋危及她位子的人都要死,包括……她儿子,那睿智的不带半丝情感的眸子转向了上官婉儿,唯有这个聪慧女子知道她的心意! 怀疑皇嗣?素面如玉,上官婉儿轻轻摇了摇螓首! 是说不是皇嗣?还是其他,不管怎样,皇奶奶开口了,冲韦团儿点点头道:“嗯,朕知道了,你先退下,明儿个再到东宫一趟,把那铁锹、剑鞘拿来我看。” 韦团儿去了,静了下来,许久!许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旦牵扯上亲情,任你谁也分辨不清! 皇奶奶看向了上官婉儿,“婉儿,你说,真的是大郎?”有些急切,似在求助,却不是在这个问题上。 “不是。” 眸子清凉,声如环佩交鸣,两字,上官婉儿说得简单,不是,不是魏王武承嗣行刺! 她明白――虽然魏王武承嗣这人不学无术,但也没有这么笨,直接刺杀皇嗣,这不仅不会让他得到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而且,还会直接让他失去这个天底下权力最大的女人――他姑母的宠爱,这纯粹是便宜了他的二弟――梁王三思。 三思,那个赳赳武夫,多霸道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霸道,上官婉儿苦笑,看向皇奶奶,似在等着皇奶奶继续发问。 “有没有可能是阴谋?”是她旦儿的阴谋,还是她大郎的阴谋,皇奶奶没说,她也不想说,她自己明白与否,她也不明白,她不想明白。 “有可能。” 上官婉儿看向皇奶奶,似乎透过皇奶奶看到了皇奶奶身后的那一大帮人,皇奶奶了然一笑,婉儿说的是你武家大郎有可能搞阴谋! “但也不可能。” 上官婉儿略一沉思,秀手端起了茶盏,茶香飘逸,一饮而尽,杯底朝向了皇奶奶,其上,有着高宗年号,指的是李家皇嗣。 气势一凛,皇奶奶咯咯笑了,“呵呵,婉儿,你怎么说不可能是旦儿?朕怎么觉得,旦儿的可能性倒比较大呀?你不觉得吗?旦儿虽然外表怯懦,可却颇有主意,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不是吗?” 如一只敏锐狸猫,对那些淘气老鼠,皇奶奶总能事先发觉! “是吗?” 上官婉儿反问,她倒觉得,这样挺好的,那些隐在迷雾中的人,才能给人一种以有更大潜力发展的感觉,当然,她是绝对不相信皇嗣李旦能对眼前这个手可掌山河的女人造成什么威胁的,依着远交近攻,凭着铁血手段上位,这位女皇帝积威太盛了,让人生不出丝毫异心,也包括她婉儿! “难道真没有可能是旦儿一手安排?你想,先给团儿灌酒,再派人扮作刺客,将‘魏’字剑鞘故意落儿下,让那傻丫头迷迷瞪瞪回宫禀报,真没这可能?”不得不说,皇奶奶想象力确实丰富,不过,也确实有这种可能! “陛下,你……信不过?” 你信不过自己儿子?咬咬发白嘴唇,上官婉儿低低道,这句话她本不该说,但她说了,她,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 我信不过?皇奶奶愣了! 对自己的儿子,她从来是疼爱的同时也绝对不让其行出自己的掌控,哪怕一点点,必要时,她也会将其毁灭! 凭心而论,她心里确实向着自己儿子,不然,怎么不立大郎承嗣做皇嗣来传承武家大统,却要立自己的旦儿做皇嗣呢,难道真是为了那家庙摆着的几些血食牲祭?人死后,一切空空了也,不至于吧! 只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正因为爱得太过,所以,害怕失去,她不能让她的旦儿超出一点儿自己的掌控,不能让她的旦儿犯一丁点儿她不允许他犯的过错! 信不过?怀疑? 怀疑儿子?还是怀疑自己?皇奶奶沉默了。 自己错了,也许吧! 夜深了,魏王府,书房,矮个子、尖脸、老鼠眼,眸里透着凶狠,趴在桌子上,武承嗣连连打着哈欠! 咚!咚!咚!…“王爷,小人……”“进来!” 伴随着敲门声,武懿宗那不耐涩哑声音响起。 “吱呀!” 依旧是夜行衣,一个个子高大、面容坚毅的壮硕汉子推门进来! “韩青,怎么样?事情好了没?”手托桌面,武承嗣上位者气势凛然散发。 “小人有愧王爷栽培!”大个儿韩青艰难躬身,丝毫不敢抬首。 “怎么?出了什么漏子?” 武懿宗话语有着急切与怒气,事情一旦败露,这可不是闹着玩儿,说不定他那喜怒无常的老姑母直接把他咔嚓了! “王爷,事儿倒是做好了,可是退出时候,被人发现了,喊抓刺客,撤得匆忙,落在墙根儿下柄铁锹和剑鞘,而那剑鞘,有我们王府标记。” “什么?刺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平日白养你们了,做点儿事儿看看你们……”内心惶恐到了极点,老鼠眼眯成了缝儿,武承嗣只能借助骂自己养的这帮死士,来消减自己内心的紧张! 行刺皇嗣,多大的罪名,一旦被坐实了?咔嚓! 呃?不对!武承嗣小眼一转,不害怕了! 对,那剑鞘是直指他魏王府,可姑母她老人家生性多疑呀,她老人家既担心他对那李家小子玩儿什么花花肠子,又担心李家小子不听她话,且,她老人家知道自己没那个胆子,认为自己顶多玩儿点小聪明罢了! 不过,也确实如此,他武承嗣走的可是谋略之道,自然不会行那莽夫所谓的刺杀之举! 所以,老姑母怀不怀疑那姓李的小子玩弄手段想要摆脱她的掌控是两说,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怀疑自己刺杀皇嗣,顶多是将自己叫去询问一番,回答还不简单,不知道呀! “你退吧!” 好困啊,看着韩青那愣小子还乖乖低着头,武承嗣起身摆手道,他正心烦呢,估计李家那小子的小崽子叫什么小三郎的,今天朝堂的所作所为,明天可就天下皆知了! 该怎么办呢?这是武承嗣脑袋落在枕头上的最后想法。 呼! 晨风吹,初阳升,又是一天,十月初二。 昨日朝拜皇奶奶,我当庭怒斥金吾卫将军武懿宗,不但未受惩罚,还受到皇奶奶夸赞,这一消息,一时轰动朝野! 魏王府。 “大哥,李家那小三郎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刚过早饭,梁王武三思便跑到了魏王府,这是他刚进门第一句话,能每天给武家第一继承人――他这位老大哥找点麻烦,是他非常乐意的,你不下我不上吗! “当然!” “大哥,你看,现在李家连一小崽子都能欺侮到咱头上,大哥,你得给咱武家兄弟做主呀!” “那是自然。”武承嗣边说边领着武三思向大堂行去,他可得尽量表现出他身为兄长的关怀! 梁王武三思、魏王武懿宗,看这两个堂兄弟,一个魁梧粗壮,一个矮小猥琐,真是除了那一肚子坏水,是没有一点儿相像呀! 正这时―― “大哥,大哥!” 人未到,那破锣嗓子便早早地哐哐响了起来,接着便是重重踩踏地面声,然后,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五短身材家伙走了进来,不是那金吾卫将军武懿宗又是谁! ; 第七章 云来肆 “二哥,你也在呀!你们可得给小弟我做主呀!他们李家欺人太甚呀!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呀!” 刚看见他那两位兄长,武懿宗便嚎了起来,一副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委屈孩子模样。 “你给我悄悄的,进去再说!” 这下武承嗣可憋不住火了,这楞家伙怎么回事儿,脑袋缺根弦儿?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自己也不知道,要是让姑母知道,又该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 “老弟,咱们哥几个进屋说。”抚着胡髭,武三思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深有同感模样,拍拍武懿宗肩,一同屋内行去。 入得里,分宾主落座。 屁股还没挨着椅子,武懿宗便气急败坏开口了,“两位兄长,‘我家朝堂,与你何干?’看着没,小三郎那小崽子是当着面骂我呀,完全是公开挑战咱武家的权威,而咱那老姑母,不但不治罪,反而还夸那小混蛋有种,是自己好孙子,我看这里面有什么苗头,咱们得早作提防呀!” 武三思也趁机道:“不错,大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是得想个对策了!” 共同的利益,将一群有着不同目的的人拴在了一处! “咳咳!”轻咳一声,武承嗣扫帚眉下小眼冷然一扫。 这两个家伙,自从受封重用,便有了点儿得意忘形,连他这个本家老大哥也不放在眼里了,简直是到处捅娄子,近来又做了那许多荒唐事,能不传到姑母她老人家耳朵里嘛,该好好说道说道他们了。 “你们也别怨姑母她老人家偏心,李家也不算什么,主要是咱自己不争气,自己作践自己,惹姑母她老人家生气了,也不是做大哥的想说你们,你们也实在太不像话了,天天勾栏饮酒、遛狗斗鸡,能不捅娄子?”武承嗣话说得很重。 “哎!”转言,武承嗣又语重心长一叹,“老弟呀,咱们得明白,咱们这一切是谁给的?是姑母她老人家,而这桩富贵长不长的久,还是姑母一句话的事儿!” 脸上有着一抹怅然,武承嗣道:“这几回,姑母每见了我,说的总是咱武家兄弟如何如何不争气、没出息,又又有谁捅啥篓子了,让我这做大哥的找你们说道说道,昨天这事儿,很明显,就是姑母要给咱们点儿颜色瞧瞧,再不然……” “两位兄弟,还记得吧!咱上一辈也是沾姑母她老人家的光,从个地方小官调进京城得以重用,可后来呢,惹得姑母她老人家一生气,是杀的杀、贬的贬,那下场……你们忘了!” 说到这儿,不仅武懿宗、武三思变了脸色,就是说话的武承嗣,也有些不自在,毕竟,那是他们的父辈,前车之鉴呀! “大哥说的对,咱可不能重蹈覆辙了,我前段时间也误过事儿,都是喝酒昏头呀,我,决心改了,不喝酒了!”态度格外老实,武三思痛悔说着,他最近可是因酗酒接连误了兵部几件大事儿了! 武懿宗也恭敬开口,“大哥,你说该怎么办?”他可对他这位背地里耍小刀子的大哥害怕得紧呀! 见两位堂弟态度诚恳,武懿宗也觉得该趁这个时机好好加固一下他这个老大哥的领袖地位,便沉思一番,出声开口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觉得,我们武家兄弟中,也该立个规矩了,两位兄弟觉得如何?” “一切听大哥的。” “好,我就来立这个规矩。” 衣袖一甩,武承嗣也是满腔豪情! “第一,咱们武家兄弟,必须齐心协力,齐齐抱成团儿,聚成一个拳头,出击有度,进退一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誉与共,风雨同舟,要发现有那窝里反的害群之马,必群起而攻之,绝不手软。” “大哥说得好!” “这第二,咱们武家兄弟,必须严于律己,守德自好,把自己个儿的事儿做好了,不该做的事儿别做,妓院、赌场那些地方尽量少去,别瞎混,自己长点儿心!” “哎!”武承嗣低叹一声,接着道:“去年一年,咱武家兄弟被弹劾的有七人,被陛下斥责的十二人,捅娄子惹祸的十七人,老弟呀,别埋怨姑母她老人家苛刻,关键是咱自己不争气呀!” 似乎是下了狠心,武承嗣牙一咬,“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咱兄弟里面,若有谁再不争气,做那惹人厌的老鼠屎,坏咱那满锅汤,咱哥几个到时先上书除了他去,省得他天天来这朝上丢人现眼!” 说着,瞥了武三思、武懿宗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沉了沉声,武承嗣郑重开口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姑母她老人家,咱们武家子弟必须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只要她老人家有了什么难处,一声令下,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咱们武家子弟必须千难不惧、万死不辞、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为姑母她老人家效死力!” “这几年里,我形影不离跟在姑母身边,也经历了一些改天换地扭转乾坤的大事儿,一路风风雨雨,姑母她老人家真是不凡呀,《大云经》上怎么说来着……对,弥勒再世,阎浮提之主,对姑母她老人家,我算是心服口服了,就算是把咱们这些人合摽到一块儿呀,也不及老姑母那点心力劲儿,与姑母一比,咱们就是些俗人。” 风,吹动了云;云,飘到了城;阴影,遮盖了城下的人;这,就是势!积势之盛,冲腾斗牛,天下之人,莫敢不服,武三思、武懿宗听到这儿也频频点头。 “最后,一句好,对姑母她老人家,咱是顺者昌、逆者亡。平日姑母有什么想法意图了,别乱猜,知道的,都相互通个风、报个信,也好应对。”武懿宗说的诚恳. 最后,挥挥手,“我说的就这些,你们回去可以和其他兄弟谈谈,让他们知道知道……” 武三思、武懿宗退去了,武承嗣又开始了他新的谋划! 日月轮转,昼夜更迭。 十月初七。 洛阳城东,风吹尘土,一僻静处,午后的灿灿阳彩,为那透着些许古意名为云来的小酒肆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那是我最爱的颜色,纯正黄色,灿灿金黄,大统之色。 “小二,来壶酒!”“好嘞!”“小二,老子的酱驴肉呢?”“好,好,马上!” 云来酒肆雅间,几碟小菜,一壶小酒,两人对坐,吃着喝着,埋头不语。 许久! “现在是武周的天下,魏王你是武家的正宗后嗣,而咱们的皇帝陛下却立了自己儿子——李唐的李旦为皇嗣,王爷你定然心中不平,叫嘉福来这僻静处,也定然是想让在下为王爷拿个主意,如何迎求皇嗣之位,王爷,在下说的是也不是?” 捋着三缕黄须,凤阁舍人张嘉福两眼直盯着武承嗣,一副自信模样! 父王旦、魏王承嗣,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两人竞争,争的是势,天下大势,争的是活路,将来的活路,只不过一攻一守罢了! “不错。” 看着眼前尖嘴猴腮其貌不扬的张嘉福,武承嗣重重点头,暗叹自己挖空心思结交的这人,果然不只是那钻营投机之徒,还真有点儿本事,略一深思,不再犹豫,“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承嗣这些时日正是为这苦恼,希望张兄不吝赐教、多多助我,此恩此德,必当厚报,若是应允,请满饮杯中酒!” 接过,高举,碰唇,放下! 张嘉福道:“不急,先让我说说眼中所看、心中所想,若能相助王爷,再喝不迟!” 武承嗣一拱手,“张兄请说,承嗣洗耳恭听!” “皇帝陛下为何没立魏王你为太子?” “为何?” “因为陛下对魏王你不满意。” 还用你说,姑母要是对我满意,哪轮得着他李旦小儿,仰脖,看窗外酒旗猎猎,武懿宗一杯酒饮尽! “皇帝陛下为何没立皇嗣旦为太子?” “呃?” “因为陛下对皇嗣也不曾满意。” 用得着你说,再饮一杯酒,武承嗣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张嘉福虚有其表了。 “所以,魏王你做的只需两点,一个,就是让皇帝陛下对你满意,一个,就是让皇帝陛下对皇嗣旦更加失望。” “啪!”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张兄你说的实在是太好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承嗣一直想成啥了!” 太精辟了,武承嗣兴奋地直接一拍桌子,对自己以前想法做法繁琐却多无用是深深懊悔不已,倒把那张嘉福吓了一跳,“张兄,你说,你说。”武承嗣忙安慰道,只这句话,他便对张家富佩服得紧! “一个,如何让皇帝陛下对梁王你满意?” 武承嗣竖起了耳朵。 “首先,魏王你得及时了解陛下心意,知道她老人家想什么,方能投其所好,讨其欢心,要做到这一个,魏王你就必须知道皇帝陛下每时每刻说了什么、想干什么、接下来要干什么……这个,非常重要,否则,无的放矢,一切无功。” “如何?” “关键,一个字,人,皇帝陛下身旁必须有你魏王的人,且机灵乖巧,能得陛下欢心,譬如梁王,在陛下身边不是有个上官婉儿吗?” ; 第八章 大请愿 在他老姑母身旁安插人? 还得机灵乖巧? 他武承嗣可没这么大能耐,至于得到姑母身旁侍女帮助,他可不是他二弟“风流王爷”武三思,能将上官婉儿也骑在马下,虽说赢得侍女帮助不单靠模样俊俏(看他这磕碜模样),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 “张兄,这恐怕暂时不行!”武承嗣苦笑,他当然想知道他姑母的一举一动来推测其心意变化,可这? “我知道。”张嘉福也理解武承嗣苦衷,“所以,我们要走另一条路!” 看着武承嗣那期待眼神,张嘉福一字一顿道:“那就是,利用老百姓的呼声,来提高魏王你的声望,让我们的皇帝陛下知道,你魏王在百姓中的地位!” “张兄,你是说?”武承嗣隐隐猜出了,不由暗暗佩服起张嘉福来! “不错,是大请愿,去年王爷与傅游艺发起的民众大请愿就非常成功吗,数千人高举着万人签名‘劝进’请愿书,那场面,张某至今想起来还觉热血沸腾,有句话说的不是什么民贵君轻,这本身就是民意呀!” “咱们可以再来次大请愿,比去年那次还可以再大些,不过,这次不是劝进了,而是‘立嗣’,立魏王你为太子,想想,成千上万人高呼‘魏王当为太子’的场面,这,民意如此,而民意,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天意,天意难违呀!魏王,你说陛下看到这会如何呢?” 魏王!太子!民意!天意! 好美妙呀!此时,武承嗣仿佛看到了他的老姑母满脸欢笑地宣布他为大周太子,强忍着拍大腿举动,声音颤抖道:“好啊,好啊!张大人,快说!快说!” 放下筷子,张嘉福接着道:“另一个,就是如何让陛下对皇嗣更加失望,甚至绝望?” “这件事儿急不来,首先,在东宫得有魏王你眼线,随时知道皇嗣动向,而且,得有肃政台的人配合,对了,魏王你不是和御史中丞来俊臣关系不错嘛,他正合适,只要抓住皇嗣丝毫不轨行为,以陛下疑心,便能置其死地。” “现在,魏王你主要着手的有三件事:一,筹备民众请愿;二,宫内安插耳目;三,与来俊臣密商,罗织皇嗣罪名。若这三件事能够功成,魏王,你便是太子了!” 说着,张嘉福举起那许久未动杯中酒,仰首尽饮! “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武承嗣激动地站了起来,两步过去,一把抓住了张嘉福的手,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好啊,好啊!张兄果然名不虚传,承嗣今得张兄,大事何愁不就,若上苍护佑,日后荣登大宝,张兄必为我左右宰相,我武承嗣今日相许,发誓决不食言。” “张某必肝脑涂地以报魏王!” 举杯共饮!酒香弥散! 酒不醉人人自醉,直至日落西山,二人才相顾离去。 野心侵蚀了理智,黑暗在光明下弥漫,杀人的魔王在血海中撕扯着尸体猖狂大笑,善良的人儿抱膝蹲着瑟瑟发抖! 十月初八,云来酒肆。 下朝后,武承嗣便早早在此等候,他那位神机谋士张嘉福可说了,今天要给他带一人儿来看看,一个适合发动大请愿的人,他问是谁,张嘉福那家伙装神秘没说。 “李家小儿,与我争,呵呵!我武承嗣南面称尊之日,便是你授首之时。” 倚窗远眺,碧空万里,繁华洛阳,尽收眼底,武承嗣正发着他的宏图壮志,便见张嘉福领着一面白中年男子来到。 “王爷久等了啊!来!庆之,快见过王爷。王爷,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最合适发动大请愿之人——神都王庆之。”张嘉福相互介绍着。 王庆之赶忙拱手拜见,“小人王庆之见过王爷。”这可是高高在上的左相魏王武承嗣,他一个神都小混混怎能不恭敬! 直至看着王庆之深深拜下,武承嗣老鼠眼满意一挑,这才赶忙豪爽摆手道:“哎,庆之呀,你我何必多礼,来,来,快坐。张兄,咱俩就不客套了,坐下边吃边说。” 酒三巡,菜五味。 武懿宗道:“庆之现在在哪里做事呀?”他倒要看看这人能不能用,可不可用! 王庆之赶忙道:“回王爷,小人整日无所事事、混迹神都,只凭这张好嘴结交些朋友罢了!”在武承嗣这等大人物面前,他既要说的谦逊,又要点明自己长处,你魏王不是想发动大请愿吗,老子口才好,正合适。 微微赞许点头,张嘉福补充道:“王爷可别小看庆之啊,整个神都,庆之认识的人有一半,认识庆之的也有一半,铁嘴辩士王庆之的大名,在神都,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呀!” 小眼睛仔细瞅着,武承嗣感兴趣道:“哦,你就是铁嘴辩士?”他听手下说起过。 “正是小人。” “我准备让你发一次大请愿,你行吗?” 素白面容一紧,“王爷放心!” “好,那咱们仔细说说,我全力助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他武承嗣的行事准则。 接着,魏王武承嗣、凤阁舍人张嘉福、铁嘴辩士王庆之三人便详细商讨谋划了一下情愿的具体事宜。 一个时辰左右。 “王爷,张某就先告辞了,十月初十,听庆之喜讯便可。”“王爷,小人告辞。” 武承嗣拱手相送,“张兄、庆之慢走。” 二人走后,武承嗣晃着身子走到张嘉福先前坐处,在其对应桌面,有着沾着酒水写就的六字:可重用,不久用。 “可重用,不久用!张兄呀,你可真是太为我费心了!”端起杯中酒,走至窗外,武承嗣一口吸尽,“呲——,太子!” 十月初十,时过五更,天仍墨色,迎仙宫,长生殿。 大和尚薛怀义退去了,还未到上朝时,皇奶奶正由侍女伺候着梳洗,素雅白衣,上官婉儿立侍在侧。 “婉儿,看吧,二郎昨天拿来的,大郎又给朕捅篓子了呀,一首诗闹得是满城风雨!” 配合着侍女微微抬首,斜睨着案上那倒扣的素色纸笩,皇奶奶语气中有着些许不满,或是恨铁不成钢吧!大郎武承嗣,二郎武三思,她都寄以厚望呀! “这是?”纤指探出,轻轻夹起,虽然上官婉儿早已知晓纸上内容,也明白其含义,也还是装作第一次看,避免个知情不报吗! 纸上赫然是一首说着前代石崇小妾绿珠被恶霸抢去受尽威逼欺凌满纸透着凄楚哀怨的《绿珠怨》: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偏自许,此时歌舞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观,好将歌舞借人看。 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恨在高楼,一代容颜为君尽。 “陛下,奴婢不知这指的什么?”上官婉儿装糊涂。 烛光霍霍,明灭不定,映照着皇奶奶那张有着条条褶皱的苍老面容,更显天威难测,阴晴不定,许久,徐徐开口道: “乔知之,一代文士名流啊,连人家爱妾碧玉都被他大郎抢了,他大郎这是做的什么孽呀!乔知之悲愤下写了这,卖通王府门吏递了去,给自己那小妾碧玉,而那小妾也是重情之辈,明白夫君是让她坚守贞洁,绝食三天,跳井死了!” “而大郎,还怕人家乔知之上告,想法儿把人家调到了军中,却不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做了,迟早会大白于天,这不,不知怎的,近日神都不疯传起了这《绿珠怨》,二郎才将事情报我。” 眼中浮现武承嗣那猥琐模样,皇奶奶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哎!大郎,他在他自己那帮兄弟面前还能装成个道貌岸然,说了这个训那个,数他最行,可一旦轮到他自己,还不是打不着狐狸惹身骚,他就不明白,这文人学士是万万惹不得的。” 文人学士惹不得?真的?可自己爷爷上官仪怎么落儿了个满门抄斩?看着眼前这个震古烁今举世无双的一代女皇武曌,上官婉儿袖手一旁,久久默然,不知是爱是恨,正是这个女人的慧眼赏识,才让她自官奴中脱颖而出。 当狸猫正想教训老鼠要懂得规矩时,老鼠却想向狸猫商谈,把你盘子中的奶酪给我好吗! 凑巧?真是讽刺。 晨光熹微,当第一抹灿灿霞光打在洛阳宫时,洛阳宫南门外,已熙熙攘攘有老有少的聚集了六七百人。 他们有秩序地跪在地上,高举着书有“魏王当为太子”的万人签名请愿书,请求皇奶奶接见,正是请愿大军,而最前一人,身挂满是文字锦带,手持满是文字彩旗,面白无须,中年模样,正是请愿大军的发起者——铁嘴辩士王庆之! 而这,便是武承嗣想要的民众大请愿。 上朝时间,朝堂,朝臣站班,皇奶奶高坐。 “启奏陛下,现皇宫南门外,有众多百姓齐集请愿,欲见陛下。” 什么?有人请愿?皇奶奶一怔,嘴上却有着不变笑意,不失威严道:“谁人请愿?请愿为何?” 她还记得,去年九月,傅游艺领着六千多神都百姓,举着六万多人签名请愿书,热烈拥护、强烈要求她这个太后做皇帝,那一时,万民血液为之沸腾,那一时,文武百官是何等的兴奋、激动,她也曾为之留下了感激与理解的泪水,一个女人,做一代帝皇,其中辛酸,谁能理解? “启奏陛下,请愿者王庆之,愿请陛下立魏王为太子!” 什么?皇奶奶第一次感觉自己被人耍了! ; 第九章 起毒誓(求收藏推荐,谢谢啦) 去年大请愿,万人劝进,百官泪流,自己感动,她以为是民意、是天意! 可,今天呢? 又是一模一样的大请愿,只不过换成了请立魏王为太子,一首绿珠怨,风靡洛阳城,他大郎的名声臭到了何种地步,还能有万人签名大请愿,请立魏王为太子,若这是民意,那这是谁的民意?他大郎的?还是普天百姓的? 若,这是大郎的民意,那去年的万人劝进大请愿,又是谁的民意? 那是民意? 民意,还是名义? 是某个混帐家伙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以他的名义发动的万人民意大请愿?是谁的? 自己荣登帝位,谁的利益最大?呼之欲出。 去年的请愿,今日的再现,这是**裸的打脸,都像在揪着她武曌的衣领,大声告诉她,你这全是假的,这不是在请愿,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而已! 嘲讽啊! 大郎,你行! 不只是皇奶奶感觉到了被耍,就连群臣亦是,完完全全的东施效颦,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可是,这—— 就是所谓的“民意”,还得皇奶奶亲自接见。 气得脸色铁青,目中煞气隐隐,皇奶奶死死盯着下方朝臣,“陛下!”直到身后的上官婉儿轻轻捅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宣王庆之进殿。” 侍卫去宣,皇奶奶对身旁上官婉儿低低道:“婉儿,给朕说说,那王庆之,什么东西?” 看着下方群臣目光彼此交流,婉儿忍着笑,轻声道:“陛下,王庆之呀,咱神都都有名的混混,叫什么铁嘴辩士王庆之的就是他。” 一个混混发起的大请愿,皇帝亲自接见一个混混,皇奶奶再次感到了被戏耍的感觉。 王庆之到了,山呼万岁之声响彻整个大殿,那白净面皮本因极易让人升起好感,可,皇奶奶却觉一阵没来由地厌恶。 “你,王庆之?” “是小民。” “请愿民众代表?” “是。” “愿朕立魏王为太子?” “是。” “请愿书上可曾写全?” “写全了。” “好,你退下吧!” “小民遵旨。” 由于皇奶奶的不喜,王庆之的铁嘴辩才未得到丝毫施展。 “婉儿,把请愿书上的内容为诸位爱卿念一下。” 婉儿念完,皇奶奶冲一众大臣道:“诸位爱卿,就百姓请愿立魏王为太子事,大家说说吧!”对这份请愿书,皇奶奶心底是极不喜的。 可,大臣皆低下了头,尤其是那几位宰相,没有一人开口反对,因为,左相魏王武承嗣就在朝臣前列,今日得罪武承嗣,明日脑袋就搬家。 铜鹤吞吐着烟雾,朝堂寂静得可怕,难道真的成了大郎的一言堂了?皇奶奶又不由忆起年初遭贬的那七个老家伙,要是他们还在,应该会跳出来反对吧? 目中有着期待,皇奶奶扫过一个个朝臣,一个个头更低了,真想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都拧下来,不,还有一个,他抬着头,双目看着前方,有些犹豫,说吧,皇奶奶给了他个鼓励的眼神。 何人?文昌右相岑长倩。 右跨一步,岑长倩大声奏道:“启奏陛下,臣有奏,大周皇嗣如今便在东宫,且无大错,不应罢黜,臣以为不该再有此议,否则,会带来大祸乱的!而且,对那些唆使民众起哄请愿妄图扰乱朝纲者,必须严加制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还好,总算有个说话的,皇奶奶心中有了些许安慰,“格爱卿,你来说说。”皇奶奶随意点到。 地官尚书格辅元出班朗声道:“岑大人所言极是,臣完全赞同。” 朝事完毕,众臣退去,可文昌右相岑长倩、地官尚书格辅元就倒大霉了,他俩被魏王武承嗣记恨上了,不出几天,以谋反罪处斩。 云来酒肆,客人喧闹。 雅间内,筹划民众大请愿失败的王庆之、张嘉福、武承嗣三人分析着失利原因,图谋再战。 揉着太阳穴,王庆之皱眉道:“王爷、张大人,这几天小人也仔细想了,我发现咱们犯了一个大忌讳,俗话说的好,好马不吃回头草,变戏法的最忌讳便是在同一个人面前表演两次同样的戏法,可是,去年刚举行了万人民众大请愿,今年咱又来了一次,而且对象同样是皇帝陛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这纯粹是造势表演,给人一种虚假感,非常拙劣。” “庆之说的是。”凤阁舍人张嘉福点头转言道:“不过,也不是全部,王爷,据我这几天朝上察言观色,好像陛下她老人家这些时非常不高兴呀,而且是针对王爷你。”随后,看向武承嗣。 “张兄、庆之说的都在理。” “呵!”一声苦笑,武承嗣小眼一瞪,咬牙切齿道:“还不是乔知之那老东西写的那首《绿珠怨》惹得姑母她老人家对我不满,也不知哪个王八羔子专和老子作对,把这给了姑母她老人家,这几次请安,姑母都跳脚指鼻子骂我好几回了!” 武承嗣真想立马弄死那个写《绿珠怨》的乔知之,不过,他现在处在风口浪尖,舆论本就对他不利,他要是再敢对乔知之下杀手,他可真就一臭到底了! 王庆之、张嘉福都捂嘴偷笑,这个,洛阳人都知道! 武承嗣气极:“你们俩个家伙,别光笑话我呀,快想想怎么办!” “噗——,王爷别急,张某来时就已想好了!”张嘉福一捋黄须,天地造化在胸,一副神机军师模样,淡淡道:“一,无论如何要在陛下身边安个眼线,摸清陛下的脉,知道陛下的喜怒哀乐。通过这次失败,我们要明白,这点,太重要了!” 对,宫内安插眼线相当重要,王庆之、武承嗣点头,只是,谁都明白这的难处。 “二,王爷,你和来俊臣通通气,让来俊臣赶快想法儿抓东宫把柄,找时机将其一举覆之。” “好,这事儿我来。” 面上没有丝毫异色,武承嗣答得痛快,但,只有他知道自己难处。 今年春,御史中丞来俊臣为了帮他搬倒狄仁杰、魏元忠那七个反对他的老家伙,暗里做了假口供,可,后来事发了! 虽然他姑母还是把那七个家伙贬走了,可来俊臣也因做假口供引起了姑母反感,受了冷落,可他当时却没站出来帮来俊臣说话,虽事出有因,但两人间还是生出了芥蒂,已有半年多没好好说过话了! 现在,他武承嗣想要再求来俊臣帮他办事儿,可就得付出点儿什么了! “三,庆之,你要发挥自己长处,争取直接说服陛下。” “行!”王庆之也点头,这是他唯一发挥余热之处。 谋划定下,三人举杯,预祝成功! 宫内安插眼线不是一时之事,武承嗣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先和御史中丞来俊臣搞好关系,搜罗皇嗣把柄,以求一击毙命。 十月十五,御史中丞府。 小桌子,两只杯,一壶酒,武承嗣与来俊臣。 “来兄,啥也别说,我今天就是来陪罪的,喝!” “喝!” “喝!” 一连三杯,杯杯相碰! 看着来俊臣那清瘦中透着狠辣的面容,拍拍其肩膀,武承嗣双目含情,难得真诚道:“来兄,我心里都清楚,当初为了帮我搬倒狄仁杰、魏元忠那七个老家伙,来兄你费了大心力,最后还被姑母一怒冷落,可你也知道,我当初病的都快死了,没法儿帮你呀,来兄,我对你不起呀!” 武承嗣明白,只有说那掏心窝子真感情话,把一切说开,付出一些东西,才能把来俊臣真正拉回到身边! 面上有着一抹怅然,来俊臣也感慨道:“王爷,我哪敢怪罪你呀,王爷你张张嘴,我当差的就要跑断腿,一旦翻了车,你这当藩王的,大不了受陛下两天冷脸子,可我这当差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哎——,就冲王爷你能来,咱啥都不说了,只要王爷能体谅咱当差苦楚,啥都值了!” 能写出本《罗织经》,来俊臣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武承嗣登门那一刻,他就知道武承嗣有事儿求他,专门来和解赔罪的,和解合作当然好,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不过,之前嘛,得有些承诺吧? “我当然体谅来兄啦!”至此,武承嗣也看出了,来俊臣想要的不是其他,只是他武承嗣的一个保证! 当下,武承嗣起身,右臂高举,大拇指小指相扣,中三指向天,洪声道:“我武承嗣今日立誓,从今日起,我与来兄,同舟共济,生死与共,若违此誓,人神共愤,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直到看着武承嗣说完,来俊臣才忙不迭伸手阻拦道:“哎呀,我那王爷呀,谁让你发这毒誓来着,我来某本就是王爷的人,咱俩就是那一根绳儿上的蚂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哪里用做这许多啰嗦事儿呀!” ; 第十章 中山狼(求收藏推荐,小海谢谢啦) 其实,来俊臣要的就是刚才武承嗣那句话,这时,他才进入正题,坐下,一本正经道:“王爷,你那争取太子之事如何了?” 武承嗣长吁一声:“哎――,来兄,可别说了,姑母她老人家还是下不了决心到底选哪个呀,这些时我急了些,看把姑母惹得,都指鼻子跳脚骂我好几回了,弄得我这心惊胆颤的,这不找你来兄求助了吗!” 举杯,来俊臣自得一笑,道:“王爷,不必为这费心,陛下之所以不知该选哪个,是因为陛下她老人家还可以选择呀,是选你魏王当太子呢?还是让皇嗣旦日后继承大统呀?对吧?” “不错。”武承嗣点头。 “所以,只要让陛下她老人家不能选择,那不就行了!最简单的便是,将另一条路想法设法给它堵死,只剩下你魏王这条路!陛下她老人家是不选也的选!” 说完,酒一饮而尽! “来兄说得透彻,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姓李小子那棵树太大,不好砍呀,得剪枝弱干,先把他周围势力肃清才好,所以,前些时夜里呀,我叫人去东宫放了个好玩意儿,就最大那棵槐树下,那好像是刘妃、窦德妃对面吧,等有时间,咱找个合适理由,堂而皇之光明正大把它取出来,那可是……” “嘿嘿嘿!!!…”武承嗣呵呵阴笑。 “王爷厉害!”来俊臣也点头赞道:“到时,我连带着李旦两个妃子那两家本家势力,给他一股脑儿全端了!” 举杯痛饮,二人密议。 而铁嘴辩士王庆之那头呢,以为民请命为由,经过多次陈词大义的请求,皇奶奶终于在今日接见了他! 森然看着王庆之,皇奶奶开头一句话便咄咄逼人,“王庆之,你说你为民请命,那么,朕问你,你说的‘民’,是朕的‘民’?还是他魏王的‘民’?”如滔滔大浪,凌然气势轰然迫之。 她对铁嘴辩士王庆之是极不喜的,只要这家伙有一个说不对,直接拉下去棒杀了! 这老太太想杀他,这点王庆之一进殿便感受得到,不过,他的使命是说服这位老太太立魏王武承嗣为太子,怎会轻易屈服! 当即,王庆之扑通跪下,满面惶恐道:“陛下恕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民’自然是陛下您的‘民’,魏王是陛下您的臣,小民见陛下,只是向陛下转述百姓心声,立魏王为太子,此乃万众民意,非小民一人之意,请陛下斟酌。” 语恭理不让,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是王庆之此行准则。 皇奶奶紧跟道:“立魏王必要废皇嗣,而皇嗣旦是朕儿子,没有大过错,朕凭什么罢黜他?” 王庆之恭敬道:“陛下秉承先圣武王之志开国大周,自然是为了武氏大周基业传承后世万代!可现在却立了李氏为嗣,恢复李唐,那既然如此,当初陛下以天后称制便好,为何偏偏要废唐立周呢?小民不解。”他心中笑了,这个问题他早想了千百遍。 看着下方王庆之那得意模样,皇奶奶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的确,当初她要是想传位给太宗后人,直接做大唐皇帝就行了吗,想来也没人反对,为什么又要大费周折的废唐立周呢?那当然是想建立大周传承万世! 可,若立了李氏为嗣,那么将来的大周皇帝将不再姓武,那还是什么大周?那不是与她初衷相悖了吗? 皇奶奶愣了,她感觉自己没法儿回答王庆之了,便向婉儿招招手,让其牵着自己手缓缓起身,对下方王庆之道:“你下去吧,朕累了!” 啊,我下去?怎么可能,好不容易说的您老人家动次心?我怎么可能不收点儿成效离去? 当下,王庆之砰砰砰猛磕头,磕得是头破血流,伏地疾声道:“陛下,魏王得乎民心天心,生有帝王之相,生辰八字暗符帝王之命,日后必登大宝,望陛下顺应民心天意……” 王庆之不识时务赖着不走,皇奶奶也没办法,总不能杀了呀,看了眼偷笑的上官婉儿,立在高阶,对下方王庆之好言道:“好了好了,王庆之呀,朕真困了,你先退吧,等朕有空了,专门找你来说道,这总行了吧!” “陛下,武氏天下来之不易,万万不可只传一世……” 陛下您老人家专门找我絮叨,可能?专门砍我脑袋还差不多?王庆之也不顾了,大声嚎着,猛磕着头,血水染红地面,他就耗在这儿了,磨也要磨出个结果来。 “好了,王庆之,别嚎了,朕给你张印张,日后凭此出入宫门,侍卫无阻。”真想弄死你,皇奶奶无奈,一指一旁小宦官,“你,去给他拿张印张!” “谢陛下隆恩。” 拿了印张,王庆之衣袖一抹额上鲜血,兴冲冲而去,雇了顶小轿,直奔云来酒肆,他、张嘉福、武承嗣三人的接头地点。 快中午了! 寒月冻骨哀,暖日催人醉,十月里天气,难得有这样暖和,碧空如洗,暖风吹拂,酒旗飘展,云来酒肆,伙计食客也变得慵懒了起来! 踏着封冻了泥土气息的小路,两名小工抬着小轿匆匆而来,稳稳停于云来酒肆前。 一手掀开蓝色布幔,一手遮挡额头,一青袍男子一步迈出,下得来,自腰间摸出几个钱递给小工,“你们候着,先给一半,待会我还坐着回去!”说着,左手捂着额头,疾步进入云来酒肆。 云来酒肆雅间。 身上带着点儿酒气,自御史中丞府直奔云来酒肆的武承嗣,和一旁神机军师张嘉福说着先前和来俊臣的谋划内容,看着满桌饭菜、窗外风景,静等王庆之的到来,他俩可是相当期待王庆之的劝说成果呀! “王爷,你看那来人是不是庆之?”张嘉福眼尖,一眼便看着了那下轿青袍男子,捋着黄须冲武承嗣急道。 武承嗣个子低,起身撇头下看,疑惑道:“对,就是他,可怎么坐轿子,还捂着个脑袋?”他们在此密谋什么的,怕人注意,都是步行来的! “王爷,好消息呀!” 单手推门,青衫男子一步入了雅间,听声音,正是王庆之,素面白净,而那遮挡额头的右手也放了下来,露出了其上的几些疤痕。 看着王庆之额头,武承嗣道:“庆之,你这是怎么了?磕头磕的?”看这,磕成啥样了,是不是姑母她老人家看这家伙不顺眼,让人摁着硬磕的。 张嘉福敏感道:“什么好消息?” 面上有着得色,王庆之自怀中取出印张,当空扬了扬,递与两人,兴奋道;“王爷、张大人,今个儿小人见着陛下,陛下那脸可是吓人的紧呀,开口就问我民是谁的民,王爷还是她?直接给我来个下马威,想把我早早撵出去,可我是谁呀,王庆之呀!那时,我是脸不变心不跳,恭敬……” 吐口星子乱飞,口水乱溅,当下,王庆之冲着武承嗣、张嘉福二人添油加醋地把今天上午他如何如何说的皇奶奶动心,直至哑口无言,最后,在他不怕牺牲硬磕头的死缠烂打精神下,给了他张印张,可随时入宫再谈,等等说了一遍 及至说完,王庆之俨然一个上山伏得虎入海擒蛟龙的盖世大英雄了。 摸了摸额上伤疤,宛若一功勋章,王庆之自嘲道:“这就是小人今个儿上午的见证呀,还真疼,要不是怕丢人,我才不坐那轿子呢,还没我走得快呢,一会儿回去还得坐!” 游说老姑母,联合来俊臣,两方都见效,武承嗣高兴呀,得意呀,使劲儿拍着王庆之肩膀,大声道:“庆之,厉害!来!来!来!饿了吧!庆之,张兄,咱边吃边谈!” 饭间。 揪着三缕黄须,思虑再三,神机军师张嘉福还是决定开口了,“王爷,咱们能否探听一下陛下真实想法,然后再做其他打算。”他做事,一向求的是稳妥,很明显,立魏王为太子,陛下对这事儿是极不喜的。 被暂时胜利所冲昏头脑的武承嗣眼中只有那太子的宝座,那里还听得进去,不容置疑道:“咱们形势现在一片大好,张兄你定然多虑了,庆之,你抓紧时间再去劝说陛下,而我也和来兄好好谋划谋划,咱们争取一举扳倒皇嗣!” 被浓浓成就感包裹的王庆之也拍着胸脯自信道:“王爷放心,我待会就去!”他也为自己能参与到这改换时局的洪流中而兴奋不已! “好吧!” 饮尽杯中酒,张嘉福也希望他的顾虑只是多余! 十月十五下午,宫门处,王庆之与宫廷侍卫。 “让开,我要见陛下!” “擅闯宫门者,重打五十!” “看!看!认得这吧,陛下赐我的印张,宫廷任我随来随往,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不给我滚!” “什么东西,不就一混混!” “给我让开!”“哼!”十月十六,十月十七,依是如旧。 本是空空命,得到了某些,却不知珍重,反拿来炫耀,为祸不愿矣。 尔系中山狼,得意便猖狂,正是如此。 ; 第十一章 杖杀之 这三天,那个王庆之拿着张印张是天天来烦她,没拿定主意,她还拍不得打不得,只能装聋作哑在那儿乖乖听着,不能和其争辩,皇奶奶武曌憋气呀,都骂了身边侍女好几回了! 可,还有更气人的呢! 易嗣之事事关重大,皇奶奶也不敢轻易决断,悄悄召了朝中几个有声望的老臣来,让他们谈谈看法,给点建议! 可他们呢? “全凭陛下圣裁。”“此乃陛下家事。”“魏王可,皇嗣亦可?”“这个……那个……”“圣人说……”…… 模棱两可者,言不及义者;推三阻四者;语意含糊者;支支吾吾者;还有那干脆不开口的! “朝廷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真是气死朕了!”有次,气的皇奶奶差点直接拿那果盘连水果,朝面前那帮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理所长短的老臣砸去! 她又有些怀念那些被贬的老家伙了,虽然他们顶撞你,但确实能说出点东西,哪像朝中这帮废物。 十月十七日夜,月明星稀,月华如水,波荡宫掖,迎仙宫,长生殿,皇奶奶无精打采躺卧龙榻,玉指轻动,按压提拉,上官婉儿为皇奶奶轻轻捏着肩。 皇奶奶长吁着道:“哎,这几日可把朕烦死了,一大班大臣,啥都说不出来,尤其是那个王庆之,简直和苍蝇一样讨厌,欸,婉儿,你说朕……” 玉面如水,眸若灿星,还没等皇奶奶说出,上官婉儿便出声打断,声音清脆入耳道:“陛下,您可别问奴婢,奴婢可不想说了什么得罪那人,一切还是您来决断的好。”她可明白牵扯进这易嗣之事中的风险。 得罪那人,得罪谁?她家大郎! “你呀,啥时也学得这么鬼精鬼精了!”皇奶奶无奈感叹道:“这朝上就真没有个说实话的人了?”那双睿智眸子却狡黠地看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莞尔一笑,轻声道:“算了吧,陛下,奴婢知道您想套婉儿的话,好吧,奴婢给您推荐个,新进宰相凤阁侍郎李昭德。” 她是位极聪慧的女子,知道这位女皇帝看中她的是什么,她也会在适当时机恰到好处的显露。 “这才乖吗!”皇奶奶得意笑了,“这人如何?”她最喜欢婉儿这样的人了。 上官婉儿道:“率直敢言,忠贞不阿!” “好!” 这夜,皇奶奶难得地做了个美梦! 刚上朝完毕,皇奶奶才开始用早膳,便去传这位新任宰相凤阁侍郎李昭德入宫见驾了! 陛下召我入宫,这个心里一直挂念着李唐王朝的火爆汉子李昭德一听,高兴呀,该老子好好发挥了,当下,连饭都不吃了,急匆匆入宫,他可知道皇帝陛下这些时日召大臣入宫谈什么,只谈一件事,谈那在朝堂之上绝对不能被提及的易嗣之事。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昭德话语中透着粗犷! “平身!” “谢陛下!” 夹筷酥鱼放入口中,皇奶奶道:“吃饭了没?”这么早把人家叫来,怪不好意思的,故有此客气一问。 一摸下巴胡子,李昭德大咧咧道:“呃……没吃?”说着,还看了眼皇奶奶面前那满桌菜肴,就快流出哈喇子了! 这傻家伙还真?心里有着一丝好感,皇奶奶正色道:“朕问你,敢说实话不?”浑浊中透着睿智的目光死死盯着李昭德。 李昭德头一昂,大声道:“敢!” 皇奶奶赞许点头:“好。” 晃晃脖子,李昭德又说了,“不过,陛下得答应微臣一个条件。” “好啊,你还敢和朕讲条件,好,朕答应你,说。”皇奶奶笑了。 李昭德坦率道:“是,陛下,微臣的条件便是,今日臣无论说了什么,须言者无罪,微臣可不想自个儿和文昌右相岑大人、地官尚书格大人似的,只说了几句话,便被人恨上,安了个罪名,砍了脑袋,微臣还想多活个几年呢?” 看来那些个宰相不敢说话还是有苦衷的,是怕大郎呀,皇奶奶有些感慨,道:“好,言者无罪,今日你无论说什么,都没罪过,给朕说说,魏王承嗣、皇嗣旦,立哪个为太子?” 老子豁出去了,李昭德一咬牙道:“陛下,这事儿还用想吗?当然是皇嗣了!天皇是陛下夫,皇嗣是陛下子,陛下身有四海,传以子孙,方能成就万世基业,怎么能立侄子作太子?古往今来,有哪个侄子当了皇帝后还专门给姑母立个宗庙的?而且,陛下身受天皇顾托,要是把整个天下给了魏王,天皇便无法享用血食了!” 皇奶奶愣了,如上一次王庆之说到她心坎儿上去的一样,再一次愣了,她对她丈夫,那个事事顺着她的懦弱皇帝,还是很有感情的。 李昭德眸中有着烁烁光彩,有着疯狂,有着坚持,那是真情实意的流露,那是对李唐爱的深沉,他继续大声说着:“再说,陛下,您这侄子魏王武承嗣,您也看得出来,为人阴险,无才无德,要是把整个天下交给了他,那天下百姓就完了!陛下您说呢?” 说到说着,李昭德眼眶都红了,说到最后,不再言语,他相信眼前这个聪慧冠天下的女人有自己的决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心中的天平倾斜了,皇奶奶被感动了;“你先下去吧,别忘吃饭啊!”她要好好思量一下做哪种选择了! “是,陛下!” 李昭德转身,大步便要退去! 皇奶奶又道:“李爱卿,去时顺便告诉宫门侍卫,以后别再叫那王庆之进来烦朕。”在王庆之话语中,她感受到了每一句的算计,而李昭德的话,她则感受到了那发于心出于魂的真情实感,好恶,自然明显。 “禀陛下,王庆之持有印张,侍卫无人敢阻。” “这样啊!”皇奶奶略一沉思,道:“朕赐你一条廷杖,若王庆之再来闯宫,用此廷杖逐之。”让那家伙挨几棍子长长记性也不错! “是,陛下。” 拿了廷杖,李昭德高兴退出。 这几天那位老太太被他的说是哑口无言,王庆之很高兴,很有成就感。 今天,阴天,早早吃了饭,王庆之又到了宫门口,准备再次进行劝说。 哼,还不就是个看门的,冷冷瞟了宫门侍卫一眼,王庆之大摇大摆进入,正好迎面碰上了手拿廷杖出得宫来的李昭德。 看着对面王庆之,李昭德直接扯着嗓门道:“王庆之,回去吧,陛下没空见你。” 一晃手中印张,王庆之傲慢道:“王某有陛下印张,进出宫掖自由,不劳李大人费心。” 对铁嘴辩士王庆之,这条魏王武承嗣的狗,李昭德本就看不惯,现在又见这家伙这么不识抬举,也就不再说啥客气话了,直接大咧咧道:“实话告你吧,王庆之,陛下说了,不让你再来烦她,要是你执意闯宫,就用这打出你去。”说着,李昭德晃晃手中廷杖。 王庆之眼一缩,他当然认得李昭德手中的这位大爷——廷杖,拿着它打人白打,杀人白杀,他也相信那位皇帝陛下确实下过这样的命令,可是,他不甘心呀! 他铁嘴辩士王庆之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个混混,凭着张嘴混迹神都的大混混,正因为他有个好口才,能用来劝说皇帝陛下立魏王为太子,他才能被魏王奉为座上客,可若他连宫都进不去,还怎么劝说? 几天内,从卑微到高贵,他尝到了一跃腾云万里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滋味,他不愿再被打回原型。 面上有着一抹狰狞,王庆之猛然向前方奔去,大声叫着:“不信,我不相信,我要见陛下!陛下!陛下!…”他相信,只要见了陛下,再次说出魏王为太子的理由,陛下就没法儿杀他,否则,就是陛下理亏! “你给我停下吧!” 这混小子竟敢闯宫,正好,就把他撂这儿得了,原本就看王庆之不顺眼的李昭德可就不再客气了,冲着飞跑的王庆之两腿,抡圆了廷杖,呼地就砸了下去! “咔嚓!” “啊——” 两条腿当即就交代那儿了,王庆之人也倒在了地上,抱着腿杀猪似的嚎了起来。 “出什么事儿了?”离着不远一队守宫侍卫跑来。 李昭德明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先打死这个家伙,然后说什么就由他了,当下,一举廷杖,指着王庆之高声喝道:“此贼妖言惑众,祸乱朝堂,陛下赐我此杖,扑杀此贼!” 将廷杖交给一侍卫,李昭德喝令众侍卫道:“拿着,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头打!”法不责众,他一个大臣打死王庆之事大,可一群侍卫打死王庆之就没他什么事了! “李昭德,你——”王庆之当然明白李昭德意思,可已经晚了! 啪!啪!啪!…廷杖劈头盖脸打下! 你小子也有今天呀,众侍卫也恨王庆之,顿时一拥而上,骂的,脚踹的,是格外的狠,专招呼那要命地方,一顿狂殴,一会儿功夫,一地鲜血,一命呜呼! 当下,李昭德又返回了宫中,将这事儿禀告给了皇奶奶。 “启奏陛下,王庆之强行闯宫,高声呼喝,欲见陛下,被微臣命侍卫用陛下赐臣的廷杖将之杖杀了!” 虽然感觉李昭德这小子做得确实有些过分,皇奶奶还是道:“你呀……下不为例!退吧!”毕竟,这个让她看着比较顺眼的新任宰相李昭德正在重用期间,也许其特立独行地行事风格能给这死气沉沉的朝廷注入点新水吧! ; 第十二章 又一村(求收藏推荐,小海谢谢啦 十月十八日中午,天更加阴沉了,起了一阵小风,将李昭德杖杀王庆之的消息吹遍了神都洛阳,顿时,朝野万民一片欢腾! 可是,光明的弥散必将意味着黑暗的疯狂反扑! 云来酒肆,酒旗欢喜地猎猎,人们兴奋地高语! 雅间,魏王武承嗣和凤阁舍人张嘉福还期待着王庆之劝说皇奶奶的最新进展,可当王府管家跑来把自守宫侍卫那儿打听得的王庆之死亡案最隐秘最新消息告知时,两人都愣了! 眸中射着狠光,啪,一拍桌子,武承嗣暴怒道:“他妈妈个李昭德,才上任几天,就敢和老子对着干,不弄死他,老子誓不为人!” 通过管家说的,武承嗣可以猜出,定是李昭德在姑母老人家面前说了不利于他的话,以至于老姑母变了心思,下令王庆之不准入宫,赐了李昭德廷杖予以驱逐,而李昭德却借便利,将王庆之杖杀了,且,事后由于姑母对李昭德的偏爱,非但未曾治罪,还更受重用。 铁嘴辩士王庆之死了,他武承嗣并不怒,那只是个无关大局的小人物,他怒的是,李昭德说的话使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姑母老人家变了心思,变了心思——是不是代表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他惶恐了起来,越惶恐则越加的愤怒! 让愤怒将惶恐埋葬,让怒火燃尽九天! 武承嗣声音低沉到了极点:“张兄,我要入宫。”李昭德能说他坏话,他也能,只要能说动姑母老人家,把李昭德给贬走,就一切任他作为了!且,他武承嗣所奏之事,姑母老人家可是基本上无有不准。 心念一转,凤阁舍人张嘉福忙摆手阻道:“王爷不可,陛下现在刚转了心思,李昭德也正得陛下欢心,你现在去了,多讨不了好!”他猜出了武承嗣心思,但他还猜出了一样,天威难测! “张兄不必多言,我自会小心。” 武承嗣坚决点头,他明白张嘉福的担心,但他更相信自己,也相信姑母老人家对他的宠幸,只是,在自己内心深处,他武承嗣是相信、还是为了验证——那不变的宠信,便不得而知了! 回到王府,下午,武承嗣便入宫觐见皇奶奶。 时刻注意着皇奶奶脸色变化,武承嗣陪着万分小心,说着:“陛下,今日上午,凤阁侍郎李大人当廷杖杀王庆之,承嗣以为,李大人此举太过粗暴,且其脾气火爆,做事不加考虑,实在不适合在朝为官!” “那大郎,你说朕把李昭德安排哪儿合适呢?”话语依旧亲切,像是在商量,皇奶奶笑看着武承嗣,眸中却有着讽刺,她早就算准了她这个大郎会来,也算准了他会来说些什么,她,作为一个姑母,失望呀! 武承嗣恭敬道:“李大人生性粗犷,外放一任节度使倒也不错!”外方节度使,待遇还是可以的,想来姑母应该能接受,最起码,威胁不到他了! “哼!”皇奶奶一声冷哼,斜睨着武承嗣,冷然喝道:“大郎,这朝堂上你难道还真容不下一个敢讲真话的人了?” 坏了,姑母老人家生气了,听出不对,武承嗣立马扑通跪了下来,惶恐道:“陛下恕罪,承嗣不敢。” 还是自己侄儿呀,皇奶奶扫了武承嗣一眼,有些无奈,直接说道:“大郎,朕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不就是李昭德说了你几句坏话,反对你做太子吗,你就要处心积虑把人家给撵走,怕人家和你作对,这样是不行的。再说,人家李昭德做事还是不错的。” 别人不肯定自己,自己便越要向那些人证明自己,这是她武曌的行事准则,只是,大郎他不明白呀! 武承嗣心中惶恐,低头不语,撵走李昭德没戏了! 最后,皇奶奶摆手道:“大郎,姑母奉劝你一句,行事莫太过了,要有容人之量,自己好自为之,退下吧!” 看着大郎,易嗣之事,真是头疼呀,一会儿把怀义叫来放松放松! “看来姑母老人家确实对我有些失望了呀,都是李昭德那老小子害的,让老子挨了顿训!”,心中不爽的武承嗣大步飞走,穿花苑,过回廊,一转弯,“嘭!”直接与一胖胖宫女撞在了一处! “你他……” 谁他妈妈的都来惹他,没长眼呀,真是找死,气急败坏的武承嗣正要瞪眼开骂,可一看是皇奶奶的贴身侍女韦团儿,心思一转,转怒为喜,立马改口关切道:“本王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团儿呀,本王刚刚没撞疼你吧?” 他武承嗣可正缺一个宫里眼线,平日宫里人多嘴杂,难以不着痕迹结交,可,这不就是个机会! “王爷可不敢这么说,这可折煞婢子了!”在父王旦那里,承露计划碰了几回壁,韦团儿这里正生闷气呢,可一看撞了自己的这位——是另一位有可能承继太子之位的魏王武承嗣,人家又对自己如此客气,当下不着痕迹退了一步,万分羞赧道。 面前这家伙虽然其貌不扬,可这人心够狠、手够辣,攀上这人,也未必没有那飞上枝头做凤凰一天!值得一试,韦团儿心中暗自计较着。 见韦团儿并不急着走,武承嗣便开始攀谈拉拢了:“呦,团儿也真是大了,看这,长得是越来越水灵了啊!” 说着,武承嗣那双老鼠眼便色迷迷地在韦团儿那圆圆脸蛋与高耸突起上开始了不断乱瞄,这,便是他武承嗣的拉拢策略,男的许以钱财高禄,女的让她们变为自己女人,这才是真正的可靠! “瞧王爷您说的,婢子这庸脂俗粉,哪来的水灵可言。” 韦团儿如此说着,迎着武承嗣那满是淫邪的目光,却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靠了靠,她认为自己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在父王旦那里屡屡受挫,而魏王这里却颇对路子,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 武承嗣连连赞道:“不,不,团儿你确实是很可爱的,如不介意,交本王这个朋友如何?”目中欲火更甚,他这个色中的恶鬼玩弄女人的老手,对各种女人的特点当然熟悉,韦团儿就属于那种可爱型的。 有这样的好事儿,韦团儿当然不会拒绝,水汪汪含情大眼抬起,对上武承嗣那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娇柔道:“蒙王爷不弃,婢子惶恐。” 有戏呀,武承嗣笑了,“团儿,本王府今夜里有个唱茶会的,有兴趣来没?听听小曲儿,消遣消遣!宫里可闷得慌,有的话,我到时派顶小轿接你。” 略一思索,韦团儿以退为进道:“婢子今晚虽说有空,可怎么好意思麻烦王爷您呢?”你魏王若不嫌麻烦,我韦团儿就敢去! 这丫头上钩了,武承嗣声音放低,道:“团儿若是肯来,今夜东角门外,一顶小轿等你,如何?” 眸中有着一抹异彩,那是小人物挣脱命运束缚的决心,那是野心辈对至高权力神山的渴望,那是蝼蚁吞噬巨象的野心,韦团儿毫不犹豫点头,“一切听凭王爷吩咐,不过,若是婢子酉时未至,那就是婢子有事儿脱不开身了,轿子不必再等。” 武承嗣点头:“好,那本王今夜便在王府静等团儿你的到来!” 韦团儿声音娇柔,似融化了般,“那团儿到时再好好谢谢王爷!”怎么谢,当然是拿自己这身肉来喂那头馋狗了! 武承嗣笑着点头,让过韦团儿,正要继续前行,没想韦团儿又叫住了他,“王爷,最近老祖宗对您可是不满的紧呀,那个……哎,到时再说吧!” 花粉的芳香迷住了翩舞的蝴蝶,韦团儿一句话吊住了武承嗣的心! “张兄让我在姑母身旁抓紧寻个伶俐贴身耳目,我本以为多难,没想到韦团儿这小浪蹄子这么容易就上钩了,折了王庆之,得了韦团儿,真是天助我武承嗣,李旦,你还不死?” 心中有着得意,漫天阴云也是灿烂,武承嗣先前被皇奶奶训斥的阴霾一扫而光,快步回府准备享受他的艳遇去了。 十月十八日,夜,风吹枯叶,圆月高悬,魏王府后园小楼。 一顶小轿被接来,看着周围两空空,连侍卫影儿也不见半个,只有那个老色鬼武承嗣盯着,对着榻上小桌酒水,心里明镜儿似的韦团儿故作疑惑道:“王爷,府上不是唱茶会吗,您那唱曲儿的人呢?” 眸子肆无忌惮的在韦团儿那丰满娇躯上扫视着,武承嗣声音有着迷醉,道:“呵,那些唱曲儿有什么看头,今夜有你团儿供本王品鉴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这贼货真直接,不过对她胃口,面颊上泛起两朵淡淡红晕,韦团儿秀手掩口娇媚道:“团儿只是个宫里的粗俗婢子,诗不会书,曲儿不会唱,这恐怕要让王爷你失望了!” 武承嗣摆手道:“欸,可不能这么说,团儿你能来我这儿,就已经给了本王我天大面子,只要再陪本王喝上几杯,本王可就受宠若惊了,哪还需其他!来,团儿,本王给你满酒,咱喝个几杯?” 说着,武承嗣斟酒,波荡着烛光的酒水自壶嘴如玉带垂空倾泻,满溢白玉杯,单手笑眯眯递与韦团儿面前。 一切,为了太子之位! ; 第十三章 醉人谋(求收藏推荐,小海谢谢啦 并不忙着去接,韦团儿作出一副迟疑模样犹豫道:“王爷,这……不好吧,上次在皇嗣旦那儿被逼着多饮了几杯,回去婢子可挨了老祖宗一通狠骂呢,这次要再犯,老祖宗不把婢子的皮扒了才怪呢!” 酒水催人情,你不喝老子咋和你近距离接触来拉近关系呢,再说,你这骚狐狸什么人老子还不知道,故作姿态罢了,武承嗣当即道:“没事儿,团儿,就一两杯,再说,姑母她了老人家对下人可是很好的,来!” 如此说着,不待韦团儿伸手去接,武承嗣那满溢着酒水的白玉杯便送到了韦团儿唇边。 “王爷你……”魏王承嗣、皇嗣旦,这两个未来的太子人选,韦团儿她都要结交,都不想放弃,本想继续推诿一下来显示自己的高洁,可她还没说什么,刚张口,一杯酒便已灌下! “咳…咳,差点呛死我,王爷你!” “没事儿,团儿好酒量呀,来,再来一杯!”武承嗣自己大口喝了一杯后,又给韦团儿满了一杯,只是这次没直接灌,而是递到了韦团儿手上,借机狠狠捏了一把! “王爷你真是?” 一杯饮尽,面若桃花,韦团儿娇笑道,无尽魅惑之意横生! 这时,已凑到韦团儿身前的武承嗣又满了一杯,劝道:“团儿,来,再饮一杯。”一只大手已在韦团儿身上不规矩地倾城掠地了起来! “啊!”韦团儿惊呼一声,却没蹦开,被刺激的俏脸通红,强装无事,手颤抖着,将酒水饮入。 “团儿!” 这时,武承嗣的一张大口就已凑了上来,抱住韦团儿,狠狠吻了下去,如泥鳅的舌头死命探入檀口,老鼠眼中欲火燃烧,死死盯着韦团儿衣领敞开处的大片雪白! “噗!”韦团儿也已情动,直接将口中那还未下咽的酒水借着丁香小舌,渡到了武承嗣口中! 酒水流淌,传情达意,欲火焚身,情意绵绵,烛火明灭跳跃闪烁中,两道黑影上下翻滚,几声呻吟与对话隐隐传出。 ……… “呼,真紧!团儿,和我说说姑母她老人家哪里对我不满了!” “哦~,老祖宗哪里对王爷您不满?那可多了!” “那首传遍神都的《绿珠怨》,最惹老祖宗不满,老祖宗早说了,文人学士惹不得,可你的,偏偏把人家乔知之的那个叫什么碧玉的小妾给抢了,现在看见了吧,人家一首诗就把你搞臭了!其实,你在王府娶多少妻妾不行,偏要抢人家的,这不……倒霉了吧!” “王爷……用力呀!还有,那大请愿,您弄得和去年那次是一模一样呀,弄得老祖宗去年那劝进大请愿,也假了,怪不得老祖宗生气!” “哦……你个小妖精!那为什么姑母老人家禁止王庆之入宫,又纵容李昭德那老混蛋把王庆之给打死了!王庆之可是个能言善辩的辩才呀!” “是,对,王爷,您那王庆之确实是个辩才,一个混混天天往皇宫跑,让皇帝老祖宗亲自接见,一番话下来,能把老祖宗都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老祖宗张口结舌、气急败坏他还挺得意挺有成就感,而且,说的都是事关国体的易嗣大事,厉害呀!您谁老祖宗能不恨他、杀他吗?” “啊――,王爷您轻点儿!还有李昭德,朝中一等一的耿直大臣,朝廷的门面,大臣的表率,老祖宗专门任用来做幌子,彰显自己任人唯贤、大公无私的,可王爷你倒好,我今天回去听香秀说,您和老祖宗说想直接把人家调走做节度使,这老祖宗能待见您?” “你个小浪蹄子,本王干死你!快说,我该怎么办呀?” “别弄了,我不行了,你劲儿真大,我快死了!再过十几天,不是就长寿二年正月(夏历十一月)了,王爷你也知道,正月初一要在万象神宫祭拜天地,永昌元年正月初一那次,是当时的天后老祖宗为‘初献’,当时的皇帝旦为‘亚献’,当时的太子成器为‘终献’。可如今呢,天后成皇帝了,皇帝成皇嗣了,皇太子成皇太孙了,老祖宗肯定是‘初献’,那谁来‘亚献’、‘终献’呢?” “我的小团儿,你是说?” “不错,王爷,你要想法设法在近期做点儿大动作,讨得老祖宗欢心,或是让老祖宗失去对皇嗣旦的最后一点信心,那么,这个‘亚献’就非王爷你莫属了!” “这个……简单。” “呀,王爷,你又要干什么?” “嘿嘿……做大动作呀!” “啊,又要再来呀!” 被翻红浪,一夜春风渡,二人是各取所需,直至第二天金鸡报晓,韦团儿才又悄悄返回了宫中。 欢乐使人迷醉,蜃景使人忘形,久居宫闱,刚刚品尝了肉欲美妙的韦团儿怎能不沉浸其中,是一得空儿就往魏王府跑,与武承嗣抵死缠绵! 十月十九,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十月二十,一天四趟,天明方返! 十月二十一,上午,丫的,咋让这个老不死的狗太监看见了,上魏王府轿子随意扭头的那一霎,韦团儿瞥到了那悄悄跟在身后的内侍监大个儿王伏胜,差点吓了她个半死! 中午回来,韦团儿等着皇奶奶叫她询问:呃,好像没什么事儿呀!难道王伏胜那家伙没告给老祖宗,不行,忍一下,下午不去了!嗯,看来真没事儿了,晚上去! 十月二十二日,三次,大醉归,天明未醒! 十月二十三日,晨,迎仙宫长生殿! “伏胜,给朕把她拎过来!” 皇奶奶高坐,不掩怒色洪声喝道,上官婉儿立侍,面上有着一抹同情,她虽同梁王三思那个莽汉也纠缠一处,可她懂得分寸,也因为她身份,皇奶奶自不会怪罪,可韦团儿却不同! “陛下赎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被王伏胜揪着头发,如拎死狗一样,韦团儿直接被拖到了皇奶奶脚下,磕头如捣蒜般求饶着,头皮都磕破了,鲜血染红了地面。 睥睨着韦团儿,皇奶奶声音不容抗拒,怒道:“想死还是想活?” “陛下饶命,奴婢想活!”韦团儿现在只知道嘭嘭磕头。 皇奶奶脸色铁青,冷冷道:“朕问你,去大郎那儿几次了?喝了几次酒?怀上了没?有一句假话,朕让你活不到明天!” 若自己真实话实说了,那可真没活头了,明白这点的韦团儿也狠下了心来,两眼含泪委屈道:“奴婢去过两次,一次唱茶会,一次王妃生日,陛下有话,不敢过夜,别的越轨之事奴婢丝毫没做,陛下若是不信,可命女医监察。”反正被逮住的也就王伏胜那次和今天这次,没凭没据,平日对她不错的陛下应该不会杀她! 心中通透,皇奶奶看着韦团儿,沉声道:“抬起头来,认打还是认罚?”可怜的丫头呀,生为女人,为了上爬,就要这样作践自己?这,就是女人? 明白一旦认“罚”,便是卖给人贩子,转手卖给妓院,或是给老财主当小妾,韦团儿当下磕头道:“奴婢认打。” “婉儿,戒尺!” 皇奶奶一手接过婉儿递来的三寸宽铜戒尺,一手抓住韦团儿那肉肉小手,戒尺高高扬起,呼地狠狠砸下! “陛下狠狠打吧,打轻了奴婢记不住,只要陛下不生气,别伤了龙体,怎么着都行……”两眼畏惧看着那打下戒尺,韦团儿身子瑟缩,却仍是如此说着,“哎呦――”,转瞬,便被惨叫替代,疼得就地打滚,手上也多了一条三寸宽红棱! 忍着钻心之痛,韦团儿以膝代步,爬到皇奶奶面前,将手举起,恭敬道:“陛下还打吗?” “哎!不打了,起来吧!” 这丫头,皇奶奶叹口气,对某些事,她是能狠得起来,对某些事,她却下不了手! 看了韦团儿眼,皇奶奶语重心长道:“团儿,朕要你一辈子都记住挨地这一尺子,朕告诉你,一个女人,不该喝的酒,一滴也不能喝,像你这样的馋鬼,只要一沾酒,哪有不**的?女人失了身,哪个男人还拿你当人?记住,从今往后,不管在哪儿,都要这么说,永不改口,记住了?” 韦团儿自然明白皇奶奶已知晓她**于魏王武承嗣之事,只是不愿点破,当下磕头谢恩道:“陛下对奴婢的好,奴婢永世不忘!” 这就是大郎安排到我这儿的眼线,皇奶奶怜悯地看了眼韦团儿:“团儿,起来,这里我也不留你了,你想上哪儿,说吧!” 难道老祖宗要撵自己走,自己一个弱女子到了外面?没猜透皇奶奶心思的韦团儿吓哭了,跪下抱着皇奶奶的脚,道:“陛下别赶奴婢走呀,奴婢哪儿也不去,只尽心尽力伺候陛下一辈子……” ; 第十四章 冰中火(求收藏推荐,小海谢谢啦 “放心,伺候过朕的人,朕哪个会亏待她,团儿,你愿去哪儿?一个东宫,一个魏王府,你自己选吧!”知晓韦团儿心中疑虑,皇奶奶开口道。 她心中厌恶残酷肃清的只是那些反对她不讨饶的死犟分子,比如她那几个惊采绝艳却与她政见不符屡屡与她作对儿子,比如那除了逢年过节从不和她照面多说半句话的东宫大娘刘氏娘亲窦氏——她那两个儿媳,对于韦团儿这个肯屈服能讨饶的机灵奴才,她还是很有感情的,只是,沾了大郎那头,不能留她了! 韦团儿定了心,又耍起小聪明来,恭敬道:“去哪儿都行,陛下让奴婢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一切全凭陛下圣裁!”这位老祖宗给他安排的去处,定是太子所在。 目,看向墙壁,似看透了过去,看到了另一处风光,皇奶奶笑道:“好吧,你先前不是吵着要去东宫吗?朕答应了!” “奴婢谢陛下隆恩!” 韦团儿感激道,她明白皇奶奶还是想让父王旦嗣位,自己的命运就要改变了! 但,韦团儿只知道这,却不知,在金吾卫将军武嗣宗及手下大批侍卫监视下,依旧刀劈不入水泼不进内部铁板一块的东宫,皇奶奶是急需要安插一个楔子进去,让那心中一直反对她的大娘、娘亲——不得安生! 毕竟,大娘刘氏、娘亲窦氏的家族可都是当年废唐立周易世革命中光摇头不说话的坚定反对派,而反对的,就是她大周女皇武曌,要不是看在父王旦面上,那两个家族早被皇奶奶借口灭了! 上午,父王旦照例入迎仙宫长生殿请安。 将韦团儿拉至身边,亲切地拍拍摸摸,皇奶奶对一旁站着的父王旦道:“旦儿,团儿跟随朕身旁多年,伺候周到、办事得力,现在,朕想让团儿去你身边好好伺候你,你觉得呢?” 虽然知道这是老娘在往东宫安插眼线,但信奉老娘命令高于一切的父王旦还是立即谢恩道:“谢母皇圣恩,儿臣定好好待团儿!” 于是,韦团儿正式成了东宫之人! 只是,父王旦不明白他老娘怎么舍得把韦团儿发配到他东宫呢,虽说监视扰乱东宫是一缘由,可是,依着他老娘对韦团儿的疼爱,能忍心把韦团儿派出,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呢?问问上官婉儿吧,他们这两个文艺青年还是能说上些话的。 父王旦随意道:“婉儿,团儿最近犯啥大过错了没?” 这位殿下倒是个聪明人,上官婉儿笑看着父王旦,轻声道:“殿下,猜出来了?” 父王旦无奈道:“婉儿,你快说吧!这我哪猜得出!”他是有头脑,可也不能没来由猜测! 莞尔一笑,素面如玉,婉儿面上有的是讥讽,“还不是去魏王府喝了几次酒被陛下发现了!”面对李武俩家,她婉儿也是处在夹缝中,也只有两面都不得罪,才能更好生存,但,她更懂得,做一个女人,要自爱,要收敛。 去魏王府喝酒,父王旦笑了,明白了! 白色的云朵被调皮的大手撕扯成丝丝缕缕,瓦蓝的天空被恶作剧的孩子抹就灰白,一个深吻变作了红红太阳,高挂在中午的天际,却没有半丝温度,有的,只是属于寒冬的冷冽! 中午,父王旦同韦团儿一回到东宫,便召大娘刘氏、娘亲窦氏来,为韦团儿办个接风宴! 长廊曲折,大娘、娘亲相跟走着,彼此说着,要看看那赐给父王旦的韦团儿今日是何等风采! 声音有着不掩的厌恶,大娘刘氏道:“妹妹,你看吧,那没个安分的韦团儿今日被咱那位的老娘给安插进咱东宫,咱东宫算是好日子到头了,我看啊,咱得先给那小蹄子点颜色瞧瞧,让她规矩点儿!” 娘亲窦氏点头又摇头,郑重道:“姐姐,让那浪蹄子长点记性我不反对,可是,必须得给咱那位留点面子,韦团儿可是他老娘专门派过来祸乱咱的,人家有靠山,得罪不起呀,还是先看看,别莽撞了!” 嗯,大娘、娘亲皆无奈得很,得罪不起呀! 一入大殿,大娘、娘亲便看见了那和父王旦一同在座的韦团儿,韦团儿也抬起了头。 自饭桌起身,挪着胖胖身子,步履轻快优雅,脖子抬得高高,如只高傲孔雀,韦团儿行到大娘、娘亲身前,声音粘腻道:“团儿见过两位姐姐,有劳两位姐姐为妹妹我接风了,我心里可真是高兴。” 她,韦团儿,此时所做的一切,都在表明,我,韦团儿,不再是奴才了,我也是这个东宫的女主人了! 你个卑贱婢子,也配和我论什么姐姐妹妹?一个平日里自己不待见的丫头今日地位突然高升了,而且当着她俩说什么姐姐长妹妹短,大娘刘氏、娘亲窦氏的脸色立时变了! 娘亲窦氏还勉强忍得住,冷着脸的大娘刘氏可直接开口了,刚坐下便对侧旁父王旦道:“皇嗣,妾身我冒昧问一下,陛下安排韦姑娘来咱这东宫,是来当后的呢还是当妃?最好先和妾身我说个明白,知道该怎么称呼,以免我失了礼,做错了位置!你说是吧?” 话语说的毫不客气,大娘矛头直指坐在饭桌对面的韦团儿,娘亲也是一副看笑话模样,她和大娘一向同进同退! 你们两个贱人,韦团儿的脸腾地红了,肉手攥皱了裙角,羞愧,屈辱,不甘,愤怒,仇恨……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父王旦,殿下,帮我解围呀! “来,快,上菜,把这摆到团儿那儿!” 也许是父王旦没听见,仍自顾地招呼着侍女上菜,把个韦团儿晾在一旁,场面尴尬之极! 该炒的炒,该炸的炸,该熘的熘,一盘盘,一碟碟,一样样,由侍者接连端上,丰盛的酒菜,勾着人的馋虫,高规格接待,让人受宠若惊,却丝毫没法化解场面的冰冷。 “团儿这次能到东宫,我真的很高兴,这是母皇她老人家的恩典和关怀呀,我已向母皇谢恩,团儿初到东宫,住所琐碎,一切由刘妃你安排,团儿,你要听刘妃吩咐,特别是出入宫禁,更需向刘妃禀明,尤其是魏王府,那更不能再去了!” 父王旦开口了,火热下依旧冰冷,让韦团儿那颗原本火热的心也坠到了冰窟,东宫的人并不欢迎她的到来,这位殿下知道了她与魏王的事儿,心,冷了,冻了,碎作一地冰,既然你们无情,那别怪我无义! “殿下,婢子知道了,等婢子明儿个处理了老祖宗那儿交给婢子的几些事儿后,婢子便搬来住,到时还请两位娘娘多多指教。” 微微躬身,韦团儿谦逊非常,态度转变惊人,连先前“姐姐”都变成了“娘娘”,但,碎裂的冰中……火焰在燃烧。 是,她韦团儿只是个户婢出生,除了个为皇帝老祖宗办事招牌,她什么都不是,比不得眼前这两位出身名门的妃嫔,可是,和两个死人,有什么可比的。 不错,她韦团儿明白了,不除掉这两人,她永无出头之日,而在武承嗣身上折腾时,武承嗣也说过,他能轻易除掉刘窦两妃! 十月二十四,一路小心,韦团儿悄悄入了魏王府,后院小楼。 目中有着不加掩饰的侵略,大手在那丰满娇躯上摸索,武承嗣看着韦团儿,似早有预知般,略有酸味道:“团儿,姑母不是让你去伺候姓李的那小子吗,怎么有空到本王这儿来了?” “滚,还不是你害的,和你鬼混了几天,被老祖宗发现了端详,还被逮了回醉酒,被那个老王八蛋王伏胜揪着头发拖到了老祖宗面前,被狠狠打了一尺子不说,还被被老祖宗直接发配到东宫,而道那东宫,上至皇嗣,下至仆从,也没人给老娘个好脸色。” 虽不曾挣扎,但躯体也不曾在那摸索下有丝毫动情,韦团儿话语中有着不掩的愤怒,是对这大手的主人?还是东宫?不得而知。 哎,这小浪蹄子这两天的悲惨遭遇确实与他武承嗣有着丝丝缕缕剪不断的关系,且,这小丫头既然来,就说明不是来找他麻烦,而是寻求帮助的。 当下,手抚在韦团儿背上,武承嗣赶忙出言道歉道:“团儿,本王错了还不行吗?你也知道,这也不是我想的,我哪舍得你遭这罪!你这是来?” 目中有着不掩的怨毒与恨意,长吁了口气,韦团儿尽量和缓道:“王爷,你和我说过,你能除掉东宫刘窦那两个小贱人,我希望你给我想法儿弄死她们!”刘窦不死,我不安生。 欸?这当然好了,他这事儿虽然能告给武懿宗那小子让他的铁杆侍卫来发现,可可信度却没远东宫人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发现的好,听了韦团儿这话,武承嗣差点没高兴地拍巴掌叫起来,毕竟,现在韦团儿可是东宫的人呀,对付的也是让他仇视的东宫。 手停止了摸索,面上有着得意,武承嗣慷慨道:“团儿,咱俩是啥关系,当然行了,不过,你还得帮个小忙呀?” ; 第十五章 今“动武” 这里面还有她事儿,韦团儿不解道:“我需要干什么?王爷尽管说。”话语爽快,能除掉心头大患,她当然求之不得,乐得帮忙! 武承嗣接着说着:“团儿,知道刘窦两妃寝宫外那颗大槐树吧?” “是呀,东宫最大的那颗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韦团儿疑惑点头,难道那颗大槐树能自己倒下来砸死刘窦那两个贱人! “嘿嘿!”武承嗣邪邪笑了,有着一丝恶毒,轻声道:“团儿,那棵树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呀,那棵树下有问题呀,那棵树下呀,它有个小娃娃,而上面还不偏不巧的正有着姑母他老人家的生辰八字,你说,要是被你一个‘不小心’发现了出来,那俩人她死不死呀?” 似看到了大娘、娘亲倒在血泊中,韦团儿笑了,艳比三春桃花,声音柔媚道:“王爷英明。” 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当今皇上――她那位老祖宗,绝对是死的不能再死,尤其是那两个她那老祖宗非常厌恶的人,即使知道有假,也会以假当真。 笑容依旧,韦团儿欢喜道:“王爷,我今个儿回去就当着侍卫的面,把它‘不小心’发现出来!” “团儿,可不敢这!”一摆手,武承嗣立时劝阻道:“你先前不是让我想方设法赢得姑母欢心,或让那姓李小子失去姑母信心,来得到正月初一那‘亚献’名额吗?” “不错,王爷准备的怎么样了?” 韦团儿点头,但,在说这话的同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 东宫皇嗣旦要是完了,她在东宫地位再高不也照样没好日子过,而且,就是皇嗣旦得到太子位,她这不讨皇嗣旦喜爱的人恐怕也要倒大霉,所以,不能站在皇嗣旦这条船上了!去哪儿?眼前这和她纠缠不清的老家伙不就是条大船,一条直撞向高天的大船! 要好好缠住这老色鬼,韦团儿下了决心,面上露出了一抹娇艳! 武承嗣有着得意,道:“讨姑母老人家欢心确实困难,不过,让那姓李小子失去姑母的信心倒是简单,为此,本王还特意准备的两步棋呢,一步,就是团儿你要拿出的那个小娃娃;另一步,我还需要三天时间布置。” 略一深思,武承嗣道:“这样吧,团儿,等到二十七日,你再‘不小心’把那娃娃发现出来,那日,我也会派武懿宗在那儿,一切告他就行,只要与刘窦两妃相关,姑母不相信也会当做相信,那天我也会同时行动,保管那李家小子得不了好!” 这小浪蹄子转变够快的啊,瞥了眼韦团儿,人精儿似的武承嗣脸上笑意更甚,直扑到韦团儿身上乱抓,安慰道:“团儿,放心,那李家小子算啥,跟着本王没错,本王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双手便开始攻城略地、下寨拔营。 “那团儿就先谢过王爷,安心做王爷在东宫的眼线了啊!” 说着,韦团儿激烈回应,一番缠绵离去! 十月二十五,令仆人抬着坛好酒,武承嗣到了御史中丞府。 看着来俊臣那不紧不慢模样,心中虽已大定,武承嗣还是急切道:“来兄,弄得怎么样啊?”这可事关他太子大计呀! 消瘦而冷厉的面上有着对自己职业的自信,来俊臣得意道:“王爷,看。”说着,把一张小纸递与武承嗣。 “我看看。”武承嗣看着,咧嘴笑了,“‘御园’、‘冬无’、‘次年’、‘春日’,好啊,好啊,来兄确实费了心思,一切都没问题吧?” “放心,王爷,来某就是吃这碗饭的。” 来俊臣拍着胸脯保证,他派人盯了东宫一叫王定的胆小奴仆一个月了,出入规律早已摸清,到时直接抓起来,在他来俊臣面前,还不是让那小子说什么是什么,到时,嘿嘿,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你俩不是和皇嗣旦走得近吗?等倒霉吧! “好,本王也运动运动,让那些关系不错的大臣到时密奏他几本,安他李家小子个图谋不轨。” 十月二十六,魏王府,酒宴上。 武承嗣举杯,关切道:“老弟,来,咱喝,这几天如何呀?” “咕~咚!大哥放心,这几天我故意放得很松,那些入东宫的,不管和李家小儿探讨文字什么,尚方监、内常侍……有一个算一个,有一次算一次,我都按大哥你的吩咐,一个不落都报给老姑母,报他个和李家小子暗中接触、往来频繁、形迹可疑,有图谋不轨之嫌,反正那些人都是和李家小子关系不错的,都该杀!” 仰脖,一大杯酒灌下,油腻大号搜手撕扯着鸡大腿,五短身材脸上满是肥肉的金吾卫将军武懿宗一蹬大驴眼,大咧咧说着。 “好。” 十月二十七,上午,迎仙宫,长生殿。 尽量避免着敏感字眼,春官尚书恭敬催促着:“陛下,再有五天便是长寿二年了,正月初一万象神宫的祭祀大典,‘亚献’、‘终献’人选陛下不知是否定下?请尽快告知微臣,微臣也好早作安排。”祭祀天地,场面宏大,礼节繁琐,各种人事,他也得费心思安排。 婉儿给轻轻揉着额头,皇奶奶话语有着不耐,道:“急什么急,朕定下来还不告你?退下吧!” 这几天皇奶奶很心烦―― 原本凤阁侍郎李昭德的一番肺腑之言,她已倾向于东宫自己儿子,可这十几天来,东宫侍卫统领自己侄儿懿宗已经接连几次密告了自己那儿子与朝中几个大臣往来频繁、行踪诡异,尤其是今天早上,一连收到了十几份密奏,奏的都是自己儿子图谋不轨,让她又开始迟疑了! 自己那乖顺非常却永远看不透的旦儿是不是真有什么其他心思,自己那窝囊没本事但绝对和自己一条心的大郎是不是还可以考虑,选谁来当那‘亚献’呢?那人也许就是自己的接班人呀! 怎么办,选谁? 刚刚喝退了春官尚书,不过半刻,门外小太监便跑来道:“陛下,魏王求见。” “宣他进来。” “承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郎这家伙来干什么?难道来游说我争取那“亚献”名额?想得倒好!忍着心中不耐,皇奶奶依旧亲切道:“大郎,起来说话,有什么事儿?”可一看武承嗣那严肃中带着急切的猥琐面容,不对,不是,是朝中发生什么变故了? 双目一紧,武承嗣郑重道:“陛下,天大的事儿!御史中丞来大人昨日抓了一个跟踪多日形迹可疑的东宫奴仆王定,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张纸片,递给皇奶奶。 纸片上有着一首烂诗: 御园百棵参天树, 冬无青绿唯秃枝。 次年何日能再发? 春日南风吹来时。 反复看了几遍,没什么奥妙呀?皇奶奶疑惑道:“大郎,这是?” 武承嗣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沉声道:“陛下,经过来大人连夜研究,发现了这是一首藏头诗,第二句‘冬无’暗含‘动武’,便是动我们武家,而将这四句开头两字连起来就是‘御园动武次年春日’,来大人知道后不敢怠慢,赶忙密告与我禀告陛下!” 这些聪明人的事儿,他文昌左相武承嗣也只能按在来俊臣身上,这才能让他这位老姑母更加相信。 动武?皇奶奶大吃一惊,眸中有着寒光闪烁,面上皱纹一抖们,冷声道:“谁写的?给谁?”触她逆鳞者,死! 好了,东宫下人身上搜出了这,他李家小子到大霉了,心中偷笑武承嗣恭敬道:“陛下,这纸片是那叫王定的带往东宫时被来大人截下的,至于谁写的,正在严加审问。” 自己若直接说李家小子写的,定会让姑母老人家怀疑这是自己故意陷害,而说是写给李家小子的,还没有收着,那姑母便定会相信,而重点怀疑那李家小子了,而审问,自然不能刚抓了人便审问出,那太假了! 嗯,皇奶奶点头,“此事加紧审理,严加保密,不得外传。” “是,陛下。” 中午,东宫。 “没事儿干呀!不让出去呀!四处逛逛!” 口中叨叨着,在一众下人不待见的眼神中,晃着胖胖身子,韦团儿向着大娘、娘亲寝宫走来,目中却只有寝宫外对着的那颗大槐树。 “韦姑娘,你来我这儿干什么?”直接挡在寝宫门外,大娘刘氏冷冷看着韦团儿,丝毫不欢迎不欢迎她进去。 韦团儿酸酸道:“哟~,娘娘,您这里面有啥呀,还怕奴婢进去!”似不死心,还朝内望了两番。整个人却是向那颗早落儿叶的大槐树行去,靠在树下,摸着粗糙老树皮。 大娘刘氏不动,冷笑道“韦姑娘,你想那儿呆就呆着吧!”韦团儿在附近,她还真不敢离开。 ; 第十六章 巫蛊咒 似不经意向树根下一撇,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韦团儿惊呼道:“欸,这儿的土动过,娘娘,难道这下面埋了什么好东西?可以和奴婢说说吗?” 韦团儿完全一副可爱狡黠爱探索的小丫头模样!其实,当初武承嗣手下韩青一伙儿埋得时候收拾的没一点痕迹,哪能让她看出,只是故作姿态罢了! 这小浪蹄子又搞什么名堂?得看看去!如此想着,大娘刘氏款款走来,大方道;“韦姑娘,你说什么?这下面有东西?那好吧!如果有,送给你了!” 看着韦团儿所指树根下,大娘刘氏疑惑,土色没有丝毫变化,哪里有土动过痕迹?别不是这浪蹄子消遣她,让她自己来挖。 “真的?娘娘真送给我?”韦团儿一副雀跃模样! “当然。” 如此说着,大娘刘氏却有些狐疑了,这小浪蹄子怎么这么肯定! “那谢谢娘娘了!”韦团儿乐了,看看一旁青衫侍女,“青鱼,给我从这树根往下挖!” 想用我东宫侍女,没门儿?大娘刘氏直接冷冷道:“韦姑娘,要挖你自己动手挖,让别人挖算什么?青鱼,把我屋里那盒点心给殿下送去尝尝。” “是,娘娘。”青鱼乐的跑开了。 “喂!喂!谁帮我挖呀!挖出好东西我分他!”韦团儿装模作样招呼着,只是听到的却跑得更远了! “韦姑娘,你说的是真的?这下面真有好东西?有好东西我帮你挖!” 腻歪到反感,一道让东宫所有人听了都不由升起深深厌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五短身材,面容奇丑,挺着个大肚子,在四名侍卫陪同下,经常在东宫没事儿找事儿的金吾卫将军武懿宗走了过来! 韦团儿笑着见礼道:“原来是武大人呀,婢子生就灵觉敏锐、观察入微,说的当然是真的,再说婢子难道还敢欺瞒你武大人,只要武大人把它挖出来,婢子愿和武大人七三分。” 武懿宗一指身旁两名侍卫,道:“好!来,张穹、赵之云,你俩给我挖!” “是,将军。” 张穹、赵之云二人应命,行到大槐树下,拔出长剑,噗噗…狠刺,开挖! 一次次挖下,落叶扫开,泥土飞溅,武懿宗、韦团儿、大娘刘氏一旁看着。 “欸,韦姑娘厉害呀,还真埋了东西,你们看这土里还有今年的枯槐树叶呢,不过埋了有些日子!”看着泥土中满沾泥土有些发旧的枯叶儿,武承嗣故作一副惊异模样,然后笑看看一旁大娘刘氏道:“刘妃,你埋了啥好东西,可不可以和我说说呀?” 大娘刘氏冷冷道:“我哪知道埋了啥?”心中却已觉不对。 “将军,挖到了,没想到真有呀!”挖了一半的张穹大声道,弯腰探手,自坑中拽出一个满沾泥土的紫色锦帕包裹事物,递与武承嗣。 “我倒要看看这里面是啥,韦姑娘,咱俩等会儿分啊!”武懿宗一副大咧咧模样,会心了眼韦团儿,直接抖开锦帕! 一个不足扎长的暗黄桐木人偶,女性模样,胸前有着朱砂写就的名讳——武曌、生辰八字,在心脏处深深扎着一根银针! “啊——,这是?”四名侍卫、大娘刘氏都愣了,就连韦团儿、武懿宗也装出一副惊异模样! 很明显,这是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当今陛下——女皇武曌的桐木小人。 大娘刘氏急了,大声道:“这是谁埋得?这不是我埋的。” 哼,你们两个贱人还不死?心中笑着,韦团儿也装出一副惶恐模样,道:“武大人,这婢子可要不起呀,还是大人您拿着吧!” 武懿宗看了眼大娘刘氏,皮笑肉不笑冷冷道:“呵呵,这不是娘娘埋得?那娘娘埋得是哪个呀?”不是你也是你。 “你?”大娘刘氏气极。 猛然板起脸来,武懿宗郑重大声道:“娘娘,不管是谁埋得,但这个桐木小人是有人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陛下的铁证无疑,而且,这个桐木小人是在两位娘娘寝宫外的大槐树下发现的也不容质疑,所以,懿宗身负戍卫东宫之责,必须将此事如实禀奏陛下,我想娘娘应该不会阻拦,想拿回这个小人吧!” 完了,完了……如一曲末世哀歌,大娘刘氏怒极,却难以争辩,一句话说不出。 “告辞!” 武承嗣甩袖离去! 当天下午,在东宫大娘刘氏、娘亲窦氏寝宫外大槐树下发现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当今陛下的桐木小人,便被禀奏给了皇奶奶,而大娘、娘亲也给安上了“巫蛊诅咒当今陛下”的罪名,这,便是“巫蛊诅咒”事件。 黑云压城城欲摧,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场围绕整个东宫的大风暴已经形成! 十月二十八日上午,迎仙宫长生殿。 看来那次撂在东宫的铁锹就是埋这个的呀?大郎呀,文昌左相,心机不错呀,可你姑母和王萧那两个贱货玩小人儿巫蛊诅咒的时候,你还在岭南玩泥巴吧! 刘窦二妃——我那两个天天心里得劲儿骂着我篡唐老妖妇的好儿媳呀,这次,你们没理由活了吧?反对我的,迟早必死。 肩膀婉儿小手轻轻捏着,手中把玩着那个有着自己名讳、生辰的扎针桐木小人儿,双目浑浊中透着睿智,皇奶奶笑看着韦团儿,故作严肃道:“团儿,你是如何发现这个的?” “陛下,昨天……”你们两个总看我不顺眼踩在我韦团儿脑袋上的小贱人,厌胜之术巫蛊诅咒当今陛下,还不死!韦团儿心中有着得意,将昨天事情恭敬复述一遍。 晃晃手中木偶,逼视韦团儿,皇奶奶话语陡森寒道:“你是不是早知道那儿有这个?”这小蹄子,真和她大郎搅和一起了! 扑通跪下,韦团儿惶恐道:“奴婢不敢,奴婢确实不知。”这事儿,认了就是个死,不过,这位老祖宗是不会深究的。 皇奶奶摆手道:“注意点儿,下去吧!”丫头,你要是再不注意,就不留你了! 长生殿富丽堂皇,宫殿内侍女来往,一副如往昔繁闹。可皇奶奶看着,怎么觉哪里有些空落落呢? 对了,是自己的心,一种莫名的失落,旦儿,我的旦儿,怎么好像快要失去了呢?你到底是怎样想的呢?你到底有没有和那些人谋划呢?你告诉母皇呀! 可是,父王旦敢说吗?容得他说吗?说了皇奶奶信吗? “哎——”看了眼身后的上官婉儿,一如既往的清丽飒爽,皇奶奶长长一叹,心中明白的婉儿也低叹一声。 下午,春官尚书又巴巴地请示来了,不连今儿,也就最后三天,是该定下来了! 看着春官侍郎那焦急催促眼神,皇奶奶无言沉默了,不再是为选旦儿、大郎谁为“亚献”而犹豫,而是……害怕失去,反诗“动武”、朝臣密奏、巫蛊诅咒,这三样都直指东宫,她的旦儿已不再适合来“亚献”了,甚至“终献”都不可以! 许久! “亚献,魏王武承嗣!” “终献,梁王武三思!” 让大郎、二郎他们互相牵制去吧,皇奶奶话语有着无奈! 大周的天空上,乌云旋集,冽风呼嚎! 十月二十九。 万象神宫祭祀天地不是小事儿,“亚献”、“终献”名额的传开,让魏王、梁王两人间也擦出了一争高下的火花,让朝中的文武大臣也看到了皇奶奶抛弃父王旦的信号,每个人也在这场风暴中做着各自的选择,或鹰击九天,或沉坠九渊! 消息传回东宫,大小仆人,一片慌乱,惶惶不可终日! 大娘刘氏、娘亲窦氏二人以厌胜之术巫蛊诅咒皇奶奶,轻则废,重则诛,命运已经注定,显得格外平静,将父王旦叫到了一处,谈谈今后的事儿! 父王旦寝宫,大娘、娘亲神色如常,父王旦耸拉着脑袋,他在为自己没法儿保护自己的女人、甚至不敢到他老娘面前为她们辩解一句冤枉而深深自责着,因为,他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谈谈! 谈什么呢? 谈谈那桐木小人谁埋得?不是韦团儿,就是魏王、梁王那几个恨得他们东宫要死的武家子弟!不过,说这个有意义?有用?说了不会发生?不,一切都不会改变! 说说大娘、娘亲去后,谁来取代?韦团儿?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还是想想东宫的将来如何?如何在这即将降下的塌天大祸下生存? 命运无情! 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听之任之,生性仁弱的父王只能低头默然。 但,还是的说! 父王旦抬起了头,目光中闪过坚定,道:“韦团儿,得除!” “对,是得除了这个祸害。”大娘刘氏咬牙点头,“若不除,你和咱们几个儿子怕也危险,可是,有你老娘护着,怎么除呀!” 娘亲窦氏沉思道:“韦团儿狗仗人势,只有借助你老娘这个主人的手,才能除掉!” “对,离间之计,借刀杀人!”大娘刘氏也道。 大娘、娘亲说着,都盯着她们的男人——父王旦。 父王旦摇摇头:“这我早想过,不行,母皇的刀不好借,弄不好反割了自己!” 大娘刘氏道:“那你想说什么,难道让这个韦团儿继续猖狂下去!” ; 第十七章 空亡凋 平静的目光中有着坚定,父王旦低沉声音回荡空旷寝宫,“我说,韦团儿要除,但孩子们更要保,那是咱的希望!”孩子,父母爱的寄托,愿用生命来呵护! 目中有着守护的光芒闪烁,如一头护崽暴怒雌狮,大娘刘氏也坚定道:“不错,绝对不能让武家那群杂碎祸害咱孩子!” 点点头,娘亲窦氏道:“要不悄悄把孩子送到乡下给人寄养,等情况好了再接来!”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可以忍受! “不行,不会让你送出去的,而且外面明目张胆再无顾忌,孩子们更加危险!”声音低声,父王旦有着无奈道:“我想,只要母皇当政,应该不会对我和孩子下手吧!”只是“应该”罢了,无力呀!对命运的无力! 灿灿星河,遥遥银汉,夜风中的璀璨,高处不胜寒! 一夜,说着那些令人无力的大事儿,安排着那些针头线脑的琐事儿,转眼,天明! 十月三十日,父王旦将我们兄弟几个叫到了东宫,与自己娘亲……提早话别,一样的凄凉,大哥等我们几个懂事儿的,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各个沉默不语,只有隆范、隆业玩的开心! 寝宫,娘亲窦氏房间,我,自侧室乳娘那里刚刚探看五岁大妹、三岁小妹仔细叮嘱一番归来的娘亲,娘亲妹妹姨妈窦氏,我王府管家娘亲本家族人窦德福。 微微红肿的双眼,娘亲窦氏看着诸人,声音有着平静,道;“诅咒当今陛下,罪在不赦,今个儿找你们来,我要将三郎托付给你们!”说着,娘亲看向了我,有着不舍与希冀,我眼里的泪花也在闪烁,那是一种莫名的心痛,似要失去什么! 娘亲看向了窦德福,一个五十多岁的健硕汉子,文武全才……我敬之如师的人,徐徐开口:“德福,你是我本家人,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三郎还小,幼稚好动,容易惹祸,但他天资不差,勤奋好学,只要严加管教,总会有大出息,在他长大之前,我想把他托付给你,一切由你照料,这里,请收我一拜!” 娘亲说着,扑通跪地,一拜而下! “娘娘,奴才哪敢受娘娘如此大礼!”窦德福慌忙叩拜还礼,声音激动郑重道:“奴才定不服娘娘重托,将小殿下抚养成人!” 两相站起,娘亲向我招手,“三郎,过来!”“是,娘!”忍着泪水,我乖乖跑来! 摸着我小脑袋,拿起桌边戒尺,娘亲对窦德福道:“今儿,当着三郎的面,我把戒尺给你,以后要是小三郎不听话,你给我用戒尺狠狠打,先打后报!”说着,森寒铜戒尺冲我晃晃。 “是,娘娘。”眼中有着晶莹,窦德福跪下接过戒尺,娘亲的信任让这个中年汉子感动。 娘亲亲切拍拍我的肩,道:“三郎,今后,德福会代我好好引导照顾你,你,要待他如父,敬他如先生,要好好听他的话啊,来,给德福磕个头!” “三郎见过先生。”声音有着稚气,我恭敬跪下,以先生之礼拜见。 “好,好,好三郎!”窦德福激动将我拉起,说了些安慰娘亲的话,这才离去! 屋里只有我,娘亲,姨妈窦氏,那冰冷的空气也暖和了不少! 娘亲将我死死揽在怀里,似要将我的印记留下,我也贪婪的吸着那属于娘亲的味道! 抬头,娘亲看向姨妈窦氏,却欲言又止,姨妈窦氏却摆摆手,“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母同胞,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再说,亲人里,除了我,你还能托付给谁,放心,我一定会像疼爱自己儿子似的疼爱三郎!” “妹――”娘亲说着便要跪下! “姐!”姨妈拉住了娘亲,二人抱头,失声痛哭! “来,三郎,给你姨妈磕头,记住,要一辈子听姨妈的话,向孝敬娘一样孝敬她!” “姨妈!” 冰凉的日头,东宫的一日,没有那些欢声笑语,仆从匆匆而过,尽皆低头不语! 夜,兄弟几个都没回王府,我们一起聚在东宫,同父王、大娘、娘亲吃着晚饭,想尽量弄些欢乐气氛,可除了隆范、隆业没心没肺不懂事儿,没谁能真正乐起来! 夜,深了,我和娘亲睡在一处,听着娘的教诲! “三郎,要多读书,从书中,你能学到很多东西,丰富强大自己,不然,就会像那几个武家崽子似的,一辈子难成大器!” “要修德,要学会做一个‘人’,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一个失败的‘人’,再高的才干,对他也是多余!” “要明哲保身,在你羽翼未丰的时候,要想法设法避开一些争斗,别给卷进里面。” “要交朋友,倾心交结,叫自己值得交的朋友,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还只是自身的强大,只有当你身边汇聚了一群同样强大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强大,那是一种势,一种顺其自然的势,一种天上地下莫敢不从的势!” …… 娘说着,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娘亲盯着我的眼睛郑重道:“三郎,娘相信,我的三郎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你一定要答应娘,你千千万万要好好照顾你的两个妹妹!” “嗯!”我点头,两个小妹妹很可爱,靠近她们,能感受到那血浓于水的联系,让我发自灵魂的欢悦! “你父王……哎!”娘亲低叹一声,“他没什么大志向,一辈子闲散懒惰,只想讨个活命,仁弱的性子,注定一辈子难成大事儿!” 摸摸我小脑袋,娘亲郑重道:“说了一夜,娘最后给你四个字,‘以屈求伸’,大丈夫者,能屈能伸,尺蠖之屈,以求其伸!” “娘,我记下了!”我狠狠点头,转而想到了什么,扬起稚气小脸,疑惑道“那为什么有人给大哥提亲,娶武承嗣的女儿,大娘却一口拒绝,不以屈求伸呢?” 娘亲窦氏说不出话来了! 天明了,十月三十一,周历的除夕! 神都洛阳,爆竹声声,一天的欢闹,欢笑充斥天地,只是……不属于东宫! 除夕夜,红灯笼,年夜饭,一家大团圆! 夜里,冽风吹过的九重天阙处,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神都! 长寿二年正月初一大早上,按照父王旦吩咐下去的,一如往昔庆贺新年,还特许了我们放了些爆竹! 穿着新衣服,大哥指挥着我们,二哥和我兴奋的跑跳,伴随着四弟五弟的欢呼,雪地上爆竹声声炸响! 但是,除了四弟五弟,我们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我们都已不小,知道些事儿了! 拜年了! 父王旦、大娘刘氏、娘亲窦氏高高坐着,我们哥几个磕头拜年,父王给了压岁线,大娘分赐了金珠宝玩! 火红的颜色,新年的喜庆,谈笑风生,一切如常,只是,父王旦和我们几个王子没像往常一样去万象神宫祭天祭祖罢了,因为,东宫的我们根本没接到准许参加的谕旨,连祭天祭祖的资格都被剥夺了,这意味着了什么?谁都明白! 上午,父王旦领着大娘、娘亲、我们几个兄弟去迎仙宫长生殿给皇奶奶拜年,当值的,韦团儿,自从“巫蛊诅咒”事件,似乎为了与东宫划清界限,又借着过年这个由头,韦团儿便赖在皇奶奶这儿不回了! “团儿,母皇可在?” 父王旦问着――皇奶奶当然不在,现在的皇奶奶正在那高大堂皇到让人不敢想象的万象神宫里,在群臣和她那两个侄儿的簇拥之下,祭拜着天、日、月、星、风、雨、雷、电、后土、五岳等各路大神、拜祭着列位先祖,在那“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声回荡里,负手高天,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但……独缺了她的儿子! 衣着鲜丽,面上有着嘲弄,韦团儿恭敬答着:“禀殿下,老祖宗不曾在宫里,去了万象神宫祭拜。”看你,还陛下儿子,连祭拜的资格都没有吧! “哦!”父王旦点头,同我们回去了! 肃穆的气氛,万象神宫的祭拜一样样进行着,祭拜完毕,已中午了,心中空落落的皇奶奶刚回长生殿,便问韦团儿道:“团儿,旦儿和刘窦两妃来拜年没?”祭拜身后缺了儿子,让她总觉有些不自在! 恨不得大娘、娘亲早死的韦团儿怎么可能如实禀报,当下,便大着胆子正色道:“奴婢清早便在这儿当值,没见他们来过!” “哦!”皇奶奶笑了,有些冷厉,有些肃杀,“好,团儿,朕明天单独召刘窦二妃来拜拜年!” “是,陛下!”韦团儿恭敬应着,心里却笑了,跟随皇奶奶这么长时间,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口谕下东宫,令刘窦两妃明日拜年嘉豫殿。 正月初二,晨,大娘刘氏、娘亲窦氏入宫,可嘉豫殿内,除了冷笑着的韦团儿与四个粗壮健妇,哪有什么等待拜年的皇奶奶! “两个贱人,还不死!” 两条麻袋,一个深坑,一切埋葬! 中午,大娘刘氏、娘亲窦氏还未归来,父王旦派人去问,得到的答复是,刘窦两妃拜年后出殿去了! 一切都已清楚,大娘刘氏、娘亲窦氏恐怕已遭不测! 娘,死了! 痛!痛彻心扉! 心在滴血,灵魂在震颤,我无声地哭泣,生命里的某点印记永远的消散天地!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亡凋! ; 第十八章 宫宴饮 “你、你,去那边找!”“你、你,去那儿找!”…心中明白一切的父王旦,在痛苦的同时,只能详装不知,当作大娘、娘亲是无故失踪,疯狂地派宦官、侍女满神都四下寻找! “你们几个都不准给我大哭大闹!” 双目通红,眼中泪光闪烁,父王旦冲我们几个兄弟严令道。 “小三郎!”摸着我低垂脑袋,被父王专门找来看着最不安分的我的姨妈窦氏,看着娘亲的床榻,不知想些什么! 我抬头,咧嘴,尽量冲姨妈窦氏做出一个让她安心地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失去至亲的滋味,不好!真的! 强颜欢笑的滋味,不好!真的! 生死随人,自己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滋味,不好!真的! 下午,韦团儿急匆匆来了东宫! “什么?殿下,两位娘娘失踪了?不可能呀,婢子亲眼看着两位娘娘离开嘉豫殿的呀?”韦团儿惊呼,面上有着诧异,似乎她也难以置信,心中却在偷笑,活该! 看着父王旦铁青脸色,韦团儿异常热心道:“殿下且宽心,婢子马上带人去寻!” 面对韦团儿那假惺惺关怀,父王旦一言不发,双目赤红,甚至连片刻后韦团儿让他给她安排住处,也只是“一切等找到两位娘娘再说”十一字来答复,他明白,自己两个女人的死――这个浪蹄子韦团儿绝对是罪魁祸首! 快傍晚时分,宫里又传了口谕来,令父王旦入宫与皇奶奶共进晚膳。 父王旦听着自己老娘的口谕,心中激起千层浪,早上老娘才杀了自己的两位爱妃,难道晚上就要杀自己?不管自己老娘作何打算,他也不得不去,且,此行凶险重重! 将我们兄弟五个叫来自己寝宫,屏退左右,忍着眼泪,父王旦做着如临终遗言般的安排! “早上你们娘被召入嘉豫殿拜年,到现在也没回来,你们也明白,怕凶多吉少了,现在,母皇又召我入宫,也是吉凶难测,要是回不来……你们兄弟五个,必须坚强!”父王旦咬牙说着。 “父王!”我们五个含泪看着父王。 挨个儿摸着我们脑袋,父王旦沉声道:“成器、成义、隆基、隆范、隆业,你们哥五个记住,如今在你们的周围,危机四伏,是谁出头谁死,要能忍,以不变应万变,现在,跪下,我要你们当着我的面发誓――” 举起左手,我们哥几个齐齐跪成一排,父王旦看着一切,开口道:“你们五兄弟,今生今世,甘苦与共,情同手足,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我成器/成义/隆基/隆范/隆业,我们五兄弟,今生今世,甘苦与共,情同手足,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看着我们发誓完毕,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的父王旦挥手让我们哥五个离去,自个儿关在屋内,片刻出来,不复先前激动,神色自若入了宫! 迎仙宫,长生殿! 烛光明灭,金碧辉煌,玉盘金樽,珍馐美酒,上官婉儿已退去,小侍女遥遥候命,圆桌前,帝王霸气全部内敛,皇奶奶独自一人孤零零坐着,背影有着老人的萧索,孤家寡人,这就是称尊天下的代价吧! 须臾,早已吩咐过的宫门侍卫未曾阻拦丝毫,父王旦径直入了大殿,看着自己老娘,父王心中一怔――“儿臣叩拜母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李旦拜上母亲,愿母亲身体康健,寿比南山!”但,还是先以君臣之礼拜见,再以母子之礼拜年! 看着父王旦,皇奶奶有着一抹慈祥,如一寻常农家老妪对儿子般招招手,道:“旦儿,过来,坐!”母子好久不曾在一处了! “是,母皇。”父王旦恭敬坐在皇奶奶对面,面上有着笑容,心里却拘谨无比,这是不是他的最后一顿晚饭? 筷子夹起块酥鱼,放入口中,皇奶奶轻松笑道:“旦儿,来,随便吃!” 皇奶奶心中却在慨叹,“哎――,原本旦儿就和我这杀子杀亲登上帝位的老娘不亲近,现在刘窦那俩个小贱人一死,距离更远了,看,妃子死了还能神色自若面带微笑,不是演戏又是什么?” “我心的渴望,那所谓的亲情,在哪里?难道皇家真的不容情?难道真的高处不胜寒?即便身有至高的权力,也得不到那母子之情!一饮一啄吗?” “是,母皇。”父皇应着,伸筷子去夹皇奶奶先前夹过的酥鱼鱼腹处,他兄长弘,姨妈韩国夫人,都是和他老娘不对付,用膳时中毒而死,他不得不小心! 呵呵,旦儿还怕我下毒,好吧,那所谓的亲情没有就没有吧,也不强求了,随心吧!皇奶奶坦然一笑:“呵呵,旦儿放心,朕的饭菜里没人敢下毒,尽管吃!” 心头兀地一惊,父王旦吓得差点直接趴在地上,当即扑通跪下,盯着皇奶奶眼睛,大声道;“儿臣恳请母皇,日后再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了,这话一旦传扬开去,立时会变为流言蜚语,引起轩然大波!” “嗯,朕明白,旦儿起来!” “是,母皇。”父王旦恭敬坐下,加着小心,同皇奶奶一同用膳。 “旦儿几岁了呀?” “母皇,儿臣今年三十有三。” 皇奶奶点头感叹道:“嗯,旦儿长大了,朕也老了,七十了呀,整天上朝下朝,早起晚睡,批阅奏折,回复函文,政事上,是有心无力了呀,多希望旦儿你能帮朕一把呀!”有着真情,也有着试探,看看自己旦儿内心深处是否真的有那为政野心! 老娘话语几分真假?父王旦懒得判断,直接无奈坦言道:“儿臣并非不愿协助母皇,实在是儿臣没那个材料,非要硬上,是累及百姓呀!再说,母皇,您还不知儿臣,生性闲散淡泊,只求几卷古书相伴便可,那政坛拼杀、争权夺利,儿臣是打心眼里感到厌倦、厌恶,也实在没那份心力!” 旦儿这话透着真诚,面容也是那样的诚恳,来看,这和他平日里那些所作所为倒是完全相符,和自己那个懦弱丈夫治,是一个性子,散漫懒惰、无所作为,对谁也构不成威胁,也帮不到自己! 可是,这个总被层层飘渺迷雾严严实实包裹,自己费尽心机也看不了个透彻的小儿子――旦儿,说的,是真?是假?是真的对繁杂朝政不感兴趣?还是不敢说感兴趣? 对于这个饭菜吃了半桌,唠了这么半天,照样侃侃而谈,神色依旧如常,不露半点悲戚,丝毫不提二妃被杀之事的小儿子,皇奶奶真的摸不透了!她是想到自己的旦儿不会来找自己拼命,可没想到他能掩饰的如此之好! 那两个小贱人不是今天才死吗?那好,那就点点旦儿的痛处吧!皇奶奶一副关切模样道:“旦儿,朕听说刘窦二妃失踪了,你正四下找呢,有这事儿没?”看他是否还能保持那神色如常! 我的刘妃!窦德妃! 轰! 面上突兀涌上一层怒气潮红,眸中雾气朦胧悲戚哀凉,好艰难……才隐去,父王旦看着皇奶奶,一字一顿道:“不错,母皇,刘窦二妃今日早上给母皇拜年,出宫后……便失踪了……再找找不到。”声音有着颤抖,老娘呀,拿刀砍你儿子的是你,往你儿子伤口上撒盐的也是你,老娘,你到底想要啥呀! 旦儿表情变了?终于变了?是在恨她吗?是该恨!那么旦儿的儿子们呢?皇长孙成器,朕最看好的小三郎隆基……是不是都因失去了娘亲恨她恨得要死呢?杀了刘窦那两个小贱人到底对不对呢?皇奶奶疑惑了。 “有这事儿?”皇奶奶面上有着惊色,似全不知情,“你怀疑是谁干的?” “儿臣以为,是韦团儿,自从她入了东宫,便与两妃不和,勾心斗角不断,没想到,却害了她二人性命。”父王旦当然不敢说是怀疑皇奶奶,只能把杀害大娘刘氏、娘亲窦氏的罪责全堆到韦团儿身上! 皇奶奶一副公事公办模样,严肃道“哦,韦团儿,等朕查清了,饶不了她!” 面上有着感激,父王旦道:“谢母皇为儿臣做主。” “很晚了,旦儿歇息去吧!” “是,母皇,儿臣先行告退,母皇也早些休息。昨日上午儿臣领着王子们给母皇拜年,当时母皇祭拜大典未归,待明日儿臣再领着他们补拜。” “嗯――,哦!” 皇奶奶知道,韦团儿骗了她,不过,这事儿没法查,本来这事儿就见不得光,且,她也确实有杀二妃之心!她也真佩服韦团儿那丫头的胆色! 只是,不知道,今天这丫头能借她的手除了刘窦二妃,明天又能借谁的手除谁呢? 看着点吧!要触了自己底线,就不能留了! 抱着一线希望,父王旦还在寻找着大娘、娘亲,一天,两天,…找不到,找不到! 万象神宫祭拜大典,亚献是魏王武承嗣,而皇嗣父王旦却未曾获准参加,这是一个预兆,代表了一个信号,那位高高在上掌控众生命运的皇奶奶呀,在李武两家的抉择上……偏向了武家! 暴风雨,要来了! ; 第十九章 风雨骤 风雨聚东宫,雷霆降天怒! 腊月七日,敕令下,令皇嗣父王旦的五个儿子――我们哥五个,从各自王府,回到东宫集中居住,重新“入阁”,等同软禁,并由亲王降为郡王,大哥皇太孙李成器降为寿春王,二哥恒王李成义降为恒阳王,我由楚王降为临淄王,四弟卫王隆范将为巴陵王,五弟赵王隆业降为彭城王,同时,已故伯父太子贤次子隆业也与我们关到一处! 腊月八日,御史中丞府。 来俊臣武承嗣二人喝着小酒,饮酒密会! “来兄,来,咱喝!” 此边风景独好,当下的大好形势乐的武承嗣那老鼠眼儿都眯成了两个点儿,向来俊臣频频举杯,杯杯尽饮! “喝!” 酒水自苍白嘴唇滴落,消瘦中透着冷厉,来俊臣淡笑着―― “王爷,我们形势是不错,可是,您别忘了,虽然把皇嗣旦搞臭了,可皇嗣旦依旧还是皇嗣,依旧是陛下她老人家的继任人选之一,而且,在您背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梁王三思呢,别忘了,万象神宫祭拜那会儿,在您身后的可不是您的大儿子――南阳郡王武延基,而是您的叔伯兄弟梁王武三思,陛下依旧给自己留了两条路!不把他们一个个踢走,王爷您能安下心来,享受这一杯醇香美酒?” 与人斗,其乐无穷,皇嗣父王旦,梁王三思,这都是能对他够得成威胁的人物之一,武承嗣一听两人就来了精神,双目射出烁烁寒光,斗志无限道:“对,来兄,不扫清那些绊脚石,咱睡觉也睡不踏实!” 来俊臣也道;“所以,咱要将他们……” “一个个捏死!”武承嗣接道:“要先一鼓作气废了那李家小子!”李家小子,他叔伯兄弟,相较而言还是那李家小子威胁大,且,他们还有针对其的一系列后续手段未曾施展呢! 对于武承嗣如此亢奋状态,他相当满意,这才是一个好主子嘛!来俊臣徐徐道:“王爷,那首‘动武(冬无)’反诗,你觉得内常侍范云仙、尚方监裴匪躬这俩人怎么样啊?” 眉眼一紧,武承嗣点头,道:“来兄厉害,姑母老人家也知道这两个老小子和那李家小子走得近,说他俩写的,老姑母也容易相信,应该能咔嚓了那两个老小子!” 面上有着阴鸷笑容,一杯酒水饮下,来俊臣冷冷道:“不仅能咔嚓了那两个老家伙,而且,在那之前,我们还可以审问出一系列我们想要的那‘动武(冬无)’反诗详细计划!” 武承嗣咧嘴笑了,在监牢里,他们说什么,那什么就是“动武”反诗的详细计划,那个什么,当然是对东宫致命的。 来俊臣继续说着:“不管陛下信是不信,但,东宫皇嗣旦便有了一个‘谋逆’的共谋嫌疑,给了咱们一个直接包围东宫进行突击审问的借口,王爷,您说,谁能不在我来某面前如实招来?”他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得说什么! 想着东宫那些人在来俊臣十大酷刑下嘶声哀嚎,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场面,武承嗣脖颈一缩,实实打了个冷颤,道:“来兄,佩服!” 武承嗣相信,眼前这位煞星出手,绝对能很快审问出想要的答案――那李家小子谋逆的证据,只要在姑母老人家反应过来前,将那审问的结果送去,那李家小子就彻底完了,即使自己这位老姑母想包庇也不行,而且,他们还会因审问有功,无需受那擅闯东宫的罪责。 那种被人认可的滋味是很美妙的,来俊臣满意点点头:“王爷,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要把刘窦二妃的娘家势力连根拔起吗?” “怎么,来兄,成了?”看着来俊臣,武承嗣有着激动,这可不是好弄的! “哎!成了一半吧!”来俊臣叹口气说着,但看他面上得色,分明很满意自己所为,“在刘窦两家,来某都安插了人,可是,刘家太规矩,找不到什么把柄,硬安插罪名,也是徒惹得陛下不快!” “对,咱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姑母老人家!”对他的那位姑母,武承嗣可是当活菩萨供着,猛然,反应过来,疾声道:“来兄,你的意思是窦家的事儿成了?” “不错!”来俊臣笑着点头,“来某早先花了几个钱,买通了个叫窦金云的窦家家奴,前几日,据那个窦金云润州来信说,知道女儿死了,他们窦家的那个老太太庞氏呀,是天天拜佛求神,请了一大堆的和尚道士,王爷,你说这老太太是给女儿求佛祷告呢?还是诅咒陛下早死呢?” “来兄,实在是高!” 心中敬佩,武承嗣竖起了大拇指! 腊月十一,娘亲本家家奴窦金云告发外祖母庞氏,在润州家中请巫师作法,诅咒皇奶奶早死,与神都洛阳的娘亲窦氏遥相呼应! 这件事很快上达天听,惊动了皇奶奶! 腊月十四,皇奶奶派监察御史薛季昶赶赴润州调查。 腊月二十一,薛季昶未经调查回京复命,报情况属实,由正八品监察御史拔擢为正五品给事中,外祖母被判斩刑,之中,父王旦没敢说一句好话! “这纯粹胡闹吗!一个老太太给死去女儿求佛祷告,怎么成了诅咒陛下!”耿直汉子司刑丞徐有功一看案卷,勃然大怒,直接冒死再三申辩,终得改判! 腊月二十三,判决下:外祖母庞氏免死;外祖父窦孝谌贬为岭南罗州司马;外祖父三个儿子流放岭南;外加一条,撤销徐有功一切职务,贬为庶人! 长寿二年一月十八日,东宫外,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被捕! 一月二十日,中午! 冰冷的太阳高悬,没有半丝温度,万丈灿灿金芒照耀天地,过处,黑暗退避,罪恶消弭,似要驱散一切邪恶,却未曾看到那大片黑暗下……那厉鬼的咆哮! 迎仙宫,长生殿,皇奶奶躺在榻上假寐,上官婉儿轻轻捏着肩。 看着这位古稀老妪,心中不由升起恭顺之情,武承嗣恭敬说着:“启禀陛下,‘动武(冬无)’反诗有眉目了!” “谁写的?”看不出喜怒,皇奶奶声音平然。 这种事儿,就三个字,杀!杀!杀! “禀陛下,经承嗣查实,反诗是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所写,前日二贼已被捕获,经过御史中丞来大人连日突击审讯,二贼已交代‘动武(冬无)’具体方案,请陛下过目。”武承嗣说着,将按有裴匪躬、范云仙二人手印的供状,双手递给婉儿! 不敢多看一眼,上官婉儿轻轻放在皇奶奶手中,就这样躺着,皇奶奶慢慢看了起来! 越看神色越惊,越看脸色越变,最后,皇奶奶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坐了起来! “这是真的?” 皇奶奶难以置信看着武承嗣,根据裴范二人供状,裴范二人身犯谋逆,罪大恶疾,死不足惜,可是,皇奶奶并非因为这个而震惊,这她早习惯了,她不敢相信的是,在供诉的每一条罪状上,都有着“应与皇嗣……” 不错,这张供状上确实没有一条指证父王旦参与了此事,却,每一条都说了,到时,应该和父王旦怎么怎么做、父王旦要如何如何,明确的说,就是,这个未来得及进行的‘动武(冬无)’政变想要成功,每一条都必须有着父王旦的参与! 无论你有意或是无意,无论你身处幽谷或是深山,所有的风暴都将围绕你而进行,而你,就是那风眼。 根据这一纸供状,皇奶奶可以轻易推出,只要父王旦还活着,那一场场谋逆便会围绕着父王旦而接连进行,那个叫什么来着――父王旦不死,谋逆不止! 脸不变,心不慌,武承嗣一咬牙,一瞪眼,“禀陛下,是真的,这是御史中丞来大人得自裴范二贼口中的原本供述,无一字更改,承嗣愿以全家性命为来大人做保!”只要让这一纸供词达到一定分量沉甸甸,姑母她老人家即使不愿相信,也不会再反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朕的旦儿,李唐的领头人,难以处置呀,皇奶奶摆摆手,不容抗拒,道;“嗯,朕知道了,大郎你下去吧,记住,供状内容严格保密,违者,死!”在本心允许范围内,她还是想尽量保护她那小儿子! “是,陛下。”武承嗣正要退去! 皇奶奶又补充道:“对了,大郎,东宫那儿多派些人!”即使旦儿没那心思,她也得防止其他人利用她旦儿来搞谋逆、反对他,再说,她那永远让人看不了个透彻的旦儿,谁知道他有没有那心思? 武承嗣离开了,嘴里笑开了花! ; 第二十章 囚车行 长寿二年一月二十一日,来俊臣请示皇奶奶,四日后当众处斩内常侍范云仙、尚方监裴匪躬,奏报得到准许! 一月二十四日,晨,天阴霾! 吱呀~吱呀~ 一前一后,打着响鼻,外翻粗鼻孔喷吐着白气,乌骓大马拉着没设木笼的平板囚车,在周围军士戍卫下,不紧不慢地行进在神都洛阳的街道上! 两辆囚车之上,竖一大大十字木桩,而在那十字木桩上,绑着两人! 洁白而飘逸的囚衣,难以掩饰他们身体渗出的那丝丝鲜血! 俊逸面容上,肌肉一紧一紧,似在恐惧、在战栗、在哀嚎,不堪回首,不敢去想! 风吹起他们那披散的凌乱长发,露出其下那一双被遮掩的……充血通红而无神的眸子,似乎在昭告着人们,他们经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 口中死死塞着为了防止罪犯争辩、呐喊、煽动民众……而特意做的大大塞口木球,大张着的嘴不自觉地哗哗流着口水! 长长细铁链穿过塞口木球,牢牢绑在脑后,将他们的嘴角、下巴……勒的血肉模糊! 双臂……被死死绑在十字木桩的横桩上,如雄鹰的翅膀,平平伸展,似要拥抱这广阔的大地! 双腿…随着雪白裤管无力晃荡着,早被打折了! 赤着的脚上满是燎泡,黄色脓水滴滴流淌,灼焦烧坏的皮肉处鲜血淋漓! 被夹筷夹的显了白骨的十指,纤细非常――书生的,此时却滴淌着鲜血! 押送着内常侍范云仙、尚方监裴匪躬游街处斩的囚车……缓缓前行! 时间的流逝,阴云的稀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越来越多人看到了囚车上的两人! “噢?不是吧?今天有人腰斩?看看去!” “真的呀!看!那两个倒霉家伙谁呀?真可怜!犯了啥了?” “谋逆呗!这些年砍头啥的哪个不背个这罪名!” 好奇,兴奋,同情……让这些乐见不乐见死亡的民众……越聚越多! ……… 东宫,花苑! 一中年儒雅男子和父王旦相跟走来,一眼便看到了那正坐在亭子里的,兴奋地翻看着本线装《建安诗选》的我! 悄然行到身边,拍拍我肩,中年男子亲切道;“小王子,看啥呢?” 扬了扬手中书,我兴奋道:“《建安诗选》,尤其是曹公的,读起来太带劲儿了!”我有着畅游其中尽情享受一番后的满足。 得给这小三郎出点难题,中年男子笑看着我,道:“小王子,我听说你自比曹公,自称阿瞒,现在又说他的诗好,那我问你,他的诗好在哪儿呀?” 小手自信一拍腿,我当即站起,滔滔不绝道;“曹公一生,南征北战,纵横捭阖,建立无数功勋,他的诗也和他的人一样,霸气绝伦,不让枭雄,沉郁中不失雄健,大志向透于纸间,就说那《龟虽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那是何等壮志豪情!” 唾沫星子飞溅,我手舞足蹈说着:“再看曹公《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此般情景,此种诗意,写景抒情,绝呀!” “还有曹公的五言诗,‘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苦寒行》、《万里行》等等这些写征夫的,千古绝句,念之垂泪呀!”我大声说着,似乎也进入了其中情景,鼻子不由有些发酸。 “好!”啪啪拍手,中年男子欣赏地摸着我脑袋,洪声赞许道:“小王子,胸中有经纬,将来必成大器呀!” “哎――”父王旦摆手道:“你可别夸他,一个小毛孩子,班门弄斧罢了!”可嘴角却明显有着喜意,自己儿子能在友人面前如此出彩,他当然高兴! “殿下可不能这么说,毕竟小王子才八岁呀。”说着,中年男子又和蔼看向我,“小王子,你不是喜爱曹公的《建安诗选》吗,改日我抄录一本给你!” 听着尚方监裴大人所说,我心里乐开了花! …… 这是去年秋的事儿,现在,我翻着裴大人手录的《建安诗选》,回忆着他的音容笑貌,指点我写隶书时的场景,他,今天就要问斩了! 一种冲动在我心里澎湃,我要给裴大人送行,谁都拦不住! “我要去送裴大人!” 寝宫,站在四个兄弟面前,我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行!”大哥成器第一个不同意,“三弟,你可别去捅娄子!一旦让人发现我们几个王子悄悄离开东宫,又有人要找父王麻烦了!”现在可是危险时期,自己父王处在风口浪尖,是个人就想往东宫扣屎盆子,来以此飞黄腾达,这最能惹祸的三弟可千万不敢乱来呀! “大哥,放心!他们认不出我的!” 说着,我从床下抱出一堆衣服,当着几个兄弟的面,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脱了,噌噌穿上拿出的! 直拖到脚下的粗布棉袍,长长大袖甩着,腰间黑布带扎着,蓝色缠头,面上抹着灰土,我就这样站在那儿,叉着腰。得意地看着几个兄弟,“大哥、二哥、四弟、五弟,怎么样,认不出来了吧?” “三哥,你太厉害呀,我都认不出来了呦,教教我!”使劲拍着肉巴掌,五弟隆业一脸不信与兴奋,满是勤学好问模样! 大哥成器、二哥成义看着我道“三弟,东宫可又才加了侍卫,你这怎么出去呀?一旦……”真不希望三弟出去,实在太危险了! 我连忙提醒道:“大哥、二哥,你们忘了,东角门儿守卫王成可是王公公(父王旦贴身太监王忠)亲外甥,那人不错,我早死乞白赖央告人家好几回了,人家也应允了,让我悄悄进出,我一个小孩子不显眼,不容易惹人发现!” 二哥成义不死心,又道:“三弟,你知道刑场在哪儿?”他们这些几乎整日待在王府的王子们,对那神都的街道,可是两眼一抹黑的紧,他就不相信他这三弟能找到刑场所在! 我是不知道,可这又能说明什么,我想做的事儿,就能做到,我笑道:“二哥,满大街的人,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清楚了,杀人腰斩这种大事儿,应该有很多人知道在哪里吧?”我说的随意,只是连我也从来没有亲自问过路。 “三弟……”大哥成器还想说什么来阻拦,却被我生生打断! “大哥、二哥,你们难道不想去送送裴、范二位大人!”这两位因为和东宫父王旦走得近而无辜遭难的人,当然该送送。 大哥、二哥说不出话来了,四位兄弟只能默认我的离去! “三哥,要小心啊!”这是四弟隆范在喊。 东角门,侍卫王成挥手让我快走,“王成大哥,谢了啊!”我小跑扭头作做口型谢道。 神都大街,人山人海! “走,看看去!” 不少人都兴奋地向一处跑去,杀人腰斩这种血淋淋场面让这些胆大的男人感到兴奋、刺激,也会成为他们今后炫耀自己的资本,而那些妇人们,则是为了趁机抹几滴眼泪、尖叫几声,来向人们表明她们的博爱、弱小,当然,还是有明事理的,小声叹着奸臣当道,祸国殃民! “倒不用问了!”正了正缠头,挽起长长袖子,如一爱凑热闹放牛小娃儿,我跟着人流向前跑去! 看到了,看到了! 囚车十字木桩上绑的不是两位大人吗? 裴大人,范大人,你俩咋成了这样了?看着裴大人那双充血无神望向高天的眸子,我心痛若死,这还是原来那位风趣幽默而不失文雅的裴匪躬大人吗?你们到底经受了什么呀? 武承嗣!来俊臣!你们该死呀! 我使劲向前跑着,和人群一起向囚车旁挤着,只希望裴大人能看我一眼! “裴大人,裴大人,我是小三郎呀!你看看我,看看我!” 近在咫尺,看着那双脚流脓滴淌鲜血的裴大人,我低低急促说着。 “啪!” “退后!退后!” 一枪杆子狠狠砸在我头上,疼得我眼泪直流,囚车旁军士们大声吆喝着,抡着枪杆向挤来的人脑袋上打枣儿般啪啪打去! “混蛋!”“**真打呀!” 捂着脑袋,叫骂着,如海人众向周围退去,却死死跟着囚车,他们还没得到他们想要的片刻,没见到人身两分鲜血喷溅的这一瞬间,他们那颗冰冷的心是不会彻底兴奋起来的! 裴大人,裴大人,看我呀!跑在囚车最前面,我渴望地看着裴大人,期待着他那眸子不在无神……能低头看我一眼! 可没有,怎么办?怎么办? 有了! “啊――,踩死我了!” 有着未脱稚气,我大叫了一声,期待着看着裴大人! 痛,痛,痛…… 意识的海洋里,除了痛再无其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非,痛到了极限,昏了过去,可醒来,还是那彻骨的疼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完全不记得,只希望就此解脱,只记得痛到麻木,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其他…… 只一双无神眸子向天大睁着,似在冲这苍穹嘶吼! ; 第二十一章 刀凄寒 昏昏沉沉,混混沌沌,外界的一切不可感知,灵魂无意识的游荡,似乎都已忘记了自己的本名——裴匪躬。 咔嚓! 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白色迷蒙的夜! 那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意识! 小三郎!小三郎! 充血通红依旧,无神的眸子却迸发出了灿灿神采,艰难地低头,向声音发处望去! 低头——细铁链深深勒进嘴角肉里,鲜血滴淌,伴着口水,流入喉间,咸咸的。 在那囚车左前方——不是熟悉的样貌,却是熟悉的面孔——小三郎! 看了!裴大人看我了! 这一瞬,激动,兴奋,痛苦,心在流泪,那个教过自己写诗写字的裴大人,要被处斩了! 使劲用衣袖擦着面上土灰,只为了让裴大人能更好的看清我! 看我,看我吧,使劲把我印记下! 我看着裴大人充血眸子,那里面有着很多—— “小王子,你来了,我裴某真的很高兴呀!” “殿下他还好吗?一定要小心呀!武承嗣那个狼崽子要对付东宫了!” “小王子,你快走,别给他们发现呀!” 裴大人看向了别处,最后,又看向了苍茫高天,那充血的双眸中,有了热泪流淌,他感动,他欣慰,但他更怕那些军士发现我的存在,这群军士里铁定有着武承嗣那个老狗的眼线! 前面,一个大的路口,囚车停了下来,军士围成了一圈,四个健壮军士骂骂咧咧地把裴大人、范大人自囚车十字木桩上解下,不顾他们断腿的承受,如拖死狗般拖到了军士的中央,地上,留下了四道长长的不知延伸向何方的血痕,是那样的触目! 而,裴范两位大人,只能自那被血水口水浸染的塞口木球下艰难地发出阵阵闷哼! 晃着手中明晃晃鬼头刀,两个光着半拉膀子一身大红如血的刽子手大步走了过来,站在裴、范两位大人身前,呲啦!一把将两位大人上衣扯去! 呼!鬼头刀斜斜举起! “酒!” 一大碗酒一口吸尽! “噗——” 一口烧酒喷在如雪刀面上,折射出万千点冰冷寒芒! “快,杀!杀呀!” “快斩呀!老子要见血!” “呀——,你们太残忍,你们这些混蛋呀!” 众人三层玩三层围着,这些看客们大声地高呼、小声的尖叫,展示着自己的彪悍嗜血,赠送着自己的那点廉价同情! “裴大人!” 我也大声叫着,却流着眼泪! 举!斩! 噗—— 拦腰齐齐斩断,汩汩鲜血喷溅,如泉水激射,殷红的耀眼,腥气蒸腾,哗哗肚肠漫流,一地的红黄! 身体两分,生命终结! “啊——” “喔~” 众人惊呼后退,有的当即便大口呕吐,再无一人喧哗,在生命的逝去面前,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裴大人,死了! 范大人,死了! 看着那漫流鲜血、四截残尸,我怔怔地立在原地,心里难受。 就这样回去! 不!我要做些什么! 心在呐喊! 看着那两位收尸的年迈长者,我走了过去,“两位老爷爷,好好安葬裴大人、范大人,了!”裴大人、范大人,再见了! 最后看了眼那四截染血残尸,沿着来时方向,我转头飞快跑去! 风凄冷,月迷离,时光无限似水流! 自裴大人、范大人腰斩后,父王旦日子便不好过了! 长寿二年一月二十六日,皇奶奶一声令下,再次拨来五十侍卫戍卫东宫,说的好听是戍卫,说的不好听便是监视、控制。 一月三十日,以更好保护父王旦为由,皇奶奶将父王旦活动范围限制在其寝宫周围十数殿内,与我们兄弟几个隔离开来! 皇家无情,母子寡爱,疑窦暗生的皇奶奶,一番如此作为,此时,东宫父王旦与我们哥几个已成了那砧板上的肉,随时等着武承嗣那老狗切了下酒! 二月初一,夜凉如水,有星无月,夜色朦胧! 站在大哥屋外,我轻叩门道:“大哥,开门,是我,三郎!” “三弟,快进来!”看看外面无人,大哥成器赶忙把我拉到屋中,带好屋门,“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他也知道,东宫危难,他这平时主意挺正的三弟来找他,肯定有事儿! 刚坐下,我便开门见山道:“大哥,和我去见父王,我有大事儿要父王拿主意,事关东宫存亡!” 现时下,东宫风雨飘摇,每个人更应为东宫效死力,一旦东宫完了,我们这些王子皇孙,一个都讨不了好,这理儿谁都明白! 当下,大哥成器直接点头,道:“好,三弟,我和你去!”虽说父王旦被软禁着,但对我们这些熟门熟路的自家人,那些守卫侍卫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不是运气太差,悄悄见父王根本不会被发觉! 趁着夜色,一路前行,小心避过守卫,片刻功夫,已到父王旦寝宫外。 轻轻敲门,“父王,我三郎,是我和大哥,快开门呀!” 娘亲、大娘的死让他脸上有着悲意,东宫风波不断让他面上多了愁意,父王旦看着我们,甩手急怒道:“这儿这么危险,你们来干什么?”自己死没什么,要是自己儿子也出了事儿,他可不能活了! 看着自己父亲这幅模样,大哥成器也颇是无奈,“父王,三郎有事儿找你!”他父王就这仁弱性子呀! “三郎,什么事儿?” 我稚嫩面上有着郑重,“父王,你也听说了吧,就这几天,武承嗣就要进咱东宫审案了,审案,也就是上刑呀,您说,在来俊臣手里,咱那些个奴仆,哪个能管得住嘴?”为了少受折磨,那些仆人——定是让他们说啥他们说啥,那东宫父王旦、我们哥几个可就? 有着一抹苦涩,父王旦无奈道;“隆基,成器,这事儿我也没法儿呀!”自己就是跑到老娘面前解释,那对自己素有疑窦的老娘也不一定信呀! 既然自己无力扭转,那就来借别人的势来改变吧,目光坚定下来,扬着稚气小脸,我决然道:“所以,父王,我们只能求人帮忙!” “哎——”父王旦叹口气,“三郎,这个时候谁敢帮我们,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再说,真有那能劝说母皇回心转意对为父我转变看法的人在?” 我直接道:“父王,不求人帮忙就是死,求人帮忙还能有一线生机,你选择吧?” “好,好三郎,求人帮忙!”即使是为了孩子们,他也不能轻易放弃,父王旦摸着我脑袋点头道,平心而论,他确实没有自己儿子这心力! “那好,父王,你想一下,有哪个能在皇奶奶面前说上话,又和父王你关系不错的,我亲自去求!” 为了那飘渺的一线生机,只能尽自己的全部心力! “三郎,你去?这?”看着我,父王有着一丝惊愕,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苦涩,这才是个**岁的孩子呀,就让登门求人去!自己这父亲当的? “父王,你不让我去,难道你要自己去?”我打趣笑道,父王旦能出了这几所宫殿就不错了! “好吧!”父王旦无奈苦笑,道:“三郎,你去求求婉儿和你姑母太平吧,她们还是能在母皇那儿说上句话的,要是她们推诿,你也不用去求别人了,别人更没用。” “是,父王!” 我和大哥成器正要退出,又被父王旦叫住,“现在回去休息,明天再去,记住,先去婉儿那儿!”太平虽然是他亲妹子,可却不咋厚道! 二月二日,晨,依旧东角门,我悄悄潜出,直奔掖庭宫上官婉儿居所,可忘了,上官婉儿此时正陪侍皇奶奶呢! 直到中午,伺候皇奶奶午睡后,上官婉儿才得空儿回来! 一见我一小孩跑来找她,婉儿大惊,“小王子,你怎么来婉儿我这儿了?有什么急事儿?”心底却有些猜测。 我心底认为,该帮人家自会帮,不帮你说了也白说,当下坦言道:“婉儿姑娘,几月来,我哥几个‘入阁’,东宫增加侍卫,父王幽禁寝宫,这几日,魏王武承嗣又准备闯进东宫突击审案,我东宫现下危在旦夕呀,所以——“ 扑通!双膝直接跪下,我道:“我李三郎代我父王皇嗣李旦、代我东宫上下老老小小数百人,求婉儿姑娘为我父王向皇奶奶说情,待得来日,我李三郎结草衔环,必当厚报!拜托了,婉儿姑娘!”说着,直接一个头叩下! 皇嗣旦为人不错,眼前这小三郎日后也必定是人中之龙,值得交结,可是,和那位对儿子素有猜忌的千古第一女帝王武曌说情,她上官婉儿确实没有多大信心呀! “小王子,快起来!我婉儿一个户婢,还是罪臣之后,在陛下眼里能有多大分量,要是贸然求情,我怕会适得其反呀!” 一把拽起我,本着没有万全把握绝不一口应承的上官婉儿,抿着小嘴,颇有尴尬地说着,最后道:“不过,小王子,我会找个时机和陛下说的。”上官婉儿已决定,好好去说下,既然人家求到了自己,就要尽量帮忙! ; 第二十二章 白与黑(求收藏推荐) “三郎谢了,婉儿姑娘不必为难,我再去看看他们!” 话语中听不出温火。 离开上官婉儿居所的一霎,我心中无名怨气陡然爆发! 上官婉儿,你妈蒙谁呀?谁不知道你是皇奶奶身旁红人,执掌诏命,是名副其实“内宰相”,什么奴婢之身,什么罪臣之后,不过推诿之词罢了,还拿来骗我! 不过也对,这事儿确实危险,你帮是人情,不帮是天理,你不帮说情,也不能怨你,人吗,谁不是趋利避害,不过,这一笔,我李三郎记下了! 心中火焰燃烧,目标宣阳坊西太平公主府,我跑得飞快,我要抓住能拯救东宫的每一根稻草! “三郎,你咋来了,又高了呀,来,快进来,有什么事儿咱屋里说,要是被武承嗣看着,又得给八哥惹麻烦了!” 让门卫通报不过片刻,凤钗云鬓、大红袄衣、七宝罗裙……一气度不凡丰韵美妇走了出来,正是姑母太平,热情将我迎了进去,想着在上官婉儿那儿遭遇,又看看姑母太平,心里不由一阵暖洋洋,到底是姑母呀! “来,三郎,尝尝这,有什么和姑母慢慢说。”白皙玉手将点心盒推至我面前,姑母太平满是怜爱关切道。 “嗯!”吃着块点心,我有着感动,“姑母,是父王旦让我来的!” “什么?八哥?” 小三郎的来意很好猜测,让她去找她老娘求情,但姑母太平却仍然感到难以置信,那个一辈子胆小怕事儿仁弱逍遥的八哥能让三郎这小子来求自己,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定是眼前这个小家伙鼓动的,看来三郎这小家伙小小年纪还真不简单啊! “不错!”,我诚恳说着:“东宫眼下情景,说朝不保夕都不为过,这几天又听说魏王武承嗣要和来俊臣到东宫进行突击审案,姑母你也清楚,在来俊臣手下,那些胆小仆人会说些什么,所以……” “哎――”,姑母太平直接摆手打断,“三郎,不用说了,姑母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去和母皇求情吗?姑母去!他武承嗣做的太绝了,想断我李唐太宗这一脉呀,我李令月绝不容忍!” 姑母太平大声说着,一副义愤填膺模样。 “姑母,谢了!我代我父王、我东宫上下,谢了!” 看着姑母,我眼里有了泪水! “没事儿,小三郎,回去告诉八哥,太平定会全力劝说母皇扭转心意!” 轻拭着眼角泪痕,姑母太平也动情道:“我和八哥亲生兄妹,一母同胞,感情自是没得说,八哥有难,身为妹子,太平我当然要帮,再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姑母焉能不尽力,你放心,姑母今个儿就去劝说母皇,不过,有武承嗣、来俊臣在,姑母说的顶不顶用就不知道了!” “姑母!” 我是含泪离开太平公主府的,回去禀告父王,父王旦又是一番唏嘘,到底是亲妹子也,外人到底比不得! 白日日光布洒天地,人们以为光明,黑暗却在光明的阴影下疯狂滋生! 黑的夜幕遮蔽了苍穹,当人们都以为黑暗时,昏黄烛光却在黑暗笼罩不到的角落里……明灭,那是光明! 白非白,黑非黑,白是白,黑是黑,一旦撕下了表面那层伪装,剩下的,便是那真诚与虚伪! 热情送我走后,一直想效仿她那位老娘做一位指点江山睥睨万古女帝王的姑母太平……笑了,妖艳中透着野心,对着虚无苍穹喃喃:“呵呵,小三郎,八哥的好孩子,人机灵,有才干,懂得感恩,真的很不错,好,姑母马上给你进宫劝说母皇去!”不过,劝说母皇干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日头正红,略偏西一分,迎仙宫,长生殿! 上官婉儿退去,皇奶奶躺在榻上,拳头攥得紧紧,浑浊睿智眸子瞪着殿顶,一个人生着闷气! 三个月了呀,自正月(夏历十一月)初一万象神宫祭拜大郎取代旦儿充任“亚献”到现在,三个多月,文武大臣,天天上朝,除了战事,一声不吭,就她一个人唱独角戏,自己演自己听自己说,顶多有几个自家子弟在下面高喊“陛下圣明”,这是狗屁朝堂? 是怨自己? 怨自己去年撵走了狄仁杰、魏元忠那七个老家伙,今年又把耿直人徐有功一撸到底贬为庶人,认为自己冤枉了人?偏爱大郎? 是,她承认,是冤枉了这些干才、耿直人,可是,她认为冤枉得对,他们和自己在那一刻不是一心,他们支持的是有可能反对她的人! 狄仁杰、魏元忠那七个老家伙虽然一心帮她做事,可内心却心向李唐! 徐有功更是公然帮那个曾反对自己的窦家申诉,自己难道不知道大郎那混小子和来俊臣那个狼崽子是在栽赃,但是,她就见不得那些个沉默不语反对她不求饶的混账东西,大郎和来俊臣乐得帮她处理那些玩意儿,自己就偏向他们,有什么不对? 是不满文昌左相大郎? 不满大郎天生废物贪杯好色,不满大郎培植势力排挤异己,不满大郎残忍狠辣不择手段……等等,终于,正月初一命大郎充任“亚献”时爆发了,他们是惹不起大郎,也不敢明面上得罪大郎,但是,他们可以在朝堂上给你默然对抗,一声不吭,让你这个议事朝堂形同摆设,那叫个气呀! 其实,她也挺不满大郎的! 抢人家小妾,一首《绿珠怨》,风靡洛阳城;安排个混混王庆之,搞什么立他魏王为太子大请愿,这不是打她脸吗;还有,前些时杀裴匪躬、范云仙那两个家伙,你杀就杀吧,还和来俊臣那狼崽子琢磨出个游街腰斩,血淋淋多残忍,影响多不好呀! 她怎么好像发觉,凡是那得罪人、讨人嫌、遭人恨、犯众怒的事儿就少不了他武家大郎,凡是那好事儿就没他一丁点儿,这天下,她敢交给他? 哎―― 皇嗣旦儿,魏王大郎,选哪个呢? 一个窝囊,一个无能;一个看不透,一个心太狠;哪个都不称她心意呀! 皇奶**疼,不过,确实该下决心了,不然这朝政,可真的乱了! “香秀,给朕泡杯茶来!”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皇奶奶直接坐了起来。 “陛下,太平公主求见。”守门侍卫禀报。 太平?她来干什么?好长时间不见倒怪想的,难道是知道她那个小哥哥日子过得不好,来给他那小哥哥求情的? 听到女儿太平前来,坐在榻上喝着茶水,皇奶奶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让太平进来!” “儿臣拜见母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奶奶挥手笑骂道:“知道你这丫头要来,朕午觉都不睡了,装什么装,还不起来?” 起身,看看皇奶奶,目中有着狡黠调皮,稳稳坐在榻旁,为皇奶奶轻轻捏着肩,姑母太平娇声道:“母皇,真的?太平可不信,母皇定是有什么烦心事儿!”话语中有着肯定。 “你这丫头!” 哎,太平这妮子,鬼精鬼精的,一眼便看出她老娘我发愁,要是旦儿、大郎有太平的一成精明呀,我也就放心了,虽然心中慨叹,皇奶奶还是慈爱道:“那你说说朕愁什么呀?” “我说了母皇你可别生气!” 姑母太平一副羞赧惧怕模样! “好,不生气!” “您还在愁立谁为储君的事儿,对不,母皇?”翘着手指,姑母太平佯装得意。 “说说看。”皇奶奶看向姑母太平,对这个丫头的见解,她今日倒要好好考校考较,说不定还可以参考下呢! “母皇您在魏王和八哥两人间犹豫!魏王呢,即使‘亚献’后,朝臣也是大多反对,认为他贪杯好色、心狠手辣、难成大器;八哥呢,朝臣倒是大力支持,可是呢?来俊臣那些人又弹劾八哥有异心……哪个母皇你也不称心呀!” 这丫头倒是我肚里蛔虫,皇奶奶看着女儿太平,兀地又想起了儿子,眸中厉芒隐隐,严肃道:“太平,你老实和娘说,你认为你这八哥人怎么样?”太平、旦儿最相要好,相互间也应该最看得透彻! “八哥人很好,待我也很好呀,小时候干什么也总让着我!”似回忆起了往昔,姑母太平面上有着笑意,“等长大了,八哥也是个逍遥人,能诗赋,善音律,金科灵纹,大丹秘诀,坐而论道,滔滔不绝,都快成神仙了!逍遥啊!” 皇奶奶也听着频频点头,她这旦儿,确实逍遥,只是…… 丫的,我这是干什么,得让八哥和魏王掐起架来我才能渔翁得利呀,现在母皇正不满那武家大郎,要是我再说八哥的好话,让母皇对八哥打消了疑虑,产生好感,母皇的心一偏,那可就直接判定胜负,而不是打个两败俱伤,我还得什么利呀! 当下,姑母太平话语一顿,转言道:“不过,说实话,母皇,虽然我和八哥从小长大两小无猜,关系不错,可是,八哥在我面前总是那么恩……迷蒙,看不透彻,根本猜不出他心思,不知道他想什么……让人不可琢磨。” ; 第二十三章 东宫破(求收藏推荐) 有些惊异,皇奶奶颇有同感道:“咦,太平,你也这样认为?”看来旦儿确实挺有城府,得多留意! 似是无奈点头认可,姑母太平继续道:“那次,七哥左迁庐陵,要立八哥做皇帝,我高兴地跑过去给八哥报喜,可他,一听就急了,皱着个眉,跳脚满院走,叨叨着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八哥他是真没那心思争夺皇位,只图个逍遥自在?还是自认为实力不足时机不到韬光养晦?难猜呀!” 说完,看看皇奶奶脸色,姑母太平心里笑了,效果不错!‘ 皇奶奶蹙额叹道:“旦儿,大郎,选哪个,朕也为难呀!” 得主动些,毛遂自荐!往皇奶奶身前凑了凑,扬扬秀美下颔,姑母太平期待道:“母皇,难道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欸!我说太平这回怎么不帮她那小哥哥说好话了,原来是想自己上呀! 皇奶奶何等精明,当即便反应了过来,坚决摇头道;“不行,太平,小时方士给你占卜过,说你莫涉朝政,方能永寿!还有,朕也是希望你能太太平平一辈子,才叫你太平公主呀,参与朝政,争权夺利,谋求九五,哪能得个太平!” 没有帝王命,这个哪能行,她可倔得很,姑母太平当即开口道:“母皇,江湖术士之言哪能轻信?再说。女儿也不喜欢太平,女儿要像母皇一样,有朝一日,君临天下!” 姑母太平这话说的虽然大不敬,不过女儿对娘说说心里话那就不同了,说着,眸中冒出了野心的烈焰,灼灼看着皇奶奶,期待着她的认可。 “哎——,太平呀,你想当皇帝?想法是不错,可你哪知道女人当政的难处呀?你当不了这个呀,好吧,朕今天就给你好好说说!”皇奶奶颇有无奈,女儿还真遗传她了,那么大的权力野心,可惜,还不是她呀! “女人当政,出人头地,是何等的艰难,没人认同你,全部反对你,都认为你是大逆不道,各种明暗势力也跟你较劲儿,给你使绊子,全天下都是你的敌人,你,只能一个个杀!” 眸中隐隐有着狠戾,皇奶奶沉声说着:“看朕一路上,杀了多少人!和朕争宠的王皇后、萧淑妃;不支持朕的国舅长孙无忌;下诏想废朕的上官仪;发动叛乱反朕的徐敬业;你的那几个亲哥哥……崎岖帝王路,一路的鲜血!” 姑母太平听着,越听越心惊,当听到自己那几个哥哥,不由浑身一颤! “哎!”无力感叹一声,皇奶奶自嘲道:“就算朕当上了皇帝又如何,有哪一天享受过那皇帝的乐趣!得成日处理朝政忙的焦头烂额;得选贤举能任用大臣处理国事;得提防小人作祟霍乱朝政;还得防着那些异心者背后起来反朕……太平呀,你只看到了朕的平日风光百官朝拜,却没看到……朕每日每夜睡不好觉提心吊胆!” 但,没有得到的,永远是最诱人的,如那云雾中的飘渺仙境,即便它不那么美好,你也愿意毕生追求,比如,帝位! 杀人是很可怕,阴谋也很残酷,可是,只要能当皇帝,她太平,一切都能做到,看着那有着倦意的皇奶奶,姑母太平坚定道:“母皇能做到的,女儿一样也能做到!” 为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宝座,她,不惜一切! “一派胡言!”为了女儿好,苦口婆心一番劝说,可没想到,全白搭,太平,比自己还倔,皇奶奶顿时挺身瞪眼怒斥道。 “朕做太宗才人那会儿,读尽万卷书,吃的十年苦,暗里学习太宗管理朝政十多年,是你太平可比?” “朕为高宗昭仪其间,受尽千百苦楚欺凌心不变,和王萧两个贱婢勾心斗角数年多,费劲万般心里搬倒长孙无忌,是你太平可比?” “朕为天后称制时,主持朝政十数载,良将贤臣满朝堂,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万民称颂,是你太平可比?”连连几句,声音怒极,为娘的,哪个希望女儿走错路! “母皇恕罪,儿臣失言了!” 见皇奶奶脸色不善,姑母太平慌忙跪下请罪,心中却暗恨皇奶奶不公! 估计太平心里正恨她这老娘我呢吧,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儿,皇奶奶感慨万分,道:“女儿,你有谋略,有才情,有心机,和朕很像,可朕……不希望朕的一切在你身上重演,你懂不!好好想想,下去吧!” “是,母皇保重龙体,儿臣退了!”怀着满腔怨愤,姑母太平退去! “旦儿!大郎!太平!呵呵!”看着虚无空寂处,皇奶奶唏嘘着。 下午申时,御史中丞府,武承嗣、来俊臣再次密会,最后完善着进入东宫后的具体计划,彻底覆灭东宫。 “王爷,明日马到功成!”“好,借来兄吉言,马到功成!” 二人击掌,遥祝功成! 酉时时分,一队三百人侍卫包围东宫,封锁大门小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入夜,迎仙宫,长生殿。 陪侍着皇奶奶阅完奏折,纤指捋着素色衣衫,抿抿嘴唇,上官婉儿欲言又止! “婉儿,有什么事儿呀?”皇奶奶心中略有疑窦,她已下诏去传大和尚薛怀义来侍寝,按往日,婉儿都会知趣退去,可今天,怪! 说吧,私下直言不是罪过,这位老太太也有那容人之量,说了什么也应该不会怪罪,只要别说得那么冲就行! 似了某种决心,眸中水光流转,上官婉儿盯着皇奶奶那张满是沧桑与岁月流逝的面容,声音平静,道:“婉儿斗胆,想为陛下排忧解难!” 浑浊眸子开阖,睿智光芒乍现,皇奶奶笑了,“呵,有意思,婉儿,排什么忧,解什么难?” 依旧低眉颔首,上官婉儿声音清冽,道:“排近日之忧,解明日之难!” 近日之忧,只有旦儿、大郎立谁储君为之忧;明日之难,近日之事处理不妥为明日之难! 皇奶奶难得激动了,声音低沉了,急促道:“婉儿,快说,如何解?怎么排?” 面容素雅,透着圣洁,上官婉儿淡淡道:“陛下,您说身为人君,是让人一眼看透没心没肺的好,还是深藏不露胸有城府的好?”说完,上官婉儿不发一言,默默退去,一句话已然足够,足以改变很多! 胸有城府?没心没肺?哪个好? 皇奶奶默然,她知道,自己错了! 她偏爱那种她一眼便可看个透彻没有丝毫掩饰的人,因为,那样的人便于掌控,但是,那样的人不是帝王,只是一个被操纵的玩偶! 真正的帝王,比如她武曌,审时度势,谋略在胸,岂能轻易被人看透?哪了不是被层层迷雾笼罩? 风,吹破的云,洒下了灿灿星辉! 破除了迷障,一切是那么通透,或许旦儿有些仁弱,或许旦儿避世逍遥,但是,旦儿的谋略城府,已及得上一个帝王了,他,适合做一个帝王候选者了,而大郎,还不行! 她知道如何做了! 原来一切如此简单,霎时前所未有的轻松,皇奶奶笑了,笑得肆意,笑的自然! 无须通禀,直接入宫,悄悄站在皇奶奶身侧,盯着皇奶奶,贼贼笑着,大和尚薛怀义万分迷恋道:“欸,陛下,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呀,和怀义分享一下!” 这个掌控众生命运的七旬老妪能轻易给予他他想要却得不到的,而他做的,只是让对方尽量快乐罢了! “好,朕和你分享分享!” 一夜无眠,有人快乐有人忧! 二月二日,晨,鸡鸣声声,天光放亮。 哐!哐!哐!… “快!快!快!…” “赵鸿领一队守东门,张艺轩领二队守南门……其余人随我,只要是东宫之人,一个也别放跑了!” 步伐一致,踏声齐整,在武承嗣、来俊臣等人吆喝带领下,五百如狼似虎将士呼啦啦冲入东宫,除父王旦、我们兄弟五个、堂弟守礼等几个不能随便动用大刑的外……东宫所有侍卫、宦官、奴役、勤杂人员全被围在一处! “来兄,今天……本王可全仰仗你了!” 声音淡淡,有着霸道,小个儿使劲挺着身子,武承嗣冲一旁并行的来俊臣笑道,他清楚,今儿这事儿,就在一个快字,迅雷不及掩耳,在他那位老姑母反应过来之前,拿到那李家小子图谋不轨的证据,那就……大事可成! 面若刀削,冷似冰霜,迈着不大步子,冷然瞥眼身后,那十多个经他一手训练出的刑讯高手立时死命挺起的胸膛,面上有着崇敬、恭服,来俊臣自信道:“王爷安心,有来某一人足矣!” 东宫,正殿外,空地上。 “凭什么擅闯皇嗣东宫,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呀!” “凭什么派人把我们弄到这儿来?” “给我们个解释。” …… 被五百军士围在中央,近二百东宫仆从虽然害怕,可还是有不少人大声嚷嚷着。 ; 第二十四章 酷刑威(求收藏推荐,谢谢啦) 绯袍一荡,一步迈入,如狼无情眸子对视众人,来俊臣淡然道:“诸位安静,不必惊慌,我和王爷今日来东宫为的是彻查裴范二贼谋逆之举背后牵扯的势力,望诸位配合。” 话语不见得多么冰冷,但在那张白皙肃杀面容下,掩藏的却是深深冷漠! “你,出来!” 来俊臣抬手一指先前叫的最大声那人,向后一招手,“把东西拿上来,先问问他!” “是。” 吏卒应命,挥手间,醋、夹棍、拶子、皮鞭、铁头箍、老虎凳、辣椒水、红烙铁……一样样令人胆寒的刑具被抬上,东宫众奴仆也齐齐变了脸色! “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事儿?” 被两名军士拽着,但张琼虎——这位原东宫侍卫副统领——刚才叫的最大声的大个仆人,虽不敢大力挣扎,但仍是大声质问着。 快步走来,冷冷看着被两名侍卫松开的张琼虎,如猎豹盯着猎物般,消瘦吏卒道:“你没犯什么事儿,只是想问你一些事儿,希望你老实回答,不然,呵呵!” 身子一晃挺立,看着那瘦干子身后的刀笔吏,张琼虎恨得牙根痒痒道:“问吧!”心中却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张琼虎都不能忘恩负义说那对皇嗣不利的话,皇嗣对他可是真不错! “名字、年龄、职务?” “张琼虎,三十六,东宫仆从。” “我问你,刘妃、窦德妃是如何咒骂皇上的?咒骂了些什么?” 妈妈的,这是审问?纯粹栽赃呀!这自己哪能乱说,当下,张琼虎昂首洪声道:“几位,两位娘娘是陛下儿媳,孝敬还来不及,怎么会背后咒骂?这无中生有的事儿,我从来没听过!” “狡辩!”一会儿看你说不说,冷冷扫一眼张琼虎,消瘦男子继续道:“那么刘妃、窦德妃娘家人,最近有谁来过?和东宫殿下说了什么?密谋了什么?” “没有的事儿!”张琼虎怒了,这是审案?他妈妈的狗屁! “好,最后问你,裴匪躬、范云仙那两个贼子来过东宫多少次?和东宫殿下是怎样预谋叛乱的?还有哪些大臣来过东宫?东宫殿下都说了些什么谋逆的话?” 混蛋呀!张琼虎怒视那消瘦男子,挤出两字道:“没有!” 消瘦男子冷喝道:“好,不说是吗,来呀,让他清醒清醒!” “你们干什么?” 虽然大喝死命挣扎,张琼虎依旧被四个健壮吏卒死死摁在了老虎凳上,背靠着有木钉的木背,双腿自膝盖以上被绑的牢牢,两条腿在长凳上摽的笔直! “给他加两块砖先!” 两腿脚脖子被绳子拴住生生拉起,两块青砖被无情垫在脚下,绷得笔直的双腿向上弯起略微变形! “呲——” 一霎,疼得张琼虎冷汗直流,身子不由自主向后猛靠,“噗!”,木背上几十个木钉狠狠刺到背上,鲜血滴淌,痛地张琼虎一个机灵就想痛叫,身子反射性呼地向前,可双腿兀地剧痛,又让他滞在了原地,上身不前不后,面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还挺能抗,我问你,说是不说?” 死死瞪着消瘦吏卒,张琼虎双目通红,道:“没说的。”他不能昧良心,死也不行! “好,再给他加两块!”话语冰冷无情! 又两块青砖加上的一瞬! “咔吧!” 双腿膝盖骨碎裂,碎骨刺破皮肉,血肉模糊一片,两条小腿无力耷拉,已经废了! “啊——”直接一声惨叫,张琼虎痛昏了放去! “来,让他醒醒。”消瘦男子依然冷笑着,取过碗辣椒水,哗!直接冲那膝盖骨碎裂、鲜血滴淌处倒去! “呀——” 张琼虎生生痛醒了过来,彻骨的疼痛刺激的灵魂,审问继续进行,除非他能胡乱招供一气,给出那个消瘦男子满意答案,或者——死,否则,痛苦无止境! 看着眼前这残忍血腥一幕,看着那些战栗的东宫仆从,看着身后那跃跃欲试手下,来俊臣面上是不变的淡然,“王忠,出来!” 两吏卒三两步便把父王贴身老宦官王忠拉了出来! 一健硕汉子走来,脑袋凑近王忠面前,冷然笑道:“王公公,您说不说呀?我估计您这把老骨头可吃不住这吧!”说着,眼角一扫那一排冰冷刑具! 挺挺佝偻背,老太监王忠义正言辞道:“殿下仁孝,天下皆知,怎么会阴谋反对陛下呢?我王忠没说的。” “好,老小子挺倔呀!来呀,给他吊起来松松筋骨!” “啪!”“啪!”“啪!”…扒光衣服,高高吊起,蘸着辣椒水的皮鞭狠狠抽下,一鞭一道红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老头儿,说不说!” 鲜血的滴淌,生命的流逝,辣椒水的刺激……痛,痛,痛……浑身不自主地痉挛抽搐,全身一点点的麻木,意识也有了些许模糊,王忠只是喃喃着:“哪有儿子反老娘的,没有的事儿……” “都挺犟,不错,我喜欢!”看着瑟瑟发抖众人,来俊臣邪邪一笑,随手一指其中一中年妇人,“你,出来!”正是大娘刘氏贴身老侍女胡云芬! 他的做法很简单,东宫不是铁板一块吗,那就先把和皇嗣旦关系近不开口的死犟分子好好给他“疼爱”一番,让那些仆从见识到他来俊臣的铁血手段,再去审问其他人,他就不信,哪个敢不开口、不按他的话招供? 看着那些仆从的畏惧神情,来俊臣知道,他的做法相当成功,估计再收拾了这一个,便能直接从那些仆从中,问出皇嗣旦“谋逆”的罪证了吧! “嗨,好啊,别害怕,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吗,你和刘妃亲近,应该知道不少刘妃如何诅咒陛下、皇嗣旦和裴范二贼如何谋逆的内情吧,和我说说怎样!” 胖吏卒缓步走来,笑眯眯看着大娘侍女胡云芬,面上有着和煦笑容,万分亲切招手道,说着,似不经意抬手指了指——那膝盖骨碎裂昏死过去又被辣椒水浇上活生生疼醒过来继续拷问的张琼虎与那被吊起来皮鞭蘸辣椒水抽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老太监王忠,意味深长道:“好好想想再说呦!” 看着两人那凄惨血腥一幕,想到自己若不乖乖听话马上也会这样,胡云芬不由全身一震——恐惧、战栗!但,随即,她又想到了那对她宛若亲人的娘娘,那次她妹子大病缺钱可正是刘娘娘给的,现在自己能乱嚼舌头陷害已经枉死的刘娘娘?自己良心过得去? 人性中有着善与恶,当善性暂时压制了恶性,你便是佛;当恶性将善性踩在了脚下,你化身为魔;心中的那点莫名感动,让胡云芬的佛性彻底压制了魔性,佛身辉灿,她要坚持她所坚持! 不敢去想那让灵魂都感到震颤的森寒刑具,胡云芬低头坚定道:“两位娘娘贤良,当今殿下仁孝,是绝对不会反对皇上的。” 鲜血、惨叫、求饶是他最爱,满是肥油的猥琐面上满是兴奋,胖吏卒欢喜道:“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呦,来呀,拿拶子给她拶上,让她尝尝十指连心的滋味!” “是!” “你呀,跪下吧!” 恭敬应命,两名健硕吏卒扣住胡云芬双肩,狠命一摁,一蹬其腿腕!“扑通!”便让其跪在了地上! 另两名吏卒抖出一被细绳索串联的五根竹筷样式事物——拶子,将胡云芬左手除拇指外的四指塞入其中,抖紧绳索! “嘿嘿!给我夹!” 两名吏卒猛地一抖,用力一拉! “啊——” 四指被夹,似欲断掉,十指连心,痛彻心扉,连昏过去都不允许,胡云芬失声惨叫,表情狰狞,身子上下剧烈抖动挣扎,就要疼的满地打滚! 可,摁着胡云芬的那两个健硕吏卒是干什么的,他们就是要受刑者完全承受这非人的痛苦,岂能让其打滚发泄! “呵呵,好好享受吧!”狠命摁着,狞笑着! “呀——” 看着自己手指被拶子拶的皮肉破开、鲜血滴淌,胡云芬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痛啊,痛啊,好想死过去,可是,一切是如此的清醒! “好,停!”胖吏卒摆手,笑嘻嘻道:“我再问你,说是不说?” “没有……的事儿,叫我如何说?”胡芬云声音虚弱到了极致。 “好,好,不说是吗?取钢针来,给她往指甲里钉!”胖吏卒声音冰冷,他的职责便是让胡云芬受尽折磨惨叫,让那些东宫奴仆彻底胆寒! 又两名吏卒走来,一吏卒抓着胡云芬才被拶子拶过的滴血左手,五指捋直,一吏卒拿着钢针、小锤对准中指指甲缝! “呵呵,钉!” “噗!” “啊——”钢针整根钉入中指,指间十指连心的痛,指甲被钉开的痛,钢针刺入指骨的痛,惨叫撕心裂肺,胡云芬身子一抽,昏了过去! “晕了,好,再钉!给我把她钉醒过来!” “啊——”活活痛醒! “钉!”“再钉!”“给我钉!”……胖吏卒声音冷冷,身体颤抖,有着嗜血,有着兴奋! “呀——”“啊——”……十根手指被钢针完全钉入,指甲盖被掀起,血水滴滴自钢针针尾滴下,胡云芬通身战栗,哀嚎连连,双手哆嗦不止! ; 第二十五章 我的心(什么是心?看看,收藏 胖吏卒依旧笑着,走到胡云芬身前,抬指弹在其刺入手指的钢针针尾上,饶有兴趣道:“你好啊,不知道你现在说不说呢?” “啊――,不说!”胡云芬痛的再次惨叫,一个“不说”似乎耗尽了她的全部气力! “好,好,好,我就等着你不说呢!来呀,绑起来,给她尝尝辣椒水!” 揪着头发,胡云芬被死死绑在柱子上! 丝丝点点,辣椒水淋在手上,打趣地在伤口游荡,自针尾滴淌,疼,疼,疼;嘴被撬开,辣椒水死命灌入,汩汩喉间似火烧,热,热,热;只一声声似断气般的无力哀嚎! 许久! “停!” 胖吏卒捏着胡云芬下巴,邪邪道:“不错呀!是不是还是不说?” 已无力喊叫,再不能挣扎,但那涣散眸中的坚定说明了一切,不说,死也不说! “好,拿烙铁来,我让她尝尝生命最后的享受!” 接过手下递来烧红烙铁,胖吏卒如看情人般凝视,然后,对准胡云芬衣衫下那微微起伏的高耸右乳,毫不犹豫,抬手烙下! “滋~” 烙铁高温,衣服烧化,皮焦肉熟,皮开肉绽,鲜血滴淌,一股皮肉烤焦味弥漫! “啊――” 一声嘶力惨叫,似回光返照,身子抽了几抽,胡云芬便一动不动了――死了! 这一切,血腥、残酷,无情;这一切,东宫所有侍女仆从皆看在眼里,他们战栗,他们胆寒,他们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很好,可以了! 来俊臣一挥手,“你们去问他们!”所有手下一次性审问东宫所有奴仆! 结局似已注定,那些个被吓破了胆的东宫仆从、侍女……最起码有一半以上会按照来俊臣那个狼崽子说的那几个方面来给父王旦胡乱编织的罪名! 一旦有了证据,人证物证俱在,定实了这“谋逆”罪名,即使皇奶奶不再猜忌、有心袒护她这小儿子,但,父王旦结局也不会比他那几个兄长好多少! “哈哈…,来!过来!别怕!我问你……你说不说呀?” “这些……我真不知道呀……大人,您饶了我吧!” “呃?什么?不知道!看来你真是迷糊了呀!来呀,让他清醒清醒去!” “别…别,我说,我说。” 吏卒的狞笑,仆人的屈从,一切似已不可避免! 父王旦把自己关在屋里,我们几个兄弟只能被阻在远处遥遥看着焦急,等待……命运的审判! 突兀―― “诸位,东宫的诸位,皇嗣对咱们这些下人如何?有个病有个痛,是关怀备至、体贴照顾呀,对咱多好呀!现在,难道咱能忘恩负义,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儿,胡说八道?不能呀!” 众人中,和父王旦意气相投的太常乐工安金藏跳了出来,大声喊着:“东宫皇嗣,是皇上亲儿,天底下,哪有儿子反亲娘的?咱们食君之禄,不能欺骗皇上她老人家呀!” 妈妈的,哪里跑出个老东西来?来俊臣不满一皱眉,低喝道:“来呀,给我把这个聚众闹事、煽动民众的老不死拿下!” “是!” 东宫奴仆避让,百十侍卫围上! “谁敢上来!” 噌!大喝同时,安金藏抽手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左右哗哗一晃,明晃晃夺目! 呵,这老家伙,还敢跟他们比划,齐齐亮出兵刃,侍卫们冷笑着,毫不在意逼近! “呵呵呵呵…”持着短刀,安金藏笑得有些悲怆,“你们以为我这刀是杀人的,不,我要把我的心刨出来,让皇上,让你们,让天下人看看,我,太常乐工安金藏,是忠于皇上的,我做的事儿、说的话,对得住天地,对得住……我的心!” 抬手指四方,“而你们,有效力东宫的仆从,有戍卫宫廷的侍卫,有查案办案的吏卒,你们问问自己,问问自己……是否对得住自己……那颗曾经火热的心!” “皇上呀,皇嗣是您的儿子,是永远忠于您的呀!” “噗!” 衣衫掀起,刀光冰寒,刺入心间,鲜血喷溅,轰然倒下! 声音……是振聋发聩的,震醒了他们那沉睡的被尘埃遮掩了善与真的灵魂! 鲜血……是殷红滚烫的,点燃了他们那颗曾经滚烫如今却被纷扰世俗事磨的冰冷的心! 这,便是震撼! “快救人呀!” 不知谁喊了一声,似引爆了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轰! 良知被点燃了! “快!” “救人呀!” “快叫御医!” 所有东宫奴仆、所有戍卫侍卫、过半吏卒一拥而上,抢救那位唤醒了他们的魂、点燃了他们的心的太常乐工安金藏,只有武承嗣、来俊臣及一般铁杆手下愣愣看着,不知为什么人们都会这样! “来,帮忙扶一下,让我把刀拔出来!” “你快给我滚一边儿去,让你拔出刀来,流血不止,人就彻底没救了!” “快,找烧酒把血擦了!” “香炉来了,快,撒上炉灰止血!” …… 忙作一团,乱作一团,完全被点燃,这,便是感动! “干什么呢?” “哎,是安金藏,他干什么呀?” “啊,刨心明志,别!” “大哥,二哥,走,快看看去!” 我招呼大哥成器、二哥成义赶紧悄悄上前! 激荡灵魂的话,染遍胸膛的血,插在心脏上的刀,一切……让我和大哥、二哥震撼! 看着眼前一切,我们不敢上前救护,我们不懂得救护,我们甚至不敢大声招呼让人救护,我们无能为力! 突兀! 一道灵光在我脑海闪现,快把这告给皇奶奶呀,一会儿要又严刑拷问咋办! 急忙几步,我跑到一黄衣侍女旁,揪着其黄衫道:“月儿,我们这些王爷此时绝对出不了东宫,三郎也只能求你了,求你……救东宫一回吧!” 月儿低颔首郑重道:“王爷请说,为了东宫,月儿必会尽力!” “现在,不管谁阻拦,月儿你……一切以人命关天皇嗣危难为由,趁着混乱,赶快自东角门王成那儿离开东宫,直闯迎仙宫,把这儿的一切都禀告与皇奶奶,请她老人家来主持大局!” “是,王爷,月儿记下了,月儿现在就去!” 月儿转身,摸着她纤腰,我道:“谢了,月儿!” 迎仙宫,长生殿。 “禀陛下,东宫侍女现在宫外,有急事禀奏,说东宫出大事儿了!” 东宫出事儿?旦儿可别有事儿啊!“快宣!”声音急切,皇奶奶一双浑浊大眼瞪着溜圆,死死看着宫外。 “奴婢月儿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说其他,快说东宫出了什么事儿?” “是,陛下!”月儿恭敬说着:“就在半个时辰前,魏王武承嗣、御史中丞来俊臣带三百禁卫冲入东宫,包围所有奴仆,由来俊臣及一班刑讯吏卒对我们逼问,要我们按他所说构陷皇嗣,指证皇嗣谋逆!” “前东宫侍卫副统领张琼虎不说,被老虎凳弄折了双腿,还在伤口上浇辣椒水;皇嗣贴身宦官王忠王公公不说,被吊起来让人用蘸辣椒水的鞭子抽的奄奄一息;刘娘娘贴身侍女胡玉芬不说,拶指、针刺、烙铁烙轮流上,被活活疼死!” “而,就在刚刚,太常乐工安金藏为了阻止来俊臣暴行,刨心明志――皇嗣忠于陛下,不会反叛谋逆,现在正在抢救,求陛下救救东宫!” 月儿说着,扑通跪下! 妈的,大郎那个混蛋和来俊臣那个狼崽子搞什么嘛,竟然直接入旦儿东宫刑讯逼供,拷打、死人,还让人家安金藏刨心明志,这人神共愤到了什么地步?不能用了,不能用了! 对了,那个刨心明志的安金藏还在抢救呢,这样的人得看看去,皇奶奶腾地起身! “走,去东宫。” 东宫。 我拍拍大哥二哥肩,道:“大哥,二哥,安金藏剖心明志,局势大转,咱得告诉父王去,让父王也过来!” “对,走!” 父王旦寝宫,闭户关门,唯父王一人,梁上一条白绫,案上一匹白绢! 咬破指尖,以指血书! ……… 为什么?为什么? 我李旦虽然生在皇家,但就一庸碌无能的凡夫俗子,没那执掌天下袖手山河的大豪情,只求个几卷书伴逍遥尘世,为什么还是逃不过那些奸佞之臣的陷害,蒙受不白之冤! 武承嗣入进东宫,冤案已成定局,今天……就是咱东宫的末日了! 成器、成义、隆基、隆范、隆业,活着苦呀,活着累呀,为父不想活了,为父解脱了,要去找你们娘了! 为父去了后,你们要记住这场冤案的罪魁祸首――武承嗣、来俊臣那两个贼子,你们要为为父报仇;不要怨恨你们的祖母,她是千百年来最杰出的女人,她是最圣明的皇帝,你们只有听她的话,孝顺她,顺她的心意,才能有好的前程、才会有希望为为父报仇! …… 满腔凄凉意,化作奋笔书! 血洒道道,挥洒的是无恋;龙蛇飞舞,舞就的是绝念! ; 第二十六章 母与子(求收藏推荐,谢谢啦) 血书成,心死哀! 默然良久父王旦! “嘭嘭嘭!!!…” 我拍门叫着:“父王,快开门呀,我三郎,安金藏刨心,正在抢救,武承嗣他们审问不下去了,我也派人告了皇奶奶,你快出来看看呀!” “父王,父王,开门呀!”大哥成器也叫着,二哥成义眼贴在门缝上,往里瞅! 一瞅! 梁上……一条白绫! “父王要自尽!”二哥成义喃喃着,脸刷白刷白! 我和大哥成义一听,顿时一怔,父王……泪,哗就流下来了!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父王,父王,快开门呀,别想不开呀,咱没事儿了…… 伴随着抽噎,是我们三兄弟疯狂地砸门、疯狂地喊……可是,当一个人心怀死志,满腔哀意,能听得见啥呢? 没反应,没反应,谁敲谁喊,屋里都没有一点反应。 怎么办?父王呀!前些时我失去了娘亲,我不再想失去父亲了! 心中慌乱! 对,皇奶奶,父王旦最害怕皇奶奶,皇奶奶铁定能让父王旦开门,皇奶奶也应该快来了! “大哥,二哥,你们继续敲,我去找皇奶奶。”哭喊着,我疯狂朝前殿跑去! …… 上官婉儿扶着,皇奶奶亲自到了东宫,来看望那剖心明志的太常乐工安金藏! “陛下,给东宫做主呀!” 忍着身体疼痛、虚弱,双手撑地,跪爬在地上,宦官王忠大声喊着。 “陛下,给东宫做主呀!” 无论男女,跪伏在地,近两百东宫奴仆大声喊着。 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来俊臣冷厉面上尽是恭顺;武承嗣心中惶恐,凑近急切辩解着:“陛下,承嗣今日同来大人入东宫,为了是彻查裴范二贼…… …… 看着那一滩滩未干鲜血,一样样森寒刑具! 看着那被拶子烙铁辣椒水给折磨地活活疼死的胡云芬! 看着那折了双腿却仍要给自己叩头的张琼虎! 看着那吊着打了半个时辰已奄奄一息……刚刚放下却喊着要她给东宫做主的宦官王忠! 看着那面上恐惧还未散去……却在她到来的一霎齐声呼着让她做主的东宫数百奴仆! 看看那心上插着短刀地上淌着鲜血……面如土色、昏迷过去、正急救着的剖心义士安金藏! 再看看那一言不发的狼崽子来俊臣与她这还在巧言狡辩的武家大郎! 皇奶奶有着震撼,有着感动,但更多的是愤怒! 脸色铁青,气的哆嗦,皇奶奶指点着武承嗣、来俊臣,怒声喝道:“谁让你们闯的东宫?还抓人、打人、杀人,反了你们了,领着你们的人,给朕滚!滚!滚!以后别再来惹东宫!” 骂走了武承嗣、来俊臣,皇奶奶快步到了正急救着的剖心义士安金藏身旁,看着那插在心脏的血淋淋短刀,她震撼了,她第一次见识到了,有人,竟然有这样的胆色!也第一次见识到了,一个人的血,竟然有这样的多、这样的热! “一定要救下安金藏来!”这是……皇奶奶的命令! “噗!”尖刀被御医小心拔出,又是一股艳红鲜血喷溅! 经过御医检查,安金藏心口伤口虽深,但并未刺入要害。喷上烧酒、敷上止血药、缝合创口、涂上创伤药膏、白布包扎,一切救治…有条不紊! 随后,便是等待! “咳…咳咳…”一阵急促咳嗽,面色惨白的安金藏徐徐睁开了眼! “醒过来了!安金藏醒过来了!”御医们兴奋地高喊起来! 安金藏,大义士呀! 走来低下身子,望着那苏醒却仍虚弱万分的安金藏,皇奶奶感慨感激道:“安金藏,旦儿无能,不能向朕表明证实他自己的清白无辜,却要由你来当众剖心明志,才让朕相信,旦儿的清白,朕……谢谢你了!” “臣谢皇上圣恩!” 刚刚清醒,眼神发虚,看着眼前皇上,听着那暖人话语,有着感动,有着激动,安金藏明白――东宫得救了,一切都值了,泪水不自主留下,发白嘴唇沙哑颤抖道。 嗯,皇奶奶点头,道:“安金藏,大义士,大忠臣,朕敬佩你呀,好好养伤吧!” 环顾四周,皇奶奶疑惑,旦儿呢,自己来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见他来接驾? 我跑着,哭着,远远看到了那在安金藏身旁的皇奶奶,大喊着:“皇奶奶,快,快去看看,我父王他……” 旦儿?皇奶奶心中一颤,急道:“小三郎,旦儿怎么了?” 跑到皇奶奶身旁,顾不上请安,我带着哭腔着急道:“皇奶奶,父王他把自己锁在屋里,是谁叫门也不开,也不吱声,二哥还看到屋梁上垂着根白绫,父王是不是?” 关上门,挂白绫,这不是要上吊自尽吗?娘听到儿要自尽,如何不心惊?皇奶奶手哆嗦颤抖道:“快,快去,给他把门弄开呀!” 我和一众仆从在前面跑着,皇奶奶由婉儿搀着,以最快速度直奔父王旦寝宫,大哥成器、二哥成义依旧疯狂敲着门、叫着喊着,可是,门没开! 没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皇奶奶还在后面呢,要是这会儿父王上了吊,那可怎么办呀?我急得直流眼泪,却毫无办法! “来,让老奴试试!” 听说父王要自尽,不顾伤痛,一瘸一拐跑来的父王旦贴身宦官王忠推开我和大哥、二哥,手扶着殿门,洪声喝道:“皇上驾到,皇嗣李旦还不接驾!” 迷迷糊糊,朦朦胧胧,只觉心哀死,一切都无望,父王旦正不自觉地站在高凳子上,脖子往白绫套里挂,可突兀响起的这声儿就宛如一道黑色闪电在脑海划过! 轰隆! 轰碎一切! 老娘来了!老娘真的来了!快接驾呀! 父王旦激动,激动地满面泪流,要从高凳子上下来,可一个慌乱,“扑通!”,摔了下来,束着的发散乱遮面,踉踉跄跄跑去开门! 吱呀! 殿门开了! 看着门外那雍容华贵却满面急切的皇奶奶,父王旦百感交集,扑通跪下,爬至皇奶奶脚前,“娘――”只是一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放声痛哭,有着委屈,有着其他! 旦儿,看着父王旦披头散发、涕泣淋漓,皇奶奶心中也是酸楚,向后摆手,示意我们离去,对父王旦招呼道:“旦儿,咱进去说。” “是,母皇。”略微整理仪容,父王旦迈步进入,关上殿门! 拿起案上那血写遗书,皇奶奶看着看着,触动了那身为母亲的脆弱心弦,双目泛红,吧嗒嗒直掉眼泪,“旦儿呀!” 看着那看着自己遗书的七旬老妪――自己的老娘,想到自己先前还要先老娘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父王旦――这个仁弱有孝义的而立男儿也不由自责,直接跪下,潸然泪下道:“儿臣糊涂啊,一时想不开,竟自寻短见,让母皇为儿臣担惊受怕,望母皇恕罪!” 皇奶奶颤巍巍扶起父王旦,相顾坐下,道:“起来吧!旦儿,你确实糊涂啊,口口声声说着老娘圣明,可为何受了这么点儿猜忌委屈就要上吊抹脖子,就是死,也不和老娘说个清楚,你这是指着老娘鼻子骂老娘糊涂啊!” “儿臣虽死不敢!”父王旦也明白自己老娘已对自己转变了看法,当下后悔不跌道。 想到以前的猜忌,看着眼前的旦儿,皇奶奶老泪纵横道:“呵呵,旦儿,说你糊涂还是轻的,你有罪呀,罪在不赦,不孝之罪呀!老娘有过错,你这个做儿子的就该劝阻,娘和儿子,有啥话不能说的,可你偏要自绝于老娘,陷老娘于逼子自尽的不义之境!你,说你有罪不?” 父王旦也动情了,“儿臣有罪,罪该万死呀!” “常言说得好,‘父母在,不远游’,可你呢,朕这一把年岁,你却寻那短见,想把老娘一人撂下,你想想你……哎!”皇奶奶慨叹埋怨,她真不想再失去身边这最后一小儿子了! “儿臣不孝!”想说千言万语,只汇作……这四字。 父王旦又刚起今天这事儿,东宫差点完了呀,他可怕再来一次,都是武承嗣那混蛋,想着,仁弱目中第一次露出坚决,扑通跪下,道:“母皇,儿臣以前从未求过母皇,今日,儿臣斗胆欲求母皇一事,望母皇一定肯准!”他被人栽害无所谓,可他怕牵扯到自己儿子呀! 已经有些猜出自己旦儿想说什么,皇奶奶还是点头道:“旦儿,说!”有些人,不能太惯着,太张狂了! “母皇,您应该知道儿臣,儿臣没那当帝王的材料,也不想当那什么帝王,只想求个逍遥自在,可魏王武承嗣呢,为了营求太子之位,苦心孤诣、不择手段,对儿臣是百般栽害!就说今天,若不是安金藏剖心明志,母皇您早来一步,儿臣就罪责背身、家破人亡了!” 父王旦说的恳切,直接一个头磕下,道:“母皇,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呀!” “好,好,好,朕为你做主!” 皇奶奶抚掌道,大郎确实该好好惩治了,只是,旦儿这么恨武家的人,足以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一旦旦儿坐上了龙位,武家的人,不都得死无葬身之地,这可不是她所乐见的呀,皇奶奶又犹豫了! “谢母皇隆恩。” 一场武承嗣与父王旦的擂台赛,以武承嗣攻略东宫的失败,由皇奶奶宣告了结束! ; 第二十七章 打出去(求收藏推荐,谢谢啦) 二月二日中午,东宫,仆从奔走,父子欢宴,太阳也扬洒着喜气,暖洋洋,热腾腾! 迎仙宫,长生殿外! 胖胖身子一扭一扭,眉眼飞翘,韦团儿向执事房得意走着。 她昨夜可是自武承嗣那儿得的消息,今个儿大举入东宫,一旦来俊臣审出点什么,那……每每冷脸对她的李旦,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而且,她也相信,凭来俊臣的手段,绝对能审出来,到那时,凭她和武承嗣那亲密地“阶级情感”,还不凤舞九天,飞黄腾达…… 想着想着,韦团儿小嘴儿都笑开了花,看着那走来的香秀,欢喜迎了上去! “团儿姐!”香秀叫的甜甜! 韦团儿也招手道:“香秀,好啊,干啥去呀?听没听说外面出了啥大事儿?”她倒要看看这个包打听小丫头听没听说那事儿! 香秀不掩惊异道:“哦,团儿姐,我是自萧御医那儿给老祖宗拿配的药,没想到团儿姐你也知道那事儿呀!”她团儿姐可是一上午在承启殿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错,看着是真的,韦团儿心里笑了,口中却试探问着:“是不是东宫啊!” 小道消息使人兴奋,香秀雀跃道:“对,对,团儿姐,就是东宫,你可不知道呀,今天早上,魏王、御史中丞来大人领着三百多人就闯到东宫去了!” 其实我早知道了,韦团儿笑而不语,等着香秀继续。 香秀压低声音,凑到韦团儿耳边,道;“团儿姐,一进东宫呀,对那些仆人,来大人就拷问开了,我听说那叫一个惨呀,拶指、针刺、红烙铁、鞭子抽、老虎凳……一样一样的往人身上招呼,一个被活活疼死,另一个断了两条腿,东宫那些人都给吓傻了,都准备胡乱招供了,可是也,在那时,发生了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大事儿!” 心中虽然听着害怕,捂着小心口,韦团儿还是道:“什么事儿?说!” “就在那关键时刻,太常乐工安金藏噌地跳了出来,大声呼喝,让那些人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后来还拔出了一把尖刀,剖心明志,来向老祖宗证明殿下的清白,安金藏,好人呀!”香秀说着,面上有着崇敬,那是一些人对那种纯粹的“义士”,才会流露出的情感! 什么,出现变故了,韦团儿急道:“后来呢?”一个人自己寻死,能坏不多大的事儿,应该能继续审问下去吧?虽是如此想着,可心中却隐隐有着不妙的预感。 脑中那一代女主日月凌空,面上有着近乎对神灵般的膜拜,香秀娇声道:“团儿姐,我告你,后来呀,老祖宗不知哪儿的了消息,竟亲自赶去了,指着魏王的鼻子让其滚,还让其以后不能再来惹东宫!殿下好人,好人有好报呀!”对于那粗鄙嚣张的魏王,她们这些婢子对其也没有好感! 老祖宗亲至,指着鼻子骂,让魏王滚,不准来惹东宫!. 天,塌了! 脑中眩晕,昏昏沉沉,韦团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与香秀分别、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的执事房,她只知道……老祖宗偏爱了皇嗣,魏王失宠了! 她所做的一切……白做了,她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野望……成空了,她韦团儿只能做一个卑贱的婢子一辈子供人驱使了! 不甘心!强烈的不甘心! 可怎么办,能怎么办? 午日的阳光,和煦的暖风,吹的是失落! 有了,她韦团儿现在还是老祖宗赐给东宫皇嗣李旦的人呢,只不过过年后她一直找由头推脱没去,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韦团儿目中绽出了烁烁神光,坚定了一个信心――讨好皇嗣! 夜,如墨,星辉,灿! 东宫,父王旦寝宫,一更天时分,韦团儿笑盈盈恭顺来到。 “婢子来给殿下贺喜请安了,今日殿下没遭了魏王武承嗣那条老狗的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他日必定化龙九天!” “殿下别不说话呀,遇难成祥这是好事儿呀,您这样让婢子心里好生难受呀!” “婢子给您满茶,来,殿下,请用。” …… 无论韦团儿如何大献殷勤、谄媚奉承,父王旦依旧冷若冰霜,不发一言。 父王旦很清楚,自己两个女人――刘妃、窦德妃的死,有很大一笔账便要算在这韦团儿头上,他自己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来报那杀妻之仇,只是没个好由头除去她罢了,还让自己给他好脸色,做梦去吧! 二更天! 父王旦冲那依旧一副不死心模样的韦团儿摆摆手,道:“团儿,夜深了,不早了,回去吧!”话语没有一丝温度! 韦团儿依旧娇媚,道:“殿下,老祖宗可是让婢子来好生伺候殿下的呀,殿下怎么能把婢子赶走呢?”事到如今,要想留下,她也只能搬出那位执掌众生生死的老祖宗了! “哦!”似是而非点头,父王旦确实不敢明面上违背自己老娘的旨意。 看来有戏,韦团儿心花怒放有着急切道:“那殿下快给婢子安排住处吧?” “没地方,你走吧,我困啦!” 不管三七二十一,父王旦直接把韦团儿推出了寝宫宫门,站在门外,冷眼看着。 现在,韦团儿再傻也明白,这位殿下是绝对地厌恶甚至憎恨她,不过,她怎么能放弃这最后一丝希望呢,无论如何也要留在东宫! “哼!既然殿下不给婢子安排,那只好婢子自己去找了!”轻哼一声,韦团儿叨叨着,踏着石路,向大娘刘氏、娘亲生前所在寝宫行去,你李旦不是不给我安排住处吗,我占了刘窦那两个贱人的寝宫住,气不死你! 韦团儿前面故作欢快走着,父王旦后面冷着脸跟着,其后跟着四名宦官。 大娘、娘亲寝宫,韦团儿迈步走来,便要推门。 见有人来,出于职责,两名守宫宦官抬手阻拦,道:“韦姑娘止步,殿下有令,两位娘娘寝宫除殿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滚开!” 韦团儿直接怒喝道,在李旦那儿受了顿闷窝囊气不说,现在就连两个东宫下人也敢拦她,再说,不占了那两个贱货住处,她怎么能留在东宫,在潜移默化中影响那李旦,让自己在其心中占个一席之地! “求韦姑娘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两名宦官依旧伸手拦着、低头恳求着,只是心中也对这祸害了两位娘娘的韦团儿暗恨不已! “让开!” 面上有着一丝怒气,韦团儿怒斥着,抬巴掌便打,她最讨厌人提“下人”这两个字了,她绝不甘心做那人下人,被人呼来喝去! “啪!” 这个出声宦官根本没想到韦团儿说打便打,完全不呢躲闪不及,被一巴掌狠狠甩在脸上,一个小小红掌印霎时凸显。 “你?” 挨了巴掌的宦官也怒了,抬眼怒视韦团儿,你韦团儿是什么东西,不都和我们这些奴才一个样――奴才吗,凭什么打老子,难道你是当今皇上的奴才就说打便打! 韦团儿凤眼一瞪,再次怒喝道:“怎么,还不让?” “韦团儿!” 在后面看了许久,觉得时机可以的父王旦陡洪声厉喝。 韦团儿回首笑道:“殿下,有事吗?”反正关系已经不对付,也就不在乎再得罪一次,反正她的背后有那位老祖宗,量他李旦也不敢乱来! “有事儿吗?哈哈哈…”父王旦怒极而笑,“韦团儿,你屡屡乱我东宫,目中无人,蛮不讲理,放荡撒泼,今夜又意欲强占我两个妃子寝宫,我李旦今日岂能容你,来呀,给我把她打出去!” 说着,父王旦向前一挥手,身后四个太监快速冲出,直奔韦团儿,“钱昀、赵惠民,你们也上!”他今天要好好出口恶气! “李旦,敢尔?” 遥遥指着父王旦鼻子,韦团儿叫着、跳着,可是,连着守宫门的钱昀、赵惠民,一共六个太监,已冲到了她身边,手起脚出,是直接一通拳打脚踢,打出了东宫,要不是忌惮着身后的皇奶奶,那六个人绝对会把韦团儿打个够呛! 二月三日,天无云彩日当空,一片青冥浩荡荡,刚过午时,皇奶奶便再一次来看望那剖心明志的安金藏! 安金藏躺在榻上,依旧面无血色,却比昨日好了许多,看着皇奶奶再次到来,他心中有着是感动,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又躺了回去,流泪道:“陛下,请恕奴才不能行跪拜之礼了,陛下日理万机还来看奴才,奴才心中有亏呀!” “你好好养伤,不必多礼,单说你能为了旦儿剖心明志,此等大义士,朕就是放下朝政,也得来看你呀!”目中有着关切,皇奶奶爽快道。 “陛下,奴才谢恩了!”安金藏眼圈红了! “旦儿,过来!” “是,母皇。” 叫过父王旦,皇奶奶语重心长道:“旦儿,安金藏人家为了你甘愿剖心明志,这样的忠义之士,此等大恩德,你可不能忘了人家呀!” 看向安金藏,父王旦眼里有着感激,郑重道:“儿臣定不会忘。”他李旦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 第二十八章 扶不起(求收藏推荐,谢谢啦) 接着,皇奶奶又看向了我,目中有着慈爱与欣赏,道:“小三郎,过来!” “是,皇奶奶!”我笑着乖乖跑来,站在皇奶奶身前一步处! 面上有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皇奶奶道:“小三郎,朕问你,昨儿里那么危险,你咋想起让人禀告朕来主持大局来着?” 目里有着同样的狡黠,扬着稚气小脸,我天真大声道:“因为孙儿相信,只要皇奶奶到来,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一切危险都能化险为夷!” “你个小滑头!”伸手揉了揉我脑袋,皇奶奶笑骂道。 感受着皇奶奶的慈爱,我恭敬道:“皇奶奶,孙儿要弹劾一个人!”说着,我看了眼父王旦,父王旦会心一笑,这小子! 皇奶奶笑了,“哦,小三郎也会弹劾人了,说,弹劾谁呀?” 面上露出愤慨,我道:“孙儿要弹劾韦团儿,韦团儿胆大包天,昨天大闹东宫、撒泼耍赖、蛮横无理,竟要抢占原来刘妃、窦德妃娘娘寝宫。” “旦儿,有这事儿?” “有!”韦团儿,害我两个妃子,你还不死!父王旦柔和的目光下有着一抹冷厉,坚定点头,当下把韦团儿种种无理举动“详细”向皇奶奶说了一遍。 “好,小三郎弹劾有礼,朕回去定严惩韦团儿!” “母皇/皇奶奶圣明!”我和父王旦齐道。 二月四日,皇奶奶命宦官杖杀韦团儿,她参与、知道的皇家密事太多了,留她不得! 至此,那个一直恨的父王旦要死的魏王武承嗣失宠了,来俊臣也被皇奶奶踢到了墙角! 长寿二年九月、长寿三年五月、长寿四年末……魏王武承嗣接连三次发动联名上表为皇奶奶加尊号……“金轮圣神皇帝”、“越古金轮神圣皇帝”、“慈氏越古金轮神圣皇帝”,想要靠那如裹脚布般越加越冗长的尊号再来赢得皇奶奶的欢心……可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哪能再回头! 证圣元年正月十五,皇奶奶男宠、右卫辅国大将军、鄂国公、大和尚薛怀义恃宠而骄,因不满皇奶奶宠爱御医沈南樱,火烧天堂、万象神宫,犯众怒,皇奶奶下令,姑母太平将其处死,尸首拉回白马寺! 随着薛怀义的死,证圣元年二月十六日,魏王武承嗣所上尊号“慈氏”、“越古”皆被废除,《大云经疏》废弃,遮卢舍那佛取代了弥勒佛的地位,《华严经》流行。 后,武承嗣又因弹劾老好人娄师德被皇奶奶斥骂,悲观失望中郁郁而终。 啪!武承嗣的“太子”梦破碎了一地,可是,武承嗣的堂兄弟、取代武承嗣成为新的“诸武”领袖的梁王武三思,随着其势力的迅速扩张,又产生了营求太子的梦想! 证圣元年八月,搜罗民间铜铁农器、胡商聚钱百万亿——武三思率领四夷酋长熔铸铜铁造作天枢,立在端阳门外,高一百零五尺,直径十二尺,八个面,各长四尺;底部一座铁山,周围一百七十尺,腾龙麒麟环绕;顶部腾云呈露盘,直径三十尺;四条巨龙捧火珠,气势恢宏,灿烂辉煌。 皇奶奶亲自写榜,称其为“大周万国颂德天枢”,梁王武三思亲自撰写颂德铭文,抑唐褒周,深深刻于天枢之上,要让皇奶奶创立的大周流芳百世、永垂不朽! 由于长期积怨,以致东宫皇嗣父王旦与梁王武三思为首的“诸武”结下了不死仇怨,也让心里不再猜忌父王旦的皇奶奶始终下不了决心立父王旦为太子! 每个人的心头,都有着一杆称,上称天地,下称人心,当一头重了,而又不想或不敢……让这一头一直重下去,便要想方设法将另一头的重量提起! 皇奶奶心中,父王旦已经有了帝王候选者的资格,已经有了足够的重量,所以,不敢再让父王旦重下去……将另一头与父王敌对的“诸武”衬的更轻——的皇奶奶,就必须在“诸武”中提上一个人来,让他和父王旦处于同样的帝王候选者资格上,而皇奶奶在“诸武”中选择的便是“诸武”的领袖——梁王武三思。 接下来,便是皇奶奶对自己那侄儿二郎三思在帝王候选者道路上的一大考验。 万岁通天元年七月,北族契丹犯境,烧杀抢掠,所向睥睨——这,是个问题,一个用来考验武三思的问题,于是,皇奶奶令梁王武三思任榆关道安抚大使。 话语中透着威严,言辞中寄予着厚望,皇奶奶恳切道:“二郎,此去一行,定要肃清北患,平定边疆,扬我大周国威;安定民生,安抚难民,还百姓一片安康乐土;你若是建立一番功业,他日,朕还有重担托付与你!” 蛮汉武三思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皇奶奶所说的“重担托付予”是指何意,当下忍着心中欢喜,拍着胸脯保证道;“是,陛下,三思定牢记陛下教诲,不负陛下重托,不论千难万险,与将士戮力同心,抛头颅,洒热血,肃清北患,建功立业,扬我大周国威,为我武家争光!” 然而,梦想总是很美好,现实总是很残酷! 当胸怀满腔豪情、一心建功立业的梁王武三思领着浩浩荡荡军士来到塞北,一切幻想如一个梦幻泡沫般“啪”地破碎了! 荒凉的不见一只鸟儿塞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孤蓬飘摇,黄沙呜咽! 如狼一样凶狠的契丹健儿,挥着手中弯刀,御着胯下良马,成群结队,打着呼哨,乘奔御风,杀人盈野! 当中原这些老实巴交的原本想靠着一块田好好过一辈子的民户被征入军中,来到塞北,看到这高天阔地的苍凉,看到那契丹汉子的雄健,看到那杀人盈野、血流成河的惨烈,他们这些大周军士打心眼儿里——畏惧! 而最过于畏惧的,莫过于这些大周军士的统领——那位文无点墨之才武无雄韬伟略的风流王爷武三思,他害怕契丹那冰凉如水的弯刀划过他那柔软的脖颈! 但,无论将帅兵丁,再畏惧也要战,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为了自己的妻儿而战,为了自己身后的土地而战,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而战! 那就战吧! 一战,败!二战,败!三站,败!……连连败退,千余户流离失所,数万难民涌入中原! 当神都洛阳难民人满为患时,皇奶奶明白了,自己那二郎……纯粹一扶不起的阿斗! 有些无奈,也是形势所需,皇奶奶一纸令下,起用当初被贬彭泽当县令的狄仁杰为魏州刺史,安抚当地流亡难民。 狄仁杰,字怀英,髯须下垂,眉目清朗,遇事洞烛机要,言辞雄辩明断,有大魄力,具大才干,哪是武三思这种人能比的。 到了战乱之地魏州后,狄仁杰立即着手救济难民、安抚百姓、安置居所,不过数月功夫,魏州便气象一新,而狄仁杰也得到了迅速擢升。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当年被贬大臣再度起用的信号! 狄仁杰擢升同时,那个曾为娘亲窦氏娘家叫冤鸣不平而被贬为庶人的耿直人徐有功也得到重用,擢拜左台殿中侍御史。 不久,被贬蜀地的魏元忠也被召回神都,任命为肃政台中丞。 圣历元年一月,狄仁杰被召回京师,擢拜鸾台侍郎,后又升为宰相之一,成为皇奶奶的左膀右臂,成为朝臣的领军人物! 这一时期,狄仁杰凭借其大公无私、光明磊落为人与做事风格受到皇奶奶特宠,朝政大事多听其意,而由其举荐的贤才,如徐有功、杜景俭、姚崇、宋璟,也都受到皇奶奶的重用! 所以,虽然这一时期皇奶奶又收了男宠张昌宗、张易之二兄弟,整日嬉戏**,少理政事,但朝堂上有着狄仁杰、魏元忠这一班得力大臣在,天下却是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天下安定昌盛了,立谁为太子,这个讨人厌又避不掉的话题又提到日程上来了! 父王旦是一个,听话、孝顺、有才情、有心机,且,再怎么说儿子也比侄子亲,但,皇奶奶不敢让她这旦儿做太子呀,她这旦儿一旦做了太子,他日执掌天下,就没姓武的一脉活路了! 梁王武三思是一个,但他,是一个被排除了的,皇奶奶是想提携培植他,可是他自己窝囊废不争气呀! 父王旦不敢选,武三思不能选,皇奶奶看着天地虚无处,又陷入了两难之中! 可是,皇奶奶自己没法儿选,李武两方支持势力却得劲儿逼着她选! ; 第二十九章 小鹦鹉(求收藏推荐,谢谢啦) 圣历元年一月十三,迎仙宫,长生殿。 武三思浓眉虎目,膀阔腰圆,扣头拜礼,恭谨而不失大气,洪声道:“三思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郎平身!”倚在榻上,婉儿捏肩,皇奶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手道:“又有什么事儿啊?”对这个不争气的二郎,她是实在难以笑脸相对呀,且,这二郎每次来找她总要给她找点麻烦! 似有所发现,武三思道:“陛下,三思前些时翻了几本古书,发现了历朝历代,一个惊人的相似之处!” 虽说心里恨不得立马让眼前这位姑母老人家把那李家小子给弄死,立自己为太子,可武三思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话头要一句一句往下引,说得直接了,徒惹得这位本对他没多少好感的老姑母生气,那是蠢人所为! 看着武三思,皇奶奶面上有着笑意,“什么?说。”她倒要看看二郎今儿个又玩儿什么把戏! 面上有着淡淡严肃,又透着一抹不易察觉却可清晰感受到的——哀凉,武三思一字一顿道:“陛下,三思发现,自古至今呀,还从来没有一个天子立异姓为皇嗣,您说这事儿它奇怪不奇怪?”说完,仔细看着皇奶奶神情。 呼! 山林动,无形的劲风呼啸,隐隐一个声音再怒吼:“历朝历代,没有任何一个天子立异姓为皇嗣……没有…没有……” 皇奶奶神色一怔,是没有,可她立了,立了自己的儿——被她倾覆了的李唐王朝的代言人——旦儿……为皇嗣,而把自己的本家——武家凉到了一边,面对着二郎,武家的领头人,皇奶奶心中不由有着一抹愧疚,但紧接着便是恼羞成怒! 一拍龙榻,皇奶奶瞪眼怒喝道:“朕就立了,怎么?不行?”眼神中却有着退缩。 似是早就料到自己那位老姑母会如此,武三思声音低沉道:“陛下决断之事当然圣明,三思怎敢反对,只是,如此一来,他日之后,武周复为李唐,陛下当年费心进行的易世革命不就都白了!” 皇奶奶心中一突,的确,有哪个人希望自己辛苦打拼的万里江山百年基业作古之后被异姓他人取代?她武曌……也不想。 面上悲色更重,武三思继续道:“而且,陛下,一旦江山复李,三思这些武氏族人能归何处?能落得个什么下场?为奴为婢?流放?杀头?”说着,竟吧嗒吧嗒连珠串儿掉开了眼泪! 心中不自禁一抽搐,对呀,自己怕的就是这个呀,旦儿一旦继位,平日和旦儿对着干的这些本家之人,绝对讨不了好去呀!看着低头静默不语的武三思,皇奶奶不由觉着有些可悲,难道身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的一姓族人都保周全不得吗? 突然觉得二郎这小子有点亲切了,皇奶奶摆手道:“哎,二郎,你先下去吧,让朕好好想想。”这位执掌天下的女人的心,又动摇了! 一月四日,早朝过后,召了几个倚重大臣入宫,皇奶奶准备私下好好商议商议这事儿! 皇奶奶试探道:“你们几个,朕觉得二郎最近表现不错,还可以进一步提升,你们说呢?”看着狄仁杰、魏元忠这些个各个本事奇大却心存李唐的老家伙,她说这话都有些心虚,根本不敢直接提让二郎继任太子。 半世飘零,一辈子为臣,这些大臣哪个不是心思百转老狐狸,眉毛心都是空的,各个老奸巨猾,敏感非常,当然知道皇奶奶想说什么! 当下,一向说话不客气的魏元忠头一昂,咧嘴一笑,恭敬大声道“不错,陛下,梁王这些时日没抢民女,没去妓院,也没再到赌坊赌博,只是误了几次兵部的事儿,表现确实不错,不过,梁王现已位极人臣,不知陛下还能作何提升?” 你个顽固东西,话语是句句带刺儿呀,要搁我当年,活剐了你!虽然如此想着,可皇奶奶也明白,她那二郎表现确实欠佳,她也是为了让武家这一脉不断绝,才千方百计的提出个让二郎继位的议题,从而不让那与自己本家武家有着刻骨仇恨的旦儿继位。 但,皇奶奶还是鼓足勇气低声道:“是否可以考虑立二郎为太子呢?” 目中有着让人信服的睿智光芒,狄仁杰前一步,言道:“陛下不可,皇嗣现居东宫,多年未有过错,这些年国事大典多魏王、梁王出面,已是很大的不该,一旦废皇嗣立梁王,朝廷、天下必定大乱,此绝非社稷之福,望陛下慎重考虑。” 皇奶奶还不死心,“可,二郎是武姓子孙呀!”她武家的王朝难道不该她武家子孙继承! 兄弟们,这个我来,瞟周围同僚一眼,目中有着放心,耿直人徐有功移步出列道:“陛下,当年文皇帝马上夺天下,开创贞观之治;大帝守成,社会稳定,天下太平,创永徽之治;而如今,大帝、陛下亲子皇嗣,现已赐姓武氏,不穿太子位给皇嗣,以告慰文帝、大帝在天之灵,还能传给谁?再说,侄子和儿子哪个亲近,陛下还不明白?” 哎,皇奶奶心中叹气,我何尝不明白你们几位良苦用心,是你们不明白我呀,一旦我儿旦儿继位,我身后的武家就要绝种了! 眼看再说也说不成什么,皇奶奶摆摆手,无奈道:“这是朕家事,朕自会处理,不劳诸位臣工费心,退去吧!” 没想到这又点了火星子,徐有功脑上青筋一突,跳出来便道:“陛下,臣以为册立太子,这乃事关天下安危之大事,而非陛下一人一家之小事!他日,若所册立太子为天下君,则臣为君下臣,君为元首,臣为肱骨,君臣一体,天下方可升平,而若君臣异心,天下便大祸不远了,现在,若是臣连将来帝位继承人选都漠不关心,日后大祸酿成,臣可是千古罪人了!” 妈妈的,没完没了呀,皇奶奶直接怒喝道:“知道了,下去吧!” 几位朝廷干臣下去了,皇奶奶愁得头都要疼爆了! 若是旦儿继位,武家危矣! 若是自己那没出息二郎继位,能是这些要谋略有谋略、要城府有城府的老狐狸的对手?估计不用三年,这天下……便守不住了,到时,自己在下面还能睡得安稳? 越想越心烦,越想越心惊,悲欢离合日月晴,人生总是难两全!看着虚无空间处,皇奶奶久久沉思! 风熹微,夜星寒,烁烁明明千万点! “咕咕!咕咕!怎么办?怎么办?…” 尖尖红嘴,叽叽喳喳,乌亮玛瑙眼,滴溜溜转来转去,瞅着高空莫名处,那里似有着未知的诱惑,冠上一只深绿色长羽,一抖一抖乱颤,一对小翅黄羽噗噗抖动,红、黄、蓝、绿、青……密密麻麻五彩斑斓长长鸟羽飘摇,如件套在身上的鲜亮外衣,这……一只漂亮的红嘴儿鹦鹉! 呼! 振翅击长空,虹光冲天际,破风穿云,小鹦鹉想要飞到她那心所向而视力所不及处! 冲破了风流,飞上了云端,那心所向意所及之物……近在咫尺,近了!近了! 可是! 轰咔! 两道黑色闪电无情轰下,直接将红嘴儿鹦鹉那一对振翅飞翔的淡黄羽翅轰击的焦黑断折! “咕——” 红嘴儿鹦鹉惨叫着,再飞飞不起,无情摔下万丈高空,消失在云深不知处! “啊——”皇奶奶一怔,自梦中惊醒,突地坐起,已满身冷汗,“那是?” 一月五日,迎仙宫,长生殿。 心中仍有着抹不去的余悸,眼神中透着丝丝迷惘,皇奶奶急切道:“怀英,朕听那些宫女儿说你擅长解梦,朕昨夜做了个怪梦,不知你是否解?”话语中有着对迷雾深处那一物的渴求。 重重点头,狄仁杰胸有成竹道:“陛下说吧,微臣尽力。”心中却暗笑,陛下您虽圣明,可也信“梦”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儿呀,解梦这玩意儿,哪有真的,不过是根据当事人当下心理胡乱揣度推测蒙骗一番罢了! 皇奶奶面上有着郑重,道:“怀英,朕昨夜梦着自己变作了一只五彩鹦鹉,当朕向上飞的时候呀,被两道突兀冒出的黑色闪电劈折了翅膀,再飞飞不起,摔了下去,你说这是不是什么不吉之兆呀!”人老了,那烦心事儿也多了,她可真担心出个什么事儿! 眉眼一转,狄仁杰郑重道:“陛下姓武,与鹦鹉的“鹉”同音,所以,陛下化作了鹦鹉,至于梦中被闪电劈折的一双翅膀,依照微臣多年经验来看,应该指的是陛下现在的两个儿子,若陛下能重用自己那两个儿子,则翅膀自然能完好如初,而陛下也能振翅高天,搏击长空,臣以为,这是上天降下的预兆,陛下,您说呢?” ; 第三十章 会错意(求收藏推荐,谢谢啦) 一双翅膀,两个儿子,怀英这老滑头还真能编排呀,不过,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在那一直烦恼困恼自己的帝位候选者问题上,倒有了点儿头绪! 旦儿不敢用,二郎不能用,不是还有显儿(被废后,“显”改为“哲”)吗?显儿一直房陵呆着,可和自己本家武家没什么深仇大恨,他继位了,也不会疯狂对付自己本家,所以嘛…… 皇奶奶想着,只是,一想到自己那显儿,便想到了显儿当皇帝不过区区三十六天,便想把自己那老岳丈韦玄贞从一个县级小吏擢升为当朝首辅宰相,还放出那“天下是我的,我把那天下让给他韦玄贞又如何?”,那混账话,一想起她还生气,空有着太宗相貌,却糊涂透顶,朝政能交给他? 不过,虽然糊涂,但显儿和自己本家武家没大仇却是他的一大优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是可以好好考虑! 皇奶奶笑了,“怀英说的不错,朕会好好考虑的。”又多了条路,心情不错。 “谢陛下!”一代贤相狄仁杰会错意了! 他以为皇奶奶说要考虑重用大帝高宗与其的两个儿子,而父王旦又是东宫皇嗣,便以为皇奶奶认可了父王旦这位帝位继承人,可他不知,皇奶奶想的是又多了伯父显这么好的一个和武家没深仇大恨的帝位继承人选,伯父显是可以重用的,而重用,自然是册立为太子! 青蛙,溪底畅游,有着欢悦,高高跳出了水面,去看一眼那灿烂日光,溪水以为青蛙不再需要自己,哗!退去了,而青蛙,摔死了! 会错了意,便会一直错下去! 是该给咱那位逍遥殿下好好想个法儿,借着这个势头,讨得这位千古第一女人喜爱,立为名正言顺的大周太子! 心中想着,狄仁杰恭敬说着:“陛下,微臣近日想去东宫探看太子,不知陛下?”他可不敢私自前去,一旦让这位女皇心生疑窦,他这把老骨头可再也禁受不住一次牢狱之灾了! “你去吧!”皇奶奶心中高兴随口道,又多了显儿这么个好人选,压根儿没在意这事儿! “是,陛下!” 下午,东宫。 看着大步走来狄仁杰,宫门侍卫恭敬道:“狄大人!” 瞟眼看东宫宫门那儿晃来晃去……奉皇奶奶之命戍卫东宫的金吾卫将军武承嗣,狄仁杰一笑,冲侍卫道:“你去禀告殿下,说狄怀英来访。” 宫门侍卫不敢怠慢,向内紧跑去! 五短身材,面容猥琐,挺个大肚子,身后跟着四名军士,武懿宗几个晃身走到狄仁杰面前,一副审问口气道:“狄阁老,您来东宫有何贵干呀?” 连正眼都不愿瞧他武懿宗,狄仁杰冷冷道:“狄某来探看皇嗣,怎么?不可?” 妈妈的,老小子你理直气壮啊,看来是知会过姑母老人家了,虽然知道如此,武懿宗依旧道:“阁老当然可以了,只是千万别谈些不该谈的呀,那可是……”说着,狠狠瞪了眼狄仁杰,向远处晃荡去! 父王旦书房。 “殿下,狄阁老来访,欲求见殿下!” “狄阁老?来访?”口中念叨着,父王旦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他和裴匪躬、范云仙两位老友激烈研讨学问时的场景,可现在,两位老友已腰斩于市了,现在,狄阁老又来,万一…… 毫不犹豫,父王旦直接摆手道:“来,过来,我告你,你出去……” 不大会儿功夫,宫门侍卫跑来,“狄大人,皇嗣身体不适,实在无法接见,望请见谅。” 有病,不可能吧,揣着疑惑,狄仁杰离去,一月六日上午、下午再来,依就如是。 这下,阁老狄仁杰彻底明白了,原来皇嗣旦是怕一旦会面牵连到自己呀! 一月七日上午,阳光熹微,暖风和煦,狄仁杰再一次到来。 “你去禀告,奉陛下令,狄怀英前来拜望殿下。” 这瓜老头怎么天天来呀!揣着疑惑,守宫侍卫再次禀告。 奉母皇令?父王旦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如果不是提前告知了自己老娘,狄仁杰怎么么敢大摇大摆的来东宫拜访呢? “去,叫成器他们五个来,随我迎接狄阁老。” 父王旦说着,大步向外走去! 阁老狄仁杰,首辅宰相,地位在那儿摆着,自己当然得敬重;还有,当年狄阁老可是受到过武承嗣、来俊臣这些武家铁杆势力多次陷害的李唐旧臣,心里向自己的,自己当然得热情;再说,人家一连来了几次,肯定有大事儿呀,自己当然的重视。 东宫门外,父王旦领着我们哥几个隆重迎接。 “狄阁老!烦劳阁老多次前来探看,李旦却无礼拒之门外,惭愧惭愧呀!” “殿下无妨,老臣知道殿下顾虑,咱里面谈。” “好,阁老,请!” “殿下,请。” 入正殿,例行公事一番寒暄后,狄仁杰开门见山道:“殿下,老臣有要事与殿下商谈。” 还请屏退左右,这意思父王旦当然清楚,朝我们哥几个和侍候仆人摆摆手道:“你们先退吧!”看我们走后,朝外瞅了几眼,才小心翼翼关上殿门,心中却早已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要是往常与大臣这番关门密议,早背个谋逆之罪了! 这位殿下呀,胆子太小子,阁老狄仁杰笑道:“殿下不必紧张,咱们会面商谈是经过陛下他老人家允许的,尽管畅谈无妨!” “阁老说的是。”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开解着自己,父王旦坐下,呷了一口茶,道“不知阁老要与李旦说些什么?” “殿下,老臣要告诉殿下一件喜事,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一月四日陛下召狄某、有功等几位大臣入宫密议!” “不错。”父王旦点头,那是他老娘早朝后立时下的令。 “殿下可知道陛下同我等谈了些什么?” “什么?”感兴趣一问,马上,父王旦便回过神来,自己这个皇嗣有些事是不能多问的,忙道:“李旦妄言了,母皇说的话哪是我可以知道的!” “哎!不妨事,殿下,此室之内,你我两人,还怕人知。”阁老狄仁杰一笑,正色道:“陛下提议,问我等是否可立梁王为太子!” “什么?”梁王为太子,那他李旦和几个孩子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这是喜事?不是吧!父王旦一惊,忙问:“后来如何?” “殿下不需担心,经狄某与几位大臣竭力劝阻,陛下已打消立武家子孙为太子的念想。” 父王忙离座一躬身拜谢,“李旦在此谢过阁老了!“ “殿下,老臣岂敢受殿下大礼!快快起来!”慌忙扶起父王旦,狄仁杰笑道:“真正的喜事,是陛下前些时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变作了一只双翅折断的鹦鹉,心中疑窦的情况下请老臣去解梦。” 父王旦惊异道:“如何?” 阁老狄仁杰一捋胡须,自得道:“老臣说,那鹦鹉便指代陛下,而那折翼的双翅便指代陛下二子――殿下与庐陵王,只要重用自己二子,折翼二翅自当完好,振翅天际,而陛下,也答应了,殿下,您说,陛下要重用殿下,而重用便是正式册立为太子,这是不是好事儿?” 端起茶盏,咂了一口,儒雅气息荡漾,谋略之策在胸,狄仁杰不紧不慢道:“而老臣此次前来,便是想让殿下您……效仿当年陛下为天后临朝听政之际向大帝拿出的‘建言十二条‘一样,也弄一个振兴大周几几条纲来,彻底赢得陛下的心,让陛下早日确立殿下你的太子之位。” “哎,阁老呀,你的好意李旦感激不尽,可你不懂我李旦,你害苦我了呀!”听着听着,父王旦不由抚掌长叹起来。 “怎么?难道狄某做错了什么不成?”狄仁杰一怔,疑惑道。 父王旦面容苦涩,低沉道:“阁老你也该清楚,前些年,武承嗣、来俊臣把我东宫李旦一家害得多苦,是百般陷害,造谣中伤呀,刘窦二妃离我而去了,而我和孩子也是九死一生,是差点家破人亡呀,我对那朝堂勾心,实在是厌恶了,至于继承帝位更是没那一点念想,我只想呀,抱着书卷,逍遥一生!” 诶,人们都说这位殿下有谋略、城府深,看来此言不虚呀,我都掏心窝子说了这些话了,还装! 认为父王旦在客套,阁老狄仁杰当下起身,扑通跪下,直言道:“殿下,武三思觊觎太子之位已不是一时,殿下若让,那岂不是正中他武三思下怀,而且,一旦武三思继承帝位,殿下将面临何等局面,殿下可知?” 父王旦一怔,是呀,一旦武三思继承帝位,是生是死,可全在人家一念之间了! 浑浊眸中有着真情实意,阁老狄仁杰眼含热泪动情道:“到了这一时候,殿下难道还和老臣客套,如若殿下信不过老臣,狄某今日在此发誓,我狄仁杰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为匡扶大唐,狄某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第一章 心哀凉(求收藏推荐,小海谢谢啦) “快!快!快!起来!” 忙不迭扶起阁老狄仁杰,父王旦慨叹道:“阁老何出此言呀,阁老能与我推诚置腹一番交谈,我李旦又岂是那做作虚伪之人,我先前所言是句句是真呀!” 看着狄仁杰,目中有着真诚,父王旦说着:“阁老,我李旦生性懒散,乐得逍遥,对那称王称尊,君临天下,是真没那什么兴趣,李旦枉费阁老厚爱了!”说罢,连连拱手致歉。 阁老狄仁杰也明白,凡是不可强求,顺应自然是真,可他不甘心呀,贞观盛世大唐舞,难道大唐真完了?一双求助似的目光看向父王旦,可看到的,只有无能为力,与那深深的无奈! “哎!”阁老狄仁杰长叹一声,告辞而去! 翩舞的蝴蝶,扇动了翅膀,带起了清风,缠绕、游荡、呼啸,掀起了一场席卷整个天地的——大风暴! 首辅宰相狄仁杰为皇奶奶解梦鹦鹉,二子重用方可化解;狄仁杰光明正大到东宫,多次要求拜见父王旦;暗线宫女传出,皇奶奶这些天总念叨着自己那两个儿子;当这几件小事儿,被武氏子弟得知,稍一联想,他们感觉—— 轰隆!天,变了! 一月二十一日,梁王武三思府。 “喂,知道狄仁杰那老小子去东宫不?” “当然知道了,我不仅知道这,还知道,咱姑母老人家就要重用李家那两小子了!” “丫的,都是狄仁杰那老东西给解梦鹦鹉引起的!” …… 众武氏子弟齐聚,偶尔相互交谈几句,各个愁云满面。 挺着了大肚子,瞪着武三思,挥着拳头,武懿宗面上满是暴虐之色,骂骂咧咧道:“二哥,看见了吧,前几天我看那姓狄的老小子大摇大摆去东宫,我就觉得不对,你看,不过几天,又是解梦鹦鹉,又是老姑母叨叨那两个李家小子,都是姓狄的那个老小子坏的事儿呀!” “哼!”挺着个大膀子,鼻子重重一哼,武三思也恨得牙根痒痒呀!可是,自怨自艾、喝酒骂人、或哭或笑,这种自暴自弃的自我放逐行为有什么用,要是他武三思也这样,这个以他为首的武氏宗族,可就真的彻底完了! 但,他武三思,是不会这样的。 “啪!”走向大堂最里,猛一拍桌子,武三思红瞪着眼,怒喝道:“你们给我悄悄的!” “啊——”所有武家子弟一怔,尽皆安静下来,武三思在他这帮兄弟子侄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尤其是此时的暴怒状态。 双目充血如一头噬人的凶恶野兽,武三思恶狠狠道: “武家的兄弟们,你们要知道,过去的一切再不能更改,那已是不争的事实了,就是你们全妈妈死了,也改变不了一星半点儿,再说,像你们这么颓废,就这熊样,糟蹋的不仅是现在,而且还是在提前把你们的脑袋伸到东宫那李家小子面前——让人家一个个砍,真是愚蠢!” “二哥,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对,兄弟们听二哥的,二哥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干什么!”……有武家子弟大着胆子喊着。 “怎么办?哈哈哈…”凝视众人,武三思苍凉大笑,他早想过了,在这一极端被动的时刻,只有……冷声喝道:“来呀,拿酒来,咱武家兄弟来个歃血为盟!”声音轰轰,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回荡,久久。 一大坛子事先备好的竹叶青连带着一摞大海碗放在供案,被仆人端上! “我先来!” 噌!一把拔出靴中匕首,声音不容置疑,武三思前跨一步,行到供案前,歘!单手揭去酒坛泥封,甩到一旁,右腕伸出,挽起衣袖,左手举起,森寒匕首灿灿如雪辉,轻轻划下! 嗒!嗒!嗒!…一滴滴鲜血滴入酒水,殷红散作缕缕! 让步退去,一个个武家子弟按照地位高低依序上前,匕首轻划,嗒,嗒,嗒…血水滴落酒坛! 武三思上前,抓起酒坛,摆开海碗! 倒酒! 哗!哗!哗!…如银瀑倾泻,酒与血混合的血酒依次倒满一个个海碗,酒水打着旋,荡漾着血光! 无声围作一圈,武家子弟高举海碗! 端着,目中有着火焰奔腾,燃烧尽那些挡道的李家杂碎,武三思近乎嚎叫地大声说着:“今日,我武家兄弟,在此歃血为盟,齐心协力,共御外敌,与那李家小子,不死不休!”喝……血酒!” “不死不休!” 心中的火焰在燃烧,为着共同的目标,碗中的血水在沸腾,血杀万里,杀!杀!杀!众武家子弟目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大声怒吼着。 咕咚~!饮血酒,歃血誓! 为扭转他姑母老人家要立那李家小子为太子的恶劣局势,武三思大声宣布着他的《武家兄弟令》: “从今日起,我武家兄弟,窝里斗者,所有兄弟群起而攻之!” “从今日起,我武家兄弟,惹是生非者,所有兄弟群起而攻之!” “从今日起,我武家兄弟,只有一个目标,一切为咱家太庙祭祀祖父(武士彟)而准备,在七月十三那一天,咱们要让姑母她老人家感受到,一旦让那李家小子继位,咱武家兄弟将面临何等悲惨的命运!” 为了生存,为了利益,武家子弟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对外! 圣历元年二月十八日,迎仙宫,长生殿。 拜礼过后,武三思恭敬道:“陛下,三思……” 一瞪眼,赶忙摆手打断,皇奶奶无奈道:“二郎,怎么,今天又跑朕这儿哭来了!” 皇奶奶心中泛着点点苦涩,这个二郎,自从听了点儿自己立旦儿的风后,是天天跑自己个儿这儿哭呀,说什么不要立旦儿呀,立了旦儿武家就绝户了呀,他哪知道自己想立的是和自己本家没仇的显儿,只是没那时机来说,也不能和他二郎说呀! “不!”武三思摇头,坚决道:“陛下,二郎今日来见姑母,为的是向姑母揭发一个……咱武家里的一胳膊肘向外拐、看别人比自家人还亲的家伙!” 哦,有人吃里扒外呀,是得好好训训,“说,谁?”皇奶奶冷声道。 “咱武家攸止,天天往东宫跑,说是好是做学问,可谁知道是人家交朋友还是拉关系呢;可自家兄弟一找他,就怕这怕那,一通推诿,还不是怕咱武家有一天垮了牵连到他!”咧嘴一笑,白牙露出,武三思说的毫不客气,凡和那李家小子亲近的人,都是他的死敌,尤其是该站在自己这方的人站错队! 武攸止,皇奶奶一怔,是有这个人,还是个文弱书生人,胆小怕事儿的,交好旦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和兄弟不亲和外人儿亲,这就不对了,点点头道:“朕知道了,找个机会,会说说他的。” “是,姑母。” 两日后,二月二十,皇奶奶便把那武攸止叫来给狠狠地训了一顿。 可没成想,被训得晕头转向的武攸止回去,心里想呀,自己个儿安分守己,好好探讨学文,却被老姑母骂,又委屈又害怕,没过几天,竟吓病了,又给染上伤寒,很快,一命呜呼了,只剩孤儿寡母,生计维艰! 皇奶奶听说后,心里也埋怨自己个儿做了件错事儿,当下厚葬武攸止,抚恤亲眷,又把武攸止小女武惠儿接到宫中,见惠儿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又将其召到身边,朝夕相处,亲自调教,由婉儿照看着,得空儿和婉儿学些诗赋! 七月十三,一个重要的日子,外曾祖父武士彟六十三周年,而父王旦也在昨日接到了让他参加祭祀自己外祖父的敕命。 夏日的烈阳被云朵遮去,朵朵阴云在太庙上堆叠,呼呼潮湿的冷风呼号,一切都在预兆着,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 父王旦领着我们哥五个也来了,因为祭祀的是武氏先人我外曾祖父武士彟,父王旦虽然已赐姓了武,身为皇嗣,也只得排在“亚献”武三思之后充任“终献”。 暗色的太庙,明黄的布幔,一尊尊身披袈裟手持木鱼的僧侣,一位位低头垂耳面容肃穆的朝臣,一个个面带哀色的武家子弟,注定了这场祭祀的氛围——将严肃到压抑。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诵经声声,木鱼嘟嘟,钟鼓锵锵,律动高低摄人心魂,让人不自觉沉浸——祭典开始,一项项进行! “初献!”——皇奶奶。 上官婉儿扶着,七十五岁的皇奶奶踉跄前行,犹如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步一摇,一步一晃,看着那上面的灵牌——“先父武士彟”,她不由悲从中来! 前些年四时八节祭祀,每每看着父亲的灵位,她总有一种自豪:父亲,你的女儿——我——武曌,征服了一个帝国,开创了一个帝国,武家先人,无上荣光,武家族人,万世封疆,我——武曌——日月当空,功德无量! 可今天看着这灵牌,不由一阵哀凉! ; 第二章 哭太庙 现在,她是执掌山河,至高无上,天下独尊,她自己本家——武家,也是荣华加身,可是她死后呢,武家有谁能接掌她这偌大大周天下,曾经的大郎不行,现在的二郎也不行,她只能把位子……传给她的儿子——太宗的子孙! 将来,她的大周帝国会如易世革命中的大唐一样,被重新崛起的大唐所取代,她父亲的灵位、她武家的家庙……都会被清除出这里……着高贵堂皇的太庙,想到这儿,不由一阵惭愧,愧对父亲,愧对武家,却不得不如此! 心中惶恐,陡升的失落,莫名的孤独,犹如一个人独自站在大雪天,冰寒彻骨,茫然四顾吗……不知如何独自登上的祭台,不知如何进行的繁琐祭拜,不知出了多少错,也不知那泪水的闸门何时开放,只有当她下来,回过神,才长出了口气! “亚献”……武三思,举止得体;“终献”……父王旦,行云流水;看着二郎和旦儿祭拜表现,皇奶奶也频频点头,心情好了许多! 终于,在肃穆的气氛中,所有武氏族人,进行最后的集体祭拜,默哀! 突兀—— “呜~呜~” 一个武家汉子低声啜泣了起来,皇奶奶也不由把头看来,太庙祭拜,一个过程白了,有时难免勾起伤心,可哭出来,到不至于吧! 可皇奶奶想错了,她也没想到,当第一个武氏族人开始啜泣,犹如捅了马蜂窝,嗡! “呜~呜~呜~” 所有武氏族人,都齐齐开始了……啜泣、哭泣、哭嚎、嚎叫,声音沸天,越来越大,莫名的凄凉压抑着整座太庙,皇奶奶、众多朝臣都不由心中一酸,不是滋味! “啊——”皇奶奶一怔,她反应过来了,以势压人,以她的父亲、以这种悲凉的势、以及以整个武家的未来,来压迫她,让她不能选自己的儿子——太宗子孙继位,妈妈的,这是谁组织的,谁需要如此,一念一下,便想到了一人,是…… “嗯!” 听着那陡然响起的直刺灵魂的哭嚎,阁老狄仁杰一怔! 坏了,武三思那贼崽子又在搞鬼,虽然眼前这位睿智的女人肯定能明白谁在作怪,可是,即便是为了她武家一脉不断绝,这位老太太也不会再让和武家有着血仇的……她那儿子皇嗣李旦……接任太子了,那心中的大唐……怎么办?难道要永远逝去? 武氏族人悲天怆地,嚎啕大哭,是哭声震天! 二郎! 皇奶奶脸色铁青,目光如锥,死死盯着武三思,你行呀,竟然以武家将来的存亡……来要挟姑母我,让我心中顾忌,让我不能立与武家有仇的旦儿,可是,二郎,你哪知道,我一早要立的便是显儿,既然你那么忌惮这事儿,那姑母就给你早早定下吧,也省的你和旦儿再争! 武三思也正悄悄朝皇奶奶瞅来,想看看姑母老人家脸色心情如何,哭太庙是否见效,可,在与那冷厉无情眸子对视的一霎,他不由整个人一怔,“哎呀,坏了,老姑母生气了,看那眼睛……都要活吞了我,肯定猜出是我组织了人哭太庙,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把东宫那和我武家有着血海深仇的李家小子册立为太子,那可……” “哼!” 扫视一眼武家那些卖力哭嚎之人,皇奶奶不由冷冷一哼,轻抬左手,上官婉儿机灵上前,轻轻扶着! 直接,皇奶奶拂袖而去,只撂下一众尴尬大臣与停止哭泣的武家族人! 七月十三的夜,无一丝凉风,闷热的死沉,灿星如辉,月华如水。 狄仁杰府上,几位李唐旧臣聚在一处。 “哎!” 阁老狄仁杰长长一叹,不过大半天,却似苍老了十岁,声音有着无奈,道:“诸位,几番游说,百般劝说,一切努力,好不容易才让陛下有了立东宫殿下为太子之心,让太宗李唐再现有了指望,可今日哭太庙一举,一切……功亏一篑呀!” 大瞪着眼,魏元忠也道:“他武三思这手可真绝呀,不过,也惹得陛下生了气,再怎么不会轻易立那小子为太子!” “魏国老,不能只往好处想呀,咱必须先把最坏的结局想到,然后才能做出相应对策!” 面上尽是苦涩,姚崇摆摆手道:“今日过后,陛下不再立与武家有着莫大恩怨的东宫殿下为太子已成定局,这已是咱们的一大损失,而要是陛下再头脑一热,立了武三思那睚眦必报的狼崽子为太子,东宫殿下等等那些太宗子孙、你我咱们这些李唐旧臣,可尽皆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呀!” “元之说的在理。”耿直人徐有功点头称是,“咱们现在首要做的是——阻止陛下册立武三思为太子!” 魏元忠也点头,心念一转,沉声道:“最好的方法就是,咱们先推出一个陛下能接受的、对咱没有太大危害的、对武家而言也不是强烈抵触的人!” “你是说……”狄仁杰、姚崇、魏元忠三人齐声道。 “不错。” 梁王武三思府,所有武家族人聚集一处! “呵呵……咱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个儿脚呀!” 躺在靠椅上,武延基失落笑着:“原本想的好好,利用老姑奶奶对咱武家的亲情,太庙稍微哭一哭,让老姑奶奶不要立那李家小子为太子,而立二叔你,可是,咱太庙哭得太齐了呀,哭得太假了,让老姑奶奶看出了,咱在逼她、在利用她、在耍她,这不,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大肚子挺着,心中有着战栗,武懿宗也道:“姑母老人家可是最恨人和她耍儿心眼了,咱这……会不会让姑母老人家一怒之下……”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可能,不由满面惶恐,对未来满是迷茫,还有人低声接道:“立那李家小子做太子!”这是他们不愿、不敢想的。 “父王,你说该咋办?”看着角落里他爹武三思皱着个眉、满面阴云,武崇训神思百转,脑袋一晃,凑到近前出主意道:“要不您进宫给老姑奶奶陪个不是,让老姑奶使劲骂一顿,好好泄泄火,兴许这事儿就过去了!” “崇训,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看着自己儿子,武三思心不在焉道,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浑浊眸中的彩光震慑心魂,姑母老人家确实怒了,不过,那双眸子里好像还有着点儿什么? 对,决绝,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决然,难道老姑母已下了决心立谁为太子?对,绝对是,但到底是立谁呢? 立自己?不大可能,现在朝中已经全是狄仁杰那帮老家伙的天下了,姑母是个掌控全局考虑大局的神人,知道自己斗不过那帮老家伙,再看姑母今天那眼神,立自己为太子的可能性不足四成! 立东宫那李家小子?今天自己这些人触怒了姑母,再加上朝中那些老不死的对那李家小子的支持,姑母老人家一怒之下立那李家小子为太子可能性也是有的。 不过,姑母说是无情,也是挺重情的一个人,她应该不会把自己家族逼上死路,再有今天这一哭,姑母虽然生气,也应该有所触动,立那李家小子为太子的可能性不足五成! 不足五成,但,还是有可能,那,就说明,自己和这帮武家族人就有了覆灭的危险! 覆灭!武三思不由一哆嗦,看向前方那些武家族人,他们的命运、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黑暗的深渊中是否有圣光的降临?自己的命运能否自己选择? 看武三思不对劲儿,武懿宗忙道:“二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 该如何呢?如何扭转?武三思低着头,李家小子……咬牙切齿! 轰咔! 如炸雷响彻脑海,黑色闪电划过心间,武三思一个激灵,他想到了! 姑母老人家不是说要重用她那两个儿子吗,而与他们武家有着不死仇怨的只是东宫的那个杂碎,而另一位,行为失当,早早被贬,和他们武家、和他武三思可没什么过节,如果把那个糊涂蛋推出……他刻意运作小心交好下,他武三思未必没有翻身一天! 对,可以这样,“嘿嘿!”武三思咧嘴邪邪笑了,似乎又见到了那个和某位让所有朝中大臣崇敬膜拜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糊涂蛋,以及在那糊涂蛋身后颐指气使的跋扈美妇人! 低低絮叨着,面上有着哀色,武家子弟惶恐于那位掌控他们生死的老姑母……今日的震怒,揣度着他们那位老姑母的心中意想,太子之位册立……是二哥?还是东宫那李家小子?思谋着他们各自将来的人生走向,是悲是喜,是生是死…… 有人见这旮旯里武三思邪笑,诧异问着:“二哥,都这时节头上了,您还笑什么呢?”有不少人看来! “哈哈哈哈…” 伸腰起身,淡看四方,武三思开怀大笑,一切尽在他掌中,一切还有机会!二哥笑什么?武家子弟不解,但他们明白,这位武家领袖——他们的二哥既然如此云淡风轻,还能笑得出来,那就说明——希望的曙光依旧明灭! 第三章 伯父显(求收藏鲜花,小海谢谢啦) 七月十四,阳光明媚,风光绮丽,李唐旧臣、武家子弟各个心情都不错,他们都没到那绝望地步,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法儿! 上午,梁王武三思入宫觐见皇奶奶。 迎仙宫,长生殿。 殿外,香秀匆匆跑来,蹑足行到皇奶奶身前十尺处,弯腰恭敬道:“陛下,梁王求见。” 二郎这小子? 混蛋的可以呀,昨天气了我个半死,今天又来了,估计……不是来赔昨日之罪,就是来巴巴求我,千万别立旦儿呀,立他二郎做太子,以为我啥都不知道……不过,二郎哪知道他姑母我所想…… 上官婉儿静静立侍,皇奶奶苍老面上有着一抹愠色,但更多的是得意,直接摆手道:“告诉他二郎,朕身体有恙,恕不接见。”先好好凉凉,再给他个惊喜! “是,陛下。” 香秀应命,正要离开,没想,又一绿衫宫女儿小跑来,直接道:“陛下,狄阁老求见。” 呵!有趣,先是二郎,又是怀英,武家、李家两方代表一个个来呀,怀英那老家伙来,肯定是因为昨个儿的事儿,怕我心思一变,不立旦儿,立了二郎,今天又来劝说来了,可他啥时候听说我非要立旦儿了? 不过嘛,既然两人好不容易都来了,就提前定下吧,皇奶奶心中笑着,招手香秀道:“香秀,慢着,你去把怀英和二郎一起叫来!” “是,陛下。”香秀应道,飞快跑去! 须臾,阁老狄仁杰、梁王武三思,晃着各自手中奏疏(一些事儿是他们所处身份所不好说的,只能写成奏疏),彼此瞪着眼,自信步入长生殿。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招呼二人起身,皇奶奶笑看着二人,说着:“怀英、二郎,不用说了,朕知道你两个是来干什么的,不过,这事儿,朕已经定下了!”眸中有着睿智光芒,也有着丝丝得意,猜出别人心思,让人看着自己所求落空,那可是很有趣儿、很有成就感的。 什么? 武三思、狄仁杰不由一怔,眼前这位睿智老妇猜出他们来意,他们并不震惊(猜不出才震惊呢),他们惊愕的是——册立太子之事竟然已经定下,那,他们的准备不都全没用了,心中惶恐的同时,他们不禁有了最坏的打算,也暗暗下了决心,真要成了那样,他们只能以死进谏了! “哈哈哈哈…”看着二人,皇奶奶不由爆发出了爽朗笑声,“看,看,你俩相互瞅瞅,看看你俩这样子,告诉你俩,朕已经定下,不容更改,册立庐陵王为朕大周太子!” 册立庐陵王为太子! 听到这句话,狄仁杰、武三思面上齐齐露出古怪之色,彼此相视,相当的精彩! 诶,对我这决定,他们应该是出乎意料呀,这俩家伙怎么这样,皇奶奶疑惑,“你们?” “陛下,请过目。”忍着乐与苦涩,狄仁杰、武三思递上手上奏疏于婉儿,皇奶奶接过翻看,翻看着,皇奶奶面色也渐渐古怪起来! 二人奏疏,一个内容——举荐庐陵王伯父显为太子! 许久! “啪!啪!啪!”皇奶奶抚掌笑赞,道:“有趣儿,有趣儿!朕与你二人……不谋而合呀!” 是不谋而合? 是李武两家长期斗争、相持不下、彼此平衡的一种妥协吧! 皇奶奶为了保住自己本家武家一脉又不引起一众朝臣强烈反对而妥协! 狄仁杰为了恢复李唐王朝而不引起武家铁杆势力反对而妥协! 武三思为了来日东山再起又不引起朝中李唐旧臣反对而妥协! 相持不下之际,三人彼此都选择了妥协,立远离朝廷政治风暴多年的……庐陵王伯父显为太子! 于是乎,立伯父显为太子,便在李唐旧臣代表阁老狄仁杰、武家子弟代表梁王武三思的见证下,由皇奶奶拍板定下了! 这,武家、李家风波便告一段落了吗?当然不,由朝廷的地方就有派系,有派系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便是风波! 梁王武三思所代表的武家子弟与李唐旧臣相争,渔翁得利——便宜了太宗孙伯父庐陵王显,李唐旧臣满意了,可他武三思却没得到一丁点儿实质性好处,他当然不爽,所以,他现在要为自己的东山再起计划努力了! 而东山再起计划,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便是,交好现下的房龄庐陵王,不久之后的大周太子、将来的大唐皇帝——伯父显。 怎么交好? 武三思心中通透,当然是趁老姑母定下庐陵王显那个糊涂蛋子为接班人消息还没公开之前,自己先到房陵那儿,向那糊涂蛋子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关怀,展现一下自己的仗义,告诉他庐陵王,我武三思,为人讲的是义气,重的是兄弟,此番相逢,回去之后,定拼死力谏当今圣上老姑母,让王爷你不在这旮旯儿受苦,早日回朝,坐拥金殿。 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己如此作为、这般相助,那成天担心着自己被自己亲老娘命人赐死的糊涂蛋儿李显,还不对自己感激涕零顶礼膜拜,那他武三思……最起码能在那糊涂蛋儿李显当政期间风光二十年吧! 找个时机,尽快去趟房陵,把这事儿办了,了了心思,武三思下了决心,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 机遇为有准备之人而准备,时机很快来了! 七月二十一,皇奶奶令武三思西京长安办事,而武三思,则是顺路,径直向南,先去了房陵! 房陵县城,一处恍若囚牢般被人牢牢看守起的住处——庐陵王伯父显府邸。 遥遥,长街,一辆灰篷马车辘辘,由远及近,霎那眼前。 “吁~~”“啪!”斜戴毡帽,身裹旧棉袍,健硕马夫长长甩鞭,鞭影疏忽,鞭声清亮! “得儿~”马打响鼻,仰脖嘶叫,踢踏车马停,车内跃下一裘袍壮汉,虬髯满面,正是梁王武三思! 不掩一路风尘,满面惫色,武三思几步上前,对门卫道:“你去禀告你家王爷,说,梁王武三思自神都前来拜见,还请殿下一见。“正是这般狼狈模样,才能更显得亲切! 府邸,内衙,一条崎岖碎石路,两行花圃青草茂,一乘紫云亭,接幽幽青冥,小亭内,斜倚,一袭飘忽消瘦的单薄紫袍,一张忧郁的平静淡然的似曾相识的华贵容颜——儒雅而不失霸气! 五指修长,玉盏明白,玩转着手中白瓷茶盏,庐陵王伯父显盯着,目中的忧郁愁苦,不为其而停留,思着远方,念着往昔! 白瓷茶盏,满杯玉酒,绝世晶莹,若饮销魂……可当初的五哥太子弘,不是在父皇老娘合璧宫的餐宴上,一泓御酒,一杯下肚,丢了性命! 那些曾经的哥哥呀,儿时的玩伴……大哥忠、三哥上金、四哥素节、六哥贤——自缢而死,五哥中毒身亡,都是拜自己老娘所赐,都是不尊崇自己老娘命令的下场! 那自己呢? 当年的年少轻狂,那时的意气风发,满腔抱负,在登临天子位时欲要施展,可仅仅一句,“我把这天下让与他韦玄贞又何妨”,这样一句混账话,触了老娘逆鳞,皇位被废,被贬房陵! 幽居十四载,半步不得行,妻儿绕膝前,温饱几不存,明里暗里,无数双心怀叵测的眼睛窥视的自己,只要自己犯一丁点儿错,等着自己的,便是千万块巨石砸下,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步自己几位兄长的前尘! 伯父显战栗、恐慌、瑟索,目中有着畏缩,太宗的相貌不曾给予他半丝的勇气,他不知他的生命会在何时被自己老娘终结……也许一年,也许一月,也许一日,也许就在下一刻,也许就在此时,只要老娘一个不顺心,遣一个吏卒,赐一壶鸩酒,自己一辈子,便到头了! 可,伯父显不想如此,他还有许多挂念,舍不得生命的逝去,任谁孰能不贪生?舍不得自己的妻儿,任谁孰能不伤情? 自己还年轻,不想死,很怕死,自己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不该死,自己的未来绚烂绮丽,不能死,自己要活着! 自己有妻子——韦氏,虽然有些跋扈,跋扈的过分,可正是她,陪着自己吃苦受难,陪伴自己度过了这十四年最艰苦的生不如死的岁月,糟糠之妻,不过如此,他曾发誓,“若有重见天日时,任君所欲为”;自己有儿女,儿子听话,女儿乖巧,也陪着自己遭罪,自己欠他们的,自己要好好补偿他们——自己要活着! 恍惚间,小路上,一道猥琐人影跑来,挂着阴笑,或是谄笑,难道……老娘派人索自己命来了,那么,等待自己的,是一杯鸩酒,还是一尺白绫? 心中惶恐惊惧,“噗通”,庐陵王伯父显坐在了地上,紫袍萎靡,手扒着石凳,瑟缩一团!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快起来!”看着自家王爷跌坐在地,前来通报的侍卫心中酸楚的同时,慌忙伸手来扶! “别过来,别过来!……别杀我,别杀我!”看着那同情的扶来的手,伯父显惶恐的尖叫,目瑟索地看着地,不自主的后挪! “王爷,王爷,是我呀!我,赵福生!” 抬首,畏缩的目中是熟悉的人,不错,不错,是福生,扣着石凳,伯父显摇晃站起,看着侍卫,捋着衣袍,强作镇定道:“哦,福生呀,吓本王一跳,什么事儿,快说!” 躬身施礼,侍卫恭敬道:“禀王爷,梁王武三思门外求见!” 第四章 好兄弟(求收藏鲜花,小海谢谢啦) 什么,梁王武三思来了? “噗通!” 伯父显身子一怔,又摔倒了下去,坐在地上,愣愣看着前方,自己老娘的亲信、自己老娘本家——武家子弟的首领、那个传说中如饿狼般凶残的桀骜男子武三思来了,他来干什么,难道他真是奉自己老娘之命,来结果自己性命的……老娘呀,难道您真的不给您的儿条活路吗? 怎么办?怎么办?……伯父显惶恐了,茫然了,不知所措了! “王爷!王爷!”侍卫焦急叫着,手在自家王爷眼前晃着,这怎么了,醒醒呀! “滚!滚!我知道了!”甩手打走眼前那让自己心绪不宁的手,伯父显一个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内衙正堂跑去,口中喃喃着,“韦氏,救我!韦氏,救我!…” 每当伯父显不知所措惊恐万分之时,都是他身后这个有些彪悍有些跋扈的女人,坚定的挡在他身前,抚摸他,安慰他,给他出主意,这种时候,他,只能想到她——韦氏! “坏了,坏了!” 踉跄跑入屋内,手托着桌案,长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位悠闲地嗑着瓜子、黑黑的丰满的并不漂亮的中年妇人——自己的妻子韦氏,伯父显呷了一口桌上的茶,目光溃散,声音颤抖道:“武三思来了!” 啊,看着眼前这懦弱男人,伯母韦氏原本还想骂句“你这软蛋,怕球呢怕,天塌了?慌什么慌?”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噎了回去! 武三思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武家的头领——那头饿狼——武三思来,有三种可能: 一,就是自家男人,眼前这软蛋家伙想的那样,武三思替自己的婆婆——那个狗养的、只手遮天的、把自家男人连同自己妻儿一齐贬到房陵的贱女人来杀自己男人的,这个可能最大; 二,顺路来看看,和自己男人套下交情,给他日后多留条后路,这个在朝中那些心机百转的大臣中多的是,武三思这样也不奇怪,不过,他一个王爷这样,倒是落了身份; 三,就是朝中出现了有利于自家男人的变数——那个老婆子——阿武准备立自家男人做大周太子,而被武三思察觉先机,先来讨好了! 不过,这种可能最小,毕竟,竞争太子的两大热门选手是背后有着各自势力支持的朝中自家的叔叔旦、梁王武三思,除非阿武脑袋出问题了,才会立她最不喜爱的、处处惹她生气的、幽居房陵远离朝政多年的儿子——自己男人显为太子! 所以,武三思来此的很大可能便是——杀自家男人! 但,她毕竟不同于眼前这个有着太宗相貌、没有一丝太宗胆气的懦弱男人,伯母韦氏很快镇静下来,放下瓜子,撑立起身,有些怜爱地摸摸自家男人显脑袋,声音缓缓,镇定道:“别慌,咱俩一起去迎接人家!” 该死不的求朝天,既然改变不了,就要坦然面对,让其向最好方向发展,而且,一切还未注定,一切还有机会,把握,不放弃! 听着自己女人声音,伯父显那颗惶恐的心不由安了几分,紧紧攥着妻子韦氏的手,犹如立在风浪中永不摧毁的礁石上,心安了,“走,看看去!”死就死吧,有妻儿相伴也不错! 强作镇定,整理衣袍,带领妻儿,盛礼出迎! …… “王爷,一别十四载,别来无恙啊!” “好,好啊!王爷不辞辛苦,跋涉千里,来这荒凉地,看望李显,李显这里谢了!”看着武三思一副千里奔波邋遢深深怀念流泪状,心中虽依旧惊恐,伯父显仍深深鞠躬感谢,眼含热泪。 “王爷,多年不见,你憔悴多了,看,发梢都白了,遭罪呀,不过,娘娘还是一样的光彩漂亮呀!”万分同情的摸着伯父显那变白枯干的发梢,武三思深有感触说着,说着深深瞟了一眼伯父显身后的伯母韦氏——那黑黑的妇人! 跟男人要套兄弟,跟女人要讲暧昧,这,才能拉近关系! 伯父显感动,感动地说不出话,抓着武三思手,一个劲儿流泪! 伯母韦氏却是深深勾了武三思一眼,媚笑道:“瞧王爷您说的,在这穷乡僻壤,人也见不到一个,美人儿都变得野了,哪来什么漂亮,我都成黄脸婆了!” 没有女人不好听好听的,尤其是她这种本来就不安分,在这旮旯角,心中欲的火焰,憋闷了十四载,初见到一个地位身份不亚于自己男人的壮硕男子说出如此言语的中年妇人,更是如此,情迷心动,想来点儿二度风情,享受下别样风味,不过,她会争取利益最大化! 武三思忙摇头,笑眯眯道:“不,不,说真的,娘娘一如往昔靓丽,风采不减当年呀!”笑中有着什么吗,便不得而知了,不过,一切的目的,都是和伯父显拉近关系! “噗嗤!”伯母韦氏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伯父显也笑了,“你快别说她了,有啥好看的,走,一路舟车劳动,咱屋里边吃边谈!”说着,拉着武三思手,像一多年不见好友,向正堂行去! 伯父显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不好想什么,一切凭心!武三思突然来了,他怕武三思杀他,便对武三思有惧意,现在,武三思什么都不说,和他兄弟一样拉家常,和他媳妇儿说笑,他便觉得亲近,便信任武三思,武三思就是他好兄弟,虽然有些许恐惧。 安排筵席,摆酒落座,六个小菜,仅此而已,伯父显的生活并不好,相当不好,武三思看得出来! 伯父显、武三思,二人喝酒絮叨拉家常,说贴心话,一句一个兄弟义气,同情伤怀,一句一个朝廷混乱,需要王爷,一杯杯,红着眼,流着泪,仰脖尽饮! 伯母韦氏作陪,一一斟酒、劝酒,为武三思的豪爽气概所着迷,这样的男人,意气奋发,豪情满怀,壮志凌云,才该是她的男人,哪像她自家男人,这软蛋,这样懦弱,床上都不行! 她也明显觉出,武三思这豪爽蛮汉的这次到来,是一个自家男人、自己、儿女翻身的好机会,只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必须要牺牲些什么!牺牲什么呢?牺牲吧,有什么,她不在乎,她乐意,她享受! …… “真的,我今儿高兴呀,好久没有了,多少年没人看我了,我还以为我李显早被人忘了,忘到旮旯角、九霄云外了,多少年的失落呀,怅然若失,没想到,没想到三思兄还记得我,不远千里,专程跑来看我,还给我拿这么些补品,安慰我,鼓励我,我李显不是人呀,那些年,对三思兄你多有误解,没想到,真的,患难见真情呀,啥也不说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喝!” “没什么,咱啥关系,不计较那些,来,碰一下!李兄,喝!” “好,喝!” “我也知道,李兄当年冤呀,只几句不得体的话,触怒的当今圣上老姑母,一贬房陵十四年,无人牵挂无人问,心里苦呀,哎!” “冤!……呵呵呵……不敢!苦!……不能!一切……李显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呀!” “别…别这样,李兄,当今朝廷大臣还是有很多谅解王爷、思念王爷你的,前些时,老姑母谈起你,也是后悔呀,相比于我和皇嗣,李兄你仁孝善良,有太宗遗风,更适合这当今太子位呀!” “三思兄,别说笑了!” “不,李兄,我武三思绝非说笑,酒桌上见真情,你也看得出我这个人,重情义,惜兄弟,我两既然倾心相交,你李兄的事儿,就是我武三思的事儿,你李兄现在幽居房陵,受尽苦楚,我武三思怎能在神都心安理得的吃饭睡觉,你放心,此番回去,我武三思定以死力谏圣上,为李兄你讨个公道,让李兄早日回那神都,坐那太子,引领我大周,繁荣昌盛,不在这旮旯,遭这罪,受这苦!” “三思兄,万万不可,触怒的陛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吗,一旦陛下……” “无需多言,李兄,我意已决,再说,咱们是兄弟,咱们兄弟,谁跟谁,我享福,能让你受苦!” “三思兄,谢了!” “兄弟,什么都别说,都在这儿……一个心,都在酒里,喝!” “好,喝!” “大风起,白云飞,草木落,雁南归,兰有秀,菊有芳,有美人,不能忘……不能忘……” 一番醉语,一个真心,一个假言,醉的也是一塌糊涂,满桌狼藉! 伯父显大醉,归内室;武三思佯醉,入客舍,伯母韦氏安排下人收拾! 夜已三更,星辉灿灿! “来,快把这醒酒汤喝了!” 酒气熏天,四仰八叉,看着自家男人面上那许久未见的惬意笑容,听着那熟睡的呼噜声,伯母韦氏心中也是舒畅,一把将其拽起,揽在怀内,将侍女熬好的一锅醒酒汤盛出一碗,咕嘟嘟给其灌下! 打着酒嗝,伯父三思睡眼朦胧,噗通躺下,喃喃大声道:“嗯…嗯……喔,我好多了,你…你去把这醒酒汤给三思兄弟送去,他也醉得不轻!咯~” 第五章 乐逍遥(求收藏鲜花,小海谢谢啦) 给三思兄弟送去? 伯母韦氏苦笑,她何等聪慧,又没醉酒,怎会看不出武三思那蛮汉故意装醉,现在过去,不是要发生一段小白羊与大灰狼的传奇嘛,不过,那蛮汉那么粗壮有力,压在身下,弄上一番,一定……舒畅,而且,还能争取许多政治资本! 看着身下呼呼大睡的自家男人,伯母韦氏眼中闪过犹豫,闪过愧疚,最终,被决绝代替! 高高在上执掌众生生死的黄金权杖破碎左瞳,褐色的两道**人影舞动的欲之火焰燃烧右眸,伯母韦氏左臂抱醒酒汤罐,右手汤匙、小碗,大步向屋后客房行去! 烛光映窗棂,明灭昏黄不定,烛盏灯油滚滚,灯芯兹兹哔啵,武三思一副熟睡模样,嘴角却挂着了然笑意! “吱呀!” 试着推门,屋门立时开了,竟然未关,不管满面羞红,小心肝噗噗乱跳,几步小心迈入,看着那四仰八叉躺着的武三思,自己男人的远方表哥,伯母韦氏轻声道:“武家二哥,睡了没?侍女熬碗醒酒汤,我给你送来?”似怕这如禽兽般的男子醒来,又期待着他的醒来,心中火热纠结! 装着刚醒样子,赤着膀子,翻身坐起,武三思睡眼朦胧,手撑着床,喃喃迷糊道:“呃……哦,是弟妹呀,来,来,快坐,这么晚还想着我,叫我怎么报答呢?”一双贼眼却绕着伯母韦氏丰腴身子上下滴溜乱转,满是猥亵之意! 身上恍若千万只蚂蚁在爬,酸酸的,痒痒的,哪儿哪儿不得劲儿,伯母韦氏意乱情迷心醉,盛了碗醒酒汤,迷迷瞪瞪就送到了武三思面前,坐下,声音尽量不温不热道:“二哥,来,醒酒汤,趁热喝,醒醒酒,一觉醒来,啥事都没了!” “这……管用吗?呵呵…” 哈哈醉笑着,大张着嘴,武三思大手一把抓住了伯母韦氏的端着醒酒汤的修长左臂,似铁钳般紧箍,不得挣脱,“我觉得这个不管用,弟妹你说呢?”说着,另一只大手闪电探出,强横夺过醒酒汤,咕咚一口饮尽,随手甩在桌上! “二哥,你…你干什么?”象征性的挣了两挣,没有挣脱,伯母韦氏羞怒的瞪着武三思,一双乌亮眸子狠狠盯着,有着火焰燃烧,怒火,还是欲的火焰,不得而知。 “我告你呀,弟妹,我真醉了,一见你就醉了,真的!你个醉人玩意儿!”武三思蛮横邪淫说着,一把揽入怀中,狠狠搂着,另一只粗糙大手毫不客气向伯母韦氏脸上摸去,一通乱捏! “二哥,你干什么,我好心给你送醒酒汤,你却……” “我懂……”淫笑着,“噗”,吹灭灯烛,大嘴死死映上,如蚯蚓粘滑大舌狠狠探入檀口,一阵搅动,武三思将伯母韦氏死死压在身下,双手齐动! “放尊重些,我是你弟妹,好心侍候你,你竟然做这种畜生事儿,你对得起我吗……别,别,别摸,再来我喊人啦!” “呵呵,喊吧,弟妹,我就想听你喊!使劲喊!” “你个王八羔子,你弄疼我了,我告你,我当过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你要再这这样,总有一天我弄死你!” “哈~,弄,弄,使劲弄!” “你…你…混蛋,啊!” 伯母韦氏“死命”挣扎着,低低叫喊着,双手推拒着,渐渐沉迷着,双手抱拥着,低低**着,死命迎合着,沉浸欲望里……一夜春风度玉门! 虽然她也渴望,她最终沉醉,但,做个抗拒姿态,是必须的,那,至少可以说明,她不是心甘情愿的,她是被强占的,她也有三贞九烈,他,那个如饿狼般凶猛疯狂的禽兽——她二哥武三思,欠她的,日后,都要补回来! “你个禽兽!” “你个**!” “你真有力!” “你真销魂!” “混蛋!” “呵呵,我离不开你了!” “我……好像也是,不过……你欠我的!” “呵呵!” 伯母韦氏,梁王武三思,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骗过了伯父显,只待夜深人静时,便是销魂忘忧际,一连三天,夜夜洞房,抵死缠绵, 三天后,七月二十四。 “三思兄,别着急走吗,再住几天,难道三思兄嫌我李显招待不周了!” “不,不,哪敢,哪敢,兄弟,我真得走了,耽误了陛下的事儿,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呀!” “哎,三思兄,我这原本想留你多住几天的!” “不,不,兄弟,弟妹,别了,神都再回!” 伯父显、伯母韦氏是竭力挽留,好话了一箩筐,可,武三思是说什么也要走了,韦氏这个骚蹄子,夜夜如狼似虎,真要他命呀,再过几天,他非那个什么尽人亡了不可,还有,要是老姑母一纸诏书下,召李显这个绿帽子糊涂蛋儿回神都,这一切可就露陷儿了! 巴咂着嘴,回味着,思谋着,一乘马车,武三思西去了! 武三思还未归来,神都洛阳,风光绮丽,出现了难得的久违的平静,凛冬之湖,水波不惊,只有几个小小水旋! 册立庐陵王伯父显为太子,这事儿……皇奶奶定下后虽然没有公开,但是,朝中但凡有点儿人脉的大臣都早已的了信儿,是私下传播,交头接耳,热闹非凡! 对武氏子弟、李唐旧臣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 立伯父显为太子,第一个,武家不会遭受毁灭性打击,来日方长嘛;第二个,恢复李唐,李唐旧臣所向往的,父王旦、伯父显,立谁不都一样,在有些李唐旧臣看来,甚至伯父显比父王旦更加合适; 毕竟,一,伯父显为兄、父王旦为弟;二,伯父显有着太宗相貌;三,伯父显仁厚善良,老好人一个;四,伯父显和武家铁杆势力没有深仇大恨;五,伯父显最起码高明正大当过几天皇帝;六,伯父显被废黜理由牵强,让人同情,所以,是有很多大臣支持伯父显为太子的! 当然,还有少部分支持父王旦的,譬如我师张说、夏官侍郎姚崇、凤阁舍人宋璟等父王旦的几位好友,他们深知父王旦表面上虽然炼丹修道、韬光养晦、与世无争,但为人深沉、颇有城府、每遇大事不糊涂,若能当政,必是一个难得的好皇帝,所以,当他们得了信儿,是纷纷跑来劝慰父王,让父王旦再争取一下! 七月二十七,下午,一场暴雨后,泥土腥味涤荡天地,风吹来了清凉,阳带来了温暖! 老倔头凤阁舍人宋璟火爆脾气最为急躁,刚得了消息,便叫着姚崇、张说,跑来了东宫,拉着父王旦的手就是一通絮叨! 瘦高个儿,抓着头,看着父王旦风淡云轻,不急不慢一口一口喝着茶,宋璟红瞪着眼,拍着桌子,一把夺过父王旦手中茶盅,急切道:“殿下呀,这都啥时候了,您还有这心思喝茶,您难道没听说,陛下要立庐陵王为太子了,啊?”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呀! 一袭淡青金线袍,懒散中透着闲逸,父王旦拿起一旁姚崇桌上茶盅,轻轻咂了一口,慵懒摆手道:“我听说了,可,那又如何?”那关他什么事儿? “呃,那又如何?”急得就要跳起来,宋璟是哭笑不得,瞧你这说的,“殿下,你哥要当太子了,你这个皇嗣都要被废黜了,你就没点儿危机感?” “呵!有那干什么?” 父王旦嗤笑,皇嗣位子……想到了许多,面上有着一丝痛苦,有些抽搐道:“在这位上,母皇和我疏远了,朝臣和我敌对了,两位爱妃永远离开我了,我也受尽了千百苦楚,孤零零,风雨飘摇,如履薄冰,不知何时坠落深渊!皇嗣位,帝王权……这就是个害人玩意儿,我要它干什么,它害的我还不够,离了它,我才能活得更好,我的儿女们才能更好成长,扔了它,祸患危机才能远离我而去,要想少一些危机,多一些安稳,只有——让母皇把我这皇嗣位废黜,而现在,正有这个时机,你说我反抗什么,还不赶紧抓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呃?”宋璟说不出话来了,也对,很对,完全对,从自我小家出发确实是这个理儿,可他不甘心呀,最后,有些无奈有些希冀道:“殿下,你真没那一点心思?”真没一点登临九五的心思? 父王旦坦然:“我的心思,不争天下,袖手山河,一卷古书,乐得逍遥!”这是他所求! “噗嗤!” 看看面色古怪红涨着脸怒到极点的宋璟,再看看那一脸无所谓的父王旦,张说乐抽了,噗嗤笑了,指着宋璟怪笑道:“呵呵,你看看,宋兄,我早说了,殿下他肯定不争这,他厌烦了,他早受罪受够了,你还不信,看看!” 对于这位睿智深沉而又乐得逍遥的皇嗣——父王旦,张说是知之甚深的! “哎!”宋璟只能徒然一声长叹! 回首往昔,略一沉思,张说再抬首看向父王旦,目中有着不掩饰求助,不是为己,淡淡道:“庐陵王,平庸无能,糊涂透顶,难当大任!” “他是我哥!” 眸中闪过一抹戏谑,父王旦同样平静,一字一顿,仅仅四字,便已足够,他是我哥,我不能、不会抢自己哥哥的太子位,其实,还有一点,谁当太子关我什么事儿,我乐得逍遥便足够! 姚崇低头,咬牙,释然,缓缓抬首道:“殿下,定下了!” “啪!啪!啪!哈哈哈哈……定下了,不要了,乐逍遥!” 父王旦啪啪拍手,欢快非常,倏地起身,一身轻松! 第六章 梦魇宋(求收藏鲜花,谢谢啦) 圣历元年八月三日上午,房陵庐陵王府,喜鹊闹枝头,驿卒报喜讯,皇奶奶诏书到,令庐陵王伯父显速回神都,幽居十四年,苦日子可算到头了,伯父显感激、泪流、狂笑,谢母皇圣恩,砰砰磕头,一夜疯狂! 第二天,伯父显,伯母韦氏,崇润、崇俊、崇福、崇茂我的四位堂兄弟,裹儿、仙慧、奴奴等我那六位堂姊妹(原本七个死了一个),一家十二口,乘着华贵马车,在侍卫护卫下,前呼后拥,浩浩荡荡,赶赴神都! 八月三日下午,掘土扬尘,一路奔腾,一乘灰篷马车飞驰入了洛阳城,进了梁王府,马车内,正是得了信儿快马加鞭赶回的梁王武三思! 一下马车,武三思冲着牵过缰绳迎接的管家武吉便道:“快,备饭,备好酒,一路没命赶,饿死本王了,本王先歇歇去,记着,待会找下武懿宗,让他傍晚来趟,悄悄来,别声张!” 夜,凉如水;星,灿如辉;黑色大幕罩下,万籁俱静;武三思书房,低低谈话声依稀! “二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行吧,呵呵,兄弟,我告你,二哥我还顺便去了一趟房陵呢?” “呃,房陵?那糊涂蛋子?……诶,二哥厉害!” “呵!交好了未来的皇帝,对咱武家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呀!” “嗯,再过四天,那糊涂蛋子就要回来了!只是,二哥叫我来?” “叫兄弟你,是想让你帮哥哥一个忙,帮哥哥对付现在东宫那李家小子,那小子可欠着咱武家多得多!” “怎么帮,二哥尽管说,只要能霍霍了那李家小子,兄弟我干啥都行?” “嗯,这样,你找三个信得过的手下,在那糊涂蛋子入神都前一天夜里,让他们去行刺,行刺成功了,那现在的庐陵王——不久的大周太子——将来的大唐皇帝——那糊涂蛋子李显就死了,那老姑母肯定要追查,追查也不外乎两种情况,一,你那三个手下有人被逮住了,那就让他们说,是受东宫那李家小子指派;二,要是没被逮住,李显死了,谁的利益最大,东宫他弟弟那李家小子呀,照样可以把矛头对准东宫!” “二哥,那要是没杀了呢?” “那还是两种情况,逮住和没逮住呀,对吧,兄弟,放心,只要你找的人可靠,东宫那李家小子就是不死也惹身骚!” “二哥,我懂了,肯定办好!” “呵呵!”武懿宗走了,武三思笑了,笑得邪邪,可靠,这天下真有那真正可靠之人吗? 八月七日,伯父显一行车队行到神都南郊龙门驿驻下,只待第二日文武百官迎接入城,这也变相承认其太子身份! 夜,墨黑,星月,稀,龙门驿,火烛通明,侍卫往来,交替巡逻! 刷!刷!刷! 疾如飞矢,轻若鸿雁,三道墨色身影轻飘飘飞入龙门驿,绕房入屋,穿梁过栋,趁着火烛阴影,疾奔向正中伯父显居舍,目标明确! “谁?”“噗!” 看着眼前三道黑影闪过,侍卫刚想叫喊,可,一柄明晃晃锃亮匕首早以一个刁钻角度狠狠灌入了其喉间,带出一道弧旋血线,血气蒸腾,侍卫身死! “刺客!” “快,快,快来人,抓刺客!” “风紧,扯呼!” “刷!刷!…”“锵!锵!…”“砰!砰!…”“噗!噗!…” 片刻,终了! 五道人影齐聚伯父显宿处,庐陵王伯父显、首辅阁老狄仁杰、夏官侍郎姚崇、凤阁舍人宋璟! 看着眼前有着太宗相貌的中年伟岸男子安然无恙,阁老狄仁杰心中不由一阵安慰,捋着花白胡须,关切道:“刚刚几个毛贼闯入,惊扰了王爷,请王爷赎罪!” 忍着心中惶恐,伯父显强自镇定道:“阁老何出此言,李显没那么娇贵,若不是阁老、几位大人在此,本王这条命就交代这儿了,本王这里谢过了,当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谁之过,而是赶紧查出这帮凶徒的幕后主使!”一朝腾龙得翻身,伯父显现在对自己性命可是爱护的紧呀! “是,王爷!” 狄仁杰应命,看看周围姚崇宋璟二人欲言又止模样,又看看伯父显,却不多说什么! “啊~,你们几位商议吧,本王累了,先去睡了!” 伯父显两方瞧瞧,人家明显不想让他知道什么,捂嘴打个哈欠,知趣回内舍歇息了,狄仁杰、姚崇、宋璟三人这才开始说刺客之事! 真是一场虚惊呀,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狄仁杰才长出一口气道:“哎,真险呀,多亏了元之你料事如神,提前让我拿咱们亲信精英侍卫替换了那些羽林卫,不然,正要让那些刺客胡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呀!” “阁老别夸我了!”眸中闪过精明,姚崇无奈摇头,“要是我真的料事如神,就直接派人去抓那几个小子了,哪能让他们闯到这里,胡闹一番后,还跑了两个!不过,刚刚庐陵王说得对,先审出幕后的人为关键,不然,东宫皇嗣那儿可就要倒霉了!” “难道皇嗣就不可能?”狄仁杰锐利目光死死盯着姚崇,想要从这精明家伙身上看出点儿什么! 狄仁杰是李唐旧臣代表,但,也是父王旦、伯父显两者间不偏不倚的中立派,不同于与父王旦交好的姚崇宋璟,既然皇奶奶选择了伯父显为接班人,他狄仁杰的一颗心便全放到了未来的大唐天子伯父显身上,伯父显一旦遇刺,最大的受益人很明显是父王旦,故此,他才说出如此言语! “呵呵!”一声苦笑,姚崇坦然盯着狄仁杰,一字一顿道:“皇嗣为人,阁老知晓,行刺之举,万万不能,这定是武家那头奸人嫁祸!”他的目光永远睿智。 嗯,对,皇嗣这人为人光明磊落,确实不可能行这种龌龊之举,又想到了当初自己与皇嗣谈话内容,阁老狄仁杰目光缓和下来,“我过激了,那说说吧,咱们三个谁来审那个刺客?”虽是说着,浑浊目光却看向了宋璟,姚崇亦复是。 指着自己,宋璟一副不解模样,“你们看我干什么?让我审?开玩笑!” “哈哈哈哈!” 狄仁杰、姚崇大笑,他们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凤阁舍人宋璟最厌恶的事便是犯罪,最厌恶的人便是犯人,交给他审问,无论什么罪孽,如何隐瞒,一切,须臾,清清楚楚! 三更天,监牢,审讯室。 “给我把他拖过来!”声音冷冷,宋璟面上前所未有的严肃与憎恶! “哗啷啷~哗啷啷~“ 听着铁链响动,一个披发健硕男子被两名狱卒拖了进来! 有些冷,宋璟笑着,“你叫刘明轩,戍卫东宫侍卫,武懿宗手下军士,对吧?” “嗯……”刘明轩嘴唇动动,正想开口解释,找个合理由头,把行刺伯父显这事儿栽给父王旦,可…… 宋璟摆摆手,招呼两名狱卒,“绑起来,先打三百鞭子,狠点儿,这种贼子,行刺逆举,死不足惜!” “你……”刘明轩无语,他妈自己惹谁了,一句话不说,这个老东西,上来就打! “哦,三百少了,四百!” “啪!啪!啪!…”一鞭鞭,皮鞭沾凉水,这两位狱卒大哥打得这叫个狠,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谁叫你这倒霉孩子半夜不安分,搞啥行刺,硬把你狱卒大爷折腾起来,不打你打谁! “呜!呜!呜!…”抹布塞住口,一声声闷哼,一阵阵抽搐,刘明轩干疼叫不出口! 许久,疼的快死过去的刘明轩被放下,如死狗般躺在地上,方步迈着,宋璟居高临下看着刘明轩,靴子踢踢其肩膀,“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背后主使,谁?” “东…东宫皇嗣李…李旦!” “好,不错,再打,八百,轻点儿,别打死了!” 脸上尽是一道道血红鞭痕,红肿着多高,刘明轩眼中流着泪,妈的,老子这是惹谁了?谁也打老子?不过,他要是早知道眼前这位是罪犯的梦魇——宋璟,估计早实话实话了,在宋璟面前说假话,那不是欠打找罪受吗? 又一阵啪啪啪! “来,拿瓢凉水,把他泼醒!” “哗!” “嗯~嗯~” 看着那只能发出轻微哼哼的刘明轩,宋璟依旧冷冷道:“我再问你,幕后主使,谁?” “左金吾…吾将军武…武懿宗!” 说完,刘明轩又直接昏了过去! “哈哈,这不就对了,来,再泼醒,把一切安排布置弄醒再让他睡!” 宋璟拍手笑了,刘明轩哭了,一切弄清,不过四更天!审问清楚,拿着供状,宋璟匆匆离去! 迎仙宫,长生殿,烛火通明,一夜不眠! 自从三更天自阁老狄仁杰那儿得知了龙门驿刺客刺杀伯父显,皇奶奶便屏退了前来玩闹的张氏兄弟,独坐龙床,婉儿捏肩,不睡不语,静等着宋璟审讯结果,到底是谁要刺杀她的显儿? 是东宫旦儿?旦儿这人有城府,一旦显儿死了,得利最大的便是旦儿!也不大可能,旦儿这人重情义,贵坦诚,不能行这兄弟自相残杀之举,还有,直接派刺客,不显得太白痴了吗?那还叫有城府? 那是谁?有人嫁祸?是谁?嫁祸了旦儿,杀了显儿,谁的利益最大,二郎?对,是他!真是他?不敢相信! 第七章 秋千荡(五千大章,收藏鲜花) 夜深了,一道身影,疾步前行,径直入宫,毫无阻拦,只两个小太监在前面小跑打灯引路,直入了长生殿,这人——正是凤阁舍人宋璟!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眸中闪过一抹狠辣,皇奶奶直接摆手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宋璟,朕问你,刺杀显儿,到底谁背后指使?”敢杀她儿子,真是活腻歪了! “经臣审问,刺客刘明轩交代,幕后指使为左金吾将军武懿宗!” “什么?武懿宗?”皇奶奶身子一震,面色大变,目光如锥,逼视宋璟,似要看出什么虚假,上官婉儿却早有预料般神色如常,轻轻捏着肩! 抬首,宋璟面色平静直视皇奶奶,声音坚定道:“不错,陛下,今夜刺杀之事,幕后指使为左金吾将军武懿宗,此事,臣愿以身家性命作保!” “哎!” 皇奶奶长叹一声,有着失落,深深的失望,她早明白,宋璟这样的耿直大臣是万不会弄虚作假,可是,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也许弄错了呢! 可现在,果然,先前的一切猜想得到证实,就是自己那天天身前背后“姑母”“姑母”巴巴叫着的好侄儿——武懿宗干的好事儿,而那傻不愣噔没头没脑的武懿宗能想到这嫁祸于人?当然不,肯定又是二郎那混小子躲在背后捣鬼……想到这儿,皇奶奶只感觉浑身无力! 她该怎么办?有人刺杀自己儿子,她担心,她心疼,若是旁人,她直接可以抄家灭族,可,那是她的本家侄儿,背后还牵扯到了二郎那个混蛋,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难道正像当年对待他们父辈那样,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 她……做不到,狠不下心! 要再年轻十年,依着她辣手雄心,可以毫不犹豫去做,放手去杀,可是现在,她立了自己的国——大周,有了自己的家——儿孙满堂,她,已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七旬老妪了,她现在,不求什么了,只求六郎五郎天天陪着她玩耍,好好享受该享受的,想见儿孙了,召来叙叙亲情,仅此而已! 总而言之,她老了,耳根子软了,不复当年的狠辣雄心了,她不想那样做了,把自己本家武家一脉再来个大清扫?那是结仇呀!算了吧,让他们好好安生,让自己也好好安生几天吧! 看着眼前这位坐拥九五的七旬老妪面上神色变化,察言观色,宋璟知道,这位女帝王的心思在飞转,可是,他不是那懂得妥协之人,忠贞耿直是他一辈子改不了的性子,既然陛下老人家下不了决心,他宋璟,就促使其下决心! 有着淡淡逼迫,声音不温不火,宋璟适时提点道:“陛下,依臣之见,刺杀庐陵王,这等天大事,绝非武懿宗一人所能为,在武懿宗背后,定还有其他策划密谋之人,这,是危机国运社稷的大案要案,臣以为,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当下,务必要毫不留情,一查到底!” 一查到底,皇奶奶嗤笑,你这老倔头、老古板、老混蛋,在你眼里,肯定是武家的全死光才好,到时,全是你旧唐遗臣,振臂一呼,大唐立复,不过,武家是朕的武家,天下是朕的天下,哪容你宋璟指指点点! 目中冷冽,盯着宋璟,皇奶奶沉声缓缓道:“朕的吩咐,你牢牢记着便是,若是违背你……呵呵!”你懂得,想死,你就犯! 高傲的头颅无奈低下,宋璟倾听恭顺模样,他不想死! “一,今夜刺客之事,不许再查,严格保密,不许声张。” “呃?什么?”宋璟兀地抬头,盯着黄奶奶,目中满是不甘,老祖宗诶,您不能这样呀,这样徇私枉法,包庇亲近,天理何在呀? 这个老东西,眉眼一横,皇奶奶逼视宋璟,诘问道:“你没听清?”不听话的、装聋作哑的、阳奉阴违的,那些人,在她身边,留着多余! “陛下,微臣听清了!”宋璟低头,一副认错模样! “二,让武懿宗把那两个跑了的刺客交出来!” “三,明个儿迎接显儿,告诉他武懿宗,他就不用去了!” “是,陛下!” 有些不甘,有些无奈,宋璟悻悻退下! 长生殿,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红烛明灭火苗噗噗! “宋璟这个老倔头,懿宗这个二傻子,二郎这个大混蛋,天天这么多事儿,天天妈妈来烦朕,和五郎六郎多玩一会儿的空儿的没有,累死朕了!妈妈的,睡会儿觉都睡不安稳!” 一番孩童似的抱怨,皇奶奶摇了摇头,又求助似地扭头看向了身后上官婉儿,拉过婉儿纤纤小手,“婉儿,帮朕理理,让朕清闲清闲!” “真的?陛下?不是说笑?” “当然,朕骗婉儿你干什么,朕真腻了!” “好吧,婉儿给陛下好好想想。” 上官婉儿一副乖乖深思状,她也看出了,这位震古烁今坐拥山河的女皇帝,真的已经老了,想安稳享受几天了,螓首轻抬,俏脸如花,白皙如脂,吹弹可破,“陛下,您身边的烦心事儿,也就宫里、朝上的,对吧?” “嗯……继续!” “宫里的,都是陛下亲近的,一些小宫女儿,看眼色小太监,哦……对,还有五郎、六郎,他们本身没有多大的权力,他们的职责,便是伺候好陛下,让陛下舒坦,所以,对这些人,让他们安守本分、别乱嚼舌根、别管的太乱就行,毕竟,他们都是陛下身边的亲信,一言一语,都会对陛下产生影响。” “呵呵,有趣儿,有趣儿,不错!” 皇奶奶笑了,她知道婉儿说的是五郎六郎那两个小玩意儿这些时日太过嚣张,让自己好好约束一下,不要太听那两个小家伙的鼓吹,不要让他们胡闹,可婉儿哪知道,自己这么大年纪了,有这么两个俊美的棒小伙儿天天陪自己玩儿,那是多难得的,自己哪忍心责难,再说,你婉儿对我的影响也不比五郎六郎小呀! “朝上的,多是一些政事,处理起来也繁琐,费工费力,陛下可以把他们交给那些忠于陛下的、有大才干的大臣,譬如阁老狄仁杰、魏元忠、徐有功、姚崇、宋璟等等,这些既有忠心又有胆魄的大臣,来全权处理!” 说着,婉儿嘟红润小嘴儿看向皇奶奶,一副得意模样,“这样,朝上的,宫里的,各行其是,互不干扰,陛下也有了自己个儿的清闲,陛下,是也不是?” “哈哈……你个小丫头,真个儿鬼机灵!” 揉了一把婉儿秀发……真顺滑,皇奶奶笑开了花,掰碎了,揉开了,一切清楚了,也就这么点事儿,也有清闲了,困了,也想睡了,也能睡着了……这夜,皇奶奶难得的做了个美梦! 八月八日,晨,文武百官列队,盛礼欢迎庐陵王伯父显归来,看着那依稀如曾祖父太宗文皇帝相貌的伯父显,许多心向李唐的大臣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大唐,还没有亡;看着百官出迎,众臣洒泪,想着幽居房陵十四载,真是一朝扬眉吐气得升龙呀,伯父显也是激动的挥手! “微臣恳请陛下,念在左金吾将军武懿宗多年任劳任怨、功在社稷的份上,饶其死罪,准许其去往边关,杀敌扬威,戴罪立功!”中午,盛大接风宴后,武三思率除武懿宗外所有武家子弟入宫,跪请皇奶奶开恩,饶恕武三思不赦之罪,让其戴罪立功! 皇奶奶有什么办法,她下不了狠心,也只能借坡下驴,只能变下脸来,装作恶狠狠教训道:“你们,都是武家的子孙,武家的好男儿,武家的未来,却在你们中出了这样的败类,发生了这样的丑事儿,武懿宗,好,好啊,甘作忤逆,刺杀兄长,败坏门庭,朕,昨日听了,还不敢相信,可,得到证实的那一刻,朕,真想,把他揪到祖宗太庙面前,一刀刀把他剐了,不忠不义,竟行这种畜生之事!” “不过,朕也想了,他武懿宗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哪来这么深的心机,不是你们中的某些人给他的、教他的……”说着,皇奶奶向前倾身,冷冽目光直直逼视着那跪在最前的武三思! 武三思也心虚害怕的埋下了头,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弄错了,闹大了,弄巧成拙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只希望自己那姑母老人家不要恼羞成怒为好,不过,他也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前面有个挡箭牌,也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凡是定要小心,明智保身为上! “哎!”失落,失望,皇奶奶深深一叹,“但是,朕不想查了,御史台也不会再追究,朕警告你们,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违者,杀!无!赦!”话语冰冷无情,武家子弟心中也是一阵恶寒! 伯父显回了神都,武懿宗去了边关,李唐旧臣心中欢喜,武家子弟收敛了许多,近一个月,平静无波! 然而,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无波无澜,死一般的寂静,扔进块儿石子,也激不起一丝水花! 很多人,都发现了其间的不寻常! 譬如,伯父显既然已经回到神都——大周帝国的政治中心,按理,应该马上册立其为太子,以免引起争议,可,皇奶奶不知什么原因,是对皇嗣父王旦的不舍,还是对庐陵王伯父显的不满,以至现在,迟迟没有册立太子! 于是,平静之下,很多人就议论了,嘎嘎嘎……一千只鸭子叫呀叫! 抱卷古书,求个逍遥,图个安逸,这是他所求,朝上一些细微变化,当然瞒不过如小猫般敏感警觉的父王旦,与伯父显几次碰面的尴尬也使他下了决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能在这皇嗣位上了,这是让火烤呀! 于是乎,九月四日、五日、六日,父王旦一连三天上疏皇奶奶,请求逊位与伯父显,可不知是考验还是试探,皇奶奶竟还是不予理睬,这…… 父王旦可就坐不住了,前些时龙门驿刺客行刺就把他——处于这个尴尬位置的皇嗣吓得够呛,还多亏的宋璟,要再出点事儿,那他可真就骑虎难下,自找不自在了,因此,为了日后那闲逸唱诗、论文饮茶,他豁出去了,他,要绝食,通过不吃不喝来表现他逊位伯父显的真诚! 七日第一天,皇奶奶没搭理他,小孩子闹着玩儿! 八日第二天,皇奶奶差人专门送来膳食,让他好好吃饭,别亏了身子,可,父王旦以彰显诚心,义正言辞拒绝了! 九日第三天,皇奶奶领着御医火急火燎来了,来探看晕厥的父王旦,指着父王旦鼻子大骂了一气又哭了一气的皇奶奶,终于答应了,你不想当就别当了! 六日后,圣历元年九月十五,父王旦逊位,举行隆重典礼,册立伯父显为大周太子,入驻东宫,大赦天下,父王旦与我们哥几个另开府第——积善坊,父王旦终于不是太子了,终于清闲了,终于可以乐得逍遥了! 圣历元年九月二十一日,伯父显册立为太子第六天,塞北战争的狼烟在突厥首领牙帐中,默啜可汗的一句“大地与天空的主人、青草牛羊与牧民的守护者——我伟大的默啜,本汗的爱女岂能嫁给阿武的那几个不成器侄儿,要嫁也得嫁给天可汗——当年太宗文皇帝的嫡系子孙!”话语中高高燃起,狼烟冲天…… 喊着支持李唐伯父显、父王旦突厥骑兵倾城掠地烧杀抢掠的今天,皇奶奶册封伯父显为征伐突厥河北军大元帅、阁老狄仁杰为副元帅,出征塞北,驱逐突厥,收复山河! 在智囊狄仁杰辅佐下,不多时功夫,伯父显大获全胜,凯旋而归,而伯父显的声望也如日中天! 圣历二年(夏历十一月)正月初八日,父王旦被封相王;腊月二十五日,伯父显赐武姓;二月二十五日,皇奶奶令伯父显、父王旦、姑母太平、武三思、武攸暨、武攸宁及李武两大家族一众子侄受封人员汇聚明堂,祭拜天地,一齐宣誓:团结一致,同心同德,永保社稷!誓言撰于铁卷,置于明堂高阁。 一句口头誓言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用,但是伯父显的太子位明显已不可动摇,李唐旧臣称心了,武家子弟“刺客事件”弄得灰头土脸,安分了,武三思太子梦破灭了,这个时下,他也只能静观待机,潜伏了! 于是乎,出现了皇奶奶所期望的短暂平静! 又是一年端午日,艾叶菖蒲粽子香! 五月的天气,火热的太阳,宫中的花圃,摇摆的秋千,俊俏的男孩儿,漂亮的女孩儿,青春的情愫萌动,点点燃烧火热,点燃怀春男女的心! “好玩儿,好玩儿,崇训哥,快推呀!” “好,裹儿,抓稳了啊,哥哥我推了,走~着!” “嗯~,快,快,崇训哥,刚刚你没吃呀,使劲儿呀,就差一点儿,我就能看到外面了!” “好,好,裹儿,走~着!” “啪!啪!啪!…好,好,我看见了……哎~,那个老太监真丑,比崇训哥你丑多了!” “裹儿,你别拿哥哥我和那老太监比,好不?” “呃…哦,崇训哥,快推快推,好好保持啊,好玩儿,真好玩儿!” 绿裤绿衫,少女芳华,秀发如瀑,根根顺滑,娇颜如玉,吹弹可破,乌亮大眼,扑闪扑闪,琼鼻挺翘,红唇润泽,玉颈修长,酥胸鼓鼓…… 娇声欢叫着,可爱小脑袋晃着,纤纤小手抓着秋千绳索,两只小脚来回晃着,白皙玉颈向前探伸着,努力看向远方,想着好玩玩意儿,沉浸荡漾在秋千的欢乐里,小嘴儿不知主咧着笑着,一笑倾国倾城,艳冠天下! 小女及笄年,清水出芙蓉——安乐公主李裹儿! 挺拔身材,俊秀相貌,卖力哄着逗着,高阳王武崇训声音中有着未脱稚气,两只大手一次次不知疲倦的使劲推着秋千晃动着,臂膀酸痛,汗水自额角淌下都浑然不觉,嘴角仍挂着憨憨沉迷笑意…… 眸子一眨不眨盯着眼前这未沾染一丝尘世俗垢的清纯少女——李裹儿,眼中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如此佳人,绝世红颜,仅仅一眼,让人着迷,让人沉醉,让人爱恋,让人想要拥有,让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眸中不复往日与宫女嬉笑苟且时的淫邪,武崇训痴痴看着,他第一次发觉,在看上这个女孩儿的第一眼,他便深深爱上了这个出尘女孩儿——李裹儿! 许久许久以前,一颗小小的种子埋藏武崇训在心田,他等待了多少时日,好多时,他期待它的蜕变,这一日,它发芽了,两颗嫩芽上写着——裹儿! 爱,是双方,又是一方;爱,是付出,不求回报;爱,很博大,又很狭隘;爱,一旦发生,便如火山喷发,瀚海汹涌,轰轰烈烈,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年,久视元年五月,伯父显爱女堂妹永泰公主仙惠下嫁魏王武延基(武承嗣长子),堂妹安乐公主李裹儿以三月身孕下嫁高阳王武崇训(武三思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