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赢家》 第001章 “我是赢家” 直到坐在位于28楼的游戏预备室里,24岁的钱乐乐还是有种如坠云里雾里的感觉。 作为第9876个报名者,参加国内最大的网游研发运营公司——路创集团全息网游“我是赢家”的公测海选,居然幸运地成为9位玩家中的一位!要知道,她压根儿没有接触过全息网游,这次报名,只不过是为了那高达100000元的赢家奖金而来。 她想去纽约,参观某位摄影师于今年圣诞节在纽约国家艺术馆举行的个人影展。于是两年来省吃俭用,就在她盘算着已经存够三万块,足够来个纽约双飞七日游,外加带些礼品孝敬爸妈和七大姑八大姨时,家里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她妈妈方秀清贪图投资担保公司利息高,把多年的积蓄——当然,也包括替乐乐保管的三万块——都放在那里。结果,公司老板卷款跑了。 原本近在咫尺的纽约,远在天边了。钱乐乐也一夜间从一个腰缠三万的都市女白领,沦为身无半分积蓄的“地铁狗”。她的名字是像一只小狗,她又黑又圆的眼睛也像一只小狗,她目前也是一只“单亲狗”——啊呸呸,“单身狗”,但是,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的纽约啊! 所以,哪怕是只菜鸟,只要入选,就要抱着“赢”的态度。反正,“我是赢家”的宣传文案是这么说的——你不用懂兵法,你不用懂射击,你不用懂宫斗,你不用懂造城,你甚至不用懂网游,你只要会生活!“我是赢家”,你就是赢家! “欢迎2号玩家钱乐乐!”一个一丝不苟的声音,把她天花乱坠的回忆中拉回来。这个声音属于她的本场比赛经纪人——anne,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盘发女子:“请把您的玩家墨镜摘下来,交给我。” 每一个玩家进入路创大厦时,都被要求戴上一副超大的墨镜,乐乐本以为是拿来扮酷的,戴上才知道,原来是为了保密,因为戴上墨镜后,经过路创的全息研发组时,眼前黑白一片,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不过也不难理解,全息技术是网游界的发展趋势,路创历经十年才研发成功,当然要保密到家。 乐乐顺从地把墨镜摘下来,交给收好墨镜,拿出一摞文档。 “游戏正式开始在9点整,目前是8点,有1个小时的游戏准备时间。第一步,确认玩家心愿。2号玩家,根据您在报名时的描述,系统认为,您的游戏心愿是体验改变,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这点,您认同吗?请不要用点头或者摇头,请答是或者不是。” 乐乐躺在游戏椅上,想了想,说“是”,因为她在报名时,的确是这么说的。 “第二步,宣读游戏规则。宣读时,请不要打断我。宣读后,有30分钟自由提问时间。” 恩,决定成败的游戏规则!乐乐屏息凝神。 “现实中一个小时,等于游戏世界一年,游戏总时长三个小时/三年。九位玩家每人得到一点幸运值,50点生命值,一个残缺的‘赢‘字纹身和一个随着玩家生命值出现的过关金手指。金手指会告诉玩家的过关任务。最先完成任务的玩家,是赢家。游戏时间内,如果没有玩家完成任务,生命值最高的玩家胜出,成为赢家。同时,玩家也可以通过识破玩家淘汰对手。每当月圆之夜,在望月楼,于手心处写下被识破玩家的名字,写对了,被识破的玩家出局,若被识破玩家的纹身与之不同,还可以获得该玩家的幸运值。写错了,出局,幸运值可以根据玩家意愿进行转赠。宣读完毕,开始提问。” 等——等等,这就说完了?信息量太大了!乐乐的脑袋乱成一团浆糊。 冷静。 乐乐做了一个深呼吸,仔细回忆起anne的话,打算像考试时做阅读理解那样逐句分析。 “也就是说,我们得在游戏场景里玩三年?”这是针对第一句话的。 “不一定。第一,玩家如果被识破,或者玩家错误地将npc指认为玩家,就会被淘汰,无法继续比赛。第二,玩家不进行与游戏有关的活动,生命值会逐渐减弱,生命值为零时,系统默认人物死亡,视为玩家放弃比赛。” “有没有第三种情况,玩家自杀?”乐乐突发奇想。虽然她认为不太可能,万里挑一的参赛资格,谁会选择主动放弃? “路创认为,自杀不是一种值得鼓励的行为,因此,在本场比赛中,玩家是不能自杀的。” 乐乐表示认同,即使在游戏里,也有基本的价值观。 “一共有九位玩家吗?” 看了一眼手中资料,确认:“对,一共有九位玩家。” 这么说,她的对手有八个人。“我获得的一点幸运值是什么?” “运气。” “好运?” 笑了:“你说呢?” 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这个发现令乐乐有些走神。躺在游戏椅上,抬眼处就是anne的脸,透过anne的黑框眼镜,可以隐约看见她上了淡妆的眉眼取下眼镜后,一定是个美女,乐乐心想。 “既然是幸运值,当然是好运。”anne笑完,补充道。 不知道其他玩家获得的幸运值是什么?她继续发问:“残缺的‘赢‘字纹身是什么意思?” “三个玩家的纹身是‘月‘,三个玩家的是‘贝‘,三个玩家的是‘凡‘,你的是——‘凡‘。” “纹在哪里?”肯定是个隐秘的地方,乐乐不由垂眼看了看自己不大不小的胸部。 道:“腰后。不过并不是真的纹在身体上,只是在场景里可以看见而已。” “生命值达到多少点时,金手指会出现?” “100。” “如何获得更多的生命值?” “系统根据玩家心愿设定,需要玩家在游戏中揣摩。” “揣摩?也就是说,要想获得比赛的胜利,其实是需要分两步走的:第一,找到增加生命值的方法;第二,获得金手指后,完成任务。” 目露赞许:“你分析得很对。” “玩家识破玩家是什么意思?” “在‘我是赢家‘里,玩家和npc是真假难辨的,无法依靠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这些感官区分出来,只有靠玩家的智慧。” 乐乐仍不解。 继续解释:“一个人无论怎么伪装,都会在他的言行举止中,多少留下属于他的那个时代的痕迹。因此,生活在古镇中的npc,和生活在现代社会的玩家,就算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区别,但是,只要你足够细心,就能发现破绽,同时,只要你足够小心,也能在保证自己不被识破的情况下,识破其他玩家。” “抓卧底?!”乐乐脱口而出,她似乎开窍了,这应该就是“我是赢家”规则的精髓所在——保全自己,识破对手。她原先以为,“我是赢家”的场景设置为一座古镇,就是把几位玩家集中到中国古代生活,不过是一场穿越网游。现在才明白,如果她像穿越小说里的女主那样,拿现代的学问或者技能去卖弄,就等于作死。可是转而一想,又觉得用“抓卧底”一词来形容不对,因为:“我——也是卧底!” 点头:“是这个意思,看来,你完全懂了。” 幸运值神马的,规则里说得很清楚。“最后一个问题,只有在望月楼才能淘汰玩家吗?” “对,望月楼既是古镇的中心,也是游戏场景与全息系统的空间、时间坐标交点。古镇有个习俗,每到月圆之夜,从戌时到子时(晚上7点到12点),百姓自发去望月楼乞月求福,因此,这个时间,玩家淘汰玩家最合适不过,当然,也只有在望月楼写下被淘汰玩家的名字,才能被系统感知。好了,我们进行第三步,人物外形设定。当然,如果你还有关于游戏规则的疑问,可以随时提出。” 片刻,乐乐眼前出现三位年轻女子身着古代服饰的全身像。 “2号玩家,本次比赛里人物设定为20岁的私塾先生之女乐晴天。人物设定由系统默认,玩家不能修改,但是外貌可以根据玩家意愿调整。先选择身形和身高,一次出现三组人物,我依次翻页……” 耳朵里听着anne的介绍,眼睛里看着不同类型的女子,乐乐的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一座虚拟的古镇,隐藏在万千npc中、互不相识的玩家,而且这些玩家在进入游戏前还都精心修饰过,这个游戏,要怎么玩?其实,无论她选择什么样的外貌,对比赛的输赢,影响都不大,因为,仅仅凭借外貌,根本无法识破玩家。何况,她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样子。 “anne。” 应声停下:“这个吗?” “不,我是说,可不可以按照我本来的样子设定?” 惊奇:“不做修饰?” 乐乐解释道:“我这个身形和相貌,本来就是非常普通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丑,何况又要穿上古代的服饰,挽起古代的发髻,所以,不会有其他玩家认出我,修饰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迟疑片刻:“ok。” 不一会儿,乐乐眼前出现一个上穿丁香直领对襟窄袖短衣、下穿雪青刺绣腊梅留仙裙、头梳双丫髻的钱乐乐! 乐乐噗呲一声笑出来:“好丑的色彩搭配!”光看脸和发髻,还是顺眼的。只是上身浅紫、下身紫蓝,外加裙摆处的点点黄色腊梅花,什么鬼? 的脸以不以察觉的速度红了红,然后干咳一声:“系统随机的搭配,如果不喜欢,可以进入游戏后自行更换,场景中设有不少丝绸庄、裁衣铺。” 呵,“好!”乐乐对此不太在意。 松口气,看一眼手表,说:“看来我们沟通得很顺利,时间还早,最后,请戴上头盔!” (作者的强迫症又犯了,嘿嘿,大修大改。如果您看着还行,麻烦先收藏、推荐*v*) 第002章 初来乍到 头盔?传说中价值十万的头盔?乐乐睁大眼睛。 只是当看到头盔时,乐乐大失所望,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和一般骑行头盔没什么两样。 似乎早就料到乐乐的反应,不以为意,将头盔戴在乐乐头上。 乐乐感觉到头盔的份量,想说“有点重”,谁知一开口却是:“古镇四季如春,因为地处国之中心,得名中原……” 乐乐大惊,急忙用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anne。她中邪了?! 偏了偏头:“还会认为这个头盔普通吗?” 头盔能控制她的大脑和嘴巴?乐乐刚想问是怎么回事,谁知一开口又是:“中原古镇南北走向两百里,东西走向一百里,两条城中河——永安河、济世河,两座内河桥——永安桥、济世桥贯穿南北将古镇自然分成三个街区……” 笑起来,抬手在头盔上拍了一下,乐乐安静了。 “路创的全息头盔,不仅能够实现全息的功能,还有信息植入的功能。本次比赛的场景——中原古镇,无论对于npc,还是玩家来说,都是日常生活的场景,因此,我们提前将古镇的信息,和基本生活常识,比如统一度量衡、统一使用简体字和普通话之类的——也就是npc初生时系统自带的内容——输入头盔,玩家只要戴上头盔,这些信息、常识就会自动植入玩家大脑。” 乐乐倒抽一口凉气,一方面是为路创的高科技,另一方面是为比赛,这样一来,要想从npc中把玩家挑出来,更难了! 乐乐不再多说,心里想着游戏规则,脑子里过着古镇的风土人情,与anne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等待比赛开始。 九点整抓住乐乐一只手,沉声说:“比赛开始了!”话音刚落,预备室瞬间漆黑一片,黑暗中一束强光刺来,乐乐不由闭上了眼睛。待强光消失,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所古色古香的民居中。 ****** 小心地拿着钱乐乐戴过的墨镜,快步走出预备室,向监控室走去。 在路上,遇到同样行色匆匆的6号玩家经纪人tina。 tina脸色不好。 “怎么了?”anne没有放慢脚步,随口问道。 “6号真是一个难搞女皇啊。”tina忍不住吐苦水:“修饰人物样貌时,从身高到身形,从眉毛到嘴巴,样样都要完全按照她的意思来,不能有一丝偏差,我的眼睛都快看花了,还没有选中令她满意的样子。” 笑道:“她的玩家心愿是什么?” “失而复得。你那边怎么样?” “2号还好,和她的玩家测试性格一样,善良、聪明、认真。” 二人说话间,就到了监控室。监控室里密密麻麻全是各种电脑和仪器,路建起和研发组的几个工程师正在工作。 “路总,这是2号玩家和6号玩家的墨镜。” 路建起一动不动,眼睛紧盯着屏幕。 工程师张阳赶紧站起来,接过两只墨镜:“你们回去吧,仔细看守玩家,一旦出现任何体征不正常的状态,马上报告,知道吗?” 瞄了眼路建起,和tina一起说声“知道了”,回到各自预备室。 张阳从两只墨镜的镜腿处分别取下一枚极小的芯片,放到仪器上分析。 片刻,有了结果。 “路总,由芯片感知的玩家体温变化可知,2号玩家在经过全息研发组时,有过情绪波动,6号则没有。” 路建起“嗯”了一声,仍旧头也不抬:“重点排查2号、4号和7号,相信先锋科技安插的眼线,就在这三个玩家之中。时间不多,只有三个小时,一定要快。” “是。” 在传统网游市场,先锋科技一直是路创集团的死对头,但是,在全息领域,先锋探索多年,仍旧没有突破。这次,路创举行“我是赢家”全息网游公测比赛,比赛前夜,路建起听说先锋安插的眼线混入玩家行列,这时,再要重新选择一批玩家,时间上来不及,于是,他想到利用墨镜。表面上看,墨镜是起到保证玩家之间互不相识,和保护路创*的作用,实质上,墨镜里的芯片,可以测量出人体瞬间微弱的体温变化。路建起相信,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眼线存在,那么,当他或她经过全息研发组的刹那,会或多或少生出失望的情绪。果然,通过分析芯片数据,范围缩小至三个玩家身上。 张阳正要再回到座位上,想起一件事。 “路、路总。”其实说也不可以,不说也可以,张阳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辰少爷自己选了一个幸运值。” 路建起这才抬起头来:“选了什么?” “美貌。” 旁边的几个工程师听闻,忍不住笑起来,辰少爷还需要美貌? “在玩家自由修改样貌的环节里,其实已经算是把美丑的选择权交给玩家了,除了赋予其他8位玩家的8项幸运值之外,系统里还有不少能够帮助玩家过关的幸运值,辰少爷偏偏选择了美貌,这——” 路建起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挥挥手:“随他去吧。” 张阳不再多说,重新投入忙碌的状态。 路建起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他当然明白那个死小子为什么会选择美貌。那小子这样做,摆明就是告诉所有人,他路大少爷来参加比赛,对输赢不感兴趣,也就是说,他对这个游戏根本就是嗤之以鼻。唉,不屑就不屑吧,反正他父子俩就没有对付过,从来都是针尖对麦芒,谁也改变不了谁!只是,当他看到那小子的玩家心愿时,他的眼角还是湿润了。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人生,有过离别,有过争执,千苍百孔后,还是血浓于水。或许,他设计这款游戏的初衷,就是为了弥补现实中的遗憾。但愿这次,那小子能懂…… ****** 钱乐乐,哦,现在是乐晴天睁开眼,一所布置简洁的古朴民居印入眼帘。 清晨,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透过十字格纹框窗桕洒在青石地板上,形成微弱的光晕。还算白净的墙壁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装饰或挂件。白色帐幔下一张高足床,高足床旁边是一张木制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把椭圆铜镜、一个水仙阳纹脂粉盒,与梳妆台对立的是一把略显削薄的巾架,一阵风起,白色的布巾轻轻摆动。房屋正中有一套四角原木纹桌椅,桌子上摆放着一件石青瓷器茶具,一壶一杯。一切都显得那么——普通。唯一能够引人注目的,或者说,与整间房格格不入的是,一床赤金刺绣云罗锦被整齐地铺在床面。 晴天坐在坚实的高足床边,只手抚摸锦被上的“竹梅双喜”,凹凸的丝线摩挲手掌,带来真实的触感。看样子,这就是她在游戏里的“家”了。 晴天再次将四周环视一番,不禁纳闷。虽然她的身份是私塾先生之女,非大户人家,但仅就这间闺房而言,仍然是过于简单了些。难道是古镇崇尚简朴风?可是,云罗锦又该怎么解释?瞧那质地、作工、刺绣、图案,别说在古代,就是以现代的眼光来看,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一声粗犷的喊声——应该是吼声窜进耳朵里。 “晴天!” 晴天顿时觉得头上的屋顶晃了两晃,还没回过神,一名男子推门而入。 “叮,乐若安,24岁,乐晴天的哥哥。”系统提示音在晴天耳边响起。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哪位工程师起的名字?太矫情了!晴天刚在心里吐完槽,就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个“哥哥”到底是个npc还是个玩家啊? 乐若安身长近6尺,体格健硕,双目炯炯,上身着藏青短襦,下身着玄青长裤,裤脚挽起在脚踝附近,脚穿一双草鞋,头发束起一个发髻,连巾帕也没有戴。此时他肩扛一把满是泥泞的榔头,整个劳工的模样。 晴天坐在床边,看看乐若安,又看看自己,脑子里飞快地转动——是,还是不是啊?你看乐若安的眼睛、鼻子、嘴巴、下巴,甚至几根不安份地从鼻孔里向外探头的鼻毛,和下巴处杂乱无章的胡渣——哪一处是假的?哪一处是真的? 真假难分啊!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吐起槽来,设计游戏规则的工程师一定是个强迫症患者,因为这个“识破玩家”的规则,本身就会把玩家逼得如疑人偷斧里的主人一样,看见谁都像偷了他家斧子的小偷。最惨的是,你还不能轻易试探,比如飙句英文,如果对方是个npc还好说,就当你在胡言乱语了呗,如果对方真的是玩家,怎么办?对方先是装作听不懂,然后偷偷溜去望月楼,写下你的名字,淘汰你。弄巧成拙,是这个意思吧。 第003章 父子有别 “晴天!”乐若安看见晴天一动不动,瞪起眼睛,一个跨步已来到她面前:“是不是不舒服?” 一张长相颇为粗糙的脸,突然放大在晴天眼前,晴天不由向后缩了一缩。 可是,她总不能如惊弓之鸟一般在古镇里生活吧,还得三年呢。既然是角色扮演类网游,唯一的出路,应该就是好好扮演“乐晴天”这个角色。只要她没有先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有机会获得金手指,识破其他的玩家。想到这,晴天干咳一声,正要开口,乐若安又说话了。 “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会儿又凑得很近,直把晴天震得脑壳嗡嗡直叫。 “不是,哥,我刚睡醒,正坐在床边迷瞪呢。”晴天站起来,侧身绕过乐若安,可能是作贼心虚,她背过去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温热的水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有股甘甜的味道,好水!好逼真! “迷瞪完了吗?完了就跟我走!”乐若安又是一个跨步,已经一只脚迈出门槛。 “去——哪儿?”晴天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 “去爹的私塾啊!你忘了?前几天来了场大风雨,把私塾的屋顶掀翻了一个口子,今个儿放晴,我兄妹俩约好去修补的。” “哦,好,这样重要的事怎么会忘?都说是在迷瞪了。”约好的事不去做,肯定会让对方起疑。晴天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向门外走去。还没有走出门槛,她想起什么,转身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上身浅紫下身蓝紫外加裙摆处的点点黄色腊梅花,实物看起来,比在预备室看到的图片还要难看几分! “你又怎么了?”乐若安不满意了。 晴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想换身衣裳,哥先出去。” “麻烦!”乐若安嘟囔一句,乖乖地走出去,不忘把房门带上。 晴天打开衣柜,一看,懵了,衣柜是全是绛紫、紫檀、栗色、青莲、黛紫……什么意思?用现代的颜色标准来说,就是紫色偏暗灰、紫色偏枣红、紫色偏大红、紫色偏天蓝、紫色偏亮灰。这样老气横秋的颜色,让她一个小姑娘怎么穿在身上?真是一个令人不悦的bug! 晴天踌躇片刻,只好矮子里挑将军,选了一条黛紫素色直裙,搭配上身的丁香短衣,虽然也不好看,但总算把人显得修长了些。 不敢再耽误,她走出房外,跟着乐若安一路小跑来到乐家私塾。 乐家私塾离乐家不远,只隔了一个街角。尚未看见私塾,就听到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晴天笑了,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哪种场景,读书都被认为是出人头地的不二选择。 私塾并不大,甚至没有大门,只有一落简单的阳雕影壁作为遮挡。绕过影壁,私塾尽收眼底,三柱两间,稀稀拉拉坐着二十多个黄口小儿,跟着一个白发老者摇头晃脑地念《神童诗》。 他是我“爹”?晴天走近,打量白发老者。束发扎一件青色巾子,青色交领长袍,青色长裤,玄色靴履,整体装扮虽然简朴,但不失威严。晴天不由看了一眼身旁邋里邋遢的乐若安,他是他“爹”? 白发老者看见二人,示意学童抄写,然后双手背后,迎出来。 “叮,乐笠翁,50岁,乐若安和乐晴天的父亲。”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爹!”还未站定,乐若安问道:“要补哪里?” 乐笠翁轻声喝斥:“来晚了还要大声嚷嚷!口子在东南角,你兄妹二人动作时轻点儿,莫要扰了孩子读书。” 乐若安缩了缩脖子,刚想向东南角走去,又退回来:“爹,活儿不小,午饭怎么办?” 乐笠翁面露愠色:“放心好了,饭菜已备好。” 乐若安嘿嘿一笑,干活去了。 其后的晴天一时拘促,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叫乐笠翁一声“爹爹”。她在现实中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所以,系统给她一个“哥哥”,她也无所谓,在她的想像里,“哥哥”应该就是一起吃住的学长吧。可是“父亲”不一样,面对着这个陌生的老人,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钱建国平时精打细算的模样。还好,古镇里是叫“爹爹”,要是叫“爸爸”,她真叫不出口。 “老大不小的人了,毛病比胡子还多!”乐笠翁看着乐若安的背影,发出一声轻叹。 这声轻叹刚好为尴尬的晴天解了围,晴天接过话头儿:“爹爹莫要怪责哥哥,是晴天今晨起迟了,才拖累哥哥迟到的。” 乐笠翁转过头,面上一扫方才的忧郁,笑道:“看来若安没白疼你,知道替他担责了。若安的脾性,爹爹太清楚了,粗俗、邋遢、散漫、贪吃,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对你这个妹妹还算上心。前几日是你双十生辰,他瞒着咱父女俩,去码头做了半年的搬工,买来一件云罗锦被送你,实在难得。” 云罗锦是这么来的!晴天想起既邋遢又粗俗的乐若安,鼻头酸了,原来“哥哥”不仅是会一起吃住的学长,还是会为“妹妹”生辰煞费苦心的学长。 乐笠翁接着说:“你们的娘亲去世得早,爹爹一直担心,照顾不好你兄妹二人,这下看到你二人能互相体恤,爹爹很欣慰。” 晴天乖巧答道:“爹爹,我与哥哥会好好相处的。” 乐笠翁点头:“有你这句话,爹爹就放心了。若安一个人,你去帮手。” 晴天应声离去,乐笠翁返回私塾,孩童们此起伏伏的读书声再次响起。 口子不小,乐若安爬上爬下,修修补补,晴天本来以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就是递送工具之类的。谁知干了才知道,乐若安除了乐笠翁说的那些个毛病外,还有一个——健忘。前一秒刚把锤子递给他,被他随手放在横梁上,下一秒就嚷嚷开:“晴天,把锤子拿过来!”所以,整个过程,晴天被折腾得够呛。不过了,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她刚刚才被云罗锦感动,这会儿就是有气也只好忍着。 正午,挑夫送来两桶米饭,一笼荤菜,一笼素菜,一盘酱菜,就着几张课桌拼成一张饭桌。晴天还没听到动静,屋顶上的乐若安说闻到饭香了,二话不说,放下榔头就爬下来,随意拿衣角抹了把脸,向饭桌走去。 乐笠翁忙着招呼孩童吃饭,见乐若安火急火燎地走来,气不打一处来:“一看见吃的,就跟没了魂儿似的!去,先把屋顶补好了再来!” 乐若安伸出去拿饭勺的手,被乐笠翁喝斥得停在半空,不进不退,脸涨得通红。 “爹,不如让哥哥吃完饭再忙吧,都干一上午了。”随后而来的晴天识相地帮乐笠翁给孩童盛饭,好言调解。 “不行,补好了再来!每次都是干活干最慢,吃饭跑最快!这次非得别别你这个毛病!”乐笠翁厉声厉色。 乐若安一边挠头,一边向后退,嘴里嘟囔着:“早干晚干都是干,又不是不干,去就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孩儿,说出去孩儿怎么寻媳妇儿,孩儿寻不着媳妇儿,爹爹就抱不着孙儿……” “还不快去!”乐笠翁跺脚。 乐若安缩缩脖子,深情地望了饭桶一眼,转身走开。 晴天惊讶于乐笠翁从慈父到严父的变脸速度,看来,要想在这个“家”待得舒服点儿,乖巧才是上策啊!她不敢再多言,低头默默吃饭。 不一会儿,乐家父女和孩童午饭完毕,乐笠翁打发孩童去私塾午休,收拾饭桌的晴天看见还剩一桶原封未动的米饭,正要问怎么处置,乐若安又来了。 “爹,屋顶补好了!”乐若安笑得很憨厚,好象根本没有之前的小插曲。 “真的?这么快?”乐笠翁不相信。 “真的,其实刚才也就差一点儿,饿坏了。”乐若安夸张地揉着肚子。 乐笠翁无奈地摇头:“那——过去吃吧,都给你留着呢。” 留着呢?晴天看着那桶冒尖的米饭,下巴快掉下来。她、乐笠翁和二十多个十岁的孩子,一共才吃了一桶米,乐若安一个人,就要吃一桶米? “晴天,哥哥我怎么总觉得你今天呆呆的,该不会还在迷瞪吧,哈哈,从早上迷瞪到中午。”乐若安被自己的幽默感逗乐了,手拿饭勺挥舞在空中。 晴天心里一激灵,对了,这是一场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手识破的淘汰赛,在对方身份未明的情况下,如果她迟迟进入不了状态,最先被识破的人,就是她自己。晴天提起心气,佯装生气,伸手去抢乐若安手里的饭勺:“你才迷瞪呢,天天吃那么多。来,我给哥添饭。” 第004章 有座古镇 乐若安满不在乎地推开晴天,直接用饭勺插进饭桶里,舀起一勺米饭就往嘴里塞:“唔,唔,还添什么饭,麻烦,直接用勺吃了,不吃多一点儿哪有力气干活儿——” “知道了,哥哥快吃吧,要不饭凉了。”晴天索性坐到乐若安对面,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把这桶米饭吃光。 “唔唔,边吃边聊,哥哥吃饭可以没有菜,怎能没话?唔,哥哥多干点儿,就能娶个好媳妇儿,也能为妹子寻个好婆家,唔——” 晴天眼见饭桶里的米饭越来越少,突然明白一件事。怪不得乐家清贫如此,原来全是这个乐若安吃穷的啊!按照乐笠翁所言,乐若安肯定是个没什么正经活儿干的劳闲工,乐家全靠乐笠翁当私塾先生才有稳定的收入,一家三口,吃穿用度,再加上这只超级大饭桶,能顾住温饱,算是不错了。 “呃——吃完了。”乐若安打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放下饭桶。 晴天虽然已经听见饭勺撞击饭桶发出“咚”的一声,仍不免好奇地探头望去,乖乖,真的吃了个精光! 就在乐若安还要再打一个饱嗝时,私塾方向传来孩童的尖叫声。 晴天来不及收拾饭桶,和若安跑到私塾,一看,两人傻眼了。 一个名叫李文忠的孩子倒在私塾的东南角,后背压着几块从屋顶上掉落的黑陶瓦。孩子显然被吓坏了,脸色发青,唇色发白,蜷着身体,打着哆嗦。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向一脸铁青的乐笠翁描述事情经过。 “李文忠说要躲猫猫,躲到这个角落来。” “我们听见响声,就已经看见他倒在地上了。” “先生,李文忠会不会死啊?” 乐笠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做私塾先生多年,一向以小心谨慎闻名,哪里出过这样的事故?如今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孩子,下一刻就倒在地上,他是既心疼又害怕。 乐若安显然也被吓坏了,大掌拍着李文忠的小脸,嘴里胡言乱语:“李文忠,莫要装蒜,吓煞个人,快快醒来——哎呀!” 气急的乐笠翁见始作俑者还在说些不着调儿的话,拿起手中戒尺,向乐若安肩头打去,边打边骂:“不长进的东西,让你干完再吃饭,你就敷衍了事!都闹出人命了,还不知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乐笠翁今天就是断子绝孙,也要把你小子给打死!” 乐若安自知理亏,不敢还嘴,只得一边喊着“救命”,一边躲着如雨点般落下的戒尺。 说实话,晴天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第一感觉就是——至于吗?不过就是玩一场游戏,不论这父子二人到底是npc还是玩家,要死要活的,至于吗?再加上乐若安那庞大的体格,这会儿却像做错事的三岁小孩一般,被父亲大人打得抱头鼠窜,场面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当然,她没有笑出来,因为她扮演的角色,这个时候笑出来,绝对是不符合情理的,于是她蹲下来,假意抚摸李文忠的额头。 小孩儿虽然被吓到了,意识还是有的,当他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在安抚自己时,“哇”地哭出来:“疼,疼,晴天姐姐,疼……” 小孩子委屈的哭声里听不见一丝伪装,晴天的心一下被揪起来。他是真的疼啊! 她握紧李文忠的手,对追逐的父子二人喊道:“爹,哥,救文忠要紧,要不真把孩子耽误了!” 乐笠翁这才如梦初醒,气喘吁吁地又骂一句“兔崽子”后,收起手中戒尺,过来抱李文忠。 “爹,你要做什么?”晴天阻止他。 “抱文忠去瞧大夫啊!” “那这一屋子童生怎么办?”晴天向还在站着愣神的乐若安使个眼色:“爹爹如果扔下一屋子童生不管,就把事儿闹大了。我瞧着文忠这孩子估是吓着居多,伤情并不重,不如爹爹稍安勿燥,我和哥哥把文忠送到城中医馆。” 好在乐若安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唯独没有“蠢笨”这一条,所以,他马上就体会到晴天的用意:“爹,方才的确是我心急吃饭,没把松木钉牢,才导致瓦片掉下来砸到孩子,若安知错了,不如给若安一个机会,减轻罪责。” 乐笠翁掏出一个钱袋给晴天,继续怒目乐若安:“救人要紧!回来再和你算帐。你兄妹二人快快将文忠送到城中最贵的医馆济安堂,无论花费多少,都不要讨价还价,明白吗?” 兄妹二人齐声“是”,若安背上李文忠,晴天在身后护着,向济安堂疾奔而去。 刚下过一场暴雨,进入背街小巷时,还能遇到尚未完全干透的积水石板,一脚踏上去,溅起的水珠湿了鞋面。晴天一边跟着乐若安,一边打量街区街道。 根据植入的古镇知识,这座四季如春的中原古镇一共是分成三个街区的。东边的街区曰东阳区,用现代话来说,属于农业区,种粮的、种菜的、种果树的,养鱼的、养猪的、养牛羊的,种类繁多。西边的街区曰西阳区,属于风景区。西阳区山多林多湖多,风景秀丽,是个游玩的好地方,但是近年来,来了一伙毛贼,占山为王,有的说,这个毛贼王是个能吸人魂魄的女魔头,有的说,根本没有人知道毛贼王长什么样儿,因为见过毛贼王的人都被杀死了。总而言之就是四个字——少去为妙。 晴天居住和脚下奔走的,是中间的正阳区。正阳区属于商业区和居民区,是古镇最大、最重要的街区,又分为东西南北四个街道。正阳区有个“一二三四五”。“一”是指一个衙门,衙门管事儿的不叫镇长叫做知县,据说是写状儿的叫做师爷,当差的叫做衙役。师爷和衙役做得好不好,知县说了算。知县做得好不好,要看他能不能得到城门头上挂的“青天匾”。 “二”是指皮家尹家两大户,古镇中大户不少,但论到翻云覆雨,皮尹两家认了第一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三。皮家长居古镇首富,尹家长居瓷器行会会长之位,皮家专做白瓷,尹家专做青瓷,两家各有所长,相互较劲儿,皮家的白瓷透、亮、脆,尹家的青瓷润、薄、翠,说起两家的渊源,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三”是指三间瓦舍,悦来瓦舍、悦人瓦舍、悦音瓦舍分街并立,每当月上柳梢头,三间瓦舍准时开唱,好不热闹。 “四”是指四大行会,本镇时兴行会,各行各业都有行会,卖米的有行会,卖手工制品的也有行会,只是行会有大有小,最大、最有影响的是瓷器行会、丝绸行会、茶叶行会和漕运行会四大行会,每一年,行业行会选举一次会长,每两年,从各行业会长中再选出一位古镇商业会长,掌管整个古镇的商业,商业会长的影响力不亚于县官。 “五”是指五千民居。正阳区两面邻水,一面邻山,常年温暖宜人,几乎整个古镇的百姓都聚集于此。 晴天在再一次吐槽路创工程师起名字的水平——东边的,叫东阳区,西边的,就叫西阳区——之后,不禁又感慨起他们的人性化设计。以两河两桥划分古镇,玩家基本上在脑子里过一遍,就能将古镇结构掌握大概,而且,三个街区分工明确,玩家生活其中,少走不少弯路。就像她现在一样,没费多少脚力,就来到济安堂的门口。 顶着“全镇最贵医馆”的头衔,济安堂门面装潢得令人望而生畏。高达三层,占地约十间,斗拱、飞檐、镂空窗雕,处处做得精巧细致。尤其门头上的金字招牌,据说,“济安堂”三个大字不是以金粉喷绘而成,而是纯金打造后嵌入门楣,所以,无论任何时候,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熠熠生辉。 晴天看了看她和乐若安略显寒酸的衣着,脚下踯躅,乐若安却一头扎进济安堂。 “大夫呢,大夫呢,大夫在哪里?”看样子,乐若安是真的急了。 一位学徒模样的年轻人撩帘探头,指向乐若安,大声喝斥:“嚷什么嚷?影响了大夫诊断,你担得了责任吗?没看见大伙儿都候着呢吗?等着吧!” 晴天这才看见医馆柜台前果然安静地坐着几个病患。 刚刚才被乐笠翁骂得灰头土脸的乐若安炸毛了:“老子今天怎么老挨训?老子训就算了,你小子也来训?”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会儿又正在气头儿上,直把过往的路人都吸引过来瞧热闹。 名叫阿成的学徒正值血气方刚,何况又自觉在自家地盘,哪里肯受半分委屈?原本侧隐的身子从珠帘里走出来,毫不示弱:“想闹事儿是不是?训你怎么了?哪里有这般粗鲁低俗的汉子!既然来咱们济安堂瞧病,就得守咱们济安堂的规矩!” 第005章 女侠?女魔? 眼见乐若安又要发作,晴天赶紧挡到他面前,对阿成和气地笑道:“虽然都是来瞧病的,可总有个轻重缓急不是?孩子被瓦片砸到后背,又一路颠簸,您看能不能让大夫先给压压惊?”也就是说,能不能挂个急诊。 阿成见对方说软话,愈发得意,他伸出手:“想夹塞儿是不?夹塞儿可以,加二两银子!” “二两?”晴天倒吸一口气,根据古镇基本生活常识可知,二两银子相当于乐笠翁月收入的五分之一。光挂个号就要二两,这简直就是黄牛中的牛魔王啊! 乐若安再次被激怒,把李文忠塞给晴天,挽起衣袖,一把掂起阿成的衣领:“你小子摆明是敲诈!” 一般人见此情形,都会被乐若安的体格吓倒,谁知阿成偏偏是个愣头青,不但不知退让,嘴里还说着狠话:“是又怎么样?口袋里没有银子就别来济安堂!穷酸鬼——哎呀!” 乐若安一拳打在阿成肚子上,阿成还手,二人扭打在一团。 瞧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医馆的伙计、大夫也纷纷走出来劝架,李文忠见这架式,哇哇大哭,晴天只好一边哄着李文忠,一边躲着不长眼的拳脚,喊着“别打了”。 阿成逐渐落了下风,几个平时与阿成交好的伙计按捺不住,从劝架的变成帮忙的,晴天也从喊着“别打了”变成“打人了”。 就在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之际,晴天只觉一股旋风从眼前掠过,然后就听见“啊”“啊”“啊”几声惊叫。 定晴一看,参与打架的几个大汉,当然也包括乐若安,全部光着上身,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啊!”围观百姓中已有小姑娘把脸捂住,晴天知道她这个时候也应该别过脸去,可她忍不住向乐若安的后腰看去——那里有玩家纹身。但是马上她就失望了,乐若安腰间绑着一根红艳艳的裤带,要多晃眼有多晃眼。 “吵死了!不就是瞧个大夫看个病么,至于吗?”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医馆柜台前响起。 晴天循声望去,是一位年约三十的红衣妇人,手中托着四五件男式短襦,一脸不耐烦。看样子,是这位妇人平息了刚才的闹剧。她应该一直安静地候诊,直到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手,所以晴天之前并没有留意她。一介妇人,居然有如此身手,晴天不免多看两眼。妇人身材并不高大,甚至稍显玲珑。一身红衣红马裤相当精神,尤其是她的头发如男子一般,束起一个发髻,仅以一枚梅纹扁银簪装饰,英气十足。 “哪里来的野婆娘!” “把衣裳还给我们!” 这会儿乐若安和阿成倒同仇敌忾起来。 妇人将手中短襦扔与几人,以教训小孩的口吻说道:“别再打闹了知不知道?打架多不好!还有——”她一指晴天怀里的李文忠:“让这个小儿先瞧病。” 乐若安等人手忙脚乱地穿上衣裳,围观百姓则赞同妇人所言,七嘴八舌:“是啊,女侠所言极是,应该让小儿先瞧病的,小儿身子弱。” “济安堂趁人之危,非医者所为。” 见形势不对,济安堂的坐馆之一陈安连忙从药房走出来,对着李文忠又是切脉又是听胸,稍后,正色对晴天说道:“孩童果然是受惊吓过度,再加上这一路来得匆忙,难免气息紊乱,待老夫开几方压惊的汤药,和几贴活血化瘀的膏药,汤药一日两次,膏药一日一贴,不出三日,定可康复。” 晴天放下心来,将李文忠安置好后随陈安去药房抓药,路过红衣妇人身边时,她特意欠身,轻声说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红衣妇人一怔,脸红了,欠身,算是还礼。 进入药房,晴天感慨,怪不得济安堂号称全镇最贵的医馆,且不论那密密麻麻摆满几面药架的各种药材,就说劳作的学徒和伙计,足有二三十人,抓药的、称重的、配方的、验方的、写方的、算帐的,各司其职,丝毫不见怠慢。 片刻,陈安将一包扎好的药递给晴天:“二两银子。” “又是二两?不是说只受了惊吓么?”晴天握紧钱袋,不是她不舍得,实在是消费太高了。 “是受惊吓过度。”陈安强调:“老夫保证药到病除,药无效,病不除,老夫双倍退还药费。” 晴天想起乐笠翁的叮嘱,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陈安。 陈安接着道:“姑娘大可不必怀疑济安堂的信誉,济安堂要得起高价,自然就有不同于一般医馆的过人之处。而且,这只是来医馆就诊的价格,如果请坐馆出诊,三倍。” 晴天收起药包,斜一眼陈安伸出的三根手指头,小声嘀咕:“这么贵,谁能请得起?” 陈安笑道:“镇上有钱人家多着呢,今个儿早晨皮家大公子只是打个喷嚏,就把老夫师兄陈济请去了。” 晴天配合地对陈安露出一个“哇”的表情,转身离去。皮家?那是古镇首富!以皮家举例子,有意思吗? 走出药房,原以为聚集的百姓都散了去,没想到,是另一番光景。 红衣妇人一人站在济安堂内,所有的人,全都站到济安堂外,神情惶恐。 “晴天,她是女魔头!快躲起来!”人群中的乐若安伸长脖子,冲晴天喊道。 女魔头?谁?红衣妇人?一眨眼的功夫,女侠变成女魔头? “我不是女、魔、头!”红衣妇人眼眶泛泪,不停地跺脚。 “你就是女魔头!去西阳区砍柴的樵夫说过,女魔头手持一凤一凰双刃剑,你若不是女魔头,哪里得来的凤凰双刃剑?”阿成仗着人多,两手掐腰,咄咄逼人。 红衣妇人负气地将手中黄梨扔到地上,举起双刃剑:“我是有双刃剑,我只是用它们来削个梨子给小儿吃,怎么就成了你们口中的女魔头?” 生铁铸就的双刃剑在空中划出两道凛冽的弧线,人群再次骚动,站在前排的几个百姓甚至抱头求饶:“刀剑无眼,女魔手下留情!” 红衣妇人无奈地叹口气,指着怔立在一旁的乐晴天:“你刚才还对我说‘多谢女侠出手相助’,你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女魔头?” 说实话,晴天不相信妇人是女魔头,因为妇人若真是杀人如麻的女魔,方才就不会特意站出来帮助李文忠,可是阿成和百姓们言之凿凿,再加妇人手中闪着寒光的双刃剑——忘记问anne,如果玩家在游戏里被杀,后果会怎样? 晴天的愣神,在妇人眼里,变成了迟疑。妇人似乎认准晴天会相信她,她急切地又向晴天靠近一步:“你说呀,你告诉他们,我不是女魔头!” 这个举动在乐若安看来,简直是在要晴天的命,他大吼一声,就要扑过去,一旁的阿成拉住他小声道:“别冲动!已经报官了,高知县和洛师爷马上到。” 果然,不一会儿,开道的衙役嚷嚷着:“让开,让开,知县大人来了,闲杂人等让开!” 百姓自动让出一条道路,乐若安跪到大路中间,冲到来的高礼行叩头:“我家妹子在济安堂被女魔劫持,求知县大人出手相救!” 高礼行微微颔首,侧身,望了望身后的洛家盛。 洛家盛会意,走到乐若安跟前:“放心,高知县定会保百姓平安。”然后,他面向济安堂大门,高声道:“堂内妇人,你已被包围,插翅难飞,束手就擒吧!” 红衣妇人见官府的人来了,焦躁的情绪反倒有所平息。她躬身行礼:“民妇沈春娘,孤身一人来古镇寻亲,途经西阳区西岭山,山路雨后泥泞,不慎摔倒划伤脚踝,于是前来济安堂就诊,没想到,被百姓误认为女魔头,民妇实在是冤枉。” “你胡说!”阿成喊道:“你有双刃剑,又有极高身手,古镇中,除了西岭山女魔头,哪里还会有什么寻亲的单身妇人?你脚上的伤,说不定就是吸人魂魄时受的伤。洛大人,不要相信她!” “住口!”洛家盛不悦:“高大人在此,哪里轮得到一介平民来指手划脚。” 阿成不敢再言,洛家盛沈吟片刻,对沈春娘道:“你说你是来古镇寻亲的,那你敢不敢随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如果查实,古镇中有你所谓的亲人,就放了你,给百姓一个交代,如果没有,哼,也得给百姓一个交代!” 沈春娘退后一步:“这么说,要将我收监?” 第006章 初得一点 “那是当然,一直收押到查实你的身份为止,可能数日,也可能数月。” “要不——”沈春娘沉吟片刻,双手捧上双刃剑:“既然他们说民妇是手持双刃剑的女魔头,那么,民妇今日将这把双刃剑收押衙门,直到大人还民妇一个清白为止。” 也就是说,用兵器换自由?洛家盛不敢定夺,返至高礼行身旁,二人耳语。 晴天目睹这一切,总觉得此事完全是阿成在推波助澜。沈春娘就算不同意收监,也说得过去,谁愿意被关到阴森潮湿的牢房里?再说,作为一个习武者,甘愿将兵器交出,已经相当于自断一臂,她要真是女魔头,会这么做?思及此,晴天决定站出来。 “高大人,洛大人。小女乐晴天,家父乐笠翁乃乐家私塾的先生,方才报官的是小女的哥哥乐若安。依小女所见,这一切全是误会,沈春娘从头到尾都没有……” “晴天,你莫要怕,有哥哥在!”乐若安高声疾呼。 晴天在心里冲焦急的乐若安翻了个白眼,当作没听见,继续说道:“做过任何伤害小女的事情……” “晴天,莫要受了女魔的要胁,有高大人为我兄妹二人作主!”乐若安再次高喊。 晴天说不下去了,三步并两步,冲到乐若安跟前,仰头,瞪眼:“都说我没事了,哥!那妇人若真的想钳制妹妹,哪里能容得下妹妹这般与哥哥说话?能不能让妹妹把话说完?” “哥哥是怕你……” “别说了。”沈春娘竟有些哽咽,她看向乐晴天,泪波点点:“有姑娘信我,就够了。姑娘不要为了我,与亲人生出误会。” 然后,她飞身跃出济安堂,一手持双刃剑背于身后,一手伸出,转动食指,对着高礼行和洛家盛划了个圈,冷冷说道:“看来今个儿我沈春娘要是想从这里堂堂正正走出去,是不可能的。既然上天赐予我一身功夫,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不是?” 百姓“轰”地一声作鸟兽状散开,衙役立刻将高礼行和洛家盛团团围起。 洛家盛强装镇定,探出头去,声音打着颤:“沈春娘,大人面前,不可造次!何况,你方才才说将兵器收押衙门,如何出尔反尔?要知道,你有此举,就是向全镇百姓承认你就是西阳区的女魔头!” 沈春娘一字一顿:“我是反悔了,但是,我也不是女魔头!” 这时,一直不发话的高礼行大手挥起:“来呀,将这颠三倒四的女魔头捉拿归案!” 衙役听令,向沈春娘扑去。沈春娘三下两下,躲过攻击。又一波衙役扑去,沈春娘迟疑片刻,一个转身,飞檐走壁,消失在街区中。 “知县大人,女魔头畏罪潜逃!”衙役回禀高礼行。 晴天蹙眉,哪里是畏罪潜逃,明明是好汉——好妇不吃眼前亏!那么多人,对一个民妇,傻子都知道走为上计。 见沈春娘消失,原先散开的百姓又重新聚集起来,在一个乡绅的带领下,齐齐跪到高礼行面前请命。乐若安拉着晴天,抱着李文忠,和众人一起跪下。 “知县大人,本镇一向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自从西阳区西岭山来了一伙毛贼,镇上居民人心惶惶。今日,女魔头猖狂到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挑衅官府,要不是大人及时赶到,那魔头还不知要残害多少无辜百姓性命才肯住手。如今,女魔头不知所踪,我等小民心中更加不安。望知县大人体恤民情,还古镇一个安宁。” 乡绅言辞恳切,众人纷纷附和。 高礼行又是微微颔首,摸了摸下巴上的点点胡渣,再次与洛家盛耳语。 片刻,高礼行双手抬起,示意众人安静。 “本官决定,自明日起,成立两支由衙役、壮丁组成的巡城队,严查女魔头踪迹,守卫百姓安危。一支队伍拟定5人,两个时辰一轮值。本官稍后会令洛师爷贴出公告,请乡亲放心,古镇绝对是安全的。” 此言一出,众人齐呼“青天大老爷”,乐若安更是急不可待,站起来,振臂高呼:“知县大人,小民乐若安,愿为古镇百姓出一份力!” 毛遂自荐?晴天侧目。 高礼行见乐若安生得魁梧,笑道:“少年好心性!明日辰时准时去衙门报到!” ****** 从济安堂返回私塾,父女三人先将李文忠送回李家,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又再掏出十两银子作为对孩子的补偿,李家总算答应不再追究。返回家中,已是亥时。三人简单吃过晚饭,各自回房休息。 新月如钩初一夜。 晴天裹着松软细腻的云罗锦,睡不着。 今天,是她进入游戏的第一天。发生不少事,也遇到不少“人”,乐若安、乐笠翁、李文忠、阿成、陈安、沈春娘、高礼行、洛家盛——谁是npc?谁是玩家? 想来沈春娘最可疑,就数她来历不明,言行间又颇有些神经质。还有乐若安,他那个毛遂自荐的举动,让晴天想起小学语文课本上的一个情节——“我选我”,虽然毛遂自荐的典故出自中国古代,可是置身古色古香的古镇中,乐若安的表现算是相当活跃,他的目的会不会是希望增加生命值?阿成,也挺奇怪。先是挑起与乐若安的争执,后来又挑起百姓对沈春娘的猜疑。如果他是玩家,那么他的玩家心愿是什么?总不会是搅乱古镇治安吧?乐笠翁,算是尽到为人父、为人师的责任,没什么出格的地方。李文忠、陈安,言语不多,无法判断。高礼行、洛家盛,一时找不出破绽。 这样分析下来,怀疑范围就缩小到沈春娘、乐若安、阿成三个人的身上。晴天想到,这个游戏规则还有一个槽点,就是写错了,会被淘汰出局,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玩家不敢贸然行动。沈春娘不知所踪,阿成和自己的生活交集不多,唯一有可能深究的对象就是乐若安。 晴天在锦被里翻了个身,有了怀疑当然要验证,明天想个法子,试他一试。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大哥”对她真是不错,今天在济安堂,几次打算冲进去“救”她。万一乐若安真的是玩家,自己亲手淘汰他,会不会稍显忘恩负义? 晴天东想西想,突然,“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1点,当前是51点。” 第007章 爱的试探 三天后,晴天做好装备,趁乐若安刚睡下有一盏茶(15分钟)的功夫,推门进入乐若安的房间。 乐若安的房间比她的更简陋,只有一张大床,一个巾架。晴天径直走向开始打鼾的乐若安:“喂,哥,醒醒!” 这个时候是人刚刚进入深度睡眠时,因此,不容易叫醒,也容易迷瞪。 不过晴天执意叫醒乐若安,所以手上的力道并不轻,没两下,乐若安的眼睛就勉强睁开一道缝儿。 “哥,妹妹今个儿白天去集市上买了个荷包,来,哥哥戴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能让乐若安在迷瞪状态下也看清荷包,晴天将煤油灯也点了来。 乐若安一听说是什么荷包,刚睁开的眼睛,瞬间闭上,他不满地翻过身去,口气哀怨:“妹妹啊,哥哥这几天巡城,累得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好容易回到家,就是想睡个好觉,你怎么还拿女儿家的东西来烦哥哥?” 晴天不依不饶,去拉乐若安的肩膀:“哥,荷包不光是女儿家的东西,如今男子也可以戴荷包。妹妹正是想到哥哥白天巡城,才买来给哥哥装点儿碎银子,万一饿了渴了,不至于亏待肚子,哥哥快睁开眼瞧瞧!” 乐若安一把抓过荷包塞进被子里,敷衍道:“好了,妹妹的心意哥哥收下了。”说完,继续蒙头大睡,眼睛睁也不睁。 喂,我做了三天的“心意”不是让你这样玩的啊!晴天继续闹乐若安:“哥,你就睁开眼看看吧,花样是我选了好久的,也不知道哥哥喜不喜欢,哥哥要是不喜欢,妹妹明天拿去换。” 乐若安没法,耷拉着脑袋,从被窝里坐起来,拿起荷包,举到煤油灯下:“这是个什么花样?哥哥怎么从未见过。嗯?好象是个字——”说着,他凑近看了看,摇头:“像是个爱字,又不像,看不懂。” “哥哥也看不懂吗?”晴天先是佯装一脸讶异,然后拿过那只绣了“愛”字的荷包,气愤不已:“就知道那小贩有问题,还说是什么今年最时兴的花样,原来全是骗人的!妹妹明天就去质问他。” 倦意再度来袭,乐若安打着哈欠,一边向被窝里缩,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嗯,嗯,去吧,最好退了它,哥哥真用不上。” 晴天从乐若安的房间出来,心中暗喜。一方面,是得意自己的小聪明。路创的工程师,为了便于玩家游戏,将古镇中的文字统一变成简体字,也就是说,npc头脑里,是只有简体字,而没有繁体字的。可是玩家,生活在现代社会,或多或少,都会认得几个繁体字,最常见的,就是这个“愛”字。晴天仔细想过,如果乐若安是玩家,那么在他睡意正浓之时叫醒他,不外乎有以下几种反应: 第一,一时大意,脱口而出,这是个爱字。因为简体的爱字和繁体的爱字,区别并不大,又因为在现代生活中使用频率较高,所以,按照乐若安平时表现出有胸无脑的性格,他直接指出是个爱字,也是正常。 第二,怀疑晴天动机,反问晴天。如果乐若安的粗糙是装的,在一看到绣有“愛”字的荷包,就识破了晴天的动机的话,那么,他肯定会装迷糊,反问晴天,这是什么花样。 第三,相信晴天,但是怀疑小贩。晴天编造出一个小贩,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真的被乐若安怀疑,她死不认帐,还有机会翻盘。如果乐若安相信晴天,那么他一定会怀疑小贩。很明显,能绣出“愛”字的小贩肯定就是玩家。 可是,这三种反应,乐若安都不占,他对这个“愛”字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兴趣。当然,如果乐若安今晚的表现全是伪装,那晴天只能感慨,他实在是太聪明了,自己败在他手下,心服口服。 另一方面,晴天高兴是因为,在她心里,把乐若安从怀疑对象里排除了。她不用再纠结,也不用再在这个“哥哥”面前伪装,她觉得无比轻松。 就在她踏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儿,一只手指勾着荷包下的彩绦打转转时,乐极生悲的事情发生了。 乐笠翁手里拿着几片碎布和几缕长短不一的丝线,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 那些碎布和丝线是做荷包时剩下的! 怎么办?要成为最快被淘汰出局的玩家了吗?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乐笠翁露出胜利的微笑,然后好好奚落自己一番——等等,这个游戏不是这样玩的!按照规则,要想淘汰玩家,必须等到月圆之夜。如果乐笠翁是玩家,在识破了自己的玩家身份后,应该做的,不正是“若无其事”吗?怎么还会拿起玩家的“罪证”四处招摇?他这样做,岂不是告诉对方,他也是玩家? “晴天!”乐笠翁看见不远处的乐晴天,果然露出一个胜利——不是,难看的微笑。 晴天硬着头皮,低头应道:“爹,这么晚还没睡?” 乐笠翁沉哼一声,在庭院的石凳坐下。晴天心知躲不掉,也只好坐到一旁。 微弱的月光透过院子里的梧桐树,洒到黄櫨泥面上,拉长二人的身影。 “晴天,难为你了。”乐笠翁苍老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更显沙哑。 “爹,别这么说。”有什么话直说,给个痛快吧! 乐笠翁从袖口掏出十两银子,放到晴天手里:“明日去城中买些鲜艳的布料,做身衣裳,你正值双十大好年华,天天穿得如此寒酸,爹瞧着心里不好受。可是咱家就是这么个境况,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所以,难为你了。” 晴天一怔,吸吸鼻子,又把银子还给乐笠翁:“爹,一家人,何必说难为不难为的话。前几日因为李文忠的事,花去爹爹半个月的收入,这银子我不要。爹爹不用为我担心,晴天觉得,咱家的境况会好起来的,哥哥这几天干劲儿十足,我也可以出去寻些活儿来做……” “不行。”乐笠翁果断否定晴天的想法,站起身,把银两放到石桌上:“你一个女儿家的,不要抛头露面,万一坏了名节,可要误了终身。这银两,爹爹既然给你,你就收着,添置些珠钗水粉什么的,回头媒人也好说去。夜已深,回去吧。对了——”临走前,他晃了晃手中的碎布:“以后别再费心思、费工夫为若安做这些,他——哎,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望着乐笠翁的背影,晴天有些动容。她突然意识到,她获得的一点幸运值——运气是指什么。在游戏里,在她身边,两个最亲的人,全是真正爱着她的npc! “叮,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4点,当前是55点。” 第008章 锦绣丝绸 隔日清早,晴天挽着竹篮向集市走去。当然,不是去丝绸纺。虽然,她今天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穿了一身绛紫色,但是,她也不打算买布料做衣裳。乐家父子在努力做工,她怎么能努力消费?十两银子,还是补贴家用吧。 “姑娘,瞧病吗?来,取个号!”济安堂的一个学徒原本翘腿坐在柜台后,看见乐晴天探头探脑,站出来问道。 看来大哥和阿成打一架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济安堂知道“挂号”这件事了。 “成哥在吗?我大哥前几日和成哥打一架,回去后甚是不安,今日特意让小女带几个白煮蛋来慰问成哥。”晴天对答如流。 “哦,你就是那一日被劫持的姑娘。”伙计认出晴天,换上一副笑脸:“姑娘来得不巧,阿成外出探亲了。” “探亲?何时走的?何时回来?” “三天前走的,不知何时回来,据说有要事,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年五年。” 这么久?而且,这么巧?昨晚,她的生命值一下增加4点。令晴天想到,在无法确认谁是玩家的情况下,如果能确认npc,也可以达到增加生命值的目的,从而获得金手指。所以,她今天来找阿成试探,谁知,他居然走了。 “那——”晴天从竹篮里把白煮蛋拿出来,对伙计说:“这包白煮蛋小女带来,就不带回去了,留给济安堂的伙计。” 伙计接过白煮蛋,乐呵呵地:“待阿成回来,一定把姑娘的心意带到。” 晴天挽着空竹篮,在街道上闲逛。前几日一心想着如何试探乐若安,还未仔细瞧过古镇的街道,这会儿算是逛街了。整个街道的建筑风格令人眼前一亮,糅合了北方构造的大气和南方工艺的精致。街道宽约八丈,青古板整齐铺于路面,形成青灰主色调。两旁店肆林立,以双层飞檐缁色小楼为主,间或几栋三层漆黑大式作法巍然立于交叉口或三叉口,如济安堂,更显气势非凡。唐家金银铺、梁家朱子铺、温州漆器铺、百针圆药铺、车家炭行、李家香行……晴天穿梭其中,惊叹于古镇商业门类的齐全。 过道风起,商铺布招的一角拂上晴天的面颊。晴天伸手掠去,“锦绣丝绸”,四个黑线金丝大字绣于朱红锦缎之上。古镇中难得的好名字,晴天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老板,真的可以用旧布换新布吗?” 旧布换新布?晴天停下脚步。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站在锦绣丝绸店内,与老板周锦荣交谈。 “当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姑娘欢喜地跑开。 如果能用旧布换新布,那么她既可以清除掉衣柜里那么多难看的颜色,又可以免费缝制两身新衣!晴天心花怒放,走进店内。 店里摆满色彩鲜艳的上好布匹,每一块布料都美到足以令晴天移不开视线。“老板,真的可以用旧布换新布吗?” “当然。”埋头清点布匹的周锦荣,听到一模一样的问题,给出一模一样的回答。 “怎么个换法?” 周锦荣抬起头,简单答道:“要看旧布的质料如何,一般来说,是三尺换一尺。还有,得是店里指定的布料。” 周锦荣年约三十,面相白净,衣着华丽。 晴天接着问:“都有哪些布料?” 周锦荣指了指角落里的几块布匹,然后向后仓喊道:“常姑,过来帮忙瞧会儿铺子。” 名叫常姑的帐房应声赶来,周锦荣匆匆向后仓走去更衣。 晴天顺着周锦荣所指,盯着角落里的三块布匹,心里不是滋味儿。她是和紫色缘定三生了吗?为什么换个新布也只能换酱紫、紫棠、黛三种颜色! “喂,不买不要摸啊!料子都贵着呢。”常姑瞥见晴天的愣神,满口不耐烦。 晴天转过脸,打着商量:“如果用五尺换一尺,能不能换其它的颜色?” “原来是旧布换新布的。”常姑目露鄙夷,干脆地拒绝:“不能!” “为什么?”晴天被常姑的眼神和态度伤到,存心与她抬杠:“你连旧布都没有瞧过,为什么就说不能?” “旧的就是旧的,再好的质地,也是旧的。何况,我也不用瞧,周老板早有规定,三尺换一尺。” “可是周老板也说了,一般来说,是三尺换一尺!”晴天和她理论。 “什么一般二般的,你到底买不买?”常姑急了。 “买如何?不买如何?进门就是客,买不买,也是客。”晴天一副死嗑到底的架式。 “你——”常姑没想到这个穿着土里土气的丫头,挺有脾气。她转转眼珠子:“你不是来买布料的吧?” “?” “你是瞧上我们周老板了,是不是?” “你胡说!”到底是年轻女子,哪里能承受这样的臆测? 见晴天脸红,常姑气焰更旺:“我就说嘛,周老板一表人材,人脉甚广,手下坐拥几家丝绸庄,哪有女子不动心的?不过像你这样,煞费苦心,主动找上门来,我常姑倒是头一回见呢。” 晴天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你也是女子,动不动心哪?” 一声清脆的调侃传入晴天耳朵里,晴天循声望去,两个如天仙一般的女子,走进铺子。 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同样凹凸有致的身段,同样精雕细琢的脸蛋,同样优雅大方的仪态。要不是衣着佩饰上的不同,旁人真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虽然都着月白嫣红滚边留仙裙,但是一个着蔚蓝短衣搭青翠半肩,显得活泼,一个着雪青短衣搭黛蓝半肩,显得沉静。虽然都佩戴抹额,但是一个戴露垂珠帘金抹额,显得华贵,一个戴银丝单珠抹额,显得清秀。 看样子,说话的应当是“显得活泼”的那位。 果然,活泼的那位接着说:“久闻锦绣丝绸的布料色压群芳,没想到,锦绣丝绸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帐房何时充起了媒人?” 从后仓更衣回来的周锦荣似是刚好看到这一幕,笑着问道:“姑娘好一张利嘴,敢问姑娘芳名?” 常姑认出来者何人,赶紧溜到周锦荣身后,小声说道:“常姑去洛府送布料的时候见过,她们是本镇最有名气的姐妹,洛师爷的双胞千金,一个叫洛婉心,就是爱说话的那个,一个叫洛婉灵。” 周锦荣非常不满,瞪向常姑:“用你多嘴?你以为方才胡说八道的那些话,我没听见?下去!” 常姑一张饼脸涨个通红,低头向后仓跑去。 笑意重新回到周锦荣的脸上,他走到洛家姐妹面前,作了个揖:“在下周锦荣,是锦绣丝绸的主人。常姑在铺里管帐多年,难免显得势利。若是言语间冲突了洛姑娘,还请洛姑娘不要介怀。” 洛婉灵以手帕遮住半张脸,看了看一旁的乐晴天。洛婉心则秀眉微蹙:“周老板客气,只是这个歉道得实在莫名其妙。常姑不敬的是这位姑娘,不是我姐妹二人。” 西施捧心是美的,美人蹙眉自然也是美的。周锦荣有了片刻的失神,但是马上回过神来,客气地对晴天说道:“看来方才是洛姑娘仗义执言了。” 晴天心里翻着白眼,这不还是对洛婉心说的话吗?为什么对着我说?不过,转念,她有了主意,刚才的委屈,不能白受! 晴天微微欠身请求:“久闻周老板为人活络,不知周老板这次能不能通融一次,以五尺旧布换一尺荼白新布?”说完,又特意向洛婉心解释:“洛姑娘见多识广,应当瞧出酱紫、紫棠、黛三色,作为衣裳布料,实在很难穿搭。” 洛婉心配合地露出皓齿,倾国倾城地笑道:“当真不好穿搭,作配饰尚可,作裙作襦,都稍显老气。” 晴天大喜,这个洛婉心当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 周锦荣又是一个失神,不待晴天再次张口,正色说道:“既然洛姑娘都这么说,周某就送个人情给洛姑娘。五尺旧布换一尺荼白,请问姑娘是哪里人士,周某明日派人送去。” 还能送货上门?晴天生怕周锦荣反悔,赶紧自报家门:“乐晴天,乐家私塾乐笠翁是我爹,家住正阳区——” “乐若安是你哥哥吗?”一直不出声的洛婉灵冷不丁儿地问道。 “是。”晴天好奇:“你认识我哥? “不认识。”洛婉灵突然红了脸,胆怯地望一眼洛婉心,然后小声道:“你哥哥方才巡城时受伤,明、明邦应该把他送回家了。” (为了保证每一章节的情节相对完整,所以每一章节的字数有一些差距,希望看文的筒子们不要介意*v*) 第009章 发现BUG 晴天匆匆向乐家赶去。 她不明白,像乐若安那样的大块头,怎么会受伤?更不明白的是,明知对方只是个npc,她的步履匆匆从何而来?要说上一次心疼李文忠是个孩子,这一次呢? “哥!”晴天来不及关上大门,就向乐若安的房间跑去。 乐若安已经睡熟,床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年轻人听见晴天的呼喊,扭头对晴天比了一个“嘘”。 这应该就是洛婉灵口中叫做明邦的男子吧?晴天会意,尽量轻巧地走到床边,确认乐若安无恙后,小声问年轻人:“我哥他——” 年轻人指指门外,二人来到庭院。 “我叫明邦,以乞讨为生。”年轻人特意加重“乞讨”二字,颇以为荣的样子:“今日乞讨至济世桥时,路遇一伙毛贼下西岭山抢粮。乐大哥和巡城队的几个兄弟前去堵截毛贼,不慎被毛贼以木棍击伤头部,乐大哥昏迷,其他兄弟被毛贼牵制,我只好先带乐大哥去瞧大夫,大夫说没什么大碍,静养数日即可,于是我又把乐大哥带回乐家。” “你是说,你一个人先带我哥去瞧大夫,然后又一个人把我哥送回家?”晴天瞪大眼睛。 “是啊。” “我哥一直昏迷?” “是啊。” “你以乞讨为生?” “是啊,是啊,是啊。”明邦不明白眼前的女子为什么一直重复他的话。 晴天退后两步,以身体抵住大门,指着明邦,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从实招来,要不我就大声呼喊,说你私闯民宅!” 晴天突然的变脸令明邦一怔:“乐姑娘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哼,我哥,足有两百斤!你一个人,如何把他从济世桥先带去瞧大夫然后又送回乐家?你以乞讨为生,每日里食能裹腹就算不错,哪里还有钱雇马车,付诊费?” 明邦了然地笑道:“原来乐姑娘怀疑的是这些,明邦可以解释。我是以乞讨为生,可是我天生力大无穷,别说一个乐大哥,就是两个,也能背得动。另外,今个儿说来也巧,刚把乐大哥送到医馆,洛家小姐也出现在医馆,是她出钱,为乐大哥付的诊费。” 这倒解释了为什么洛婉灵会知道乐若安受伤的事。可是,还有不对劲儿的地方!晴天仍旧不信,大叫:“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我哥受伤,就碰到你这个力大无穷的,你没钱付诊费,洛姑娘又刚好出现。她既不认得你,又不认得我哥,还肯解囊相助?你定是有事欺瞒!快说,我哥究竟是如何受伤的?是不是和你有关?” 二人僵持间,乐若安听见院里的吵闹,托着脑袋走出来,喊道:“晴天,休得无礼。” “哥,你醒了?是不是这个人伤你?”晴天一个箭步,躲到乐若安身后。 “不是,明邦说的是实话,真的是他救我,你误会他了。” “真的?”晴天从乐若安身后探出头,上下打量明邦,怎么看也是普通人一个。不算瘦弱也不算健壮的身材,不算高大也不算低矮的个头,不算俊俏也不算丑陋的面容,唯一一点就是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好象一个人,晴天一时想不起来。 “真的,要不说你哥我运气好呢,遇到的全是好心人,哈哈——哎,头又疼了。”乐若安没笑两声,呲牙咧嘴地喊疼。 明邦见此,出言提醒:“乐姑娘,快去给乐大哥打盆热水,再烧锅热汤,乐大哥身上穿的还是衙门的差服。” 晴天如梦初醒,赶紧忙碌起来。 可能是心疼乐若安,可能是对明邦有愧,晴天卯足了劲儿,物尽其用,折腾出一桌子好菜来,虽然味道一般,待乐笠翁从私塾回来,四人仍然饱餐一顿。 明邦心满意足地离开乐家。晴天收拾饭桌,乐笠翁与乐若安对坐无言。 双手的活儿不停,余光却留意着父子俩,晴天表示,对乐笠翁的态度非常不理解。知道乐若安受伤后,只是“哦”了一声,再也没有问过第二句。是亲生父子吗?晴天胡思乱想,系统该不会给她一段如韩剧般错乱的父子关系吧? 父子二人沉默半晌,乐若安先开口:“爹,我想——” “不用说了,爹知道,想歇就去歇着。”乐笠翁挥挥手。 乐若安咧开嘴笑,爽快地站起身回房休息。 乐若安走后,乐笠翁苦笑,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晴天道:“说得没错吧,不出两日。” 晴天这才想起来,乐笠翁两日前在庭院对她说过的话——“你不用对他太好,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若安十八岁就外出做工,无论做什么,都不超过半个月。” “为什么?”晴天好奇。 “哼,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有的是人家嫌他,去酒馆当小二,嗓门大得罪客人,去米铺打杂,吃得多米铺都不敢用他。有的是他嫌人家,去铁铺做帮工,不小心伤到手指,就说打铁不安全,去炭行做伙计,不小心烧到头发,又说炭行危险。刚开始,爹还心疼他,想他年纪小,可是如今他都二十四岁啦,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爹是真的不知道,这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了?为什么人家都能做得好好的,偏偏他,这里干半个月,那里做一个月,镇上的工,他全做完,却没有一个做得长!晴天,你说,问题出在哪儿了?” 晴天一时语塞。她不禁想到现实中也有像乐若安这样的人,是个好人,也是个老实人,可总是烂泥扶不上墙,有时,还稍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是个什么性格?阿斗型性格? “其实哥哥没有爹说得这么糟,他不是去码头做过半年工吗?” “那还不是为你的生辰?”乐笠翁没好气地说道,然后他想起什么,坐直身子:“晴天,你能不能帮爹劝劝你哥?若安对爹的话不上心,但是你的话,他肯定会听。爹爹白日里去私塾,实在顾不上若安。今日他的头受伤,定是又会在家歇一阵子了,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与他聊聊,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若安再这么下去,当真一事无成了!” 乐笠翁的意思是说,让她“管管”乐若安?不对,不能用“管管”,应该用“教育”,“教育”乐若安。也不对,应该用——晴天突然想到,她的玩家心愿是如何改变一个人?对了,乐笠翁的意思正是,让她找出问题的根源,改变乐若安! 这时,“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在晴天耳边响起:“2号玩家、2号玩家、2号玩家……” ****** 9:05,路创全息研发室。 张阳神色凝重,向路建起走去。 “路总,系统发现bug,无法同时向两位玩家发送金手指指令。” “两位玩家都没有收到?” “不是,5号玩家刚好靠近望月楼,所以收到了,2号玩家收不到。” 路建起沉吟片刻,随手拿过一张图纸,迅速画两下,然后交给张阳:“按照这张图改一下。” 张阳瞄一眼图纸,为难道:“修改期间,2号玩家状态至少有10分钟是afk的状态,而且修改完,系统也会重新认证。”简单地说,就是随后两个月的古镇生涯中,无论钱乐乐做什么,都和她的生命值无关。而且,两个月后,如果她的活动轨迹有变,金手指内容也可能会发生改变。 路建起抬起头,言简意赅:“聊胜于无。” “……是。” 张阳匆忙走后,助理工程师小成递给路建起一份“玩家活跃度”报告。 “路总,npc运行正常,玩家在可控范围之内。” “恩,a组下一任gm就位没?” “已就位。”“我是赢家”里的gm不同于一般的游戏管理员,是除了npc、玩家以外,存在于古镇中的第三种“人”,他们由路创的工程师或者助理工程师扮演,自由穿梭于现实和游戏之间,一般有三个目的,一是及时修复npc故障,二是引导玩家进入设定角色,三是掌控比赛进程。不过,路创对于gm和玩家的监控是不一样的。对于玩家的监控,只是数据和生命值的及时监测,对于gm的监控则是全方位的。gm在古镇中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路创全部有记录,因为gm不能胡来,如果干扰游戏进程,是要扣奖金的。小成是a组第一任gm,根据比赛进行到不同阶段,可能会同时有几组gm进场。 路建起不再多说,挥手让小成下去休息,然后低头查看玩家活跃度。 9号玩家的活跃度居然为0?臭小子,以为这样就拿你没办法? ——叮,9号玩家,生命值减少10点,当前是40点。 第010章 谁跟着谁 晴天这几天明显不在状态,做起饭来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以病人自居的乐若安投诉几次也无果。 不能怪她不用心,只能说系统太诡异。自从某个晚上在她耳边一直“2号玩家、2号玩家”地响个不停后,就连续沉默,再也不发出一丁点儿响声,甚至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毫无动静。晴天有理由怀疑,系统是不是死机了?她是不是掉线了?万一系统故障,她会不会被困在古镇里? “晴天,哥哥想吃狮子头。”乐若安咂吧嘴巴,一脸馋相。 “唔——吃你的头?”时值午后,晴天一手托腮,正在打瞌睡,被乐若安吵醒,迷迷瞪瞪地问道。 “吃狮、子、头!”乐若安翻个白眼,一字一顿地重复,然后以极其委屈的口吻:“晴天,哥哥肚里没有油水,头就会一直疼,头一直疼,就下不了床,下不了床,就没法去做工,不去做工,就……” “好,好。”晴天被他震天响的声音吵得更加烦躁,只得求饶:“我出去买。” 乐若安得寸进尺:“顺便把哥哥的差服还给衙门,巡城队太危险,哥哥不打算做了。还有,去码头看看,有没有招工的,要特别清闲的那种,哥哥刚康复,不能做重活儿。” 这下轮到晴天翻白眼了。大夫明明说你只需要休养几日就没事,你怎么倒把自己当成重症病患一样?这又是什么毛病? 晴天不禁想起乐笠翁对她的嘱托,表示压力山大,乐若安的毛病绝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可是,在她没有想到怎么改变乐若安之前,只能用最无私、最大爱的方法——“感化”——以不变应万变!于是,晴天低眉顺眼地打包好差服,带上荷包,出门了。 先将差服还给衙门,发现衙门还在招纳巡城队员,不限年龄,不限经历,基本上只要愿意,就能去,去了有差服穿,每月还有不薄的赏钱领。晴天纳闷,这么好的差事,乐若安都不愿意做,他究竟想做什么啊。 再去码头。码头正是淡季,招工的不多,晴天转一圈,一无所获。 最后,她向饭庄、茶楼比较集中的正阳区南街走去。时值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开门做生意的店家不多。晴天快走完一条街,只看到一家名为“吃饭庄”的饭庄开着门。吃、饭、庄?!晴天忍不住再次吐槽起古镇里的名字,是不是还有一家“喝茶楼”? 饭庄虽稍显破旧,门槛、窗棂的红漆脱落近半,布招上也满是油污,但是门面不小,足有一般饭庄的两个大小。晴天走进饭庄,对伙计说要一份狮子头,打包带走。伙计要晴天稍等,便进后厨忙碌。 偌大的饭庄,零零散散摆放着几副桌椅,除了晴天,只有一位说书先生模样的男子,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趴在一张楠木桌上,打瞌睡。 男子似察觉到有客人进入,迷糊间,“啪”地一声摔响醒木,直把晴天吓得一个激灵。 男子连眼睛都顾不上揉,举起右手,扎好架式,张口就来:“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俗话说得好,富,富不过三代,穷,穷不过三代。可您瞅瞅皮家,富一代皮一丁、富二代皮加二、富三代皮进三,三代单传,一代更比一代富,一代更比一代奢。试问古镇百姓,谁家没有皮家的白瓷碗,试问古镇商贩,谁家没有皮家的白瓷观音像……” 又在说皮家!晴天忍不住发问:“既然皮家富可敌国,为什么瓷器行会会长之职一直落在尹家手中?” 说书男子见有人捧场,更是兴起,他一挽衣袖,又是一摔醒木:“姑娘这个问题问得好!瓷器行会会长,是行会的会长,不是瓷器的会长。能扛得起瓷器发展大旗的瓷窑,不仅要有量,更要有质。能担任行会会长的家族,不仅能造瓷器,更要懂瓷器。不仅要懂瓷器,更要懂做人。所以,选会长,不仅是对各家瓷器的考验,更是对各家人脉、名气、口碑的考验。因此,每年的瓷器行会会长选举,都是古镇的年中大事,衙门大人投一票,行会代表投一票,各级乡绅投一票,公开公正。不过,对于咱寻常百姓来说,每年的瓷器行会会长选举,就是一次瓷器的盛会,皮尹两家把各自珍藏的稀世瓷器拿来观赏,保管各位大开眼界……” “喂,说书的,什么各位?不过才一个姑娘,说得好象人山人海似的。”伙计把打包好的狮子头递给晴天,见说书男子眉飞色舞,出言奚落。 “一个姑娘也是客。只要姑娘愿意听,杨某人就要说下去。”男子理直气壮,继续说道:“选举在即,皮尹两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争相扩窑,丝毫不敢怠慢。皮家誓要一洗多年耻辱,尹家誓要守卫多年荣耀……” “现在哪还有人愿意听这个?饭庄的客人全都被你说到对面听水泊梁山了。”伙计实在听不下去,把晴天往外推:“姑娘,狮子头得趁热吃,没什么事,赶紧回去。” 晴天只好掂着狮子头向乐家走去。皮家在古镇的点击率简直了,仅就皮家的奢侈,她来古镇不过一月,已经是第二次听说了。而尹家,相对于皮家来说,就低调得多。不过,令晴天感兴趣的是,如果说,皮家尹家为了选举之事,都在积极扩窑,那岂不是说,皮尹两家也会再次招工?思及此,晴天加快步伐。 “站住!”路过一个街角,一声清脆的喝声从身后传来。 晴天停下,转身。洛婉—— “你以为穿成这样,就认不出你?” 心!洛婉灵不会这么趾高气扬地说话。 晴天今日的确与往日不同。荼白夹领短衣,荼白留仙裙,裙身上缝制了她自己精心裁剪下的丁香、青莲、黛三色蝶翼图案,一扫以往的老气横秋,显得清新灵动。 晴天不卑不亢地笑道:“还得多谢洛小姐,若不是洛小姐肯为晴天说话,周老板也不会同意这般换布。” “所以,你今日跟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洛婉心不远不近地盯着晴天,下巴微抬。 晴天不解:“我?跟着你?洛小姐说什么?” 洛婉心瞬间变了脸色:“别装蒜!今日你先跟着我去衙门,后又跟去码头,最后是南街。要不是我机警,绕过小巷,你还要一直跟!你如此大费周章,绝非为了锦绣丝绸的事那么简单!说,究竟是何居心?” 晴天恍然,解释道:“洛小姐误会。晴天今日去衙门,是为还哥哥的差服,去码头,是为帮哥哥看招工告示,去南街,是为替哥哥买狮子头。如果说,今日晴天所走,恰好与洛小姐是一条路,只能说是巧合。” 洛婉心完全不信晴天所说,气势汹汹:“巧合?古镇这么大,你我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今日同时依次去三个地方,分明是你有意跟踪!” 晴天知道洛婉心口才了得,也知道自己再与她争辩占不到任何便宜,于是两手一摊:“洛小姐,晴天所言句句属实。喏,这是狮子头,还热乎的。洛小姐不信,可以来摸摸。如果再不信,我也没法了。”说完,她想转身离开,但是想到什么,又站住,挑起眉角:“这么说来,有问题的是洛小姐才对,是洛小姐煞费苦心地跟踪我,是不是?” “胡说!”洛婉心没料到晴天反咬一口,怒道:“本小姐为何要跟踪你一介平民之女?” 晴天气定神闲:“那洛小姐说说看,今日为何要依次去衙门、码头、南街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而且,如洛小姐所言,洛小姐乃洛府千金,出行从来都是前呼后拥,今个儿居然独自一人?不奇怪吗?莫非,洛小姐自觉那日对晴天有恩,还想从晴天这里讨去什么好处不成?” 洛婉心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双颊染上一层红晕,煞是好看。她正要说什么,从身后冒出来一位乡绅,乡绅见到洛婉心,笑开了花。洛婉心一见乡绅,则大惊失色。 “洛小姐,可寻着你呢。前几日话说一半,洛小姐借故离去,不知今日小姐可否停下来听老夫说两句?” “何、何叔,今、今日婉心累了,明、明……”洛婉心结结巴巴,完全没有刚才的灵牙利齿。 “又找理由不是?依老夫说,这桩姻缘真乃天注定,男子相貌堂堂,正配得上小姐的国色天香,男子家产丰厚,正配得上小姐的出身,男子——” “婉心,再不走,香粉铺子就关门了。”这时,在一旁“观战”许久的晴天笑嘻嘻地向洛婉心招手。 洛婉心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哦,是。何叔,今个儿婉心与姐妹有约,改日定会登门聆听何叔教诲,失陪。”然后,她如获得救命稻草一般,逃也似地向晴天疾行而去。 洛婉心亲昵地挽着晴天的手臂,晴天抓紧她的手,两人也不知究竟是谁拐着谁走,反正就是只知道向前不停地走。就这样,七拐八弯,直到转过三个街口。 “哎哟,不行了,鞋底要磨透了。”晴天实在走不动,一手撑住街巷的墙壁,累得弯下腰。 洛婉心虽然憋着一股劲儿,这会儿也是累得不行,停下脚步。 “为、为何要帮我?”洛婉心想起与晴天的冲突,缩回搭在晴天臂弯的手。 为何?因为这种场面我钱乐乐见得多了!老妈一个月逼我去相四五次亲,那个何叔一张嘴,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过,这些话只能在晴天心里说。晴天靠在青砖墙上喘气:“你帮我一回,我也帮你一回,咱俩两清!” 洛婉心不屑地轻哼一声,稍事整理略显凌乱的发髻,然后伸出一根葱白玉指,毫不领情地指向晴天:“别再跟、着、我!” 嘿,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晴天看着洛婉心翩然离去的身影,咬牙切齿。 第011章 尹家少爷 待晴天回到家,已是酉时,乐若安抱怨肚子饿扁了,一口气把狮子头吃个精光。趁乐若安吃得正香,晴天建议他明日去皮家、尹家的瓷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做。可能是感动于晴天这一阵子的悉心照料,也可能是在床上躺太久,反正吃饱的乐若安一口应承下来。 不出晴天所料,古镇百姓听闻皮尹两家扩窑,争相去两家应工。因为窑场分工较细,某些工种对工人技艺要求颇高,所以,皮尹两家都相当重视这次应工,两家的大当家、少当家、把桩师傅倾巢出动,誓要招来最优秀的窑工。 就在晴天满心期望乐若安能顺利应试,乐若安一脸沮丧地回来了。 原来,乐若安今天先去皮家,后去尹家,结果受到双重打击。 先说皮家。打击乐若安的是皮家少爷,确切地说,是皮家少爷的排场。据乐若安所言,皮家少爷那真叫一个奢华,脚不染土,手不染尘,去窑场全程不下轿,一阵风起,吹起金丝皂幔,他看见,皮少爷穿的居然是双镶满宝石的靴子! “人家穿人家的宝石靴,你受何打击?”晴天不解。 “这还不明白?!”乐若安一脸正气:“皮家少爷花的是谁的银子?是他自己挣的银子?当然是皮家白瓷窑为皮家挣的银子!我若应工成功,就是为皮家白瓷窑做工,也就是说,往后,你哥哥我辛苦劳作挣的银子,就全被皮家少爷挥霍去!我乐若安才不做这样的冤大头。何况,皮家有这样的富三代,皮家白瓷窑也红火不了几年。” 晴天心想,你一身毛病,还能一眼看穿皮家少爷的毛病,实属难得。 再说尹家。打击乐若安的也是尹家少爷,不过却是尹家少爷的嘴巴。轮到乐若安应试时,由尹家少爷为他笔录。 “尹家少爷骂你了?”晴天又不解。 “没有骂。可是他说的那些话,比骂人,更让大哥怄气!”乐若安想起当时的情景,仍忿忿不已。 “做过哪些工?”尹少爷面无表情地问。 乐若安一拍胸脯:“炭工、铁匠、搬工、跑堂、打杂、巡护……” 尹少爷低头写下两笔,乐若安伸头瞧去—— “身无长处”! 什么?!身无长——处?!他说什么了,这个尹少爷就如此判断他? 乐若安相当不服气:“你哪里瞧出来我身无长处了?” 尹少爷仍旧面无表情:“那你说,你做过哪样长——一点儿的工?” “……” 乐若安思考。 “……” 乐若安苦想。 “……” 乐若安无语。仔细想来,他是没做过一份长工,可是,这样也不能说人家是身无长处啊!太伤人了! “下一位!” …… “你说可气不可气!哥哥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般侮辱?”乐若安拿起一壶水,咕嘟咕嘟直接往嘴里灌。 晴天忍住笑意,这是不是就叫做“相生相克”?乐若安一眼瞧出皮少爷的毛病,可是自个儿的毛病却被尹少爷一眼瞧出。 “哥哥就这样放弃了?”多好的机会,啧啧。 乐若安气消后,反问道:“如果你是哥哥,你会怎么办?” 晴天想了想,道:“去尹家青瓷窑。” “可是尹少爷——嘴巴好恶毒。”乐若安心有余悸。 “如哥哥方才所言,哥哥若应试成功,就是为瓷窑做工,尹少爷嘴巴恶毒不恶毒,是他个人的事,和瓷窑无关。可是皮家不同,皮少爷的挥霍,就和皮家白瓷窑有关。所以,如果我是哥哥,会选尹家青瓷窑。” “言之有理。”乐若安点头。刚想咧开嘴笑,又泄下气来:“哪家瓷窑也没同意用哥哥啊!” 酉时,晴天正准备晚饭,乐笠翁进门,手中还掂着一壶酒和几包小菜。 “先不要做饭,把房间拾掇下,待会儿有贵客要来。”东西还未放到桌上,乐笠翁就吩咐道。 见乐笠翁如此重视,晴天不敢马虎,一边擦桌子,一边问:“哪位贵客?”。 “尹家大少爷。” 白日里奚落乐若安的尹家少爷?他到乐家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乐若安的事?不可能啊,乐若安这种小角色,尹家少爷会专程来道歉?晴天虽然想不明白尹家少爷为何来乐家,但是她觉得,尹家少爷的到来,对于乐若安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她赶紧把乐若安叫来。 兄妹二人刚走到庭院,就听见乐笠翁高声招呼:“寒舍偏远,未能出迎,尹少爷莫要怪罪。” “哪里,乐先生客气,素闻先生德高望重,今日才来拜访,是子槐不敬。” 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令晴天心生疑惑,这是乐若安口中嘴巴恶毒的尹少爷?晴天不由望一眼乐若安,乐若安也有相同疑问,回她一个耸肩。 “你二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见过尹少爷!”乐笠翁见兄妹二人面面相觑,面露不悦:“老夫管教不严,这是长子乐若安,次女乐晴天。” 尹子槐眼波流转,从兄妹二人脸上掠过,颔首微笑,算是招呼,然后随乐笠翁走入内堂。 晴天的目光不禁被尹子槐吸引,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她敢发誓,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游戏里,他都是她见过最俊俏、最儒雅的男子了。 “他不是尹少爷。”乐若安以手肘碰碰晴天,肯定地说。 “啊?”晴天还在愣神。 “他不是大哥今个儿见过的尹少爷。” “你二人又在嘀咕什么?还不快来斟茶倒水!”乐笠翁再次不悦。 尹子槐不介意地笑笑,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乐若安,诚恳地说:“今日之事,还望乐公子莫要介意,舍弟子陌为人一向如此。” 原来还有个尹二少爷!为人还一向如此? 这一声道歉,让乐若安顿时拘促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晃手:“嘿,嘿,不、不介意,二少爷说得对,若安是没做过长一点儿的工。” 尹子槐接着说:“瓷窑目前还有练泥工和拉坯工缺少人手,不知乐公子属意哪种?” “属意哪种?”反应过来的乐若安受宠若惊:“这么说,尹家同意收我去瓷窑做工了?” “废话!还不快谢过尹少爷?”虽然不知道这次能做多久,但是乐笠翁听说尹家愿意用乐若安,还是非常高兴。 乐若安咧开嘴笑道:“谢谢尹少爷,若安属意……”什么是练泥工?什么叫拉坯工?完全没有概念啊!他把救助的目光投向给尹子槐倒茶的晴天。 晴天会意。说实话,她对制瓷也了解不多,只是当尹子槐说到拉坯工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首《人鬼情未了》——“oh,mylove,mydarling……” 为了留住经典,晴天以口型示意:“练、泥、工。” “练泥工!”乐若安毫不怀疑,大声重复道。 尹子槐被乐若安的憨态逗乐,为掩饰失态,他拿起茶水轻抿一口,对乐笠翁道:“其实,子槐今日来拜访乐先生,有事相求。” “子槐请讲。” “犬子尹耀祖五岁有余,性情古怪,诗书不通。家父与子槐商量,打算给耀祖请位先生,规范教育。家父希望寻位德才兼备,耐心好脾气的,子槐想来想去,古镇中,能担得此任的,非先生莫属。所以,子槐特意来打扰先生,不知先生是否愿意代为管教小子?” 乐笠翁为难了:“乐家私塾尚有不少学童。” “先生误会。子槐的意思是,先生每日从私塾课下后去尹家教授耀祖,戌时可返回家中。” 这不就相当于找个兼职? 果然,乐笠翁喜出望外:“子槐分明是有意帮衬老夫,哪里是有事相求?是老夫求之不得才是。晴天,快将备好的小菜端来,若安,给尹少爷倒酒,子槐若不嫌弃舍下寒酸,今晚与老夫不醉不归。” ****** 尹子槐的拜访,给原本不堪重负的乐家带来转机。乐若安重新找到工做,乐笠翁有了额外收入,按说,晴天清闲了。谁知,乐笠翁生性古板,秉持“为人师者,除束脩以外不敢多得”的古训,坚决不肯在尹家吃饭。晴天不忍心见他每晚饿到戌时再回家吃饭,只得趁课间酉时送饭去尹家。送过几次,也就熟门熟路。每次经由尹家后门,穿过一条手抄游廊,将饭菜搁到书塾窗台,待乐笠翁趁课间时吃完后,再拿了饭笼,原路返回。 晴天第一次见到尹家后门时,还是惊呆了。早知尹家是古镇大户,也知尹家非奢华铺张之流,但是仅就一个后门,用不用这么夸张?且不说大门高几尺,宽几尺,斗拱几何,飞檐几何,就是大门上的那些个装饰物,就足够晴天看个够。门当、户对、门墩、门环、门钉样样齐全。门当是门前一对石鼓,户对是门楣双侧木雕,门墩是刻有“吉祥如意”图样的箱形石墩,门环是四四方方的黄铜门环,门钉则是金光闪闪横纵成行。 手抓门环,轻叩大门,发出“咚咚”的闷响,足见大门木质的坚实。跨入门槛,浓密树荫掩映间,一条三曲三折的红漆手抄游廊若隐若现。回廊尽头,是尹家专门为尹耀祖上私教留置的书塾。 这天,晴天来早了,刚把饭菜放在窗台上,雨点儿就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晴天兴致大好,背靠手抄柱,双脚缩起坐卧,观赏雨景。 看了一会儿,晴天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念头,不知道古镇里的雨水是什么味道? 晴天伸出手,接了两滴雨水在指尖,放到嘴里——嘶,居然是涩的!她用力“呸”一声,舌尖的苦涩仍在,又“呸”了一声。 “白痴!”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第012章 诗书不通 “谁?”这会儿整条手抄游廊上只有她一人,很明显,“白痴”两个字冲她而来。晴天从廊椅上跳下来,循声抬头望去,却只见葱葱郁郁的绿色枝叶,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了想,向游廊转角走去,喊道:“谁?出来!” ——没人?! 她又向另一个转角找去:“到底是谁?快出来!” ——还是没人!? 难道是幻觉? 不可能!她明明听得清清楚楚。 晴天确信就是有人。她转转眼珠子,侧身躲进垂花门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哼,不信你不出来!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不是出现在她头顶或者面前,而是出现在她身后。 “白痴!” 晴天下意识地转身去看,毫无预警地对上一双黑色眼眸。 晴天被吓得一个激灵,向后跳出一米开外,定晴一瞧,原来是一位着松柏绿锦袍的长身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此时他面无表情,双手把玩一副绿松石璎珞。晴天一只手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尚未从方才惊魂未定中平复过来,声音打着颤:“你是谁?从哪里来?” 男子不回答,眼睛微微眯起,头略微偏斜,看着晴天, 这是什么意思?晴天不解他的态度——骂过人后还能若无其事,更不解他的动作——这是个什么造型?晴天满脸疑惑,不由学着男子的样子,半眯了眼,头略微偏斜—— “果然是个白痴!” 男子平静的声音就像在陈述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说完,他不再看晴天一眼,向书塾方向走去。 第三句“白痴”把晴天从一连串的迷惑中拉回来,她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快走两步,跟上那名男子,大声还击:“你才是白痴!” 这时,正逢课间,尹耀祖蹦蹦跳跳地从书塾跑出来仰头拉住男子的手,甜甜叫道:“二叔。” 二叔?晴天恍然,原来他就是尹子陌!“为人一向如此”、奚落乐若安“身无长处”的尹家二少爷!晴天顿时觉得眼前的男子不止是讨厌那么简单,简直是可恶极了! 尹耀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尹子陌身旁那个已经红了眼的晴天,乖巧地讨好尹子陌:“二叔果然一诺万金,说来陪耀祖读书就一定会来!” 闻之,尹子陌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了一丝松动,他浅浅勾起唇角,态度出乎意料地温和:“今个儿读到哪儿?” 尹耀祖大声道:“今个儿读到‘万里之行,始于足下’了。” 晴天这会儿虽然正在气头上,但是冷不丁儿听到尹耀祖的口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尹耀祖听见笑声,扭过头,一本正经:“晴天姐姐笑什么?”晴天每天来送饭,一来一去,尹耀祖与她认识,但从未说过闲话就是了。 晴天好意纠正他:“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可是万里之行,也要始于足下啊!”尹耀祖想也没想,张口就接道。 “……” 三条黑线在晴天脑门上出现。可笑的是,她居然无言以对,还不得不承认,万里之行,也要始于足下啊,呵呵。 尹子陌似乎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他摸了摸耀祖的发髻,道:“不管是千里,还是万里,这里的‘千’和‘万’都是指‘很多’的意思。只是你得记住,要说‘千里之行’。因为经书上是这么说的,好多大圣人也都这么说。如果你对旁人说‘万里之行’,旁人未必会如二叔这般聪明。”话尾,他特意加重“聪明”两个字。 晴天觉得自己躺枪了。 尹耀祖点点头:“耀祖记得了,要说‘千里之行’。二叔,这雨下得可真大!会不会把尹家的瓷窑冲垮?” “不会。”尹子陌甚至没有抬眼望一下所谓的“大雨”,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答如流。 这是个什么人?晴天实在不能忍受,她狠狠地瞪一眼尹子陌,然后走到耀祖面前:“耀祖,今个儿这雨不能算是大雨,只能算是小雨。” “何谓大雨?何谓小雨?”尹耀祖又是一本正经地问她。 每天降雨量在25~49.9毫米的是大雨,在0.1~9.9毫米的是小雨。晴天当然知道她不能这般解释,想了想,决定打个比方:“雨,一滴一滴地,数得过来,就叫做小雨。雨,如流水一般,连绵不断,就叫做大雨。” 尹耀祖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接住从天而落的雨滴,认真数道:“1、2、3、4……啊,晴天姐姐,我数不过来,所以,这是大雨。” 晴天涨红了脸,心中不爽,你小子纯粹是找事儿!我那是打个比方!懂不懂!可是她仍旧耐住性子:“不对,是小雨!晴天姐姐说‘数得过来’只是打个比方,不是说真的可以数得过来。” “那耀祖说,晴天姐姐的脸现在红得很,是不是也只是一个比方,其实晴天姐姐的脸并不红?” …… “晴天姐姐的脸红不红,和大雨小雨的问题太深奥,等耀祖大一些,姐姐再解释给耀祖听。但是,耀祖方才说,‘一诺万金’是错误的,应该是‘一诺千金’。” “‘一诺千金’是什么意思?”耀祖又问道。 “是说一个人讲守用,许下的诺言足有千金的价值。” 耀祖乖巧地接道:“正是因为这样,耀祖才要说一诺万金,因为万金比千金更值钱。” 扑通! 晴天觉得自己快给尹耀祖跪下了。她这才意识到尹子槐去乐家,说尹耀祖诗书不通、性情古怪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尹子陌又勾起唇角,如有所指:“都说旁人未必如二叔这般聪明了。” 晴天觉得自己这次是明着中箭了。 尹耀祖依旧欢喜:“嗯,那耀祖往后对旁人就说‘一诺千金’,省得他们听不懂。二叔,先生吃完饭,耀祖该回书塾了,二叔可不可以等耀祖下学?耀祖前几日在后花园发现两条会说话的金鱼,待会儿带二叔去瞧瞧。” “好,二叔不走。”尹子陌毫不犹豫,应承下来。 得到允诺的尹耀祖高兴地返回书塾,空荡荡的游廊,此时只剩下晴天与尹子陌二人。 雨,仍旧一滴一滴地落下。 尹子陌目送尹耀祖回书塾,然后当晴天不存在似的,优雅地撩起松柏绿锦袍,倚上一根手抄柱,双腿卧上廊椅,欣赏雨景。 这人,三番两次明刀暗枪伤人后,怎么还能如此惬意?什么态度?晴天心里不服,走到尹子陌面前,居高临下,打算好好教育教育他。 “尹、少、爷——” 一个称呼刚出,尹子陌转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黑色眼眸停留在另一端的手抄柱上,轻声道:“坐。” 唔——仿佛中邪了一般,刚才还在想着“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的晴天,傻傻地顺着尹子陌的目光,坐到他指定的位置。这一坐,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完全被手抄柱挡住了。她不得不探出头来,接着说:“耀祖年纪不大,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这个年纪,是可以学好,也可以学坏的。有些道理,作为长者,一定要和他讲。有些常识,更要对他说清楚。小孩子,得教育,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呃,这样说话,哪里有半分吵架的阵势!! 而那尹子陌自从说出一个“坐”字后,就一直望向庭院,晴天说了半天,也不知他究竟听进去多少。 半晌,他的目光从庭院转移到晴天的脸上,没头没脑地甩出一个问题:“你多大?” “什么多大?”晴天一时反应不过来。 “年龄,多大?” “双、双十。” 尹子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以手指指自己的额头:“这里,年龄,多大?” “你——”晴天气结,腾地一下从廊椅上站起来:“你又在骂我白痴!” 尹子陌轻哼一声,好整以睱,双手抚弄松石璎珞,摆出一副“是又怎样”的态度。 太过份了!晴天忍无可忍:“尹少爷,你奚落我哥在先,辱骂我在后,好吧,如果说,嘴巴长在你身上,你说什么,我管不着,但是你对尹耀祖的糊弄,我就不得不管!他刚才都在鬼话连篇了,金鱼怎么可能说话?你明知道他只听你的话,为什么不去纠正他?也许在你眼里,这都是小孩子的毛病,但是勿以小恶——恶小而不为,这个道理,我不相信你不懂!” 晴天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所谓不吐不快,果然是“吐”了才觉得“痛快”啊。 此时尹子陌却在想另外一回事,仰头看人说话,果然不舒服。他从廊椅上站起来,松了松脖子,站在晴天面前。 他足足高她一个头!发现这一点的晴天,退后一步,不行,又退后一步,勉强与他视线平行。 “不说话?就当你认错了!”晴天作出凶巴巴的样子。 一抹嘲笑泛上尹子陌的唇角,只见他下巴微抬,嘴唇翕动,就在晴天以为他要再出恶言时,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喂,你发什么愣?莫名其妙!” 下一秒,更加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了。尹子陌看了她一眼,居然转身走了!不发一言,就走了! 晴天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嘀咕道,神、经、病!挑起战争,却不发一言,中途离场,算什么?而且,刚才是谁一口应承下等尹耀祖下学的,还一诺万金?哼! 这时,整个手抄游廊又恢复平静,只能隐约听见书塾传来乐笠翁低沉的授课声。 晴天感到无趣,坐到刚才坐过的地方,继续发呆。想来,今天是第二个月圆之日。不知今晚有没有玩家被淘汰?算起来,都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无论她做什么,系统都不再发声。她感到迷茫,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她甚至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虽然她常安慰自己,系统不再出现提示音未必是件坏事。不提示,至少说明她的生命值没有变化。没有变化,总好过减少。没有变化,也说明她暂时是安全的。可是,这样的沉默,令她常常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一个玩家。 想到这里,晴天打了个寒颤,不是一个玩家?那她是什么?还能是个npc不成?或许,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这个叫做乐晴天的npc。 第013章 有人失踪 次日酉时,晴天照例去尹家送饭。刚放下饭菜,一位着艾绿夹领锦袍的长身男子走来。男子左手拿着一枚羊脂白玉佩,右手掂一个玻璃鱼釭,鱼釭里有两尾火红小鱼。 晴天冷哼一声,装作没看见,抬头挺胸从尹子陌身边走过。 课间的尹耀祖又是兴奋异常地从书塾跑出来,迎接尹子陌:“二叔!小鱼,我的小鱼,啊,听!小鱼说谢谢二叔把它们送来!” 尹子陌把鱼釭放在廊椅上,蹲下身子,和尹耀祖一起观赏小鱼儿:“二叔也听见了,小鱼还说今个儿想听耀祖默书呢。” 晴天还没走出一个转角,把二人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翻着白眼,心里嘀咕,误人子弟! 尹耀祖果然摇头晃脑地背起来:“不积跬步,无以至万里。不积小流,无以成大海……” 稚嫩的童声一句句传入晴天耳朵里,令晴天觉得双脚似有重千斤。在走过两曲两折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停下脚步,转身,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尹耀祖身旁,蹲下。 “耀祖,别再默了。晴天姐姐告诉你,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些看似小细节的地方,你一定要记清楚,否则往后再想改,就很难了。还有,小鱼是动物,它们和人不一样,是不能说话的。” 比起到底是“至千里”还是“至万里”,耀祖显然对“小鱼”的问题更感兴趣。他一脸神秘地凑近晴天:“旁人的小鱼不会说话,耀祖的小鱼就是会说话,我和二叔都听见了。” 晴天想起她昨天的惨败,因此不愿再与尹耀祖多说,直接“将军”:“那你让小鱼对晴天姐姐说句话来?” 耀祖把耳朵贴近鱼釭,很认真地听了片刻,然后,对晴天说道:“小鱼说它们不喜欢晴天姐姐,所以不愿意说话。” 什么喜不喜欢,愿不愿意的?晴天觉得她不能再这么好言好语下去,于是来硬的。她正色道:“小鱼根本不会说话!只有人才会说话,小鱼的嘴只是用来吃东西的,不是用来说话的!小鱼刚才根本就没有说话!” 晴天严肃的态度刺激到了耀祖,他双手捧起鱼釭,向晴天耳边推去,大声反驳:“小鱼就是在说话!” 晴天打算强硬到底,把头偏向一边:“小鱼没有说话!” “有,有说话!” “没有!” “有!” “没有!” …… “咣当”一声,惊醒了拉扯的两个人。鱼釭应声落地,两尾火红的小鱼摔在湿润的地面上,不停地打挺。 晴天傻眼了,她是希望把尹耀祖骂醒没错,可是,她并不希望把小鱼弄死啊。 耀祖“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到尹子陌的怀里:“二叔,我的小鱼死了——” 晴天手足无措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尹耀祖,下意识地把两只小鱼捡起来捧在手心里后,就再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了。早知道就不和尹耀祖较劲儿了,唉,她突然想起昨晚尹子陌问她“多大”的问题。是啊,她是有多幼稚,才会和一个小孩子较劲儿! 那一边,尹子陌面色如常,耐心地安抚耀祖:“耀祖,有二叔在,小鱼一定会活过来的。耀祖的小鱼会说话,自然和旁人的小鱼不同。所以,耀祖先回书塾,待下学后,二叔就把小鱼救活了。” “真的?”尹耀祖泪眼婆娑,不敢相信。 “真的。”尹子陌肯定地回答,没有一丝迟疑。 尹耀祖破涕为笑,抹去眼泪,乖乖返回书塾。 晴天看着手心里的小鱼,已经有干涸的迹象,她无助地看向尹子陌:“真的可以救活?”他的言之凿凿,令她也半信半疑起来。 尹子陌没有多做解释,迈开长腿快步向后门走去。 这—— 晴天一脸迷茫。 “还不快跟上?”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哦,哦。”晴天捧着小鱼,一路跟着尹子陌小跑。 就这样,两人快步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家名为“鱼记虫草”的商铺。此时未到戌时,可是商铺大门已经紧闭。 尹子陌曲起手指,轻叩大门。 片刻,大门打开一道缝儿,一位着茶色便服的中年男子小心地探出头来。看清来者何人时,男子赶紧将二人迎进铺子。 铺子里摆满了各种花草和虫鱼。 中年男子似乎与尹子陌很熟,客套话不说一句就直接问他:“二少爷这么晚来,想必有急事。” 晴天心急,不待尹子陌回答,先捧起手中的小鱼,巴巴地说道:“大夫,快救救这两条小鱼。” 中年男子一愣,大笑起来:“姑娘说笑!鱼某只卖鱼,不救鱼!何况,鱼某从事虫草生意多年,还未曾听说过有哪位神医能把鱼救活?姑娘当真有趣!” “……” 晴天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脸涨得比手中的小鱼还要红,大声控诉尹子陌:“你骗我!” 尹子陌对晴天的反应不以为然,只是浅浅勾起唇角,双手把玩手中玉佩:“你果然不同于常人,哄小孩儿的话,也信?” “那、那、那你让我捧一路?!”她刚才像把病人推进icu的急症大夫一样,无比虔诚地希望挽救手中的生命。 尹子陌白她一眼:“以你的脑子,不把小鱼带来,怎么能买到一模一样的?” 明白了事情原委的鱼老板再次笑起来,把晴天带到一个大鱼釭前,算是做了回和事佬:“来,姑娘,这边都是各种小鱼,姑娘看着哪条像,就捞哪条。” 晴天看看手中小鱼,再看看鱼釭中的小鱼,想起二人刚才的对话,噗嗤一声,忍不住偷笑起来!原来他说的“救活”是这个意思! 这时,尹子陌与鱼老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今晚打烊挺早。” “二少爷没听说么?昨晚月圆之夜,北街锦绣丝绸的周老板被女魔头掳走了!今日各个商铺都提早打烊,人心惶惶呢。” “是么。”尹子陌随口答一句,明显意兴阑珊。 晴天倒来了兴致,插话道:“周老板?女魔头?真的假的?”这二人都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当然是真的。”鱼老板煞有介事:“据周老板身边的常姑说,就在锦绣丝绸的后院,她一转脸的功夫,周老板就不见了。古镇之中,除了女魔头,还有谁有这等身手?” “女魔头为何要掳走周老板?”晴天不解,自个儿分析起来:“为财?周老板并非古镇显富之人。为仇?周老板并非好与人结怨的主儿。女魔主明知衙门四处抓她,还要冒险露面掳走周老板,究竟是为什么?” “所以啊,就是因为此事蹊跷,高大人才特别重视,亲自督查。”说到这,鱼老板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一眼,然后压低声音:“不过,听说,是女魔头看上周老板了。” “不、不会吧?”晴天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怎么不会?常姑亲口说的。” “常姑见谁都说看上周老板了!”晴天忿忿不平。 鱼老板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反正还是小心点儿好。女魔头,不能用一般人的想法来猜测的。” ****** 晴天手捧鱼釭,若有所思地跟在尹子陌身后。 其实,当她听说周锦荣失踪一事,第一反应周锦荣不是失踪,而是玩家出局。恰逢月圆之夜,又是“嗖”地一声不见,除了玩家出局,晴天想不出其它的可能。而且,还是被识破出局的。因为,如果周锦荣是将npc错认为玩家,那么,他的失踪地点应该在望月楼,而非锦绣丝绸的后院。可是,玩家出局,系统应该有提示,为什么她收不到? 如果是玩家出局,那么,周锦荣是如何被识破的?又是被谁识破的?她也见过周锦荣,为什么看不出破绽? 如果不是玩家出局,周锦荣只是被沈春娘掳走。那么,沈春娘为什么要掳走周锦荣?沈春娘是有些神经质,可是再神经质也不至于当着常姑的面把人掳走! 晴天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撞上一堵墙——“肉墙”。 “干嘛突然停下来?”晴天揉着脑门,不解地问尹子陌。 “待会儿见到耀祖,知道怎么说吗?” 你特意停下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真把我当白痴了?不过,这能怪谁?晴天压住怒火,举了举手中的鱼釭,挤出一个笑脸:“小鱼救活啦!” 尹子陌满意地点点头,又向尹家走去。 晴天一眼瞥见尹家大门,心想,尹家到底也是古镇大户,说不定知道一些她作为平民女子不知道的内情。于是她嘻嘻一笑,追上尹子陌:“二少爷,不知您对周老板失踪一事怎么看?” 尹子陌不语,自顾向尹家后门走去。 晴天快走几步,一边追,一边又问:“二少爷,不知您对周老板失踪一事怎么看?” “八成以后看不着了。” …… 第014章 两个饿鬼 往后的几天,晴天照例去尹家送饭。因为小鱼一事,她心存愧疚,所以,当尹耀祖再“鬼话连篇”时,她就当没听见。听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有时还会配合他胡扯两句。耀祖说,他的床下有一条密道,通向一个漆黑的山洞。晴天问他,山洞里有没有宝藏?耀祖说,他看见一只小狗和一条毒蛇打架,结果小狗把毒蛇踩得动弹不了。晴天郑重其事地告诉他,那只小狗不是普通的小狗,是天狗。耀祖说,他看见两年前去世的娘亲半夜为他掖被角,晴天说不出话来。 尹子陌也会准时在耀祖课间出现,与耀祖聊上两句。 二人默契地都不再提起小鱼一事,以各自的方法纠正尹耀祖的“诗书不通”。 这天,晴天刚走出乐家,看见明邦肩扛一个大布袋在附近转悠,神色慌张。 “明邦。”晴天叫住明邦。二人年纪相仿,都是心性单纯之人,因此,很快熟识:“你怎么在这儿?” 明邦见是晴天,喜出望外。确认四下无人后,把晴天连推带搡又推进乐家,关好房门。 明邦把大布袋放在脚下,夸张地伸着舌头:“水!水!水!晴天,给口水喝!” 晴天见他一副口舌快要生烟的模样,只觉可笑,端一大碗水给他。 明邦一口气喝完,不住地顺气。 “还喝不喝?”晴天问他。 “不喝了。”明邦打个水嗝。 想着饭笼里的饭菜还热乎,晴天好心问道:“饿不饿?” “饿,咳、咳,饿,饿。”明邦忙不迭地点头。 晴天把原本打算给乐笠翁送去的饭菜拿出来,明邦两眼发光,狼吞虎咽起来。 晴天坐在一边,看着他吃,心中纳闷,明邦并非愚蠢之人,又有身过人的力气,为何偏要以乞讨为生? 明邦三口两口,等感到不那么饥饿时,方才开口:“有样东西给你看。” 晴天好奇:“什么东西?” 明邦再一次仔细查看大门是否关好后,把布袋解开,一个身着红衣红裤的妇人随着一堆烂布破褥滚落出来,妇人满脸污垢,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鼻息微弱,似乎昏迷过去。 晴天想捂住自己的嘴巴,结果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沈春娘!怎么是她?” 明邦又扒了几口米饭,边吃边说:“看来,偌大个古镇,只有你会称她为沈春娘,而不是女魔头。此事说来话长。” 晴天好心地端来一盆热水,一边把沈春娘脸上、身上的污垢和棉絮清理干净,一边听明邦“说来话长”。 “周老板失踪后,镇上人都议论此事乃女魔头所为,都说女魔头越来越猖狂,居然入院掳人。高大人和洛师爷加派人手,四处搜寻女魔头的踪迹。昨晚,我乞讨至南街,各个饭庄都提前打烊,讨不着东西吃,我见天色已晚,于是索性找了个就近的死胡同睡下。 谁知,今个儿一早就被兵兵乓乓的响声吵醒。十几个衙役围住这个女魔头,打得不可开交。我想着,刀剑无眼,别凑这热闹了,回头伤着自己,就寻着空当,往一边躲去,没想到,越躲越躲不过,一个衙役的刀刃脱鞘而出,直冲我的眼睛飞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这回肯定瞎了的时候,这女魔头闪眼间飞到我跟前,居然用手接住了刀刃!可是我当时就吓傻了,哪里顾得上道谢什么的,只管抱头跑。直到晌午(中午),听说,衙役和女魔头又斗到西街去了,我才敢返回南街,收拾被褥。 可是事情偏就是这么凑巧,我打开被褥,这女魔头居然奄奄一息地躲在里面。她睁开眼眼,抓住我,对我说声“救命”之后,就晕死过去。我的第一反应,当然还是跑啊!跑出一条街后,又觉得不忍心了。怎么说,我这双眼睛,也是人家救的。就这么跑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所以,我又返回去。 可是我一没银子,二怕衙役发现,只好把她和捡来的破被褥都塞到这个布袋里,装作拾废物,四处找寻可以安置的地方。这不,刚游荡到你家附近,就遇到你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晴天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明邦已经吃完饭,和晴天一起蹲在地上,就着盆中热水洗了个手:“我也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想救这个女魔头,可是没有法子。” 晴天看着沈春娘,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她当然知道私藏女魔头意味着什么,可是,她更想知道的是,周锦荣究竟是被淘汰出局,还是被沈春娘掳走。眼下,沈春娘是她唯一的线索。 打定主意,晴天对明邦道:“我与沈春娘在济安堂见过一面,并不认为她是众人口中作恶多端的女魔头,所以,我赞成你救她。爹爹每日家教,过了戌时才会回来,大哥在瓷窑做工,半个月回家一次,待不过半日。不如这几日,就让她先在乐家住下,等你想好怎么安置她,再把她接走。” 明邦显然没有想到晴天愿意出手帮她,又惊又喜:“晴天你真是太好了!给我饭吃,给我水喝,还能替我收留沈春娘。” 明邦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纯真无邪。晴天倒心虚了,其实,她只是为了游戏而已。 二人合力将沈春娘抬上晴天的高足床,明邦见天色已晚,就告辞了。晴天叮嘱他小心,又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然后返回房间照料沈春娘。 几口热水下肚,沈春娘咳嗽两声,睁开眼睛。不等晴天开口问她,她一把抓住晴天的胳膊,哭得像个孩子:“呜呜,我好苦啊……” 晴天眼睁睁地看着沈春娘把鼻涕眼泪全抹在她的衣袖上,哭笑不得,这个沈春娘,明明有一身功夫,看年纪也非懵懂之时,为何总像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晴天耐心地等沈春娘哭完,给她拿来几个家里剩下的热馒头和一碗热粥。 沈春娘一见到吃的,立刻抹干眼泪,抓了馒头就往嘴里塞。 晴天有幸再次目睹了一回什么叫做狼吞虎咽,敢情今晚是一个饿鬼送来了另一个饿鬼。 沈春娘吃饱了,开始环视四周。这时,她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双手紧紧握住双刃剑,目光如炬地看着晴天:“我怎么在这里?你是谁?为何救我?” 下午三点,有加更哦*v* 第015章 春风化雨 晴天一脸黑线,这才是武侠片的正确打开方式啊。刚才见着人就痛哭、见着东西就大吃的剧情是个什么鬼? 晴天如实回答她:“我叫乐晴天,曾经在济安堂和你见过一面。现在百姓都说是你掳走了周锦荣,衙役追捕你,你受了伤,被明邦——就是那个乞丐,暂时安置在我家。” 沈春娘握紧了拳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没有掳走周锦荣!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什么周锦荣!为什么你们都说是我掳走他?我已经够惨了,为什么还要冤枉我?呜呜——” 眼见沈春娘的情绪要再次崩溃,晴天赶紧截住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自从上次在济安堂,我逃过追捕,就不敢在古镇露面。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令百姓相信我不是女魔头。后来,我路过一家名叫吃饭庄的饭庄。饭庄有一位杨姓说书先生,他提到,东阳区隐居着一位得道高僧,法号圆缘,这位圆缘高僧有极高的道行,能够点化苍生。于是我想,如果能找到这位高僧,出面为我证明,我沈春娘并不是一个女魔头,不就消除百姓对我的误会了吗。” “那你找到了吗?”原来沈春娘也曾经去过吃饭庄,见过一位杨姓说书先生。 沈春娘一脸苦相:“没有。我在东阳区找寻多日,连高僧的影子都没见着。问当地百姓,有人说高僧外出远游,有人说高僧闭门诵经。我找不到高僧,身上银两也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南街,想再找那位说书先生打听打听。谁知刚一露面,就被十来个衙役包围,他们一口咬定是我掳走了什么周老板,要我把人交出来。我说我不知道,他们不相信,二话不说就来抓我。后来我寡不敌众,体力不济,假意向西逃去。甩掉衙役后,又偷偷潜回南街,找个胡同躲起来。没想到,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晴天总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看样子,沈春娘和明邦应该都说了实话,因为二人所说基本吻合。 沈春娘仔细看了看晴天,认出她:“姑娘,我记得你,在济安堂,你还为我说话了,你是相信我沈春娘的,对不对?” 晴天苦笑:“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如今古镇的衙门和百姓都不相信你。” 沈春娘呜咽一声,又要大哭。 晴天赶紧安抚她:“不过暂时你是安全的。这是我的房间,别发出太大的声响,不会有人进来。这几日,你好生在这里养伤,等过两日,风声没这么紧了,我和明邦再想法子,送你出去。爹爹此时家教回来,我去为爹爹准备晚饭,你要是累,就先休息。” 沈春娘泪眼汪汪,喃喃吐出两个字:“多谢。” 明邦和沈春娘两人,一前一后把晴天家里的东西吃个精光,晴天只得重新为乐笠翁做了晚饭,然后又对乐笠翁胡乱编个理由,将今晚没去送饭的事糊弄过去。返回房间时,沈春娘已经裹着云罗锦被睡下了。 晴天轻手轻脚地打好地铺,合衣躺下。 看来,周锦荣的确是被淘汰出局! 晴天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一个翻身却看见沈春娘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此时,房间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来,洒在锦被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沈春娘的眼睛在光影的映衬下,看起来,水汪汪一片,像两弯清泉。她抓紧被角,似表白,似申诉:“我真的不是女魔头。” 细小哽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响起,令晴天生出几分凄凉之感。谁见过这么柔弱的女魔头? “先睡吧,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次日,晴天安顿好沈春娘,特意提早出门。她没有向尹家走去,而是径直走向锦绣丝绸。 既然已经确认周锦荣是玩家,于第二个月圆之夜被淘汰出局。那么,只要能找出周锦荣“生”前接触过哪些人,做过哪些事,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淘汰他的玩家。 不过,还没走近锦绣丝绸,晴天就失望了。据说是案发重地,铺子大门有不少衙役把守,非知县大人手谕,外人不可轻易进出。常姑作为重要的证人,也被暂时扣押在衙门。 晴天无奈,只得直接去尹家。 到了尹家,离课间还有半个时辰。晴天将饭菜放好,看见尹子槐沿游廊走来,身后跟着一位花花绿绿、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脸上堆着笑,把水粉挤成了条纹状。 “大少爷,此事只要有我王媒婆出马,包管为二少爷说着一门上好的亲事。只是,老身来过尹府几回,从未见过二少爷。话说何时能让二少爷一露真容,让老身仔细问问二少爷,看看二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尹子槐面露难色:“子陌一向深居简出,就是在这宅中,也难觅其踪影。我平日里也在瓷窑居多,不如王媒婆先回去,回头寻个合适的日子,再请王媒婆来,可好?” 王媒婆无奈地答声“是”,沿着游廊走出尹家。 原来尹子陌尚未婚配!不过也难怪,他那种出口伤人的个性,哪有女子肯嫁给他?晴天幸灾乐祸地想着。 眼看尹子槐走到跟前,晴天在手抄柱前站定,恭敬地喊了声:“大少爷。” 尹子槐温和地笑起:“来给先生送饭?” “是的。” 这时,尹耀祖读书的声音从书塾传出来,尹子槐隔着镂空窗棂望向摇头晃脑的尹耀祖,怔怔出神。 侧面的尹子槐,比正面看去,更有慑人的魅力。额头、鼻子、嘴唇、下巴,统统呈现出最完美的弧度。晴天想找出什么词,形容他这种行云流水般的好看,想来想去,只想到流水线三个字。晴天大窘,又努力去想——玉树临风?比玉树临风多一份温润。英俊挺拔?比英俊挺拔又多一份沉淀。——如沐春风?呃,勉强接近,就算是如沐春风吧。不过,不是用如沐春风来形容尹子槐的相貌,而是形容和尹子槐这样的男子待在一起的感觉。 “耀祖,没少给先生添麻烦吧。”“春风”问道。 “……” “乐姑娘?”尹子槐好笑地看着一脸痴相的晴天。 “哦,怎么会,耀祖很乖。”回过神的晴天,脸红得就快能烧起来。 第016章 别有风景 尹子槐闻之,涩然一笑。他微垂了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一片阴影:“呵,耀祖他是很乖,只是我忙于瓷窑,没有时间照料他,说起来,愧为人父。” 晴天的心快化成一滩水:“别这么说,大少爷,耀祖会明白的。再说,二少爷常来陪耀祖,耀祖并没有缺少疼爱。” “子陌常来陪耀祖?”尹子槐讶异。 晴天更讶异:“大少爷不知道?” 尹子槐若有所思,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然后对晴天微微欠身:“乐姑娘,有事先告辞。” 晴天意犹未尽地盯着尹子槐的背影看了会儿,准备离开时,一双黑色的眼眸又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身后。 “啊!”晴天退后一步,捂着心口,用不用每次都这样神出鬼没啊。 “大嫂。”尹子陌一脸促狭,玩味十足。 “什么?”晴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尹子陌保持着促狭的眼神,向晴天走近。直到近得不能再近,他再次开口。这次,晴天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嫂。” 大嫂你个头!晴天矮下身子,绕到尹子陌身后。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话?”这人为什么一开口,就这般招人厌? “你可不可以不要吃饭?”那人气定神闲。 “……懒得理你!”晴天赌气,甩手向另一边走去。说不过你,总能躲着你吧。只是没走出两步,晴天突然站住,两次!两次尹子陌都是从天而降一般,把她的言行看得清清楚楚,他究竟躲在哪里?她想起来,第一次见他,他的锦袍上还有新染上的水渍。 晴天大步走到刚才她与尹子槐说话的那根手抄柱前,睁大眼睛看向头顶的葱郁。 茂密枝叶间,隐约可见一抹彩色。 “那里!对不对?”晴天兴奋异常。她以前也见过那抹彩色,但是并未多想,以为不过是阳光照射产生的光圈而已。 尹子陌双手把玩一片绿叶,不动声色。 “带我上去!”晴天请求。 尹子陌冷笑一声,吐出“做梦”两个字,转身就走。 “不带我去,我就告诉大少爷你时常躲在哪里,让那些说亲的媒人天天烦你!”要么不理她,要么臭骂她,反正这两种结果,晴天都曾领教过,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出言威胁。 一秒、两秒、三秒—— 在二人对峙了近十秒钟后,尹子陌出乎意料,做出第三种选择——带晴天上去。 晴天以为会飞上去,没想到,是从垂花门后的木梯爬上去。虽然上去的方式令晴天略感到幻灭,但是树顶的景致,却令她大呼过瘾。 她从未想过,树顶的空间居然比树下更开阔。置身一片绿色之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旷神怡。抬起头,是火红的仿佛可以伸手触摸的晚霞。低下头,是紧密地仿佛用树叶编织的青碧锦锻。火红和青碧之间,一条悠闲自在的五彩丝绦吊床,若隐若现。 晴天小心翼翼地走到吊床前,柔软厚实的触感令她心驰神往,平躺上去,哇,天空入我怀! “别乱动,你份量不轻。”尹子陌随意找了根较粗的横枝倚靠,一腿曲膝,一腿伸直,看似好心地提醒她。 晴天心情大好,只当没听见。偏头向下望去,透过枝叶的缝隙,刚好把手抄柱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怪不得!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晴天舒服地眯起眼,看着临近黄昏时分,变幻莫测的天空。 “无意中发现的。” 答了跟没答一个样儿!晴天又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想来就来。” 答了跟没答一个样儿!晴天不放弃:“我以后想来也能来吗?” “不能!” 晴天嘿嘿笑起,不与他计较。 仰望天空,晴天想起了沈春娘。其实凭沈春娘的功夫,她完全可以如飞翔在天空的小鸟一般来去自如,可是因为一次莫名的误会,她却不得不如过街老鼠一般,躲躲闪闪。 晴天有种倾诉的愿望,无论对象是谁:“你说,人与人之间,如何能够消除误会?” 尹子陌听之,微微一颤,然后他不自在地坐起身子:“说清楚。” 晴天侧过身,引起枝叶一阵轻轻晃动。她以一只手撑住头,看着尹子陌:“就是说,一个人,她并没有做这件坏事,但是别人却认为这件坏事是她做的,她该怎么办?” 尹子陌抬眼,与晴天对视,不答反问:“何谓坏事?何谓好事?” 晴天认真想了想:“伤害他人,即是坏事,有益于他人,即是好事。” “如果这个人,明明做了坏事,却认为不过是一件小事,那该怎么办?” “也就是说,这个人,做错了还不认错?” “……大概是这个意思。” “那要看对方的态度。” “?” “其实认错不认错不过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如果对方认为可以原谅,那么这个人不用认错,他也会原谅这个人。如果对方认为不可以原谅,那么这个人就算认一百次错,他也不会原谅。”就像她爸爸钱建国和妈妈方秀清一样,投资担保这件事,错,肯定是在方秀清身上,这点,大家都明白,只是,如果方秀清认错态度良好,钱建国的心里会舒服一些。所以,有时,认错不过只是一种形式。 …… 尹子陌不再说话,双手垫在脑后,双眸盯着一只停落在枝头上的白鸽,一眨不眨。 晴天看着此时一脸平静的尹子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游荡。她不得不承认,她从一开始就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他的。但是,这不能怪她。所谓“相由心生”,如果一个人在你心中一开始就是毒舌、刻薄、不尊重他人的模样,而且,你见到他后,他又是一副四六不听的死人调调,你还会心平气和地评价他的长相吗?晴天自问还没有花痴到脑残的地步。可是这一刻,就在这一刻,她看着尹子陌,真的不禁感慨上帝的偏心。如果说尹子槐的英俊,如温暖的春风,尹子陌的英俊,就如凛冽的北风,虽然犀利,但是逼人。她以前真的是太暴殄天物,面对如厮美男,怎么不知道多看两眼? “大嫂,你的口水快流成河了。” %¥&#@*@#¥%——尹子陌,你就是长成潘安,也是只大毒舌! “你刚才的问题到底要不要答案?” 哪个问题?哦,关于沈春娘的问题,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 晴天点头:“要!” “找、出、真、凶。” 番外一 第一个出局者 被第一个淘汰出局,多少有些尴尬。睁开眼睛,见到我的经纪人——selina,不由自主说出一句“对不起”。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来参加游戏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最后的赢家,更不是为了奖金,我只是为了来——体验爱情。 是不是很可笑?下个月就要结婚的我,却要来游戏里体验爱情。是的,我有未婚妻,可是,我没有爱情。 我是一个商人,具体地说拥有自己的公司,拥有自己的员工。公司不大也不小,员工不多也不少,目前公司发展良好,客户群稳定,未来不敢说,至少再红火个十年八年没有问题。我父母健在,身体都挺好。我没有兄弟姐妹,有一众好哥们,在朋友圈里,我不是中心,但是个重要的人。我没有房贷,没有车贷,有一套足够四口之家住的大房子、一辆三十多万的代步车和一笔三位数的存款。在我这个年纪,拥有这一切,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却足够我和我的家庭丰衣足食。所以,当父母提出,该要个孩子,该结婚时,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她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们相识超过了十年。除了她,我没有想过和其他人结婚。除了她,我想不出还会和谁一起度过余下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那天,陪她去试婚纱,她穿着洁白而华丽的婚纱,出现在我面前,一脸羞涩,问我“好看吗”。 好看吗?我一时愣住,不是因为惊艳,也不是因为感动,只是觉得缺少什么? 缺少什么呢? 我四处望去,从模特头上取下一顶璀璨的王冠,戴在她的头上。 对了,这才完美!女人,就该如公主一般,闪闪发光! 可是,她缺少的,正是这种光芒。 她很安静,是一个几乎不玩的女人。她只有两个要好的朋友,平时也仅限于电话联系多一些,连相约外出逛街都很少。她没什么爱好,不好运动,不好k歌,不好跳舞,不好交际,有了闲睱时间,就是窝在家里,或者回家陪陪父母说说话。你和她说话,她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因为她总是会说“没关系”或者“会好的”,可是你要问她的意见,她就会说“听你的”或者“随便”。 说实话,她这样的性格很适合我。我是一个需要自我空间的男人,无论在这个空间里,我是忙碌事业,还是与朋友交流,总之,我需要一个这样的空间,而她,从来不会对我拥有这样一个空间指手划脚。她很爱我,我们相伴十几年,迄今为止,我上中学那些打架惹祸和老师顶嘴的破事儿,她还能说得仿佛就在昨天发生一般。 就像我说的,除了她,我不会娶别人,可是,这仍不能说,我的内心就是满足的。 无意中听朋友说起“我是赢家”这个游戏,动了心思。生*验?对了,我是缺少一种生*验,它叫做“爱情”,叫做“一见钟情、心潮澎湃”的爱情。 所以,我来参赛了,只为体验爱情。 游戏场景里的各种真实,令我讶异。大学时经常和室友一起玩网游,毕业后,就基本上没怎么在玩,所以,我不知道,如今的全息网游技术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特别是她,那个如王冠一样闪闪发光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完全惊呆了。——如果说,这只是一场游戏,我希望不要有ver的那一天。 因为我的一见倾心(既然我的玩家心愿是体验爱情,所以,当我在游戏里动心了,系统自然默认为得到金手指的条件已经成熟),金手指很快得到——得到洛姑娘的芳心。其实,就算金手指不这么设定,我也会这么做,洛姑娘对我而言,就是完美爱情的化身——漂亮、聪明、大方,她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夸赞的对象,她走到哪里,都是男子注目的焦点。 所以,我使尽浑身解数,如愣头小子一样去追求她。我的幸运值不是人脉么?我充分动用我的人脉,她出现在哪里,我就出现在哪里,今日约她花前月下,明日约她月上柳梢头,今日给她送去一首情诗,明日给她送去一幅美图,今日央何叔去洛家说媒,明日央梅婆去她家提亲,总之,不管是为了比赛也好,还是为了玩家心愿,我不顾一切,充分享受这种追逐感。 可是,就在我玩得不亦乐乎之时,第二个月圆之夜,我被淘汰出局了!非常突然,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这个破绽。我感到非常遗憾,如果,再给我多一点儿时间,我一定能够获得美人芳心! ——5号玩家,你是被6号玩家识破,淘汰出局。 ——6号玩家?是谁?我的破绽在哪里? selina翻看数据变化:“具体的你得去问玩家,但是根据系统反馈的数据来看,可能和一阕词有关。” 词?我冥思苦想,是我这个理科生唯一会默,不对,是唯一会唱的一阕词吗?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哦,对了,这是李叔同的《送别》,李叔同是晚清人士,从时间上不算是中国古人,所以,古镇中的npc不可能会这阕词。而我会,只能说明一件事——我是不属于古镇的现代玩家! 哈哈,我忍不住笑起来,好一个伶俐的女子,不动声色之间,就将我淘汰出局! ——5号玩家,你不等6号玩家吗? ——不等了。 不等了。我想回家,去抱抱我拥有的那个她。在她那里,我永远不会被淘汰出局。 附一玩家档案 姓名:周翰 性别:男 年纪:30岁 职业:公司法人 婚姻状况:未婚 玩家心愿:体验爱情 玩家测试性格:浪漫,积极,自我 玩家编号:5号玩家 游戏身份:周锦荣,25岁,锦绣丝绸店老板 玩家纹身:贝 玩家幸运值:人脉 玩家金手指:得到心上人的芳心 玩家结局:9:10,被6号玩家淘汰出局 第017章 月夜惊魂 “找出真凶?” 经过几日休养,沈春娘气色明显变好,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 “对,只要能找出掳走周老板的真凶,百姓自然不会认为你是女魔头。”其实,晴天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太厚道,因为她明知道周锦荣是被淘汰出局,而非被掳走,还要沈春娘去找到真凶,明显是难为人家。可是,她不敢放下戒备,毕竟,她曾经怀疑过沈春娘的真实身份,这和她救不救沈春娘,是两回事。 沈春娘犹豫片刻,颇是为难:“可是,关于周老板失踪一事,我知之甚少,要去哪里寻找真凶?” “这么说也有道理。”衙门对周锦荣失踪之事,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到位。百姓除了知道周锦荣是月圆之夜从自家后院突然不见的以外,再没有更多消息。晴天想到:“要不,找衙门相熟的人打听打听?” “春娘初来乍到,于古镇中并没有相熟之人,找何人打听?再说,如今春娘是众矢之的,只怕还没露面,又被堵截。” “——要不,找明邦帮忙打听打听?”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人多口杂,没准儿能知道一些小道消息。 沈春娘婉拒:“这几日,春娘获乐姑娘悉心照料,已是深感惶恐,哪里还敢再去叨扰他人。” 晴天满脸失望,从被铺上坐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找出真凶这条路子就算行不通了?” 沈春娘笑道:“乐姑娘莫急,周老板一事,春娘虽然无计可施。可是,乐姑娘所言,却给春娘提了个醒。” “什么醒?”晴天不明白。 沈春娘也从床铺上坐起来,一头青丝顺肩膀倾斜而下:“来古镇多日,被百姓误会多时,可是春娘受了委屈,要么跺着脚哭哭泣泣,诉说自己的委屈,要么希望寻求世外高僧的相助,求旁人来证明自己的冤曲,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为自己做些什么。春娘觉得,如果再一昧依赖他人,春娘受的冤屈,一辈子也洗脱不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月色下,沈春娘的双目如一汪秋水一般迷人。 “既然古镇百姓认为我是毛贼之首西岭山女魔头,如果我能把真正的女魔头抓来,不就可以洗脱自己的冤曲?” 晴天眼前一亮,是啊,只要她能够抓来真正的女魔头,古镇百姓自然不会再认为她是女魔头,而周锦荣失踪之事,也不会强加在她的头上。 可是晴天高兴之余,又为沈春娘的前景感到担忧:“据说,西岭山毛贼凶狠异常,凭你一人,如何能够制服真正的女魔头?” 沈春娘似乎也在担忧,眼睛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春娘?” …… “春娘?” “唔——没关系,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无论怎样,我都会闯一闯西岭山。”沈春娘握紧拳头,打定主意。 为了帮沈春娘顺利到达西岭山,晴天和明邦制定了颇为周详的计划。 明邦连续几天在乐家附近乞讨,和乐家左邻右舍混个脸熟。 晴天借口在家无所事事,想为古镇乞丐缝制过冬棉衣、棉被。乐笠翁听闻晴天有此善心,大喜,父女二人一“商量”,找到尹子槐。希望尹家能将废弃的布料、棉絮等,赠予一些给晴天。尹子槐没有推辞,命尹府管家相膳代理此事。相膳是个厚道人,整理出不少旧衣旧衫,直把乐家后院都堆满。随后的好几天,晴天不再去尹家送饭,和沈春娘在家收拾旧衣旧衫,每天都收拾出一大布袋,由明邦于黄昏之时背出去,分给镇上乞丐。这个时间点,是二人精心选取的。黄昏时分,不算光天化日之下,家家户户忙于烧饭做菜,不会特意关注一个乞丐,这个时候,也不算夜深人静之时,明邦出现在乐家,不会引人怀疑。 这一天,当乐家后院的旧衣旧衫清理得差不多,晴天知道,到了该送走沈春娘的时候。 先将沈春娘全身裹上几层旧衣,蜷缩进大布袋后,又均匀地铺上几层棉料,晴天与沈春娘依依惜别两句,之后由明邦照例于黄昏时分背出乐家。 二人走后,晴天来不及感慨,赶紧收拾起后院。 刚把后院收拾完,大门被轻叩两声。 “谁?”这个时候,乐家很少访客,晴天不由警惕起来。 “隔壁张叔,家里烧菜没有盐巴,来借点儿盐巴。” 晴天松口气,正要去拿盐巴,觉得不对劲儿,隔壁张家出了名的好制腌酱,炒菜从来都放酱,哪里需要放盐? 为了谨慎起事,晴天贴在门后,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没有异常:“唔,张叔,真是不巧,家中盐巴刚好用完,不如您去别家瞧瞧吧。” 屋外不再有动静,沉默半晌,一个压低的声音隐约传来:“大人,草民确信,那女魔头的银簪就是在乐家门前发现的。” 晴天大惊,心怦地一声快跳出来!这可怎么办?要知道,窝藏衙门追捕的嫌疑人,可是要收监的大罪。且不说那潮湿阴暗的牢房如何,她如今本来就收不到系统的任何消息,再被关进大牢,岂不相当于等死——等着生命值一点一点减少? 晴天一只手捂住心口,告诫自己冷静。 销毁证据,对,销毁证据,反正沈春娘人已经走了,只要衙门搜不到任何沈春娘曾经存在的证据,就没法定她的罪。 晴天将门栓上,急忙跑进沈春娘住过的房间,沈春娘用过的布巾、梳子、床单,还有,还有,对了,还有她曾经用来试探乐若安的那只荷包,藏在哪里了? “乐晴天,如今官府怀疑你私藏嫌犯,请速速将门打开,接受搜查。”洛家盛洪亮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在衣柜里!晴天把荷包翻出来,裹成一团后,直奔厨房,打开炉灶,全塞了进去! “乐晴天,知县大人在此,不得造次,请速速将门打开,接受搜查。”这次,伴随着洛家盛的声音,还有衙役不耐烦的叩门声。 晴天盯着柴火,一个劲儿地扇风,心提到嗓子眼儿,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烧啊! “破门,搜!”高礼行一声令下。 晴天吓得双腿发软,什么窝藏嫌疑犯,什么收监,全是玩游戏!问题是,比赛是真的!要是输了比赛,她的奖金,她的纽约,她的——她的古镇之行,就这么结束了?她还没有识破一个玩家,就这么结束了?她还没有露出破绽,就这么结束了?就在晴天急得手脚都打起哆嗦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乐家庭院响起。 “吵死了。” 这个声音非但没有被衙役的吵吵声淹没,反而使周围全体安静下来。 晴天只觉声音很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二少爷?”一个衙役说道,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二少爷?哪个二少爷?晴天顾不得思考,紧盯着炉火,只希望快点儿烧完。 不过,下一秒,当她意识到是哪个二少爷时,她顾不上炉火,冲出厨房。 庭院中,月光下,稀薄夜色之中,一袭冷色锦袍,玄色靴子,双手把玩一只香囊的,不是尹子陌是谁? “大人,乐晴天在这里!” 一个眼尖的衙役看见晴天,将晴天强行按跪到高礼行跟前。 晴天惊魂未定,低着头,眼睛却不由向身旁面无表情的尹子陌瞄去。比起眼前的知县大人和衙役,她更想弄清楚的是,尹子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乐家? “乐晴天,你可有私藏女魔头?”高礼行厉声问道。 “没、没有,民女不敢私藏女魔头。” “你胡说!我明明在你家门前捡着女魔头的银簪!”告密的张叔指着晴天。 晴天一脸无辜:“什么银簪?民女不知。” 高礼行拿出银簪,大声喝斥:“休要装糊涂!一旦让洛师爷搜出与女魔头有关的蛛丝马迹,有你好看!快说,这支银簪为何在你家门前出现?” 晴天抬眼望去,真的是沈春娘头上的梅纹扁银簪!在心里埋怨明邦粗心大意的同时,晴天打算嘴硬到底:“民女的确在济安堂,见过女魔头戴有此物,但是民女并不知此物为何出现在乐家门前。而且,民女自从在济安堂见过女魔头一面,再也没有见过那妇人。” 这时,洛家盛带着几个衙役从乐家厢房走来。洛家盛手里拿着一个烧了一半的荷包,扔到晴天的面前:“若非没鬼,为何大人叩门多时,不开门?若非坦然,为何要匆忙焚烧此物?说,此物是何物?” 晴天瞄一眼面前的荷包,喜忧参半,喜的是,荷包绣有“愛”字的一面被烧尽,她的玩家身份不会被揭穿,忧的是,她该如何回答洛家盛的问题? “说!否则,同样收监。”高礼行高声喝道。 …… 晴天把头快埋到土里去,郁闷不已,说,说,说!说什么?就知道收监! “说什么?” 咦,晴天纳闷,她没有说话呀!谁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还用说么?” 话音未落,尹子陌俯身,把晴天拉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在晴天脸颊上亲一口。 …… 第018章 流言蜚语 晴天像见鬼一般,睁大眼睛看着尹子陌,说不出话来。 出乎意料,不待高礼行发话,洛家盛先急了。 “尹子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当然知道。”尹子陌答得干脆,还不忘挑了挑眉。 洛家盛满脸怒气,凑到高礼行耳边耳语。 片刻,高礼行大手一挥:“乐晴天,今晚有尹家二少爷为你作证,本官姑且信你是清白的。往后,再让本官发现你与女魔头来往的证据,本官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走!” ****** 晴天挽着竹篮快步穿梭在集市中,其实,她要买的东西,远远没有买齐,可是她实在受不了各种异样的眼光。 作贼一般地回到乐家,看到那个令她昨晚惊魂一场的始作俑者。 那人笑嘻嘻地跑来,露出一脸灿笑:“晴天!” 晴天板起脸,埋怨道:“我快被你害惨了!” 明邦却若无其事,像是自家人一样走进乐家:“饿,饿,饿,晴天,给我拿点儿吃的,我才是饿惨了。” 晴天也没吃早饭,拿来蒸笼里的馒头、热粥和酱菜,和明邦同桌而食。 明邦又是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说:“昨晚直到亥时,才把沈春娘送到西岭山,回来后,已是子时,所以就没来找你。昨晚怎么回事?今个儿一大早,大伙儿都说,你和尹家二少爷有私情。” “噗——”晴天一下子将嘴里的东西喷出来:“你能不能小点儿声?咳,咳。” 明邦不以为然地咧开嘴笑道:“快告诉我怎么回事?他们说,你与尹家二少爷趁乐先生、乐大哥不在,在乐家鬼混,结果被知县大人逮个正着,还说你二人关起门来,把两人不堪入目的定情信物烧了个干净。” 晴天双手遮面,心中不断地呐喊三个字——救、命、啊。 昨晚被尹子陌莫名其妙地亲一口后,她就完全懵了。连高大人和尹子陌后来是怎么走的,也浑然不知。今天早上,乐笠翁听闻邻人所言,怒气冲冲来质问她。她这才记起来昨晚的事,赶紧解释道,她不知银簪为何会出现在乐家门前,更不知尹家二少爷为何出现在乐家庭院,她对所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知情。乐笠翁根本不信,又问她,是不是假借去尹家送饭之名,与尹家二少爷私会。她实话说道,她去尹家送饭时,是与二少爷见过几面,但确无私情。乐笠翁见问不出什么来,黑起脸,训斥晴天,女子最重要的是名节!并命令晴天以后不要再去尹家,他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要自己的女儿被人指指点点。“到底是不是真的?”明邦吃饱了,心满意足地抹嘴。 原本捂着脸的两只手,移到腮部,晴天一脸无辜:“当然是假的啦!我哪里有空和他——私会?”说起来,她和他也私会——私下会面过几次。 “那你烧什么东西?” “春娘的荷包拉在乐家,还有春娘用过的布巾、梳子什么的,我怕知县大人瞧出蛛丝马迹,就索性全烧了。”晴天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明邦了然地点头,又问:“尹家二少爷为何会在乐家?” 晴天小声嘀咕:“我哪知道?”这次绝对是真话。 明邦想了想,又看了晴天一会儿,下了一个结论:“这么说来,是尹家二少爷救你一命。” 晴天想起昨晚尹子陌救她的场景——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红了脸。如果单以游戏而言,尹子陌是救了她一条命。所以,这么说来,还是她占便宜了?那她怎么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晴天看着明邦,再次来了气:“喂,我还没问你,昨晚怎么会把春娘的银簪拉在乐家门前?” “一时大意。”明邦笑得很好看。 酉时,晴天挽着饭笼,在尹家后门徘徊。虽然乐笠翁不让她再去尹家送饭,可是有些事,是不是要说清楚才行?否则关于谁占便宜谁吃亏的问题,会一直困扰她。 徘徊间,一男一女从尹家后门走出来——确切地说,是女子追着男子走出来。待看清来者何人后,晴天大吃一惊,急忙闪身,躲到影壁后——是尹子陌和洛婉心! “你到底是给我说清楚!”洛婉心不甚优雅地拦住尹子陌,流露出少有的胡搅蛮缠。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尹子陌站在原地,不气不恼,与洛婉心对视。 “我是指昨天晚上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 “你想气我,不用这样做!” “我没想气谁。” “你就是想气我,就是还对我有感情!” “……” “喂,别不说话,我费尽心机,追到这里,可不是和你赌气的,我是来帮你的。” “不用你帮。” “又是这样的态度,冰冰冷冷的,一点儿都不体会别人的感受!” “我为什么要体会别人的感受?” “你——可以!我自有法子让你体会到我的感受!” “请、便!” “你等着!”洛婉心一跺脚,转身离去。 尹子陌居然和洛婉心有情感纠葛?而且看样子还是洛婉心主动!好大一个八卦从天而降!晴天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怪不得,昨天晚上,当洛家盛看见尹子陌的举动后,特别生气,原来在为自己的女儿打抱不平。 晴天忍不住探头望去,洛婉心走后,尹子陌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佳人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晴天隐约感到一种叫做落寞的东西。 不过,听二人对话的内容,明明他是爱理不理的一方,人家洛小姐可是对他上心得很,他落寞个什么劲儿?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啧! 就在这时,一直不动的尹子陌突然转身,向影壁走来! 晴天赶紧缩回身子。他发现了自己?怎么可能?他一直是背对着影壁的?怎么—— 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人已经来到影壁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嘿嘿。”晴天面红耳赤,后背僵硬,紧紧贴着影壁,笑得很难看:“这么巧!” 第019章 两情相悦 尹子陌不甚友好地瞪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晴天赶紧叫住他。她今日特意来尹家,就是来找他的。 尹子陌只当没听见,脚步不停。 “喂!”晴天三步并三步绕到尹子陌面前,截住他:“我有话说!” 尹子陌站是站住了,但是为了表示他的不乐意,他特意面向西方,给了晴天一个侧身。此时,西边的天际如火烧云一般,火红一边。逆光中,他的周身似被一层霞光笼罩,晴天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看到一张嘴角略微上翘的丰润红唇。——晴天不由脸红了。 “昨晚,谢谢你。”晴天觉得,尹子陌昨晚的举动,相当于赠送她一个高级精力瓶。 “……” “昨晚的事,发生得很突然,也很凑巧,那时我正在厨房烧些不用的旧东西,没听见叩门声,所以,才会闹那么大。”这样说,会不会很牵强? “……” “今个儿,整个古镇都在说——昨晚的事,爹爹听说后,非常生气,让我往后不要再来尹家送饭。” “……” “其实——尹少爷,你昨晚怎么会在乐家出现?” “……路过。” …… “尹、尹少爷,我明白,你昨晚那样做,是在替我解围,如果不是你,我这会儿估计就蹲在衙门的大牢里了。可是、可是——”晴天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怎么说,人家都是帮了自己,总不能现在反过来指控人家坏了自己的名节吧。 尹子陌既不打断晴天,也不接话,只是看着西方天际的霞云,不知在想什么。 晴天“可是”了半天,索性闭上眼睛,一口气说道:“尹少爷,如今,镇上百姓都在传言我和你的事,说得很难听。我倒不怕,只是爹爹,年事已高,又在私塾授课,晴天不想令他难堪。您昨晚既然帮了我,不如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我一回。向爹爹解释清楚,我和你之间并没有什么私情,昨晚的一切全是巧合!” …… 晴天说完,舒口气,睁开眼睛。那人仍旧无动于衷。 晴天只好继续打着商量:“我刚才听到,洛小姐似乎也因昨晚之事,生了误会。我可以向洛小姐解释……” “你听到多少?”尹子陌终于有了反应。 “一、一点点。”晴天心虚地别过脸去,主动承认偷听,多不光彩。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尹子陌一半警告一半劝告。 晴天赶紧信誓旦旦:“尹少爷放心,晴天会守口如瓶的,绝对不会向旁人泄露半分!只是晴天的请求——哎,尹少爷,别走啊——” 眼看尹子陌又要离开,晴天再次拦住他。 “什么请求?”尹子陌不耐烦地瞪眼。 嘿!和着我刚才说了一堆全没听进去是吧?晴天耐住性子,再次低声下气地说道:“如今镇上百姓都对昨晚你我之事有误会,我希望尹少爷能出面,向爹爹解释清楚。” “行了,我会的。”那人大手一挥,应承下来。 这么爽快?晴天被尹子陌潇洒的举动感动得热泪盈眶,第三次看着他转身离去,没有阻拦。 “喂——”有件事忘了问:“你是怎么发现我在影壁后的?” …… “一身韭菜味儿。” 晴天打开饭笼,两只韭菜鸡蛋馅饼冒着腾腾热气—— ****** 三天后,晴天正在乐家晾晒衣裳,一粒果仁儿砸到她的身上。 晴天向果仁儿飞来的方向望去,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坐在一棵弯脖槐树上,神情自在地冲她微笑。 女子看到晴天向自己张望,一个空翻,飞身到晴天面前,衣衫规整,发髻不乱。 “二嫂!”女子的声音脆脆的,令晴天想起一句诗“大珠小珠落玉盘”。 二嫂?晴天虽然对眼前的女子颇有好感,可是对“二嫂”这个称谓,实在欢喜不起来。她退后一步,客气地回道:“姑娘是否认错人了?” 女子头梳单髻,双耳两侧戴一对镂空桃花白玉掩鬓,一身樱草色石榴纱裙,纱裙的良好质地显示出她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儿。 女子上下打量晴天一番,秀眉微蹙:“怎么看,也比不上洛姐姐,不知二哥是怎么想的?” 洛姐姐?二哥?一个不详的预感在晴天心中发酵。 “不过呢,只要二哥喜欢就好,嘻嘻。”女子想起什么,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 晴天皱起眉来:“姑娘来乐家,究竟是为何事?” 女子在晴天眼前腔调十足地转一圈后,比出一个兰花指:“我呢,叫尹子桃,我大哥是尹子槐,二哥是尹子陌,我今天来乐家,就是来看看你——乐晴天,我的未来二嫂。往后呢,二嫂可以直接叫我桃子。” 你说的是什么鬼?那个尹子陌又在搞什么鬼?晴天将手中半湿的衣裳用力向尹子桃方向甩一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尹子桃灵巧地向后一跃,躲过水珠,嘻笑道:“二嫂不用害羞,二哥都承认了。” 晴天压住怒火,把衣裳晾完,走到尹子桃面前,一字一顿:“尹姑娘,你最好把事情的原委,统统告诉我,否则,我会马上把你赶出乐家。” 这下,尹子桃也不高兴了,她收回原本嘻笑的脸,撅起嘴:“样貌不出色,脾性不温和,二哥真是走了眼。说就说,你会不知道么?你和二哥在乐家私会的事,整个古镇都知道了,尹家当然也听说一二,不过,我们原本都以为只是误会,因为二哥和洛姐姐,才是一对璧人啊。这几日,替洛姐姐和二哥说亲的媒人、乡绅更是蜂拥而至,把尹家的门槛都快踩破了。二哥不厌其烦,索性躲起来。可是,二哥可以躲,爹爹和娘亲躲不了啊,尹家躲不了啊。再加上大哥也有为二哥说亲的意愿,于是,爹爹娘亲把我们兄妹三人都叫去,逼二哥拿个主意,这门亲事究竟结,还是不结?二哥说不结,大哥就问他,不结是不是因为乐姑娘?谁知,二哥沉默半晌后,居然说,是,他与你早就两情相悦。大哥又问二哥,是不是愿意娶乐姑娘?二哥肯定地说,愿意!” 晴天握紧拳头,怒不可遏!这就是尹子陌的“应承”!?他怎能如此对她?! 尹子桃瞥一眼一脸阴郁的晴天,满是抱怨:“来之前,千想万想,也没料到你是这么个反应!二哥在我心中,是最好的、最俊俏的二哥,就算洛姐姐对他情深意重,也从未听他说过什么两情相悦的话。所以,你应该感动才是啊,甩出这副脸子来给谁看?二哥又没欠你什么?还有呀,你这几日,好好捯饬捯饬,没准过几日,尹家的人就上门提亲来了。” 呸!两情相悦!晴天双眼中燃着熊熊火焰,与尹子桃对视:“很快,你就会知道,你这个最好的、最俊俏的二哥的真面目!” “什么意思——喂,你走了,我怎么办?”尹子桃看着负气离去并且忘记关上乐家大门的乐晴天,纳闷道:“被揭穿与二哥有私,至于这么生气嘛。” 第020章 意料之外 尹子陌!尹子陌!晴天在心里不停地咒骂这个名字。等来到尹家后门,才惊觉,此时不过辰时(早上7点),她哪里有理由进出尹家? 望着庄严厚实的大门,晴天咬牙切齿。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她感觉自己就像在滚雪球,原本只是一个小雪球,却越滚越大!为了知道周锦荣到底是不是玩家,于是收留沈春娘。沈春娘给了她答案,却引来了高大人。为了免于被收监,她只得配合尹子陌。高大人走了,她又惹上一身闲言碎语。想洗白,厚着脸皮去求尹子陌,谁知他倒好,直接承认与自己有私情!好吧,她是洗白了,镇上的百姓不会再对她指指点点,可是她以后怎么办?!真的要嫁给他? 尹子陌,可恶的尹子陌!怪不得洛婉心指责他冰冰冷冷的,不能体会别人的感受。他根本就是漠视他人的感受! 一身的怒火无处发泄,看见地上一块小石头,晴天不爽地一脚用力踢过去。 ——疼!妈呀!疼死了! 定睛一瞧,哪里是什么小石头,原来是曾经栓过马绳的铁钉突起! 晴天抱着生疼生疼的脚,坐在尹家后门的石鼓旁,眼泪不争气地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她身处这座古镇为了什么?她到底还是不是个玩家?她究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死的系统,你倒是吱一声啊! “吱”地一声,后门打开,相膳走出来。 相膳一出来就看到哭得双眼通红的晴天,赶紧绕到她身前,关切地问道:“乐姑娘,怎么坐在这里?” 相膳是个年近半百的老头,身材矮矮胖胖,为人挺和气,一笑起来,两个眼角下垂得厉害。 晴天拿手抹去连绵不断的泪水,抽泣道:“相、相管家,我的脚踢到铁钉,好疼、疼。” 相膳见晴天的脚趾,果然肿起一个包,他道:“这么严重!乐姑娘随相膳去尹家擦些药酒吧,要不,这脚,明天可就没法儿走路了。” 去尹家?晴天眨巴眨巴眼睛,吸吸鼻子,由相膳扶着,进入尹家。 走到垂花门处,晴天疼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相管家,要不麻烦您去拿一趟,晴天实在走不了了。” “好,好,倒是老夫疏忽了!不过乐姑娘得多等一会儿,方才相膳出门是为了结算今个儿修葺马厩的工人工钱,工人等着急用的,没想到,遇到乐姑娘。” 晴天“懂事”地说道:“没关系,只是这样坐着,脚不会疼,相管家先去忙。”越忙越好! 相膳走后,晴天见四下无人,忍着脚趾的疼痛,猫了腰,从垂花门后,寻着藏在枝枝蔓蔓中间的木梯,爬上树顶。 哼哼,那人果然在! 蔚蓝天际,蓝得一望无际。绿色枝叶,绿得无边无涯。蓝色与绿色连接之处,是晴天要找的那个人。此时的他,正安安静静地仰望天空。 晴天原本高涨的气焰,瞬间被空气中弥漫的某种东西打了个对折。落寞?对,就是落寞。那天,洛婉心走后,晴天就感到一种叫做落寞的东西。今天,她也能感觉得到。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晴天用力地甩头,把那个叫什么“落寞”的鬼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 还未开挂,就先分心,哪里能赢? 晴天两手掐腰,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开战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和尹老爷、尹夫人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没有的事,为何要对他们说有?就算是为了气洛小姐,也不用拿我乐晴天开玩笑啊!?你知不知道,今个儿一早,尹姑娘去乐家找我,张嘴就叫“二嫂”,要是被邻人听见,我乐家往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尹子陌无动于衷,双手把玩一尾孱弱的枝叶,双眸望向天空,一言不发。 晴天火大,想向前走一步。只是脚下枝叶松软,扯到受伤的脚趾,她“嘶”地一声后,站在原处。 “你这个大骗子!那天我求你去向我爹解释清楚,你满口应承下来,说你会的!可是你非但没有解释清楚,反而把事情越描越黑!” 不知是哪一句说动了尹子陌,他终于有了反应,收起长腿,从吊床上坐起,一脸无辜:“你不满意?” “我满意什么?”晴天不解。 尹子陌慢慢走到晴天面前,盯着晴天的眼睛:“我娶你,你不满意?” 晴天又羞又恼,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嘶——你在胡说什么?” 尹子陌一本正经地说:“我娶你,乐家那晚之事就不算私会,只是两情相悦的男子和女子月下相会而已,这样,古镇的百姓就不会再指责你,乐先生也不会再骂你。” 晴天错愕:“所以,你是在为我好?” 尹子陌颇有些得意:“算是吧。这比你让我去向乐先生解释,省事得多!” 省事?!他居然说娶她比向乐笠翁解释要省事得多? 晴天不由联想到一个血淋淋的场景,她明明只是手指上有一处划伤,来找大夫包扎,谁知大夫一声不吭,直接对着她手臂砍上一刀,未了,大夫还拿着被砍掉的手臂,得意洋洋地问她:“这下手指不疼了吧?这可比包扎省事得多了!” 是呀,手指不疼了,可是我的手臂哪!!!!! 尹子陌看到一脸呆滞的晴天,一丝促狭又浮上他的唇角:“怎么?不高兴么?还是,你想做“大嫂”,不是“二嫂”?” “尹、子、陌!”晴天爆发了,指着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你太过份了!我、我原先以为,你这个人,只是嘴巴恶毒一些,但是心地并不坏,可是今天,你却让我看清楚,你除了嘴巴恶毒,还是一个冷漠、逃避责任的人! 你说话恶毒,不是你故意恶毒,因为你的心,从来不曾替旁人想过!你冷漠,不是因为你喜欢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而是因为你的心,根本就是冰冷的,从来没有在意过旁人的感受!无论你遇到任何事,任何需要你去正视的问题,你从来不肯认真去考虑,你能够做些什么,只是一味地逃避责任,把问题丢给其他人! 你说话恶毒,因为你的内心冷漠,你把其他人都当作一件东西来看待、去评价,却从来没有试着去认识这个人、了解这个人!你冷漠,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逃避责任、只会游戏人生的人!你只做你感兴趣的事,只说你想说的话,却从来不肯为别的人、别的事付出什么?你自以为是在解决问题,其实是在制造新的问题! 你不是问我,你娶我,我满意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满意!一丁点儿都不满意!不是因为你颠倒黑白,把你我之间没有的私情说成有,也不是因为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就说要娶我,更不是因为大少爷或者洛小姐的存在,而是因为,你是你,你是这样的尹子陌,所以,我乐晴天,宁愿被古镇百姓的口水淹死,也不嫁给你!” 晴天说完,胸口兀自剧烈地起伏不停。只是奇怪了,按说骂人的是她,为何她现在没有觉得爽快,反而更难受了? 这会儿的尹子陌不知在想什么,眼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羞愧,只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晴天。 他越是这般波澜不惊,晴天就越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是啊,玩个游戏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她真的好象一个白痴! 骂人嘴巴好累!站着脚趾好疼!今天,好倒霉! 晴天不想再多说一句话,拖着已快麻木的脚,向木梯走去。 “叮!”一个她期盼了两个月的声音,终于再次在耳边响起:“2号玩家,获得金手指——改变毒舌、冷漠、逃避责任的尹子陌,生命值增加50点,当前为105点。” 什么?!晴天睁大眼睛,脚下一空,从枝叶缝隙中掉了下去—— 第021章 奋起直追 9:15,路创全息研发室。 张阳向路建起汇报工作:“路总,2号玩家的系统bug已经成功修复,afk状态解除,只是,金手指也改变了。” 路建起的双眼紧盯着一行行由系统反馈来的数据:“意料之中,并不影响比赛。” “目前得到金手指的玩家有1号、2号、4号和6号。5号玩家的幸运值已经由系统自动转让给6号。2号和6号玩家的金手指都与辰少爷有关。” 路建起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爽,哼,让你小子不用心玩游戏,这下看你怎么躲? “先锋科技的事,查得怎么样?” “2号、4号和7号玩家的背景资料正在进一步核实中,估计再过半个小时,才能传送过来。” “好,抓紧。a组第二任gm是杨——” “杨又璋。” “这个月奖金扣掉200块。” “为、为什么?”杨又璋虽然只是工程师助理,但是组里年龄最大、资格最老的,进入古镇做gm,身份是说书先生,目前还没有出来。 “他的说书开场白‘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是单田芳老师的经典开场白,只要是经常听评书的玩家,一定能发现这处bug,马上通知他改掉。” “哦,好。”张阳匆忙离去,心中叹道,这么小的细节,百忙之中的路总居然都能注意到,佩服! ****** 这一摔,晴天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 其实没什么皮外伤,除了脚趾的伤之外,更多是吓的,晴天摔下去时是昏迷的,苏醒过来,就在乐家了。晴天也纳闷,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居然只有些擦伤,算是她命大。 特意从瓷窑告假回来的乐若安相当紧张,坚持要晴天在床上多躺一天压惊。 乐若安做的饭很难吃,烧的水也不开,洗衣裳不是撕开一个口子就是揉破一只袖子。可是晴天看见他,还是很高兴,因为乐若安变化很多。这种变化不是样貌上的,而是状态上的。 以前的乐若安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敷衍了事,如今的他,却显得神采奕奕,尤其,当他说起瓷窑时,更是眉飞色舞。 “妹妹,你知道什么是练泥工吗?练泥可是制瓷的根基,只有把泥练好了,才能把瓷坯做好。哥哥以前以为练泥工就是和泥工,和和面是一个道理,谁知去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练泥要分好几步走,第一步,先把瓷石用铁锤打碎,说着简单,这个打碎可大有学问,要刚好打到鸡蛋大小!要说你哥哥我就是有天赋,我使着阴劲儿,每次都打到刚刚好!第二步,以水碓舂打成粉状。第三步,放到淘洗池,经过淘洗,过滤掉尾砂。第四步,拿到沉淀池沉淀,经过抽浆、榨泥、粗练和精练,上泥床,制成不(音同“蹲”)子。这些步骤,说来容易,每一步哥哥都是仔细留意过,并央大师傅逐个写下来,才能背出来的。” “哇,这么多步,都要哥哥一人来做吗?”晴天配合地露出一脸崇拜,这个配合并非全是假的,因为她对瓷窑之事,也是十分好奇的。 “嘿嘿。”乐若安挠头:“目前哥哥才学到第一步,以后机会多着呢。” “嗯,来日方长。哥哥整日里在瓷窑做工,累不累?” “不累,不累,尹家瓷窑对人工很好,尤其是尹老爷,和我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什么的。这回听说你在尹家后门摔伤,尹老爷还特意让我多待几日。” 听之,晴天面上一红,这一摔,和尹子陌的关系更说不清了。她一个大活人,从尹家后院的大树上摔下来,在场的只有尹子陌,加上之前的传言,任谁都会认为他二人又在私会了。 乐若安发现晴天的脸红,压低了声音:“所以,妹妹和尹家二少爷的事儿——是真的?” 晴天把头垂下。她发誓,她就是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脚趾头去想,也万万想不到她的金手指居然是改变尹子陌!都怪她,在玩家心愿里说什么想体验改变,这下可好,系统还真就给她一个有明显缺点的对象,让她改变。可是埋怨有什么用,系统的设定,没有申诉的机会,只能照做。就算再讨厌那个人,也得照做。 她沉寂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她的生命值没有增加,没有减少,没有被淘汰,只能说明她没有露出破绽,可是,别的玩家,说不定早就得到金手指并在通关的路上了。 所以,既然她也得到了金手指,就要改变以前的作战思路。没有得到金手指以前,她以增加生命值为目标,确定一个npc可以得到2点生命值。得到金手指以后,重心就要转移到通关上来,也就是要抓紧时间,改变那个可恶的尹子陌。当然,如果在这其中,她能识破一两个玩家,得到玩家的幸运值,对她的通关,肯定也是大有帮助的。 呃,想得美了。总之,到了她奋起直追的时候。依目前的形势,与尹子陌成亲,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否则,她如今连见尹子陌一眼都难上加难,哪里有改变的机会?只有朝夕相处,才有机可乘。而且,“我是赢家”是全民游戏,不是h游戏,古镇里的人不会啪啪啪,所以,她不会吃亏。可是,在树顶上,她才斩钉截铁地说过什么“宁愿被古镇百姓的口水淹死,也不嫁给你”的话,这会儿,这个弯弯她该怎么转? 晴天这样的反应,看在乐若安眼里,全变成了羞涩,他好心劝慰:“其实没什么可害羞的,妹妹若是当了尹家二少奶奶,哥哥我还能沾沾光,在瓷窑威风威风,哈。” 乐若安只有三天假,在确定晴天并无大碍后,收拾几件御寒的衣裳,又返回尹家瓷窑。晴天则迫不及待地下床,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大骂尹子陌一通后,再突然巴巴地回去求人家娶她,肯定是行不通的。且不说尹家二少爷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呢,就是个普通男子,也断断不会接受这3600度的大转弯。何况,尹子陌原本说要娶她,就只是为了气洛婉心而已,所以,她要是直接去找尹子陌说和,基本上相当于自取其辱。她才没有那么笨。 央别人去说亲,也是不行。如今几乎整个古镇的乡绅、媒人都在替洛婉心与尹子陌说亲,就是有乡绅或者媒人肯为她说亲,她也说不出道理来。她到底是哪一点儿,能配得上人家尹家二少爷? 这事儿,还是得靠自己。 想来想去,她决定从尹夫人入手。据尹子桃所言,尹子陌曾经在尹老爷和尹夫人面前承认过与她有私情,也说过愿意娶她的话,这或许可以成为她去见尹夫人的理由。 晴天一连几天在尹家门口蹲守,终于摸清楚尹太太的出行规律。尹太太潜心向佛,每隔一天都要去东阳区的神隐寺吃斋诵经,申时出门,酉时返回。 这一天,晴天特意梳了一个倭堕髻,以青碧丝绦装点,略施粉黛,把自己拾掇得像个居家小媳妇的模样,挎了竹篮,娉娉婀娜地出门。 午后阳光正好,晴天看着自己一步三晃的影子,不禁失笑出声。她这是在做什么?为了让一个男子娶自己,煞费苦心!她钱乐乐什么时候对男子动过心?从来都是不看不听不闻。当然并不是她喜欢女孩,不喜欢男孩,而是——唉,不说了,管它脸面不脸面的,反正是乐晴天的脸面,嘻嘻! 晴天算好时辰,在尹夫人和随行丫头琥珀吃过斋饭,去佛堂诵经之时,也伸脚跨入佛堂。 她低眉顺眼,双手捧了签筒,轻撩裙摆,双膝跪于尹夫人旁边的蒲垫之上,口中轻声念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第022章 明邦危机 然后她轻晃签筒,掷出一支签后,伸手拿起,端详片刻,“吭哧吭哧”地抽泣起来。 此举果然惹来尹夫人的侧目。琥珀意识到尹夫人的分心,口气生硬地劝起晴天:“佛堂乃清静之地,姑娘若有难言之隐,可去圆尘师傅那里解签求卦,莫要扰了夫人诵经。” 晴天双眼红红,嘴唇翕动,可怜兮兮地看了尹夫人一眼,再度抽泣起来。 尹夫人慈眉善目,说起话亲和缓慢,态度比琥珀好许多:“姑娘,无论发生何事,有因才有果,不必如此伤心。” 晴天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她在尹家大门见到尹夫人时,就心生好感。夫人年逾半百,虽然贵为尹家大夫人,衣着打扮却相当低调,花白的头发仅以一枝酡红木簪装点,出行也只有一个丫头跟随。 “夫人不知,小女我——”晴天佯装说不下去,手中的签文也不停地颤抖起来。 “姑娘拿到什么签?”尹夫人好心问道。 晴天眼泪汪汪,看了一眼尹夫人身旁的琥珀,琥珀会意,接过签文,交给尹夫人。 “薛仁贵迷途不知返,王宝钏苦等续前缘。”尹夫人轻声读出签文,心下明了几分:“姑娘可是为情所困?” 晴天偏过头去,一脸羞愧:“小女一时情难自控,让夫人见笑了。” 尹夫人微笑:“哪里。姑娘是否要解签文?” 晴天先是点点头,然后又像想起什么来,摇摇头。 “姑娘可有难言之隐?”尹夫人察言观色。 晴天似鼓起极大勇气,眨巴着眼睛,吞吞吐吐:“夫人,小女丧母多年,家中只有爹爹和哥哥,今日一人来此求签,问、问姻缘——小女独自一人前去解签,怕惹来笑话。” 尹夫人恍然大悟,笑道:“姑娘能这样想,可见也是个思虑周全之人。的确,未出阁姑娘,独自一人来问姻缘,是为不妥。时辰尚早,不如老身与姑娘走一趟?” 晴天大喜:“夫人屈尊,小女惶恐至极。” 二人相偕来到解签处,将签文交给圆尘师傅。 圆尘看一眼签文,问道:“施主所问何事?” 晴天轻声道:“姻缘。” 圆尘又问:“不知施主是否有意中人?” “有。” “根据签文,和施主所问事宜,此乃上上签。薛仁贵和王宝钏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虽然历经分离、挫折,只要施主耐心守候,施主的心上人,定会与施主修得圆满。” 晴天谢过圆尘,仍是一脸忧心忡忡,与尹夫人走出佛堂。 “姑娘,求得上上签应当高兴才是,怎么还是苦着脸?” 晴天轻叹一声:“夫人有所不知。小女倾慕公子多年,早已认准此生非公子不嫁,公子虽知我心意,却因门弟有别,一直未能与小女许下姻缘。如今,小女已满双十,家中长辈日日催促小女亲事,公子那边又迟迟不得答复,此种压力,令小女不堪重负。小女今日来求签,若是求得下下签,便可借由这支下下签,断了小女对公子的念想,小女往后如何凄苦,如何孤独,也就认了,只要公子能从此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小女此生足矣。可是,这上上签——夫人,思念一个人、等待一个人的滋味是很难受的,小女不想再这般下去。” 尹夫人眼见晴天说得泪眼涟涟,心生怜意:“如今还有如姑娘这般情深意重之人,实属难得。” 晴天斜睨尹夫人一眼,又道:“其实也不怪公子,公子出身高贵,哪里是平凡女子可以高攀得起的?只怪小女命苦,无依无靠,连个肯为小女担媒的长者也寻不着。” 尹夫人沉吟片刻,笑道:“老身见姑娘端庄秀丽,举止沉稳,估计也是出身书香门弟。不知姑娘中意哪家公子,说与老身听听,也许老身能帮得上忙?” 晴天先是一愣,旋即涩然一笑:“谢夫人好意,不怕夫人笑话,小女意中人乃尹家二公子尹子陌。不过,小女知道,尹家非普通人家可以担起,小女还是、还是认命吧。” “子陌?”尹夫人怔在原地,脱口而出。 晴天点点头:“小女乐晴天,乐家私塾乐笠翁之女,今日能识得夫人,实乃晴天的造化。” “你就是乐晴天?”尹夫人眼中居然闪过一丝惊喜。 晴天见想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怕说多招来怀疑,于是,又对尹夫人微微欠身:“是的,小女方才与夫人所说,实乃情之所至,不吐不快,还望夫人守口如瓶。今日天色不早,只盼往后有缘再与夫人相见。”说完,双手绞紧手帕,快步离去。 返回乐家,晴天左手握紧右手,右手握紧左手,踱起步来。 不知尹夫人信她没有?信了几成?她仔细想过,若要走尹夫人这条线,就得把尹夫人的心理揣测清楚。为人母的,一般于儿子婚配之事,不外乎两大心愿,一是寻个与儿子两情相悦的女子,二是传宗接代。二,咳咳,她一时半会儿办不到。一,倒是能试一试。尹子陌曾经亲口承认过他二人有私,只要她再设法令尹夫人相信,她对尹子陌怀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也就坐实了她二人早已两情相悦的事实。这样,没准儿能从尹夫人那里挣得不少“感情分”。当然,剩下的事,她也没把握,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咚、咚。”乐家大门不合时宜地被叩响,晴天一惊,虚声道:“谁?” “是我,明邦。” 晴天松口气,把门打开,明邦进来,讨了口水后,只看着晴天笑,不说话。 晴天蹙眉:“笑什么?” “笑你今时不同往日。” 晴天知道明邦指的是自己的妆容,于是端来一盆热水,打算洗去。 “洗什么,挺好看的。”明邦阻止。 晴天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洗脸。 “你今天去哪儿了?”明邦双手抱胸,斜倚在巾架上,好整以睱,看她洗脸。 “明知故问。”她与尹夫人走出佛堂时,看见一个人影从墙角闪过,起初没在意,只觉眼熟,这下明邦一问,相当于承认那个人影是他了。 明邦不置可否:“你先是在尹家门前蹲守了三天,后来又在两天内去了神隐寺五次,你倒是说说,你在做什么?” 晴天洗完脸,拿白巾擦去脸上的水珠,白了明邦一眼。心想,废话,我不去尹家大门口蹲着,怎么知道尹夫人何时外出?我不去神隐寺多求几次签,怎么能今天刚好求个上上签? “你先说说,你跟着我做什么?”晴天学着他的口气,歪头问道。 “我是个小乞丐,四处乞讨。去尹家讨饭时,看见了你,去神隐寺讨饭,也看见了你。所以,我没有跟着你,只是讨饭碰巧看见你。”明邦回得理直气壮。 “哦——碰巧。”晴天拖长尾音,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明邦。 明邦就着晴天洗过脸的水,低头洗了个手:“怎么?不相信?” “信,怎么不信?你是个乞丐嘛。”晴天笑眯眯地递给明邦一条白巾。 “那你说,你要做什么?”明邦擦干净手,继续追问。 晴天端起水,倒掉,仍旧不答。她不想骗明邦,可是,她也不想说实话。 “你是不是想嫁入尹家?”倒是明邦,直接问了。 晴天装糊涂:“不明白你为何这样说。” 明邦拿出一枝签,扔到桌上,口气冷淡:“还想抵赖?想就想,不想就不想,躲躲闪闪,算什么英雄好汉!” 晴天拿起签,是自己在神隐寺求的那支上上签。 “嫁入尹家,有什么好?用得着这般费尽心思吗?你以为尹夫人看不穿你的小把戏?幼稚!”明邦还来气了。 晴天莫名,被明邦的态度惹怒,她玩她的游戏,关他什么事啊! “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你管得着吗?说到底,你还是跟着我了!” 明邦不甘示弱:“你不要恶人先告状,你就是贪图人家尹家在古镇的地位和财富,你若是真心与尹子陌相爱,那日我来问你,你为何不敢承认?你若是真心喜欢尹子陌,能想出这样的阴招儿来欺骗尹夫人?” 晴天气急,一边把明邦往门外推去,一边嚷道:“什么阴招儿明招儿的?你跟着我不说,还跟来乐家骂我,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我?说到底,你也是来乐家讨饭吃讨水喝的乞丐!你走!” “走就走!走就走!走就走!”明邦头也不回地跑开。 晴天把大门重重地关上,后背贴在门板上,心怦怦跳个不停。 重要的事说三遍,故意将沈春娘的银簪拉在乐家门前试探我,明明是个乞丐,却有着洗手的好习惯,天天吃不饱,却力大无穷,哼,敢说你不是玩家,敢说你的幸运值不是力量!? 第023章 各怀鬼胎 尹家,西厢,忆心阁。 苍色织锦银丝床幔下,尹子桃一手握一只青蔥麒麟琉璃瓶,一手按在尹子陌裸露的肩背上揉搓。尹子陌着一件白色中衣,露出一只胳膊,安静地趴在水色云罗锦垫上。从胳膊一直到肩背,是一大片淤青。 “二哥,到底疼不疼啊,我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你都不吭一声。济安堂的坐馆说了,这药酒管用是管用,可是疼着呢。” “不疼。”尹子陌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尹子桃不信的撅嘴,埋怨开来:“真不知二哥是怎么想的,那个叫什么乐晴天的,我专门去瞧过,相貌平平,性情粗俗,最重要的是,她对二哥根本就不上心,你为了救她,给她当垫被,肩膀摔伤,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也不见她托人来问问——” “嘶——” “哦,抱歉!”尹子桃不知不觉间加重手中力道,引来尹子陌一阵呲牙咧嘴,她吓得连忙把手缩回去,在手心倒上药酒后,又小心翼翼地抚上尹子陌肩头:“其实二哥,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洛姐姐呢?洛姐姐样貌好,家世好,为人好,是本镇人人皆赞的好姑娘,多少王公贵族上洛家提亲,洛姐姐都不愿意,偏偏对二哥你情有独钟。二哥为何就是不动心?” 尹子陌动了一下肩膀,闷声开口:“二哥的事,二哥自有分寸。” “好吧。”尹子桃嘟起嘴:“二哥不想和桃子说算了,待会儿娘亲过来,只望二哥也能如此有、分、寸。” 果然,不一会儿,尹夫人尹程氏到来,尹子桃收起药酒离开。 尹子陌将中衣整理好,坐起身,低声唤了“娘亲”。 “还疼不疼?”尹程氏端坐在尹子陌身旁,关切全写在脸上。 “还好,桃子日日来上药,恢复得很快。” 尹程氏放心地舒了口气,双眼望向窗外,此时,夜风阵阵,吹动窗外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音。片刻,她缓缓开口,像是对尹子陌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娘亲这身子,能撑到明年,就是佛祖显灵了。” 尹子陌静静凝视尹程氏的侧颜,不发一言。 一室寂静。 过了一会儿,尹程氏想起什么,转过头来,脸上的忧伤已被轻松代替:“今个儿,乐姑娘专程去神隐寺找娘亲了。” 尹子陌皱起眉,心想,哪个乐姑娘? “子陌,你与晴天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尹程氏又问道。 待尹子陌明白了是哪个乐姑娘,他问:“不知娘亲何出此言?” 尹程氏轻笑:“年轻人,总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才会多绕几个弯子,不过娘亲觉得,两个人经历些误会和挫折也好,这样得来的情义才更珍贵。在娘亲眼中,你对乐姑娘是有情的。一来,你长这么大,娘亲第一次听你亲口承认,对哪个姑娘有情,足见这位乐姑娘在你心中的份量,二来,你为了救她,不仅摔伤自己,还隐瞒伤情,当是怕乐姑娘担心,这份深情,实属难得。乐姑娘呢,今日特意跟着娘亲去神隐寺,与娘亲套近乎,还煞费苦心地告诉娘亲,她是真心待你的。呵呵,我不知道乐姑娘为何会这么做?是不是你待人家若即若离,让人家不明白你的心意,才急得只好找我这个老太婆求助呢。” 尹程氏眼中满是慈爱,拉过尹子陌的手,接着说:“其实,无论你选洛姑娘也好,乐姑娘也好,娘亲心里,都是欢喜的。洛姑娘,样貌出身皆是没话说,但是娘亲总觉得洛姑娘的眼神过于凌厉,性子要强,往后相处起来,未必容易。乐姑娘虽然也有些小心机,但是眼神里的纯净透亮却是骗不了娘亲的,最重要的是,娘亲能感觉到,她对你是真心的。做爹娘的,也就这么点私心,总想着快点儿娶媳妇,把终身大事定了,尤其如今娘亲这个身子——要是能亲眼看见你和桃子成亲,那真的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灵验。呵,扯远了,你知道的,娘亲永远都是那句话,只要你喜欢,娘亲就喜欢。” 母子相视笑了,然后又话了会家常,尹程氏也离开了。 子陌松了松受伤的肩膀,走到窗前。夜凉如水,月色如霜,光与影交错,笼罩在他纯白的中衣上,更显挺拔。他望向夜空中一轮下弦月(注:农历每月二十二、二十三看见的月亮,称为下弦月),眯起眼睛,第三个月圆之夜,过了呵。 次日清晨,尹子陌独自来到乐家,碰上出门倒脏水的乐晴天。 晴天一看是他,二话不说,一把把尹子陌拽进乐家,关上大门时,还不忘探头查看四周,直到确信无人瞧见,才松口气。 “你来做什么?”晴天没好气,她盘算着与他成亲是真的,氮素,她讨厌他也是真的。 尹子陌环视一周,寻了个石凳,撩起衣角,悠哉地坐下。 今日他穿了件湖蓝锦袍,手中把玩一件艾绿貔貅翡翠。 “你等我来,我怎能不来?” “你胡说!我哪有等你来!”晴天瞪眼。 “第一,你一看见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拉进乐家,还关起大门,可见,你一直在等我。” “……” “第二,你特意去神隐寺拜见我娘亲,告诉娘亲,你有多么地爱慕我,不过是想借娘亲的口,问我一个问题,那日说娶你的话,还算不算数。” “……” “第三,你不主动来找我,只等着我来找你,不过是想维护自个儿的面子,我若愿意娶你,自然会来找你,我若不愿意,不现身便是,我俩互不尴尬。” “……” 全中!晴天不得不承认,他把她的心思猜了个透。她接近尹夫人,说什么思念尹子陌的话,其根本目的,就像他所说,不过是希望他主动现身。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在尹夫人面前掉几滴眼泪,就能让尹夫人承认她这个儿媳妇。如果这么简单,整个古镇的姑娘都会排队到尹夫人面前掉眼泪了,哪里轮得到她? 虽然被人当面戳穿心思很尴尬,晴天还是决定坦白,毕竟,他来了。 “对,你说的全对。因为那日我曾在树顶说过、说过——”她指责人家“毒舌”,可知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当时在气头上,说什么宁死不嫁的话,现在又要反悔,哎,丢脸。 “你说过什么,我早不记得了。今日我来,是商议成亲一事。”不知他是大度,还是真不记得了。 晴天心里一咯噔,商议成亲一事?怎么说得好象谈生意一样? “我们成亲,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得哄我娘亲开心。你愿意的话,五日后,尹家的人,上门提亲。” 晴天难以置信,就、就这!就这样,所谓的终身大事,就谈妥了? “怎么样?”尹子陌明显想速战速决。 虽然成亲是晴天计划里的第一步,虽然这只是一场游戏,可是,真要到了点头或者摇头的时候,晴天还是扭捏起来。 “我、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晴天躲着尹子陌的目光,期期艾艾地开口。 “可以。” “你、你为何愿意与我成亲?你可别指望我会相信,你在树顶所说,是为了我的名节着想,才与我成亲。我承认,镇上的传言,对我而言,影响是不小,可是对你尹家二少爷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古镇上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没有点儿流言蜚语?而且,我的样貌、出身、脾性,和洛小姐没法比,洛小姐又对你一往情深。为何是我?” 尹子陌站起身,向晴天走去:“第一,你的样貌、出身、脾性,别说跟婉心比,就是镇上其他人家的姑娘,有的你也比不上。” 三根黑线在晴天脑门上出现,自己就是笨,明知他不会说好听的话,还要给他机会! “第二,不是我选中你,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娘亲选中你。”就如他不曾承认过与哪个姑娘有私,尹程氏也从未用“纯净透亮”来形容过哪个姑娘,所以,他当然明白尹程氏的心思。 尹夫人?晴天受宠若惊。 “第三,你问我为何会与你成亲,这个嘛,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尹子陌在晴天面前站定,眼带促狭地看着她。 “当然是真话啦!”废话,谁想听假话? “真话就是——”尹子陌弯下腰,把头垂到晴天耳边,喃喃低语:“我喜欢你。” “吓!”晴天大叫一声,跳出几米开外。 尹子陌直起身子,一脸坦荡荡:“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听假话。” “假话是什么?”晴天说完,就后悔了,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能说出什么好话? 果然,那人勾起唇角:“假话也是,我喜欢你。” 扑通! 晴天投降:“我不问了,我以后都不问了,您二少爷直接说成亲的事。” 尹子陌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为什么和你成亲?这是一个你永远不可能得到正确答案的问题。 “还有没有问题?” 轮到她开条件了?晴天想了想,说:“……亲事不要大办,但是,要快。” 第024章 一个八卦 尹子陌冷哼一声。 晴天自然明白他冷哼为何?因为她说得好象自己迫不及待地嫁进尹家似的。——才不是!再拖下去,别的玩家都通关了,她还玩什么啊! “爹爹生性清高,也清贫惯了,之前因为我与你的各种传言,令他深感羞耻,所以,要快,不要大办,只要明媒正娶走尹家正门,就可以。”她只说了一半真话。另一半真话是,她担心关注度太高,令她的玩家身份被识破。 尹子陌想了想:“这其实是两件事,不要大办一事,我现在不能答应你,得和爹爹娘亲商量过。不过,应该行得通。大嫂去世尚不足两年,爹爹娘亲顾及大哥感受,也未必愿意大办。至于要快一事,我现在可以答复你八成,应该没有问题,娶亲日子我会选最近的,不会让你久等。” 虽然晴天对他最后的六个字“不会让你久等”表示别扭,但是对他的回答整体表示满意,因为他说的很实在。 “我哥,你见过的,就是乐若安,他是有很多毛病,可是难得他能对造瓷感兴趣,我希望尹家能给他一个机会,多教他些技艺,他不能一辈子只做粗工。” “他现在在尹家瓷窑吗?做的是什么工?” 晴天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这个尹家二少爷真是冷漠到连自家瓷窑的事,也不关心啊。她老实地答道:“练泥工。” 尹子陌沉吟片刻:“瓷窑的事我几乎不过问,这件事,我可以去找相膳,相膳的大儿子相贤是瓷窑的三当家,他应该能帮到你哥。” 晴天对他的这个安排也表示认可:“嫁入尹家,我名义上是尹家二少夫人,我也会如你所说,尽心尽力地侍奉尹夫人,可是,你每天要有足够的时间与我相处,不能在外面随意留宿,让我受人耻笑。”如果与他成亲后,他天天不回家,天天不和她说话,她这个亲成来有什么用?其实晴天还想说,不能碰她,可是又一想,npc是不会啪的,说了,反而不合理。 “这个合理,我会做到。”尹子陌允诺。 “那——”晴天想了想,一时想不出什么来,反正只要改变这个所谓的“相公”,游戏就算over了,或许根本用不了多久。于是她道:“没有了。” “就这些?”尹子陌挑眉,似乎颇为意外。 “嗯,等我想到了,再说,可不可以?”晴天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以。”尹子陌爽快地答道。他也没有想到二人会谈得如此顺利,于是心情大好地一边准备离开乐家,一边道:“如果你想到什么,可以直接去尹家找相膳。” “喂——” 尹子陌停下脚步,转身:“想到了?” 晴天的脸又红了:“不、不是,虽然我不再问你,为何娶我?你也不问问我,为何愿意嫁你吗?”娶妻不是小事,他怎么比买件衣裳还爽快?她是真的好奇。 尹子陌怔立片刻,吐出“无聊”两个字。 “无聊?”晴天不解,哪里无聊了?“你不问吗?” 尹子陌又转身,再次向大门走去,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小声嘀咕:“不愿意?还能嫁得出去么?” ……说谁嫁不出去!?晴天第三次为自己的自掘坟墓感到羞愧。 看着尹子陌离去的身影,突然,一个疑问从脑中掠过。 晴天刚想抓住它,它却在脑中一闪,就过去了。 五日后,尹家的媒人如约上乐家提亲。估计是顾念到乐笠翁私塾先生的身份,尹家并没有送上金银珠宝之类的彩礼,而是送上不少古玩字画,此举令乐笠翁相当受用,对待晴天也不再像往日那般黑口黑面。媒人要去晴天的生辰八字,与尹子陌的对盘后,隔日来通知乐家,娶亲日子定在下个月二十号,也就是说,还有大半个月,晴天就要出嫁了。 古镇民风如此,订下婚约的年轻男女,在成亲前,是不能私下会面的,女子也不易抛头露面。因此,等待嫁入尹家的这段时日里,晴天无所事事。不过,当她绞尽脑汁地制定改变尹子陌计划五步曲时,还是发生了一件令她费解的事。 月圆之夜,晴天特意做了两道小菜,备上好酒,等着乐笠翁戌时从尹家私教回来。 选在这个时候与乐笠翁诉衷肠,当然是有目的的。一来,她必须把乐笠翁灌醉了,才能赶去望月楼淘汰明邦,二来,她也有些话想和乐笠翁说。 从进入游戏,就与乐笠翁生活在一起,虽然乐笠翁白日里多在私塾,但是“父女俩”相处的时间着实不少。乐笠翁有不少缺点,比如古板,清高,不过这些看在晴天眼里,都是一个典型的古代私塾先生应该具有的特点(估计路创的人物设计师在设计乐笠翁这个npc时也是这么想的)。晴天反倒觉得,作为一个父亲,乐笠翁更像“人”一些。比如,他对乐若安,疼爱又不知该如何管教,对女儿乐晴天的名节和亲事尤其在意,像极了某些中国父亲的形象。所以,出嫁在即,她对乐笠翁的离别之情,发自肺腑。 晴天一来感谢乐笠翁的养育之恩,二来怀念与他相处的日子,三来叮嘱他往后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这一煽情,可把乐笠翁害惨了。又是哭又是笑,不知说啥,就猛喝酒。根本不需要晴天灌,不一会儿,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晴天把乐笠翁扶上床榻,安置好,然后拿起几摞香纸放进竹篮里,扮作去望月楼烧香祈福的样子。 已是亥时,得抓紧时间。晴天想着,快走几步。 此时,街上行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晴天转过两个街角,看见几个人扭打在一起——确切地说,是几个人围殴一个人。 “看什么,看什么,拳脚无眼,伤着一概不管!”一个家丁模样的男子冲围观的百姓凶神恶煞地嚷嚷。 晴天缩缩脖子,打架还有看门的?稀奇!正要低头绕行,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洛家盛,别以为高大人如今重用你,你就到处为非作歹,迟早会有人收拾你!唔、呃——” 明邦?被打的人是明邦?晴天心下一惊,侧身闪入暗处。 拳头声、叫骂声——还有一个细细的、软软的声音。 “呜呜,明邦——别打了,我跟爹回去——” 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是谁? 拳头声、叫骂声、呜咽声——还有一个怒意满满的声音。 “今晚老夫心情好,不与你这个小乞丐计较!往后若再敢让老夫瞧见,有你好看!扶小姐上轿!” 这个,自然是洛家盛的声音。先前那个细小的声音,称他为为“爹”,那她应该就是洛婉灵!洛婉心才不会这么软弱地说话。 拳头声、叫骂声、呜咽声、怒骂声——还有一个恶狠狠的威胁声。“臭乞丐,打你都怕脏了我家老爷的手!往后再敢觊觎我家小姐,再敢胡说,不把你打残才怪!让你往后在古镇讨饭的门儿都没有!” 觊觎我家小姐?明邦觊觎洛婉灵?晴天难以置信。 片刻,传来轿撵启步“咯吱咯吱”的声音。洛家的人走了。 皎洁月光下,一切无处遁形。 明邦蜷缩成一团,极为痛苦地微微蠕动,围观人们对他指指点点。 晴天踌躇不已。虽然她今晚的目标是淘汰明邦,可是她也不忍心见到明邦这样落魄。说到底,他只是她的对手,不是她的敌人。 思及此,晴天走到明邦面前,扶起他。 明邦被打得晕头转向,也不睁开眼看看来人是谁,就顺着晴天的方向倒过去,耷拉着脑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晴天用肩膀别扭地夹着明邦的头,口中连声向围观人们说着“误会、误会”,然后连拖带拉,把明邦带到转角僻静处。 “喂,别装死啊。”喘口气的晴天掏出一块白巾帕,扔到明邦的脸上。她才想起来,这人一个月前还把她臭骂一顿呢,所以不能对他太客气。 明邦瘫在墙角,拿起巾帕随便在脸上一抹,攥在手里,只抬眼看了晴天一眼,又闭上眼睛:“不、不用你好心!” 还挺强!晴天蹲到他身边,问道:“你喜欢洛家二小姐?” 明邦斜睨她一眼,啐一口口中鲜血:“你是好打听,还是关心我?” 晴天嘿嘿一笑,老实答道:“都有。” 明邦也老实答道:“是她一直喜欢我,我今晚约她出来说清楚。” “啊!”晴天瞪大眼睛:“你再说一遍?谁喜欢谁?”不是小乞丐觊觎洛婉灵,而是洛婉灵一直暗恋小乞丐! 估计是晴天的态度伤到明邦的自尊,明邦艰难地身子扭到一边:“嘶——不说,不说,好话不说二遍。” 好大一个八卦!洛家姐妹俩的情事,晴天是一个比一个感兴趣啊。 晴天绕到明邦面前,继续追问:“你是说洛家二小姐喜欢你?” 明邦红了脸,硬着脖子:“是又怎么样?” 是又怎么样?晴天上下打量眼前的明邦,怎么也想不通洛婉灵那个天仙一样的人儿,怎么会喜欢一个乞丐。洛婉心喜欢尹子陌,还能理解,毕竟尹子陌的相貌和家世放在那里。可是洛婉灵这个就费解了。就算抛开明邦的乞丐身份不说,单就长相,他顶多算是个脸不歪,嘴不斜,还有笑起来很好看,但也就仅此而已。洛婉灵可是洛家二小姐,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乞丐?难道洛婉灵这样异常的举动,也和什么金手指有关? 第025章 一个变三个 “喂,别再看了啊。”明邦满腹委屈:“就知道你们不信,都跟她老爹一样!哼,洛家盛!真以为高大人没他不行了,当街打人,眼中一点儿王法也没有。看他能横行到几时?” 晴天满脑子都是有关洛婉灵的疑问,哪里听得进去明邦的抱怨,明邦话音一落地,赶紧问他:“洛家二小姐为何喜欢你?” 似想起什么,明邦没好气地吼一句:“我怎么知道!” 吼完后,他似乎又觉得好受许多,烦躁地开口:“几个月前,我在街上乞讨,正好碰上她和她姐姐,当时,不知谁家的大黄狗失心疯,从巷子里窜出来,直冲她姐妹俩扑去,我一时好心,上去把大黄犬拉住,没想到她就缠上我了。” 原来是英雄救美,晴天尖着嘴笑,心想,好老土。 “从那以后,我在哪里乞讨,她就在哪里出现,不是给我碎银子,就是给我新鲜的馒头,要么就是上好的布料。我被逼得没法,只好天天换地方,躲着她。” “她给你,你就要呗,反正你也是乞丐,为何要躲着她?”晴天一副“你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样子。 明邦白她一眼:“乞丐也有乞丐的操守好不好?什么是乞丐,吃百家饭的叫做乞丐,靠一个女人养活的,成什么了?所以说,我这一身力气,只会给我惹来麻烦。我要是没这身力气,不会惹来她,也不会惹来沈春娘,更不会惹来你。” 晴天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见明邦将话题转到“力气”上来,心里一个激灵:“力气大有什么不好?”力量不是你的幸运值么? “好什么?要是我能像沈春娘那样,有一身功夫,今晚就不会挨打了!我就是力气再大,几个人都向我扑来,也只有被打的份儿!” 功夫?!晴天眼前一亮。 明邦挣扎着,单手扶着墙壁站起来,另一只手的食指伸出去,划了个圈。 晴天只觉这个动作似曾相识:“这是——” “沈春娘打架前就是这样啊!”明邦说着,又划了个圈:“这一定是个什么招式,下回碰到沈春娘,央她教我个一招半式。对了,你不是就快嫁到尹家了吗,今晚还能出门?” 乞丐的消息果然灵通!晴天“哦”一声,站起身,亮出早就备好的香纸:“就是因为要出嫁,爹爹今晚才特许我去望月楼给娘亲添香纸,往后再想出门,就不容易了。”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夜间出门是件大事,不仅要相公同意,还要婆婆批准。 明邦冷哼一声,一脸鄙夷:“那恭喜你了,尹家二少奶奶!”说完,他不再理会晴天,沿着墙壁,踉跄向外走去。 明邦走后,晴天满怀心事,匆匆向望月楼赶去。 说是望月楼,确切地说,是一座望月台。大约有三层楼高,只有顶层可以容人。据头盔植入的信息可知,望月楼的前身,是一座远古时的巨石,后来经过几千几万年的风化沙化,自然形成一座高台的模样。前朝有个王爷路经中原古镇,对这座巨石颇为惊叹,认为这里视野开阔,是个适合登高望月的地方,于是命人筑梯修阶,并亲自题词“望月楼”。 望月楼此时仍有不少乞福的百姓,晴天拾级而上,寻着一块空地,点起香纸。 香纸一张一张在手中燃尽,一阵夜风吹来,冒着炎色火星的灰烬,有的被卷到空中,消失不见,有的被吹落地面,留下灰色的痕迹。 晴天的脑子飞快转起来。 她原先对明邦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的,可是如今,动摇对明邦的怀疑,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关于洛婉灵喜欢明邦的那个故事,有一定的合理性。依明邦的力气,一个人可以背得动乐若安,制伏一条大黄犬也不在话下。在锦绣丝绸,晴天曾亲眼目睹洛婉灵说起明邦时,既娇又怯的小女儿情态。再说,明邦没有理由虚构这样一个故事,因为对于一个乞丐而言,得到如洛婉灵这样富家小姐的喜爱,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不会给他带来好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明邦是个乞丐,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bug。什么样的玩家心愿,才会导致系统为玩家设置一个乞丐的身份?晴天想不通。 如果洛婉灵喜欢明邦在先,明邦四处躲着洛婉灵是真的,那么明邦后来的众多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先是在济世桥救回乐若安,洛婉灵刚好出现,为乐若安付了诊费,后来又在南街发现沈春娘,把沈春娘带到乐家。 想到沈春娘,晴天眼神一黯。要不是明邦提醒,她还没有注意,沈春娘的一身功夫,才是最明显的幸运值。而且,沈春娘曾经说过,她来古镇是寻亲的,可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她的哪个亲人现身过。她的身份,始终是可疑的。 晴天伸出一根食指,学着明邦的样子,划了一个圈。她记得,在济安堂,沈春娘与衙役开打前,也这样做过。这个手势,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圆月当空,把晴天的影子压得很低,连带食指的动作,也如同皮影戏一般,在地面上清晰地显现出来。 晴天盯着地上的影子,无意识地划了一个又一个。突然,她捂住嘴巴,难、难、难道这个手势的意思是——画个圈圈诅咒你!? 惊人的发现,令晴天的心快跳出来,沈春娘是一个拥有功夫的现代玩家?! 可是明邦洗手的习惯该怎么解释?明邦重要的事说三遍的习惯又怎么解释?他把银簪拉在乐家门前又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巧合? 还有洛婉灵,她的举动也够稀奇,居然会钟情一个乞丐?难不成她的金手指是获得一个乞丐的心?这时,一片乌云飘来,将圆月一半的脸掩去。 明邦是玩家?沈春娘是玩家?洛婉灵是玩家? 说到底,晴天发现的那些所谓“破绽”都只是疑点,并不足以成为证据。她要想真正地淘汰一个玩家,还需要更多的佐证。 第四个月圆之夜,又在波澜不惊中过去了。 ****** 成亲之日很快到来。 毕竟是嫁姑娘,乐家父子不免落下几滴眼泪。晴天为了应景,向二人叩头泪别。然后,换上尹家喜婆送来的凤冠霞帔,戴上大红盖头,由乐若安抱上八人花轿。 尹家的喜婆相当尽责,每一个环节都仔细提醒晴天。跨“马鞍子”,步红毡,站位置,“三跪、九叩首、六升拜”。送入洞房后,娃子们、丫头们、婆子们嘻笑着讨些好彩头,闹了一闹,也就散了。 屋外声乐阵阵,屋内红烛幢幢,晴天一个人,坐在婚床边,等新郎尹子陌来揭盖头。 抛开其它的不说,单就成亲这件事,晴天对尹子陌,是无话可说的。她对他说的那几个条件,他几乎都做到了。要快,从订亲到成亲,不足一月,速度够了。不要大办,尹家做到了,只是请族人来热闹一下。还有乐若安,从瓷窑回来,一脸炫耀,说是已经跟三当家相贤学制不了。 晴天不知道这些个“顺利”和她的幸运值——“好运”有没有关系。月圆之夜,她逐个分析明邦和沈春娘时觉得,系统赋予每个玩家的幸运值,可能未必是如字面上所言那般,带给玩家的全部是“幸运”。如果确定沈春娘是一个拥有功夫的玩家,那么功夫对于沈春娘而言,就全非幸运。因为她初时被古镇百姓误会是女魔头,正是因为她拥有不凡的身手。如果力量是明邦的幸运值的话,那么力量带给明邦的也并非全是幸运。如他所言,他若没有那一身力气,也不会招惹许多麻烦。 晴天伸开手掌,垂眼看之,红盖头映衬下的手心火红一片。才几个月,手心的细纹就增加不少。据说,人,每想一件心事,手心的细纹就会增加一条。也难怪,自参加这个游戏以来,脑子转得比她前二十四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如果她上学时,肯这么用脑,没准儿就考上那个人的学校了。 ——考上又如何?还是见不到人。他18岁时,她才14岁,她18岁上大学,他已经出国了。 ——见到人又如何?他压根儿不会记得有她这样一个女孩的存在,那张相片,对他而言,只是兴致所至的信手拈来。 ——记得又如何?他那么出色,妥妥地校草级人物,眼光肯掠过她的脸庞,已是垂青,哪里还敢要求更多? 晴天从贴衣口袋拿出一支竹签,轻轻摩挲,那是她在神隐寺求来骗尹夫人的签。 她从乐家走,什么也没有带,只带了这支签。 圆尘和尚说,只要她继续守候,一定能修得圆满。 圆满?晴天涩然一笑。会圆满吗? 人,都是矛盾的,明明知道是一回事,喜不喜欢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像她,明知道吃辣的上火,还是喜欢吃。明知道不可能,却改不掉想他的习惯。否则,她也不会执着地梦想纽约。 哎呀——晴天在心里哀鸣一声,来玩游戏的,为什么又会想起他。对,只想吃辣,不想他。 晴天不由流起口水,来到古镇,还没有好好地吃过一回辣呢,哪一天一定试一试…… 胡思乱想间,一双穿着红缨鞋的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 第026章 迷了心窍 刚反应出是谁,红盖头猛地被揭开。 尹子陌身穿红衣红裤,下巴微抬,双眼微眯,面色红润,右手拿一枝白玉弯月挑杆,左手背于身后,一副酒后微醺的状态。 晴天的心瞬间漏跳一拍,半张了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这个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好看到——她不明白路创的工程师为何要设计出这样一个足以祸害整个古镇女子的npc来!?好看到—— 等——等等! 晴天“啊”地一声站起来,手中竹签应声落地。 她终于明白那天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那就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尹子陌是玩家?!如果尹子陌是个玩家,她岂不是要与一个玩家朝夕相对? 尹子陌对晴天一惊一乍的反应似全没在意,自顾自脱去红衣,挂于屏风之上。 晴天尴尬地拾起竹签,一时不知是该藏进衣袖里,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尹子陌坐在婚床上,眼神迷离,自顾自地脱去红缨鞋。 晴天的目光随着他瞄向婚床,一看,才惊觉,她刚才坐过的婚床,哪里是床,明明是一间房! 这应该叫做拨步床。形制高大,做工细致。从外表来看,就是将一张架子床,放到了一个木制平台上,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制围栏。其中不仅有床,还有梳妆台、小橱、抽屉和沉香桶(马桶)。仔细看去,那木柱是描金彩漆过的,那纹理是精心雕磨过的,那床垫如雨后的云朵,松软惬意,那层层床幔厚实到完全透不出一丝光亮。 在这样一间房中房里睡觉,一定很舒服吧,安宁,静谧,还伴有淡淡的红木清香。 有了这件拨步床,周围的摆设也不能低档了去。 不过晴天只是草草地环视一周,就收了眼神。对于她来说,这间所谓的婚房,布置的是奢华,还是简单,都是无所谓的。 “把灯吹灭!”尹子陌已经裹着一床红双喜被躺下,低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唔——”晴天如梦初醒,赶紧将竹签胡乱塞进衣袖袖口,然后学着尹子陌的样子,脱去凤冠霞帔,挂在屏风后,吹灭红烛,走进拨步床里。 拨步床上只有一床喜被,被尹子陌裹去后,晴天就没有盖的了。晴天想了想,没有吭声,和衣在尹子陌外侧躺下。这个时候,找婆子再要床被子,说不过去。找尹子陌要,更说不过去。 好在拨步床上并不冷,晴天平躺在松软的床铺上,舒服地仰视床顶。床顶之下,镂空木架被整齐分成四块,分别雕有图案,好象是瓜果之类的。晴天仔细看去,一块雕的是红枣,一块雕的是花生,一块雕的是桂圆,一块雕的是瓜子。枣、生、桂、子!晴天不禁乐了,npc都不会啪,怎么能生?想来这种角色扮演类的生活网游,有一个最大的bug,就是不能啪。因为什么都可以扮演,只有这个,不能演。其实能不能啪,对晴天来说,也无所谓。她除了上大学时,听室友说过细节之外,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不怎么好奇。虽然后来在室友的怂恿下,和别系的男生约会过两次。不过,仅就两次,就索然无趣地断了联系。是她自己总觉得没意思,总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看着谁,心里想的都是那个人。所以了,在她体验不到改变之前,还是安心地做一只单身狗吧,嘿嘿。 晴天想着想着,就困得闭上了眼睛。成亲,好累啊。 不知睡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总之,还在迷迷糊糊间,一个重量突然压到了她的身上。 晴天倏地睁开双眼,对上一双弯起眼角的黑色双眸。 晴天有些恍忽。她第一次在垂花门见到他,也是先看见他的眼睛,亮得像夜空中的星子,深得像一汪清潭。 他的睫毛很长,很浓密,他眨巴一下眼睛,她甚至能感觉到睫毛从脸颊划过,带来令人悸动的触感。 他的鼻子很挺,和他的身材一样挺拨,鼻尖处还有一个微微上翘的迷人弥度。 他的皮肤很细,几乎看不到粗大的毛孔,而且肤色,偏白净。 他呼出的气息,湿湿的,热热的,酥酥的,麻麻的,有一股酒水的清香。 他喝了酒,晴天觉得自己也快醉了,她明明是不怎么好奇,怎么这一会儿,她好想——亲一口,就一口,就一口—— 此时,压在她身上的尹子陌也没闲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带着灼人温度的两只大手在晴天腰侧不安分地游走,摸索几下后,他低哼一声,一只手钻进了她的衣襟里…… “啊!”这下,晴天彻底清醒了,从迷糊中醒来,也从花痴中醒来。她瞪大眼睛,做出一个标准动作——双手捂胸,然后花容失色:“色狼!你要做什么?”不是不能啪的吗,那他刚才在做什么?他到底是个npc还是个玩家啊?! 下一秒,尹子陌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晴天他要做什么。他胡乱抓起晴天的衣襟,掩住口鼻,呕吐起来。 空气里顿时弥漫一股酒糟气。 晴天惊魂未定地看着污秽不堪的衣裳,欲哭无泪。 ****** 次日,晴天梳洗完毕,换上新衣,去正堂拜见尹老爷和尹夫人。 丫头没有直接去正堂,而是特意带晴天绕着尹家走了一圈,熟悉尹家内景。 路上,丫头跟在晴天身边,垂头说个不停:“少夫人,我叫真珠,不是珍珠翡翠的那个珍珠,而是真珠假珠的真珠。我并不是姓真,没被卖到尹家前,我是姓沈的。不过少夫人可以直接叫我真珠,不要叫我沈真珠。我原是大夫人房里的,伺候大夫人多年,从未有过大的差错,如今,大夫人特意让我来伺候二少夫人。少夫人往后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对真珠说,否则有哪里疏漏了,惹来少夫人的不快,真珠可是担当不起。今个儿是少夫人新婚头一天,所以真珠特意为少夫人梳了一个百合髻,讨个好彩口。少夫人要去拜见尹老爷和尹夫人,所以真珠特意在少夫人的发髻上别一枚宝石桃心,显得庄重。还有衣裳,真珠特意选了粉红曲裾和赤金腰封,显得喜庆。少夫人肤白,样貌年轻,这一打扮,和二少爷看起来相当般配。……” 晴天听着真珠在耳边的喋喋不休,仔细观赏尹家风景。尹家足有五进院落,以一条九曲九折的手抄游廊贯穿南北,游廊装饰以金笔彩绘的雕梁画栋为主。晴天看不懂壁画的内容,只认出几个具体的形象,佛祖、罗汉、阎罗、大象、白马,估计与尹夫人笃信佛教有关。游廊的每一曲折都设一座飞檐凉亭,供行人歇息。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通向不同的厢房。尹子槐住东厢房,名为闻香阁。尹子陌住西厢房,名为忆心阁。尹子桃也住西厢房,名为天籁阁。 晴天不解,按照路创工程师一向low到爆的起名功力,不是应该叫什么东厢阁、西厢阁的吗?这闻香、忆心和天籁是从哪里来的? “天籁阁?三小姐的声音的确如天籁一般。”晴天决定旁敲侧击。 “三小姐的声音的确悦耳,但是天籁阁的名字,并不是三小姐为自个儿的声音起的。这三间房原本是叫青龙阁、白虎阁和虎中阁,后来二少爷说那名字起得太生猛,把自己的厢房改成了忆心阁,三小姐一听,也要改,改成天籁阁,说是她愿常住天籁里,大少爷是最后改的。” 晴天莞尔,名字生猛?这话倒像是尹子陌说的。忆心,不知是什么意思? 二人说话间,来到正堂,尹剑起与尹程氏已等候多时,尹子槐、尹子陌、尹子桃兄妹三人依次坐侧席。 晴天目不敢斜视,双手放于腰封处,弯腰躬身,脆声喊道:“爹爹,娘亲。” 尹程氏笑开了花,赶紧令真珠把晴天扶起,并让身边的丫头递给晴天一个用红色锦缎包裹的布袋,晴天心中一哂,这是古代的红包? 晴天手握份量不轻的红包,正襟坐在尹程氏下席。 尹程氏与尹剑起耳语几句,乐呵呵地对晴天训起话来:“晴天今个儿这一打扮,可比那日在神隐寺初见,俏丽许多。” 晴天听闻尹程氏提及神隐寺之事,不由羞红了脸。她心虚地瞄一眼对面的尹子陌,发现他一脸平静,对手指,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他昨晚吐得不省人事,晴天清洗干净、换好衣裳,丑时返回拨步床,他早已把自己裹得像只蚕宝宝一样,酣酣入睡。等晴天辰时睁眼,他又不见了人影儿。 他到底是个玩家还是个npc呢?晴天不由又瞄了他一眼。 他还在对手指。 第027章 动之以情 晴天努力地使他在自己脑海中的形象丰满起来。 他虽然不是惜字如金的一类人,却是很难聊天的一类人。两人相处时,他从不主动开口,或者找话题。即使你主动开口了,他也是回你一两字,或者一句很难听的话,让你的尴尬症瞬间发作,知难而退。 他从不关心其他的人或事。晴天觉得,自己之所以从未怀疑过他是玩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从未打听过周锦荣失踪或者沈春娘的事。任何一个玩家,在知道玩家出局后,都应该或多或少怀有好奇,可是他,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关注。 他的性格不算积极,甚至算是消极的。好多决定,都有些情势所逼的意味,比如他决定娶她这件事,洛婉心的疯狂追求占一部分,尹程氏的心愿又是一部分,两力合加,他就决定娶了她。 他没什么喜好,也没什么固定的活动。喜欢一个人躲在树顶上看天空,喜欢在尹耀祖课间时和他说上两句话。仅此而已。 他大多数都是面无表情,除了唇角有时会呈现出一个弧度,然后就是微眯了眼睛,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昨晚之所以动了色心,失了分寸,是因为她一睁眼,就看见他在笑,还笑得眉眼都弯了。这让她有种破天荒的感觉,才会失了常性。 不说话的他,可说是具有相当大的迷惑性。举止相当彬彬有礼,一看即是从大户人家出身,虽然不同于尹子槐的温和儒雅,但是潇洒利落,一转身、一转眸,自带气场。 他总是一袭冷色调的锦袍,或绿色系或蓝色系或黑色系。他从来不戴佩饰,却常爱放在手中把玩,记得初见他时,他玩的是一件璎珞,第二次,是一件玉佩,第三次,是—— 想到这里,晴天第三次看向尹子陌,他仍在对手指。在她印象中,他的两手基本上没有空闲过,或坐或行,或卧或躺,手中总有什么东西,反正不见两手空空的模样。这能说明什么? “少夫人?”身后的真珠轻轻在耳边唤道。 “——小媳谨遵娘亲教诲。”晴天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尹程氏也站起来,拉了晴天的手:“今个儿都是我这个老太婆说,大伙儿都累了,回去歇歇,晌午(正午)一起吃个饭,相互熟识熟识。不过晴天不能走,还有子陌,跟我去一趟祠堂。” 众人告散,晴天挽住尹程氏走在前面,尹子陌跟随其后。 尹家祠堂在尹家的西南角,几人顺着游廊,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祠堂,在中国古代社会并不多见,是世家豪族才能修建的特权象征。直到清代,百姓才被允许修建祠堂。但是祠堂造价颇高,非一般人家所能承受,因此,始终未能普及开来。路创在古镇中允许尹家有祠堂,晴天猜测,是为了突显尹家在古镇的地位。 尹家祠堂有三进两天井。大门外,有月池,有照壁。第一进,是门厅,外侧雕有山顶门楼,重檐飞角,斗拱层叠。第二进,是中堂,用巨型梁柱搭建,并施以金粉勾边,显出恢弘气势。第三进,是后寝,用来安放先人灵位。每一进之间,都设有天井和藻井,植桂花松柏,祠堂地面则以卵石铺路。 说实话,如果晴天没有去过尹家,先看到尹家祠堂,会赞叹,这是一座造型精美的院落。可是,在晴天体会过尹家的低调后,再来看这座祠堂,就会生出一种奢华的感觉。这座祠堂,比起尹家其它建筑,都要显得用心许多。 早有丫头、婆子立于一侧听候吩咐。尹程氏只叫了一个手捧锦布木匣的婆子跟随,然后带晴天和尹子陌走进后寝。 再一次叩头行礼后,尹程氏从木匣中取出一大一小两枚玉扳指,分别戴在尹子陌和晴天的食指上,然后对晴天道:“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昨个儿的婚礼,是做给旁人看的。今个儿在列祖列宗前的行礼,才是做给自个儿的心。晴天,子陌往后就交给你了。为娘没有其他的愿望,方才在正堂说的那些训诲不过是走个过场,为娘只希望你二人能相敬如宾,和和美美,安稳地走下去。” 晴天无措地盯着食指上的玉扳指,玉扳指透亮、青润,没有一丝杂质,作工极其精细,一只拥有巨型扇尾的大鸟栩栩如生。不用细看,晴天也能想到,她的这只鸟是凰,尹子陌的,是凤。 她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得到尹夫人的如此垂爱? 她有些动容,有些迷茫,还有些心虚。 “还不快谢过娘亲?”尹子陌轻声说道。 晴天赶紧叩谢,抬头,却看见方才说话那人,对她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 繁琐的认亲、回门仪式结束,已是三天后。 晴天不敢耽误,打算马上实施她的改变计划五步曲。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晴天寻着一个和尹子陌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 晴天仔细想过,金手指所言,要求她改变尹子陌的三个缺点——毒舌、冷漠和逃避责任。毒舌应该是表象,冷漠和逃避责任才是内心,所以,她打算逐个击破,先易后难,由表及里,拿“毒舌”作为突破口。 何谓“毒舌”?简单地说,就是嘴巴恶毒,说出的话,不招人待见。毒舌有很多种表现形式,有的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有的属于“伤口上撒盐”,有的属于冷嘲热讽,有的属于哗众取宠。尹子陌这四种全不属于,他属于赤果果地恶语相向,完全不顾及对方的感受。 所以,改变计划第一步——动之以情。要让他体会到万物有情的道理,令他心存善念,他自然就会“嘴下留情”。 “相公,今日阳光甚好,陪晴天出去走走可好?”晴天双手绞着一方锦帕,卖萌撒娇。 尹子陌悠闲地躺在庭院的藤椅上吃果干,吐出一个果核:“不去。” “……晒太阳,对相公的身子有好处。” “不去。” “……散步,对相公的身子有好处。” “不去。” “……观景赏物,对相公的身子有好处。” “不去。” …… 晴天气结,软的不行,来硬的! “你到底去不去?!”晴天吼道。 尹子陌抬头看她一眼:“不去。” ……软硬不吃,呜呜。 “相公,我从娘家陪嫁来的耳坠子不见了,那是娘亲留下唯一的嫁妆,呜呜,相公陪我出去找找吧。”晴天生生挤出一滴眼泪,巴巴地看着尹子陌。 ……“好。” 尹子陌手中抓一把果干,闲庭信步,边走边吃。 “相公,你看空中的日头,是不是好温暖?”晴天指向刺眼的天空。 “相公,你看脚下的泥土,是不是散发出诱人的清香?”晴天指向地下的黄泥。 “相公,你看水中嬉戏的小鱼儿,是不是非常可爱?”晴天指向池中的金鱼。 “相公,你看盛开的花朵,是不是光彩夺目?”晴天指向假山中的植株。 尹子陌站定,面无表情:“日头,好毒,泥土,好脏,小鱼儿,无趣,花,好丑。你,好傻。” 晴天自动忽略掉他话中的浓浓恶意:“相公,话可不能这么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万事万物,皆有情,皆有怀。正是因为生灵万物,我们才得以享受这一切。当我们善待它们时,它们也会善待我们。万物如此,我们人,更是如此。所谓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当你对一个人发自内心的赞美的时候,他自然会还予你最真挚的微笑。” “哦——”尹子陌点头。 “相公,听懂了?”晴天大喜。 “微笑可以当饭吃?” ……“相公说笑,微笑当然不能当饭吃,但是,微笑可以让相公吃得更多,吃得更饱!相公不信,过来看看。” 晴天说罢,把尹子陌带到一个花圃前。 “相公请看,这里有两盆花,一样的种子,一样施肥,一样浇水,一样朝阳,一样通风,相公说,哪盆花开得更好一些啊?” …… “左边这盆,对不对?相公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晴天每天都真心地赞美这盆花,晴天天天说,你长得可真美,你长得可真美,结果,它果然越开越好,越长越美!所以,万物皆有情,我们对万物,要持一颗敬畏之心,始终相信“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尤其是人与人之间,要发自内心的善,发自内心的诚,发自内心的赞美,这样,我们的世界就会越来越美好,越来越和谐!相公的周围,就会时时刻刻围绕着欢声笑语,和真挚笑脸。” 尹子陌又“哦——”了一声。 “相公,这下听懂了吗?”晴天快把口水说干了。 尹子陌看着她,嘴唇翕动,没有发出声音。 “相公?”晴天歪头眨眼。 …… “相公?——哎——相公拧我做什么?” 尹子陌一只手拧上晴天的脸蛋,皱眉:“不管用!” “设么——设么吾管用?相公拧得好疼!”晴天的脸被拧,口齿不清,用力掰尹子陌的手。 “我刚才对着你说了好多遍,你长得可真美!可是你一点儿变化也没有,还是这么丑!”尹子陌松开手,甩甩衣袖:“找到耳坠子就回忆心阁,本少爷可没心情陪你玩了。” 晴天揉揉被拧得生疼的脸蛋,表示要再接再厉。 第028章 晓之以理 改变计划第二步——晓之以理。要让他知道明白一个道理,口出恶言,是没有好处的。 过了两天,晴天又找着一个单独和尹子陌相处的机会,是一个微微有些寒意的清晨。 “相公,陪晴天回屋,好不好?”晴天嘟嘴卖萌。 尹子陌身披一件薄丝锦被,坐在庭院的藤椅上看书:“不去。” “……外面寒气重,相公小心着凉。” “不去。” “……外面湿气重,相公小心寒气入体。” “不去。” “……这儿光线不好,相公小心伤了眼睛。” “不去。” 软的又不行,再来硬的。 晴天吼道:“去是不去?” “不去。”尹子陌这次连眼皮都懒得抬。 还是软硬不吃,呜呜。 “相公,我从娘家陪嫁来的耳坠子不见了,那是娘亲留下唯一的嫁妆……” “停!这招上次用过了。”尹子陌总算抬眼看她。 “呜呜,上次是左边的一只,掉在外面了,这次是右边的一次,掉在屋里了,相公陪晴天去找找吧。”晴天生生地又挤出一滴眼泪,巴巴地看着他。 ……“好。” 看来,招数不在新,不在多,管用才是王道啊。 “相公,坐。”晴天殷勤地把尹子陌按到梳妆台前,拿起铜镜,镜中映出两人的脸。 “相公,镜子可以照出人的美丑,却瞧不进人的心里。晴天觉得,要是有这样一枚铜镜,连人心的美丑也能照出来,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岂不是简单许多?好人、坏人,善人、恶人,一眼望去,尽收眼底,那样,就不会有冤案,也不会有误会。” “你可以去试试照妖镜。”尹子陌平静地建议。 ……%¥#@@#¥ “相公,晴天不是在说照妖镜,晴天是说,虽然世上没有这样一枚铜镜,可以照出人心,但是人,不仅只有映在这铜镜中的皮相。对于人来说,样貌是人的第一张皮,而人的第二张皮,相公知道是什么吗?就是言语,也就是这个人,说出来的话。言语,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一个人,样貌再出色,一张嘴,全是粗言秽语,旁人也不会认为他是个君子,还会躲得远远的。反而,即使一个人,并不是多么的俊俏,只要他言语得体,举止有礼,旁人也会认为他是个君子,愿意与他结交成友。一个人,会说话,我们说他字字珠玑,妙语连珠,一个人,不会说话,我们说他什么?说他尖酸刻薄,存心不良。看看,其实大伙儿心里都装着这样一枚镜子,透亮着呢。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每个人都愿意和说话好听的人为伍,谁也不愿意整日里对着一个说话恶毒的人。人活在世,要存好心,做好事,说好话。说好话,是最简单的一步,也是最容易做到的一步。相公生得如此俊俏,怎能让张口而出的恶言毁了呢?” …… “相公,这回听懂了吗?”晴天咂巴两下干燥的嘴唇。 “这里,和嘴巴,哪个重要?”尹子陌不答反问,用一根食指,戳了戳晴天的脑袋。 “哎、哎,相公别用力。”晴天委屈地撅起嘴巴,上次拧她可把她拧得疼死了,这回又戳她脑门。他问的是什么?脑子和嘴巴哪个重要? “脑子。”晴天老实地答道。脑子控制嘴巴,当然是脑子比较重要。 “一个白痴,一个哑巴,你愿意和哪个交朋友?”尹子陌又问。 晴天想了想:“哑巴。”废话,谁愿意和白痴交朋友?那样岂不是自己也成白痴了? “为何?” 晴天翻了个白眼:“这还不明白?一个人,他的脑子坏了,言行举止就会失当,和这样的人为伍,最后受到损害的,肯定是自个儿。一个人,嘴巴坏了,只不过是失去了言语而已,只要他的脑子还是正常的,他就是一个正常的人。” 尹子陌再次戳起晴天的脑门:“所以,这里才是人的第一皮相,其他的根本不重要!白痴!” 也就是说,他宁愿做一个有脑子的毒舌,也不愿做一个没脑子的赞美者!可是晴天的本意是说,他的样貌已经很出色,若能说话好听一点儿,岂不是锦上添花?她根本没有要他在有脑和无脑之间选择啊!他是怎么把一道多选题变成了单选题的? 晴天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气急道:“相公这是诡辩!” 尹子陌抬起下巴:“诡辩如何?” “这是狡辩!” “狡辩又如何?” “这是抬杠!”晴天跺脚,那番道理可是她准备好久的啊,转眼间灰飞烟灭了!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尹子陌不再理她,起身向屋外走去:“陪你玩够了。我这几日外出办事,月圆之日才会回来。” 他要走?他走了,她的那些个改变计划上哪儿实行啊? 晴天急忙拦住他,仰脸,可怜兮兮:“相、相公,别生气,晴天就是无聊,才说那些话给相公解闷的,相公不爱听,晴天以后不说就是了。” 尹子陌看了她一会儿,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垂下眼眸,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口气说道:“我没有生气,是真的有事。离月圆之日,还有半月。这半月,你就安心待在尹家,想吃什么就去吃,想买什么就去买。相膳和真珠那边,我已经吩咐过了。” 这样的尹子陌,谁能拒绝?晴天心内酥成一团,依依不舍:“那相公早点回来。”回来再收拾你! 尹子陌勾起唇角,翩然离去。 晴天在心中呜咽,改变计划第二步,宣告失败。 不过,“想吃什么就去吃,想买什么就去买”,这话好象大夫对临终病人说的。 真是不会说话! 尹子陌走后,晴天当真在尹家过起少奶奶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实在闷了,在尹家四处走走。再闷了,就和真珠聊两句。真珠是个话痨,和这样的人说话,有利也有弊。利是她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起承转合,凡是她知道的,全告诉你。弊是她一开口,就收不住了。 “尹家真正在打理瓷窑的,只有老爷和大少爷两个人。大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好,主要操持尹家事务。二少爷压根儿就对瓷器不感兴趣,从来不过问瓷窑事务。老爷自然是希望二少爷能去瓷窑帮手,为这事,听说早几年没少和二少爷生气。后来大夫人出面,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二少爷高兴,就随他去吧。这样,老爷和二少爷才消停下来,没再争吵。父子俩本身都不是话多之人,经此一事,更没多少言语。每当老爷和大少爷从瓷窑回来,大夫人总要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图个热闹,可是那时,只有大夫人和三小姐说上两句话。有时让我们做下人的看到,都觉得尴尬。其实尹老爷和二少爷都是很好的人,尤其待我们下人,真是没话说。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少夫人当作不知道好了。” 晴天恍然,怪不得她从进门来,几乎没有瞧见尹剑起和尹子陌交谈过,原来父子二人交恶多年。 真珠还在喋喋:“三小姐今年刚满十八,倒是曾经对瓷窑之事感兴趣,不过尹老爷说她是个女子,瓷窑全是男工,女子不便涉足,所以,不让三小姐踏足瓷窑。三小姐生性活泼,什么都会,什么都喜欢。这几年,迷上了戏曲儿,镇上的瓦舍一开唱,她一准儿早早端坐在前排,生怕错了哪一折。大夫人对三个子女都是宠爱的。大夫人常说的话是,只要她的三个孩子高兴,她就高兴。所以,哪怕二少爷对尹家事务从不过问,哪怕三小姐天天去瓦舍听曲儿,她也是不管的,只说顺了孩子们的性子。等孩子们长大了,经历过人事,自然会明白是非,自然不会再这么无所事事。” “大少爷呢?”晴天忍不住问道。真珠说了半晌,似乎从未提起过尹子槐。 “大少爷?”真珠一怔,眼神闪烁:“据说大少爷很小的时候,就跟老爷在瓷窑学习造瓷。大少爷在尹家的时间不多,所以真珠知道的不多。真珠对二少爷和三小姐的事,知道的多一些。对了,三小姐今年生辰时,大夫人还专程把悦来瓦舍的几个头牌生旦请到尹家唱曲儿,可把我们这些丫头婆子喜坏了。少夫人想,我们平时哪有听曲儿的机会啊。说起那一天,真珠现在还记忆犹新。那一天……” 晴天盯着真珠一张一合的嘴巴,打起哈欠,明明三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尹子陌和尹子桃不问尹家事务,尹程氏是尹家的实际主事人,尹家下人都怕尹子槐——真珠说了快半个时辰。这么哆嗦,怎么不去做编剧? 晴天掰起手指头,盼着尹子陌回来。——是真的盼望尹子陌回来。她如今嫁入尹家,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除了尽快改变尹子陌以外,找不到其它增加生命值的方法。第五个月圆之夜,马上就要到了。就在晴天盘算着尹子陌还有四五日就回来的时候,尹程氏出事了。 第029章 出局前夜 事情原委很简单。古镇连着下了三日的细雨,天空乍一放晴,阳光甚是明媚。尹程氏见天气正好,打算步行至神隐寺吃斋饭,晒晒太阳。尹耀祖在家闷了多日,一听说祖母步行,也要跟随。尹程氏一向对尹耀祖有求必应,这次也不例外,欣然带尹耀祖一同前往。一路上,尹耀祖如放了风一般,撒开了欢子跑,尹程氏一会儿怕他被来往的马车撞到,一会儿又怕他摔倒,嘴里不停念叨,没料到自个儿却没留意脚下,踩上一块果皮,滑倒在地。 事情的原委并不复杂,但是后果却很严重。尹程氏这一摔,直接站不起来了。还是琥珀雇来马车,又雇来帮手,才把尹程氏抬回尹家。 待晴天闻讯赶到尹程氏的正央阁,相膳已赶去济安堂请坐馆。 尹耀祖又惊又吓,哭个不停。尹子桃心急如焚,两只眼睛哭得真的像两只桃子。琥珀则是哆哆嗦嗦,脸色青白,尹程氏毕竟是随她一起外出的时候摔倒,她负有照料不周的责任。 尹程氏表情痛苦地躺在红木床上,原想装出没事的样子,安抚众人,但是腰疼使她自顾不睱,只好咬紧下唇,一手紧紧绞住床幔的金丝流苏边,一手搁在腰后,希望减轻疼痛。 晴天对尹程氏本就存着三分愧疚,三分惶恐,这会儿看她受苦如此,更是一万个不忍心。 何况相膳不在,尹剑起和尹子槐在瓷窑一时赶不回来,尹子陌联系不上,纵观整间屋子,就数她辈份最长,晴天觉得,这是一个需要她出面的时刻。 晴天先去看过尹程氏的腰伤,然后吩咐琥珀去准备热水,琥珀正不知做什么来减轻罪责,听闻有事可做,赶紧止住抽泣,忙碌起来。 晴天拉过尹耀祖,柔声道:“祖母摔伤了,耀祖很伤心是不是?” 到底是小孩子,一听大人关心他的情绪,哭得更凶:“二婶,都怪耀祖,祖母为了耀祖,才会摔伤的,耀祖害怕,害怕祖母她——” 耀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懂。老年人筋骨脆,一旦摔伤,尤其是腰部,极有可能导致下身瘫痪。 “呸呸呸,小耀祖,莫要说晦气的话!”尹子桃一边啐道,一边跺脚。 晴天蹲下身,把耀祖的眼泪擦干净:“耀祖,祖母会没事的。待会儿有济安堂的坐馆来给祖母瞧伤,耀祖在这里,祖母总是挂念,要不耀祖先回房,睡一觉,待明日再来瞧祖母好不好?”小孩子在这里,帮不上忙不说,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把大伙儿的心情弄得很糟。 耀祖眼泪汪汪:“二婶,耀祖这次是不是作恶多端了?” 晴天摸摸他的后脑:“这不叫作恶多端,因为耀祖不是有意的。不过耀祖下次再与祖母一起外出时,可不能如此淘气了,只顾自个儿耍去,让祖母好不担心,知不知道?” 耀祖点点头,拿小手抹去眼泪,无措地看了尹程氏一眼,随婆子一起出去了。 把耀祖打发走,晴天对尹子桃道:“三小姐,趁相管家没回来,我们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先帮婆婆把衣裳解了,换上便服,待会儿坐馆来了,不管是瞧病,还是叮嘱卧床休息,婆婆都要舒坦许多。” 尹子桃一听在理,和晴天二人合力,为尹程氏换上便服后,又以热水擦拭她的面部和腰部。这样一来,尹程氏果然轻松许多,**声小了不少。 不一会儿,相膳带着济安堂的坐馆陈济匆匆赶到。陈济仔细询问了尹程氏摔伤经过,然后把无关的人请出正央阁,对尹程氏施以针灸和烧艾。 直到戌时,陈济才满头大汗地从正央阁出来。 “陈大夫,大夫人伤情如何?”相膳为陈济看座后,亲手端上茶水。 陈济拿过茶水,抹去额上汗水:“大夫人此次实属大幸,只是扭到筋,没有伤到骨。但是毕竟到了这个年纪,筋气若不能及早打通,还是会落下病根儿,重则腿脚不便,轻则腰疼见湿气即犯。所以,老夫除了白日里日日来为大夫人针灸和烧艾之外,还为大夫人调配了几剂夜间贴敷的膏药,以帮助大夫人尽快活血通络,打通筋骨。头三日是关键,越早下地,就越容易痊愈。只是这膏药剂量不轻,久贴腰后,一是容易伤元气,二是容易灼伤皮肤,需要半个时辰换一次药,然后擦洗和晾干,待会儿老夫回济安堂将膏药配好后,会把用药的法子仔细写下来,总之,还得劳烦相管家跟老夫再跑一趟。” 相膳说着“哪里,哪里”,即刻随陈济出门。 晴天想起什么,拉住相膳小声问道:“通知尹老爷了吗?” 相膳叹口气:“方才大夫人疼成那样,还特意交代莫要通知老爷,只说是小事。” 尹家的丫头婆子不少,相膳把膏药拿回来后,将丫头婆子们分成三组,一组两个人,一组轮值一个时辰,为尹程氏彻夜换药。晴天和尹子桃见尹程氏睡下,也各自回房休息了。 子时,晴天独自躺在拨步床上,眼睛盯着穹顶下“枣、生、桂、子”的木雕,手里摩挲玉扳指,睡不着。 她的脑子里,一会儿是尹程氏在神隐寺初见她时,对她温和地笑着,一会儿又是尹程氏把玉扳指戴到她手指上时说的“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一会儿是尹子陌在乐家对她所言“我们成亲,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得哄我娘亲开心”,一会儿又是尹程氏强忍疼痛,拉住相膳,要相膳莫要通知尹老爷。 晴天终是躺不住,翻身从床上坐起,穿戴整齐后,点一只红笼,孤身向正央阁走去。 所以说啊,就是不能欠人家的,晴天边走边想,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无论是钱,还是情。 点点烛光从正央阁的窗纸中透出来,在月色下显得虚无飘缈。相膳身披一件厚棉衣,坐在门前,眼睛半瞌,头一点一点地,极困的样子。 “相管家。”晴天轻轻唤道。 相膳睁开眼,见是晴天,尴尬地揉揉眼睛,急忙站起来:“少夫人,相膳刚吩咐丫头们给夫人换过药。” 晴天道:“有劳相管家。晴天此时来,是与相管家商量守夜一事。我素有浅眠的毛病,晚间就是在床榻之上,也睡不安生,这会儿大夫人伤情正甚,更是睡不着。明日白日里,陈坐馆要来替大夫人诊治,好多事宜都得相管家操心,所以,晴天觉得,不如晚间守夜这事儿,就交给我,相管家回房休息如何?” 相膳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守夜这事儿怎么能让少夫人来做?二少爷如果知道了,肯定会问责相膳的。方才相膳真的只是一时倦了,才打个盹儿,打过盹儿后,就不瞌睡了。” 晴天温和地笑道:“相管家放心,二少爷不会怪罪的。再说,相管家只能在门外守夜,并不方便进出大夫人厢房,万一真有什么情况,不能亲自察看,总是会耽误大夫人病情不是?所以,相管家安心回去,有我在这里,不用担心。” 相膳到底是年纪大了,知道自个儿的身子,熬不了夜,这会儿听晴天这样说,也不好拒绝,因此,吩咐下丫头婆子,对晴天道声谢,回房休息了。 相膳走后,晴天走进正央阁,细心守护尹程氏,直到天明。 五天后,当陈济宣布尹程氏的筋气已通时,尹家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大夫人气血是通了,方才也能下地走路了,但是伤筋动骨一百日,大夫人日后还要静心休养才是,切忌不要过度劳累,不要走远路,不要提重物。夜间的膏药可以停了,但是白日里的针灸和烧艾还要进行。”说到这里,陈济看向相膳,又看看晴天和尹子桃,欲言又止。 “陈大夫有事不妨直言。”相膳说道。 “其实,对于大夫人来说,这些只是外伤,大夫人的心病才是要紧,一直除不了根儿,老夫惭愧啊。” 尹子桃一听,变了脸色,别过脸去抽泣。相膳则悻悻地送陈济离去。 晴天听闻,忙问尹子桃:“婆婆有何心病?” 尹子桃本来对晴天是爱搭不理的,这几日见晴天没少为尹程氏的伤情劳累,态度和缓不少。 “娘亲有先天的心疾,一旦犯起来,心绞痛不已,面色苍白,曾几次昏死过去,又被救活。但是,每个大夫的话全都一样,说这病除不了根儿,说不定哪天就——”尹子桃说不下去了。 先天性心脏病?晴天心中一悸。 尹子桃看到晴天熬出血丝的双眼,道:“二嫂,娘亲的伤情稳定,你不如回房好好睡一觉。” 晴天脸红了,这还是她进门以来,尹子桃第一次叫她“二嫂”。尹子桃在乐家也这样叫过她,但是那一次,调侃和戏谑的成份多一些,这一次,诚恳许多。 尹子桃看到晴天脸红,自然明白她为何如此。说实话,她也极其不自在,以这样的口气叫出那两个字,隐约有种妥协的味道。她撅嘴道:“反正你是二哥娶进门的,我喜欢二哥,自然不会讨厌你。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你去歇着,我看着娘亲。” 晴天也确实累了,连熬了五宿,虽然白日里有时间歇息,但到底是正常的作息规律被打乱,难免受不住。她没有推辞,交代几句后,回到忆心阁。 此时是酉时(下午五时),晚霞初现,忆心阁出现夕晒。晴天放下床幔,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明明眼睛困得睁不开,身子也酥软得不行,脑子里却像在过千军万马似的,一刻不停歇。 她翻来覆去,努力睡,怎么也睡不熟。 就这样,自己跟自己斗争了足有一个时辰,不仅没静心睡下,反而更加烦燥。她终于放弃,坐起来,让真珠端来一碗热粥。 喝着热粥,抬眼望向月空初现的圆月,才惊觉月圆之夜就在今晚。前几日光顾着照料尹程氏,忘记算尹子陌回来的日子了。他走时,说是月圆之夜回来的,该是个说话算数的吧。 晴天喝完热粥,胃里舒服许多,再回到床榻,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叮”地一声,“2号玩家,您已被淘汰出局!欢迎您对“我是赢家”的支持,感谢关注!” 第030章 前任缠身 半个月前。 尹子陌化名“尹莫”,住进城中一家名为舒适的客栈。 几天后,洛婉心独自一人,头戴一件黑纱斗笠,来到舒适客栈,径直走向尹子陌居住的天字一号房。确认门窗都关好后,洛婉心将斗笠取下,随意一丢,丢到尹子陌的身上。 尹子陌懒懒地侧卧在床榻上,手捧一本古书,抬眼看了看她,眼睛继续盯着书页。 “在看什么?”洛婉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边喝边问。 “《菜根谭》。” 洛婉心莞尔,她放下茶杯,坐到尹子陌身旁,一手拨弄他的腰带,眉眼间满是柔情:“你倒想得开,来这儿修身养性了。” 尹子陌把书卷成一卷,曲起长腿,从床榻走到茶桌前坐下,垂头也倒了杯茶水,眼睛看向紧闭的窗户。 洛婉心掩面轻笑,款款走到尹子陌身后,一双纤手轻轻抚上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还在生我的气么?” 房间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暖味不已。 尹子陌站起来,转身,不动声色地拉开与洛婉心的距离。他倚着茶桌,淡淡地注视着洛婉心,不置可否:“哪一桩?” 洛婉心嗔怪地白他一眼:“谁知道你?一个大男人,记仇记得比女人还要厉害。三年前的事,至今不肯放过我。” “那叫原则。”尹子陌一本正经。 “什么原则?告诉过你多少遍,那是为了我的工作,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体谅我呢。”洛婉心不满地撅起嘴来,一脸娇嗔:“我那时刚从国外回来,一无关系,二无人脉,三无名气,律师事务所是用了我,可是根本不给我机会,我能怎么办?难道一直坐在办公桌前,等着天下掉下来个大case吗?” “可是,我看见的是,你坐在一个老头儿的大腿上。”尹子陌加重“老头儿”和“大腿”两个词。 洛婉心面上一红,理直气壮地道:“那时事务所接了一个大case,又和我的专业有关,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放过。于是,我找了个时间,把*oss拉到饭店,本来是想好言求他两句,没想到三杯黄汤下肚,他就像变了个人,又是挑眉,又是飞眼,手脚也不老实起来。我看他那副德性,索性将计就计了。再说,不过被他摸两下,又不会少块肉。谁知那么巧,我的手机没电,你又不知为了什么事,急着找我,找到饭店来,刚好看见那一幕。” 尹子陌推开她,走到茶桌另一边坐下:“获得工作机会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偏偏选择了一种我最不能忍受的。” “所以你就不告而别?所以你就人间蒸发?”尹子陌冷落而固执的态度刺激到洛婉心,她倏地怒上心头,眼眶也红了:“路辰,我们在一起五年。五年的光景,对于你来说,不值一提么?不值得让你和我说一声goodbye吗?你知道当我回到公寓,看见属于你的东西全部不见时,我有多绝望吗?” 尹子陌垂头不语。 当初,他是做得太绝,一声不吭,就走了,一走,还是三年。他知道他伤了她的心,而且是狠狠地。可是,她何曾问过他,那一天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要知道,对于那一天的他来说,她是他唯一的温暖啊!可是,当他找到饭店,看到的却是她向一个糟老头儿献媚谄笑!这样的,让他觉得陌生,还有绝望。所以,他不愿回忆往事,一旦回忆起,当时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就会涌上心头,让他后来三年间的努力忘却都成了一个笑话!半晌,他终于抬起头:“现在在玩游戏,叫我尹子陌。” …… 二人大眼瞪大眼,怄了一会儿气,尹子陌先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洛婉心似没听见问话,下巴微扬,似宣言似誓言:“无论你是路辰也好,还是尹子陌也好,既然我吴依澜能在五年后重新遇到你,作为第10000个报名者,在最后一刻也能入选“我是赢家”,就说明我们之间缘份未断。我始终没有忘记你,而且,我也多次说过,你,离不开我,无论在哪里,现实里,还是游戏里,我都会向你证明,我对你而言,是最特别的,而你,也始终是我的。” 又、来、了!尹子陌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哀鸣。 幸好,洛婉心顿了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始回答尹子陌的问题:“尹家有一个叫做真珠的大丫头,她的大姑舅的三姥爷的四曾孙在洛家学写状纸,所以,我知道你莫名要出行半个月。这家舒适客栈的老板娘的侄媳妇在洛家做厨娘,所以,我知道有个叫“尹莫”的客官包下一间套房,并且要住半个月。二者联系起来,不难猜出,是你住在这里。” 尹子陌心中又是一声哀鸣,哭笑不得:“这就是你从周锦荣那里得到的幸运值——人脉?” 洛婉心颇为得意:“对,这就是人脉,我虽身处洛家,却随时能找到我想找到的任何人。” “这也是周锦荣当初快把你逼疯的人脉?”尹子陌揶揄道。 洛婉心愉快地笑起:“哈,那个5号,像是个楞头小子,从未怀疑过我的身份,也不管他的身边是否有玩家,总之,就是不顾一切追求我,无论我躲到哪里,他都有法子找到我,无论我躲到哪里,都有乡绅媒人找到我,告诉我,他有多么地优秀。我见他如此疯狂,又能动用如此之多的人脉替他说亲,起了疑心,怀疑他是玩家,约他出来,试他一试。他欣喜若狂,以为我对他动了心思,于是他又是作对,又是作画,拼命卖弄自个儿的才艺,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吟出一首李叔同的《送别》来。哈哈,我不淘汰他,淘汰谁?”说到这里,洛婉心似想起什么,以手中锦帕轻抚过自个儿的脸颊,得意地道:“不过也难怪,洛婉心的这张脸,可是我在游戏预备室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会有男子见了不动心?” 尹子陌闻之,微微弯了眉眼:“所以,你就打算用这样的人脉,再把我逼疯?” 洛婉心模仿他的口气,与他针锋相对:“所以,你就干脆娶了私塾先生的女儿,让我不能得逞?”…… 二人再次大眼瞪大眼。 尹子陌和乐晴天在乐家私会的消息,传到洛婉心的耳朵里。洛婉心找尹子陌问原委(就是被晴天在影壁后看见的那一次),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尹子陌会无聊到要在游戏里谈情说爱,谁知尹子陌却对她爱理不理。她气他对她的态度,于是,一半为了出气,一半为了好玩,动用从周锦荣那里得到的人脉,如法炮制,天天去烦尹子陌。没想到,一个月后,尹子陌居然娶了那个叫什么乐晴天的女子,气煞个人。 二人对视片刻,又是尹子陌勾了唇角,把脸别向一边。 洛婉心踌躇满志地扬起唇角,再次走到尹子陌身后,俯身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喃喃道:“路辰,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我知道你为何娶那个女子,不过是与我斗气,你想告诉我,你我之间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走后,我没有爱过别人。再次见到你,我才发现,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心里,从未离开。我知道,你也是——” 眼看洛婉心又要说个不停,尹子陌抬起她的双手,从她的双臂包围中退出来:“既然是玩游戏,我们可不可以只谈游戏,不谈其它。” “可以啊。”洛婉心秀眉微挑,在尹子陌对面坐下:“好,只谈游戏,不谈其它。”“敢问尹二少爷,刚成亲有家不回,却躲到客栈来,是为何意?” 尹子陌表情轻松:“我识破了一个玩家。” “真的?”洛婉心很是惊讶:“你整天待在尹家,深居简出的,哪里有机会识破玩家?”随后,她想到什么,恍然道:“莫非这个玩家在尹家?” 尹子陌点头:“所以,我借故外出,避免与她更多接触,防止她发现我的破绽。”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在这间客栈一直待到月圆之夜,然后去望月楼,淘汰她。” 洛婉心调皮地笑道:“想不到你也有如此诡谲的一面。不过,我记得之前是谁说的,来玩这个游戏,混够三年就行了?”她记得她刚在古镇中找到他时,他可是消极得很,对这个游戏提不起半分的兴趣的样子,整日里不是在树顶上躲着,就是深居尹家。 “我改变了主意,既然来玩,当然是为了最后的赢家。”尹子陌没好意思说实话。他原本是想混够三年的,没想到,路建起连续三天,每天扣他10点生命值,如今他被扣得只剩下20点的生命值。按照他当初和路建起的约定,必须要得到最后的赢家,才能拿到古镇的秘密,所以,他只好好好玩游戏了。 洛婉心闻之,只觉好笑。她掩面笑道:“一个虚拟游戏的赢家称号,哪里会令你路大少爷动心?要我说,肯定又是你那个身为路创总裁的老爸,不知使出什么招儿。” 尹子陌不置可否。路建起、路辰父子俩不和的事,几乎和路家有点关系的人都知道作为他的前女友能猜到,也是意料之中。洛婉心见到尹子陌突然严肃起来的神情,生起作弄之心,她嘟起水润红唇,闭上眼睛:“那这么说,我是玩家,你也是玩家,你要是想赢,就快对我动手吧。” “不、害、臊!”话虽如此,尹子陌的脸却是红了。 洛婉心见状,玩心更起。她身子前倾,一手撑在茶桌上,一手去捏尹子陌的脸:“放心吧,我来玩游戏,本来就是为了你,我们现在是盟友,等把玩家一一识破,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死”在你手里的。” 尹子陌拨开她的手,正色道:“,我是不会和你结盟的。就像你刚才所说,我承认,我成亲,一方面是为了与你斗气,可是另一方面,我也是想告诉你,我们的事,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无论是在游戏外,还是在游戏里。路建起既然以这款游戏向我发起挑战,我就要用我的行动告诉他,他花费十年做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幼稚的小朋友过家家。” 洛婉心坐回去,不屑一顾:“那你可管不着我!你父子俩较劲,是你父子俩的事,与我无关。你路创大少爷,要和什么人斗气,要和什么人赌气,也是你大少爷的事,与我无关。反正,我玩我的游戏。不过你记住,我是为了你,无论在游戏外,还是游戏内,我全是——” 又、来、了!尹子陌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向床榻走去:“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你也该回去。” 洛婉心跟在尹子陌的身后,颠颠地也坐在床边,凑近他,故意将湿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我今晚不走了。” “不行。”尹子陌停下脱鞋的举动,斜眼瞪她。 “怎么不行?来之前,我已经安排好,洛家盛以为我去神隐寺彻夜祈福。” 尹子陌继续瞪她,刚要再说一句“不行”,洛婉心伸出一根葱白玉指,对着尹子陌的鼻尖轻刮下去:“路辰,你忘了一件事,你越是逃避我,只能说明你越是无法忽视我对你的影响力。所以,你是对我还有感情,心中有鬼,才不敢留我过夜,对不对?” …… 二人第三次大眼瞪大眼,结果,还是以尹子陌的失败告终。他气呼呼地脱下鞋子,裹了被子,滚到床榻最里面,嘟囔道:“半夜冻醒不要和我抢被子!” 洛婉心笑了,也脱去鞋子,然后张开双臂,连人带被子一起抱着、蹭着,佯装熟睡。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尹子陌烦躁地伸出一只手,扯住被子的一角,胡乱盖在洛婉心的身上,粗声抱怨:“一个女孩子,那么好胜做什么?每一次都要赢!” 洛婉心心满意足地缩进被子里,往尹子陌身旁挤了又挤:“我是赢家么。” 第031章 举个例子 又过了几天,洛婉心给尹子陌带来一个消息——沈春娘被高礼行抓住了! “两个月前,就有百姓来报,说在西岭山脚下发现沈春娘的踪迹。高大人以为,西岭山是沈春娘的老巢,不宜轻举妄动,于是派了两个衙役,化装成樵夫,观察沈春娘的一举一动。谁知那沈春娘有意思,不知是毛贼内讧,还是怎么了,她只在山脚下活动,每天都要向山顶的毛贼叫骂一番,一时三刻之后,就会有两三个毛贼下山,与她比划一番。结果不用说,当然每次都是沈春娘胜了。 沈春娘打胜后,问那被她打败的毛贼:“服不服?”毛贼若说不服,她就说:“好,你们回山上休养几日,再来打过。”他们若说服,她就说:“好,你们去衙门,告诉高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女魔头。”你想,那些毛贼哪有敢见高大人的?岂不是自投罗网?所以,这样一来,哪有毛贼敢说“服”?一律只说“不服”。双方这般,日覆一日地打过再来,打过再来。 高大人和洛家盛闻此事,都觉得奇怪,莫非沈春娘真的是被冤枉的?二人合计后,高大人还是决定,无论怎样,先将沈春娘捉拿收监。高大人说,自从沈春娘在古镇出没后,百姓就不得安宁,对衙门也抱怨颇多。要想安抚百姓,必须把沈春娘拿住。至于她的身份问题,可待往后查实。洛家盛闻之有理,于是想出一个法子。 他先是偷偷买通两个毛贼,对毛贼许诺以衙门的差事。说到底,那些毛贼也是人,占山为王,不过是希望讨口饭吃,这会儿听衙门师父许诺,往后有个正经差事,都喜出望外。后来,洛家盛命这两个毛贼,被沈春娘打败后,要说“服”,然后假意去找高大人说明实情,还说高大人已经相信沈春娘,并设宴赔礼款待。沈春娘闻之,果然中计,欣然赴会。高大人在酒水中下了十足十的蒙汗药,沈春娘稀里糊涂就成了阶下囚。” 洛婉心说得眉飞色舞,尹子陌却反应冷淡,嗤之以鼻。 “为官的,果然只为自己的政绩着想,哪里有真正为百姓做事的?” “嘿,这件事呢,高大人肯定是有自个儿的私心的。衙门之所以没有立即审判沈春娘,而是选在下个月十八号,省城公审日,请来上头的巡抚大人联合督审,高大人表面对外宣称,“因“女魔头”一事,事关重大,不敢独断”,事实上,他的心思,路人皆知。一来是想给巡抚脸上贴点儿金,也顺便邀个功,二来么,趁机与巡抚拉拉关系。只是这样一来,沈春娘就惨了,就算她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高大人既然请来巡抚,怎么着也得判她个死罪,否则,他的脸面,往哪里搁?”洛婉心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低声道:“你觉得沈春娘是被冤枉的吗?” 尹子陌想了想,说:“有可能。周锦荣失踪一事,的确和她无关。而且,依据你刚才所说,沈春娘如果是女魔头,没有必要执意让毛贼去向衙门说明她的清白。” “可是高大人说,这正是女魔头心思诡秘之处。她佯装与毛贼内讧,让衙门相信她是清白的,然后再寻找机会,给衙门以重击。” “这不合理。”尹子陌皱眉,摇头:“她若与毛贼早就商议好,为什么足**战了两个月?就算她想把戏做足,也没必要拖拉这么久。” “有道理。”洛婉心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沈春娘是玩家吗?” “不知道。她的行为的确有异常之处,可是要判断她,还缺少证据。”尹子陌实话实说。 月圆之日,酉时,洛婉心来找尹子陌,正碰上他收拾行李。 “走这么早?从客栈到望月楼,不过一炷香(半个小时)的时间。” 尹子陌低下头,整理靴子:“先回尹家一趟。” “我们以后怎么见面?” “能不见最好不见,真的有急事,让相膳通知我。” ****** 晴天陡然睁开眼睛。 她已经被淘汰了?被谁?她的破绽在哪里? 眼前黑漆漆一片,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待她终于平静下来,伸手撩开厚实的床幔,隐约听见五更(早上五点)的钟声。 原来是一场梦! 她还在忆心阁,还在尹家,还在游戏里。 晴天松了口气,这一觉睡得可真沉,足足快一个对时。 她伸了个懒腰,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趿拉着鞋子,走到茶桌前,倒一杯水喝。 水还没有咽下,眼光一暼,却看见尹子陌裹着一床厚厚的锦被,在临窗小榻上酣然睡去。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有床不睡,为什么睡在这儿? 晴天放下茶杯,悄悄走到尹子陌身边,就着从窗纸透进来的微弱晨曦,看着他。 他睡觉时,总喜欢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头来,像只蚕宝宝。 他睡觉时,不打呼噜,不说梦话,也很少翻身,刚睡熟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呼吸声。 他睡觉时,面部的线条,似乎比清醒时更加柔和一些。清醒时,他总是面无表情,睡熟了,他原本有些上翘的唇角,看起来像在笑。 …… 晴天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甩了甩脑袋,心中喊出几句口号——过关为主,花痴为辅,只玩游戏,不想其它。 又回床上迷糊了一会儿,直到卯时,晴天穿戴好衣裳,步出拨步床。 临窗小榻空无一人。 他什么时候醒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真的回来了? 晴天觉得恍惚,叫来真珠。 “二少爷昨晚是回来了,好象是戌时,也好象是亥时。哦,是了,二少爷去大夫人房中的时候,是戌时,回忆心阁时,就是亥时了。少夫人不知道吗?可能是二少爷见少夫人睡得正熟,没有叫醒少夫人!今个儿早晨,二少爷也起得早,鸡鸣时,就起了,然后去大夫人的房中,这会儿估计还在大夫人的房中……” 他真的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事不宜迟,马上实施改变计划第三步! 准备工作做好,晴天手捧一只凸圈纹石青琉璃碗,装满炒熟的栗子,莲步姗姗,向正央阁走去。 转过两折,与尹子陌在廊中亭碰个正着。 尹子陌仍旧一袭锦袍,配上玄色靴子,双手把玩一个葡萄花鸟纹银香囊。不过,他少有的穿起鸭黄这样的暖色调,比往日显得亲和许多。 “相公!”晴天看见他,雀跃地跑过去。是真的高兴——通关计划已经延后半个月了! “相公,你可回来了。”晴天仰起小脸看他,一脸的欣喜。 尹子陌破天荒地还给晴天一个微笑:“是么,娘子如何想我?” 美男就是美男,不笑则已,一笑倾城。晴天晕了两秒钟,才想起正事来。她双手捧上琉璃碗,乖巧地说:“听相管家说,相公喜欢吃炒栗子,所以,晴天今个儿特意起了大早,炒好栗子,逐个剥了壳,献给相公。”刚炒好的栗子烫着呢,她剥壳儿的时候,食指和拇指烫得通红。 “是么。”尹子陌勾起唇角,随手拿起一个,放在嘴里,果然还很热乎。 “相公,好不好吃?”晴天睁大眼睛。 “好吃。”尹子陌简单地答道,悠闲地坐在“美人靠”上,观赏池中的小鱼儿。 见尹子陌没有要走的意思,晴天心中大喜,坐到他的对面,说开了:“相公喜欢吃栗子,可知道,这栗子对人的身子大有益处!它不仅可以补肾健脾、强身壮骨,还可以益胃平肝、延年益寿。小儿如果口舌好生疮,大人如果口中易生溃烂,经常吃栗子,也有益处。晴天说了这么多,都是栗子的食用好处,相公知道,栗子还有其它的用处吗?” 尹子陌的目光仍旧落在池面上,打个哈欠:“什么用处?” 当、当、当!晴天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节奏,然后从碗中拿起一个栗子,高举过头顶:“那就是,还可以举个栗子!” 是的,她的改变计划第三步就是——举个例\栗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不管用,那就要举一个生动而且直观的例子,让尹子陌感受到,“毒舌”对自己,以他人,都是会造成伤害的! 尹子陌面无表情地看着晴天高举栗子的手,不接话,也不走人。 一秒、两秒、三秒—— 晴天尴尬了。面对尹子陌时,她很容易感到尴尬,因为尹子陌的表情和眼神,每每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她缩回高举栗子的手,咽了咽口水,解释道:“相公,刚才晴天只是以栗子举了个例子,其实晴天只是想给相公举个例子,不过晴天想给相公举的例子,不是晴天手中的这碗栗子,而是举个例子的例子——” 话音未落,尹子陌从容地站起来,甩了甩衣袖,用比晴天流畅百倍的速度说道:“看来,你今个儿炒个栗子和举个栗子的目的,全是为了后来的举个例子。本来我是没有什么心情听你究竟是举个栗子还是举个例子,不过念在你特意剥了栗子壳儿的这份心意上,我可以给你一盏茶的功夫,听你如何举个例子。记住,只有一盏茶,一盏茶后,无论你的例子有完没完,往后连续五日,每日剥一碗栗子给我。” 晴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尹子陌的嘴巴一张一合,半晌,才回过神来:“相公,好口才!” 第032章 言传身教 晴天把尹子陌带到尹家后院。 巳时(上午9点)耀眼的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照在黄櫨泥面上,形成食指大小的光圈。 晴天找到一块儿空地,摆上一个长约三尺、宽约两尺的长方形绣架,绣架上固定好一只同样形状的花绷子,花绷子上绷紧一块精白绣布。准备就续后,她又拿出一把弹弓,和一袋松子,站到离绣架六尺开外。 在这个过程中,尹子陌始终一声不吭,摆出一副“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鬼把戏”的样子。 晴天也没有多做解释,她沉了沉气,拿出一颗松子,塞进弹弓里,瞄准绣布,“嗖”地一声,松子飞向绣布。因为晴天的力气比较小,站的位置又离绣布不近,因此,松子碰到绣布时,已经在做减速度运行,只在绣布表面弹跳一下后,就掉落地面,在绣布上形成一个淡淡的灰迹。晴天打了一颗,又如法炮制地打出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直到绣布上出现十来个淡淡的灰迹、远远看起来像是污垢一块时,晴天收起弹弓,开始步入主题。 “相公,您看,这原本是一块纯白的绣布,就好比人与人初见时,对彼此的认识都是空白的,只能从眼睛里看到对方身高几尺、样貌几何,仅此而已。但是,随着进一步的了解,双方逐渐在对方心里留下影像。有的人留下的影像比本身的样貌好看,有的人留下的影像比本身的样貌难看,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呀,构成一个人在他人心中的影像的,不仅有他本来的样貌,还有他后来的言行举止。如果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得当,对方就会认为你是一个君子,在心里为你加分,也就是说,会在那块纯白的绣布上,描上好看的一笔。如果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失当,对方就会心生厌烦,在心里为你减分,也就是说,在绣布上,描上难看的一笔。今日一笔,明日一笔,久而久之,这个人的影像就逐渐清晰,成为绣布上一幅清晰的画,固定在对方的心里,代替了他原先的样貌。当旁人再想起他时,不会想起他原来的样貌,而只会想到心中的那个逐渐描绘出来的影像。 晴天方才用弹弓,包裹松子,打向绣布,就是为了给相公举个例子。这些松子好比恶语,由弹弓打向绣布,好比一个人用恶语伤害了另外一个人。这些恶语,虽然看似微小,不会一下子给另外一个人的心里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日积月累,就会连成一大片灰迹。相公,还记得耀祖默过的书么,“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凡事都是积少成多,莫以小恶——恶小而为之,不要觉得说一两句恶言无关紧要,长此以往,只会在对方心里留下不可抹去的印迹,就像那纯白绣布上的灰迹一般。” 此时,树林里非常安静,只有间或几只鸟儿穿梭其中,发出枝叶晃动沙沙的声音。 晴天无比诚恳地说完,然后无比诚恳地看着尹子陌:“相公,这回听懂了吗?” 尹子陌也无比诚恳地点点头,拿起晴天用过的弹弓,道:“听懂了,娘子说得对,真的不能在绣布上留下灰迹。” “相公真的懂了?”晴天感动得想哭,半个月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用力就不会留下灰迹了。” “?” 尹子陌拿起松子,瞄准绣布,“呯”“呯”“呯”“呯”——几十响过去,晴天眼睁睁地看着绣布被打成了筛子!!! “还有没有灰迹?”尹子陌把弹弓还给晴天,像做了好事一般,一脸正直地问道。 “没、没、没有,可、可、可是——”晴天呆若木鸡。灰迹是没有了,问题是,全成了洞洞啊! 尹子陌亲昵地揽上晴天的肩膀,促狭道:“所以说,要用力。”说到这里,他不忘手上使劲儿,用力拍了拍晴天的肩膀,直把晴天拍得呲牙咧嘴后才住手:“只要够用力,就好比言语,一击击中对方要害,就不会留下灰迹了。好了,一盏茶的时间到了,别忘记五日的糖炒栗子,对了,要剥壳儿的。” 晴天看看自己双手上的红肿——指尖的红肿是早晨剥栗子剥的,手掌的则是方才打弹弓打的——揉揉被尹子陌用力拍打的肩膀,然后又看着他大摇大摆手拿琉璃碗离去的身影,欲哭无泪。 改变计划第三步——举个例子,唉,也失败了! 这次失败比前两次惨,前两次失败就失败了,这一次失败后,晴天还得连续五天,炒栗子、剥栗子,然后双手捧给那个令她失败的人,弄得晴天每次看见自己红肿的手指头,都觉得连自己的手指头也在嘲笑自己一般。 晴天看着一颗颗开了口的栗子在铁锅里,和着盐巴和糖浆,不停地翻滚,愈发沮丧。 一个人,是否真的可以改变另外一个人? 如果一个人,不可能改变另外一个人,那么她的金手指还有什么意义?她梦想的通关,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因为前提就是不存在的。 如果一个人,可以改变另外一个人,为什么她努力了近一个月,始终一无所获?是她太无能,还是对手太强大?或者,是她一直走错了方向? 这时,炒熟的栗子一个个噼里啪啦地在锅里蹦起来,好象在说:“熟了,熟了——” 晴天收回思绪,塞住灶火,将栗子盛出,装在一个簸箕里,然后戴上一双棉手套,握住簸箕两端,左右晃动,帮助栗子表面的糖浆尽快凝结。 刚得到金手指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能与尹子陌成亲最好了,因为这是她唯一可以与他朝夕相处的方法。可是待她嫁入尹家后,她才发现,这个方法,有利也有弊。她是有了与尹子陌相处的时间,可是,她却失去了识破其他玩家的机会。第四个月圆之夜,她怀疑过明邦、沈春娘和洛婉灵,可也仅就止于怀疑,无法确定。嫁入尹家后,更是没有机会验证她的怀疑。她想到一个词,“画地为牢”,是否就能说明她目前的境遇?自己画了一个圈儿,把自己困住了。既然自己把自己困住了,那么她应该是跳出这个“牢‘,还是应该继续把牢底坐穿? 不一会儿,栗子表面的糖浆晾干,逐渐形成颗粒,晴天逐个剥起来。剥栗子,得把握住火候。刚炒出来的时,太烫,太黏,无法下手。放久了,栗子外的一层软皮就不好剥了。晴天原本怕烫,戴着手套剥,剥了一个,发现不如以手指剥得干净,于是索性去了手套。 晴天每每剥一个,搓两下手指,减轻灼热带来的疼痛感,剥一个,搓两下手指,再剥一个。就这样,剥了有四五个的时候,晴天发现厨房光线变暗,于是端起簸箕,打算去屋外剥,一转身,却看见尹子陌倚在厨房的门柱上,不知看了她多久。 “啊!”晴天不满地撅起嘴:“相公总是神出鬼没,吓人巴巴的。”怪不得光线会变暗,一个大活人堵门口,不暗才怪。 “想什么想得出了神?”尹子陌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晴天一见他,心中就不爽,暗骂道,你要是不这么顽固,我需要如此费神吗?需要抱着把牢底坐穿的心态吗?还不是被你害的?想是这么想,脸上却是一副灿烂得要死的假笑,嘴巴更像是吃完白砂糖加蜂蜜:“当然在想我那风姿卓越、英明神武的相公。” 什么?你没有看错!不是晴天神经错乱,错把对手当队友,而是,这正是改变计划第四步——言传身教!既然说的不管用,不如就来点儿实际行动的。也就是说,晴天打算从即日起,只说好话,不说恶言,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教育尹子陌! 果然,一丝惊讶从尹子陌眼中一闪而过。但是马上,他又玩味十足起来:“你又想使出什么幺蛾子?” 幺蛾子?多难听!晴天忍住捂耳朵的冲动,一脸无辜:“相公说笑!麻烦相公让开,房内光线暗淡,晴天要马上把这些栗子剥了,孝敬相公,否则待会不好剥了。” 尹子陌却接过她手中的簸箕,随手搁在灶台上:“今个儿不用剥了,跟我去一趟瓷窑。” 瓷窑?尹家青瓷窑?无缘无故带她去瓷窑是什么意思?晴天虽然心中生疑,还是乖乖地答声“好”。只要能与尹子陌在一起,她的言传身教计划就能实施,所以,去哪里,who-care? 晴天返回忆心阁,换上一身酡颜曲裾配藕色腰封,坐上尹家早就备好的马车。 根据头盔植入的知识,古镇气候,是四季如春的,但是毕竟一年要分四季,所以晴天还是能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尤其这一个月来,明显比之前,温度降了有10度左右。晴天猜想,古镇的冬季,快到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向东阳区走去。晴天撩帘看了一会儿风景,觉得冷了,放下帘幔,把目光转移到对面闭目养神的尹子陌身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不说话,呃,晴天的尴尬症又发作了。 “相公?”晴天小声轻唤。 “……何事?”尹子陌慢慢睁开眼睛。 “那个——今日为何要带晴天去瓷窑?”还是忍不住问道。 “……无聊。”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尹程氏昨日拉着他的手,说的那些话。 …… “相公的决定,一定是对的!”晴天笑得甜丝丝。 “……无聊!”尹子陌的目光掠过她的脸,轻哼一声,再次把眼睛闭上。 无聊,无聊,就你最无话可聊!实在无话可聊的晴天在心里嘀咕一句,然后学了他的样,也闭起眼睛。 马车行了约两个时辰,速度才逐渐慢下来。待马车停稳,晴天随尹子陌下车,一座三间五楼六柱牌楼巍峨立于眼前。 第033章 鹣鲽情深 牌楼上部五楼飞檐斗拱,层层叠叠,翼角飞起。主楼中央悬挂“千峰翠色”蓝底金字匾额。下部六根朱红垂花柱两两对称,雕有各种人物花卉,栩栩如生。整座牌楼远观雄伟壮观,近观精巧玲珑。 早有一名短襦长裤的年轻男子立于牌楼下等候,看见二人,快步迎上来。 “二少爷!”男子先是唤了一声尹子陌,尹子陌冲他微微点头,算是还礼。然后尹子陌侧了身,露出身后的晴天。 年轻男子会意,又朝晴天作了揖,自我介绍:“二少夫人,我乃相膳之子相贤,听闻二少爷娶了位貌美贤德的二少夫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早想前去拜访,只是累于瓷窑忙碌,一直未能成行,还望少夫人莫要见怪!” 晴天心中窃喜,虽然她知相贤说的全是客气话,但是哪个女子听到“貌美贤德”四个字不高兴?她得意地瞥了尹子陌一眼,想看看他这会儿是什么样的表情,谁知,那人却只管抬头望天。 晴天收回视线,对相贤欠了欠身,客气回道:“相贤美誉,不必多礼。” 相贤见晴天态度亲和,瘦长的脸上有了笑意,又道:“此次大夫人安排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同游瓷窑,相贤斗胆,主动请缨,为少夫人引路,相贤深感荣幸。” 原来今天是尹程氏特意安排的!可是,她记得真珠说过,尹家不让女子踏足瓷窑,为何要带她这个外人来?晴天心中疑惑更甚,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还礼道:“有劳。” 相贤早就注意到晴天对牌楼的侧目,于是就近介绍起牌楼:“这座牌楼,是前任知县为表彰尹家青瓷窑为整个瓷器行业做出的卓越贡献,特意订制的。整座古镇,只有尹家青瓷窑得到过这份荣誉。那“千峰翠色”四个大字,更是前任知县大人亲笔书写的。” 闻之,晴天也为尹家感到骄傲,问道:“早就闻言古镇皮尹两家,可谓瓷行双雄。为何论到富可敌国,就数皮家,论到地位声望,就数尹家?” 相贤笑道:“少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瓷器,从陶器而来。白瓷,又从青瓷而来。所以,青瓷,可说是瓷器之母。皮家的生意是做得好,论到瓷器的工艺,还要数尹家。老爷的烧窑功夫,大少爷的彩绘手艺,都是古镇一绝。再加上老爷夫人为人处事一向低调,更为尹家青瓷增添几分神秘色彩。所以,尹家的青瓷,无论是在同行眼中,还是古镇百姓心中,都是份量颇重之辈。不过说起皮家如今的大当家皮加二,连相贤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好手。相贤记得,三年前,他家白瓷窑才烧制出白瓷孩儿枕,无人问津,大伙儿都说睡这种瓷枕不舒服。后来他在枕里塞入能使人安睡宁神的甘草和丁香,送给前任知县大人的家眷使用,大人的家眷用后,连声说好,睡得安稳,睡得香。这不,三年后,古镇一半以上的人家,用的全是皮家的孩儿枕。” 晴天仔细听闻相贤讲解,心中为皮加二的精明感慨,眼睛却不由地被相贤的侧脸吸引去。因为相贤和相膳长得实在太不同了,相膳长得矮矮胖胖,哪里都是圆圆的、方方的,相贤却长得高高瘦瘦,哪里都是窄窄的、长长的。 “少夫人?”相贤觉察到晴天的分神,轻声唤道。 晴天浑然不知,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天马行空中。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相贤的侧脸,居然比正脸还要宽上两寸。恩,好像一种什么动物——是什么呢?晴天觉得话到了嘴边,就是想不起来。 “少夫人,小心脚下!”相贤提高了声调。沿着牌楼后的一条笔直青石板路走了没多远,就是练泥区。练泥区里全是泥砂,相贤好心提醒晴天,留心脚下,莫要滑倒。 晴天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尴尬不已。她心中一惊,还真的脚下一滑,身子悬了空。 一声尖叫尚未脱口,一只手及时拉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危机的边缘挽救回来。 晴天站定,发现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尹子陌拉住了她。 天赐良机!晴天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脸感激加崇拜:“相公,好身手,好反应,好机智,好力道,好细心,好——”还有好什么?晴天一时想不出来了。 见晴天卡壳儿,尹子陌冷哼一声,揶揄道:“好什么?” “好——人!”晴天为自己的反应,表示赞一个。 “哼,我看你是丑人多作怪!”尹子陌毫不留情。 呜,好想给他一巴掌!不过晴天只敢想,不敢做。她又眨巴两下眼睛,笑嘻嘻地道:“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晴天就算是个“丑人”,在相公眼中也是个“美人”,对不对?就像相公在晴天心里,一直是个大、好、人!” 恶心不?反正晴天不知道尹子陌听到这话会怎么想,她的鸡皮疙瘩快掉了一身。 不待尹子陌反应,一旁的相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久闻二少爷、二少夫人两情相悦以久,今日得见,果然鹣鲽情深,令人艳羡不已。” …… 相贤知趣地继续带二人参观瓷窑:“二少爷,少夫人,这边请。这是练泥区。练泥是制瓷的基础,也是制瓷的基本,所以非常重要。诺,这是瓷石,经过粉碎后,就是瓷土,瓷土再经过淘洗等工序,就成了不子(一种由瓷土加水制成的砖头状,音同“蹲”)。现在,工人正将瓷石粉碎。” 只见,几个腰肥膀圆的大汉,抡起大锤,咣咣地砸向地上灰灰白白间或带着黄色的瓷石。 晴天问道:“我哥乐若安,就是在这里做工吗?” 相贤回道:“乐大哥早不在这里了,乐大哥如今是揉泥工。” “揉泥?揉泥和练泥不同吗?” 相贤笑道:“不同。练泥是把瓷土制成不子,揉泥是把经过陈腐的不子揉成拉坯的坯土。之前,二少爷托我照顾乐大哥,我特意带乐大哥把瓷窑的每样工种都体验了一把,最后,乐大哥选择了揉泥工。今个儿,乐大哥听说少夫人要来,特意让相贤一定要把少夫人带到他的泥房看看呢。” 说话间,三人来到乐若安做工的泥房。站在窗外,只见房内的乐若安一脸认真,两只大掌,如行云流水一般,收放自如,将一团灰褐色的泥料,反复揉搓、挤压、成形,再如此循环。 相贤适时解释道:“反复揉搓,是为了将泥料中的气泡挤出,这样拉出的坯,才整洁、光滑。所以,揉泥工,一定要有劲儿,尤其是手上的力道,一定要足。” 恩,就像手擀面一样,手劲儿越足,做出的面条越筋斗。晴天想到了一个很恰当的类比。 这时,乐若安听见动静,抬头见是晴天,喜出望外。他立刻放下手中泥料,随意用衣角抹了两下手,然后大步跨出泥房,高声喊道:“二少爷,少夫人,三当家。” 乐若安仍是那般魁梧,却比以往白皙许多,可能是经常待在泥房,不怎么外出的原因。 晴天笑问:“哥哥在这里可好?” “好。”乐若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哥哥如今对揉泥上了瘾,一日不揉,还觉得两手没劲儿呢。” 晴天抿嘴笑道,佯装抱怨:“那时在家,也没见哥哥帮晴天揉过面块儿。” 乐若安嘿嘿笑起:“那不一样。男子么,要以事业为重。说起来,若安要多谢二少爷,若不是当初二少爷骂醒了若安,若安可能继续到处打零工了。” 晴天偷偷扁嘴,这么说,尹子陌的毒舌还有好处了? 尹子陌倒是有自知之明,淡淡回道:“乐大哥过誉。依子陌看来,是乐大哥找到了自个儿真正喜欢的。” 自个儿真正喜欢的?晴天听之,下巴都快掉下来,这种鸡汤一样的话,是尹子陌能说出来的话吗? 晴天惊奇,乐若安则是惊喜。他夸张地一拍大腿,又一拍尹子陌的肩膀,还没张嘴,手先挥舞,吐沫星子横飞:“好妹夫!好知己!说得太对了,说得太好了!以前在乐家时,爹爹总骂我,说我这个做不长,那个做不长,做这个没毅力,做那个没耐力,我也纳闷,怎么旁人都能做下去的工,我就做不长?论个头儿,我不比旁人低,论块头儿,我也不比旁人小,说我笨,我还不服气呢。为何旁人如我这般年纪早已成家立业,娶媳妇,我怎么就一事无成?来到瓷窑,摸到瓷土,我才知道,原来是一直没有找到自个儿喜欢的呀!原来是我乐若安一直走错了路呀!所以说,二少爷,你就是我乐若安的伯乐!知心人!引路人!今晚我作东,定要好好款待二少爷!如果不是二少爷,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揉泥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情——” 说到这里,乐若安一拍脑门,大叫:“呀,说到揉泥,我刚才见到晴天,一时欣喜,居然忘记先把泥料湿水了,这会儿子泥料肯定都快干了,我得赶紧揉去!二少爷,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和妹妹,还有三当家一起来,一定要赏脸啊!”说完,乐若安一阵风似地走进泥房,把门呯地一声关上,门板撞击门槛,激起的灰雾在正午阳光的直射下,显得尤为清晰。 晴天哭笑不得了,乐若安一阵风似地出来,一阵风似地回去,一阵风似地自顾自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粗糙啊。 相贤看出晴天的尴尬,打着圆场笑道:“瓷窑的人都知道乐大哥是个性情中人,有趣着呢。眼下已是晌午了,不如二少爷、少夫人先随相贤去用饭,午后再去前面的坯房看看,那时,老爷和大少爷应该都在那里。” 晴天答声“有劳”,正要跟上相贤,尹子陌不动声色地拦在她身前,斜眼冷冷注视着她。 晴天莫名:“相公有何事?” “你兄妹二人是串通好的?”尹子陌问道。 “什么串通好的?”晴天不明白。 “别装蒜!你夸完了,他接着夸!”尹子陌瞪起眼睛。 我夸完?他接着夸?夸谁?乐若安刚才说什么了?待晴天明白过来,尹子陌指的是什么,无可抑制地发出了一串清脆的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绝对是个完完全全的巧合啊! 尹子陌的脸更黑了,瞪眼看着笑得弯不起腰的晴天。 “相、相公,你、你——哎哟,肚子疼,相公你太有意思了!哈哈哈——”晴天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二人的动静惊动走在前面的相贤,相贤扭头,看见此景,叹道:“二少爷、少夫人果真是两情相悦啊!” 第034章 一场冲突 申时,相贤带尹子陌和晴天来到坯房,果然如他所言,尹剑起和尹子槐此时都在坯房里。 彩绘台上,摆满了已经拉好的各种坯体。尹剑起拿一把小刀,在坯体上刻划,尹子槐手中握有一块泥料,捏成不同的形状,在坯体上堆砌。 “这是彩绘的两种常见工艺,老爷采用的是划花法,也就是采用各种划花刀,直接在成形的坯体上刻划出瓷器的纹理和花样,大少爷采用的是堆塑法,也就是用坯泥,捏成瓷器的各种形状和装饰,粘在坯体上,成为造型。”相贤对晴天解释道。 尹剑起和尹子槐二人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坯体,像在对待一件极其心爱的东西。 晴天刚想对尹子陌说,不如先去其它的地方看看,不要打扰他们做工。尹子陌大摇大摆地走进坯房,轻松跃上彩绘台,坐在尹剑起和尹子槐中间,歪头看尹剑起刻划。 相贤应该早就通知过尹剑起,午后会带尹子陌和晴天来此处,所以,尹剑起听见动静,只是抬了抬眼皮,然后继续专心刻划。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茶杯的坯体,只见他先用单边小尖刀,在坯上划出人物的外围轮廓,再用板刀把外面的地皮剔平,接着用小半圆刀,把五官精细地刻划出来,再用小平刀把人物的衣裳分出层次感,最后,用细小的尖刻针,把眉发轻划几笔,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显现出来。 晴天定晴一看,原来是一个单手舞大刀的壮汉模样。咋一看,像三国里的关羽,仔细看了看,又像梁山好汉里的关胜。 刻划完,尹剑起放下手中划好的坯体和刀具,看向尹子陌:“你当初说,整日里不知道爹爹和大哥躲在瓷窑里做什么,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尹子陌乖巧地接道。 晴天讶异,真珠不是说尹剑起与尹子陌父子俩关系并不好么,这会儿唱得是哪一出? 果然,晴天还没纳闷完,尹子陌接着说道:“爹爹有这一门手艺,不为女子修眉画眉,可惜了。” 尹剑起的脸顿时比未成形的坯泥还要难看几分。 “子陌,不许胡言!”原本垂头堆塑的尹子槐放下手中快成形的坯体,训斥尹子陌。 晴天好奇地又看看尹子槐的作品,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 尹子陌勾了唇角,斜一眼桌上的小狐狸,冷笑道:“一只大狐狸,做出一只小狐狸,当真有趣!” 这下,尹子槐的脸色也不比尹剑起的好看到哪里去了,口气变得强硬:“如果你对造瓷不感兴趣,对瓷窑不感兴趣,大可以待在尹家,瓷窑有我和爹爹守着,不需要你帮手。” 尹子陌若无其事地晃着手中的玉佩:“你以为我想来?若不是娘亲让我来,我才不来!” 看来,他对尹夫人,倒是言听计从得很呀,晴天心想。不过,从尹子陌今天在瓷窑的表现来看,他来瓷窑的次数绝对屈指可数。而且,晴天总觉得,他似乎是在故意漠视瓷窑和瓷器。作为尹家的二少爷,他的忆心阁,只有一套日常使用的瓷器茶具,别无其它瓷品。他来瓷窑,对所有的事也不闻不问不好奇更不关心。虽然真珠说过,他和尹剑起曾经发生过冲突,可是晴天总觉得,父子俩不过是因为志向不和,吵几句,他犯得着对瓷窑和瓷器也心生敌意吗?哼,看来,他当真是个心胸狭窄和幼稚之人。 就在晴天在心里对尹子陌嗤之以鼻时,兄弟二人继续旁若无人的舌战。 “娘亲让你来,是把你当作尹家的二少爷,才让你来关心瓷窑,不是让你来这里胡言乱语的!” “哦,那大哥呢?大哥有没有把子陌当作尹家的二少爷?” “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把自己当作尹家的二少爷!” “当作不当作是旁人的事,大哥不会以为“不当作”,就“不是”了吧?” “当作不当作是担当的事,只有你担当了,才有“当作”的资格。” “只怕大哥巴不得子陌不担当吧?” “你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对着外人,口出恶言也就算了,今日来到瓷窑,还不知收敛!” “子陌是什么意思,大哥最清楚不过!大哥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子陌迟早会查清楚——” “够了!”尹剑起再也坐不住,“啪”地一巴掌拍在彩绘台上。彩绘台上顿时狼藉一片,坯体纷纷跳起,东倒西歪,相贤和晴天眼明手快,左拥右抱地扶起这个、拿起那个。 “前几年我和子陌一见面就吵,这两年你兄弟二人一见面就吵!我父子三人是前世积怨太深,今生才要吵吵个不停,可是你们都想把你们的娘亲活活气死吗?”尹剑起的声音是颤抖的,直立的身子也是颤抖的。 尹子槐见状,红了眼圈红了脸,一脸愧意:“爹爹,子槐实在不忍见子陌出言侮辱爹爹。” 尹剑起无奈地叹口气,对尹子槐语重心长地道:“子陌有错在先,可他到底是你的弟弟,是尹家的二少爷,他今日肯来瓷窑,你没有赶他的道理。” “我哪有——”尹子槐刚想分辩,看到尹剑起不悦的眼神后,生生把话咽进肚里:“爹爹说得是,子槐考虑欠妥,一切全要以娘亲的身子为重。” 尹子陌夸张地冷哼一声,跳下彩绘台,故意从尹剑起和尹子槐中间挤过去:“娘亲?娘亲?张口一个娘亲,闭口一个娘亲。一个心里只有瓷窑,一个心里只有自己,有谁真正关心过娘亲?” 觉察出尹子陌话中的意思,尹剑起拉住他,神色里有藏不住的紧张:“你娘亲她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怪不得你今日会来瓷窑,是不是你娘亲她有何事要你们瞒着我?” 尹子陌拨开尹剑起的手,目光如炬:“想知道吗?想知道,为何不回家看看?瓷窑只是尹家的一部分,娘亲才是尹家的全部!” 说完,他不再看谁一眼,走出坯房。 相贤和晴天见尹子陌走了,从方才的父子三人混战中反应过来。二人都不便说什么,相继向尹剑起欠了欠身,离开坯房。 二人出去,转过两个弯,才在一片空旷的空地上,找到尹子陌。 此时,阳光正浓烈,令人无法直视,尹子陌一个人,倔强地眯着眼盯着白灼的日光。 相贤看看晴天,示意她去把尹子陌劝回来,晴天抿了抿嘴唇,走到尹子陌身后,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是说不上来,刚才那场冲突究竟谁对谁错。从感性上来说,她肯定偏向尹子槐多一些。第一,尹子槐温和,脾气好,刚才就算生气,也明显是被尹子陌气的,所以说,尹子陌才是进攻的一方,而尹子槐只能说是反击的一方。第二,尹子槐整日里在瓷窑做工,尹子陌就无所事事,所以,尹子槐对尹子陌的指责,是立得住脚的。 可是,单从尹程氏受伤这件事上,她又觉得尹子陌也不算错得离谱。尹程氏的年纪在那放着,又有先天性的心疾,就算瓷窑再忙,尹剑起时常一个月、半个月,才回一次家,对尹程氏的确疏于照料。而尹子陌素来与尹程氏感情深厚,所以,他有过激的言行,也不难理解。 还有,如尹剑起刚才所言,尹子槐的话语中的确有孤立尹子陌的意思,虽然尹子陌对他不敬在先。不过,他毕竟是做大哥的,是不是应该宽容一些?可是,谁规定,当哥哥的,就得让着弟弟,无条件地容忍弟弟的言语攻击? 晴天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默默地在尹子陌身后陪他站着,陪他晒着…… 哎,日头好毒……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晴天有些撑不住了,眼睛感到些许肿胀,她细细软软地开了口:“相公,好晒!” 尹子陌一动不动。 他不动,她也不敢动,晴天只得又在心中胡思乱想起来,好好的一次瓷窑行,变成一场日光浴,不涂防晒油的日光浴—— 下一秒,尹子陌就迈开长腿,走了。 下午的参观自然是不能成行的,尹子陌也没有要离开瓷窑的意思,于是,相贤带二人去备好的房间休息。这是一间套房,整洁,舒适,基本设施一应俱全。 相贤走后,尹子陌一言不发,走进里间的卧室休息。晴天看见外间客房有座长藤椅,动了心思。她把藤椅挪到临窗的位置,抱了床薄丝被,合着午后暖暖的阳光,在椅子上酣然入睡。 阳光,是这么用的……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感到一丝凉意,晴天才睁开眼——居然日落西山了。待她把衣裳收拾好,相贤也来了。 “少夫人,醒了。乐大哥已备好吃的,等少夫人过去。” 晴天想起下午的冲突,顾虑到尹子陌的情绪,犹豫道:“还是不去了,让相公多休息一会儿,我哥那里好办,说一声就行。” 相贤吃吃地笑起:“二少爷早就去了,临去前,和少夫人说的话一模一样,说是让少夫人多休息一会儿。” 他早就去了?她怎么不知道?晴天红了脸,垂下头假装整理发髻,然后随相贤外出。 一路上,相贤说起下午的事情:“下午,安顿好二少爷和少夫人,相贤返回坯房看看,老爷和大少爷已经走了,说是赶回尹家了。后来乐大哥来找我,想提前收工一个时辰,回去准备晚上宴请二少爷的事。我还奇怪,宴请只要去瓷窑上的饭庄就行,为何要提前收工?还要一个时辰?乐大哥说,去饭庄吃,缺少诚意,打算亲自下厨,招待二少爷和少夫人。少夫人,乐大哥的厨艺很好吗?” 晴天又是哭笑不得,乐若安能把饭做熟就不错了,他居然要亲自下厨,他是想宴请尹子陌,还是想恶心人家啊?晴天含糊地答道“可以吧”,二人来到乐若安的临时住处。 第035章 鸳鸯火锅 这是一间小巧的四合院,说它小巧,因为它的每间厢房都不大,院落也不大,令晴天想到员工宿舍之类的现代建筑。 走进院落,庭院中间摆了一张斑驳的石桌,桌上有两只老旧的炭盆,炭盆中炭火正旺,火舌刺激盆底儿,发出刺刺啦啦的声响。炭盆之上,架了两只篮球大小的铁锅,都用厚厚的木盖盖住。 尚未走近,晴天也能听见锅中“咕嘟咕嘟”的沸水冒泡声。 晴天好奇,刚想去揭开木盖看看,锅内煮的是什么,就见乐若安吆喝着,两手各端一个托盘,从房中走出来,身后跟着同样端着两个托盘的尹子陌。 相贤赶紧上前把尹子陌手中的托盘接过来,一一放在桌上。乐若安一边摆盘一边说着:“我说不用二少爷帮忙,二少爷说闲着也是闲着。来来来,快坐下,折腾了半天,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呢?” 晴天一看桌上的菜,不禁乐了。原来,乐若安居然要请尹子陌吃火锅!你看那一盘盘的羊肉、豆腐、平菇、香菇、冬瓜、木耳、香肠、花菜、青菜……摆满了一桌子。 乐若安双手同时掀起两只木盖,香气顿时弥漫整座院落。 一锅白汤,一锅红汤。 “这是——”晴天讶异,鸳鸯锅? 乐若安笑道:“妹妹喜欢吃辣的,所以哥哥特意为妹妹备了一锅辣汤,十足十地放了不少辣椒和麻椒的啊!” 晴天感动得想哭!她早就想好好地吃一顿辣了,可是总找不着机会,尹夫人口味清淡,尹家的厨子做出的饭菜也清淡,弄得她总觉得口舌寡淡,吃得不过瘾。没想到,她的这点儿心愿,居然被一向粗糙的乐若安照顾到了! 乐若安仍在大声招呼道:“二少爷,快坐,能吃辣的,坐那边,不能吃辣的,坐这边。” 晴天吸吸鼻子,咽咽口水,放开胃口,就向红锅一边的石凳上坐去——尹子陌早已坐在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早已沸腾的红汤。 他也喜欢吃辣的?!晴天心中一哂。 四人围坐一起,依次是晴天、尹子陌、乐若安和相贤。男人在一起,总免不了觥筹交错一番,晴天一向滴酒不沾,这会儿只安静地坐在石凳上,盯着红锅中的食材,等着开吃。 眼看食材煮得差不多,晴天迫不及待地拿筷子去捞——呃,够不着。 石凳和石桌本来就有一定的距离,加上铁锅本身的高度,架在炭盆上又升高几许,所以,晴天的小身材、小胳膊,这会儿就悲剧了。 她向前倾了倾身子,筷子勉强能够着锅边。 她向前挪了挪石凳,筷子仅能沾着汤水。 这时,两只大锅中升起的浓浓白色蒸气,石桌周围如临仙境一般。晴天隐约看到那三个人聊得不亦乐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窘境。也难怪,乐若安是高大魁梧型,相贤是细长竹杆型,尹子陌是腿长手长型,三人各有身体上的优势,谁会想到会有够不着一说? 火锅升腾出的诱人香气,随着黄昏时的微风,一阵阵地钻进晴天鼻孔里,令她坐立难安。正当她急得口水横流之际,身旁的尹子陌,端起一杯酒,优雅地站起身,冲乐若安和相贤举了举杯。 乐若安和相贤见尹子陌站起来,急忙站起来还礼。 尹子陌喝完酒,没有坐下,却一只手拿碗,一只手拿筷子,直接伸向锅里捞着吃。另外两人见此,哈哈大笑,也索性站着吃。三人站立,把酒言欢,别有一番滋味。 晴天也垂头笑了,这下,如果她不站起来,反倒显得不对劲儿了。于是她站起来,轻松地捞起一块豆腐放在嘴里,味道真的不错!关键是,够hot!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了醉意。相贤两眼涣散,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打酒嗝,尹子陌除了面色微醺,没什么异常,倒是乐若安,越发精神,口若悬河。 “制瓷,是我乐若安见过最神奇的事情!一块任人踩踏的泥巴,经过揉搓,拉坯,彩绘,上釉,和烧制,最后变成光彩夺目的瓷器!变成值钱的瓷器!妹妹,你说,神奇不神奇?这是什么?这就是金、木、水、火、土的交融啊!” “那一天,当我看见自己揉搓的一块泥巴,经过彩绘、上釉和烧制,最后变成一套碗碟,从瓷窑中取出来,我真是太激动了,太满足了!啊!是我乐若安揉的泥巴啊!是我两只手这样、这样、这样揉的泥巴啊!” “二少爷,千万不要小看揉泥,揉泥讲究可多着呢。什么力道,什么手法,什么火候,都要掌握得清清楚楚!就以手法来说,有羊角法和菊花法——” 晴天正吃得香,冷不丁儿地听见菊花两个字,呛一口辣椒,把她呛得眼泪直流。她一边咳嗽,一边对乐若安抱怨:“哥,正吃东西呢,莫要再说了,菜都凉了。” 乐若安不为所动,冲晴天摆摆手:“妹妹自管吃,哥哥自管说。”然后,他继续对尹子陌一边比划一边道:“哎,二少爷,这两种手法我可是练了许久,说起羊角和菊——” “哥,别说了,吃完再说。”晴天夹起一筷子菜放进乐若安的碗里。 乐若安正说在兴头上,哪里肯住嘴:“没关系,哥哥吃饱了……” “哥你吃饱了,我们还没有吃饱啊。” “你没吃饱就继续吃啊,不要管哥哥,哥哥有好多话要对二少爷说。对了,刚才说到揉泥的手法,有……” “哥,那个冬瓜好好吃,还有没有?有的话再切一盘来。”晴天只得出此下策。 哪知,乐若安仍旧纹丝不动:“有,房间里还有,妹妹要吃,自己切去……” “哥!”晴天索性放下碗筷,把乐若安向房间推去,口气里满是嗔怪:“晴天哪里知道放在哪里?哥哥去切去!” 乐若安无奈,只得离开石桌,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对尹子陌说:“二少爷先吃,等若安回来接着说两种揉泥法!” 晴天嘟起嘴,长嘘一口气,总算能吃得下去了。 她回到石桌旁,酒量最小的相贤已经偏着头,趴在桌上睡着了。 戌时,月色如霜,夜凉如水,庭院里静悄悄的,除了炭火燃烧的劈劈声,就是相贤的呼噜声。 一阵夜风吹来,晴天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舒爽。吃得浑身发热,刚好解了燥气。她无意中瞄一眼身边的尹子陌,发现他的脸颊是红红的,嘴唇也是红红的,不知是醉的,还是辣的,煞是好看,让晴天不禁想起和他成亲的那个夜晚…… 晴天不敢流连,赶紧收回目光。心慌意乱时,注意力再次被相贤的呼噜声吸引。 此时,相贤的侧脸毫无遮掩地现于眼前,早晨的想法再度在心中发酵——好像一种什么动物?是什么呢?一种好熟悉的动物,就是想不起来。 晴天冥思苦想之际,身旁的尹子陌冷不丁儿地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比目鱼。” 对,对,对,比、目、鱼!晴天一脸惊诧地看着尹子陌,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然后,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像!真像!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毒舌”的资本,因为能一语中的。 而这只大毒舌在“口出恶言”后,仍旧面无表情地继续吃他的麻辣火锅。 晴天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捂着肚子,越发笑得前仰后合。 璀璨星空下,除了炭火燃烧的劈劈声,相贤的呼噜声,就是晴天开心的笑声,久久不绝于耳。 “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15点,当前为120点。” 次日一早,相贤带二人来到烧瓷窑,继续昨日未参观完之事。 “烧制是制作瓷器的最后一步,先前我们看到的拉坯、利坯、彩绘、上釉等,都是在一件半成品上加工,只有经过高温大火的烧制,一件泥巴制品,才能成为真正的瓷器。” “瓷窑根据形状不同,可以分成葫芦窑,和蛋形窑,尹家采用的是蛋形窑。满窑后,要在瓷窑内砌上临时的火床和窑门,窑门上嵌有两个匣钵,便于把桩师傅掌握火候。” “把桩师傅的经验和水平,直接决定了瓷器烧制的质量。因为把桩师傅决定投多少柴火,是投干柴还是投湿柴,何时扇风,何时熄火。尹家青瓷窑虽然也请了把桩师傅,但是老爷总不放心,要亲自来督查,所以,说尹老爷,才是青瓷窑的把桩师傅,也不为过。” 晴天一边听着相贤的介绍,一边欣赏着刚出窑的几件瓷罐。她原先以为,青瓷就是绿颜色的瓷器,来了才知道,青瓷并不仅是绿色,还有艾青、翠青、粉青、梅子青、天青……而且,即使是颜色相同的瓷器,釉面的光泽度,也有区别。以肉眼能辨别出来的,就有看起来“贼亮贼亮”的火光,和看起来不那么亮的“哑光”。这令晴天不由想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那首诗来。 相贤继续说道:“历史上许多大诗人、大文豪,都用过相当华丽的辞藻,来形容青瓷的色泽,比如明月染春水、薄冰盛绿云,古镜破苔,嫩荷涵露,还有雨过青天云**、这般颜色做将来等等。” 晴天惊叹于青瓷的美丽的同时,想到一个问题:“为何瓷窑烧制出来的瓷器多是碗、盘、瓶、罐这样的小件?在尹家正堂,我明明见过一尊半人高的大花瓶。”说起来,似乎整个古镇,除了尹家的那尊大花瓶,她也没有在其它地方见过大件瓷器。 第036章 大瓷器 相贤叹息一声:“少夫人有所不知。尹家青瓷窑的第一代主人,就是二少爷的祖父辈,曾经烧制出一只大件瓷器,就是如今摆在尹家正堂的那只大花瓶。没想到,祖师爷乐极生悲,大笑几声后,居然吐出大口鲜血,倒地时,已没了气息。祖师爷去得突然,当初烧制大瓷器时,又进行得极为机密,因此,既没有来得及留下烧制秘方,也无旁人知晓其中内情。那件大花瓶,竟成了绝笔。 不过啊,青瓷窑的人都知道,多年来,尹老爷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誓要再如当年的祖师爷一般,烧制出大件瓷器来。可是,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缘份未到,老爷尝试了无数次,始终不能成。 三个月后,就是古镇一年一度的瓷器行会会长选举。据说,皮家白瓷窑今年特意从京城请来了上釉师傅,那位上釉师傅在官窑上釉多年,技艺非凡,经过他手的白瓷釉光能达到亮如白昼的程度。前几日,老爷召集青瓷窑的几位当家和师傅一起商议,如何迎战此次选举。商议来商议去,老爷力主再次尝试烧制大瓷器。其实咱们都瞧得出,大瓷器一直是老爷的未了心愿,所以,相贤这次也是对大瓷器能够重现尹家青瓷窑信心满满的。” 听完相贤的讲述,晴天不禁动容,尹剑起某些时候是不近人情了些,可是他对瓷器的执着和追求,真的是没话说。依相贤所说,尹剑起接手青瓷窑时,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少年,几十年来,他可以说,把整个青春和年华,都献给了青瓷窑。当尹子陌指责他冷落了尹程氏时,可曾想过,这几十年来,他又是怎么渡过一个个孤独和冷清的夜晚的? 想到这,晴天的双眼瞟向一旁的尹子陌。他紧抿下唇,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青瓷,不知在想什么。 她昨晚得到15点生命值后,相当兴奋。想来,应该是他对她态度的改变,才导致她生命值的增加。金手指说,要改变毒舌、冷漠、逃避责任的尹子陌。昨晚,尹子陌两次关注到她,一次,如相贤所说,让她多睡一会儿,一次,觉察到她对相贤样貌的注意。冷漠的人,一般不会体恤他人的情绪和心思,尹子陌能关注她,说明他已经有被她改变的迹象。 只是,兴奋之余,也有疑惑。第一个疑惑是,晴天明明是围绕着“毒舌”打主意,怎么歪打正着地,打中“冷漠”这一点?第二个疑惑是,为何增加15点?既然是两次,为何不是一个整数,10或者20之类的?不过晴天不打算在此多费脑子,只要生命值增加了,就说明系统对她的言行表示认可,也就是说,她前一个月的努力,大方向是对的,所以,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继续对尹子陌“言传身教”。 思及此,她扯了尹子陌的衣袖,眼神坚定地说道:“相公,晴天真的不知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是祖辈积来了善缘,才能嫁入尹家。公公和婆婆,一个重业,一个立家。子槐大哥和气,子桃妹妹坦荡,相公更是难得的忠孝两全。方才,听相贤所言,更是深感尹家青瓷窑能有今日,是尹家几代人努力的结果。所以,晴天觉得,三个月后的瓷器行会会长选举一事,尹家一定会再拔头筹的。” 尹子陌平静地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 本来瓷窑之行,一天半就能结束的,尹子陌却一直在这里待到第五日清晨,才返程回尹家。晴天猜测,他是怕回到尹家碰见尹剑起和尹子槐时再起冲突,惹来尹程氏的不悦,才故意避开二人行程,在瓷窑多逗留几日。 这几日来,她倒过得舒坦。白日里,相贤陪着她和尹子陌,把瓷窑的边边角角都转了一遍。她才知道,造瓷的分工细着呢,之前参观过的练泥、彩绘和烧制只是其中三道比较大的工序而已,还有镀匣、修模、洗料、拉坯、印坯、旋坯、画坯、荡釉、满窑等等等等。瓷窑大大小小的各种工房就有几十间,做工的工人更是高达百人。这样的规模,对于人口只有万人的古镇来说,绝对算是不小。晚上呢,几人就继续去乐若安的庭院里吃麻辣火锅,就着月色,喝着小酒,聊着小天,美不胜收。所以,当晴天坐在尹家的马车里,看着一直挥手的相贤和乐若安,还有渐渐远去的牌楼,心中一阵不舍。 回去的路程,和来时的路程明明是一样的,可是晴天却觉得返程似乎近了许多,不一会儿,就出了东阳区,来到正阳区。 正阳区一派繁荣的景象,人流密集,商贩云集。 晴天撩起帘幔看了一会儿,放下帘幔后,发现尹子陌也在望向窗外。 “相公。”晴天轻声唤他。 尹子陌“嗯”了一声,放下帘幔,转头看她。 “相公,“青天匾”是怎么回事?”晴天一方面是刚才看到衙门的巡城队穿梭于集市之中,有感而问,另一方面么,纯粹没话找话。不说话,怎么能找着机会“言传身教”?难不成说人家撩起帘幔的样子好帅? “不清楚。” …… 要搁往常,晴天一定会知趣地闭上嘴巴。说句不好听的话,谁愿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啥啥。不过经过瓷窑一行,晴天却有了新的想法。在她原来的想法里,乐若安这样的人,和尹子陌那样的人,是没什么话聊的。且不说尹子陌一向的高冷范儿,让人很难有聊天的*,就是二人从家世、经历,再到性情、兴趣,晴天也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可聊的。可是偏偏,连续几个夜晚四人聚于庭院,相贤是最早醉倒的那个人,她是只顾着吃的那个人,而尹子陌和乐若安,却是聊一宿的那两个人。说是聊,其实基本上是乐若安说,尹子陌听。乐若安说上几十句话,尹子陌接一句,然后乐若安哈哈一笑,接着说。这样的情景,令晴天怀疑她以前对尹子陌的判断,是否正确。或许尹子陌不是“难聊”,他只是没有主动找话聊的习惯。只要你如乐若安那样,少条儿筋,少根儿弦,只管说你的,他没准儿是个很好的听众。 “不清楚就说明相公知道!相公快告诉晴天,“青天匾”是怎么回事?” “……” “‘青天匾’是不是像瓷器行会会长选举那样,一年一次?” 尹子陌丢给晴天一个白眼。 “两年一次?” “……” “三年?” “白痴!只有古镇知县,才有资格得到‘青天匾’,所以,哪里需要什么年限?只要他为古镇做了好事,百姓自动聚集千人以上,就能从城门上,把‘青天匾’请下来,送给知县。” 原来是这样。晴天又问道:“那得是什么好事呢?高大人成立巡城队,维护百姓安危,就是一件好事啊,为何还没有得到‘青天匾’?” 尹子陌冷哼一声:“妇人之见!巡城队自成立以来,除了每日里,耀武扬威地在古镇中游行,可办过哪件实事?西岭山毛贼依旧!况且,成立巡城队的这个想法,也不是高大人提出来的。” “那是谁提出来的?洛师爷?” 尹子陌的目光掠过晴天的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晴天了然地点点头,高礼行在济安堂宣布成立巡城队时,她也在场,的确见过高礼行和洛家盛耳语。还有明邦,那晚被洛家盛的人殴打,也说过“不要以为高大人离不开你”这样的话,看来,这个洛家盛对高礼行的影响力不小,在衙门的地位更不可小觑。 二人相对沉默了会儿,尹子陌僵硬地“喂”一声,微扬起下巴,看着晴天。 “嗯?!”晴天睁大眼睛,尹子陌居然主动找她说话了!难得,难得!看来,只有采用乐若安的“厚脸皮”战术,才能融化这座冰山啊。 “相公叫晴天何事?”晴天乖巧地问道。 “巡城队一事,不足以请出‘青天匾’,但有一事,足够了。”尹子陌卖了个关子。 “什么事?”晴天配合地问道。 “衙门把沈春娘抓住了。” “什么?!”马车安稳地行驶,并没有颠簸,可是晴天差点儿从靠椅上跌下来。沈春娘被抓了?! “沈春娘如今已被收监,这个月十八,省城巡抚会来古镇,与衙门一起公审沈春娘。到时,沈春娘的身份,就会水落石出。”尹子陌特意强调了“身份”两个字。 晴天的心怦怦直跳。她是怀疑过沈春娘的玩家身份,还不止一次。但是,这和沈春娘如今被收监是两码事。就像她赶去望月楼,打算淘汰明邦,可是中途看见明邦被打,还是会停下脚步,询问两声一样。何况,沈春娘和她,同为女子,情感上又近了几分。 晴天努力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公审?如何公审?公审后会如何?” 尹子陌眯了眯眼,故意摆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谁知道!不过,衙门做这么大的阵仗,还特意请来巡抚督检,最后,若不判个沈春娘身首异处,岂不是丢了脸面?所以,这次,这个女魔头,在劫难逃!” “我不是女魔头!”晴天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晚,沈春娘无比委屈地对她如此说。 对,她不是女魔头!她有一双那么澄清的眼睛,怎么可能是女魔头? 那她是不是玩家? 第037章 临行西餐 不管她是不是,晴天都必须见她一面!她是玩家,这是晴天最后的求证机会。她不是玩家,这是晴天最后的告别机会。 想到身首异处四个字,晴天心乱如麻,双手绞紧绣帕,猫着腰,坐到尹子陌身旁,口气哀婉:“相公,晴天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开口?”现在,她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尹子陌。 尹子陌斜睨她一眼:“开了口,才知道是情还是不情?” “那个——相公能不能托个熟人,让晴天去瞧瞧那沈——哦,女魔头?”晴天的意思是,尹子陌能不能托洛婉心再托洛家盛让她去见沈春娘最后一面。 “不行!”尹子陌又是摇头,又是皱眉:“那可是女魔头!嗜血如命,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相公有所不知。”晴天将济安堂一事详细告之尹子陌。说完,她接着说:“算起来,女魔头也算对我乐家有过恩惠。当时若不是她出手,李文忠万一有个好歹,爹爹和哥哥都是要吃牢饭的,哪里还有大哥的现在?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今女魔头已被收监,而且如相公所言,性命难测,晴天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见她一面,送她一程,亲手为她做顿黄泉饭,还了心愿,往后,她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和晴天无半点干系了,呜呜。”晴天说到这里,挤出两滴眼泪,再假装抽泣两声。根据她的经验,她发现尹子陌很怕女人在他面前掉泪。 果然,尹子陌沉吟片刻,道:“既然你有心,我尽力而为吧。” 晴天满脑子都是沈春娘被捕之事,这会儿听闻尹子陌居然肯答应自己,哪顾得上多想,忙不迭地连声道谢,然后,她忐忑地坐回对面,垂头细想与沈春娘见面的事。 尹子陌浅浅勾了唇,又撩起帘幔望向车外,一抹诡谲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这个蠢女人呵,果然是好骗的,关心则乱,乱则易错!他正愁如何识破沈春娘的身份,这下刚好,现成的“诱饵”就在眼前,怎能错过? 三天后的子夜,一身玄色锦袍的尹子陌带着一身水色曲裾的乐晴天出现在衙门大牢的门前。看守的两个衙役,显然已经被尹子陌打点过,没有多说,简单地搜身后,就带二人走进牢房。 昏暗的烛光,摇曳在阵阵霉臭腐烂的气息之中。一排排花白斑驳的牢房,像是耄耋老人的头发。晴天不安地揉揉鼻子,大牢看起来,果然和以为的一样,阴森可怖。 尹子陌双手背在身后,对晴天简单交代:“只有一餐饭的时间,不要逗留太久,我在出口等你。” 晴天握紧饭笼,点点头,走向牢房深处。 牢房中人满为患,有各式各样的人,壮实的男子,柔弱的女子,孱弱的老人,还有未成年的小孩,他们或坐或卧,或喃喃自语或呼呼大睡。 阴风阵阵,腥臭股股,晴天心里发毛,狂咽口水,目不敢斜视,径直向前快步走去——衙役说,女魔头是重犯,所以被关在最后面的重犯牢房。 一口气快走到牢房尽头,没有看见沈春娘,却看见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常姑! 常姑睡眠似乎极浅,听见脚步声传来,睁开浮肿的眼睛。 晴天压低了声音,问她:“常姑,你怎么在这里?” 常姑打着哈欠,上下打量晴天一番,一张嘴,涌出一股酸臭味:“这位夫人认得我?” 晴天冷不丁儿被喷满脸,她难耐地忍住没有别过头去,道:“认得,你是锦绣丝绸的账房常姑。你如何在这里?” 常姑仍旧没有想起眼前的这个贵夫人是谁,不过她还是如实答道:“自从周老板失踪后,我就被高大人关押在牢房,一直到今时今日。” “为何?”晴天不解:“高大人为何一直关押你至今?” “审案呗。”常姑无奈地说道:“今个儿高大人审,明个儿洛师爷审,后个儿文书来审,有时,乡绅也要来问两句,问来问去,都是那几个问题,周老板失踪前接触过哪些人,做过哪些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那你是怎么说的?”晴天趁机问道,她早就想找机会问问常姑呢。 常姑瞥她一眼:“夫人也要来审我?” 晴天陪着笑脸,从饭笼里拿出一只鸡腿,递给常姑:“说什么审,多难听?镇上哪有人,不对周老板失踪一事感到好奇的?” 常姑见着鸡腿,笑开了花,毫不客气地塞进嘴里,边吃边说:“唔唔,其实谁来问我,我都是一样的说法,夫人来问我,我也这样说。周老板生前没有什么异样,唯一的异常,就是常姑觉得他在追求一个姑娘,不过夫人不要再问那个姑娘的事,因为我的确对那个姑娘一无所知。” 一个姑娘?晴天奇道:“既然周老板在追求一个姑娘,你为何要一口咬定女魔头掳走了周老板?” 这下轮到常姑惊奇了:“我常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女魔头掳走周老板?夫人是说对面那个整日里哭哭泣泣的妇人吗?” 顺着常姑手指指向,晴天才看见,斜对面的一间牢房里,一个身穿囚服的妇人,蜷缩在墙角,如同一团废弃的布料。 晴天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是沈春娘!她刚才明明看见了她,却认不出她来! 晴天犹记得初见沈春娘时,她的英姿,她的飒爽,给自己留下极深的印象,如今,怎么落到这般田地? “春娘。”晴天隔着木栅,轻声唤她。 沈春娘嘤咛一声,抬了眼皮,见是晴天,原本灰暗的双眸顿时有了神采。 “晴天!晴天是你吗?晴天你来看我吗?”沈春娘双手双脚戴了厚重的镣铐,又哭又笑的模样,令晴天的心拧成一团儿。 晴天紧握她的手:“春娘,是我,我来看你了!一别两月,我以为你早已寻着洗脱冤屈的法子,没想到,却是在这里相见。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春娘泪眼汪汪,娓娓将被抓之事道来。 晴天听完,气愤不已:“高大人和洛师爷,全是道貌岸然的,居然使用如此诡计!春娘,你摆明就是被冤枉的,刚才常姑也说了,周老板之事和你根本无关,你如今就要坐在这里等着公审吗?你可知,公审只是走个过场,高大人既已将你捉拿,是不会轻饶你的。” 沈春娘倒显得坦然许多,她轻叹一声,倚着木栅坐下:“习武之人,素来都知成王败寇的道理,如今,既然被囚,只能说我沈春娘技不如人,我也当然知道,等着我沈春娘的下场是什么。” 晴天心中不忍:“春娘,你就打算在这里——等死吗?” 沈春娘苦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囚服:“自打穿上这身囚服以来,我就知道了我的下场。或许,等不到公审之日,我已经不属于这个古镇了。可是我不想再做什么,我受的苦够多了,流的眼泪也够多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不如索性结束。” 晴天再次握紧了沈春娘的手,哽咽道:“春娘,别这么说,你要振作——” 沈春娘显然不想再和晴天聊她被囚一事,她抽出一只手,抹去眼泪,故作轻松地一指晴天身后的饭笼:“看来我今晚有口福了!说实在话,来古镇几个月,最舒服的,还是在乐家那几日,日日有你照顾,临走前,若是能再饱餐一顿,当是不错。” 晴天忍住悲痛,吸吸鼻子,打开饭笼:“说来惭愧,晴天如今虽为尹家二少夫人,言行却不及往日自在。尹家讲究,进门前曾央大仙为晴天算过一卦,说是晴天命中有一火劫,要远离生火之地。于是,尹家禁止晴天踏入灶房半步。晴天原本想亲手再为春娘做上一顿饭,也不能成行,只好假借厨子之手,不知合不合春娘的胃口。” 说完,晴天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既是骂自己,也是骂可恶的现实,她刚才为沈春娘哭,是真的,可是,她马上就要对沈春娘“下手”,也是——真的。 晴天从饭笼里,拿出一只热乎乎的馒头,递给沈春娘。 沈春娘接过馒头,笑了起来:“这只馒头,做得相当有趣!” 晴天也笑了:“是么,是有趣。一只馒头,分成上下两半,中间夹了肉饼和青菜,还抹上了酸甜酱汁,尹家的厨子说,这叫做汉——”说到这里,晴天停下来,盯着沈春娘的眼睛。 沈春娘全没在意,边吃边问:“汉什么?” “汉——包!” 沈春娘笑笑,没有多说,咬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 没反应?!晴天又从饭笼里拿出一只碟子,盘子里全是金黄灿灿长短不一的小指粗细的棒棒。 “这是用土豆,切成条,先闷熟,再炸制而成的,尹家的厨子说,这叫做薯——”说到这里,晴天又停下来。 沈春娘一边吃“汉包”,一边拿起一根棒棒放到嘴里品尝:“薯什么?” “薯——根儿!” …… 还是没反应?!晴天第三次从饭笼里取出一只盘子,盘子里是张大饼,大饼上洒满了肉丁和红红黄黄的菜丁,还有白色的黏酱。晴天简单介绍过做法后,说:“尹家的厨子说,这叫做披——” 沈春娘仍旧好脾气地配合道:“披什么?” “披——饼!” “哈哈哈。”晴天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常姑的笑声:“尹家的厨子当真幽默!汉包、薯根儿、披饼,好奇怪的名字,回头一定要见见这位厨子!哈哈哈!” 第038章 4号玩家 就在晴天走向牢房深处时,尹子陌一个闪身,由衙役带着,通过另一条通道,站在与沈春娘的牢房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他当然是打点过衙役的,不过,打点时,是这么说的:“拙荆以前摔伤过头,脑子不太灵光。这次虽然经不住她苦苦哀求,带她来见女魔头一面,但是唯恐她一时糊涂,中了女魔头的道儿,犯下差错。因此,为保万全,还是要暗中监视才安心。” 衙役闻之,并不多想,只伸出两只手来。尹家的人,难得有求上门,这个敲竹杠的机会,不好好把握,怎么行? 尹子陌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衙役失望。于是,他这会儿潇洒地倚着青砖墙,将晴天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 作为一个玩家,晴天心里想什么,尹子陌很清楚。所以,他才灵机一动,想出“坐享其成”这一招儿。只要在这个蠢女人的试探下,沈春娘露出破绽,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想个法子,于月圆之夜先禁锢晴天,再赶去望月楼淘汰沈春娘,顺便得到沈春娘的幸运值——功夫。 不过,事情总是出人意料,沈春娘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常姑反倒冒出来一句“幽默”!谁不知道,幽默一词,是个舶来品,古人不可能会说这个词!会说这个词,而且,又能运用得当的,只能是现代玩家!所以,常姑才是——玩家?! 可是,常姑的幸运值是什么? 尹子陌双眉紧锁,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 ****** 沈春娘是真的饿了,很快将晴天带来的汉包、薯根儿和披饼吃个精光。 这时,衙役不耐烦的催促声远远传来。 沈春娘心满意足地站起,冲晴天欠了欠身,道:“百姓都唤我做女魔头,只有晴天你,相信我,真心待我,愿意叫我一声春娘,今日还特意来送我一程,如此情义,春娘没齿难忘。” 晴天的脸红了,一直红到脖子。刚才是谁,虚情假意地试探沈春娘? “春、春娘,其实我——” 沈春娘打断她,豁然一笑:“不用多说,春娘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晴天,春娘曾在西岭山下住了两月,无聊时,在山脚第五棵松树下埋了一张内功心法,这份心法虽然没有招数,但是久练,可使人强身健体。春娘临行,没有什么送给你,只好送你这份心法。当你在尹家遇到困难,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去那里瞧瞧。你要记住,掘地三尺,必有所得。” 这时,衙役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晴天和沈春娘俱是泪眼婆娑,舍不得告别。 沈春娘索性背过脸去,双手抱膝,蜷于牢房一角,只给晴天留下一个不停抽泣的娇小背影。晴天嘴唇翕动,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只得用手背倔强地抹去泪珠,挽起饭笼,向出口走去。 回到忆心阁,已快四更天,就在尹子陌打开衣柜大门,打算拿被褥去临窗小榻上休息时,晴天抢过被褥,径直铺在了临窗小榻上,然后,全身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相公今晚帮了晴天一个大忙,虽然相公没有说,打点衙役花了多少银子,费了多少口舌,可是晴天知道,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也绝对不容易。所以,往后就让晴天睡小榻吧,相公去睡床。”说完,她把两眼一闭,装出熟睡的模样。她不知道尹子陌为什么突然不和她睡一张床了,不过她知道,睡拨步床,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言传”有了,“身教”上场!嘻嘻! 尹子陌怔了一怔,看了她的“睡相”一会儿,闷声道:“好。” ****** 虽然晴天也想不出,常姑的幸运值是什么,但是她的那一句“幽默”在那摆着,所以晴天仍然踌躇满志,打算于月圆之夜,去望月楼淘汰常姑。 这天,酉时一过,晴天用过晚饭,对尹程氏说,待会儿想去后院书塾瞧瞧乐笠翁。尹程氏闻之,欣然应许。晴天暗喜,返回忆心阁,叫真珠去后厨收拾些肘子、腊肠什么的,她则关起房门,换上那晚去探望沈春娘时穿过的水色曲裾。想着待会儿就可以带着那些干货,挽着乐笠翁,光明正大地走出尹家后门,然后中途溜号,赶去望月楼,把常姑淘汰掉,她就心情舒畅,哼起了小曲儿。 欢喜间,晴天听见叩门声,估计是真珠回来,赶紧去把房门打开,不料,却是满身酒气的尹子陌直挺挺地向她扑来! “唔、唔——”晴天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他显然醉得不轻,比二人成亲之夜,还要醉上七八分不止。那一晚,他只是微醺,这一晚,简直可以用酩酊大醉来形容。为了何事,要喝成这样? “相、相、相公,你怎么了——喂,你起、起、起来——”尹子陌似乎醉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晴天身上,让她站都站不直。她都怀疑,他这个样子,是怎么一个人回到忆心阁的? 尹子陌半眯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见是晴天,咧开嘴笑了,笑得很好看。然后他张开双臂,把晴天紧紧抱住:“唔、唔,娘、娘子——” 晴天心头一震,娘、娘子?他居然唤自己娘子?他很少招呼自己,即使迫不得已,也只是“喂”一声。晴天从未想过“娘子”两个字,会从他口中说出来,更没想到的是,会在这种情况下。 尹子陌醉得双眼迷离,没有半分意识,双臂却出奇地有力,紧紧禁锢着晴天,脑袋耷拉着,搁在晴天的肩膀上,呼气,吸气。 晴天快喘不过气来,费劲地抽出一只手臂,连拉带拽得把尹子陌挪到拨步床上去。这一路虽然只有几步,晴天却累得满头大汗,刚想松口气,谁知那尹子陌的屁股一挨着床,就直接向床上倒去,把晴天也拽了去。晴天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一头扎进尹子陌的怀里,整个人贴上他的身子。 这样的姿势令晴天又羞又恼,她挣扎着爬起来,大声骂道:“尹子陌,你这个混蛋——哎、哎——”似乎是酒劲上头,尹子陌难受地翻了个身,却不料晴天正跨坐在他身上,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个人脸对脸地侧躺在拨步床上。 “难、难受,胃疼——”尹子陌垂着头,两手抓着胃部的位置。 晴天瞄一眼窗外火红的晚霞,烦躁地开口:“哪、哪疼?” “这、这里。”尹子陌迷迷糊糊,抓住晴天的手,顶在他的胃口处。 “这、这里?”晴天的手微微用力。 “嗯——”尹子陌双目紧闭,鼻腔里发出沉沉的一声,不知是快睡着了,还是觉得舒服一些。 他的脸,就像成亲那晚,再次放大在她眼前。长长的睫毛不安份地垂在红润的脸颊上,不停地扑闪着,像一对停落在花蕊上的蝴蝶的翅膀。晴天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勇气再看下去。她不知所措地把目光移开,却又看到他丰润饱满的嘴唇—— 晴天在心里哀鸣一声,索性闭上眼睛—— 可是,还有手,他的右手始终握住她的左手—— 晴天不安地侧过身子,伸长脖子,扭着脸:“真珠!真珠!真珠!”可恶的真珠,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半梦半醒的尹子陌,听见晴天的动静,抓住晴天的手,又往自个儿怀里送了一送:“揉、揉……” 晴天知道,她的脸现在一定红得像个猴屁股一样。 ……忆心阁静悄悄地,连个丫头、婆子走动的脚步声都没有,只有偶尔一阵晚风吹过,带动庭院的树枝沙沙响起。 晴天就这么静静地与尹子陌面对面地躺着,过了一会儿,见他发出轻微的鼾声,似乎睡熟了,晴天想悄悄把手抽出来。谁知,刚一动弹,那人又抓紧两分,喃喃道:“揉、揉。” 晴天无奈。先是恼,再是烦躁,最后,也就哭笑不得了。 尹子陌要“揉揉”的口气,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摔倒了,让妈妈“吹吹”,就不疼了。想到“妈妈”两个字,晴天哑然失笑。自己是不是荷尔蒙太多了,居然把眼前的尹子陌比作一个孩子?那他应该像什么?像一只榴莲?嗯,对,嘴巴那么臭,就像吃完榴莲后的味道。 ——可是,他比榴莲好看得多。 那就像一只火龙果?嗯,有着光鲜的外表,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其实吃起来,味道一般。 ——不对,他这个人不是味道一般,而是根本难以下咽! 那他像什么?晴天努力思索起,她吃过的难以下咽的东西…… 东想西想间,不小心瞥一眼窗外,吓一跳。 霞光呢?酉时那红艳艳的火烧云哪里去了? 现在从窗外透进来的一丝白光是什么?月光?!是了,亥时了!她居然就这样胡思乱想,在拨步床上与尹子陌脸对脸地躺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时间走的是加速度吗?晴天觉得不能再耽搁,又往外抽了抽手,谁知,那人的手比她还用力。 晴天再想使劲儿,耳边传来“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4号玩家被淘汰出局,4号玩家被淘汰出局,4号玩家被淘汰出局!” 第039章 先死后生 晴天大吃一惊,4号玩家是谁?常姑吗?被谁淘汰出局? 这时,尹子陌闷哼一声,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去,呼呼大睡。 晴天看看终于被解放了的双手,又看看背对着她的尹子陌,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 她刚刚识破了一个玩家,正要动身去望月楼淘汰这个玩家,就被尹子陌莫名其妙地缠得脱不开身。直到系统传来提示音,有玩家被淘汰,他才松开手。 全是巧合? 那么,忆心阁长达两个时辰,没有任何丫头或者婆子出现,也是巧合?!真珠去拿干货,一去不回,也是巧合?! 晴天的双眉拧成一团儿。细想起来,自从瓷窑回来,尹子陌就有太多不合情理的事!一向对旁人事情不感兴趣的他,居然八卦地主动告诉她,沈春娘被捕一事。一向和她不对付的他,居然被她三言两语就说动,肯帮她打通关系见沈春娘!一向对她爱搭不理的他,今晚居然抓住她的手不放,还一个劲儿地撒娇卖萌? 他为何要这样做? 先是诱导她去见沈春娘,后又阻止她去望月楼!她去见沈春娘,对他有什么好处?她不去望月楼,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晴天冥思苦想,想不出个所以然。 说到底,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他究竟是个玩家还是个npc?如果他是个npc,发生的一切,或许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如果他是个玩家,发生的一切,就绝对是故意的设计加精心的圈套了。而且,最令晴天心虚的是,他是否早就已经识破了自己,所以才特意装醉来忆心阁拖住自己? 晴天双手紧握在一起,如果不能立即搞清楚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究竟是个玩家还是个玩家,自己只会愈发寸步难行! 看来,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主动暴露自己的玩家身份,达到揭穿对方身份的目的! 晴天打定主意,站在拨步床边,双手抱胸,口气高傲得像一个女王:“喂,别装了,起来!” 尹子陌一动不动。 晴天冷哼一声,口气蛮横:“你若不起来,我就去掀你的衣裳,你的后腰,肯定有一个纹身!” 这话果然奏效。片刻,尹子陌打着哈欠,坐起来,若无其事地从晴天身边走到巾架前。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尹子陌一边洗手擦脸,一边说。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晴天挑了挑眉:“别的不说,就说今晚,你就露出两个破绽。第一,你明明是大醉,可是身上的酒气是浓烈的,口中的酒气却是清淡的,我想,你肯定是往衣裳上洒了不少酒水,然后只小抿了一口而已。这样做,不外乎既营造出你大醉的假象,又不愿喝多了误事。第二,忆心阁的丫头婆子,每日戌时要来清扫庭院落叶,可是今天都过了亥时,仍然不见一个人影儿,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有人命令过她们,禁止进入忆心阁。纵观整个尹家,有这个权力,又有理由这样做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站在我眼前的“尹家二少爷”。” 尹子陌听之,浅浅勾了唇角,自顾倒了杯水,拿着茶杯,坐在临窗小榻,望向窗外的圆月。 晴天追过去,不依不饶:“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喂,你是什么时候识破我的?” 尹子陌的目光掠过晴天的脸,仍旧不语。 “一定是最近几天的事,对不对?”晴天开启分析模式:“你要是一早就识破我的话,早就淘汰了我,我哪里还能这样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 “我露出的破绽是什么?”晴天一边踱步,一边想,然后她突然想到了:“是菊花吗?在瓷窑,我屡次打断乐若安,你就是那时识破我的吗?” 尹子陌一脸嫌弃地瞪着她。 “不是吗?”晴天眨巴两下眼睛:“或者是——对了,我去探望沈春娘,你一定在某个地方偷窥我,然后,当你看到我用自制的汉堡、薯条和披萨,试探沈春娘时,你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对不对?” “可是凡事总有意外,沈春娘没有露出破绽,常姑却说出了只有现代玩家会说的“幽默”一词。所以,你为了不让我去望月楼淘汰常姑,得到常姑的幸运值,就假装醉酒,把我困在忆心阁。” 尹子陌终于忍无可忍,开了口:“没见过你这样蠢的女人,和你这样蠢的玩家!” “啊。”晴天捂住嘴巴,又惊又喜:“你承认自己是玩家了!!!”他是玩家!自己居然“嫁”给了一个玩家!自己要改变的对象居然是一个玩家! 尹子陌白她一眼,问道:“我问你,你被困在忆心阁,我就去望月楼了吗?” “……没有。” “所以,被淘汰玩家的幸运值,我怎么可能得到?” “……也许——也许——”晴天眼前一亮:“你有同盟!对,你有同盟!你把我困在忆心阁,你的同盟去望月楼淘汰常姑!” 尹子陌无奈地摇着头,从小榻上站起来:“白痴就是白痴!说不了两句话,白痴本性表露无疑!那一晚,我见你居然想出以西式快餐来试探沈春娘,刚才,又听你分析出我的两点破绽,以为你开窍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个智商一如既往的感人啊——” 尹子陌纤长的手指戳上晴天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哎,哎,相、相公,疼——”晴天一边躲闪,一边求饶。可是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既然他是玩家,她也是玩家,他凭什么这样居高临下地戳她? 晴天挺直腰杆,瞪大眼睛:“你是玩家,我也是玩家,不许你这样没有礼貌地对我!” 尹子陌收回手指:“这个游戏,是个人战,不是团体战,最后胜出的,只能是一个玩家。所以,如果我知道了谁是玩家,我会傻到自己跑来忆心阁困住你,而要那个所谓的“同盟”去淘汰另外一个玩家,再淘汰你,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所谓的“同盟”得到双倍的生命值和幸运值?” “……”晴天无语,是啊,哪个玩家会这么高尚? “何况。”尹子陌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要记住,在游戏里,我是尹家二少爷,你是尹家二少夫人,这里是尹家,这里是礼教森严的中国古代,我要是想困住你,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马,别说我了,就是相膳,随便说一句,你今晚不许踏出尹家半步,你也不得动弹!” 晴天这才明白,她当初嫁入尹家的决定有多么愚蠢,不是因为她嫁了一个玩家,而是因为她献出了自由。 “那、那、那你今晚为什么这么做?你既然知道了我和常姑是玩家,为什么不去望月楼淘汰我们?”晴天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应该是三个问题。我们可以一个一个地谈。第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说常姑是玩家?” 晴天眼白上翻:“废话!你又不是没听见,常姑会说幽默耶!幽默是humor的中文音译词,npc怎么可能会懂?” “好,你说常姑是玩家,我问你,常姑的幸运值是什么?她的玩家心愿又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可是,她会说幽默……” “如果是另外一个玩家教她的呢?”尹子陌目光炯炯。 晴天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是另外一个玩家特意教她,专程引诱去试探沈春娘的玩家上钩的呢?” “……”晴天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玩家和npc根本的区别,不在于知不知道幽默,知不知道汉堡,而在于,玩家有通关任务,而npc没有。所以,要判断一个人究竟是不是玩家,根本的是要看他的行为轨迹,而不是他的行为方式。” “行为诡计?行为方式?”晴天两眼放空,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晦涩的名词。 尹子陌看着这样的晴天,一脸黑线,只好继续解释:“简单了说,就是玩家的行为有明确的目的,而且要在短时间内完成,npc则没有。打个比方,沈春娘可能是个玩家,她从进入古镇起,就被冠以“女魔头”的称号,然后,她在古镇中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洗脱这个称号,所以,我猜测,她的金手指,也一定和“女魔头”这三个字有关。而常姑,她的行为轨迹太零散,是玩家的可能性极小。” 晴天似懂非懂:“如果常姑不是玩家,那么,今天晚上被淘汰的4号玩家是谁?” 尹子陌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晴天扁扁嘴,接着问:“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在我说之前,我先问你,你刚才为什么要主动暴露你的玩家身份?” “这还不明白?!这叫做博弈!”晴天得意洋洋,伸出两个拳头:“左手假设你是npc,右手假设你是玩家。你要是npc,自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所以,我主动暴露身份,对我无害也无益,拳头还是拳头。你要是个玩家,极有可能已经识破了我,所以,我主动暴露身份,对你无害也无益,你的拳头还是拳头。可是,你若被我唬住了,不慎露出了破绽,对我就是有益的,我的拳头,就变成了“1”。”说着,晴天竖起右手的大拇指。 尹子陌微微颔首:“孺子可教,总算不辜负我今晚一番心思。” “你今晚的心思?难道,你今晚是特意来“救”我的?”想起来,今晚要不是他来拖住她,她现在已经因为认错玩家被淘汰出局了。 尹子陌松口气:“你终于明白了。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我今晚来,“救”你,是目的之一,还有另外一个。” “是什么?”晴天不明白了。他明知道她是玩家,不仅不淘汰她,还要“救”她,难道他爱上她了?嘻嘻。 “和、你、结、盟。”尹子陌一字一顿。 第040章 双剑合璧 “和我结盟?”晴天的下巴快要掉下来。 “对,和你结盟。”尹子陌极有耐心地重复一遍。 “为什么要和我结盟?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个游戏是个人战,不是团体战,你既然识破了我,不如干脆去望月楼淘汰我,为什么要自暴身份,大费周章地和我结盟?” 尹子陌冷笑:“这是我要说的第三个问题。我只能说,你的运气太好了。你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和我结盟?” 晴天苦笑道:“我有说不的资格吗?我要是说不愿意,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玩家,等待我的,只有一个结局,就是被淘汰出局,所以,如果我还想玩这个游戏,继续待在古镇里,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地做一个被你利用的玩家。” “哼。”尹子陌冷哼一声:“倒是个识时务的。” 晴天今天总算见识到尹子陌冷漠背后的冷酷了,她无奈地耸耸肩,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我结盟的原因,就像你说的,我身在尹家,你作为尹家的二少爷,有一千个理由可以将我禁足忆心阁,你现在不淘汰我,不代表以后不淘汰我。而且,你说是和我结盟,也不过是想利用我试探其他玩家,你却坐享其成罢了。” 尹子陌一怔,暗了眼眸,别过脸去,没有说话。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留住她的“命”了。第一次,他是为了尹程氏。当他从舒适客栈回到尹家,尹程氏告诉他,她受伤的几日,乐晴天是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他犹豫了。他只是觉得,如果他淘汰了她,她突然从尹家失踪,尹程氏一定会十分难过,所以,他决定放她一次。 这一次,他是为了他自己。常姑的事,依他推测,极有可能是背后指使。他是不愿意再和复合,但是,他不能否认对他的影响力。如今有她本来的幸运值——名气,还有周锦荣的人脉,如果再让她得到乐晴天的幸运值(虽然他一直想不通乐晴天的幸运值是什么),最后的赢家宝座非她莫属。他可不能任由一人独大,让她有机会“帮助”自己。如果这场游戏最后的结局是将到手的赢家拱手相让,他宁愿不赢。所以,他才说乐晴天运气好。在他识破她时,她得到了尹程氏的欢心。在她失误时,她又成为他制衡的一枚棋子。 不过,当他听到乐晴天说,他只是在利用她时,心里隐约浮起一丝不快。他说不清楚这丝不快是从何而来——他也不打算弄清楚,更不打算向她解释。她这样以为也好,至少说明她对她的处境很清楚。 思及此,他生硬地回道:“你还不算无药可救。” 晴天涩然一笑,两手一摊,坐到椅子上:“那么,我以后该怎么做?” “你还是一个玩家,还是尹家的二少夫人,你以前是怎么做的,以后也怎么做。” “那这个盟倒结得容易。”晴天小声嘀咕道。 这时,远处传来子夜的钟声,尹子陌望了望窗外,走进拨步床里,脱下靴子,上床睡觉。 睡觉?怎么可能睡得着?晴天觉得自己刚经历了一场一波三折的绝处逢生,先是自以为识破了一个玩家(常姑),后来才发现,被识破的,原来是自己,然后一个玩家(尹子陌)主动在自己面前承认身份,最后,两个玩家(她和尹子陌)居然结盟了!!! 晴天裹着锦被,躺在临窗小榻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头顶的圆月。第六个月圆之夜呵。 根本睡不着!晴天扭头,看了看拨步床的方向。 “喂,那个谁?”以前还能叫他相公,现在知道他是玩家了,称呼倒成了难题! ……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识破我的?”晴天始终不明白她的破绽在哪里。 …… “喂,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的金手指是什么?”他要是知道,她的金手指居然是改变他的性格,会不会抓狂? …… “喂,你怕不怕我会背叛你?”既然有同盟,自然也会有背叛。虽然她明白,这个“背叛”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也不见得没有一点儿可能。 …… “喂,你长这样,是系统随机的,还是你自己选的?”如果是随机的,这个随机,也太神奇了吧!如果是自己选的,这样的审美,说明他一定是个——画家!对,是个画家!要不他的两只手,怎么总要拿些小玩艺儿,一定是他在现实里,拿画笔拿惯了! 这样想着,晴天已经问出来:“你是个画家吗?水墨?山水?素描?抽象派、野兽派、印象派……” “再说一个字,我马上淘汰你!”一句口气平淡,但是内容杀伤力十足的话从拨步床方向传来,打断了晴天的喋喋不休。 晴天倏地把嘴巴闭上。 次日,晴天醒来后,拨步床上空空如也。 晴天恍恍惚惚地洗脸洗手,直到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钱乐乐的脸,才稍微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他也是玩家?而且,还是他亲口承认的! 他是怎么识破自己的呢?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 晴天不由低头打量自己一番。 “哎,少夫人,莫要低头,否则扯了头发。”正在为晴天梳发髻的真珠,见晴天突然低头,双手一哆嗦。 晴天抬头坐好,继续思考。 他既然是玩家,为什么要娶自己?难道,他的金手指是娶个老婆?他在现实里是只大龄单身狗,娶不到老婆,所以来游戏里体验娶老婆? 晴天想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尹子陌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少夫人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真珠多嘴地问道。 晴天没有答话,继续想。 不对,如果他的金手指是娶个老婆的话,那他岂不是已经过关了,哪里还需要和她结盟?所以,他的金手指肯定不是娶个老婆这么简单。按照他说的什么诡计不诡计,晴天猜测,他的金手指要么和尹耀祖有关,要么和尹程氏有关,因为,他只对这二人留意。 想到金手指,晴天觉得,她的金手指,和他的身份,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悖论。她是玩家,他也是玩家,按理说,玩家是要淘汰玩家的,可是,她的金手指,是改变他,如果他被淘汰了,无论是被谁淘汰,她的金手指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除非,他被淘汰后,会有新的金手指出现,可是,规则里并没有这样说。那么,他被淘汰后,她该怎么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凭生命值取胜吗? 不行! 晴天抿紧嘴唇,五指对五指,成一个塔状。他不能被淘汰,他若是被淘汰,她就成了一个没有存在意义的玩家。何况,她的“言传身教”已经有了效果,至少,令她的生命值增加了。无论他的身份如何,只要她能改变他,她就是“赢家”。所以,目前对于她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和时间赛跑,一边以结盟之名,稳住他,保住自己继续比赛的资格,一边继续“言传身教”,获得更多生命值! 对!就像他说的,她应该继续做她的玩家,继续做她的尹家二少夫人! “少夫人,瞧瞧这个双刀髻如何?”真珠将铜镜送到晴天眼前,讨好地问道。双刀!?结盟就意味着双剑合璧,如虎添翼!虽然她是被他识破了,可是同时,他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不应该惆怅,她应该打起精神来,继续接下来的游戏! 晴天接过铜镜,镜中的人儿,果然看起来神采奕奕,顾盼生辉。 晴天心情大好,随手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珠钗递给真珠,笑道:“真珠,你日日侍候我穿衣梳头,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这支珠钗,赏给你。” 真珠喜笑颜开,双手接过珠钗:“谢谢二少夫人打赏。不过二少夫人这话说得真不错,真珠每日里为二少夫人梳的发髻,可都是花了心思的。就像今日的这双刀髻,就是为了应今日施善缘粥的景儿,既大气又华丽……” 晴天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你说什么?善缘粥?” “是啊,今个儿是尹家施善缘粥的日子,大夫人没准儿已在正堂候着了。” 晴天惊呼一声,提起裙角,向正堂赶去。 第041章 马车谈心 古镇民风淳朴,一般大户,都有乐善好施的习惯,其中比较成规模的一项,就是每三个月的十六号,由皮尹两家牵头,在神隐寺,借出一块空地,集中施舍善缘粥。说是善缘粥,其实是参与的每户各自熬制免费粥的总称。由于皮尹两家在古镇的影响力,每次参与施粥的户数都不少,前来领善缘粥的百姓也不少。久而久之,施善缘粥一事,就成了古镇的一件大事。 尹程氏潜心向佛,前阵子摔伤后,更感惶恐,总觉得是佛祖降罪于她。于是,对这一次施善缘粥的活动,相当重视,早就言明,尹家所有女眷,皆到到场,以表诚心。 晴天光顾着算计游戏的事,居然把这等要事给忘了!今早,要不是真珠提醒,她真就误了呢。 气喘吁吁地赶到正堂,尹程氏和尹子桃果然早就候着。不过二人都未对晴天苛责,只是吩咐相膳即刻备轿。 三人坐在马车上,晴天心中有愧,一路上都紧贴着尹程氏,说着讨好的话。 “婆婆后腰,可还疼痛?” “不疼了。”尹程氏和善地笑道:“陈济日日来施针烧艾,子陌、桃子日日陪我去庭院散步,前几日,剑起和子槐又特意从瓷窑回来,现在啊,一点儿都不疼了。” 对面的尹子桃闻之,咯咯笑起:“依桃子看呀,只要有爹爹陪在娘亲身边,娘亲就像是铁打的一般。明明前一刻,还疼得咬牙,一听说爹爹回来了,马上就不疼了。” 尹程氏嗔怪地看尹子桃一眼:“小丫头,不害臊,当着你二嫂的面,也敢这样说娘亲?要让娘亲的脸面往哪里搁?” 尹子桃俏皮地吐吐小舌,扮个鬼脸:“这叫言传身教!爹爹和娘亲恩爱了,二哥和二嫂也就恩爱了。” 晴天听见“言传身教”四个字,心中一哂,这的确也叫“言传身教”,嘿嘿! “公公与婆婆之间的伉俪情深,是经过时日考验了的,相公与晴天,还太年轻,哪里能与之相提并论?”晴天谦和地说道。一方面是觉得此时应该说些客气话,另一方面嘛,心虚喽。 尹程氏拉了晴天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笑道:“能,怎么不能?两个人能不能走下去,和时日是没有关系的。” “那和什么有关系?”尹子桃好奇地问道。 “和性子呀。”尹程氏道:“两个人,若是和得来,年纪轻轻的,也能相互体谅,两个人,若是和不来,就算相处的时日再长,也只是徒增争吵而已。你们不见,有好多年过半百的夫妻,还要分开的。” 尹子桃“哦”了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尹程氏看了晴天一眼,道:“可依我所见,晴天和子陌就能和得来。” 这下轮到晴天好奇了,她不明白,尹程氏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尹程氏看出晴天的疑问,接着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有些事情,尤其是感情上的事,就是这样,身陷其中的人,瞧不出门道儿,可咱们这些门外人,早就瞧了个清清楚楚!子陌性格懒散,对什么事、什么人,关心在意得少,可是,你千万不要被他的冷漠外表骗到,其实,他的性子是非常好胜的,而且,越是在意的人,越是计较得厉害。他这样一种性子,是很难相处的,对方是个太聪明的女子吧,二人互不相让,很难走到最后,不聪明的女子吧,又无法走近他的心里,他需要一个真正钟情于他又能宽容和理解他的女子。说句实在话,我这个当娘亲的,往日就想不到,能陪子陌走完一生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过幸好,晴天你出现了。” 晴天搞不懂尹程氏是在夸赞她聪明,还是在贬损她不聪明,不过,她也不打算搞清楚这个问题,因为此时,她的手心里正冒着冷汗,“能陪子陌走完一生的女子”,这几个字简直是她这辈子听过最沉重的头衔了。晴天直觉想躲,于是含糊道:“晴天不似娘亲所说那般好,晴天也有执拗之处。”她若不执拗,怎么会十年如一日的喜欢一个名字?她若不执拗,怎么会特意来游戏里体验改变? “不是执拗,是柔韧。尹家缺乏的,正是你这种柔韧。尹家世代做瓷,连血液里流淌的也是瓷器的血脉。瓷器美丽,但是易碎。尹家人也是易碎的。为娘总觉得,没准儿哪一天,你的柔韧,能拉尹家一把呢。” 晴天垂下头,尹程氏对她的错爱,让她都不敢直视尹程氏的眼睛了!要知道,她和尹子陌,都是玩家啊! 尹程氏继续说道:“所以,当初许多乡绅媒人来为尹家说亲时,为娘的始终坚持一点,尹家的媳妇,不能是刚烈之人,或是性情强势之人,这样的女子,大抵聪明、能干,但是,绝对不适合尹家……” “娘亲说的可是洛姐姐?”尹子桃冷不丁儿地插进来一句。 尹程氏没有接下尹子桃的话,话锋一转,对晴天说道:“晴天,子陌是个俊俏的男子,也是一个好男儿。在你没有嫁入尹家之前,古镇中有不少女子对子陌表示出好感,可是你放心,你如今既然已经是我尹家的二少夫人,我便不会让子陌做出任何伤害你、有损尹家名节的事情。为娘相信,前一阵子的闲言碎语,只是捕风捉影罢了,你莫要被谣言骗了去。”说完,她看向尹子桃,目光中多了几分严厉:“洛小姐已是过去的事,你往后不许再在晴天面前提起,知不知道?” 尹子桃红了脸,低声答道:“知道了,娘亲。” 晴天听闻“洛小姐”三个字,马上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洛婉心,于是机警地问道:“娘亲和三小姐说的是何事?晴天一点儿不知。”什么闲言碎语,她是真的没有听到啊。 尹子桃倒是个嘴快的,一脸讶异:“二嫂不知道吗?怎么可能?桃子以为真珠那个话多的,早就把这事儿告诉二嫂了呢。就是前几日,二哥不出门办事了么,镇上有传言,说有人看见二哥和洛姐姐在客栈幽会。不过呀,二嫂放心,娘亲今早已经问过二哥了,二哥说全是误会一场,而且,二哥也向娘亲保证,往后不再和洛姐姐见面呢。” 尹程氏又瞪了尹子桃一眼:“还说真珠是个嘴快的!晴天本来不知道的,这下可就知道了不是?” 尹子桃委屈地小声嘀咕:“就算二嫂今日不知,难保以后不知,往后要是听了下人或是外人的闲话,倒生事非,不如桃子先说了呢,何况,桃子也相信二哥是个守信的人。” 眼见母女二人面色都不好看,晴天赶紧打起圆场:“娘亲莫要责怪三小姐,晴天相信相公,不会偏信旁人闲话,伤了我二人和气的。” 尹程氏微愠的面色稍有好转,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道:“晴天是个懂事的。” 然后,她看向尹子桃,眼神里满是宠爱:“你这张小嘴,整日里学着唱曲儿还不嫌累么,还要来这里多话?你二嫂心大,不和你计较,但是娘亲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好话、坏话,尹子桃一听便知。这会儿听见尹程氏嗔怪的语气,自然明白娘亲不过是和她玩笑。于是她扭了扭身子,撒娇道:“那娘亲打算如何罚桃子这张小嘴?” 尹程氏忍住笑意,故意绷着脸:“听琥珀说,你又从悦来瓦舍那学来一首《蝶恋花》,趁着这空闲,不如唱来我与晴天听听?” 尹子桃听闻尹程氏居然愿意听她唱曲儿,别提多高兴了,她正襟危坐,两手一比划,就唱开了:“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伴着尹子桃清脆婉转的歌声,马车碾压着阳光,一路悠然前行。 晴天望着尹程氏看向尹子桃的侧脸,有些动容。洛婉心和尹子陌之间有情感纠葛,她是一早就知道的。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尹程氏居然为了此事,替她出头,训斥尹子陌!连她都不介意的事情,尹程氏居然替她想到了!还是那句话,她究竟是何德何能?全是她的好运气,才使她得到尹程氏的疼爱吗? 不过,提到洛婉心,她倒不得不多想一想。既然尹子陌是玩家,洛婉心又与他关系过从,洛婉心的身份是什么?听常姑说,周锦荣失踪前追求过一个姑娘,她在锦绣丝绸,亲眼见过周锦荣对洛婉心表露倾慕之情,难道,洛婉心也是玩家,而且还是将周锦荣淘汰出局的玩家? 还有真珠,居然在这件事上守口如瓶起来,太不正常! 东想西想间,三人很快到了神隐寺。 第042章 重遇故人 尹家人多,不一会儿,就起了锅,点了火,看着大米、五谷杂粮和着砂糖在沸水中翻滚,晴天和尹子桃站在一边说闲话。 这时,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向这边走来。他走到尹程氏面前,恭敬地拜了拜,喊道:“大嫂子。” 大嫂子?这个称呼有意思。晴天竖起耳朵。 尹程氏客气地还礼,道:“皮家兄弟。” 皮家兄弟?晴天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尹子桃,尹子桃会意,低声道:“他是皮加二,皮家白瓷窑的大当家。” 皮加二?晴天睁大眼睛,他就是传说已久的古镇首富?就这么平淡无奇地出场了?而且,怎么看,他也是位普通的中年男子模样,哪里有古镇首富的风采和气度?晴天失望极了。 尹程氏接着说:“皮家兄弟今个儿自己来了。” 皮加二笑道:“施善缘粥重在参与,重在人气,无奈皮家人丁单薄,女眷更是稀少,因此,今个儿皮某只能自身前来,为古镇盛事略尽绵力。” 尹程氏点头,关心道:“进三年纪不小了吧?” 进三?晴天再次看向尹子桃。尹子桃道:“皮进三是皮加二的独子。” 加二?进三?晴天哑然失笑,小声问道:“皮进三的祖辈叫什么?” “皮一丁。” …… 那边的寒喧还在继续。 皮加二叹口气,道:“大嫂子的意思,皮某明白,只是说来惭愧,皮某忙于瓷窑事务,对犬子疏于管教。进三如今是打、打不得,骂、骂不得,整日里聚集了一帮狐朋狗友,流连于瓦舍、洒楼、赌坊,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倒是有不少媒人乡绅来为他保媒,可他的心思压根儿不在这上面。唉,进三他娘去得早,就丢下他这一个孩子,如今,他的亲事,倒成我一块心病了。” 尹程氏抿嘴笑道:“皮家兄弟莫要着急,依皮家的家世和场面,还怕娶不到可心的媳妇,只怕是进三眼光高罢了。” 皮加二面露难色:“进三那孩子,不似子槐那般温驯有礼,又不似子陌那般孝义为先,他是只管自个儿舒服了。今个儿嫌人家姑娘丑,明个儿嫌人家姑娘出身不高,反正啊,总有他不满意的地方。我劝他莫要挑来挑去,否则挑花了眼,他回我,不挑怎么能找到可心的?大嫂子,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这是说呀,进三那孩子有主见!”尹程氏尽拣好听的话说:“挑挑也好,不多见见,怎么能知道自个儿欢喜什么样的呢?要我说,皮家兄弟你就耐点心吧,没准儿啊,下个月,这杯儿媳妇茶,你就能喝到喽!” 尹程氏的话,把皮加二哄得极为开心,他开怀大笑:“借大嫂子吉言,借大嫂子吉言。”然后,他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问尹程氏:“皮某想向大嫂子打听一人,不知当不当?” 尹程氏笑道:“皮家兄弟这话见外,哪有当不当的?有话不妨直说。” 皮加二略一沉吟,道:“衙门洛师爷的两位千金,洛婉心和洛婉灵,不知大嫂子可熟识?” 尹程氏心中警惕,淡淡回道:“不算熟识。不知皮家兄弟问此二女是何意?” “前几日,媒人上门说起这洛家的两位千金,皮某瞧这二女样貌、出身俱是不错,只是到底事关进三的终身,不敢草率,于是留了个心,来问问大嫂子的意思?” 不待尹程氏回话,不远处的尹子桃扁了扁嘴,小声嘟囔:“奸、诈!” 晴天冲她使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再出声。 尹子桃不屑地把脸转向一边。 晴天明白尹子桃为何有此情绪。皮加二虽然态度恭敬,嘴上说是问问尹程氏的意思,其实是在试探尹程氏。洛婉心和尹子陌的闲话,尹家人能听到,皮家人也能听到。所以,皮加二多长了个心眼,试探尹程氏的态度。不过,这样的行为,看在直心直肠的尹子桃眼里,变成奸诈,就是了。 连尹子桃都能看出的端倪,尹程氏自然早就获悉皮加二的真实意图,只见她欠了欠身,道:“皮家兄弟说得是,进三的终身大事,当是轻率不得,多问问,自是好的。素闻洛家两千金才貌俱佳,德情兼备,无论皮家娶进哪一个,都是令人称羡的一桩好姻缘呢。” 晴天忍俊不禁,尹程氏这话,说了和没说一个样儿。 皮加二见尹程氏打着哈哈,干脆言明了:“皮某听镇上的人说,洛家大千金仰慕子陌已久,不知大嫂子可知此事?” 尹程氏立刻板起脸来:“皮家兄弟这话可千万说不得,子陌如今已是娶亲之人,与洛家大千金无半分瓜葛,所谓树大招风,树欲静而风不止,谣言这事,总是止于智者的,皮家兄弟若是将镇上人的闲言碎语当了真,可真的枉咱两家多年的交情了。” 皮加二慌忙摆着手,连声道:“大嫂子莫要当真才是,皮某只是随口一问,若是惹恼了大嫂子,皮某当真坐立难安才是。” “哪里。”尹程氏重新露出温柔的笑脸:“我也是为人父母的,岂能不知皮家兄弟的心意?就像方才所说,多问问,多想想,总是好的。看来,皮家兄弟定是已经相中洛家两千金了,否则,今个儿怎么会特地来探探我的口风?” 皮加二笑道:“皮某的心思,总是瞒不过大嫂子。洛家两千金,无论哪一个,都是古镇中拔尖的人儿,再说,能与洛家做亲家,也是我皮家的荣耀。今个儿算是叨扰大嫂子了,待剑起大哥从瓷窑回来,皮某定当做东,请二位过府一聚。”尹程氏客气地道谢,然后二人又闲话了一阵,就各自告别了。 晴天瞄一眼皮加二远去的背影,心中叹道,人不可貌相,果然如此。这皮加二看来平淡无奇,说起话来,却是收放自如,张驰有度,这尹程氏看来温和慈详,但是论到原则性问题,却是丝毫不含糊,明明知道洛婉心倾慕尹子陌的事,就是不露半点儿口风,而且,从方才二人对话来看,尹程氏并非毫无心机之人。晴天不禁庆幸,看来,她走“尹程氏的这条路线”一开始就走对了。 尹程氏腰伤刚好,不宜久站,相膳特意带了把圈椅,供她休息。分粥的活儿,就由晴天和尹子桃承担,二人各执一勺,并肩而立,将煮好的热粥,分给领取的百姓。 人,逐渐多了,有老人,有小孩,有布衣,有乞丐,有僧人,有小贩,反正善缘粥的含义就在于广结善缘,因此,只要有人递来容器,晴天的任务,就是把它盛满了。 一直忙活到午后,晴天见没什么人了,打发尹子桃去休息,她刚想坐下来歇一会儿,两个乞丐结伴而来。 “尹家的粥,放了砂糖,比皮家的粥,喝着甜。”一个乞丐对另一个乞丐耳提面授。 “哦。”另一个乞丐明显心不在焉。 晴天将一个乞丐的碗盛满,另外一个乞丐把碗递过来,二人同时一怔。 是明邦。 两个月不曾见面的明邦。 晴天先回过神,把明邦的碗盛满,递给他。 明邦看看晴天,又看看晴天手中的粥,没有伸手接碗,而是走到不远处,一屁股坐下,然后一动不动地瞪眼看着晴天。 晴天哭笑不得,他做这一系列动作不就是想说“咱俩还没和好”吗?幼稚! 晴天想了想,和相膳打个招呼,端着一碗热粥,向明邦走去。 “还要不要?”晴天把手中的粥,伸到明邦面前。 明邦站起来,推开晴天的手,凶巴巴的说:“真把我当成要饭的了,是不是?” “要饭的?”晴天勾起唇角:“你自己有手有脚,偏偏要做一个要饭的,怪谁?” 明邦急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气,口中嚷嚷道:“是啊,我就是一个要饭的,我就是一个乞丐,我就愿意做一个要饭的,就愿意做一个乞丐,你如今贵为尹家二少夫人了,别来搭理我啊!” 晴天知道他是借题发挥,不急不恼,她蹲下身,把手中的热粥放在地上,平静地对明邦说道:“今个儿这粥叫做善缘粥,是施给心中有善缘之人。你若对我心存不满,大可以不喝,往后,你我就当从未相识过。”说完,晴天转身离去。 没走出两步,明邦别扭的声音传来:“你、你别走。” 晴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倒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啊! 晴天面无表情,转身,假装不耐烦地问他:“你又想如何对我冷嘲热讽的?” 明邦咽了一口口水,端起晴天放下的粥,对晴天道:“你看着!”然后,他一仰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第043章 春娘病逝 “你——”晴天惊呆了,睁大眼睛:“那粥是刚盛出来的啊!” 明邦当然没练过什么金钟罩,一碗热粥下肚,被烫得又是吐舌头,又是捂心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弯着腰,一只手握紧拳头,一只手指着晴天,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喝下这碗粥,你能不能收回你刚才说的话?什么叫做你我就当从未相识过?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哪有当作不当作的?” “好、好、好,我收回来。”晴天明显被明邦的举动吓到了,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一来,她那才那样说,本来就只是为了气气明邦,明邦既然低头了,她没必要再强硬。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拿乔”的人。二来,明邦一直在她的嫌疑名单之上,二人要是真的互不理睬,哪有机会去试探他? 晴天的态度也给了明邦一个台阶,明邦终于站直了,二人相视一笑,找了处避风的地方,说起话来。 “尹家的人,对你好吗?”明邦先问道。 “好。”晴天十分肯定地回答,尹程氏一个人的好,顶得上千万个人。 “你呢?这两个月,都在做什么?”晴天接着问明邦。 明邦苦笑道:“我能做什么,每日里就是为了这张嘴,为了这张肚皮四处讨饭呗。” 晴天见他仍穿着单薄的衣裳,心下一软:“那晚之后,洛家的人,有没有再找过你的麻烦?” “没有。我一个乞丐,他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打一顿,出出气,也就没事了。”明邦说得十分坦然,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这样的口气,让晴天觉得安心。晴天还怕他咽不下这口气,鸡蛋碰石头地要和洛家对着干呢?看来,明邦并非冲动愚钝之人,因为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 “小洛小姐呢?有没有找过你?”晴天的口气是关切的,可是眉眼间尽是揶揄。 明邦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问了半天,这个才是重点吧?” 晴天不置可否地笑笑,本来么,这么精彩的八卦,怎么可能不关注? “有。”明邦老实答道:“那晚之后,我又见过她两次。” 晴天嘿嘿地笑起:“看来小洛小姐对你情根深种啊。” 明邦挠挠头,一边想着一边说:“别、别这么说,之前我因为她,被洛家盛的人打一顿,心里憋屈。明明是她不知中了什么邪,变着法儿地缠着我在先,我已经为了躲她四处游荡了,最后被打的人还是我。那晚之后的一个月后,再见到她,我气不过,就伸手……” “啊?你打了她?”晴天插嘴。 “我伸手推了她。”明邦强调“推”这个字。 “那后来呢?” “她就倒在地上了。”明邦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相当于“打”嘛,晴天在心里嘀咕。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看见她。”明邦接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哪知她那么虚弱,只轻轻一推,就倒在地上了。我想扶她的,她到底是个女子,还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可又一想,一扶她,又说不清楚了,于是掉头就走。谁知,她在我身后说,她来找我,只是希望我不要误会她,其实,她的心上人,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这个故事越来越精彩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我了,我也不会笨到问她。” 这倒也是!晴天点点头,又问:“那她为何要对你好?” “她说,她只是感到孤独,身边没有一个能够说说话的人,那日我奋不顾身,救下她姐妹二人,让她觉得我是个好人,所以,她只是想找我说说话。” 这个说法——好牵强,不过看明邦的表情,似乎是相信了。晴天接着问:“她都找你说什么话?” 明邦满脸不耐烦,夸张地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就是说她姐姐呗,而且翻来覆去那几句话,我都听得快出茧子了。一会儿说洛婉心对她很好,一会儿又说不想见到洛婉心的。”说到这里,明邦顿了一顿,凑近晴天,压低声音,说:“她还经常说她有一个妹妹,半年前失踪了。” 晴天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妹妹?”从来都是说洛家两千金,哪里来的“三千金”? 明邦斜睨她一眼,道:“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别说咱们都没听说过洛家这个“三千金”,就是真有这事,那可是洛家的千金失踪,高大人不亲自查办才怪,怎么可能都半年了,不见衙门有一丝动静?所以,我觉得洛婉灵的这里,有问题。”明邦指了指自己的头。 晴天不语,这件事的确蹊跷,怎么看洛婉灵也不像是疯癫之人,为何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明邦接着说:“对了,沈春娘的事,你知道了吗?” 晴天心里一咯噔,把思绪从洛婉灵那里抽回来。如今的情势很明显,是个玩家,都会怀疑沈春娘的身份,就如尹子陌的分析,沈春娘的言行全都围绕“女魔头”三个字打转,是古镇之中最像玩家的人!所以,明邦极有可能是在试探她。于是,她露出难受的表情,扁了扁嘴,道:“知道了。怎么说,我和春娘有过同屋而居的缘份,知道她被收监,我也替她觉得委屈……” 不待她说完,明邦迫不及待地打断她:“什么收监?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的消息太闭塞了!我是说,沈春娘昨晚在牢房病逝的事,你知道了吗?” 病、逝?!晴天完全傻住!半张的嘴,就那样半张着,怎么也合不上。怎么可能?她几天前才去看过沈春娘,怎么突然就病逝了? “就知道你不知道!你如今身在尹家,是个深闺贵妇,哪里知道这么多消息?”这下换明邦揶揄了。 “她、她是什么病?”晴天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勉强想到这样一个算是合理的问题。 “衙门的说法是,身患恶疾,暴病而亡。” 身患恶疾,暴病而亡?!晴天才不相信这个狗屁不通的说法,她见到的沈春娘,明明是个能吃能喝的,有什么恶疾?得什么暴病? 对了!昨晚是月圆之夜,系统已经提示过,4号玩家被淘汰出局,所以,沈春娘是4号玩家?!她是被淘汰出局了!?如果沈春娘是被淘汰出局,衙门无法解释她无故失踪一事,也有可能对外宣称,她是病亡了。总之,她目前要搞清楚的,仍然是她一直没有确定的一件事——沈春娘究竟是不是4号玩家。 那边的明邦还在继续说着他知道的事情:“后个儿,省城的巡抚就要来公开督审沈春娘,在这关头,出了这事,高大人气得够呛。这会儿,据说巡抚大人已经启程了,高大人骑虎难下,左右为难。派人去截住巡抚大人吧,高大人断是没有这样的胆量,开城门迎接巡抚大人吧,沈春娘都不在了,拿什么向巡抚大人交代?所以啊,沈春娘这一走,可就把个**烦丢给高大人了……” “明邦。”晴天这会儿根本无心听这些大人之间的事,她打断他,正色道:“我与春娘之间的情义,你是亲眼瞧见过的。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我如今身在尹家,不方便外出,所以,我拜托你,能不能找到春娘埋身何处,生前我不能送行,死后也好给她上柱香啊。”晴天的想法很简单,找得到尸身,就说明沈春娘是个npc,4号玩家另有其人,没有尸身,就说明沈春娘就是被淘汰的4号玩家。 明邦似也眼前一亮,想也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你这般义气,我没有道理不帮你!这样吧,我先打听打听,三日后的黄昏时分,我乞讨至尹家后门,等你出来见面!” 二人就此说定,各自分开。 施善缘粥一直持续到黄昏,结束后,尹程氏又特意盛情款待了今个儿出去帮忙的女眷和家丁,因此,待晴天吃完饭,从正央阁出来,已是亥时(晚上九点)。 晴天心急如焚地一路快走到忆心阁,正看见尹子陌关上房门走出来。 晴天走到尹子陌面前,问道:“相公,这么晚要去哪里?”她今天可是得到了一个大消息,迫不及待想找眼前这个盟友开个小会,谁知,她刚回来,他就要走了。 尹子陌一怔,旋即双手推开房门,两条长腿先后迈进门槛,面不改色地答道:“我也刚回来。” 咦?他明明是要出去的,怎么变成“刚回来”?不过,现在顾不上说这个。 晴天紧跟着尹子陌走进房间,确定房门关好后,点亮油灯,拉尹子陌在茶桌前坐下,压低声音,极其认真地问道:“你知道沈春娘的事了吗?” 第044章 开个小会 夜色和着灯火,影影绰绰,衬得晴天原本乌黑圆溜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像是彤色的。还有她的额头,可能是因为心急赶来忆心阁的缘故,这会儿泛出细小的汗珠。晶莹的汗水,映着两只彤色光芒的大眼睛,把晴天本就不大的脸庞,显得特别玲珑剔透。 尹子陌的目光掠过她的脸,然后垂下头,倒了一杯茶水,问道:“什么事?” “你果然不知道!”晴天很有成就感的样子,然后叭啦叭啦地把明邦告诉她有关沈春娘病逝的事,以及她和明邦是怎么认识的,来龙去脉,统统告诉了尹子陌。 说完后,她觉得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后,接着说:“我觉得沈春娘肯定是4号玩家!月圆之夜,暴病身亡,哪有这么巧的事?想当初,周锦荣在月圆之夜被淘汰出局,衙门不也对外宣称,他是被女魔头掳走的吗?” 尹子陌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茶杯上,一言不发。 晴天对他的沉默不语习以为常,他哪次不是后发制人?嘿嘿,晴天继续说道:“想来,沈春娘隐藏得真是够好,我和她同屋住了好几天,后来又特意去牢房试探她,她都没有露出破绽呢。” …… “喂,你倒是也说一说,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你先发现我的破绽,说明你比我聪明,用你昨晚说的什么计谋和诡计分析一下,沈春娘的暴病身亡。”晴天见缝插针地“言传身教”。 “……是轨迹,不是诡计。”尹子陌伸出两根手指,在茶桌上划了一条轨道。 晴天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原来是这个轨迹啊,怪不得,我想一晚上,也没有想明白,沈春娘有什么行为诡计。” …… “喂,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你是怎么看的?”晴天觉得今晚的尹子陌有些迟钝,要是往常,早就赏她好几个“白痴”了。 “沈春娘是4号玩家。”尹子陌很肯定地说。他白天出去打听过,古镇中,除了沈春娘,没有其他人失踪,所以,4号玩家是沈春娘无疑。 “真的?”猜测得到证实的晴天,异常兴奋:“这么说,她并没有死,只是被淘汰出局了!太好了!怪不得,那晚我去牢房看她,她说什么,自打穿上这身囚服以来,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还有什么,等不到公审之日,她已经不属于这个古镇了。看来,她的意思是说,她换上囚服时,玩家纹身就被曝光了。我居然没有想到。” 说着说着,晴天想到什么,秀眉微蹙:“咦,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沈春娘的事了?” 尹子陌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不置可否。他虽然猜到常姑有可能是设下的诱饵,可是对于沈春娘的身份是不敢确定的,因为,沈春娘除了“很像一个玩家”,并没有露出什么实质的破绽。今天确定了昨晚被淘汰的4号玩家就是沈春娘后,他没有因为少了一个对手而感到轻松,反而压力倍增。如果沈春娘是被淘汰的,岂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他阻止了淘汰乐晴天,却无法阻止淘汰沈春娘! 晴天和他相处多时,知道他的这个表情,是代表默认的意思。晴天不满了:“你既然早就知道,刚才还要问我什么事,害我说一堆废话。” 尹子陌只觉好笑,心说,你哪句不是废话?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现,仍是面无表情地道:“你想说,就让你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是说你闲着就要耍别人玩,是吧?晴天嘟起嘴巴,训斥他来:“我们现在是个team吖,你浪费我这个盟友的时间和精力,就是浪费我们这个team的时间和精力。我现在愈发觉得这个游戏不容易了,你想想,居然有这样一个玩家,不仅能够看到沈春娘背后的纹身,还能在牢房内设下常姑这个诱饵,最后,又能在不动声色之中,将沈春娘淘汰,得到她的一身好功夫。看来,往后古镇之中,谁若是再拥有如沈春娘一般的好身手,那人必是玩家无疑!那个玩家有这样的心机,又有了功夫,岂不是如虎添翼,看来,最后的赢家非他或者她莫属了……” 尹子陌耳边听着晴天的喋喋不休,心中愈发烦躁。 “喂,你在想什么?”晴天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问道。 尹子陌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在想,我就是尊雕塑,你也能一直说到天亮!” 居然还嫌我话多?你本来就是尊冷冰冰的雕塑!晴天倒是闭上了嘴,可是也还他一个白眼就是了。 二人相对沉默了不过五秒钟,晴天就又忍不住了:“喂,你说说看对这件事怎么看呀?” “我怎么看很重要吗?”问是这样问,尹子陌其实是有些惊讶于晴天的固执的。 “当然啦!不是你说要和我结盟的吗?既然是盟友,不应该开个小会,有商有量的吗?”晴天实在莫名其妙他会这样问。 尹子陌一怔,的确,是他说,要和她结盟的,而且她也说得对,不开会的盟友算是什么盟友?他努力压下内心的烦躁感,道:“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未必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哦,怎么不简单了?说说看?”晴天急切地追问,早把刚才二人之间的话不投机抛之脑后。 “咳。”尹子陌想了想,道:“沈春娘是昨晚亥时被淘汰出局的。按照游戏规则,从月圆之夜的戌时起,系统就已经可以接收玩家信息,所以,从戌时到亥时,足足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差,这点,你考虑过吗。”如果沈春娘是被淘汰出局,这两个小时里在做什么?尹子陌想不通。 晴天明白尹子陌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既然玩家早已识破沈春娘的身份,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也就是戌时淘汰她,偏偏等到亥时才淘汰她。不过,晴天并不以为然:“这还需要考虑吗?你难道没见过有人迟到吗?也许淘汰沈春娘的玩家离望月楼很远,等他赶到望月楼,已经是亥时了。也许他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比如马车在路上坏掉,比如临出门时拉肚子。也许——呃,也许根本没有什么也许,他就是有拖延症啊,没什么事,本来应该七点出门的,也能磨蹭到九点!”嘻嘻,迟到对于她钱乐乐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她实在不明白尹子陌在纠结什么。 尹子陌看晴天一眼,心中不爽,还拖延症呢,那可是!他和相处五年,知道对于“准时”这件事简直有如强迫症一般。他与她约会,十次有九次,都是她在等他,搞得他最后不得不把自己的手表调快十分钟,才算平息了她的怒火。所以,像淘汰玩家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迟到?可是,他又无法反驳晴天的话,因为,呵呵,“迟到”,的确是个理由! 晴天见尹子陌不语,以为他被自己呛住了,一下子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于是,她给他找了个台阶下:“考虑多一些总是好的,哪有玩家不多想的。其实,我今天也白费不少脑汁,做了不少无用功。早知道沈春娘是玩家,就不用拜托明邦去寻找她的尸身了。” 尹子陌轻哼一声:“依我之见,你今天做得最有用的,就是这件事了。” “为什么?”晴天不解。 尹子陌叹口气,脑海里浮现出“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他无力地说:“你不是一直怀疑明邦么?如果他是玩家,他找不到沈春娘的尸身,自然就知道沈春娘的身份了。而且,依你所言,明邦对你的身份,也是存有疑心的。否则,第四个月圆之夜,你打算去望月楼淘汰他时,他怎么会那么巧地出现,又那么巧地不经意暗示你,沈春娘有“画个圈圈诅咒你”的习惯,来干扰你的判断。所以,他今天在神隐寺出现,我想,极有可能是他提前打听到你会随尹家女眷去那里施善缘粥,才特意制造这场“和好”的戏码,用沈春娘的“死讯”来试探你。所以,你不如将计就计,也以此事来试探他,因为,只有玩家才知道沈春娘是“假死”而非“真死”。” “太棒了!”晴天听完尹子陌一番分析,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连声道:“你真是太聪明了!根本没有见过明邦,却能把他几次试探我的心思揣测得一清二楚!好!就听你的,三天后,我倒要看看明邦如何露出他的破绽!我已经放过他一次,绝对不能放过他第二次!” 尹子陌看到晴天斗志昂扬的模样,忍住笑意。她明明早就是个输家,却比谁都认真地玩游戏、找破绽、试探玩家,反观他,只是因为可能得到沈春娘的幸运值,就烦躁不堪,是否太脆弱了些?看来,这个“猪一样的队友”也有点儿价值。 顿时觉得轻松许多的他看一眼钟漏,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拿出被褥,铺到临窗小榻上。 “你这是做什么?”晴天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他是帮她铺“床”。 “今晚我睡这里。”尹子陌简单地答道。 晴天咂巴两下嘴巴,他总是这样,每次正说到兴头儿上,说睡就睡了。不过,总不能不让人家睡觉吧?晴天无奈,只好吹灭灯,也去拨步床上睡下。 直到拨步床上传出晴天熟睡的呼吸声,小榻上的尹子陌才慢慢睁开眼睛,悄悄走出忆心阁。 第045章 猜猜我是谁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月当空,树影斑驳,印在泥土上,成了阴影,印在水波上,就成了纹理。 尹子陌双手抱胸倚在一棵柳树下,望着永安河清澈的河面,怔怔出神。 子时钟声刚刚响起,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尹子陌没有转头,任由来人双手捂住他的双眼,然后娇滴滴地问:“猜猜我是谁?” 尹子陌没动,心中悄悄泛起一丝苦涩,这样的把戏,或许适合其他的情侣,却不适合如今的他和她。 洛婉心兴冲冲地捂了一会儿,终于无趣地松开双手,走到尹子陌面前,嗔怪道:“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不能配合我一回么?” 尹子陌抬了抬眼皮,干脆地拒绝:“不能。” 洛婉心沉下脸来:“不能拉倒!”说完,她随手捡起河边的一颗小石子,赌气地扔向河面。石子沉入水底,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尹子陌盯着那水波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你今晚约我来,有什么事?” 洛婉心怒意未消,清亮的嗓音划破子夜的宁静:“路辰,别以为你这样的态度就能吓到我。你越是对我冷淡,越是对我决绝,就说明你越是在意我。三年前,我们没有分手前,你对我是怎样的热情,怎样的体贴,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彻底改变,你能把我彻底忘了!” 尹子陌心中哀鸣,两个女人,一个是每每蠢到让他想cry,一个是每每咄咄逼人到让他想run,就没有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吗? “你今晚约我来,有什么事?”他放轻了声音,不得不又重复一遍问题。每次都得让她把那所谓“爱的宣言”说完,才能切入正题,好烦啊。 果然,说完“爱的宣言”后的洛婉心,温顺许多,她莞尔一笑,双手挽住尹子陌的胳膊,亲热地道:“人家想你了,在舒适客栈等了好几天,你也不来,要不是拜托到相膳,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尹子陌道:“我现在是人家的相公,你是未出阁的姑娘,我今晚会来,不是因为相膳,而是想和你说清楚,我们往后别再私会了,这样对谁都不好。” 洛婉心闻言,咯咯地笑起来:“太有意思了!路辰,我说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你倒是说说,我们这样私会,对谁不好?对我不好吗?我想见你,我来玩游戏,本来就是为了你,如果见不到你,我不如被淘汰出局算了。对你不好吗?你要知道,我是你最坚定、最得力的盟友,我来找你,哪次不是放消息给你。你倒是说说,对谁不好了?” 尹子陌把胳膊从洛婉心的双手中抽出来,面向永安河,闷声道:“总之,我们是在玩游戏,但也要守本份。” 他进入游戏半年来,尹程氏从未对他黑过一次脸,更别提训斥半句了,可是今天早晨,尹程氏黑着脸,厉声对他说,要他为了乐晴天、为了尹家守本份,不得做任何越轨之事。他真是哭笑不得。本份?他要是安于玩家本份,早就把乐晴天淘汰出局了,哪能让她在尹程氏面前不停地讨得欢心?不过,他早就知道,他根本无法拒绝尹程氏的任何要求。所以,他向尹程氏许诺,不再见洛婉心。 洛婉心不屑一顾:“本份?现在你倒说起本份了?玩家的本份你遵守了吗?我问你,乐晴天是个玩家还是个npc?” …… “一个多月前,在舒适客栈,你十分肯定地说,你识破了一个玩家,要去淘汰她,结果呢,第五个月圆之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 “这个玩家,是不是刚嫁入尹家的乐晴天?你在尹家半年,都不见动静,直到这个乐晴天嫁入尹家,你就说识破了一个玩家,再加上你当初莫名其妙地娶她入门,我看,为了气我是其中一个理由,还有一个理由,是你早就怀疑她的身份,打算娶进门试探吧。” 尹子陌勾起唇角,聪慧如,他的心思,怎么可能瞒过她?不过,他也并非容易对付的角色,他今晚应约,除了摆明往后不再与她单独会面的态度,还有很多猜测,要从她那里得到证实。 “所以,你以沈春娘和常姑设下诱饵,引她现身?”这是第一个。 洛婉心脸上浮现出得意的微笑,道:“哼,确切地说,我并不是针对她一个人,而是面向所有的玩家。沈春娘的所作所为太像个玩家了,只要是个玩家,都会怀疑她的身份。所以,我利用手中人脉,买通牢房婆子,教会常姑说“幽默”“沙发”“巧克力”等舶来语,误导前来试探沈春娘的玩家,果然有不少疑似玩家主动送上门来!” “这么说,你早就识破了沈春娘?”这是第二个。 “当然啦。”洛婉心愈发得意:“沈春娘穿上囚服,腰后的“凡”字纹身就露出来了,我安插在牢房那么多眼线,早就把这一情况告诉了我。” 和晴天分析的一样!纹身成为沈春娘的破绽。 “是你淘汰了沈春娘?”这是第三个。 洛婉心转了转一双美目,以手中锦帕,掩住菱形小嘴,笑道:“很少见你这般着急的。怎么,你在计算我究竟得到了多少生命值和幸运值吗?” 尹子陌淡然一笑,道:“我只是在计算你的智商有多少。沈春娘明明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你却不急于淘汰她,而是想到利用她引来更多的玩家,好一个一石n鸟之计!” 尹子陌难得的夸赞,令洛婉心芳心大悦,她正要接话,尹子陌话锋一转,毫不留情地“一盆冷水”泼下去:“可惜的是,并没有玩家中你的计!” 洛婉心面色大变,红了脸,不服气地道:“谁说没有?这也是我今晚约你来,想问你的事。那晚,乐晴天和你去看沈春娘,我相信,你和乐晴天都听到了常姑口中的舶来语。你嘛,没有上当,在我意料之中,乐晴天呢?我在望月楼等到亥时,也没见她出现,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她不是一个玩家,否则,她不会特意带了什么汉包、薯根儿和披饼,去试探沈春娘,还说是尹家的厨子做的。你倒是告诉我,尹家的厨子是几号玩家啊?” (这两周作者琐事缠身,努力做到不断更,只是字数不能保证了,每天两千,多包涵*v*) 第046章 相爱相杀 原来那两个小时的时间差在这里!尹子陌又解开心中一个疑问,心情大好。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洛婉心,口气中带着戏谑:“既然认为乐晴天是玩家,昨晚为什么不干脆淘汰她?” 洛婉心伸出一根葱白玉指,在尹子陌眼前晃了一晃:“我才没有那么笨!仅凭那些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就轻易下了判断。何况——”她不怀好意地看了尹子陌一眼,接着说:“既然我能教会常姑说舶来语,某人也可能教会乐晴天做快餐。” 尹子陌显然没有料到洛婉心会这样想,他一怔,挑了挑眉:“所以,你怀疑乐晴天是我设下的一个诱饵?” “当然不是啦。”洛婉心口中马上否认,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她偏了偏头,假笑道:“我怎么会怀疑你?所以,我才来问你,由你告诉我,乐晴天是个npc还是个玩家?” 尹子陌轻哼一声,一字一顿地道:“你、可、以、猜、一、猜。”玩家之间的“提问”与“回答”,通常意味着试探,洛婉心懂,尹子陌自然也懂。 “你肯定知道,你不可能任由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待在你身边!这样,我以三个npc,换一个乐晴天的身份,行不行?我保证,这三个npc,在古镇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洛婉心提出条件。 尹子陌把头转向一边。 “要不,我以两个疑似玩家的人,换一个乐晴天的身份,行不行?”洛婉心又提出一个更诱人的交换条件。 尹子陌不为所动。 洛婉心接着说:“你不是想知道是谁淘汰了沈春娘吗?我告诉你答案,你告诉我乐晴天的身份!” “不是你吗?”尹子陌脱口而出。 洛婉心轻启朱唇,一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尹子陌:“你、可、以、猜、一、猜!” …… 此时,四周静谧一片,连河水都仿佛瞬间停止流动一般。 尹子陌和洛婉心二人,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大眼瞪着大眼,屏息,对峙,僵持。这样的把戏,才是他们的style。 突然,尹子陌伸出两指,直向洛婉心的一双美眸戳去。 “啊!”洛婉心猝不及防,双手没来得及掩面,脚下一滑,向后倒去。 尹子陌似早有预料,一个箭步跨出,一只胳膊揽住洛婉心的纤细腰肢。 洛婉心花容失色地倒在那人臂弯里,惊魂未定之余,只听那人慢悠悠地问道:“你没有得到沈春娘的功夫,所以,淘汰沈春娘的玩家不是你?” 洛婉心回过神来,一把把尹子陌推开,勃然大怒:“路辰,你太过份了!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试探我?!” “我卑鄙?你引乐晴天去望月楼,就不卑鄙?” “又是乐晴天?”洛婉心气急败坏,迁怒于这个今晚听到无数次的名字:“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都要护着她?” “他们?还有谁?”尹子陌敏锐地问道。 …… “沈春娘吗?”尹子陌步步紧逼:“是沈春娘吗?” …… “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对不对?” …… “这个意外,和乐晴天有关?” “你管不着!”面对尹子陌的逼问,自知失言的洛婉心索性耍赖,丢给他一个后背。 “果然是!”尹子陌冷笑一声:“刚才,我见你扔石子的力量居然那么小,就起了疑心,一试探果然如我所料,淘汰沈春娘的玩家并不是你!” 洛婉心冷哼一声,又转过身来,挑起如新月的眉角:“谁说淘汰沈春娘的玩家不是我?路辰,我看,游戏规则你还没有搞清楚吧。昨晚会有什么意外?你以为的意外不过是,沈春娘的纹身和我的纹身恰好都是“凡”而已。所以,你想得太多了。” 尹子陌也还给洛婉心一个冷哼,道:“我想太多?是不是我想太多,我想,不久就会见分晓。” “你不相信我?”洛婉心质问。 “你也不相信我。”尹子陌肯定。 “我怎么不相信你了?是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乐晴天的身份。”洛婉心委屈。 “ok。”尹子陌妥协,他举起双手,道:“我们为晴天争执了一晚上,我现在告诉你,她是个玩家,你相不相信?” 洛婉心一怔,口气全是酸的:“晴天?叫得好亲热!” “不要岔开话题,我只问你,你相不相信?” “既然你说她是玩家,你为什么不淘汰她?” “这是我的事,我只问你,你相不相信?”尹子陌第三次问道。 “你希望我无条件地相信你?”洛婉心再次反问。 …… 这时,一阵风起,吹皱一池平静秋水。深秋的寒意袭来,洛婉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回去吧,往后,我们别再见面了。”尹子陌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你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我现在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我不懂,你为什么拒绝我的帮助?我不懂,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我不懂,你什么时候在意起别人的闲言碎语了?我更不懂,一向成熟理性的你,居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希望一个女人无条件地相信你?” “真的不懂吗?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面对洛婉心一连串的发问,尹子陌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们已经分手了,三年前,我们就已经分手了。无论这三年间,我们各自过得好不好,各自有没有忘记过对方,我们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分手!分手!分手!”洛婉心双手捂住耳朵,摇晃脑袋:“我不听!我不听!分手为什么不能复合?离婚还能复婚,分手为什么就要成永别了一样?路辰,我不相信你不再爱我了。否则,你拒绝我的帮助是为什么?还不是你那可恶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 尹子陌的嘴角,以不易觉察的速度抽动一下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洛婉心因情绪激动而变得绯红的脸颊。他冰冷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带来一种刺骨的痛楚:“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的确不再爱你了。” …… 一粒斗大的泪珠儿从洛婉心的左眼落下,掉在地上,溅起一朵心碎的水花。 她倔强地抹去蹒跚在眼角的湿润,道:“可以,路辰,干得漂亮!三年前,你一声不吭,弃我而去,三年后,你又不留一分情面地拒绝我。你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我,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可是,我告诉你,女人的爱,是把双刃剑,得不到,就宁愿毁了他。所以,你就不怕,我淘汰了你?” 尹子陌眯了眼,一道凛冽的光芒从黑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你为什么从来不怕我会淘汰了你?” …… 第047章 打劫官轿 三天后的黄昏时分,晴天如约在尹家后门等待明邦。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明邦没有出现,尹子陌倒是沿着手抄游廊阔步走来。 “相公。”晴天低眉顺眼,对尹子陌恭敬地欠了欠身,轻声唤道。在外面,该做的戏份还是要做足。 尹子陌微微颔首,向垂花门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晴天虽然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是跟着他走进垂花门后。 二人站定,确认四下无人后,晴天嚷嚷开:“喂,我在等明邦呀。” 尹子陌道:“明邦不会来了。” “为什么?”晴天奇道。 “他昨晚伙同几个乞丐,打劫衙门官轿,现在被衙役追捕,去向不明。” 有没有搞错?!晴天大吃一惊:“明邦怎么可能打劫官轿?” 尹子陌反问:“为什么不可能?衙门的说法是,严冬将至,饥寒所迫,以明邦为首,纠结一帮乞丐,生了邪念,打劫官轿。” “不,不,不。”晴天手脑并用地摇晃个不停:“你没有见过明邦,你不知道,明邦绝对不是一个会头脑一热的人,更不是一个会饿急了就动邪念的人。他的力气很大,随便去码头干个半天活儿,别的不敢说,混口饱饭吃,绝对不成问题。而且,善缘粥刚施过,我亲眼瞧见,他和那帮乞丐都吃得饱饱的,怎么会有“饿到打劫”一说?” 尹子陌若有所思:“可是衙门也没有污蔑几个乞丐的理由。” 是啊,衙门和明邦会有什么仇,什么怨?晴天想了想,问道:“古镇的官轿里,坐的都是哪些人?” “知县,师爷,文书,还有一些特许的乡绅。” “师爷?”晴天眼前一亮,正色道:“我知道明邦为什么打劫官轿了,不是为了财,而是为了报复。” “报复?”尹子陌配合地问道。 “明邦要报复洛家盛。”晴天顿时有一种“柯南”上身的感觉,她认真地分析道:“一定是洛婉灵又去找明邦诉苦时,被洛家盛发现,洛家盛一怒之下,再次命人殴打明邦。明邦心想,打我一次能忍,打我第二次绝对不能忍。于是,他纠结了几个哥们儿,趁洛家盛乘坐官轿时,袭击他,报复他。洛家盛是衙门师爷,自然不愿家丑外扬,于是向高大人谎称,明邦因为饥寒所迫,打劫官轿中的钱财。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洛家盛想假借高大人之手,除掉明邦!”晴天越说越觉得愤慨,两只肉乎的小手握成了两个拳头。 一根细长的手指戳上她的脑门,那人一字一顿地训斥她:“逻辑混乱,道理不通!” 什么?!晴天瞪圆了眼睛,偏过头,躲过“袭击”。她气不过:“那你说,是为什么?我说的那里逻辑混乱,道理不通了?” 尹子陌气定神闲,原本戳着晴天脑门的右手食指,竖起来,成了一个“1”字:“第一,洛家盛是衙门首席师爷,而且正得高礼行重用,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风头正劲”,在古镇中,是可以翻云覆雨的人物。明邦,只是一个无足轻重、流浪街头的乞丐。二人地位如此悬殊,如果洛家盛第一次派家丁殴打明邦,尚能说得过去,也许当时事发突然,一时冲动,可是,他断断不会再派人殴打明邦第二次。” “为什么?洛家盛打了明邦第一次,为什么不能打他第二次?”晴天大大地不解。 尹子陌忍住又想戳她脑门的*,白她一眼:“你以为这是两个小屁孩儿打架呢?打了一次分不出输赢,再打第二次?洛家盛是什么人!他和一个乞丐杠上了,这事传出去,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好事的百姓会绘声绘色地描述洛家二千金和一个乞丐的风流韵事,原本对衙门就心怀不满的百姓,则会借机指责洛家盛仗势欺人!无论哪种传言,传到高礼行的耳朵里,都是洛家盛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对于他来说,解决这种事的法子有两种,他若是个宽容的呢,就是管好自己的女儿,马上为洛婉灵找户好人家嫁了,慢慢地让这事儿平息过去。他若是个心狠的呢,就是让明邦彻底地从古镇中消失。总之,他绝对不会笨到再去打明邦第二次,而且还打到明邦有报复的机会。” 晴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她不得不承认,尹子陌的分析很现实。以洛家盛在古镇中的地位和身份,让明邦消失,并非没有可能。 “第二,如果明邦的目标,是官轿中的洛家盛的话,时间和地点就太奇怪了。古镇的官轿,一般配有四个轿夫,特殊情况,或者夜晚,配有六个轿夫,再加上随从、衙役,现场至少有五到八个大汉,别说明邦纠结了几个同伙儿,就是西岭山上来了一伙儿毛贼,也未必有胆量打劫官轿。何况,如今巡抚大人身在古镇,高礼行一早就命加强古镇安保,巡城队日夜巡防,你刚才也说了,明邦不是冲动之人,更不是像你一样的笨蛋,所以,就算明邦有心针对洛家盛,也不会选在此时动手。” 晴天委屈地小声嘀咕:“我哪有说过笨蛋的话了?” 尹子陌不理她的“申诉”,继续说道:“我总觉得,明邦此举,可能并非私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才令明邦不顾一切地袭击官轿。 “不是私怨,不是报复,也不是为财,那会是什么?”晴天生出一种眩晕感。 “我怎么知道?”尹子陌没好气地回一句,然后双眼盯着垂花门后的枝枝蔓蔓,陷入沉思。 晴天看着他沉思的样子,只觉好笑。她伸出一只手,在尹子陌眼前晃了一晃。 “做什么?”尹子陌斜睨她一眼。 “尹夫人说,你看似冷漠,其实是个好胜的人。” 尹子陌平静的面孔,出现一丝讶异:“她是这么说的?” “恩。”晴天点头,话语中透出些许得意:“我原本也不明白尹夫人为什么这么说。现在看起来,她说得挺对。你只是表现得很冷淡,至少在这个游戏上,很用心。” 晴天的话,令尹子陌心头一震,不过,他马上摆出一副惯有的“死人调调”:“哦?哼哼!尹夫人?叫得倒挺亲!尹夫人是个玩家,你知不知道?” 第048章 虐童疑云 “啊!”晴天倏地睁大眼睛,整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方才的得意立马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尹夫人是玩家!怎么可能?虽然她从来没有试探过尹夫人的身份,可是尹夫人在她心里,一直是一个最不像玩家的npc啊! 对于晴天这样的反应,尹子陌表示很满意,居然妄图了解他,做梦!他冷哼一声,嘴角挂着奸诈的笑意,双手背后,向垂花门外走去。 “喂,话说一半就走,故意吊人胃口是不?”晴天分辨不出来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只好跟在他身后追问。 “哪有一半?实话全告诉你了。”尹子陌头也不回。 “尹夫人真的是玩家?” “白痴!” “就知道你骗我!” “白痴!” “到底是不是啊?” “白痴!” …… 二人一路闹着,经过书塾,传来尹耀祖童稚的读书声。算起来,二人都有阵子没见到尹耀祖了,于是,二人默契地都不吭声,注视着书塾中认真读书的孩子。 “学问勤中得,萤窗万卷书。三冬今足用,谁笑腹空虚。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剑……” “停!伸出手来!”乐笠翁手拿戒尺,厉声喝斥。 尹耀祖小脸通红,战战兢兢地伸出右手。 “啪”地一声,乐笠翁手中的戒尺落在尹耀祖的手心:“再读一遍!” 尹耀祖拿起书本,又读了起来:“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剑……” “再来!”乐笠翁再次举起手中戒尺,口中训斥:“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这里先生教过你无数次,是“刀”,不是“剑”,你却始终读错,定是你把先生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尹耀祖不敢吭声,只得又伸出右手。 乐笠翁见尹耀祖右手手心已经略微发红,心中不忍,沉声道:“伸出左手来!” 尹耀祖抬眼看了看乐笠翁,没有动弹。 “伸出左手来。”乐笠翁再次命令道。 尹耀祖垂下头,仍是没有动弹。 “尹耀祖,先生命你伸出左手来。”古代书塾中,先生的权威不容侵犯。 尹耀祖踌躇片刻,终于伸出左手。 乐笠翁想也没想,一个戒尺落下。 “啊!”尹耀祖表情痛苦地惊叫一声,右手握住左胳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这样的反应,别说乐笠翁,就是窗外的晴天,也觉得奇怪。乐笠翁虽然看起来是黑口黑面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下手根本没用劲儿,而且,戒尺明明落在了手心,怎么疼的是胳膊? 乐笠翁心生疑惑,道:“尹耀祖,伸出左手来,让先生看看。” 尹耀祖不敢违抗,颤巍巍地伸出左手。 乐笠翁以戒尺挑起尹耀祖宽大的衣袖,隐约露出几道青紫。乐笠翁大惊,放下戒尺,撸起尹耀祖的袖子,只见,从手腕,到肩膀,十几道青紫的淤痕赫然现于眼前! 晴天情不自禁地“啊”一声,身旁的尹子陌早已冲进书塾。 “这是怎么回事?”尹子陌的眉头快拧成一团儿。 “耀祖,让二婶看看!”随后赶到的晴天,心疼地拉住尹耀祖的左胳膊,仔细查看上面的淤痕。那些淤痕不像是擦伤或者摔伤,倒像是被什么物体抽打过留下的痕迹。晴天解开耀祖的衣裳,小小的身体,前胸和后背,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淤痕,有些甚至已生成暗印,看来是时日已久。 乐笠翁见之,又气又急,连声音都打着颤:“耀祖,快告诉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三位大人的接连追问,让幼小的尹耀祖更觉委屈,“哇”地一声,抱着晴天就大哭起来。 晴天搂着尹耀祖,一边安抚,一边示意尹子陌和乐笠翁莫要再出声。 待尹耀祖稍微平静了下来,晴天轻声道:“耀祖,告诉二婶,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尹耀祖抽泣着,断断续续地道:“呜——呜——爹爹喝酒,红了脸……呜,二婶,耀祖害怕红了脸的爹爹,耀祖害怕,呜呜——” 尹耀祖虽然语焉不详,但是他口中的“爹爹”指的是谁,现场三人是心知肚明的。三人面面相觑,满脸讶异,不过尹子陌是愤怒多一些,乐笠翁是震惊多一些,晴天则是心疼多一些。 晴天拿出锦帕,替尹耀祖擦去掉个不停的泪珠儿,道:“耀祖不哭,耀祖不怕,好好告诉二婶,爹爹经常如此待你吗?” 尹耀祖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恩、恩、不、不,爹爹只有红了脸时,才、才……呜呜……” “那耀祖知道爹爹为何这样待你吗?”晴天继续问道。 “爹爹说、说,耀祖不听话,诗、诗书不通……” “他是用什么东西打你的?” “腰、腰带。” “他打你,你为何不喊、不跑?”尹子槐和尹耀祖虽然单独住在闻香阁,可是闻香阁远远没有偏僻到呼喊无门的地步,晴天不明白,尹耀祖一个仅仅五岁大的孩童,是如何忍受这么长时间的虐待的? 尹耀祖的小身子抖个不停,小手紧紧抓住晴天的衣襟,委屈地说:“爹爹说,我要是喊、喊了,就把娘亲吓跑了……” 卑鄙!卑劣!居然以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思念作为掩盖自己罪行的理由!晴天搂紧耀祖,心中大骂尹子槐是个衣冠禽兽! “闻香阁那么多的丫头婆子,竟也没人吭声么?”乐笠翁忍不住气愤地问道。 “哼。”不待尹耀祖回答,早已怒得额上青筋迸裂的尹子陌说道:“没有gm的尹家,失控的npc,这就是路建起心中的完美儿子!?” “啊?” 别说乐笠翁了,就是晴天,也不知道尹子陌冷不丁儿地冒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npc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gm是什么东西?还有,关路建起什么事? 不过,不知道尹子陌说的是什么意思,并不代表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动声色地给了尹子陌一个眼神,然后对乐笠翁道:“这是相公与晴天之间的暗语,相公的意思是说,闻香阁的丫头婆子定是已被大少爷威胁,不许乱说了的。”这样解释,能勉强过关吧。 乐笠翁不再多说,问向尹子陌:“二少爷,此事事关重大,要不要通知大夫人或者报官?” 第049章 失控的NPC “不要!”尹子陌答得斩钉截铁:“尹家的事,子陌自有打算。先生可当今日不曾看见、听见此事。今日天色有变,我看不如先上到这里,明日先生再照常来尹家授课。” 赤果果的拒绝加逐客,令乐笠翁稍显尴尬。晴天却觉得,尹子陌的话虽然少了些委婉,但大体意思她还是赞同的。首先,尹夫人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生气,不能伤心,这件事要是被她知道了,对她的打击,绝对是难以承受的。其次,尹子陌肯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所以,等她搞清楚,再决定怎么对待尹子槐也不迟。最后,她也不愿乐笠翁过多地牵涉此事,乐笠翁是尹家的亲家,肇事者尹子槐是尹家的大少爷,一旦把乐笠翁牵涉进来,她往后在尹家的日子很难过。 于是,晴天对乐笠翁道:“是啊,爹爹,事发突然,不如您先回去,耀祖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相公他会处理好此事的。” 听晴天也这样说,乐笠翁只好叹口气,收拾完教具,又交代几句要好生照料尹耀祖的话,就从后门离开了。 目送乐笠翁离开,晴天再看看怀中的尹耀祖,居然已经熟睡了。 一张如红苹果一样的圆脸上,还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二人合力把尹耀祖安置到闻香阁,尹子陌借口跌伤,让相膳送来两瓶跌打膏药,打发走相膳和丫头婆子后,他关好闻香阁的大门,点亮油灯,把膏药交给晴天。 孩子的睡眠是极深的,这会儿尹子陌侧坐在床榻边,抱着尹耀祖,晴天则轻轻地将膏药涂抹到他胳膊的青淤上,他都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什么是gm?”晴天一边认真地上药,一边轻声问道。 尹子陌只是盯着她上药的动作,没有接话。心中纳闷,奇了怪了,一个玩家,居然连gm都不知道? “gm是什么意思?国美的缩写吗?还是通用汽车公司?”晴天又问道。 尹子陌满脸黑线,意识到她是真的不懂,有气无力地道:“r,游戏管理员。” “嘿嘿。”晴天没有抬头,仍旧认真地为尹耀祖上药,然后认真地解释道:“我平时不玩网游的,只玩开心消消乐。” 尹子陌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有种脱线的感觉,这位菇凉,开心消消乐算是哪门子的网游啊! “gm是做什么的?和网管是一个意思吗?”晴天接着问。 网管?网管是哪个年代的?尹子陌觉得再任由她这样问下去,他会先疯掉。 “简单地说,在中原古镇中,除了玩家和npc,还有第三类“人”存在,这类“人”,就是gm。gm由开发游戏的工程师扮演,他们可以自由穿梭于游戏内外,一般是为了发现并修复npc的故障,及时反馈系统信息。全息网游中的npc,由于实现了智能化,因此,系统只是大体设定它们的性格类别,并不能控制它们的具体行为。如果npc的行为不符合最初的性格设定,这个npc就是出了故障。所以,gm的存在,就是为了修复坏了的npc。” “哦。”晴天点点头:“比如说,一个npc的性格是吃货,有一天,它突然对食物没了兴趣,就说明它失控了。” “呃,大概是这个意思。”尹子陌哑然失笑,吃货也算是一种性格类别? “所以,你认为尹子槐的虐童行为,是他失控了。”晴天上完尹耀祖胳膊上的药,放下袖子,示意该上胸口的药。 “嗯。”尹子陌会意,调整好尹耀祖的躺姿。 晴天解开尹耀祖的衣襟,搓热双手后,再将药膏抹在胸口上。 “你能肯定尹子槐就是个npc吗?”他是否也像她当初试探乐若安一般试探过尹子槐? “能。” “为什么?”晴天好奇。 “没有为什么。”尹子陌酷酷地丢下这句话,心里却发毛。他偷看过尹子槐洗澡,这件事该怎么说出口? 晴天扁嘴,又问:“可是万一系统设定尹子槐就是一个使用家庭暴力的npc呢?” “不可能。” “为什么?”晴天再次好奇。他答得太肯定了,仿佛他就是npc设计者之一,可是路创有规定,凡是参与“我是赢家”设计、制作的工程师或者工作人员,一律不得参加这次公测的。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没有为什么。” 路建起一生中最讨厌的就是暴力,尤其是家庭暴力,无论任何形式,无论任何理由,都令他深恶痛绝。路辰清楚地记得,他小时候,就是再淘气,再调皮,闯了多大的祸,路建起黑脸归黑脸,责骂归责骂,但是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而且,路创还是“国际反家庭暴力联盟”的发起集团之一,所以,路建起是不可能设定一个会家暴的npc,尤其是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 “好吧。”晴天再次扁嘴,换了一个话题:“这就是路总心中的完美儿子?是什么意思?” 尹子陌微偏了头去,目光落在地面上几人的影子。当他刚进入这个游戏时,简直觉得,被他的可恶总裁老爹耍了。游戏外,路建起、程心、路辰,一家三口。游戏内,尹剑起、尹程氏、尹子槐、尹子陌、尹子桃,一家五口。 建起和剑起,一样埋头执着于自己的事业,一样事业有成。前者路建起,将路创做成国内首屈一指的网游运营研发公司,后者尹剑起,将尹家青瓷窑做成古镇数一数二的瓷器制作基地。 程心和尹程氏,一样患有先天心脏病,一样端庄慈爱,就连相貌、身型、声音,也一模一样。 他,不用说,游戏外,是路建起和程心的独子,路辰。游戏内,则是尹剑起和尹程氏的二儿子。 那么,尹子槐和尹子桃这两个npc的存在就是多余的吗? 才不是!路建起心里想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 设定一个小女儿尹子桃,是一偿程心多年来的心愿,程心一直渴望有一个小女儿,如尹子桃一般伶俐、漂亮、单纯、孝顺。 设定一个大儿子尹子槐,则是一偿路建起多年来的心愿。路辰大学毕业后,路建起希望他能进路创帮助自己,谁知路辰却选择了出国留学,另择它业,父子二人从此交恶多年。尹子槐温文儒雅,顺从和气,最重要的是,子承父业,视家族事业为己任。路建起特意在尹家设定这样一个“大哥”,不过是想为他树立一个“榜样”,潜台词就是“看看,这才是我路建起的“完美儿子”!” 第050章 破镜重圆? “没什么意思。”尹子陌生硬地答道。 “……”晴天再次委屈地扁起了嘴。虽然吃了三次憋,不过,她总觉得,他刚才说的“没有为什么”和现在说的“没什么意思”,有一些些不同的情绪在里面。他说前者时,毋容置疑的成份居多,说后者时,则是别扭的成份居多。 这时,晴天已经上完尹耀祖胸口的药,她抬起头,示意尹子陌把尹耀祖翻个身,抹后背。 尹子陌会意,小心地抱起尹耀祖,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仔细地一层一层地撩开尹耀祖后背的衣裳。 晴天看着他这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她一边从药瓶里抠出药膏,一边问道:“喂,看你平时冷口冷面的,对小孩子倒挺有耐心,该不会是幼师吧。”他要是个幼师,估计也是乱给小孩子起外号的“坏叔叔”,嘻嘻。 什么?!尹子陌的眼珠子快瞪出来。幼师?他哪里像幼师了?他只是怕把尹耀祖弄醒了,才小心翼翼地啊! “别废话!快上药!”他没好气地粗声吼她。 “嗯——” 刚才的翻身,加上这会儿的动静,尹耀祖嘤咛一声,似要醒来。 晴天吓得缩回手,尹子陌一动不动,二人屏息宁神,谁都不敢大声喘气。 还好,不一会儿,尹耀祖又沉沉地睡去。 这下,二人都不敢再说话,只是专心地上药。 上完药,为尹耀祖盖好被子,吩咐丫头在门外守夜后,二人走出闻香阁,顺着寂静的手抄游廊,向忆心阁走去。 “喂,你这也不说,那也不说,总能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做吧?”晴天手中拿着没有用完的跌打膏药,跟在尹子陌的身后问道:“尹子槐虐待尹耀祖的行为,是涉嫌犯罪的。他要是个人,一定要受到惩罚。可是,你说他是一个失控的npc,应该怎么办?古镇上有负责修理失控的npc的部门吗?” 尹子陌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看来他刚才的口舌全白费了,怎么有关部门都出来了?不过,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乐晴天,只是简短地答道:“找到gm。” 晴天眼前一亮,夸张地一拍脑门,欣喜道:“对,你刚才说了,gm的任务就是修复失控的npc!只要找到gm,就能把尹子槐修好,尹耀祖又会有一个好爸爸了!这样看起来,npc的世界可比人类的世界简单多了,不用改造,不用坐牢,“坏了”就能“修好”,破镜也能重圆,覆水更能重收!不知道未来世界能不能发展成这样的地步,就像好莱坞的科幻片一样,通过什么基因之类的,控制人类的行为,人类的行为如果失控了,马上修复……” 晴天自顾自地天马行空,尹子陌耳朵里却只听到“破镜重圆”四个字。 破镜重圆?——他和会破镜重圆吗? 他心中涩然,自问自答,一定不会了。他那晚残忍地拒绝她,她怎么还会对他有情?虽然是在游戏里,可是她当时有多么地痛苦,他完全能够体会。 然而,能够体会有什么用?他这样的性格,她那样的性格,在一起,除了无休止的争执和争吵,除了无休止地伤害与被伤害,还有什么? 这个道理,他想了五年,才想清楚。谁知,却被游戏里的尹程氏一眼看出。尹程氏直言不讳:“你骨子里的懒散,和洛姑娘骨子里的要强,格格不入,你二人谁也改变不了谁,在一起,只能徒增烦恼。” 既然是徒增烦恼,何必在一起? 有时,有没有情,是一回事,和不和得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年少时,他或许会追求心中的激情,但是,成熟后,他只会向往内心的宁静。所以,他选择长痛不如短痛,把宁静还给她,也留给自己。 “哎呀!”晴天想到什么,原本兴奋的脸庞瞬间暗淡下来:“怎么找到gm啊?只是把一个玩家从一万个npc中挑出来,就已经很难了,别说再把一个gm从一万个npc中挑出来!要知道,gm可是创造npc的工程师!他们比玩家善于伪装多了啊!” 晴天的失声惊叹打断尹子陌的思绪,他略一沉吟道:“的确不容易。不过,也并非做不到。gm除了修复npc,也要掌握游戏进程,所以,有玩家的地方,一定会有gm。” 晴天大吃一惊:“这么说,我身边就有gm?” “不是说你身边就有gm,而是说,你肯定曾经遇到过gm。” “不明白。” 晴天老实的态度令尹子陌有火也发不出来。他只好停下脚步,道:“这个游戏,是先有玩家心愿,然后有玩家活动,最后出现玩家金手指。这三个环节,除了最后一个环节由系统生成,前两个环节,都和玩家行为有关。可是,玩家并不能提前获悉金手指,而且,他们的行为都是自由的,因此,有可能出现玩家得不到金手指的行为,这时,就需要gm来修正或者引导玩家行为。” 晴天皱起眉头,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曾经遇到过什么gm? 尹子陌看着她愁眉紧锁的模样,知道她定是想不明白,于是接着解释道:“简单地说,如果有人故意干扰一个玩家的活动,他就可能是个gm。” “干扰?”晴天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如果有人刻意放出讯息给玩家,引导玩家的行为,他也可能是个gm。” “讯息?”晴天彻底明白了。 她想到了沈春娘!沈春娘是一个玩家,沈春娘的金手指和“女魔头”三个字有关,所以,她确信,沈春娘曾经遇到过两个gm!第一个gm,把“女魔头”的帽子,扣到沈春娘的头上。第二个gm,引导沈春娘摘掉“女魔头”的帽子。 “我知道谁是gm了!”晴天言之凿凿,整张小脸因为笃定,显得通红。 尹子陌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口气平淡:“那就去找他,把他带到瓷窑。” 他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或者惊喜?晴天感到些许失落,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不。” “你去哪里?” “瓷窑。” 第051章 一吓二唬 次日一早,尹子陌就不见了踪影,晴天一边由真珠伺候洗漱,一边思索寻找gm之事。 她昨晚想到有可能是gm的人,一个是济安堂的伙计阿成,一个是在吃饭庄见过的杨姓说书人。前者故意干扰沈春娘的辩解,令古镇百姓误会沈春娘是“女魔头”,后者则引导沈春娘去东阳区寻找圆缘和尚澄清误会。 只是,有了嫌疑人,她怎么出门,倒成了问题。 以前,她是平民女子,无论去济安堂看病,还是去吃饭庄打包,都顺理成章。如今,她是尹家的二少夫人,无论去哪里,都说不通了。装病?相膳一定二话不说,把陈济请到尹家来问诊。装馋?相膳一定又是二话不说,令尹家厨子做出一桌子晴天想吃的菜。 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出去呢?晴天绞紧手中锦帕,咬了咬下唇。 “少夫人在想什么?”为她梳头的真珠瞧见她这副模样,出声问道:“真珠伺候少夫人多时,知道少夫人这般,便是在想心事了。” 晴天抬眼,从铜镜中看到真珠的侧脸。真珠实际年纪只有二十六七岁,但是因为皮肤粗糙,颧骨过高,有些显老。不过她的五官长得并不赖,端正,分明,秀气。要搁往常,晴天或许会向她求助,可是今天,晴天另有打算。洛婉心和尹子陌私会之事,八成是真的,真珠作为她的贴身侍女,居然一改多嘴本性,一言不发,当真令她恼火。她今日就是要给真珠来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 “你猜。”晴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真珠自然不知道晴天心里的小九九,以为晴天在与她说笑,于是接话道:“少夫人可是担心大夫人的腰伤?陈坐馆说了,大夫人的腰伤已好,往后就是留心,莫要再复发就是,少夫人不用多思。” “婆婆的腰伤,我自是有数,不过,今日所思,并非此事。” “那是两个月后的行会选举?这几日,后厨的姐妹们都在议论此事,要我说,此次行会选举半分疑问也没有,最后的行会会长一职,定是落入尹家手中。” “行会选举是尹家的大事,早有安排,也非我今日所思之事。” “那——”真珠帮晴天挽好发髻,取出一枚花蝶金簪插入云间:“真珠不知,还望少夫人告之。” 晴天站起身,自在地绕着真珠走了两步,上下打量她一番,不甚友善地道:“我今日所思之事,和真珠你有干系。” 真珠听出晴天话里有话,忙停下收拾,对晴天欠身:“少夫人,可是真珠哪里伺候得不好,惹您不快?” “哪里。”晴天假笑两声:“就是因为真珠伺候得太好,才令我不得不苦苦思量,如何为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晴天话锋一转,可把真珠吓坏了。说实话,她想嫁,哪个女子愿意做一辈子的下人?只是,晴天今日这般阴阳怪气的腔调,令她不寒而栗,慌了神。晴天若平素里就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子,今日这般,真珠倒不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嘛。可是晴天平素里是个挺和气的主子,今日突然变脸,真珠真就害怕了:“真、真珠不敢劳少夫人费、费心。” 晴天见真珠身子抖,声音也抖,心中得意,要的就是让你怕! “谈不上费心。你我主仆一场,又同为女子,我当然知你心中所想。一个女子,最渴望的不过是个好归宿。这件事,我想了很久,直到今日,谈得*不离十了,才来告诉你。这户人家,姓李,是南街吃饭庄的厨子。人呢,是个老实人,家底儿也有一些,只是这嘴,不太利索,所以直到半百之年,还未寻上媳妇。前阵子,说亲的媒人找上二少爷,二少爷自是不理这事,我便存了心思,把这事揽下来。如今呀,那人也见了,家也去了,聘金什么的都谈好了,就等着真珠你点头,这事儿就算成了。真珠你的命真好,往后就不是在尹家伺候人的丫头,而是李家的家妇……” 晴天越说越逼真,真珠只觉,她要嫁给一个残疾老头儿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兵临城下一般。她一时情难自控,“哇”地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晴天佯装无知,问道:“真珠可是喜极而泣?” “不、不、不。”真珠一边抹泪,一边哀求:“少、少夫人,千万莫要把真珠嫁出去,真珠不嫁,真珠愿意一辈子伺候少夫人。” 晴天冷哼一声:“说得可是混话,你就是愿意一辈子待在尹家,尹家也未必愿意一辈子养你!怎么?嫌这门亲事不好?嫌人家老,还是嫌人家的嘴不利索?” 真珠只顾着流泪,垂头不语。 晴天不依不挠地出言讥讽:“嘴不利索有何干系?你真珠的嘴利索嘛,尹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消息,你全说了个遍!年事已高有何干系?那人再过两年,就是耳顺(60岁)之年,正好你小两口,一个不停地说,一个静静地听,多般配!” 真珠隐约意识到晴天如有所指,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泣道:“少、少夫人,真珠知道,真珠这嘴不好,话多,话杂,又好说,好问,可是真珠对少夫人绝无外心,之前不过是想着少夫人可能想知道那些,才多说了……” “好一个绝无外心?古镇百姓都传开的事,却传不到我的耳朵里,这个时候,你真珠的话多、话杂跑到哪里去了?可是跑到洛家大小姐那里去了?!” 真珠这才明白,晴天今日反常是为何事。她不敢再言,心虚地跪趴在地上。 晴天知她心里有数,干脆挑明了说:“真珠,你可以话多,可以话杂,有话也尽可以问我,我全不介意。主仆之间,原本就是你有你的性子,我有我的性子。只要你对我无二心,我保管你在尹家待得惬意,走得风光。可是,你若认错了主子,该说的有意隐瞒,不该说的到处嚷嚷,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真珠一个劲儿地叩头:“少、少夫人,真、真珠知错了,真珠知错了。”都怪她多嘴啊,唉! 晴天原本就是只想吓吓真珠,见她这般,心中也不忍,于是道:“既然知错了,就站起来好好回我话,将你与洛家大小姐的关系原原本本道来。” 第052章 GM现身 真珠哪敢站起来,只是仰头泪汪汪地看向晴天,急切辩解道:“不是的,不是少夫人想的那样,真珠哪里和洛家小姐有半分关系?!真珠的大姑舅的三姥爷的四曾孙在洛家,跟着洛师爷学写状纸,那一日,真珠一时口快,将二少爷远行半月的事说了出去。真珠原以为不过就是话个家常,无甚大碍,谁知,几日后,镇上百姓开始传言,说二少爷远行是假,与洛小姐在客栈私会是真。真珠原想告诉少夫人的,却阴差阳错地多了个心眼儿,只怕此事万一是真,少夫人追究下来,真珠担待不起,所以,真珠就……少夫人,真珠当时真的只是一时多心,绝不是对少夫人有了外心,请少夫人一定相信真珠这一次。” 晴天心中明了事情原委,弯腰扶起真珠,道:“瞧你平时是个说话爽利、头脑清楚之人,怎么到了事儿上,这般糊涂?你若实话告诉了我,我素知你为人,不过是责备你两句多嘴而已。你若有心瞒我,伤害的可是我主仆之间的信义,这二者之间,孰轻孰重,你不懂去分么?” 真珠闻之,知晴天不打算和她计较,又哭又笑:“少夫人说得对,只怪真珠存了糊涂心,才犯下这等糊涂事,往后真珠只对少夫人一人忠心,再不敢存了旁的心。” 晴天心中暗喜,真珠虽是个话多的,却并非蠢钝之人,笼络这样的人在身边,总是有用的。 “那、那、那门儿亲事——”真珠难以启齿。 晴天转了转眼珠:“媒灼之言,岂可儿戏?” 真珠哀嚎一声,又要下跪叩头,晴天急忙拦住她。 “媒灼之言,不可儿戏,但也并非金口玉言,不可反悔之事。只是此事,需要真珠你帮手就是。” 真珠转忧为喜:“少夫人莫要如此折煞真珠,只要能悔了这门亲事,要真珠做什么都行!” “这门亲事悔了很容易,只要和媒人那边说一声你沈真珠不愿意就是了。不过,当初媒人保媒时,李厨子的两位友人也在场,一位是济安堂的伙计阿成,一位是吃饭庄的杨姓说书先生。怕只怕悔了这门亲事,伤了男方的颜面,回头让人家揪着话把,说咱尹家出尔反尔。我看这样,我亲笔书信两封,你秘密送去给这两位友人,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也显得咱尹家礼数周全。” 真珠连声道谢,晴天沉思片刻,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信,由真珠带出去。 她是怀疑阿成和杨姓说书先生是gm,但是不敢肯定,因此,这二人的身份就有三种可能:npc,玩家和gm。因此,她的书信内容,得满足以下几个条件:第一,npc看不懂。第二,gm看得懂。第三,玩家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可是,这到底是一次冒险,直到黄昏,真珠从外回来,她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我先去了济安堂,济安堂的伙计说阿成回老家探亲,暂时不会回来。” 说着,真珠交给晴天一封蜜蜡完好的信笺。 晴天接过信笺,随手塞进抽屉里。还在老家探亲?看来这个阿成要么是个坏掉的npc,要么是个下班回家的gm,她心想。 “我又去了吃饭庄,吃饭庄的人说小杨去别的饭庄说书,今日有可能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我见天色尚早,怕有违少夫人重托,就索性在饭庄等待。” 是怕有违少夫人重托,还是怕书信送达不到,悔不了亲事?晴天嘲笑。 “后来,一直等到酉时,说书人才从外面回来,我将信笺交给他,他说明白少夫人的意思,于是真珠就回来了。” 明白?晴天估摸此事有谱。 “少夫人,这事儿——就算了了吧?”真珠心有余悸。 “嗯,此事过去就不要再向旁人提起。没什么事,你下去歇息。” 真珠松口气,再次拜谢后离开。 真珠走后,晴天把那封写给阿成的信笺从抽屉里取出来,放在灯火上燃烧。 一纸将烬,只听大门吱吜一声,曾在吃饭庄见过的杨姓说书人大步走来。 “2号玩家,我是路创全息研发组编号为2036的工程师杨又璋,有事请快讲,尹家只能被控制10分钟。”杨又璋自报家门,直入主题。 晴天一怔,控制尹家10分钟?像是孙悟空那般的定身法吗?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聊天和好奇的时候,于是赶紧回道:“尹子槐失控了。” “他做了什么?” “虐待尹耀祖。” 杨又璋面色一凛,正色道:“他现在在哪里?” 晴天见他突然严肃的表情,明白了尹子陌那句“不可能”背后的坚定。 “在尹家青瓷窑。” “好。”话音未落,杨又璋打算转身离去。 “喂,等一下!”晴天拦住他。 “你会瞬间移动?” “不会。” “会飞檐走壁?” “不会。” “会穿墙术?” “不会。” “那你怎么去尹家青瓷窑?” “……马车。” 晴天想笑,一个会使定身法的gm,还要依赖马车? “你会驾马车?” “不会。” “现在这个时候能雇到马车?” “……” “尹子槐在东阳区的瓷窑,尹耀祖在尹家,如今相安无事,你不用着急。明天一早,我炖一罐汤,借口给瓷窑送去,你就扮成端汤的家丁,辰时和我一起坐尹家的马车去瓷窑,怎么样?” “……好。”话音刚落,杨又璋转身离去。 倒是个急性子的工程师! 第二天一早,晴天炖好汤后,向尹程氏请求去瓷窑探望尹子陌,尹程氏连声答应,令相膳备车,尹子桃则笑道,二哥二嫂情意绵绵,只是分别一日,就难耐相思。晴天免不了又是心虚、脸红一番,坐上马车后,早在尹家门前候着的杨又璋使了个“定身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马车,片刻,“定身法”失效,马车向东阳区扬长而去。 这一路,足足得走两个时辰呢。晴天暗自窃喜,她可得把握住这个机会,从对面的2036口中得到其他玩家得不到的消息! “杨老师,您知道古镇中谁是玩家,谁是npc吗?” “叫杨工。”杨又璋纠正晴天的叫法。然后他道:“是。”gm当然知道哪个是玩家,哪个是npc,否则怎么掌握比赛进程? 晴天得意地一拍手,笑道:“我就知道!所以,我写了一封出诊函,托丫头带给你,你若是个gm,早就知道我的玩家身份,自然也知道我是有求于你。” 晴天想得不少,但是真正落笔时,反而觉得一切简单了。既然gm是修复npc的,不如就把他看作医生好了。既然npc“病”了,就写一封出诊函给gm——“家人重病,久药未愈,恳请出诊。”如果那人是gm,他自然知道怎么办,如果那人不是gm,晴天也可以将此事赖给真珠,说是真珠错将出诊函带出尹家。 第053章 大善人 “是。”杨又璋回道。 “杨工,你昨晚和今早都把尹家和尹家人全部‘定’住了吗?” “不是‘定’,是控制。” “‘定’和控制有什么不同?” “‘定’是法术,控制是技术。” 晴天似懂非懂:“除了控制,杨工还会什么法——技术?” “修复npc。” “怎么修复?” “技术秘密,恕不外泄。” “会不会重启?”晴天想到简单粗暴四*则——不行就分,喜欢就买,多喝点水,重启试试。要是重启,尹子槐不就失忆了? “技术秘密,恕不外泄。” “修复尹子槐需要多长时间?” “看情况。” “需要工具吗?”锤头啊,钳子啊,螺丝刀啊,什么的。 “看情况。” “哦。”晴天点点头,又问:“玩家都知道gm这事儿吗?”尹子陌知道,她却不知道,游戏规则里也没有提示,古镇中还有gm的存在,所以,她想知道,是她疏忽了,还是尹子陌特殊。 “不清楚。” “那杨工总知道古镇中的gm有多少个吧?” “看情况。” “我就想知道个数字……”晴天双手合十,扮可怜状。 杨又璋吸了吸鼻子:“n个。” 晴天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埋怨道:“你扮演的不是个说书先生吗?我之前还在吃饭庄见过你,那时挺能说的啊,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惜字如金?” 杨又璋仍旧面无表情,嘴角却忍不住抽动一下。 此时,他心中是os是这样滴:拜托!我也想说啊,我也想问啊!我还想知道你这个玩家是怎么找到我的呢?而且,我扮个说书先生,不就是想练练口才回去给老伴儿讲故事吗!谁知,来到这座古镇,任务才执行一半,就被*oss找到各种口误、失误、违规、破绽扣去两千块!我一个月的工资才有多少?不到半个小时,两千块就没了!比丢钱还厉害啊!罢了,罢了,别练口才了,我呀,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个不说闲话的gm! 杨又璋心里的翻江倒海,晴天当然不知道,只当他是第二个尹子陌,一样的面瘫,一样的不好聊。 “gm还要控制玩家比赛进程吗?” “……要。”杨又璋想了一会儿,才给出一个答案。这在gm行为守则上写的有,他说出来,不算违规。 “那你在吃饭庄告诉我皮尹两家的事,是为了引导我吗?”晴天不解,她那时,尚未结识尹子陌,也没有得到金手指,杨又璋为什么要告诉她关于尹家的事。 杨又璋咽了咽口水:“……系统秘密,恕不外泄。”他可不敢擅自告诉2号玩家,她曾经因为系统故障,在古镇中被afk状态了两个月,后来金手指内容也改变了的事情。他当时告诉2号玩家皮尹两家扩窑的事,是因为系统显示,她的金手指是改变懒惰、邋遢、不思进取的乐若安。 晴天无奈,又问:“那么沈春娘呢?你特意告诉沈春娘,东阳区有位圆缘和尚,也是为了引导她,洗清‘女魔头’的冤曲吗?” “……玩家秘密,恕不外泄。”他当然是特意告诉沈春娘的,不过沈春娘并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圆缘和尚罢了。 晴天不屑一顾:“啧,不说算了。那我不问关于系统的,也不问有关玩家的,只问关于自己的问题,行不行?” “技术问题,可以。” “为什么周锦荣被淘汰时,我没有接到系统提示讯息,沈春娘被淘汰时,我收到讯息了呢?”晴天一直想不通这件事。 “……系统秘密,恕不外泄。”原因同上上。 晴天不满地嘟嘴:“这怎么也是秘密呢?一个收到,一个收不到,哪里有这样顾此失彼的系统?” “系……” “系统秘密,恕不外泄。”晴天没好气地沉着嗓子,模仿杨又璋的语调和口气,把他要说的话说出来。 杨又璋见到晴天挤眉弄眼的样子,终于崩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晴天见此,赶紧趁热打铁,撒起娇来:“杨工,你这样搞得游戏气氛好紧张。我知道规则,也不会为难你,你就告诉我,我怎么会一个收不到,一个收到,好不好?” 杨又璋清了清嗓子,道:“2号玩家,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知道太多和游戏无关的事,反而干扰你的视线。你既然已经得到了金手指,就专心通关,利用幸运值,积累生命值。成为最后的赢家后,所有的疑问,都会解开。” “……”合情合理的一番话,说得晴天无话可说。她不得不承认,杨又璋的话很有道理。待到游戏结束后,一切都会有答案。 二人不再多聊,各自闭目休息一会儿,尹家牌楼近在眼前。 下车后,杨又璋通过搜索,得知尹子槐在瓷窑账房,晴天立即带他过去。 尚未走到账房,就看到络绎不绝的瓷窑工人向账房涌去。 晴天眼尖,看到人群中的乐若安,出声叫住他。 乐若安着一身明显与此时初冬天气不符的短襦长裤,手里掂着一件深色外衣。他见是晴天,从人群中走来,满脸欣喜。 “晴天,你怎么来了,为何三当家的没有提前告诉哥哥一声?” 晴天刚见乐若安时,只觉他粗糙,心中还有点儿嫌弃,可是相处久了,尤其当他咧开嘴没心没肺地大笑时,她的心情也莫名大好。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她笑着回道:“今早动了给相公送汤的念头,来得突然,谁也没告诉。哥,你穿这么单薄,不冷么?” 乐若安一拍胸脯,一张嘴,一串白雾从口中冒出来:“不冷!哥哥整日坐在泥房里,泥房里热着呢,这不,临出门时长了个心眼子,带件外衣,结果根本穿不上!” “泥房里是暖和,可这天毕竟是凉了,哥哥莫要仗着年轻不在意……” “咳。”身后手捧汤罐的杨又璋听这兄妹二人居然话起家常来,心急难耐地咳嗽一声。 晴天会意,话锋一转,问乐若安:“对了,一大早的,这么多工人去账房做什么?” “晴天不知吗?”乐若安先是讶异,然后眼神中充满崇敬和向往:“二少爷是个真正的大善人呀!发了偌大的善心不说,还守口如瓶,这等情怀,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比不上!妹妹有福气,嫁了个人中龙一样的夫婿,如今连带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沾光……” 听着乐若安越扯越远,不仅杨又璋再次咳嗽起来,晴天也急了,她打断乐若安,道:“哥,相公他究竟做了什么?” “发银子啊!二少爷说天冷,要给瓷窑的工人,无论老幼,无论新故,一律发五两银子,作为寒冬补贴!” 第054章 以毒攻毒 寒冬补贴?晴天搞不懂尹子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明明是尹子槐失控了,他跑来瓷窑发什么补贴? “咳,咳,咳……”杨又璋第三次咳嗽起来,他一心只想赶快见到尹子槐,查清尹子槐的“故障”,才不关心什么寒冬补贴呢。 “哎!”再三的咳嗽引起乐若安的注意,他大手一拍,厚实的手掌落在杨又璋瘦削的肩膀上,拍得杨又璋呲牙咧嘴:“我说,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中了风寒?你端着送给二少爷的汤,还一个劲儿地咳嗽,让二少爷待会怎么喝?来,汤给我,你把这件衣裳披上!”说着,一手把外衣塞给杨又璋,一手抢过汤罐。 杨又璋尴尬地拿着乐若安的外衣,披不是,不披也不是。 晴天也是哭笑不得,这个一向粗糙的大哥对尹子陌倒是细心得很啊!他拿就拿吧,反正她来,送汤也不是目的。 三人穿过人群,进入账房,看到尹子槐和尹子陌兄弟俩一左一右,坐在柜台两旁。 尹子槐一手执笔记账,一手清点银两。点出五两银子后,交给立在身旁的相贤,由相贤交给依次前来的工人。工人从左边进入,领到银子后,走到柜台右边,在尹子陌面前的名册上找到自个儿的名字,按下一个五指手印,算是完事。工人虽多,将账房挤得密不通风,但是有条不紊。 晴天看着这兄弟二人,只觉失控的不是尹子槐,而是尹子陌才对。这会儿尹子槐忙得抬不起头来,尹子陌却只管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的名册,不知神游到何方。 “二少爷!妹妹特意炖了一罐好汤来看你!” 三人没站定,乐若安先嚷嚷开。洪亮的嗓门,引来账房中领银子的工人齐刷刷地向晴天看去。 晴天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朵根子,她想喝止住乐若安,又怕忸怩的情态惹来更多的笑话,只得强作镇定,目不斜视地走到尹子陌面前,轻声唤道:“相公。” 尹子陌懒懒地抬眼,看她一眼,然后又耷拉下眼皮,盯着面前的名册。 这个男人!都已经听见乐若安说的,她是来给他送汤,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真是大男人的可以!晴天心中暗骂。 “子陌,笔墨不多,你去后房拿来些,名册交给相贤,乐若安,你来,顶替三当家。”正当晴天想着怎么开口把尹子陌单独叫到一边,尹子槐替她解了围。 晴天心念一动,双眼不由瞟向尹子槐,他仍旧低着头,认真记录,细心清点。晴天在心中叹道,他若不是一个失控的npc,该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男子啊!又温和又细心又体贴又——哦,对了,他失控了!这才是今天的主题! 晴天回过神来,脸上堆起笑意,看向尹子陌,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微扬起下巴,玩味十足地看着她。 看什么?哼!晴天在心里瞪他一眼,轻声细语地又唤了一声:“相公。” 尹子陌挑了挑眉角,把名册交给相贤,然后站起身,走向后房,晴天和杨又璋紧跟其后。 确认四下无人后,晴天站在尹子陌和杨又璋中间,相互介绍:“喂,这是杨工,路创的gm。杨工,这是……” “我知道。”杨又璋接话。他当然知道面前站着的尹子陌是谁。遥想初次与这位少爷见面的情景,呃,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不寒而栗!对,不寒而栗! “哦,对,杨工当然知道谁是玩家。”晴天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多此一举了:“那好,话不多说,杨工,下一步怎么办?” “我刚才接入目标npc的系统中心,发现他的数据流和原始数据不一样,但是具体的故障,还要拆卸下查看才知道。” “拆卸?”晴天大吃一惊。要把尹子槐“拆”了?她脑海里浮现出两个血流成河的词语——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哼。”尹子陌突然意味不明地哼一声。 听到尹子陌这声“哼”,杨又璋似是打了个哆嗦,他的双眼掠过尹子陌的脸,然后又快速收回。他咽了咽口水,道:“对,拆卸。事不宜迟,两位玩家看能不能把目标npc单独请出来,账房npc太多,数据流量大,我怕一下控制住,引起系统不畅。” 晴天虽然不太懂杨又璋说的数据流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明白,杨又璋的意思是说,需要她和尹子陌的帮忙把尹子槐单独控制起来。可是尹子槐这会儿正在账房忙碌,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她正思索之际,突觉眼前一黑,一只大布口袋从天而降,把她套了个正着! “啊!”晴天又惊又怕,双手双脚不停挣扎,惊叫连连。 伴随她的尖叫声,“咣”地一声,后门被撞开,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妹妹!”“二少夫人!”“晴天!” “妹妹”当然是乐若安叫的,“二少夫人”应该是相贤,那“晴天”是谁叫的? 晴天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见“唔”地一声和“扑通”倒地声,然后是尹子陌冰冷冷的声音:“就说大少爷受寒晕倒,今日领不到补贴的,明日再来!” ****** “臭尹子陌,死尹子陌,烂尹子陌!”晴天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自己凌乱的发髻,一边胡乱诅咒。幸亏那只口袋是干净的,要是曾经装过木炭或者面粉什么的,她还能不能见人了? 就算当她被乐若安从口袋里“救”出来时,明白了尹子陌为什么要这么做——引尹子槐过来,然后打晕他,好让杨又璋有机会修复——可是引尹子槐过来的方法有千万种,他偏偏选了这一种,让她要多丢脸就有多丢脸的办法! 自己这一阵子,一心想着对他“言传身教”,在他面前总是轻言细语、不急不恼地,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软弱,就没有自尊心,就能“任人欺凌”啊! 晴天将花蝶金簪插入发间,对着铜镜中的人儿训斥开来:“你呀,就是一心说好话,做好事,才让人现在欺负到头上来!对好人说好话,人家说你通情理,明事理,对着一个大恶人说好话,你就是只大糊涂虫!自作自受的大笨蛋!自己作死的大蠢蛋!还言传身教不了?还春风化雨不了?还潜移默化不了?要是言传身教有用,还要戒尺做什么?” 骂完后,晴天顿觉心中恶气出了一半,她攥紧拳头,瞪大眼睛,咬牙切齿:“‘言传身教’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我钱乐乐从今天开始,实施改变计划第五步——以、毒、攻、毒!” 他毒舌,她就要比他更毒舌!让他尝尝被人恶语相向的滋味有多难受,他就不会再对他人恶语相向! 第055章 初始密码 晴天打定主意,放下铜镜,扬起头,如一个女战士般昂首阔步,走出套房。 “啊呀。”刚推开大门,一头撞上一堵“肉墙”,刚刚插好的花蝶簪,又从发间脱落,掉在地上。 晴天抬头,是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尹子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改变计划,马上开始! 晴天揉揉脑门,一手掐腰,凶巴巴地:“好人不挡道,恶人如草垛。” 尹子陌明显一怔,原本就漆黑的双眸,更是一黯。 说实话,晴天“恶语”虽然出口,心里却咚咚地敲起锣鼓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凶他,他会有什么反应啊?会不会动手打自己?就算他不动手,让相膳来个什么家法伺候,例如掌嘴什么的,她也吃不消啊!而且,万一真把他惹毛了,下一个月圆之夜,他直接淘汰自己,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晴天越想越觉得心虚,哪里敢再看他,后退一步,垂头弯腰去捡地上的簪子。 谁知,手指刚碰到簪子,一直没有反应的那人动作更快,先一步将簪子捡起来。 这——?! 晴天硬着头皮,直起腰,刚要开口,尹子陌对她露出一个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笑容:“我帮你戴上。” ……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像一股电流,直入晴天的心头,晴天顿时觉得天地化为虚无。 她想起一句网络上流传很广的话——当你不明白为什么时,多照照镜子就明白了。她初时读到,只觉这话说得太偏激,好象人的相貌能够决定一切似的。可是这会儿,她不得不承认,好看的人,尤其是如尹子陌这般好看的男人,随意说出一句“好话”,简直能让苍海变桑田,能让干戈化玉帛。 晴天呆呆地,任由尹子陌靠近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啊!”一股刺痛从她的头皮钻入心里,把她心里的一切美好想像全部粉碎。 晴天捂住发髻,难以置信地看着若无其事的尹子陌,他、他、他居然用金簪扎她! “以为你中邪了,一试才知道,还是那个白痴!”尹子陌邪恶地笑道。 “你——”晴天气得脸都绿了:“你卑鄙!你卑劣!你无耻!你可恶!你恶劣!你狠毒!你冷酷!你小人!你——” 晴天都词穷了,还不解恨,搜肠刮肚地想找出更厉害的词来骂他。 尹子陌既不走,也不还口,静静等到晴天不再骂了,冷哼一声:“能骂人就是没事了!走吧。” “去哪里?”晴天喘了口气。 尹子陌面色一冷,不再看她:“你的心上人病了,你不去看看?” ****** “目标npc的压力疏导系统的排出管道受到堵塞,无效数据流形成结块,最终导致目标npc行为失控。” 尹子陌把晴天带到尹子槐在瓷窑的住处,杨又璋迎上来,介绍尹子槐的“病情”。 “?”晴天两眼放空,疏导?堵塞?无效数据流?都是什么意思? 杨又璋与晴天刚结识,不知她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只当她听明白了,于是接着道:“修复分两步,一是清理无效数据流,二是恢复疏导系统。第一步很容易,刚才已经做过了,第二步有些困难。恢复疏导系统需要用到目标npc的初始生成密码,这个密码被统一存放在游戏控制室。我已经向控制室发出申请,控制室即刻会反馈过来。但是,这中间有个时间差,控制室反馈只要五分钟,在古镇中却是一个月。所以——”说到这里,杨又璋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晕睡”的尹子槐,又看向尹子陌,露出求助的眼神。 尹子陌斜睨他一眼,一口回绝:“我没办法。” 杨又璋畏惧地收回眼神,悻悻地看向晴天。说实话,他刚意识到,这个路少爷,居然和2号玩家结成了同盟,是很意外的。因为他路少爷哪里需要和人结盟?他来玩这个游戏,优势太明显了。第一,路建起是这个游戏的设计者,npc的创造者,虽然早就耳闻路氏父子不和,但既然是父子俩,肯定有心意相同之处,不可能有人比他路少爷,更了解这个游戏。第二,别的玩家来参加这次公测,都是第一次进入古镇,而他路少爷不是,早在公测前一个星期,他就已经进入古镇,比其他玩家对这座古镇要熟悉得多。他想不通,路少爷为什么不淘汰眼前这个说笨不算笨、说聪明不算聪明的2号玩家。 晴天一脸惭愧,比他更悻悻地道:“杨工,别看我,说实话,你刚才说那一堆,我根本听不懂!” 杨又璋惊奇了:“听不懂?怎么可能?哪句听不懂?” “就那什么数据、结块的,都听不懂。” “我解释得够清楚了啊,npc本身就是一组组数据,只是你们在古镇中,看到它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在我们gm眼中,它们就是数据。结块更容易了,就是指…… “废话真多!”一旁的尹子陌失去耐心,忍不住插嘴进来,先是一指晴天,道:“她是技术盲!”然后又一指躺在床榻上“晕睡”的尹子槐:“他压力山大了!” “哦!” 晴天和杨又璋同时恍然大悟,同时发觉,不用再对彼此多说。 …… “杨工的意思是说,尹子槐这样‘晕睡’的状态得持续一个月?”晴天忧心忡忡。 “对。” 晴天明白尹子陌为什么要不留情面的说出“我没办法”了,因为她也没有办法!怎么向尹家人解释尹子槐长达一个月的“晕睡”? “没有其它获得初始密码的方法吗?” “有倒是有,只是——”杨又璋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这个杨又璋是牙膏吗,挤一点,他说一点。 “只是我没有把握。” “?” “路总虽然将npc的初始密码统一保管在控制室,但是以防万一,在每个npc的身上,留下了可以破解初始密码的线索。只是,通过线索解开初始密码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错了,目标npc就会爆炸。”杨又璋老实交代。 “爆炸?!”晴天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杨工宁愿等待一个月,也不愿动手解开密码,万一解错,后果好严重! “什么线索?”尹子陌冷声问道。 “四个图案,第一个是一个人,第二个是一颗红心,第三个是数字3,第四个是无穷大的符号(∞)。” 第056章 1203 晴天来了兴致,脑洞大开地道:“四个图案,代表这个初始密码是四位数了。一个人,一个人,一撇一捺是人,对,一个人,笔划有两划,代表数字2!一颗红心,对,一颗红心代表0,本来红心的形状也是个类圆形!第三个图案,就是数字3,那么第三个数字肯定也是3!第四个是——嗯,无穷大符号是什么样的?”她在学校当然学过无穷大了,不过毕业后又还给老师就是了。 杨又璋在手心画了一个无穷大。 “是了,第四个数字是8!无穷大站起来,就是8!初始密码是2038!” “真的?”杨又璋难以置信,路总设置的线索,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轻易解开了。 “……”晴天语塞,她不敢肯定。 “机会只有一次。” “……不对,人代表的也可能是5。”晴天想了想,自己纠正自己。 “为什么?” “五体投地嘛。” “为什么不能是0?人之初啊。”杨又璋提出自己的见解。 “0?人是0?那么后面的心,也是0?既然都是0,为什么不都用人或者心来代表?” 二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尹子陌黑着脸,不耐烦地对杨又璋道:“你去试试1203。” 辰少爷下令,杨又璋哪敢不从?于是,赶紧走到尹子槐面前。 “哎,慢着!”晴天阻止:“你这么肯定是1203,未免太刚愎自用。万一错了,尹大哥可是要爆炸的。” 尹大哥?!叫得好亲热!尹子陌瞪晴天一眼,轻描淡写:“炸就炸了。” “草菅人命!不负责任!”晴天回瞪他。刚才是谁说她“技术盲”的?她不仅要以毒攻毒,还要睚眦必报! “人命?呵呵!”尹子陌冷笑。 “……数据也有生命!npc也有感情!”晴天打算和他扛到底。 “你对npc有了感情?”尹子陌故意曲解她的话。 “你对npc没有感情?”晴天红了脸。 “咳。”见情势不对,杨又璋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密码——要不要试?” “要!” “不要!” 晴天咄咄逼人:“那你说,为什么是1203?一个人,就代表1了吗?为什么不用一只狗、一只猫来代表这个1?一颗心怎么能够代表2?有心就是2吗?那还有三心二意之说啊!还有,3,怎么能代表0?最后,那个倒着的8,明明已经站起来了为什么还要劈去一半,生生让人家成为3?你若能说服我和杨工,我们便信你,你若不能……” “爱信不信!”晴天话未说完,尹子陌一甩衣袖,大力推门而去。 晴天的嘴半张着,怔在原地。在她印象中,尹子陌虽然毒舌了一点,冷漠了一点,但是个修养极好的,无论她废话也好,还是骂他也好,他从未打断过她,从来都是静静地听她说完,可是今天——他是怎么了?不就是个密码吗?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杨又璋不敢叫住尹子陌,也不敢追出去,心想,路少爷一定是生他的气了,气他不相信1203这个密码,于是,他不敢再耽误,打开系统,输入“1203”。炸就炸吧,炸了一个npc,总比得罪总裁公子强得多啊! 嘀,嘀,嘀—— 系统发出一声声的测试声,晴天和杨又璋屏气宁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榻上“熟睡”的尹子槐。 嘀,嘀,嘀—— “唔——”尹子槐沉哼一声,眼睛似乎刚要睁开一道缝儿,又一动不动了。 “这——”尹子槐明明动了,怎么又不动了?晴天不解,密码究竟对了,还是错了? “密码是对的,目标npc的故障已被清除。十分钟后,它会自动解除‘控制’,除了不记得虐待尹耀祖之事,其它和以前无异。我要离开,回去向公司汇报此事。”杨又璋一边向晴天解释,一边向外走去。 晴天松口气,跟着杨又璋向外走去:“那它以后还会家暴吗?” “不会。”杨又璋十分肯定地答道。 晴天放心了:“您还在吃饭庄吗?” “不一定。”gm的任职要听从公司的统一安排。 “那万一以后还有npc失控,怎么找您?” “到时再说。” …… “杨工,你和尹子陌是不是同事?我是指游戏外?” 杨又璋站住,疑惑地看向晴天。他和他,是同事?别开玩笑了! 晴天进一步说道:“我看不仅是同事,他还是你的上司,对不对?您看,他不在场时,您回答我的问题,从来不超过四个字,或者从不正面回答我。他在场时,您就好象变了个人,知无不言,言无不详,感觉上就象在对上级汇报工作一样。还有,他似乎比一般玩家都要了解这个游戏,他总是很有把握的样子,gm的存在,就是他告诉我的,否则,我压根儿不会知道古镇中还有第三种‘人’存在,也就是你们这些gm。” 杨又璋似乎有些明白,路少爷为什么要和眼前这个不太笨也不太聪明的2号玩家结盟了,不是因为她的笨,也不是因为她的聪明,而是因为,她笨的地方,是路少爷聪明的地方,她聪明的地方,正是路少爷笨的地方。2号玩家的世界里,似乎缺少一种叫做逻辑的东西,而这种东西,路少爷有的是。所以,在谈到技术、概念和抽象的这类东西,2号玩家是笨的,路少爷是聪明的。可是,2号玩家的世界里充满一种路少爷没有的东西,那便是感觉。2号玩家可以感觉到许多微妙的东西,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而路少爷,却感觉不到。 杨又璋难得的笑了笑,不置可否:“2号玩家,你很聪明,我还是那句话,专心玩游戏,待游戏结束,一切都会有答案。” 晴天扁嘴:“还是不肯告诉我答案吗?‘我是赢家’的资料上说过,不允许路创的员工参加这次公测的,我可先说好,要是被我证实,他就是路创的工程师,我就要举报他……” 晴天还要“威胁”杨又璋,房间里传来尹子槐的咳嗽声。 杨又璋对她使了个眼色,指指屋里。 晴天闭上嘴巴,转头向屋里看去,再回头时,杨又璋已经不见了。 番外二 最老的GM 十年前,杨又璋45岁,在路创任工程师助理。十年后,他55岁,还在路创任工程师助理。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像他这种岁数的,在工程师助理这个位置上的,少之又少,何况,他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坐了十年。 和他同期进路创的,有的改走管理层,混个一官半职的当当,有的升至首席工程师,成为网游技术领域的中流砥柱,有的或者已经另谋它就,开拓另外的天地,而他,从实习生做到工程师助理后,就没有以后了。 其实,论技术,他有一点点。论想法,他有一点点。论理论,他有一点点。论操作,他有一点点。可是,论到心思,他就少了一点点。 他不迟到,但是经常早退。他不旷工,但是从来不加班。交给他的活儿,他都做,但是从未做到令上司说ok。 也不怪他,人各有志。他也羡慕那些志存高远的同事。 “不把这个程序编好,不下班!” “不把这个环节设计好,不下班!” “不把这个npc做好,不下班!” 而他是—— “又璋,都几点了?还不回家?人家快饿死了!” 他有一个漂亮的媳妇,是真的漂亮,比起银幕上的明星,也毫不逊色。他年轻时,对她一见钟情,展开猛烈追求,终于抱得美人归。然后,苦难日子就开始了。 漂亮媳妇是个美食达人,也就是吃货,可是从不进厨房。于是,他变身为二十四小时的贴身大厨,随时听候媳妇的肚子叫唤。 漂亮媳妇是个运动达人,可是从来不洗衣服。于是,他就连轴转,先陪媳妇跑步,再陪媳妇瑜伽,最后把媳妇换下来的脏衣服一股脑地拿去洗。 漂亮媳妇是个旅游达人,可是从来不记路。于是,他就精心安排,一个礼拜周边游一次,一个月短途游一次,节假日拼年假再拼出一个远途游。 同事说他,太宠媳妇。他振振有词,人家没嫁给你前,是个千金小姐,怎么,嫁给你后,反倒要为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了?这个道理,说不通嘛。 同事劝他,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他还是振振有词,事业当然重要,可是媳妇就不重要了吗?媳妇需要他,他就要在第一时间出现。 于是,多年来,他把青春、时间、心思和精力,都献给了家里的媳妇,如今的老伴儿,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工作不上不下。年轻时,有能力拼一拼时,他没有拼,待到不再年轻,也就那么回事了。 路创研发全息网游,不是稀奇事。路创作为国内最大的网游研发运营公司,全息网游是网游发展的趋势,应该说,路创不研发全息网游,才是稀奇事。可是,路建起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将一款全息网游开发出来,并且达到公测的地步,就绝对是国内、乃至国际网游界的盛事! 这样的盛事,杨又璋骄傲之余,也想参与进去。毕竟,这是在网游界足以留名的事情。可是,就像前面说的,论资历,他是长辈,论年纪,他是长者,可是论到工作成绩,他就呵呵了。 还好,他的人缘好,是个谁都不得罪的老哈哈。在路创的首席工程师张阳的推荐下,他顺利进入路创的全息研发组,进行后期的命名工作。 那一天,是这款全息网游的最后一次内测,路建起指定他和张阳一起进入古镇,进行最后的调试。 路总一路上,心情都是好的,他和张阳,也从开始的紧张,过渡到后来的轻松,直到这位路家少爷出现。 当这位长身玉面的翩翩公子出现在他眼前,他先是一惊,他想不到路创会有这等样貌的工程师。后来张阳小声告知,他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路辰,路总的儿子。 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在心中叹道。 只是一语尚未叹完,这位“公子”就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伤人于无形。 “吃饭庄?喝茶楼?这些名字是谁起的?”公子问道。 “我,咳、咳,我负责这座古镇的命名工作。” “你叫什么?” “杨又璋。” “你怎么不叫杨男人?” …… 杨又璋无地自容。他也被同事多次吐槽,说是起的名字low到爆,可是他自是我行我素。一来嘛,他的水平在那,命一次名,命两次名,他还应付得来,可是古镇中大大小小几十家饭庄、茶楼,一万个npc,都要他逐个命名,他就没那个才华和能力了。个个都讲究优美、意境和押韵,他肚子里才没有那么多词语呢。二来嘛,他几十年来,得过且过惯了,命个名字而已,顺口就行,不重名就行,哪里用费什么心思? 可是,这会儿,被这个路少爷当面一问,他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眼看气氛尴尬,和路辰有过几面之缘的张阳打着圆场:“辰少爷,古镇大着呢,别光站着,四处看看。” “好啊。”路少爷表情轻松,挑衅似地看了路总一眼:“看看路总搭了十年的戏台子是什么样儿的。” 戏台子?杨又璋的眼珠子快瞪出来。路总可是路少爷的亲爹啊,路总为了开发这款网游,据说十年来,不曾在零点以前离开过公司,路少爷居然将他亲爹十年来的呕心沥血称为“戏台子”?这样算来,“杨男人”三个字对他来说,也能咽得下去了。 果然,一向面色沉重的路总,这时面色更加沉重:“你要是想和我抬杠,我和你回家抬去,不用在这里给人难堪。你要是想参观古镇,就马上闭上嘴。” 路少爷倒算个有修养的,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于是,张阳走在最前面带路,路总和路少爷相隔半米并排走在中间,而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地跟在最后面。 走了不远,路少爷又发表自己的意见了:“会有玩家来这里过家家吗?” 过家家?杨又璋咽了咽口水,大胆插嘴道:“辰少爷,这不是过家家,这款网游是一款角色扮演类网游。” 路少爷点点头,平静地说:“过家家也是角色扮演。” “……这款网游的主旨,如路总所说,是希望玩家能够在古镇中,找到生活的真谛,弥补生活的遗憾,体会生活的乐趣,这种格局和情怀,比过家家,呃,大得多。” 路少爷再次点头:“所以,来这里过家家要收费。” “……”杨又璋知道他遇到诡辩的高手了。 “过家家?说得容易!你来参加这次公测,你能赢吗?”路总站住,向路少爷下战书。 路少爷微眯了眼:“你和丁一教授串通,不就是为了让我来吗?好,我来,如果我赢了,奖品是什么?” 丁一教授?杨又璋暗自思忖,丁一教授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中华古建筑研究专家,据说和路总是大学同学,这次这个古镇的场景,就是路总特意请丁一教授来设计的。听路少爷的意思,是路总和丁一教授串通,逼他来玩游戏。奇怪,两个半百老人,会逼一个年轻人来玩网游?杨又璋想不通。 “奖品就是你这次回国寻找的东西。”路总果然早有准备。 路少爷闻之,一直僵冷的脸,闪过一丝惊喜:“说话算数?” “当然!” “成交!” …… “这次比赛叫什么名字?”路少爷想到什么,问路总。 路总看向身后的杨又璋。 杨又璋心里一咯噔,心虚地道:“这次公测的宣传文案还在拟定中,因此,比赛名称也在商讨中,备选的目前有古镇风云、虚拟人生、平行世界、生活智慧、大家来淘汰、开心玩玩乐——呃,等等。” “全都俗得没底线,怂得没下线。”路少爷给出评价。 “那你说,叫什么?”路总明显对那几个名字也不太满意。 “我是赢家。反正,我也是最后的赢家。” 第057章 意外告白 尹子槐一手拖着头,一手撑着床榻,要坐起来。 晴天忙去搀扶,帮助他半坐在床头。 “大哥,觉得还好?”晴天仔细观察尹子槐的脸色。 尹子槐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怎么在这里?方才在账房,听见你的尖叫,冲进后房后,只觉后颈一股刺痛,醒来,就在这里了。” 晴天想起他那时那声脱口而出的“晴天”,不由红了脸。为了掩饰内心的羞怯,她转过身,给尹子槐倒一杯热茶。 “大哥估是受了风寒,才会在后房晕倒。大夫来瞧过,说是无事,歇息歇息就好,大哥不必担心。”她把热茶递给尹子槐,按照尹子陌交代的回答。 “是么。”尹子槐揉了揉后颈,优雅地喝着茶水。他对后来发生的事,全不知道,但他仍然记得,当他在账房,听到晴天尖叫时,不顾一切的心情。 二人各怀心事,相对静默了会儿,晴天瞄一眼窗外的天色,已是正午,于是说道:“大哥,你多歇息,没什么事,我去后厨看看午饭备好了没。” “我有事,你别走。”尹子槐放下茶碗,一双温柔的眼睛,平静地看向晴天。 晴天不敢与他对视,对他要说什么,似有预感。她既已嫁入尹家,是尹家的二少夫人,身为尹家长子的尹子槐就应当称呼她一声“弟妹”或者“妹妹”。可他那时,却唤了她一声“晴天”,明显于礼教不合。所有在场的人,包括她自己,都会想到这样一种解释——他,一时情急了。 “晴天。”尹子槐再次唤了她的名字。 晴天的心,怦怦跳个不停。眼前这个状况,她该如何处理?按说,她应该生气,因为在游戏里,她是尹子陌的妻子,是尹子槐的弟妹,尹子槐这样唤她,有逾矩的嫌疑。可是,杨工刚“修复”了他,她刚明白过来,他只是一串数据,所以,她该怎样和一串数据生气? “晴天。”伴随着尹子槐的第三次呼唤,他已经从床榻上走到晴天面前。 “嗯,今个儿是个难得的晴天,大哥要是不想歇息,出去走走也好。”晴天眨巴两下眼睛,决定装糊涂。 尹子槐明显一怔,旋即涩然一笑:“晴天是个心善的女子,不愿伤了大哥。” 自己的这种态度,在尹子槐看来,是拒绝他了?晴天也是一怔。 尹子陌唇角挂着一个苦涩的弧度,缓缓道来:“四年前,我与牡丹相识,也是在一个黄昏。” 牡丹?尹家已故大少夫人的闺名?怪不得尹子槐将自己的居所命名为“闻香阁”,原来是闻“牡丹”香啊。 “牡丹是个好女子,嫁入尹家后,对我细心伺候,对爹爹娘亲尽心尽孝,得到尹家上下的盛赞。可惜的是,她是个苦命的女子,生下耀祖,不足两年,就病逝了。她的去世,对我的打击是非常大的。我很痛苦,真的很痛苦。”说到这里,尹子槐的眼圈儿红了。 哎,压力山大,源自于此吧,晴天心中叹道。 “耀祖年纪小,我不敢告诉他实话,只好对他说,牡丹远行了,他便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娘亲何时回来?娘亲身子不好,陪着我落了几次泪,我怕伤着她的身子,只好往后不再在娘亲面前提及牡丹。爹爹是个一心瓷窑的,他总告诉我,只要专心造瓷,心无旁骛,人也不会再痛苦。于是,我跟着爹爹,吃住在瓷窑,日日与青瓷为伍。可是,我仍然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尤其在见到你以后。” 晴天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坦白说,她心中此刻是五味杂陈的。首先,不管尹子槐是数据也好,还是什么也好,他现在站在晴天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成年男子,而且,还是一个颇有魅力的成熟男子。被这样的男子表白,晴天除了羞怯,还是羞怯。其次,就像在面对尹程氏时,这会儿的晴天在面对尹子槐时,也是惭愧加心虚的。她是一个玩家,她只是来玩游戏的,可是对方,却对她投入了真感情,这令她不知所措。最后,抛开感情的因素不说,听一个npc讲述往事,也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因为大半年前,也就是这个游戏开始以前,npc脑海中的记忆是系统赋予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尹子槐说的并不是真实的“往事”,而是存在于他脑海中的“记忆数据”,只有游戏开始后的记忆,才能算是真正的记忆。 尹子槐还在继续:“初见你时,在乐家的黄昏,并无多少触动,不过是个小姑娘。再见你时,在尹家的手抄廊,你呆呆地看着我,让我感叹,倒是个傻姑娘。第三次见你,你已是子陌的娘子,着一身粉红曲裾,说是人比花娇,也不过如此。我回尹家的次数少,但是一回去,总听闻香阁的下人闲话,说是二少爷、二少夫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每每听一次,不知为何,我的心就被刺痛一次。我想起了牡丹,想起了我的牡丹。如果我的牡丹还在,我与她,也是一对神仙眷侣不是?” 晴天听不下去了,她好想哭,她能够感觉得到,尹子槐真的像一个“人”那样,思念他的亡妻。 “大哥,别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是思念大嫂过度,才会一时意乱……” “让我说。”尹子槐打断晴天:“说出来,我觉得心里好受许多。” 呃——杨工说尹子槐的疏导系统修好了,是不是说,他有了疏导压力的功能,也就是说他懂得倾诉了?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思念牡丹过度。可是后来才知,并不是。一月前,你与子陌来瓷窑,我父子三人冲突后,子陌离去。说实话,我对子陌的性子是熟知的,他素来是个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人,可是,爹爹的责骂,也令我不由羞愧。说到底,我始终是子陌的大哥。于是,你们走后,我也追了出去,没想到,却看到令自己终生难忘的景象。正午的日头,毒辣地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你不离不弃地站在子陌身后,不声不响地给他支持。晴天,我能说我妒忌吗?我若说我那时很妒忌子陌,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子陌他除了空有一副皮囊,他还有什么?他凭什么拥有你对他的如此深情?而我也是那时才发现,你和牡丹是不同的。牡丹遇到这种事,大概只会哭着求我回去,而你,只会耐心守候着。” 误会了,误会了,晴天在心中呐喊,完全误会了!她哪里是在支持尹子陌?她、她、她只是当时碍于相贤在场,只得跟上去,跟上去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才会一声不吭地站在尹子陌背后。没想到,这个举动看在尹子槐眼里,居然成了“守候”? “晴天。”尹子槐拉起晴天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目光坚定:“我原不想告诉你这些,可是,今天我在账房听见你的尖叫,我真的是慌了,生怕你生出什么意外。我不想再隐瞒,也不想再逃避,既然你能走进我的心里,我为何不敢说出来?晴天,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是不是?你看我的眼神,和看旁人的,是不一样的,我能瞧得出来——” 眼看尹子槐越说越离谱,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晴天急忙把手从尹子槐的手心中抽出来,厉声喝斥:“大哥,请你放尊重一些,我是子陌的娘子,是尹家的二少夫人,你这样成何体统?”为何“修好了”的尹子槐,性格也变了吖?他的疏导系统堵塞时,他的压力无处可排,变成抑郁,化成暴力,发泄在尹耀祖的身上。他的疏导系统修好了,又变得霸道,任性,咄咄逼人。难道在抑郁和任性之间,没有中间值? 尹子槐哪里肯放她,大力一拉,紧紧把她搂在怀中,低下头就寻找她的唇。 晴天吓得花容失色,吓,她的初吻啊,她可不愿玩个游戏把初吻也丢了啊!她不敢尖叫,怕惹来瓷窑的工人,丢了尹家的脸面,只有拼命挣扎。 二人拉扯间,房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目瞪口呆的相贤。 晴天趁机从尹子槐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垂头躲到角落里。 尹子槐面露不悦,面色阴冷:“三当家把瓷窑当成自个儿家了是不是?到哪里也不敲门!” “我敲了的。”相贤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大少爷和二少夫人没有听见。” “你来何事?”尹子槐不耐烦了。 “青瓷窑发生爆炸,尹老爷被炸伤。”说到这里,相贤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晴天,又道:“二少爷也在场。” 第058章 私心妄念 晴天完全听不进去相贤后来又说了什么,提起裙角,大步向青瓷窑奔去。 虽然是正午,但是初冬的寒风不留一丝情面,凛冽地一道道划过晴天的脸庞。 青瓷窑果然是一片爆炸过的情景,原本是半只蛋壳趴在地面上的形状,如今被炸得只剩下鸡蛋屁股。满地碎石、碎渣,狼藉的范围预示着爆炸的威力着实不小。幸存的一半瓷窑内里熏黑一片,满是青瓷碎片。 只是,人呢? 晴天愕然转眸,除了几个工人模样的大汉埋头清扫,别无他人。 “二少夫人。”正在清理瓷窑碎片的把桩师傅之一李生认出晴天,走上前来唤道。 “李师傅。”晴天匆匆回礼,问道:“尹老爷呢?” “二少夫人不知吗?尹老爷伤势过重,昏迷不醒,已被送至牌楼,等候济安堂的坐馆快马来接呢。” 伤势过重?晴天心下一沉,一个伤势过重,另一个呢? 不待晴天再问,气喘吁吁的相贤赶来:“二少夫人,尹老爷他们如今都在牌楼,快随相贤而去。” 晴天这才想起,他刚才的确在自己身后喊着什么,只是自己那时一听说尹子陌也在爆炸现场,头脑一蒙,什么都听不进去就是了。 晴天尴尬地点头,跟在相贤身后,走向牌楼。 一路上,“相公伤势如何”这六个字,如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大肉丸子一般,在晴天的舌尖和喉头来回滚动。她很想知道尹子陌有没有受伤,可是对方是相贤,她问不出口。相贤看见了她和尹子槐拉拉扯扯,虽然她心里清楚,事实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任谁看了那一幕,都会误会她和尹子槐有私。她也知道,相贤定是误会她了,以相贤和尹子陌的交情,再加上自己又是“有夫之妇”的身份,相贤没有骂她一句“贱妇”,这会儿只是垂头不说话,已是给自己足够的面子了。 幸亏,从瓷窑到牌楼的路程并不算太远,远远看见牌楼的檐角时,晴天重重松了口气。 牌楼后的一间阁房,被收拾成安置尹剑起的临时病房。 在门外围观等候的各式瓷窑工人,脸上皆是忧心忡忡的表情,有的两三个在一起交头接耳,有的独自一人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有的蹲在一边,双手抱腿,不知在想什么。不过,只要阁房一有人进出,这群人马上停下动作,蜂拥而上,询问尹剑起有没有醒来。 晴天想起乐若安曾告诉她的,尹剑起和瓷窑工人一起吃住,一起劳作。这样日日相处出来的感情,已经分不出阶级,工人此刻对尹剑起的关怀,全是发自内心的。 尹剑起是一个成功的守业者,却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她在心中叹道。 穿过人群,相贤推开阁房的大门,她看见全身脏兮兮的尹子陌。 有一种人,即使身在囹圄之中,也能散发出万丈光芒。尹子陌或许就是这样的人。他现在很脏,身上、脸上、手上,全是灰尘,可是晴天只看他一眼,就在心里笑了,因为他安然无事。 床榻上躺着双目紧闭的尹剑起,身旁有几个大夫模样的在为尹剑起清理身上的伤口,小心取出嵌入他皮肉里的瓷器碎片。 血肉模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晴天不忍再看。 “公公何时能醒?”晴天走到尹子陌身边,轻声问道。 尹子陌像没有听见似的,双目直直落在床榻上的尹剑起,一言不发。 “不知。”尹子槐接过话头,道:“爆炸时产生的碎瓷片伤及爹爹的头部,估计得清除后,才能醒来。” 晴天又问:“济安堂的坐馆何时能赶到?” “已派人快马去请,一来一回,估也得半个时辰。” “瓷窑为何会发生爆炸?事故原因可知?” 不问倒好,一问,尹子槐变了脸色。原本温柔的美目,变得充满愤怒的血丝。 “你可问他!爆炸时,只有他与爹爹在场。为何爹爹伤重,危在旦夕,他却安然无恙!” 晴天当然知道尹子槐口中的“他”是谁。说实话,她也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他丢下一个密码后就出去了,然后,就是“父子”二人双双遇险。她想不通,正修复尹子槐的时候,他出去找尹剑起做什么。 “若是我伤重,爹爹安然无恙,就遂了你的意了。”尹子陌说这话时,并不看向尹子槐,仍然盯着床榻上的尹剑起。 “我不愿与你斗嘴,爹爹昏迷不醒,你不懂事,我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尹子槐说这话时,却是看向晴天的。 晴天顿时后悔极了,暗骂自己,多嘴问什么事故原因?!她不敢回望尹子槐,她知道,若这个时候给尹子槐一个眼神,尹子槐一定会误会。于是,她又往尹子陌身边近了近,垂头改口道:“如今救治公公要紧,待公公醒来,一切可知。” 不料,尹子陌却丝毫不领她的情。他抬了抬眼皮,口气中带着不屑:“想知道原因的是你,如今改口的也是你,你倒是个翻云覆雨的。” &*(^%$#@$%^^ 晴天在心里吐出一串脏字。她改口不也是为了他兄弟二人打个圆场吗?她招他惹他了,他要这样待她?先是莫名甩门而去,后又莫名出言讥讽,她是欠他的还是怎么了?枉她刚才还为他的安危,一颗心慌得七上八下,看来,全是她没事找抽!“以毒攻毒”哪里去了?速速上来! “你有气,不必撒在晴天身上,大可向我发来,反正我兄弟二人不和,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不待晴天发作,尹子槐快她一步。 “晴天?”尹子陌冷哼一声:“你倒来英雄救——‘丑’了。” “不许你侮辱她。”尹子槐厉声喝斥。 “许不许不是你说了算,不要以为如今爹爹昏迷,你就成了尹家的大当家!” “长兄为父!就算爹爹清醒,也会如我一般训斥你。” “长兄为父,可惜长兄不是父!你大可放心,爹爹清醒后,绝对不会如你一般——生妄念、存私心。” “你说谁生妄念、存私心?!” “说谁谁知道!” “我不知道!” …… 晴天只觉头快炸了,这两个人的“爹爹”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啊,他们还有心情吵架!?尹子陌也算了,他本身就是个玩家,这种状况,姑且算他入戏不深吧,可是尹子槐呢?他可是彻头彻尾的尹剑起的“儿子”啊!怎么也这般不懂事! “别——” “大少爷,二少爷,济安堂的坐馆陈济来了!”一直不作声的相贤突然高声道。 第059章 以他人之毒 嘘——终于安静了! 陈济仔细为尹剑起检查后,把闲杂人请出了阁房,只留下尹家兄弟和晴天三人。 “尹老爷性命无虞,受的伤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是皮肉伤,也就是瓷窑爆炸时,产生的碎片、碎石,撞击尹老爷的身体,留下的伤口,这一部分,方才已经被清理过,待回到尹家,老夫再仔细包扎,每日换药,多则两月,少则一月,定可痊愈。” “陈坐馆的意思是说,公公的身子不出两月,就可康复?”晴天喜道。 陈济面露难色:“皮肉伤是如此,可是这里的伤,老夫便不敢妄言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部。 “陈坐馆不妨直言。”尹子槐道。 “尹老爷除了皮肉伤外,在爆炸中,头部还受到了冲击,如今昏迷不醒,正是因为内里积有血块所致。血块一日不出,尹老爷怕是一日不会醒来。” 晴天心下大惊,植物人?! “据医书上记载,内里堆积血块,大抵有两个法子可清,一是老夫能够做到的,即是煎药,施灸,烧艾,可是这个法子,耗时久,见效慢,由外及里,治标不治本,有可能数月,也可能数年。另外一个法子,倒是由里及外,能够治本,可是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什么法子?”晴天快急死了。为何大夫都是“牙膏”?无论是真大夫,如陈济,还是“假”大夫,如杨工,说话都是一个腔调。 “内力。若是能寻着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日日将温热内力输入尹老爷体内,不出一月,定可将老爷头内血块冲开。” “内力?”晴天脱口而出,不由看向尹子陌。古镇之中,内力最深厚的,当是沈春娘,可是她已经被淘汰出局,还要上哪里寻找内力深厚之人?! 尹子陌当然知道晴天在想什么。不过,他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所说,她和沈春娘的玩家纹身都是“凡”,所以,沈春娘被淘汰后,她也没有得到沈春娘的功夫。——难道,沈春娘的功夫,就这么没了? “对,内力。可惜济安堂内并无人懂功夫半分,所以,如今老夫能做的,只是立刻将尹老爷送回尹家,施以救治,至于老爷何时能醒来,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陈济说完,尹子槐唤来相贤和几个伙计,将尹剑起抬上马车,安置好,亲笔给尹程氏书信一封后,又对陈济交代几句要好生照料尹剑起之类的话,马车向正阳区缓缓驶去。 趁尹子槐外出料理之际,晴天把尹子陌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知道淘汰沈春娘的玩家是谁吗?” “不知道。”尹子陌大言不惭。 晴天目露惋惜:“要是知道是谁淘汰沈春娘就好了,尹老爷就有救了。” 尹子陌一怔:“要是知道是谁淘汰了沈春娘,下一步应该要做的,不就是淘汰淘汰沈春娘的那个玩家吗?” 晴天也是一怔,对哦,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淘汰玩家,而是为尹剑起救治? 尹子陌像看只怪物似的看了她半晌,冷不丁儿地出手,在她脑门上弹一记爆栗。 “又丑又笨,不知道他看上你哪里——” “住手!” 好巧不巧,这个场景,正好被归来的尹子槐看见。尹子槐一个箭步冲上前,把晴天拉到身后:“子陌,你越来越过份了!晴天是你的娘子,不是你的玩物,不可任你又打又骂!” 晴天哭笑不得,心说,大哥,你这是演的哪门子英雄救美啊!弹个脑瓜儿崩就变成“又打又骂”了,那她之前计划的“以毒攻毒”岂不成了泼妇骂街! ——哎!晴天眼前一亮,“以毒攻毒”未必非得是“以自己的毒,攻尹子陌的毒”,也可以是“以他人的毒,攻尹子陌的毒”!尹子槐这个现成的“毒物”放在眼前不用,岂不是太浪费了! 思及此,晴天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手揉着脑门,带着浓浓的鼻音,巴巴地推波助澜:“大、大哥,莫要责怪相公,相公只是因为公公重伤一事失了心性,才会出手。” 果然,晴天此言一出,尹子槐更加怜惜三分:“爹爹重伤一事,谁人听了都难抑沉痛,可是,这和打骂自家娘子是两回事!子陌,快向晴天道歉!” 晴天从尹子槐身后探出头去,冲尹子陌挤眉弄眼,哼,我收拾不了你,自有人收拾你! “子陌,快向晴天道歉!”尹子槐沉着脸,又说了一遍。 “偏、不!”尹子陌甩下两个字,扬长而去。 ****** 尹子槐的性情虽是古怪了些,思虑起事情,倒是周全。 尹剑起被炸伤一事,对尹家,对青瓷窑,都是重创。尹家,他书信一封,向尹程氏描述了事情原委,安抚她不要过度伤心,要相信陈济的医术,并说待瓷窑事情处理完,他和子陌就会一同回尹家。瓷窑,他多管齐下。一方面安排工人清理、修复青瓷窑,一方面安抚工人,允诺瓷窑秩序一切照旧,大伙儿安心各做各工。同时,他紧急召来青瓷窑的几位当家和把桩师傅到账房,商议后事。当然,他也大度地让相贤去把尹子陌请来。 相贤找寻瓷窑一遍,找不到尹子陌,找到了晴天,向她求助。晴天也不知道尹子陌去哪里了,只好让乐若安再去各处找找尹子陌,她和相贤一起来到了账房。 “瓷窑爆炸,家父重伤,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内不得苏醒,这估计是尹家青瓷窑自创立以来,遇到的最大困难。”尹子槐站在众人中间,面色凝重,语气沉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家父即是代表青瓷窑,青瓷窑即是代表尹家,如今,瓷窑残缺,家父昏迷,尹家的这个冬天,注定不好过。子槐生在瓷器之家,刚满及茾之年,便随家父来瓷窑做工,从碎石、洗料做起,家父事事教得认真,子槐也不敢生出丝毫怠慢之心,辜负家父对子槐的厚望,因此事事学得认真。十年来,子槐不敢说对瓷窑之事,事无巨细,但也可算是了若指掌。子槐早已视瓷窑为自个儿的全部,视瓷器为自己个儿的生命,所以,当尹家历经寒冬之时,子槐在此,恳请大伙儿,帮助尹家,帮助子槐,渡过眼前这个难关。” 言辞恳切的一番话,说得瓷窑众元老热泪潸潸。 晴天也有些动容,虽然她心里隐约觉得尹子槐说这样的话,有些莫名——只是觉得莫名,并说不出来理由——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作为尹家的长子,这个时候,尹子槐肯把瓷窑的重担一肩挑起,是极有魄力的。 “大少爷,说这话可是见外了!我周生自来到这座古镇,就跟随尹老爷学制瓷,可以说,没有尹老爷,就没有我周生的今日。如今,如大少爷所言,是尹家的寒冬,这个时候,别说我周生还有些手艺,可以为青瓷窑帮上一把手,就算哪一日我周生已是老得不能动弹,对青瓷窑的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把桩师傅之一周生首先站起来表态。事实正如他所说,他是瓷窑最年长的工人,也是资格最老的把桩师傅,跟随尹剑起数十年如一日,在瓷窑做工,早已把瓷窑当作自己的家。 “是啊!大少爷,说这话可是见外。尹老爷待我们如自家人一般,这个时候,我们哪一个人要是袖手旁观,可是良心被狗吃了!往后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的,大少爷只管吩咐一声。我兄弟几个,如何待尹老爷的,往后也会一样地听命大少爷!”瓷窑的二当家方乾也站起来表态支持尹子槐。方乾是位中年商人的打扮,他在青瓷窑主要负责青瓷的买卖。 两人一表态,在座几位纷纷附和。 第060章 看谁的面儿? 尹子槐微微颔首,道:“那子槐就代家父感谢各位的支持了。今日召各位前来,除了言明尹家目前的困境,还有两事,需要在座各位一起商议。第一件事,瓷窑爆炸,我已吩咐工人加紧修复,但是各位知道,修复瓷窑非速成之事,就算赶上天公作美,也要耗时半月。因此,短则半月,长则一月,青瓷窑可能处于无瓷可出的境地,这对尹家青瓷的生意、声誉都是不小的影响。不知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然后,他看向方乾,笑道:“家父一向埋首瓷器制造,对于瓷器买卖之事过问甚少,多年来,尹家青瓷生意一向由二当家负责打理,不知二当家有何高见?” 方乾抹了把嘴,一挽袖子,道:“既然大少爷问我方乾的意见,我就说了。我做瓷器生意多年,将瓷器买家分成两大类,一类是订制客人,一类是店铺客人。订制客人比较难伺候,但是数量也少。前些时,瓷窑接到城中李家的订单,说是家中老母大寿,欲烧制一套祝寿茶具。我把订单交给尹老爷后,尹老爷说是采用松鹤图样、一套六件。活儿不大,但是事儿不小,从尹老爷拍板到绘制图案再到最后的交付,一共用了一个月,李家非常满意。我在这里废话说这件事儿,就是想说明,瓷窑爆炸,的确是尹家青瓷窑的损失,但是论到这些订制客人,影响就不大,因为这些订制客人,既然肯花比平常多几倍的银子来咱青瓷窑专程订制,一,他们是看上咱青瓷窑的名号了,二,他们绝对有耐心等待,只要咱青瓷窑交付给他们的东西是好东西,让他们等上一月两月,他们都认为是值得的! 另一类是店铺客人,就是直接到青瓷铺子去买瓷器的客人。目前,瓷窑库存仍旧不少,而且冬季素来是瓷器买卖的淡季,所以,依方乾来看,大少爷不必担忧,瓷窑毁坏,大少爷该修修,该补补,修补完好后,加紧开工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二当家此言差矣。”尹子槐不同意方乾所言:“无论是订制客人也好,还是店铺客人也好,瓷窑是瓷器的基地,如果尹家的青瓷窑都不能开工了,哪里还会有客人来买尹家的青瓷?” “尹家青瓷窑可非同一般小瓷窑,那是百年老字号,如今只是一个意外,仅仅一个爆炸而已,根本不足以对尹家青瓷产生任何影响!”方乾始终认为尹子槐多虑了。 “所谓未雨绸缪!青瓷窑是尹家几代人的心血,如今传到子槐手中,子槐是定不敢有何差池的。” 如今传到子槐手中?晴天在心中嘀咕,怎么说得好象尹剑起——呃,已经嗝儿了似的。 方乾终于意识到尹子槐言外有音,于是道:“那大少爷有何高见?” “正如二当家所言,青瓷客人主要分为订制和店铺两类。针对订制客人,子槐认为,应当为他们建立统一的名册,依次向他们解释本次事故,并加以安抚。针对店铺客人,子槐则认为,应当统一库存,核清账薄,限量供应,确保青瓷买卖不会出断裂的情况。” 嗯,有道理!晴天频频点头。 不料,方乾一闻此言,变了脸色,一只大掌重重地拍在了身旁的案几上,案几上的茶杯跳起来,转了几个圈,才停下来,茶水早已溅了一地。 “大少爷,我方乾从商多年,今个儿当着各位的面,我不敢说我方乾是个游刃有余的主儿,但是,我敢说,就这古镇之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没有我方乾看不透的人,没有我方乾琢磨不透的事。哼,大少爷方才一言,说得冠冕堂皇,似乎事事为瓷窑打算,说到底,不过是想查我方乾的账,掘我方乾的生意!大少爷以为我方乾听不出来吗?你当我方乾在古镇混了多年,全是吃白饭的吗?” 尹子槐哪有说要查他的账,掘他的生意了?这个方乾发什么无名火啊!晴天在心里为尹子槐鸣不平。 尹子槐仍旧是温和地笑着:“二当家莫要恼。二当家是生意人,见过的人,处过的事,当是比子槐多的多,所以,子槐如果有哪里思虑得不周全,还请二当家莫要见怪。方才二当家定是误会了子槐,子槐只是觉得,特殊时期,就应当施以特别法子,否则,瓷窑有了任何损失,二当家赔不赔?” “别给我来这一套!”方乾一甩衣袖,怒气更甚:“究竟是特殊时期,还是你尹子槐借题发挥,你心里有数!” 尹子槐收起笑脸,正色道:“二当家,方才是谁说,这个时候,谁若是袖手旁观,就是良心被狗吃了?子槐只是用心帮瓷窑渡过难关,二当家如此推三阻四,良心哪里去了?” 方乾大骂:“好你个尹子槐!狐狸嘴脸露出来了!一介后生,居然敢对我方乾无礼,我——” 眼看二人斗争要升级,最长者周生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大少爷,二当家,今日天色不早,所议之事各位心中也都有了思量,不如听老夫一句,都暂且回去,待明日巳时,再来这里商议可好?” “不行!”一向温和的尹子槐,果断地拒绝:“周师傅,您知道,子槐一向对您敬重有加。可是,今日之事,事关瓷窑,无论您骂我不懂事也好,记恨我不留情面也好,总之,我尹子槐今日说了,特殊时期,当用特别法子!谁若敢在这里说一句,瓷窑日后有了损失,他一力承担,我尹子槐不会再说半句!谁若不敢承担,还要妄议瓷窑之事,别怪我尹子槐翻脸不认人!” 方乾毫不示弱,恨恨地道:“翻脸不认人?尹子槐,你是以为我方乾离了你尹家活不下去,还是你尹家不差我方乾这个人!你若看我方乾不顺眼,可以明着说,不用使这些阴招儿!你若赶我方乾走,我方乾不会丢下半句软话!”说完,愤然转身离去。 周生一把拉住方乾,好言劝道:“二当家,有话好说,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今日看在老夫这张老脸的份上,莫要一时义气用事。” 方乾把衣袖从周生手中抽出,气愤不已:“周师傅,方乾虽是个生意人,也懂得长幼有序的道理,你要我看你的面子,可是,我方乾的面子谁来看?” 周生见方乾嘴上说得硬,可是脚下到底是停住了,知道他只是一时咽不下那口气,并不是真的要离开瓷窑,于是又看向尹子槐:“大少爷,今日这事,各说各有理——” “慢着!”尹子槐不依不挠,打断周生的话:“周师傅这话子槐可听不懂!何谓各说各有理?有理便是有理,无理便是无理。各说各有理,道理究竟是在哪里?周师傅若要说各说各有理,子槐且问问,尹家想知道尹家青瓷窑究竟有多少生意往来,哪里没有道理了?” 面对尹子槐的咄咄逼人,周生一张满是褶皱的脸涨得通红,嘴唇翕动,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罢了,罢了。”方乾向周生双手作揖,摇头叹息:“当是我方乾不会做人,才被人算计如此。当是我方乾作孽太深,才累及周师傅一同受辱。看来,我方乾与青瓷窑缘份已尽,走了,走了倒清静。” 第061章 扮猪吃老虎 晴天一听,急了,虽然她与方乾没什么来往,也不知道他有多大能耐,今日不过是第一次相见。不过,既然他能坐到二当家的位置,而且把持青瓷生意多年,肯定不是寻常人。俗话说,家和万事兴。瓷窑爆炸,尹剑起昏迷,这会儿二当家再说什么与尹家“缘份已尽”的话,岂不是火上加油?可是,她不能冲出去阻止方乾,因为她到底是个“外人”,只好拼命向身旁的相贤使眼色,希望相贤以三当家的身份,出面说两句好话。哪知,这会儿的相贤如梦游一般,双眼不知盯在什么地方,更不知在想什么。 方乾犹如死士附身一般,昂首阔步走出账房,周生左看看,右看看,终是摇头晃脑,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不再言语。 一室寂静,一室尴尬。 “第二件事。”尹子槐的声音依然温和、沉稳,可是,再次响起时,竟有些刺耳:“再过一个月,就是本镇瓷器行会会长选举之日。本来,尹家对会长一职是势在必得的,家父也早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如今,意外频发,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寂静仍在继续,尴尬仍在继续,在座各人,面面相视,就是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众人目光皆聚向周生,周生无奈,只得站起身,道:“一切全听大少爷吩咐。” 一抹得意的微笑浮上尹子槐的嘴角,他翩然转身,举手投足间,满是踌躇:“选举分成三个环节,第一项是瓷器展示,由各家瓷窑展示各家瓷窑精品,这一项,青瓷窑不在话下,历年历届皆有不少精品存在库房,只需到时上光打理后,逐个展出就是。第二项,是瓷器之光,由各家瓷窑拿出最能代表本家瓷窑造瓷水平的当年瓷器作品。第三项,是各家瓷窑派出话事人,讲述竞选宣言。如今面临的难题是后二项。依子槐之见,瓷器之光,由一套以梁山好汉为人物绘样的茶具应战,各式各样的梁山好汉,配上尹家独特的青釉色,定能吸引乡绅眼球,起到以多胜少的作用。竞选宣言,子槐心中已有大概纲要,至于话事人的人选,不如就请周生代劳,各位看,是否妥当?” “不,不,不。”周生忙不迭地摇头摆手,老脸上的褶皱如同寒风中的树叶一样,飒飒摆动:“使不得,使不得,竞选会长一职,素来是各家瓷窑之争,外姓人不好参与。依老夫看,由大少爷代替尹老爷出战,才是最合适人选!” 尹子槐面露难色:“由子槐出战?这——恐怕不能服众啊!” “哪里,哪里。”周生双目一扫众人,带头拍手:“大少爷出任话事人一职,才是众望所归之事!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 “周师傅说得对!” “对,除了大少爷,别无他人!” 在座的都亲眼目睹尹子槐如何不动声色地把方乾赶走,又如何当众给了周生一个“耳光”,哪里有人敢站出来说半个“不”字?何况,连最有资格说“不”的周生,都不敢说“不”,他们谁吃饱了撑的,来当这只“出头鸟”? 一片喧闹中,晴天倒是冷静下来。坦白说,若让她来选这个话事人的角色,她首先想到的是尹程氏。她听到过尹程氏和皮加二的对话,依皮加二对尹程氏的敬重程度,可以揣测出,尹程氏虽然是个深居大宅门的妇人,可是谈话聊天间,应对自如,游刃有余,在古镇之中,颇有几分份量。所以,就算尹剑起无法出席下个月的会长选举,由尹程氏出面,当是不二之选,因为行业会长之职一向由家族所有,而非个人,尹程氏当然能够代表尹家。 只是,既然她都能想到这一点,尹子槐为什么想不到?因为尹程氏是个妇人,不便抛头露面?还是他念及尹程氏如今要照料重伤的尹剑起,无睱它顾? 正左思右想间,她身边一直“梦游”的相贤动弹了。 相贤咳嗽两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尹子槐面前,一拜身,态度恭敬道:“大少爷,相贤今日身子不适,有些不在状态,从头到尾都糊里糊涂。今个儿大少爷特意召我几人来账房,可是为何事?” 尹子槐斜睨他一眼,不理会,双手背后,走至一旁,给了李生一个眼色。 李生会意,站起身道:“三当家,你可是在玩笑?咱们说了半天,你却不知议得是何事?大少爷深谋远虑,怕是青瓷窑受尹老爷伤重一事累及,于是——” “等等!”相贤面露讶异:“尹老爷伤重是伤重,怎么会累及瓷窑?” “别的不说,就说尹老爷如今昏迷,怕是无法出席一个月后的会长选举啊!”李生甚是纳闷,不明白相贤何出此问。 晴天也纳闷,相贤摆明是在装糊涂啊。 “你也说了,尹老爷是如今昏迷,和一个月后的会长选举,有何干系?”相贤加重“如今”和“一个月后”两个词,又问道。 “呃——”李生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三当家,陈坐馆的话你全没放在心上吗?”尹子槐沉着脸,瞪李生一眼,道:“陈坐馆道,家父短则昏迷数月,多则昏迷数年。” “可是陈坐馆也说了,只要找到内力深厚之人,不出一月,老爷就可痊愈啊!”相贤挠着头,一脸不解。 晴天恍然,这个相贤是在“扮猪吃老虎”啊!!!如果尹剑起一个月内就会苏醒,那么尹子槐今日所为,完全就变成多余的了! 果然,尹子槐面色一凛,口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古镇之中,武功最高强的沈春娘已病逝在牢房,还要去哪里寻找内力深厚之人?何况,输送内力,是要损耗本人元气的,会有人拿自个儿的身子不当回事?陈坐馆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让咱们不至于绝望!” “大少爷莫要忘了,古镇之中,除了沈春娘,还有一位世外高人,武功修为皆非常人所及。” “谁?” “圆缘大师。” 尹子槐不屑:“圆缘大师?世人只闻其名,有几人见过其人?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以讹传讹罢了。” “巧了,相贤的一位长辈曾经见过大师,并与大师结下深厚情谊,通过这位长辈,定能找到圆缘大师。” 尹子槐明显不信:“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嘿嘿。”相贤笑得很无辜:“相贤当时慌了,竟把这事忘了,今日才想起。凭借圆缘大师的武功和修为,尹老爷不出一月,定可醒来,出席选举盛会。” “此话可是当真?”在座的几人,一听说尹剑起不出一月,就会醒来,又惊又喜。 周生忙问道:“三当家,此事可是当真?真的有法子找到圆缘大师?” “那是当然!相贤今日既然能当着众位元老的面,言说此事,当是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七日之内,找不到圆缘大师,相贤这个三当家不做便是!” 哇!晴天大吃一惊,相贤除了长得像一只比目鱼以外,言行举止可都是属于特别没有存在感的那一类人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样决绝的话!何况,不过是找一个和尚,用得着拿自己在瓷窑的位置下注吗?! 众人见相贤说得肯定,只顾沉浸在尹剑起将要苏醒的喜悦中。周生笑道:“大少爷,太好了,尹老爷能醒来就好。” “呵。是,太好了。”尹子槐的脸,像打了肉毒杆菌一样,扯动嘴角,才带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那么,今日所议之事——”相贤趁机问道。 尹子槐的目光掠过相贤的脸,然后看向众人,道:“既然三当家的如此有把握,今日所议之事,就暂且搁置。天色不早,各位不如先散去,待三当家的有了说法,再来商议也不迟。” 第062章 隔墙有耳 众人闻言,相继散去。 晴天也垂头随众人一同离去。经过尹子槐身边时,尹子槐伸手拦住她。 晴天一怔,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间,路过的相贤用力咳嗽,对同行的伙计抱怨:“咳,咳,中了风寒的滋味真难受!” “是,是,这天啊,说变就变了呢。” 几人说说笑笑相偕离去,尹子槐也似受到传染一般,轻咳一声,双手背于身后,脸转向一边。 晴天再次垂下头,快步离去。 赶回她和尹子陌在瓷窑的临时住处,仍然不见尹子陌的踪影。 天气凉了,暗得也早,用过晚饭后,已是夜色朦胧。夜风袭来,晴天感到丝许寒意,关上窗户时,隐约看见门外闪过一道人影。 高大,魁梧,稍显笨拙——不是乐若安是谁? 晴天披上外衣,步至门外,探头望去,果然是乐若安。他蹲在一棵杨树下,脑袋埋于两腿间,双手不停拍打发髻,嘴里念念有词。 晴天秀眉微蹙,走到乐若安面前站定,轻声唤道:“哥?” 就是这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乐若安似被吓到,“哈”地一声跳起来,差点儿把她撞翻了去。 晴天也被吓一跳,埋怨道:“哥,大晚上的,一个人蹲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我——我来、我去、我在这——”乐若安支支吾吾,一根手指指指东,又指指西,胡乱指了一圈后,实在编不出理由,索性撒腿就跑。 晴天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哥,你神神叨叨地干什么?” 乐若安见躲不过,只得低了头,小声嘟囔:“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跑什么跑?”晴天更觉可疑,上下打量他一番:“先是在我门前鬼鬼祟祟,后来一个人蹲到这棵杨树下,轻轻叫你一声,把你吓出一个激灵,问你做什么,说不出一个整句就跑!哥,你太奇怪了,这样还说没什么,真把妹妹当傻子了!” “妹妹。”乐若安原本游离的目光突然集中到晴天脸上,一脸惆怅:“哥是为了你好。” “什么意思嘛。”晴天双手扯着乐若安的衣袖,撒起娇来:“哥,到底是什么事嘛?” 乐若安拉开晴天的手:“妹妹,别问了,都说了,哥是为了你好。” “哥若真的为了我好,就不该有所隐瞒,如果瞒着妹妹,就是把妹妹当成傻子了。” 乐若安的一双铜铃大眼,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叹口气,道:“那我说了,妹妹千万莫要动怒!” “好!”晴天一口应承。 “呃——就是今个儿,三当家找不着二少爷,不是让我再出去找找么。我思量着,既然三当家在瓷窑找不着二少爷,二少爷肯定是出去了。于是一路打听着,向瓷窑外走去。也不知走了多远,就在一片田埂地里,瞧见一男一女立着说话。我定晴一瞧,那男子正是二少爷,而那女子——”说到这里,乐若安闭上了嘴巴,只是看着晴天。 原来乐若安撞见了尹子陌和一个女子私会?!晴天一下子明白了乐若安刚才的纠结是为什么了。——难为他了! “是谁?”晴天大概猜到乐若安看见的是谁,不过还是配合地问道。 “不知道。” “?” “哥哥分不出来,不知那女子是洛师爷的大小姐洛婉心,还是二小姐洛婉灵。” 晴天了然,当然是洛婉心啦!这还用怀疑?! 乐若安神色不安:“妹妹,其实哥哥也听说过二少爷和洛家大小姐的传言,不过哥哥压根儿不信,以二少爷的为人,断断不会做出此等令人不齿之事,何况,妹妹与二少爷是如何恩爱有加,哥哥又不是没有见过?所以,那些传言,一定是有人故意中伤。可、可是今日,却亲眼瞧见了二少爷和洛小姐的私会,那洛小姐名满古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哥哥肯定不会认错……妹妹,你可千万莫要动怒,哥哥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也许、也许二少爷是真的有什么事,要找洛小姐商议,所以才——” 晴天才不生气呢,不过她脑子里盘算的是另外一件事。如今,尹家上下,如尹子槐所言,正是寒冬之际,尹子陌和洛婉心商议什么事?他俩的关系越亲密,洛婉心是玩家的机率就越高! “哥,那你听见他二人说什么了吗?” “没、没听清楚。你知道,哥哥这么大块儿,想往草垛后面躲,真就不好躲。为免双方撞破都尴尬,哥哥不敢久留,急忙返转回来了。” “一句都没有听见吗?”晴天追问道。乐若安说的是“没听清楚”而不是“没听见”。 “呃,就听到一句。”乐若安皱起眉头,认真回忆:“二少爷说,两日后的月圆之夜,你就能得到她的幸运值了。” 晴天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手脚顿时变得冰凉。尹子陌口中的“她”不是她乐晴天还会是谁?!好你个尹子陌,说什么与我结盟,原来全是骗我的,跟我玩无间道!你真正的同盟是洛婉心!我只是你取悦她的“玩物”?! 乐若安瞧见晴天的反应,心想坏了事,忙改口道:“妹妹,莫生气,莫生气!哥哥虽然与二少爷没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可是从三当家的口中,还有平日里与二少爷的相处中,哥哥知道,二少爷绝对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所以,这事肯定是个误会,妹妹莫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哥,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往心里去。”越是这个时候,晴天告诫自己,越要冷静。 “真的?” “真的。哥,不早了,你定是一回瓷窑就来这里了,快回去吃饭。好好睡一觉,把今个儿的事全忘了。” “那、那哥走了?”乐若安不明白,晴天的态度为何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突然变得异乎寻常的冷静。不过他实在想不出来还要说什么,因为,他也被今天看到的状况弄懵了。 “嗯,哥,慢走。”晴天目光坚定,语气沉稳。 “哦、哦……”乐若安期期艾艾,转身离去。 一阵寒风袭来,吹动杨树上的残枝枯叶哗哗作响。晴天望着乐若安离去的背影,心跳毫无预警地加速,怦、怦、怦、怦,她知道,到了她反击的时刻! 她原先被尹子陌蒙骗,以为与他结盟,是保全自己的唯一方式。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沦为他手中的玩物。更屈辱的是,居然是他取悦于另外一个玩家的玩物!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要让尹子陌知道,欺骗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女玩家,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她要亲手把他淘汰出局!哪怕他被淘汰出局后,她的金手指有可能改变,哪怕他被淘汰出局后,她的生命值不再增加,她也一定要把他淘汰出局! 晴天一边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一边向房间走去。推开门,看见尹子陌背对着她,坐在油灯前,垂头喝茶。 大!混!蛋! 晴天双目喷火,握紧双拳,拼命克制自己,不要挥出这一拳。 尹子陌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线条优美的侧脸看在晴天眼里,却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厌恶至极。 晴天定定心神,轻声道:“你回来了。” 尹子陌抬了抬眼皮,算是招呼,又转过头去,继续喝他的茶水。 喝!喝!喝!呛到才好!晴天在心里诅咒完,觉得痛快了些。然后她轻移莲步,走到尹子陌身旁坐下。 “下午你去哪儿了?尹子槐把瓷窑的元老们都召集到账房开会呢。”晴天如往常一样,打开话匣子。这个时候,谁先露出马脚,谁就输了。 …… “相贤没告诉你吗?你知道下午的会开得多精彩吗?” …… “先是尹子槐说说说,然后大伙儿都表态,支持大少爷。后来尹子槐和方乾吵吵吵,方乾气走了。最后相贤又站出来,叽哩呱啦说一堆。我还从未参加过这么一波三折的会议呢,你不在,好可惜。”“我知道。”尹子陌表情平淡,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就知道你知道!相贤说能找到圆缘大师这事儿,你也知道了吗?如果能找到圆缘大师,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马上就能治好尹老爷的伤?” “如果能找到的话。” 晴天感到欣慰,不管怎么说,她是希望尹剑起的伤快点好起来的:“可是相贤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说不做三当家的话?”关于这一点,她始终想不通,因为当时并没有人逼迫相贤诅咒或者起誓,他无端端地起撂什么狠话? 尹子陌的目光落在闪烁的灯火上,沉默不语,相贤对他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第063章 把灯夜话 “二少爷,相贤成年后,就来到瓷窑。吃在瓷窑,住在瓷窑,做工在瓷窑,娶妻生子也在瓷窑。除了制瓷,相贤什么也不会。除了瓷窑,相贤哪里也不想去。尹老爷待爹爹情同手足,待我情同父子,对我相家恩重如山,可以说,如果我相家不是遇到尹老爷,如今有可能还要游离在衣食不足的边缘。大少爷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方乾知,相贤自然也知。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如方乾一般,在这个时候与大少爷硬碰硬,只会自身难保,落得出走瓷窑的下场。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缓兵之计,以能找到圆缘大师为借口,牵扯住大少爷的行动,但是,只有七日。二少爷,只有你能帮助尹老爷,只有你能帮助尹家青瓷窑。我以自个儿的前途做保,要来这七日,剩下的,就是看二少爷的了。” “喂,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说实话,下午的会,我开得糊里糊涂的,他们说什么,我都没听明白。尹子槐说统一青瓷窑客户的话,为什么会引起方乾那么大的反应?后来周师傅为什么又要说‘各说各有理’?快帮我分析分析!” “你能明白才怪!?”尹子陌目露鄙夷。 晴天眨巴两下眼睛,他这么说,就是他要“火力全开”的开场白。 果然,尹子陌马上口若悬河:“第一,尹子槐开这个会,本身就站不住脚,瓷窑元老们肯去,不过一方面是关心尹剑起的伤情,一方面是看在他尹家大少爷的面子上而已。” “为什么?” “只有瓷窑的大当家,也就是尹剑起,才有权利召来瓷窑的元老们开会,别的人是没有资格的。尹子槐是跟在尹剑起身边学习制瓷多年,也深得尹剑起欢心,但是尹剑起从未将瓷窑大当家一职将给尹子槐。尹子槐在瓷窑的身份,只是尹家的大少爷。所以,尹子槐召开这个会议,本身就是别有用心的。” “怪不得你不去!”怪不得你去和洛婉心约会! “第二,尹子槐夸大尹家的困境,也是别有用心。尹剑起重伤,青瓷窑爆炸,对尹家来说,的确是一个挫折,但是,如方乾所言,这些都非过不去的坎儿。” “那么尹子槐为什么要夸大自家的困境?”晴天不懂。有句西方谚语说得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既然没事,尹子槐为什么要夸大其辞? “这还不明白?!如果一切风平浪静,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大少爷站出来说话?” 晴天恍然大悟:“你是说,尹子槐早就想取尹老爷而代之?” “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尹子槐希望通过这次事故,确立自己在瓷窑众元老中的声望和地位。不过,他的手段激进了些。” 原来如此!难怪她下午开会时一直有种莫名感,原来是她不了解尹子槐的真实意图。 “第三,尹子槐的确是想查方乾的账,掘方乾的生意。” “可是,尹子槐说的也没有错,尹家查尹家青瓷窑的生意,有什么错?” “这关乎信义的问题。尹剑起的性格决定了他只懂得制造瓷器,并不懂瓷器生意。因此,多年来,青瓷窑说是尹家的,其实尹家只负责制瓷,制造出瓷器后,全部交给方家,由方家在古镇中买卖,方家说卖得多,就给尹家分得多,方家说卖得少,就给尹家分得少。” “代理商!”晴天脱口而出。只是说出口后,又觉得不确切,因为方家的权利和得利,可比一般代理商大得多。怪不得论到财富就数皮家,论到声望就数尹家,尹剑起这般视钱财如粪土,不受人尊敬才怪! 尹子陌的唇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虽然不准确,但是知道你明白了。这样的关系,可以说,对尹家是不公平的,不过,长久以来,尹家和方家,就是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可以说,尹家对钱财的态度是消极的、懦弱的,甚至是愚昧的,因为,尹家青瓷窑出产的瓷器,最后却成了方家谋利的工具。可是,你也可以说,尹家对钱财的态度是世人难以企及的。尹子槐说,要建立客户统一名册,不过是希望摸清楚方乾手中究竟握有多少青瓷窑的客户,待他摸清后,下一步,谁都想得到,就是要一个个抢过来,这也是方乾为什么说尹子槐要掘他的生意。抢他的客户,当然就是掘他的生意。至于查他的账,更简单了,弄清楚他有多少库存,自然能弄清楚他的账薄。 一件商品,产和销,是不可分割的两方面。抛开钱财不说,尹家青瓷窑发展到今天,方家功不可没。方家和尹家,多年来同乘一条船,一个掌舵,一个划桨,相互依存。如今,尹子槐把方乾气走,相当于撕裂了尹方两家多年来的合作关系。先不说方家会不会善罢干休,就说待青瓷窑修复后,烧出的青瓷如何外销,就是一个大问题!” “尹子槐没有想过后果吗?”晴天忍不住为青瓷窑的未来着急。 “他当然想过。就是因为他想过,才更可怕!依我和相贤揣测,他肯定是已经找好下家,才会明目张胆地与方乾争执,故意逼走方乾。如果他已经找好下家,说明他已经对尹家青瓷窑有了觊觎之心。虽然青瓷窑迟早都是他的,可是,他显然心急了。” “他急什么?”他那么年轻,急什么? 尹子陌意味深长地看了晴天一眼,接着道:“一旦让尹子槐得逞,由他参与会长选举之事,由他出任话事人一职,后果无外乎两种。一,尹家得到会长一职,尹子槐以此为功劳,名正言顺地坐上瓷窑大当家一位,往后,不管尹剑起是否苏醒或者什么时候苏醒,尹子槐的这个位置是坐稳了。二,尹家失去会长一职,这对于尹家来说,比青瓷窑爆炸一事更为致命。” “尹子槐要当话事人,就让他当好了,为什么你们都不看好他?万一他能把瓷窑打理得更好呢?” 尹子陌斜睨着晴天,出言讥讽:“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是个npc,也能成为ceo。” 什么乱七八糟的?!晴天板起脸:“不许胡说,说正题。” 尹子陌也收回目光,正色道:“尹子槐能不能出任话事人一职,可不可以打理瓷窑,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那谁说了算?” “得由尹剑起和尹夫人一同召开瓷窑元老大会,由大会说了算。尹剑起昏迷,可是还有尹夫人呢。尹子槐居然绕过自己的生母尹夫人,私自召开元老大会,逼迫众元老承认自己的话事人地位,看似雷厉风行,却无意透露了一个秘密。那便是,尹夫人定是不同意此事的。” “尹夫人为什么不同意?尹子槐可是尹家的大少爷!”晴天讶异。中国古代一向有嫡长子继承之风,尹夫人为什么不支持尹子槐这个长子? “我哪知道!?”被问住的尹子陌没好气地回道。既然尹夫人不支持,他当然就不能让尹子槐得逞。 “不知道就不知道,凶什么?”晴天小声嘀咕。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相贤为什么要说不做三当家的话呀?”晴天想到,她最先问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第064章 开个玩笑 “白痴!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个白痴!”尹子陌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尹子槐既然对瓷窑势在必得,那么,尹剑起以前的老部下,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绊脚石。他今天下午,赶走了方乾,往后迟早也会对相贤下手。相贤主动说出不做三当家的话,遂了他的心愿,不过是诱使他同意七天之事。” 是了!晴天顿时明白了相贤的苦心。依今天下午的情势,如果不是相贤站出来说能找到圆缘大师,众元老们怕是已经同意尹子槐关于会长选举的决议。而且,他若不撂下狠话,说是不做三当家,尹子槐也可能像对方乾一样,当场逼走他。到那时,再想更改元老会议的决定,就更难了。 “七天?”晴天感到迫在眉睫:“七天能做什么?七天就能找到圆缘大师吗?”当初沈春娘也曾找过圆缘大师,结果却空手而归。 “总得一试。”尹子陌沉声应道。 试?要去哪里试?古镇那么大,东阳区那么大,一万个npc啊,寻找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圆缘大师,谈何容易?!哎,要是沈春娘在就好了,依她和沈春娘的交情——有了!想到沈春娘,晴天一拍脑袋,惊叫一声。 尹子陌吹灭油灯,白她一眼:“鬼叫什么?!睡觉了。” “尹老爷有救了!”晴天跟着尹子陌走进内里的卧室,喋喋不休:“尹老爷有救了啊!沈春娘曾经给我留下一份内功心法,说是埋在西岭山山脚第五棵松树下!明日我们去把它挖出来,交给神隐寺的和尚,他们也许能够读懂心法,练成后就可以帮尹老爷救治了。” 尹子陌意兴阑珊地脱掉靴子,拉过被子,给晴天一个后背,佯装熟睡。 “喂,你怎么这样,对尹老爷都不关心!我们去找这份内功心法,总比找圆缘大师容易得多啊。”晴天一把掀起他的被子。 尹子陌懒懒地撑起身子,耷拉着眼皮:“小姐,我拜托你去吃点儿什么脑黄金脑白金脑钛合金之类的,再来玩游戏,行不行?” 谁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晴天黑着脸,嘟着嘴,满是委屈:“我不是为尹老爷着急么,我不是为尹家着急么,我不是为尹夫人着急么——” 眼看晴天的眼泪要掉下来,尹子陌无奈地坐起身,双手举起成投降状:“实话告诉你,沈春娘说的那个地方,我早就去看过,那里早就被挖得面目全非,哪里有什么内功心法。你以为这古镇中的玩家,都和你一样,大脑缺一块吗?他们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得到消息,所以,别再惦记什么内功心法了,那不过是沈春娘和你开的一个玩笑。” 开玩笑?晴天不想相信,又不得不相信。既然玩家能在牢房布上眼线,沈春娘当晚对她说的话,早就长着翅膀飞遍古镇了。她一个月后,才想起来要去挖什么内功心法,自然如尹子陌所言,什么都得不到。 尹子陌看着一脸惆怅的晴天,放轻了声音:“我能睡觉了吗?” “呃——能、能。”晴天松开攥在手心的被角,索然离去。 ****** 次日,尹子陌照例不知所踪,晴天穿戴一新,略施粉黛,准备充分后,婀娜多姿地向尹子槐的住所走去。 明天就是月圆之夜,她的时间不多,手中握有的“武器”更不多,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细思量,只有寄希望于这个曾经失控、如今转性的尹子槐。 轻叩铜铃,半晌,尹子槐打开大门,表情略显讶异。显然,他已经从窥孔处,知道门外的人是晴天。 “你怎么来了?” 晴天努力做出极其虔诚的表情:“大哥在忙吗?” 尹子槐不由向屋内看了一眼,道:“正在谈些事情。你有事?” “哦,那算了,晴天的事,不敢叨扰大哥。”晴天尽其所能地用一种哀怨的口气说完这句话,然后以水红色锦帕轻拭过眼角,偏过头,留给尹子槐一个迷人的侧脸。昨晚,尹子陌的侧脸就挺迷人。所以,她今天也依葫芦画瓢地学来用一用。 果然,尹子槐被她撩拨得心猿意马,他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浅笑道:“难得你肯主动来找我,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以你为重,是不是?你先去耳房稍事等候,我马上就来。” 晴天羞赧地垂头应承后,步至耳房。 耳房有一个小窗口,刚好能看见大门。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晴天看见尹子槐将两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大汉送出门外后,径直向耳房走来。 “晴天,好欢喜你能来找我。”尹子槐关好房门,看向晴天的双目中,满是浓情蜜意。 晴天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假装看向窗外:“方才离去的二人可是瓷窑新来的工人?从来没有见过。” “不是。不过瓷窑倒是正在招工,修复瓷窑。” “有人来应工吗?如今天凉了,哪里有工人愿意出来干活儿?” “只要出得起银子,自然会有人来应工啊。”尹子槐随口应付晴天两句,就绕到主题:“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有何事?” 晴天吸吸鼻子,扁了扁嘴,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大哥,相公他、他打了我。” “什么?”尹子槐面色一凛:“你说子陌打了你?” 晴天撩起衣袖至手臂处,露出手肘处青青紫紫的几道淤痕。她见过尹耀祖身上的伤,知道被打后的淤痕什么样,因此伪造起来并不费事。 尹子槐大惊,想拉过晴天的手肘仔细查看,晴天连忙合上衣袖,背过身去:“大哥,请自重。”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晴天正好利用这条古训,避免被尹子槐识破。 尹子槐只好作罢,怒从中来:“那一日,我见子陌对你动手动脚,就知他非善类,没想到,他居然狠毒至此,虐待自己的娘子。” 他非善类,还是你非善类?他“虐待”自己的娘子是假,可是,你虐待自己的孩子却是真啊!晴天见尹子槐相信自己,心中暗喜。她知尹子槐向来对尹子陌有偏见,那一日又被他看见尹子陌弹她脑门,于是索性来一招“顺水推舟”,让尹子槐不得不信。 “大哥,莫要责怪相公,其实除了这一点,相公待晴天挺好的。” 尹子槐闻之更加心痛,双手抓住晴天的双臂:“晴天,他都待你如此,你还要为他说好话,你真是太善良了!我就知道,以子陌那般冷漠的为人,怎么可能真心待一个女子?往日里,你和他人前恩爱,不过是一场戏,对不对?” 呃,一场游戏,简称为“一场戏”,也对。 “嘶——”晴天假装疼痛,趁机把手臂从尹子槐的手中抽出来,垂头道:“往日里的事,晴天不想再提,只是晴天万万没有想到,相公会变本加厉。平素里冷言冷语也就算了,一到月圆之夜,就变得烦躁不堪,拿晴天出气——”快把尹子陌说成狼人了,晴天编不下去,只好用抽泣声代替。 “这个混账!”尹子槐握紧拳头:“我要去告诉娘亲!”说着,向外走去。 第065章 谁囚禁谁? 晴天拉住尹子槐:“大哥莫冲动。眼下公公重伤,婆婆已是心力交瘁,哪里还能再承受此事?” 尹子槐停下脚步:“这倒是。只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啊!” 呕——晴天胃里一阵翻腾。 “不会的,大哥,你听我说。相公只有月圆之夜才会发作,平日里不会对晴天怎样。所以,只要大哥明晚酉时以后,能控制住相公,相公就不会伤害晴天。” “可是,这只是权宜之计,过了这个月圆之夜,还有下一个月圆之夜,我们总不能一到月圆之夜就囚禁子陌吧。” 下一个月圆之夜?哼,下一个月圆之夜,尹子陌就从古镇中消失、回家睡大觉去了。 “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相贤曾说一定会找到圆缘大师,待公公的伤治好,一切再从长计议也不迟。大哥不用担心晴天,晴天能应付得来。” “这——”坦白说,这个时候,尹子槐也不愿面对尹程氏,毕竟他是绕过尹程氏召开元老大会,万一尹程氏怪罪下来,他岂不是前功尽弃?于是,他道:“也好,难得你肯为爹爹着想、为尹家着想,暂时委屈你了。” 晴天松口气,问道:“大哥打算如何控制住相公?” “这好办。下药、囚禁、束缚,或者直接打晕。” “有没有伤害小一些的?就是只让他昏迷一下下就好。只要过了子时,相公就不会再发作了。”想起尹子陌那张俊脸,晴天心软了。 “怎么?你怕我伤害他?”尹子槐勾了勾唇角,原本儒雅的笑容此时平添几分邪气。 “不是。我只是怕把事情闹大,让外人知道,有损尹家声誉。” “放心吧。子陌是我的亲弟弟,就算我往日里与他多有争执,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何况,我知道你还是很在意他的,我既是真心待你,便不会对他怎样。” 尹子槐的目光如夏日当头的太阳,没有丝毫遮挡地照在晴天的脸上,直把晴天的小脸烧得如同吃了十只麻辣火锅一样的红。晴天咽了口口水,脚下向房门方向移动:“大哥的大恩,晴天往后定会报答,晴天先告辞了。” “你特意来找我,这样就走了?”尹子槐一个闪身,倚在房门处,笑嘻嘻地看着晴天。 臭、流、氓! 晴天不安地绞着手中锦帕,扭捏道:“那大哥说要怎么办?” “亲一下。”尹子槐乐开了花。 下、贱! “这——”晴天别过身去:“那大哥把眼睛闭上。” “好。”尹子槐毫不怀疑,立刻闭上眼睛。 花、痴! “啵!” 晴天捂着脸,从耳房跑出去。 尹子槐睁开眼睛,看着晴天离去的背影,脑中尽是佳人方才娇羞不已的模样。感受到脸颊的湿润,他意犹未尽地用手指轻轻触碰,下一次,一定不仅仅是这里—— 咦,这是——尹子槐看着手中的黑色墨迹,哭笑不得。 ****** 从尹子槐那里回来,晴天一直心神不宁。一方面,有一种即将复仇的快感,一方面,又有一种负罪感,一方面,有一种大战即将打响的紧张感,一方面,又时不时地冒出一种惋惜感。 想起尹子陌曾数次和她把灯夜话,禀烛长谈,为她分析情势,替她出谋划策,虽然次次他都少不了赏她几个白眼和“白痴”,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有头脑,说起话来字字珠矶,而且,好多角度都是她不曾想到过的。如果不是被乐若安偷听到他和洛婉心的对话,她一度以为,她和他的这个同盟关系可以一直走到游戏的最后。她一度以为,只要她能稳住和他的同盟关系,再认真地想办法改变他,最后没准儿能靠生命值获得胜利。 可是,他却要背叛她!而且,还是让另外一个玩家来淘汰她! 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曾经提醒过她,她是尹家的二少夫人,他是尹家的二少爷,他若想禁锢她,有一万种理由!所以,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道,在他没有禁锢自己之前,先假他人之手禁锢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日落西山,晴天越发忐忑不安。 “当、当,当——”两短一长的叩门声响起,晴天知道,尹子槐得手了。这是她和他的约定,当两短一长的叩门声响起,就是尹子陌已被控制之时。 呼,晴天呼出一口长气!她自由了! 事不宜迟,晴天拿起一个包裹,扮作回尹家探视的模样,向牌楼快步走去。牌楼下经常有四五辆马车候着,来往于东阳区和正阳区之间。可是今天却有些奇怪,牌楼附近只有零星几个老汉来回转悠,哪里有马车的影子。 晴天等了一会儿,心急难耐地跺起脚。没有马车的话,要她从瓷窑步行到望月楼,先不说到达望月楼时估计已是零点以后,就说她有没有这个脚力,还是一个问题。 旁边的老汉闲来无事,与她搭讪:“这位夫人,可是等候尹家马车?” “嗯。”晴天望着正阳区的方向,心不在焉地答道。 “夫人不知吗?尹家的马车每到月圆之日,都是要歇息的。所以,夫人如果有急事外出,今晚是没法子了,不如明日再来。” “我怎么不知道?”晴天脱口而出。尹家的马车,每到月圆之日都要歇息,这是哪里来的狗屁规定?! 老汉奇怪地看她一眼:“夫人跟尹家很熟吗?如果很熟的话,自然会知道啊,这是尹家二少爷体恤马夫辛苦才定的。” 尹、子、陌! 晴天咬牙切齿。 晴天转念一想,又向尹家马厩跑去。没有马车,有马就行了!快马加鞭赶到望月楼淘汰你! 行至马厩,听到马儿传来的阵阵嘶吼。一位马童及时迎上来,恭敬地招呼:“二少夫人。” “速速备马,今晚要回尹家。”晴天随便指了一匹马儿:“就这匹,快快解索。” 马童答声“是”,转身下去。 晴天欣喜。大学时曾和家人外出旅游,去过草原,学过骑马,没想到那点技能在这里用上了。 片刻,马童拿来一个祥云滚边瓷盘,道:“请将令牌放入盘中。” “什么令牌?”晴天讶异,骑个马,要什么令牌? “二少夫人不知吗?如今借马外出,都需要令牌。没有令牌,马儿是不许外出的。” “这又是二少爷打理马厩的新法子吧?”晴天再次咬牙切齿。 “二少夫人说得是。” 尹、子、陌! 第066章 谁“死”是个问题 我钱乐乐就不信,今晚走不出这个瓷窑了! 晴天抓紧手中包裹,向尹子槐的住处走去。尹子陌只是为了限制她的行动,并不能限制尹子槐的自由,因此,尹子槐手中一定有令牌。 晴天思忖着如何向尹子槐开口,大门却意外地虚掩着,并未上锁。 这—— 晴天来不及多想,推门而入。 屋里静悄悄地,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晴天心中生疑,绕着厢房转了一圈。转至柴房时,看见两个年轻人坐在柴房门口说闲话。那两个年轻人晴天曾经见过,跟在尹子槐身边多时,一个叫阿狗,一个叫阿猫。 此时的二人皆是一脸苦相。 “你饿不?”阿狗问道。 “废话!你不饿?”阿猫咂吧着嘴巴回道。 “哎,大少爷如今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中了邪,日日里只让人干活,不让人吃饭,日子好难过。” “嘘,小声点儿啊!你这么说大少爷,不想活了是不是?要知道,咱兄弟二人的命可是捏在人家手里。人家发个善心,咱就能吃饱饭,人家一狠心,咱就只能饿肚子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好歹咱兄弟俩也跟随大少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少爷今日里还是这样待咱们,我心里不痛快。” “得了吧你。”阿猫说这话时,不由向柴房内瞧了一眼:“大少爷待自个儿的亲弟弟还能下狠手呢,何况咱俩这无父无母的孤儿。” 尹子陌被囚禁在柴房?晴天心头一惊。 “是啊,不知他兄弟俩有什么仇恨,大少爷为了拿住二少爷,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先是把这里的下人全部清走,又让咱兄弟俩谎称尹夫人来了书信,把二少爷骗来,然后把二少爷打晕,绑到这柴房。” 尹子陌被打晕了?晴天又是一惊。 “哎,最可气的是,最后大少爷被张家兄弟拉出去花天酒地,咱兄弟俩只能坐在这里喝西北风!” 怪不得门是虚掩的,估计是三人拉扯间没有把门关上,晴天想到,张家兄弟应该就是昨日她见到的两个中年男子吧。 阿狗越说越气,“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咱也去吃饭去,不管怎么拼命,也得把肚子填饱啊。” 快去!快去!晴天在心中祈祷。 “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阿猫为难。 “不会!有谁会想到,尹家二少爷居然被囚禁在尹家大少爷后院的柴房!何况,咱们填饱肚子就回来,绝不耽误!快走,快走。” 到底是饥饿占了上风,阿猫笑笑,和阿狗一起离去。 我的好运啊,想拿走,没门儿!晴天听见大门“嘭”地一声关上后,快步走进柴房。 尹子陌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糟糕,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头耷拉着,面色苍白,双手双脚被一根铁链缚于椅子之上,有气无力的样子。 晴天偏过头,没有勇气看他,闭上眼睛,伸出一双手,在他身上胡乱摸去,嘴里念念有词:“令牌,令牌,我只要拿到令牌就走!我只要淘汰你,你就解脱了!别怪我,是你背叛我在先!” 心里慌张,双手颤抖,双目紧闭,越想早一点拿到令牌,就越摸不到。晴天也不知道自己摸了多久,直到传来一个虚弱但是依然动听的声音:“你是在找令牌,还是在吃豆腐?” 哈!晴天吓一跳,把手缩回来,倏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脸平静的尹子陌。 他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半眯着眼睛,微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脏乱的柴房,满室的灰尘,还有他不算整洁的衣着。 曾经的一个念头又跑出来——有些人,即使身陷囹圄,也能散发出万丈光芒。 他看着她波澜无惊的眼神,让她觉得失去自由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晴天定定心神,凶巴巴地道:“把令牌交出来!你已经‘死到临头’,不要再困兽尤斗!” “我倒是想知道,我怎么个‘死到临头’法儿?”尹子陌气定神闲,一改往日的面无表情,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 使什么美男计?!“别装糊涂!今晚是月圆之夜,我拿到令牌就去望月楼淘汰你!” “淘汰谁?” “淘、汰、你——尹、子、陌!”晴天大声地一字一顿。 “哦,去吧,令牌在账房。”那人笑得愈发迷人。 “真的?”晴天不相信他会这么爽快,还告诉她令牌在哪里。 “真的。” “……空城计!”晴天狠狠地瞪他一眼:“以为我不会相信,哼,我偏就信了。尹子陌,你就等着成为第三个被淘汰的玩家吧!”洛婉心就是第四个! 说完,晴天跑出柴房。 酉时刚过,夕阳如同鸭蛋黄一样悬挂在半空中,晴天望了一眼天际,突然就想起尹子陌带她上树的那个傍晚,那一晚的日头和今晚一样,火红一片。 她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堵心,返转回去:“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尹子陌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如今被囚的是我。” “是你先背叛我,我才会这样对你!” “……” “说不出话了吧?要不是乐若安在田埂看见你和洛婉心相会,听见你对洛婉心说的话,我今晚怎么被淘汰的都不知道!” “……我对洛婉心说什么了?”他是约见面了,也说了很多话,可是他不记得他有说过淘汰她的话。 “你说,再过两日的月圆之夜,洛婉心就能得到我的幸运值了!还说你没有背叛我?!”晴天大声控诉。 “……”尹子陌仔细想了想,然后哭笑不得。他是说过那样的话,可是,他不是她说的那个意思啊。 “所以,是你先背叛我,我才会这样对你!当你被淘汰出局后,你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尹子陌看着晴天因激动而显得绯红的小脸,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好笑的是他自己,他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切全是她唆使尹子槐,直到她冲进柴房搜他的身,嘴里还说着什么“令牌”的话,他才明白过来,这件事,真正的主谋是她,尹子槐只是顺水推舟。好气的是她,她居然不相信他,枉他在面前“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她居然仅凭一言半句就认定他会背叛她?! 大声说出自己委屈的晴天觉得心里好受许多:“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我——我走……” “慢着!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背叛你了?”尹子陌出声叫住打算转身离去的晴天。 晴天突然就失去了好奇的勇气。他为什么会背叛自己?他或许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同盟。所以,何来背叛? “不、不想——” “那你以为,你今晚真的能淘汰得了我吗?” “为什么不能?”晴天不解。 “我先问你,这古镇的三个街区分别叫什么?” “……东阳区,正阳区,西阳区。” “我问你,这古镇中有吃饭庄,有没有喝茶楼?” “……有。” “我问你,你大哥叫‘你若安好’的若安,你是不是叫‘就是晴天’的晴天?” “废话!”晴天不耐烦,一跺脚:“你到底想说什么?” “玩一个游戏,找不同。尹子槐,尹子陌,尹子桃。从以上九个字里找出一个不同的字,你会选哪个?” 晴天一头雾水:“这个时候还玩什么游戏?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来念你误会我在先,算是情有可原,想‘救’你一命,没想到你却愿意笨死,那么,不送了。”说完,尹子陌仰头看向屋顶,一副“远行不送”的模样。他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路创负责命名的工程师杨又璋是他见过最不懂得动脑筋、最一根筋的人,所以,尹家三兄妹中,哥哥名字中有一个“木”加“鬼”,妹妹名字中有一个“木”加“兆”,他的名字里怎么可能没有“木”? “什么跟什么嘛?”晴天虽是抱怨,却是一只脚踏出柴房外,一只脚还留在柴房里,小脑袋瓜子飞速地转动:“尹子槐,尹子陌,尹子桃,九个字,找不同,‘尹’相同,‘子’相同,只有‘槐陌桃’不同,槐是槐树的槐,桃是桃树的桃,陌是阡陌纵横的陌——” 正分析着,远处传来阿猫和阿狗的嬉笑声。 “呃,果然是好酒!” “打包带来花生米,咱哥俩接着喝!” 晴天回过神来,恍然大悟:“你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目的为了让你真正的盟友洛婉心比我先到望月楼,然后淘汰我!”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一溜烟儿地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惊魂未定地径直跑向账房,令牌果然在柜台的抽屉里。来不及细想尹子陌这次居然没有耍她,拿起令牌去马厩牵出一匹马。 跨上马儿,扬起长鞭,马儿一声长嘶,带着晴天向望月楼奔去。 尹子陌,再见了…… 番外三 路家少爷 路辰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平淡,平淡到如一汪深潭,哪怕一阵风来,也吹不起一丝纹理。他的家庭和许多同龄人的家庭没有什么不同。普通的三口之家,爸爸埋首事业,不苟言笑。妈妈操持家务,细心呵护。他就聪明可爱,健康活泼,众星捧月一般地成长。 直到七岁,他开始记事,他才发觉,他的家庭有一些特殊。每到儿童节,是妈妈陪他去游乐园。每到他的生日,是妈妈为他唱生日快乐歌。每当他在学校得到什么荣誉,是妈妈去为他站台。有一年父亲节,他用零用钱买了一只名片夹,打算送给爸爸,结果,等到第二天早晨,也不见爸爸回家。 他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妈妈淡淡一笑,爸爸在工作。 工作?工作!为什么别的爸爸可以陪自己的孩子聊天、玩耍,而他的爸爸永远都在工作? 妈妈又是微微一笑,因为你的爸爸是路建起,路创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所以,为了路创,为了网游,他必须努力工作。 妈妈永远都是这样,眯起眼睛,和蔼地笑着,她的笑容里仿佛可以包容一切,体谅一切——他却不能。 他开始讨厌路创,讨厌网游,当同学们热烈地讨论哪一款网游,他看都不看一眼,扭头就走。哼,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碰网游,是网游抢走了他的爸爸。 慢慢地,这种厌恶感日积月累,如一道隔阂横在他父子二人中间,成为双方都无法逾越的鸿沟。他越发冷漠,路建起则越发寡言。 若不是毕业典礼上的那场冲突,他真的以为,他和路建起就要这样相处一辈子了。 大学毕业典礼上,路建起难得现身,陪程心一道,观礼他作为优秀毕业生的演讲。坦白说,他很高兴,也很得意。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当然希望路建起能够亲眼见证。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向同学介绍,这是我路辰的爸爸,而不是由别人介绍他,这是路建起的儿子。 可惜的是,他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他和路建起的一段对话击碎了。 “路辰,大学毕业后来公司帮爸爸吧。” “……你今天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呃,也是这个目的,爸爸需要你。” “妈妈需要你的时候,妈妈心绞痛的时候,你为什么从来不出现?” “爸爸要工作啊,路创是爸爸的心血,告诉你,路创已经开始着手全息网游的开发,一旦成功,那将是中国网游史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件。” “抱歉,路总,您说的我不感兴趣,也听不懂。”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路辰拿出一本摄影杂志,丢给路建起:“摄影。我早就已经是中国青年摄影爱好者协会的会员,而且,今年还获得了年度图片大赏的新人奖。协会联系了一所纽约的学院,我正考虑要不要出国进修。” 路建起拿起杂志,仔细翻看:“我——我怎么不知道?” “不关心,自然不知道。” “……摄影有什么好学的?不就是照相吗?还是来路创吧,路创是爸爸一手打拼下来的,爸爸希望你能来。” “哼,摄影有什么好学的?!本来我还在考虑,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给协会的老师打电话,告诉他,我去。” 路建起皱眉:“你是在和我赌气,还是逃避责任?” “逃避责任?我去追求我的梦想,算什么逃避责任?” “你是我路建起的儿子,你是路创的继承人,你不来路创,扛起路创的未来,反而要跑到国外去学什么乱七八糟的摄影,不是逃避责任是什么?” “那你呢?你是妈妈的丈夫,你是我的父亲,你又有没有扛起过你作为路家男主人的责任?” 多年缺乏交流的父子俩,一旦争执起来,针尖对麦芒,激烈程度超过了路建起的想像。这样的争执令他措手不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只问你,来不来路创?” “不去!” 不留一丝情面的拒绝刺激到路建起,路创有几千名员工,哪一个对他这样决绝过,让他下不来台? “不去也不要再回路家了!你走吧,带着你的梦想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 “……ok!” …… 就这样,任凭程心往后如何从中劝说也好,同样倔强的父子俩将多年的“冷战”演变成“热战”,结果就是他不久远走纽约,路建起也因为路创开始投入对全息网游的研究而变得更加忙碌。 孤身一人来到国外,人生地不熟,又因为心中始终怀有一份对路建起的怨恨,他的性格变得越发孤独和冷漠,如同被放逐一般,形单影只地生活、学习、打工。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生活又要回到那吹不起一丝纹理的一汪深潭时出现了。 漂亮、大方、聪明、独立,她的外表,妩媚至极,内心却强势至极,她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信念,对任何事,都踌躇满志,志在必得。最初,他和许多普通男生一样,被她抢眼的外表吸引,可是,真正令他对她上了心的,却是她的一句话——“路辰,你就是你,你不是谁的儿子,不是谁的继承人,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 对!他就是他,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所以,他选择的路,就应该走下去! 就这样,二个身处异乡的年轻人,很俗套但又很甜蜜地开始恋爱、奋斗,五年后,二人决定一同回国发展。 程心知道他肯回国,别提多开心,和路建起早早去机场等候。 他推着行李箱一路前行,直到看到两个笑容满面、不停向他挥手的中年夫妇,他才意识到,那是他的爸爸和妈妈。 他们已经老得…… 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下子就被击中了。他突然想起五年前,路建起对他的指责——“你是在逃避责任”——在这一刻,他不得承认,路建起的指责是对的,他逃避作为路家儿子的责任太久了…… 他悄悄别过脸去,拭去眼角的一滴眼泪,再转过头时,已是满脸灿笑。幸好,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弥补…… 有时我们会愤怒于他人开的一个玩笑,有时我们会对他人开的玩笑一笑了之,可是,当命运和我们开起玩笑的时候,我们是既无法愤怒,也无法一笑了之,只能咬着牙,撑过去。 当然,也有例外,对于路辰来说,他还可以一走了之。 路家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他离开路家,去找时,又看到向一个老男人献媚谄笑。 说实话,他不是不能体会的处境有才能,有魄力,既然打算回国,就是希望一展所长,谁知却高开低走,签到一所名气挺大的事务所,却要从端茶倒水、整理卷宗这样最小的事情做起,刚开始,她还能沉下心来,把自己当成一个新人看待,半年后,她就不能再满足了。凭什么?她身边业务不如她的同事已经可以接单了,为什么只有她还在坐“冷板凳”? 事后,他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也曾笑过自己小题大作,或者是大男子主义作祟。或许他不能忍受的只是,自己的女票遇到困难后,不来向自己求助,反而利用当初吸引自己的美貌去“求助”一个秃头的老男人。 说到底,是愤怒促使他离开了,再一次踏上异国的领土。 这一次,他是真的孤独了。 还好,他申请到外景摄影的职位,借着工作的机会,游走在世界各地。永远在路上的状态,减轻了他内心的苦闷,慢慢抚平了他内心的伤口,也让他有时间沉淀自己。 他不是没有思念过,可是他却忍住了去找她的冲动。 他逐渐意识到他内心的软弱,他不得不承认,和比起来,他是不够强大的那一方,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又不能不接受他是不够强大的那一方。所以,哪怕他没有看到那一幕,他和也没有办法走到最后,一心渴望成功的永远不会懂他,他也永远不会得到内心的安宁。 命运是只哆啦a梦,既开得了玩笑,也玩得转轮盘,你永远不知道它的口袋里装着多少意想不到。时光荏苒,三年后,他因为要拍摄一辑中国古镇图集,与重逢在乌镇。 既然要拍摄中国古镇,乌镇就是一个绕不开的地方,他在那里,遇到度假的。 她还是那般亮眼,笑起来百媚丛生。 他想像过无数次和她重逢的情景,也想像过无数次自己的反应,就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无动于衷,他再看到她,就像见到一个记不起名字的小学同学一样。 倒是的反应,令他回过神来完全不理会路人的目光,一把抱住他,又惊又喜,又哭又笑。 她——不恨他吗? “恨!当然恨!”她微扬起下巴:“所以,我才要再把你追到手,好好折磨!” 这下轮到他哭笑不得了。 抛开感情的因素不说是个很有头脑的朋友。当她听说他要拍中国古镇特辑,找不到独特的角度,马上想到了丁一教授。 丁一教授?他眼前一亮。 兴致勃勃:“丁一教授是蜚声国际的中华古建筑研究大师,尤其对中国古镇颇有研究,听说他最近要出一本书,名叫《古镇的秘密》,据说这本书视角独特,论述精彩,图文并茂,集中了他一生的研究心血,虽然现在还没完成,已经在古建筑爱好者中产生极大的反响。走,我以前的一个客户,是丁一教授的学生,我现在给他打电话,我们马上去拜访丁教授。” 说走就走,二人风尘仆仆,赶到丁教授的家中。 丁一刚听闻二人来意,是非常客气的。但是,当他拿过路辰的名片,变了脸色。 “你就是路辰?” 他讶异:“丁教授认识我?” “哼,我不光认识你,还认识你爸爸呢!告诉你,我和路建起是大学同学,多少年的老朋友,这一次,要不是他邀我回国,参与路创的全息网游场景设计,恐怕你还见不着我!你问我古镇的秘密,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一个动不动就一走了之、不知道责任为何物的毛头小子!” 眼看大门要关上,他还想再努力一下,家事是家事,他不希望影响到他的工作。 “——我把‘古镇的秘密’藏在游戏的场景里,你如果有办法得到,就去拿吧。” 后来的事,不用多说。他去路创找路建起,路建起激他来玩游戏,他应承下来,成为9号玩家得到这个消息,也报名参赛,并幸运作为最后一个入选者,成为6号玩家。 附二玩家档案 姓名:路辰 性别:男 年纪:28岁 职业:摄影师 婚姻状况:未婚 玩家心愿:陪伴 玩家测试性格:毒舌,冷漠,逃避责任 玩家编号:9号玩家游戏身份:尹子陌,24岁,尹家二少爷 玩家纹身:贝 玩家幸运值:美貌 玩家金手指:暂无 玩家结局:暂无 (关于男主游戏外的番外,其实在前面情节里已经断断续续介绍过了,不过总觉得不太完整,所以这里又写上一篇,亲们别嫌罗嗦哈,明天会有男主游戏内的番外,可能会有好几章,是对之前情节的必要补充) 番外四 尹家二少爷(一) 路辰——哦不,现在应该是9号玩家尹子陌,尹家的二少爷。 尹子陌冷冷地注视着他的“新家”,就是提不起一丝兴趣。 他从来不玩网游,不代表他不了解网游。到底是父子,路建起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敢说全知道,至少十之*,是清楚的。 路建起不过是希望他能了解他,了解他的事业,了解他的心愿。所以,尹子陌有一个埋首瓷窑的父亲——尹剑起,有一个对父亲言听计从的大哥——尹子槐,还有一个和程心长得一模一样的母亲——尹程氏。 哼,这就是你为我量身订制的“新家”?你要我在这个“新家”体验生活,我还偏就格格不入! 后院是个好去处,枝叶茂密,清静自在。 抬头望去,树顶更是个好去处。 沿着垂花门的木梯,攀爬而上,一片绿色的海洋,尽收眼底,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于是,他得闲就来树顶,躺在吊床上,仰视苍穹,打发时间。 至于游戏嘛,三年时间还长,就先放在一边好了。 日子平淡地过去,当然,偶有杂音。这个杂音就是每到酉时传来的尹耀祖清脆的读书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咦,爹爹,这里为什么是淑女,而不是淑男?” 他心中一哂,他曾多次“偷听”尹耀祖读书,对这个孩子的毛病再清楚不过。就算他这会儿没有拨开枝叶,探头望去,他也能想像到,尹耀祖怕是又用一本正经的神情问一个啼笑皆非的问题。 只是久居瓷窑、偶尔回家探望的尹子槐就没有他的好心情了,只听尹子槐粗声粗气:“书上写了什么,你照着念便是,问什么为何?” “可是书上也说过要‘不耻上问’。” “是‘不耻下问’。” “爹爹比耀祖高,耀祖当然要‘上问’。” 噗,噗——他快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掌嘴!” “啪!啪!”两声过后,是小孩子委屈的抽泣声。 他愕然。小孩子不过顶两句嘴,犯得着掌嘴吗?那他岂不是该重杖三千? “不许哭!你若是再哭,或者把今日之事告诉祖母,爹爹往后便不让娘亲来看你!” “唔、唔、唔——” 幸好,尹子槐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确定尹子槐走出游廊后,他从树上下来,走进书塾。 偌大的书塾,除了门外侍候的婆子,只有小小的尹耀祖一个人。 “二叔。”小孩子红肿的脸蛋上,还可以看见五根清晰的手指印,这会儿的声音中又带着浓浓的哭腔,令他听了,既心疼,又愤怒。他可以对一个成年人冷漠无视、不留情面,可是却无法对一个孩子的遭遇视而不见。 “嗯。”他蹲下身子在尹耀祖身旁:“耀祖读的是什么书?” “耀祖读的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里为何不是‘淑男’而是‘淑女’?”他模仿尹耀祖的口吻,把同样的问题抛出来。 “咦。”尹耀祖睁大眼睛:“二叔也有这样的疑问吗?” “嗯,二叔也曾有过这样的疑问,不过如今已经解开了。因为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所以,当然是‘淑女’而不是‘淑男’。” “怪不得。”尹耀祖恍然大悟:“怪不得娘亲要叫祖母婆婆,原来是因为祖母是个女子啊。” 他这一次没有忍住,露出一个微笑。 “二叔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娘亲一样好看。” “你娘亲经常来探望你吗?”从尹耀祖的话中可以得知,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已经去世的事情。 “嗯。”耀祖用力地点头:“以往,娘亲常来给耀祖盖被子。后来爹爹说耀祖若是诗书有成,娘亲便会来书塾听耀祖念书了,可惜的是——”说到这里,尹耀祖一脸愧色,垂头不语。 他心中一阵酸涩,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往后二叔来书塾听耀祖读书好不好?” “好!二叔要说话算数!” 往后,他果然守约,日日来听尹耀祖读书。 第一个月圆之夜,风平浪静地度过。第二个月圆之夜,就没有那么平静,因为找到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他没有想到居然就是名冠古镇的洛家大千金——洛婉心。 很是欣喜:“找你呀。我可是足足找了你两个月,从东阳区到西阳区,快把整个古镇走过来,才在尹家找到你。其实我早该想到,一个路建起,一个尹剑起,摆明了就是告诉各位玩家,路总的儿子在尹家。我就知道,你再怎么变化样子,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怎么样,我这身行头不错吧。” “我是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帮你呀。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个从来不玩网游的人,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公测,不过我想,肯定和‘古镇的秘密’有关是不是?所以,我来帮你,拿到赢家宝座。” “我不用你帮。我想得到的东西,我会自己拿到。” “又开始大男子主义了。不过,这可由不得你,因为,我今天晚上就能帮到你——帮你消灭一个对手。” 初时,他以为只是开玩笑,可是没有想到,当晚戌时一过,系统即传来提示音——5号玩家被淘汰出局。 她来真的?!于是,他来不及再和那个叫什么晴天阴天的女子斗嘴,匆匆离去。 说到那个女子,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睛,又圆又黑,象一只小狗。 那晚下了小雨。刚开始只是毛毛细缝,他安稳地躺在吊床上,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微润、微湿的毛毛雨落在身上,别提多惬意。后来,毛缝雨变得淅淅沥沥,他才不得不从吊床上起身。翻身坐起之际,透过枝叶缝隙,他看到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接了两滴雨水,然后一脸虔诚地放入嘴中,仿佛在品尝珍馐佳肴。 好傻! “呸、呸、呸。”她尝完后,发觉雨水是酸涩的,于是用力地呸。 真的好傻! 她肯定是个玩家啦!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哪里有在古镇中生活的npc会好奇雨水的味道,这样的好奇,只会出现在初来乍到的玩家身上。 于是他借着一句“白痴”,自然而然地现身,然后由尹耀祖口中得知,她是乐笠翁的女儿——乐晴天。 虽然他对这个游戏完全提不起兴致,不过既然有玩家自动送上门,他也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就在他思忖着怎么去望月楼淘汰她,系统传来提示音。 奇怪!既然她是玩家,她肯定也能听到提示音,可是她怎么表现得好象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就连他,一向自诩为喜怒不形于色的,第一次听到玩家被淘汰的提示音,也会怔了一秒钟,何况眼前这个言行幼稚、神情青涩的小姑娘呢?难道,她不是玩家?他对她的判断是错的?(对照第11章、第12章*v*) 番外四 尹家二少爷(二) 既然有了疑点,就不能轻举妄动。这个游戏规则,需要你百分之百的判断,稍有不慎,就会自食其果。于是,他沉下心来,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她。 说她是个玩家吧,她在周锦荣一事上,表现得太不正常。玩家收到提示音都能想到,周锦荣是被淘汰出局,而不是被沈春娘所擒,可她,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说她是个npc吧,她又太鲜活了。执拗地用自己的方式教育尹耀祖,看向尹子槐时粉面含春的少女模样,意外发现树顶的秘密,饶有兴致地与他讨论“误会”。——总说他误会了她,是他小题大作,而他却总认为,无论大事还是小事,他不认同当时的作法,才是问题的关键。 不过她的一句话,倒是给了他启发。——“其实认错不认错,不过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也就是说,如果他愿意和在一起向他表示复合,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自然就会原谅她。如果他不愿意,那就呵呵了。所以,说到底,是他不愿意再和复合,才总拿饭店的那一幕当借口? 不过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利用从周锦荣那里得到的人脉,不是遣人送信给他,就是事先打听到他在哪里出现,然后假装“巧遇”。那一晚,尹程氏说嘴淡,想吃张记的现做酥糕,他乘坐马车至店铺,还未等到酥糕蒸熟,就看见洛家的马车出现在街角。不用多想,也能猜到马车里坐的是谁了。为了避免与再生口角,他迅速对下人交代两句,丢下银两后,独自返回尹家。 时值黄昏,家家户户烧菜做饭之际,阵阵米香飘来,引得他腹部一阵轱辘,于是,他绕了近道,横穿一条民巷小道。刚穿过两条小巷,看见几日不见的乐晴天神情慌张地伸出头来,待确认四下无人后,缩回身子,对门内说了句什么,然后一个衣着破烂的年轻人,扛着一个半人高的大布袋走了出来。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 奇怪的是那个年轻人,身负重物,不说快行,反而脚下磨蹭,绕了一圈,又折返回来,从袖口掏出一枚亮物丢在乐家门槛处,然后拾起一块大石头,扔向乐家隔壁张家。做完这一切,年轻人才快步消失在街角。 那是——他只瞧了一眼,就认出那枚亮物是沈春娘的银簪。周锦荣失踪后,官府将沈春娘的画像贴遍了古镇,画像上的沈春娘戴的正是这枚古镇上独一无二的梅纹扁银簪。 他觉察出事情的不对劲儿,放慢了脚步。 乐家隔壁的大门应声打开,张叔和张婶骂骂咧咧地跑出来,看是谁家不懂事的小孩乱扔石头。随后,张叔顺理成章地也看到了地上的银簪,并一脸欣喜地捡起来,攥在手心里。他对张婶耳语两句,张婶匆忙向官府方向跑去,他则蹲在乐家门前,掏出一枝烟叶,咂吧咂吧得吸起来。 谁都知道,沈春娘是古镇要犯,官府更是悬赏百两寻找沈的行踪。张老汉的行为不难理解,就是要报官希望得到悬赏。可是那个年轻人呢?他既然握有沈春娘的银簪,为什么不直接去报官,还要大费周章地引来张老汉?还有乐晴天,莫非乐家真的私藏沈春娘?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古镇之中,能让他上心的,除了,就是路建起倒扣他生命值的事了。他是对游戏不感兴趣,不代表他对“赢家”不感兴趣啊。如果他能拿到“古镇的秘密”,他敢断言,以丁教授的学识和修为,他的古镇特辑肯定能拍出新角度和新意境。路建起就是吃定了他这点,才敢肆无忌惮地扣他生命值。 ——提及生命值,他倒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他的生命值本来是逐渐减少的,可是,在认识乐晴天后,他的生命值居然以每天一点的速度增加。这几天,乐晴天没有去尹家,他的生命值也没有增加。这只能说明两件事,一,乐晴天有可能是玩家,当他与她接触时,系统认为他是在从事与游戏有关的活动,于是增加他的生命值。二,他怀疑过乐晴天的身份,因此,他对她的暗中留心,被系统视为游戏活动,于是增加他的生命值。 总之,不管怎么说,他要是想增加生命值,对这个乐晴天好奇,是一种办法。思及此,他绕行至乐家后门,寻着一个树荫茂密处,暗中观察房中动静。 果然,不一会儿,张婶带着官府的人浩浩荡荡地向乐家走来。 之前,乐晴天一直独自在后院整理破衣旧褥,听见张叔的叫门声后,惊慌失措地跑进厢房。 他心里一咯噔,难道沈春娘真的藏在乐家厢房? 不一会儿,不见沈春娘的踪影,倒是乐晴天抱着一堆日常用品,床单、梳子之类的,又跑向厨房。 她这是唱得哪一出? 下一刻,厨房现出火光,他马上明白了乐晴天在干什么——她在烧东西! 屋外叫声连连,大有破门之势,她却在争分夺秒地烧东西?——床单、梳子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烧的?就算是毁灭证据,床单、梳子这些日用品算什么证据?——对了,日、用、品!谁的日用品?沈春娘的!否则,她烧来做什么? 也就是说,沈春娘的确在乐家居住过,如今又走了。 怪不得她曾经很认真地问他“如何消除误会”,看来,她当时所指的误会,应当就是沈春娘被古镇百姓误认为“女魔头”一事了。怪不得她连续几日都没有在尹家出现,应当是为了照顾沈春娘。怪不得她刚才探头探脑的,看来沈春娘定是藏身在那年轻人背上的大口袋之中了。 ——只是,还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依目前的情势,乐晴天、沈春娘、年轻人三者之间应当是关系匪浅的,那么,年轻人为何故意将沈春娘的银簪丢在乐家门前?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他与沈春娘串通好了的? 他突然同情起乐晴天来,冒着死罪的危险,窝藏沈春娘,最后却被自己的同伴摆一道,好傻! “乐晴天,如今官府怀疑你私藏嫌犯,请速速将门打开,接受搜查。” 这是洛家盛的声音。他翻了翻眼,眉头微皱。前几日,尹夫人从县衙回来,手抓心口,一脸愠色。他细问下才知道,原来洛家盛以如今古镇不太平,安防费用增加为由,提出增加尹家青瓷窑的赋税,尹夫人争辩两句,洛家盛居然面露横相,讽刺道,尹家财大气粗,眼光高人一等,瞧不起他洛家,不把他洛家盛看在眼里云云。尹夫人莫名被骂,但又碍于其师爷身份,不好还口,只得心中积怨。尹夫人不明白,他倒是听明白了。不用问,洛家盛肯定是在为他的宝贝女儿洛婉心出头了。他拒绝洛婉心的行为,看到洛家盛的眼中,就变成瞧不起他洛家的行为了。呵呵,他想骂人。 “乐晴天,知县大人在此,不得造次,请速速将门打开,接受搜查。” 高礼行也来了?! 这样一来,乐晴天就算有时间把“证据”烧个精光,也难逃牢狱之灾。谁不知道如今的这个高县官动不动就将人收监,既然亲自出马,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沉吟片刻,他大步走了出去…… (对照第17章*v*) 番外四 尹家二少爷(三) 坦白说,他那晚走出去“救”下乐晴天,有冲动的成份在里面。当众亲她一下,一是懒得和那些人多说,另外嘛,也是为了气气洛家盛,你不说我眼光高么,我还就当着你的面,与一个平民女子亲热,气死你。 次日一早,当他听闻尹家门槛快被蜂拥而至的媒人、乡绅踩烂时,他才意识到,他昨晚的行为没有气“死”洛家盛,倒是快把洛婉心气“炸”了。 果然怒气冲冲地在尹家后门堵住他。他原本想解释,可是一开口,又提及他当年不告而别之事,让他心生不悦。所以,二人三言两语不合后,以不欢而散收场负气暴走,他心里也不痛快,此时,影壁后飘来一阵阵韭菜味儿,更是令他反胃。韭菜是他讨厌到闻之色变的食物,他曾告诫尹家下人,尹家方圆三里之内,不得出现韭菜,这会儿是哪个不长心的敢把韭菜带来?! 他大步走过去,看到一脸尴尬的乐晴天。 讨厌! 他厌恶得扭头就走。 谁知乐晴天却拦住他,乌里巴拉,乌里巴拉。 他烦躁得直想离开,随口敷衍她。 “那个……能不能向爹爹解释清楚?” “行了,我会的。” 他大手一挥,结束这场“令人作呕”的谈话。 的疯狂还在继续,尹剑起夫妇终于坐不住了。 尹剑起是个传统守旧的,张嘴闭嘴都是尹家门面、尹家声誉的,令他听之昏昏欲睡,尹家门楣?哼,和他有半毛钱的关系没?尹子槐则是个包藏祸心的,明里暗里煽风点火,一会儿怪他不识好歹,如果不同意洛家这门亲事,怕是得罪了洛家,往后给尹家使绊子,一会儿又怪他做事缺少思虑,招惹了洛家千金,若是同意了洛家这门亲事,以洛家盛盛气凌人的性子,尹家往后怕是不得安生,总之,说来说去,全是他的错就是了。他收起耳朵,只当没听见。 可是,尹夫人的话,他不得不听。 尹夫人弯起了眉眼,眼里盛满慈爱:“子陌啊,说实在话,前一阵子子槐思虑着要为你寻门亲事,娘亲还阻止了,因为娘亲总觉得你性子清冷,心思也不在这男女之事上,恐怕欲速则不达,所以对子槐说,不如先放一放,待娘亲日后找着机会,和你谈一谈,明白了你的心思,再商议此事也不迟。不过,既然今个儿咱家里人都在这,你爹爹又郑重其事地向你提及此事,你不如表个态,对自个儿的终身大事有没有打算?你爹爹的意思呢,是劝诫你,莫要负了人家姑娘。你大哥的意思呢,是帮你分析利弊。不过让娘亲说,娘亲就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喜欢,娘亲就喜欢!别想太多,只管自个儿的心意,没有什么比二人两情相悦更重要的了!子陌,娘亲真的好想好想看到你成亲啊,真的,盼得头发都白了呢。” 他心中一沉,想起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程心也曾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妈妈真的好想好想看到你结婚啊,真的,盼得头发都白了呢。” 尹剑起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只管自个儿的心意’?他若是像子槐一样,是个温和有礼、细致稳重的,我且让他遂了自个儿的心意。可是你瞧瞧他,偌大个人,日日里不务正业,连个人影儿都找不着,你知他都干什么勾当去了?!如今不是问你的心意,只是要你一句话,这个门亲事,你结不结?” 什么勾当?真难听!这门亲事,他当然不结啦。且不说不管是游戏外的,还是游戏内的洛婉心,他都没有结婚的意思,就说用这么激进的手段逼他就范,他就不可能点头的。 见他不吭声,尹子槐不怀好意地问道:“子陌不同意洛家亲事,是不是为了那个乐姑娘?” “哪个乐姑娘?”尹夫人好奇地问道 旁观半晌的尹子桃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见有插话的机会,赶紧开口:“就是那个在后院给耀祖做私教先生的,叫乐笠翁,他的女儿,乐晴天。” 他心中不爽,瞪尹子桃一眼。 尹子桃缩缩脖子,吐吐舌头,小声嘟囔:“桃子只是听下人这样闲话的嘛。” 此言一出,尹剑起更怒,指向他:“瞧你干得好事?!堂堂尹家二少爷,居然让下人都在说你的闲话!” 比起尹剑起的愤怒,尹夫人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尹子槐添油加醋地将那晚之事说了一遍。 “丢人!太丢人了!居然跑到人家家里去私会?!还闹得满城风雨?你把我尹家的门脸全丢尽了!”尹剑起拍案而起。 “什么丢人?!哪里是私会了?!”尹夫人嗔怪,极力维护他:“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两人月下相会,算什么私会?再说了,这古镇中哪个未娶的公子哥儿没有点闲话儿!那皮家的皮进三惹的闲话儿可比子陌多得多,昨个儿我还听陈家的老太说她瞧见皮进三只为博悦来瓦舍头牌的一笑,把大把大把的银子往人家口袋里送呢。皮进三荒唐成这样,也没见皮加二气成你这样啊!要我说,今个儿这样也好,好歹咱们知道了。子陌,有话不妨直言。你不用担心什么门当户对的,娘亲只问你,待乐姑娘可是真心的?娘亲还是那句话,无论哪家姑娘,只要是与你两情相悦的女子,娘亲看到了就欢喜,比吃灵丹妙药心里更舒坦。” 五年前,程心一脸渴望的样子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那时,程心也提出过想见见,可是总是找出各种理由推托。坦白说,他心中肯定是不痛快的,但是也能体谅。他明白,她是爱他的,只是从未想过结婚一事,所以对待见家长这样的事情格外地排斥。他也不愿强迫她,总觉得他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谁知—— 他无声地叹口气,看向尹夫人的眼中满是愧疚。而后,郑重开口:“娘,子陌与晴天早已两情相悦。” ****** 结婚还是不结婚?对于他来说,是个好问题。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天皇老子也管不了。 可是,当“结婚”变成一种责任,他该怎么选择?他曾经留下了一个永远的遗憾,如今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该怎么选? 乐晴天对他的指责还在继续。 他心乱如麻,干脆地问她,我娶你,你不满意? 不就是希望他结婚吗?好啊,他结啊。他都同意结婚了,她还在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儿? 他不懂她在气什么,突然又想起她看向尹子槐粉面含春的娇俏模样。 “怎么?不高兴么?还是,你想做‘大嫂’,不是‘二嫂’?”他怀着不知名的恶作剧心理,故意刺激她。 果然,她爆发了。 指向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一张小嘴飞一般地飞舞在一片绿海之中。 说他嘴巴恶毒?no!他才不承认自己的嘴巴恶毒,他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因此而认为他的嘴巴恶毒,只能说明事实太残忍。 说他冷漠?no!他才不承认自己冷漠,他爱过也恨过,怎么会冷漠?——对待那些和他无关的人或者事物,他为什么要关心? 说他逃避责任?他——说不出话来。 路建起也曾这样指责过他也曾这样指责过他,还有程心…… 可是,谁能告诉他,责任是什么?!他究竟对谁负有责任?!对眼前这个口沫横飞、把他骂得一无是处的小丫头也负有责任吗?! “啊!”一声尖叫打破他的思绪,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跨过去,和乐晴天一同坠落地面…… (对照第18章、第19章、第20章*v*) 番外四 尹家二少爷(四) 坠地时,他的肩背先着地,再加上乐晴天的重量,因此伤得不轻。尹子桃天天来为他上药,直至过了七八日,才算能动弹了。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乐晴天居然主动去神隐寺找尹夫人。嘿,稀奇了,前一刻还指天顿地地诅咒,宁死也不嫁给他的乐晴天,下一刻却变了嘴脸,向他抛来橄榄枝。 不过也好,既然她想嫁,他就娶了。看样子,尹夫人对她颇为满意,而且,他也想进一步试探她。 于是,他主动来到乐家,与她谈判。 她倒是个干脆的人,轮到她提条件时,只说一来要顾及乐笠翁的感受,二来要照顾乐若安的前程,丝毫不为自己考虑,张嘴要多少嫁妆多大排场。ok!很容易办到的两个条件,他一口答应。然后,订亲、选日子、下聘、典礼,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不出一个月,二人就结为“夫妻”。 到底是自己的“第一次”婚礼,尹夫人从头到尾笑得合不拢嘴,令他有感而发,喝了不少酒,喝到微醺时,才步至忆心阁。 忆心阁被布置一新,他一眼也没认真看过,完成任务一般挑起红盖头,然后把自己裹成一团儿,滚到拨步床的最里边,闭上眼睛。 他不算个守旧的人,但绝对不算open的。虽然只是个游戏,毕竟与一个女子共处一室,还是新婚之夜这般暧昧的时刻,他就是再心无芥蒂,也无法做到坦荡荡。他能做的除了装醉就是装睡。 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他挑起红盖头时她三分羞怯、三分不安的模样。 不知道换成了会是怎样的反应?她怕是马上跳起来,大声抱怨让她等了好久云云。呵啊,他应该是想过和她结婚的吧,否则,当程心提出想见她一面时,他也不会满口答应。可是,他们还是分手了。 分手了就分手了吧,他不想再回头,五年的外景采风工作,已经令他习惯了在路上,现在让他重新过起天天回家吃饭、睡觉的生活,他还要别扭很久呢。 他又想起摄影圈里的一个笑话,一个记者采访一位颇有名气的摄影师:“可以向大家介绍一下您的恋人吗?”该摄影师举起手中的相机,一脸傲娇:“我的恋人就是它。” 矫情不? 他这个笑点一向很高的人,却因为这个无聊的笑话笑了很久,因为,在离开后,他的恋人也变成了它。所以,进入游戏后,他唯一不习惯的就是总觉得手中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胡思乱想间,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这才意识到,只有一床喜被,却被自己裹了去。 他刚想开口,告诉她衣柜里还有被子,却灵光一闪。 npc对事物的认知,全部来源于系统的输入,鉴于路创一向的好操守,路建起不可能在系统中输入关于啪啪啪的知识,可是只要是生活在现代的玩家,多少都会了解一些。 他在心里坏坏地一笑,有了主意。 待身边的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动作轻巧地一个翻身,两手撑在她的腰侧,整个人的身体若即若离地蹭上她的。 她果然被惊醒,一脸惊惧,睁大眼睛。 他屏住呼吸,静待她下一秒的反应——这个情况下,现代女子不是都会喊出一句“色狼”么,不懂得啪的npc可不会这样叫。 谁知,她下一秒的反应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她原本惊惧的眼神,不知为何,一瞬间居然变得大胆起来。她的双眼中仿佛带着两团小火焰,越烧越旺,并且不停地游移在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之间。她呼出的气息愈发炽热,她的心跳也愈发急促,当他意识到她下一秒想做什么,他在心中喊道:“色、狼!” 她居然想亲他! 这个花痴!!! 他不死心,想到升级这次试探,于是原本安份的双手向她的衣襟伸去…… 哼,果然是个玩家! 他心情大好,连第二日看到她一身水红曲裾出现在尹家正堂,也不由分了心,趁她不注意时,多看了她两眼。 她嘛,当然是没有漂亮的。 真的很漂亮,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在留学生聚会中见到她惊为天人的感觉。 不过,他的眼神这会儿却不由又瞟向了这个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乐晴天。 耐看?是这个意思吗?平时看起来勉强算是清新可人,稍微收拾一下,整个人就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他是做摄影的,需要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他的身边也围绕着各种各样的“美”。女人的美,对于他来说,是稀疏平常的事,也是唾手可得的。摄影棚中整日里出入各种模特、明星、名媛,她们可以说是美丽的产物,是时尚的化身,不过,放下镜头后,他不会多看她们一眼。因为在他眼中,她们只是他工作的对象,欣赏她们的美,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所以,他的目光现在从乐晴天的身上挪不开,也是因为他的职业病犯咯? 对,他的职业病就是犯了,双手许久没有摸到他的“恋人”,所以手痒了。他收回目光,开始对手指,对手指,对手指…… 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他正思忖着这段日子该怎么过去,乐晴天倒日日变着法子来缠他了。 “相公,陪晴天出去走走吧?” 跟你很熟吗?不去! “相公,我从娘家陪嫁来的耳坠子不见了,那是娘亲留下唯一的嫁妆,呜呜……” 嘿,她还说着说着掉眼泪了。 他哭笑不得,陪她走一趟。 “相公,这下听懂了吗?” 废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谁听不懂?不就是告诉他要多说好听的话吗?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谁也强迫不了他。 “相公,陪晴天进屋吧!” 他一头黑线,怎么又来了? “相公,我从娘家陪嫁来的耳坠子不见了……” 得,得,得!他求饶,陪她进屋。 “相公,这回听懂了吗?” 废话!上一次是从情理,这一次是从道理,全是为了告诉他要说好话。还是那句话,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谁也强迫不了他。 不过,她若总是这样变着法子的缠着自己,难保哪一天不露出破绽。他心念一动,决定走为上策。 走的时候,他心中暗爽,摒住笑意,来了一句标准化的“临终嘱咐”:“想吃什么就去吃吧……” 在舒适客栈住着,人也变得懒惰,除了时不时地应付一下,他可以说无所事事。 月圆之夜呵。 程心素来重视月圆之夜,他在国外的五年间,每到月圆之夜,程心都准时给他电话。母子俩随意聊聊,聊到最后,程心定是会无限唏嘘:“别人家都是人月两团圆,咱们家却是分隔三地,一个跑到了国外,一个还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的饭菜。” 游戏里的尹夫人也有这样的习惯。每到月圆之夜,都会要尹家下人张罗一大桌饭菜,一家人一起吃吃饭,说说话。 今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算起来,他已经“消失”了大半个月。走的时候,他只告诉尹夫人要远行,并未告诉她目的地,如果她或者尹家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真就联系不上他。 酉时,时间还很充裕,他收拾行装,脚下生风,返回尹家。 “二少爷?!”相膳见到他,又惊又喜,一张生满皱纹的圆脸此时甚是可笑。 他无心理会,向正央阁走去。 “二少爷可回来了!” 他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待相膳再开口,一阵阵浓浓的药味从正央阁飘出来。 “娘亲她……” 他跪在尹夫人的床榻前,尹夫人让了他几回座,他就是不坐。 他的手冰凉,比尹夫人的手还要凉上几分。 程心五年前突然晕倒的画面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闪烁。 他真是个混蛋! 明知道尹夫人有心悸症,明知道尹夫人身子虚弱,为了躲一个玩家,居然“消失”了半个月!明知道尹剑起和尹子槐都去了瓷窑,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子,居然一句话不交代,说走就走!在尹夫人被腰痛折磨的这半个月,他却住在客栈的天字一号房,每天不是读读古书,就是品品小菜! 他垂着头,艰难地开口:“子陌不孝。” (对照第23章、第26章、第27章、第28章。) 番外四 尹家二少爷(五) “哪里?男人么,当然要以自个儿的事业为重。是娘亲不中用,走着走着都能滑倒,人老啰。” 他哪里是在忙事业?!惭愧。 “不过所谓患难见真情,娘亲这一摔,倒摔出来了个好媳妇儿。” 好媳妇儿?乐晴天?! “娘亲初见她时,只觉得她端庄温婉,纯净透亮,和你这样的性子,应该能处得来,再加上你又说你喜欢,所以娘亲也就高看她一眼。可是这几日处下来,娘亲可不得不对她竖起大拇指。娘亲刚摔伤时,痛得说不出话来,家里乱成一团,只有她,冷静处之,先是安抚住耀祖,后又劝住了桃子,随后有条不紊地安排下人。娘亲需要人彻夜守护,又是她,担心下人夜间怠慢,连续五个夜晚,通宵达旦地侍候娘亲。这份细心和耐心,就是亲生闺女也比不上。今个儿娘亲的腰能动了,一见她,两只眼睛熬得通红通红,娘亲这心中不好受。人家嫁进咱尹家还不出一个月,就让人家受了这样的罪。子陌,可说好了,这样的媳妇儿,娘亲是喜欢的紧,你可不许再给人家冷脸子看,得替娘亲好生待人家!” 他心里一咯噔,好生待她?他马上要去望月楼淘汰她,可是好生“待”她? “所以啊,子陌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娘亲这腰没事了,陈济说了,往后就是多晒晒太阳,多休息,适当走走就能康复了。”尹夫人故意说得风轻云淡。 “那子陌往后日日来陪娘亲散步。”他知道他做的微不足道,可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好。”尹夫人慈祥地笑了。然后她想起什么,又道:“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耀祖年纪小,你莫要责怪他,还有你爹爹和大哥那边,也不要告诉他们了,免得他们又担心。” 他当然不会拿一个小孩子怎么样,可是尹剑起和尹子槐他就一定要告诉,否则,他们整日待在瓷窑里,还真的以为天下太平呢,殊不知,在他们安心工作的背后,是一个女人咬牙忍受着痛楚。 心中的想法虽是如此,却不会表露出来,他苦笑着,应承尹夫人:“子陌知道了。” 走出正央阁,夜空中的月儿正圆正亮,他心念一动,缓缓向忆心阁走去。 忆心阁中一片静谧,皎洁月色下,世界仿佛静止,只有时不时随风而动的斑驳树影提醒着他,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在门前守夜的真珠听见动静,惊得睁开眼睛。待看清来者何人时,马上垂头汇报:“二少爷,二少夫人前几日为了照顾大夫人衣不解带,今日大夫人让她早些休息,她才早早睡下了。” 他微微颔首,双眼再次望向夜空中的月亮。 如果乐晴天今晚从尹家消失,尹夫人怕是要伤心难过很久吧。 他才不管路建起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金手指,他只要一想到尹夫人的那张脸在他眼前掉眼泪,他就一万个不忍心。 反正依乐晴天的段数,跟他斗还嫩得很,不如留她两个月,看她还有什么新花样! 别说,第二日,她真就使出了新花样,特意剥了一碗糖炒栗子,来到他面前,要举个栗子! 好吧,看到她手指被烫得通红的份儿上,就听她举个例子! 还是那一套,说来说去不过还是告诫他要说好话! ——咦,有意思!她先是态度大变地愿意嫁给他,嫁入尹家来,做的所有事几乎全围着一个主题打转转,就是一个劲儿地告诉他要说好话,要说好话,啰哩啰嗦,就像唐僧一样! ——莫非,这和她的玩家心愿有关?! 哈哈,她惨了!他如今不仅识破了她的身份,更看穿了她的心愿,在这个游戏里,她注定是个炮灰! 瓷窑五日行,除了第一天和尹剑起、尹子槐大吵一架外,他真的很开心,因为乐若安居然请他吃麻辣火锅! 他可是无辣不欢的,进入游戏以来,深居简来,每日里只是在尹家随便吃点儿东西填饱肚子,倒把自己的口腹之欲忽略了。 其实火锅的味道只能说一般,不过对于他这样寡淡已久的人来说,真是天大的惊喜。 月光下,庭院里,树影下,石桌旁,三四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火锅,一边天南地北地聊天,不正是他向往已久的情景吗? 他这几年孤身一人,与亲人疏离,与爱人分离,唯一能够慰藉他的心灵的就是他拥有的一帮朋友。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游戏里,他居然能再次体会到友情。 相贤对尹家、对他的忠心,他是一早就知道的,乐若安对他突如其来的“赞誉”,令他哭笑不得。 按道理说,他和乐若安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块儿去。可是,他一向没有打断他人说话的习惯,因此也就任由乐若安这个一开口就停不下去的家伙说下去,反正他只管吃他的火锅,乐若安的话,就当背景音乐好了。 听了几日,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挺有意思。乐若安的话中虽然没有内容,可是有激情,满满的都是他对瓷器的热爱。 他心中一哂,说到底,他和乐若安是一样的人。他对摄影的热爱,和乐若安对瓷器的热爱,是一样的。 还有她。 他能说他这几天都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了吗? 她总是露出纯净温暖的笑容,用一种十分信任、十分肯定地眼神看着他,然后说出“令人作呕”的话。 “相公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相公在晴天心中,一直是个大、好、人。” “……相公更是难得的忠孝两全……” 还有,她默默地陪着他在日头下“罚站”—— 他哑然失笑,她的玩家心愿该不会是让他爱上她吧。 再快乐的日子也有分别的一天,离开瓷窑,坐在返程的马车上,她好奇地问他“青天匾”一事。 他随口答了几句,突然想到告诉过他沈春娘被衙门抓住并囚禁一事。 他看向懵懂不知的乐晴天,心中有了计划。 深夜探监的结果令人意外。沈春娘的身份仍是一个谜,倒冒出一个会说幽默的常姑。他次日一早赶到沈春娘所说的第五棵松树下,那里早已被挖得面目全非。 看来,昨晚隔墙有耳的不止他一个人,那么,也有可能,昨晚的一切,本身就是一个局。 他倒好,有了疑心,不要妄动就是。可是那个乐晴天怎么办?看样子,她是深信不疑了。还有,如果这一切全是布下的局,那他就要对在这个游戏之中的能力重新审视了。 他不能任由一家独大,同时,他也要“壮大”自己的力量,而眼前这个乐晴天正是个好“棋子”。 他原可以不承认自己的身份的。可是他就是不想再对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娘子”隐藏或者伪装了,而且,他也有把握,她无法淘汰自己。 感到如释重负之余,也感到些许不安。 她会不会背叛自己? 次日,他外出打听到沈春娘“病逝”之事后就匆匆回了忆心阁。 忆心阁里又是一片寂静。 寂静到他心头一惊,一个幼稚的念头冒出来,她该不会偷偷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等到月圆之夜跑去望月楼淘汰他吧。 他有一种被背叛的恼火,也有一种冷眼旁观的奚落。 总之,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折磨得坐立难安,正打算出去透透气,看见她一脸潮红、气喘吁吁地跑来。 “你知道沈春娘的事了吗?” “明邦你认识吗?就是古镇中的一个乞丐,他……” “喂,你倒是说一说,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烛火中,她白晳的皮肤更显晶莹,她明亮的眼睛更显纯净,她就一直吧啦吧啦,把她知道的那些事一股脑地倒出来。 她——真的相信自己? “我们是个team吖……” 他哑然失笑,他说与她结盟的真正含义是指利用她、掩护自己,可不是她以为的并肩作战! “喂,你说说看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啊?” 他一怔,他的想法很重要?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如同一个勤学好问的小学生,一边听着他的分析,一边频频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这种反应,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他曾经喜欢带给他的挑战感每每看着他,三分挑逗三分妩媚三分神秘,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刺激,很有征服感。可是随着他对自己的了解,他觉得,他的内心并不如他的外表强大,时时经受这样的刺激,令他疲惫异常。他越来越向往一种平静,一种不需要想太多,两个人就能彼此明白、彼此信赖的关系。 他不禁看向乐晴天的眼睛,一双让他一眼望到底的眼睛,一双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挑战性的眼睛,也可以说是一双不需要他防备或者猜测的眼睛。当她惊讶,她的眼中就是十分的惊奇。当她欢喜,她的眼中就是十分的兴奋。如同她相信他,她看着他的眼神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或许,这个“猪”一样的队友真的能陪他走到游戏的最后…… (男主游戏里的番外就是这样了。作者第一次写番外,番外虽然是对前面情节有益的补充,可是过于冗长的话就拖延了整个故事的节奏,往后作者会换一种写法,尽量做到简洁明快。《我是赢家》写到20万+,明天就要上架了,剧情也会进入正文,上架前三天有加更哦。明天首订请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谢谢亲们一路支持,作者在这里叩谢啦*v*) 第067章 谁救了谁? 马儿刚奔出瓷窑,天空就变了颜色,原本昏黄的天际突然间云诡波谲。不消片刻,天空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斗大的雨滴混着泥沙噼哩叭啦地蜂拥而至。路人惊呼连连,随意抓起手边的东西盖住脑袋,向家里飞奔而去。 一滴雨足有一个小手指那般大小,砸在晴天的脸上,生疼生疼的,砸在马儿的脸上,引起马儿的驻足。 马儿扬起前蹄,长嘶一声,不愿再前行。 晴天这才意识到,她所谓的“会骑马”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一人一马,在狂风骤雨中较起劲儿来。 晴天双腿夹击马腹,口中大喊“驾”,马儿不爽地扭动背躯,烦躁低吼。 晴天用力拉紧缰绳,口中大喊“跑”,马儿扬起脖子,来回走动两步,双回到原地。 晴天扬起马鞭,向马儿的屁股抽去,口中大喊“go”,马儿尥起蹶子,差点儿把她甩下去。 她狠狠心,随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从发髻间抽出花蝶金簪,用力向马儿的屁股刺去…… “嘶——”地一声,马儿吃疼地不要命一般向前奔去。 晴天双手紧紧抓住马鬃,心里盘算个不停。她现在必须和时间赛跑。在瓷窑和尹子陌纠缠了半个小时,刚才又和马儿纠缠了半个小时,就算是快马加鞭,从瓷窑到正阳区也要一个小时,这样下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戌时前赶到望月楼的。她迟到一刻,被别的玩家淘汰的机会就大一分。这样的关键时刻,她绝对不能迟到! 去望月楼要经过永安河上的永安桥。永安桥其实有两座,一座是百姓口中的永安桥。是前任县官重新修建过的新桥,宽敞、牢固,一座是废弃的独木桥,年久失修,早已荒废多年。 去望月楼,独木桥是个近道。 晴天咬咬牙,调转马头。向独木桥奔去。 雨势更甚。一道道闪电将黑云劈开,倾倒出大量的雨水。破烂不堪的独木桥可怜兮兮地晃晃悠悠,流露出孱弱的味道。 要——过去吗? 晴天天人交战。 过吧。为了十万奖金,为了她的纽约梦想…… 她闭上眼睛,扬起马鞭—— 只听“嗖”地一声,一块小石头向她握住马鞭的右手袭去。她感到一阵疼痛,松了手。马鞭落在满是积水的地面,很快被淹没。 “谁?” 晴天循着石头飞来的方向望去,尹子陌如同一只落汤鸡一般,骑在一匹白色的大马上。冷冷地看着她。 是他?晴天心头一惊,坏了,他来阻止她了! “你xx个xx精。”尹子陌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变得支离破碎。 晴天紧紧抓住缰线。耳边除了风声,就是雷电声。尹子陌说了什么,她压根儿听不见。不过,她也不想听。他能说什么?不过又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意识到这个时候说话根本没有用,尹子陌夹紧白义马的马腹,向晴天靠近。 谁知这个举动大大地刺激了晴天,晴天大惊,以为他要“硬来”,连忙举起手中的金簪,吸着风,喝着雨,大声叫道:“尹子陌,你不要以为你夺了我的马鞭,我就寸步难行!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比你先到达望月楼淘汰你!” 说罢,手起簪落,身下的马儿又是长嘶一声,扬起前蹄。 说时迟,那时快,步步紧逼的尹子陌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晴天的衣裳,然后飞身一跃,坐到晴天身后,双手紧紧抱住她。 二人身下的马儿接连受到两次刺激,尥起蹶子,撒了欢儿地一般向独木桥冲去。 “你放开!”晴天拼命扭动身子。 “把缰绳给我!”晴天紧紧抓住缰绳,没有缰绳,尹子陌就没有办法控制马儿。 “你走开!” “把缰绳给我!” “你滚开!” “把缰绳给我!” 扭成一团的二人,再加上受了刺激的马儿,从踏上独木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 风在吼,马在叫,永安河在咆哮,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燃起一团火球,掉落在独木桥上,顿时火光四射。 “嘶——”胆小的马儿用不着缰绳,自个儿停了下来。 “快调头!”尹子陌趁机抓住缰绳,破旧的独木桥根本不堪这般折腾,必须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不!”晴天与他争夺缰绳,放声大叫:“要走你走!我不走!”玩家会不会“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这个时候要是跟他一起调头,她就再也没有机会翻盘了! “你是在送死,你知不知道!”尹子陌也急了,在她耳边低吼。他真是纳闷,怎么平时看着挺温顺的一个小姑娘,一旦认起死理来,这么拗呢。 “我不知道!你若怕死,你就下去!”说着,晴天扭过身子,胡乱向尹子陌的胸口拍去。 “噗”地一声,一口鲜血从尹子陌的口中喷出,飞溅在晴天的衣裳上,而他的整个身体呈弓箭状,从马背上飞出去,跌落在独木桥的中心。 晴天目瞪口呆地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掌。 尹子陌也被这样的变故惊呆,艰难地以手肘撑起身子,捂住胸口。 风继续尖叫,雨继续肆虐,风雨中的二人面面相觑,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 一秒,两秒,三秒—— “叮!4号玩家的幸运值已经成功转赠给2号玩家,4号玩家的幸运值已经成功转赠给2号玩家,4号玩家的幸运值已经成功转赠给2号玩家!” 什么情况?!我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沈春娘不是被玩家淘汰出局的吗,怎么可能把她的功夫转赠给我?晴天只觉脑子一时转不过圈来。 这时,一个惊天雷从天而降,劈中独木桥的中心,早已不堪重负的桥身“哗啦”一声,就在尹子陌的眼前应声断裂。可怜的尹子陌站都站不起来,如同枯叶一般,迅速向河面坠去。 “相公!”晴天脱口而出,身子却比声音更快作出反应——她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拉住尹子陌的手,可惜的是,她只懂发力,不懂如何收力,更不懂如何借力,半空中无依无靠的她,只得眼睁睁地拉着尹子陌被一个浪头卷进永定河底。 ****** 待晴天有了意识,已是次日清晨。此时,风已经停了,雨也小了,永定河除了变得更深、更宽,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被昨晩的激流冲刷到河滩上,喝了一肚子的水。 她运用内力,将腹中、肺中的积水排出后,才发现尹子陌趴在离她有十米远的洼地里,一动不动。 她急忙跑过去,翻转过他冰冷的身子,只见他面无血色,眼窝深陷,嘴唇乌紫,显然伤得不轻。她伸出手去,试探鼻息—— 呼,幸亏还有! 虽然她一直弄不清楚玩家究竟会不会在这个游戏里“死去”,可是,当他在她眼前坠入永定河的那一刻,她是真的以为他会“死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上一秒,还大声呵斥他,口口声声地要淘汰他,下一秒,却不顾一切救了他。不过,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古镇里,也是非常意外。如果按照她昨天以为的那样,尹子陌让洛婉心昨晚淘汰她,她怎么可能还留到现在?难道,她真的误会尹子陌了? 不管了,先把他救醒要紧。 幸亏她如今懂功夫,不用上演嘴对嘴人工呼吸的戏码。不消片刻,尹子陌在晴天内力的帮助下吐出肚子里的第一口积水,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咳、咳、咳。”尹子陌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这是哪里?”晴天遥望四周,尽是高山峭壁,了无人烟。 “我怎么知道?”尹子陌挣扎着站起来,没好气地回她。她真的是一个麻烦精啊!他一次又一次地“救”她不说,如今还被她连累到差点命丧黄泉,真是有够衰! “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对你的救命恩人用不用这么凶?”晴天哪里知道他心中的os,他有气,她还觉得委屈呢。 尹子陌白她一眼,踉跄着向西边走去。 “喂,你要干什么?”晴天紧跟在他身后。 “……” “喂,你为什么一直向西走?” “……” “喂,你——” “小姐,我先是被尹子槐打晕,再被你打伤,又经过一晚的河水浸泡,一分钟前才睁开眼睛,重新看到这个古镇,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让我省下说话的力气,好找到出去的路?咳、咳、咳。”真是一个麻烦精! 谁知“麻烦精”不但没有听话地闭上嘴,反而走到他前面拦住他:“那,我来背你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的头顶,然后挑起眉毛,夸张地大笑两声。一个身高只到他下巴的小女子打算背他?笑话! “你这个样子,恐怕还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就先倒下了。”晴天解释道。 “你背我?”他比了比二人的身高。 晴天退后一步,与他平视:“昨晚发生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我也解释不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所以,只有我背你,你告诉我怎么走,我们才能走出去。”(未完待续) ps:今天第一天上架,请亲们多支持!晚上七点还有一更,谢谢! 第068章 猎人出没 虽然晴天有内力护体,在气力方面已非常人能及,不过尹子陌到底是一个身长五尺四寸的年轻男子,行的又是崎岖的山路,一个时辰过后,晴天的脑门渗出丝丝汗水,呼吸也逐渐粗重。 “我饿了,你放我下来。”一路上没怎么开口的尹子陌突然说道。 晴天找了一处平坦的岩石,放他下来后,坐到一边调养气息。 这到底是哪里?晴天不记得系统有告诉过玩家,古镇中有这样一座险山存在。高山、峻岭、陡崖、深壑,所有险峻的山景,这里应有尽有。 她抬头望去,峰顶隐约若现于稀薄的晨雾之中。二人行了一个时辰,似乎连山脚还没有走完。 “我饿了。”尹子陌冷不丁儿地又说了一句。 晴天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对她说话,她奇怪地看向他:“然后呢?” “你去摘些野果子来。”尹子陌面无表情,好象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晴天莫名其妙,她一个女子,背了他一路不说,这会儿连口气还没有喘完,又要去摘野果子,她凭什么呀?就因为她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所以就要当完白龙马,又当大师兄? 她正要甩手说不去,谁知尹子陌却冲她眨巴两下眼睛,嘟起了嘴巴,申诉自己的“冤情”:“是你把我打伤的。” 要、命!平时冷若冰霜的帅哥一旦卖起萌来,她这个清纯的小女生还真受不了。她面上一热,乖乖地摘野果子去了。 光秃秃的岩石,深不见底的山涧,布满层层白霜的山路。初冬的太阳照在身上,一点儿不暖和,反而更添几分寒意。晴天缩了缩脖子,心中嘀咕,别说这个季节了,就是这座荒山,哪里会有什么野果子?有野果子怕也是白骨精变的吧。 可是。在转了几圈一无所获后。当她发现一块岩石下居然真的藏有一堆野果时,早就把什么白骨精的想法抛之脑后,她把野果一股脑儿地用裙摆兜起。欢天喜地地跑回去。 尹子陌见她满载而归,大为意外。但是他真的饿了,没有多问,两人很快将一堆野果一扫而光。 吃完后。他才问道:“这些野果是从哪里来的?” “在一块大石头下压着的。”晴天老实答道。 他眼前一亮,一般进山打猎的猎人都有在石头下藏果子的习惯。以防一时饥饿,觅不到食物。既然这附近有猎人出没,就一定能走出去。 他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带我去看看。” 晴天虽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见他目光坚定,气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知道他心中可能已经有了打算。因此没有多说,用裙角擦了擦手。领着他,找到那块大石头。 “有野果子的地方,就会有猎人出没,我们就在这里等,不出一个时辰,应该就会有猎人出现,到时就能翻过这座山了。” 晴天大喜,尹子陌的话让她安全感备生,她真的怕一直到晚上他们还走不出去,遭遇到猛兽或者鬼怪的袭击呢。 “还愣着做什么?”尹子陌瞪了一眼站着不动的她。 “不是等猎人吗?”晴天莫名其妙。 “就这样站着等,恐怕猎人没有来,我们已经被山风吹到山脚下了。找一处避风的地方,再找来些许干草!” 也就是说要搭一个“窝”?晴天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马上就怒上心头,凭什么又是她去做?就因为她有了功夫? 尹子陌再次眨巴两下眼睛,又嘟起了嘴巴:“是你把我打伤的!” ……好吧。 一个简易的草窝很快搭好,两人缩进两块岩石的凹缝之中,果然暖和许多。 凹缝的空间很小,两人只能面对面、脚趾顶脚趾地坐着。 大眼瞪大眼—— 晴天尴尬的目光滑到一边,咽了咽口水:“呃,那个,昨晚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她憋了一肚子的疑问,终于有机会问了。 “关你什么事!咳、咳、咳。”尹子陌想起他昨天的惨状就气不打一处来。 晴天见到他痛苦的模样,心中虽是有愧,仍嘴硬道:“你不能全怪我,我那是作为一个玩家的正常反应!哪一个玩家在听说自己快要被淘汰时,都会用尽全力,奋力一搏啊!” “正常反应?!”尹子陌嗤之以鼻:“串通‘大哥’,捆绑自己的‘相公’,还算正常反应?!” 晴天心虚了,垂下头:“我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瓷窑之中,我就认识三个人。乐若安虽是我大哥,可是对你崇敬着呢,我将此事告诉他,他不见得会帮我。相贤摆明是你的人。只有尹子槐——我只是请求他昨晚酉时之后控制住你,哪里知道他会把你打晕、又捆绑到柴房。” “狡辩!”尹子陌根本不接受她的解释:“明明是只大灰狼,却要来装小白兔!你明明知道尹子槐已经不是以前的尹子槐,你明明知道尹子槐早就对我心怀不满,你明明知道他对你怀有不可告人的情意,你还要向他求助,还要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什么我虐待你的话,不过就是希望他对我下狠手,不过就是希望借他的手发泄你对我的愤怒!你心中的os大抵是这样的,哼,我不能对你怎么样,可是我能利用你的‘大哥’好好收拾你!” 晴天猛地抬起头,整张脸因为被戳穿心事而变得绯红一片。 “说不出话来了吧,小、母、狼。” 尹子陌奚落的目光令她恼羞成怒,她“腾”地从地上站起来,不服气地叫道:“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做这一切,不全是被你逼的!你明明说是与我结盟,却三番四次地和洛婉心私会,还要借她的手淘汰我!你背叛我在先,利用你尹家二少爷的身份,企图把我困在瓷窑在后,说到底,玩家都是半斤对八两,你凭什么指责我?”呃,她这个样子,怎么越看越像一个被小三儿破坏了家庭的人妻的血泪控诉!哎,不管了。 “你能不能坐下来?”与她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尹子陌始终不气不恼。 晴天“哼”一声,眼白向上,听话地坐到他对面。 “我问你,你现在被淘汰了吗,复仇的小母狼?” “没、没——可、可你对洛婉心说的话又怎么解释?”晴天明白他说到了点子上,她现在仍身处古镇之中,她就没有证据指责他背叛她! “乐若安听错了。”尹子陌大言不惭。他不背叛她,不代表他就会背叛。 “真的?”晴天明显不相信。乐若安说得言之凿凿,连“月圆之夜”、“幸运值”这样专属于玩家的名词都说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听错? 尹子陌显然不打算再解释他为什么约洛婉心见面,为什么要对洛婉心说出那句话,他狡黠一笑,凑到晴天耳边:“或者,你只是因为我和洛婉心私下见面吃醋了?”对付眼前的这个呆萌小女生,他还是有点儿办法的,不动声色地顾左右而言它就是其中一招。 湿热的气息,暧昧的言语,晴天脸上再度飞红。她双手捂住小脸,瞪圆眼睛:“你胡说!谁吃——醋了——” “没有最好!”尹子陌突然撤回身子,一脸严肃:“闲话说完了,来说正事。” “……呃。”晴天失落地扭了扭身子,放下双手:“好。” “明邦长什么样子?你记得吗?” “明邦?”晴天冷不丁儿地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怔。 “忘了?”尹子陌满脸嘲笑。 “才不是!”晴天撅起嘴:“明邦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就是非常普通的那种长相。” “一点儿特征也没有吗?” 晴天想了想,双手一摊:“没有。” 尹子陌若有所思。 “你不是要说正事吗,怎么会提到他?”晴天一头雾水,她不记得尹子陌和明邦有过交集。 “如果我没有猜测错,昨晚救我的人应该是明邦。” “是他?怎么可能?明邦怎么会在瓷窑?” “昨晚你走后,阿狗和阿猫就回来了,可是他们只守了一会儿,就说听到前院有动静,相伴去查看。片刻,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的年轻人出现在我眼前。他问我,是不是尹家的二少爷尹子陌,我说是。他自我介绍,说他叫明天,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偶尔听到阿狗和阿猫向旁人炫耀,绑了青瓷窑的二少爷,旁人当然是不信,他却留了个心眼,尾随二人前来。他说他可以救我,但是我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我问他,你手无寸铁,怎么救我?他说他天生大力,能够徒手拉断铁链。我又问他,条件是什么?他说,留他在瓷窑,做揉泥工。我说我一向不问瓷窑事务,他若想做工,瓷窑如今正在招工,不如直接去应工。他说,瓷窑如今只招粗工,他只想做揉泥工,我若是不能答应他这个条件,他就不救我。我同意后,他徒手拉断了铁链。” “就这样?就这样你就认为这个‘明天’是明邦?”虽然晴天明白了他昨晚是怎么被救出来,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他凭什么猜测那个年轻人就是明邦?(未完待续) 第069章 佩服佩服 看着她又流露出那副好学生的模样,他暗自得意,侃侃而谈:“第一,你说过,明邦力大无穷,古镇之中,能够徒手拉断铁链的人并不多。第二,明邦自从被官府通缉后,一直没有下落,拥有近百工人的瓷窑对于他来说,是个藏身的好地方。第三,他指名要做揉泥工,说明他事先去瓷窑查看过,所以我觉得,他有可能是无意中看到认识的乐若安做揉泥工,于是借故也要做揉泥工,方便日后有个照料。第四,他自称为‘明天’,‘明’姓并不是一个常见姓,若说只是个巧合,未免说不过去。” 晴天频频点头,双目中全是钦佩,他这种头头是道的分析,最适合她这种逻辑性不强的人了:“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明天’就是明邦了。他现在在哪里?” “我安排他先去相贤那里暂住。” “可是你又是如何在独木桥那里截住我的?”第三个问题接踵而至。 “就凭你的马术,能够在戌时之前赶到望月楼才怪。走独木桥是你这种有胆无脑的人唯一的选择。” “哼哼,幸亏你来得及时,要不我就赶去望月楼淘汰你了!”晴天不服气地冲他耸耸鼻子。 尹子陌满头黑线。他明明是来“救”她的,却被她误以为是来“自救”的,哎,罢了,罢了,被她误会的事又何止这一桩。 发现尹子槐失控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尹家可以没有gm,尹家青瓷窑里一定有gm。青瓷窑里有近百号工人,这么多的npc聚集在一起。没有负责管理的gm肯定是不合理的。于是他次日一早就离开尹家赶到青瓷窑,然后借口发放寒冬补贴,将瓷窑工人集中到一起,打算仔细观察。没想到,她比他更快,居然带了一个gm来。 瓷窑爆炸,尹剑起重伤。他无心理会尹子槐的小动作频繁。因为他知道,他若这个时候与尹子槐正面冲突,只会给尹家带来更大的伤害。他明白,只有救醒尹剑起,才能帮尹家渡过难关。他想到。他别无他法,只有违背对尹夫人的承诺。主动约来瓷窑相见,希望通过的人脉找到圆缘大师听说他有求于她。别提多高兴了,趁机大肆把他奚落一番。 他耐住性子,“谨听教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他有求于这位口才了得的吴大律师呢。终于等说够了,谁知她眼珠一转,重提旧事:“你告诉我乐晴天的身份。我就帮你找到圆缘大师。” 他有些恼火,别说他本来就没有出卖乐晴天的打算。就算他有,被这样威胁,他也会变了主意。他不明白这么聪明的人,明知道他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硬碰硬”的手段逼他就范。于是,他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脸孔:“上一次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她是玩家啊,你去淘汰她啊,两日后的月圆之夜,你就能得到她的幸运值了。”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多疑又叛逆,他越是告诉她乐晴天是玩家,她怕是越是不信。没想到,这句话被尾随而至的乐若安听到,还惹来后来的误会,真是有够衰。 果然不肯相信,二人唇枪舌战一番,不欢而散。他无奈,只得再想其它的办法。没想到,隔日就被阿狗阿猫以尹夫人书信一封为名,骗到尹子槐的住处,然后被打晕捆绑。 其实他完全可以冷眼旁观,任由乐晴天去望月楼淘汰所谓的“尹子陌”,可是当他自由后,他踯躅片刻,还是叹口气,奔向马厩,骑上白义马,冲进狂风暴雨里。当然,他也有他的理由——尹家——对,为了尹家,尹家已经够乱的了,他不能再让乐晴天的淘汰出局成为尹家的又一乱。 “其实,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正想着“误会”一事,对面的乐晴天却这样问道。 废话?!天大的误会好不好?要不是念在你对我误会一场,也算情有可原,我才不会赶来救你!他刚想开口,晴天又接着说:“春娘一事,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前我们以为她是被另外一个玩家淘汰出局的,可是如今得到她的功夫的玩家却是我。按照游戏规则,只有写错名字的玩家才有资格转赠幸运值。哎,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费解!” 尹子陌也纳闷此事,乐晴天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他虽然受了一掌,也是高兴的,因为尹剑起有救了,可是高兴之外又有许多不解。这样看来当初对他说,她没有得到沈春娘的功夫是因为她二人的纹身一样一事就是骗他的了。沈春娘是衙门重犯,凤凰双刃剑早已上缴衙门,那么月圆之夜她是如何赶到望月楼的?她误以为是玩家的npc又是谁?还有,她既然早就识破了沈春娘的身份,依她和衙门的关系,怎么可能让沈春娘跑了而不是被她淘汰了?既然沈春娘不是被她淘汰的,她又为什么要认? 晴天一只手托起下巴,眉头皱起一个“川”字:“不知道春娘临‘死’前有没有受苦?我始终想不通,在牢房里,她为什么要和我说内功心法的事?明明知道那就是最后一面,还开什么玩笑,真是的!” “我也想不通。”尹子陌接道:“沈春娘被关押数日,不可能对牢房人多口杂一事不清楚。她告诉你内功心法的事,其实就相当于告诉了所有的玩家,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你真的去那第五棵松下看过吗?那里什么也没有吗?会不会已经被其他的玩家挖走了?”晴天怀有一丝希望。 “不可能。”尹子陌十分肯定地说:“沈春娘当时的原话是,掘地三尺,必有所得。可是,我次日一早去那里,那里有一个深达十尺的大水坑。” “十尺?十尺怎么了?”晴天不明白有一个十尺的大水坑能说明什么。 “笨!沈春娘若真的把什么内功心法藏在地下,还告诫你要挖地三尺,玩家需要掘出一个深达十尺的大水坑来吗!” 晴天恍然,对啊,这是一件看似平常却又极不合逻辑的事情!如果挖地三尺就能得到内功心法,玩家需要挖出一个大水坑才罢休吗?她不由对眼前的这个人充满敬意。 “你是不是个哲学教授?” 他是教授?!还哲学教授?! “要不你怎么这么聪明?!” 他哭笑不得,有这样夸人的吗? “那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笨?!”他难得地反问她。 “我是……” 晴天刚吐出两个字,被一声低沉的怒吼声打断:“我的野果呢!” 二人循声望去,一个身披兽皮、肩背弓箭的黑脸髯须大汉已经赫然眼前。 “是不是你们偷了我的野果子?!”大汉声如洪钟,目如铜铃,体型和乐若安不相上下,却比乐若安多了几分杀气。 晴天心生畏惧,尹子陌站起身,客气地一作揖道:“在下姓尹,正阳区人士,与拙荆同舟出行,不幸遇上激流,被大水冲上河岸后,迷路在此,方才不堪口腹之饥,盗用壮士野果,实属无奈之举。在下与拙荆特意在此等候壮士,仅此了表谢意。”说完,他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双手递给那猎人。 说实话,这是晴天第一次看到尹子陌和生人对话,他的彬彬有礼令她颇为意外,他张口一个“拙荆”闭口一个“拙荆”又令她颇为——受用。 猎人见尹子陌态度谦和,又有成色十足的玉佩送上,心中欢喜。他一手接过玉佩,塞进胸前口袋里,笑道:“尹公子不用客气,我姓安,单字一个生,世代在这座山上以狩猎为生。昨晚的暴雨实属突然,二位遭遇更是深感同情。如果二位不嫌弃,可以随我一道走出这座山。” 二人大喜,相视一笑。尹子陌再次作揖道:“多谢安猎户!” 于是,安生在前面领路,二人并肩跟随其后。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变得温暖许多,原本覆盖在山路上的白霜也开始融化,露出枯黄的草根。 “安猎户,这是座什么山?”晴天好奇地问道。 “公子夫人不知么?这叫做秃岭山。” 秃岭山?晴天心中一哂,倒是够形象的,这座山的确是光秃秃的一座峻岭而已。 “此山位于何处?”她又问。 “东阳区的极东,再往东去,就出了古镇。” 东阳区?晴天记得,尹子陌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西走去。 “你早就知道这是东阳区?”她低声问向身旁的尹子陌。 “废话!” “为什么?”晴天不明白,为什么他知道的总是比她多。 “你我要是从位于古镇东边的永安桥冲刷到古镇的西边,早就衣不遮体、血肉模糊了!” 晴天看了看自己虽然破烂但终归完好的衣裳,再次感叹,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咧!(未完待续) 番外五 我不是“女魔头”(一) 我叫李萱,今年32岁,是两个可爱宝宝的妈妈。 我是典型的80后,家中的独生女。父母从事家族瓷器生意,家境富裕。除了高中那令人头疼的数学题外,我几乎没有烦恼。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进了家族企业,后来经亲戚介绍,认识了宝宝的爸爸。谈了两年的恋爱,走进婚礼殿堂。然后三年抱俩,哈,就这样了。 怎么样?我的人生够一帆风顺吧。这是我的朋友提起我来,最常说到的四个字——一帆风顺。 是的,我也承认,我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或者说,就算有挫折,以前有父母帮我解决,后来有宝宝爸爸帮我解决。当同学们在为找工作烦恼时,家族企业里早有我的位置。当同事们在为找对象烦恼时,我已经和宝宝爸爸携手人生。 是挺一帆风顺的,可是也挺——无聊,无趣! 好了,好了,不要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话,也不要骂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苦,你们有你们的累,可是不能因为我不是最苦、最累的那一个,就没有权利诉说自己的苦和累啊! 男人有男人的苦,女人有女人的累,单身有单身的苦,已婚有已婚的累,没娃儿的有没娃儿的苦,生娃儿的也有生娃儿的累。 宝宝爸爸是个温柔体贴的,就是工作太忙,一天24个小时有10个小时都在接电话,剩下8个小时睡觉、2个小时吃饭、2个小时在路上,每天分给我和宝宝的时间不足2个小时。我也想有自己的时间,丰富自己的生活,可是两个宝宝根本离不开妈妈。我只好耗在家里,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 看得久了,就觉得枯燥、单调了。 偶尔看到“我是赢家”的宣传页,怦然心动。我这辈子可能就是这样了,因为我拥有的已经太美好了,可是如果能有机会体会另外一种人生、另外一种生活,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征得宝宝爸爸的同意后。我拿起电话。开始报名。 输入基本信息后,客服小姐温柔地问我:“请问,您的玩家心愿是什么?” “玩家心愿?”我茫然不知。 客服小姐耐心地解释:“就是您希望在这个游戏里获得什么样的人生体验。可以是一直无法实现的一个心愿。也可以是无法弥补的一个遗憾,还可以是关于生活的想法。” 我没有什么心愿,除了希望两个宝宝健康快乐地成长。我也没有什么遗憾,和同龄人比起来。我已经拥有的太多。要说想法呢,有一些。 “我就是觉得生活太平淡了。”我实话实说:“我想在游戏里体会和我现在的生活不一样的生活。” “不一样的生活?”客服小姐努力揣摩我的意思:“请问您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一帆风顺的。衣食无忧的,平淡乏味的。” “哦。”客服小姐似乎明白了:“您是说您希望体会一种有挫折、有委屈、有磨难的生活,是不是?” 挫折?!委屈?!磨难?!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容嬷嬷针扎紫薇的情景,那可是我的童年恶梦啊。不要,不要,我不要挫折、委屈和磨难!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没有这么严重啦。就是有些小麻烦就好,比如。比如小小的、小小的误会,最后能够大团圆结局的那种。” “哦,原来是误会!”客服小姐恍然大悟:“您是说您的玩家心愿是希望体验‘误会’?” “……算、算是吧。” 于是,我成了沈春娘。 初入古镇第一天,就遇上一场暴雨。泥土湿滑,没走两步,脚下一滑,跌入山洼,伤了脚踝。 呜呜,好疼!游戏中真实的痛感令我意外,也令我疼得流下眼泪。 终于等到雨停,拖着扭伤的腿,来到济安堂。谁知,这里却成为恶梦的开始。 为什么要说我是“女魔头”?就因为我有凤凰双刃剑吗?就因为我会功夫吗?那全是系统给我的啊!何况我的双刃剑见过血吗?我的功夫杀过人吗?为什么要说我是“女魔头”?我不是“女魔头”! 是了——这就是所谓的“误会”!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惊愕在原地。 拜托!客服小姐,我要的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误会,可不是如今这个天大的误会啊! 眼看几个带刀衙役向我冲来,我只得脚下生风,逃之夭夭。 逃亡的日子不好过。打一架,换一个地方,食不果腹,居无定所。 “我不是‘女魔头’!我没有擒走周老板!”我试图向古镇百姓解释。 “你就是‘女魔头’!是你掳走了周老板!”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 不对,好象有一个人相信我,那个叫乐晴天的女子,她不仅愿意相信我,还收留了我。 “只要你能找出掳走周老板的真凶,古镇百姓就会相信你!”她如是说。 我只有苦笑,周锦荣是被淘汰出局的,哪里有什么真凶? 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古镇百姓之所以畏惧我,是因为他们认为我是西岭山毛贼头子,如果我能抓住真正的毛贼头子,古镇百姓就不会再叫我“女魔头”了。 对!我就是太娇气,不够自立,当古镇百姓误会我时,只会跺脚,只会哭,再么就是想着求助圆缘大师来替我解释清楚这个误会,却没有想到,我有手有脚更有一身的好功夫,我要靠自己,捉住真正的“女魔头”! “叮”地一声,系统传来提示音:“4号玩家获得金手指——令古镇百姓称呼你为一声‘女侠’!” 我豁然开朗,只要能捉住西岭山毛贼头子,古镇百姓自然会尊称我为一声“女侠”! 西岭山的风光十分秀美,我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为什么? 因为我有功夫! 在西岭山这样一个全靠武功说话的世界,我这个怀有绝世功夫的高手,不再有人叫我“女魔头”,简直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未完待续) 番外五 我不是“女魔头”(二) “服不服?”我轻蔑地看向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的毛贼。 “服!”毛贼不住地求饶。 “去把你们的毛贼头子‘女魔头’叫下来!与我单挑!” “西山岭的毛贼原本就是四处的流浪汉聚集在一起,混口饭吃,根本没有头子,那不过是百姓的谣传!” 原来“女魔头”子虚乌有! “哼,那就陪我去衙门走一趟,告诉高大人,我不是‘女魔头’!” 一听说去衙门,两个毛贼软了脚:“不敢,不敢。” “不敢还是不服?!”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个毛贼,我体会到独挡一面的乐趣。我如今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沈春娘,不是只会撒娇哭泣的小女人李萱。 “不、不——不服!”毛贼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老子不服!有能耐让我二人回去练练再来打过!” “好!两日后我还在此处等你二人!” 其实,这个游戏若就这么玩下去,我是很快活的。因为这样的功夫世界,是我以前不曾体会过的世界。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两个月后,我中了高礼行和洛家盛的奸计。 醒来后,已经换上囚服,身处牢房之中。 牢房的破旧斑驳,空气的潮湿霉臭,囚犯的鱼龙混杂,衙役的粗暴无礼,令我见识到这座古镇的黑暗一面。可是我心里清楚,这座古镇就是有再多面,也与我无关了,因为我的玩家纹身在穿上囚服的那一刻已经曝光。 抱着“临死”的心态蜷缩在牢房一角,回忆自己在古镇半年来的生活。我一向是个挺逆来顺受的人,来玩这个游戏不是为了赢。更不是为了奖金,只是想给平淡的生活增加一份乐趣。所以,即使下一个月圆之夜被淘汰出局,我也甘之如饴。 没有想到的是,临“死”之前居然能再见到晴天,古镇中我唯一的朋友。眼前的晴天仿佛变了个人,从清新可人的小姑娘一瞬间变身为一个端庄温婉的小妇人。令整个牢房有了光彩。 当她拿出那些自制的“西餐”时。我才惊觉,她极有可能是个玩家!她今晚的所谓“送行”也许不过是一场试探! 可是当我看到她眼中深深的愧疚,又释然了。她相信我是真的,她收留我也是真的,她的眼泪更是真的,所以。她就算是个玩家,也是我的朋友。 知道她如今贵为尹家的二少夫人。我心思一动。从小在瓷器的世界长大,对瓷器再熟悉不过,只是在古镇中转一圈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没有大瓷器。烧制大瓷器需要瓷土与高岭土的二元配方,这个二元配方对于现代制瓷人来说是常识。但是对于古镇中的人来说,却似乎是个未发掘的秘密。我曾经在西山岭脚下发现过与高岭土成份一样的泥土,没准儿这种泥土往后能帮到她和尹家。可是牢房眼线众多。于是,我只好谎称在泥土中埋了一份内功心法。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月圆之夜很快到来,我没有等到系统提示音,却等来了两个牢房婆子,说洛师爷有请。请就请吧,“将死之人”,去哪里有什么关系? 摘下黑色的眼罩,发现自己置身望月楼。 “在自己的手心写下‘乐晴天’三个字,我就放你走!”一个黑纱遮面的年轻高佻女子对我说。 “你是玩家?”我心中一凛。 “别废话!快写!”女子显然没有多少耐性。 “你怎么不写?你也是玩家,不会不懂规则。你只有淘汰了乐晴天,才会得到她的幸运值。” “我不要幸运值,我只要淘汰她。”女子说得咬牙切齿。 我不懂,乐晴天那样的小姑娘怎么会招惹来另一个玩家如此大的仇恨:“你既然恨她,为什么不亲手淘汰她?”我始终不明白女子为什么非要让我写。 “别废话!让你写你就写,你若不写,我现在就淘汰你!”女子出言威胁。 我略一沉思,明白了女子的用心:“哦,我明白了,你怕写错,才让我写,对不对?”晴天是拿了“西餐”去牢房试探我,但是并不代表那些“西餐”就是她做的! 女子不置可否:“这样,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我相信你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今晚,注定是你在这个古镇的最后一晚。既然都是玩家,无非为了那十万块的奖金而来。我与你来个约定,你写下乐晴天的名字,当我成为这个游戏的最后赢家,我把奖金全部给你。” 我轻哼一声,跟我谈钱?我看你是找错了人。我冷不丁儿地突然问她:“你是洛婉心吧?” 女子一怔,虽然我看不见黑纱后面的她是否花容失色,可是从她瞬间变了的声调中,我明白,我猜对了。 “你、你怎么知道?” 我开心地笑道:“太容易了。古镇之中,敢以洛师爷的名义从牢房中带走囚犯的,除了洛家的两个宝贝千金,不会有他人。古镇之中,和乐晴天有深仇大恨的,除了你这个觊觎人家相公已久的洛婉心更不会有他人。我说这位玩家,你的玩家心愿该不会是当个‘小三儿’吧。尹家二少爷与晴天两情相悦时,你就频繁上尹家提亲,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人家二人已成连理,你又与人家相公客栈私会,闹得沸沸扬扬。你很聪明,懂得利用我来淘汰你的情敌,可惜的是,你太高调了,高调到连我这个身处牢房的人也能听到你的风言风语。所以,洛婉心,不要怪我淘汰你,要怪只能怪你太有名气了!” 说完,我得意地看着洛婉心,只等她在我眼前消失。当我识破她的身份时,就已经在手心写下了“洛婉心”三个大字! 一道白光闪过,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回到游戏预备室的是自己。 我惊诧莫名,难道她不是洛婉心?她是谁? 附三玩家档案 姓名:李萱 性别:女 年纪:32岁 职业:全职妈妈 婚姻状况:已婚 玩家心愿:体验误会 玩家测试性格:逆来顺受,胆小,神经质 玩家编号:4号 玩家游戏身份:沈春娘,年龄不详 玩家纹身:凡 玩家幸运值:功夫 玩家金手指:令古镇百姓称呼一声“女侠” 玩家结局:9:30,写错玩家名字被淘汰出局,9:35,幸运值同意转赠给2号玩家乐晴天(未完待续) 第070章 传统武侠剧 山路越走越崎岖,月儿崭露头角。山风阵阵,和着远处传来的狼嚎声,令晴天心生怵意。她瞄一眼旁边的尹子陌,只见他紧抿着嘴唇,不久前刚有了血色的面色再度发白。她心里一咯噔,安猎户是个惯于行走山路的,她如今有内力护体,也能应付得来这连日的行走,倒是苦了他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先是被打,再被冷水泡,还没休息过来,又要上上下下地赶路,不伤了元气才怪。 晴天吸了吸鼻子,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说道:“相公,我累了。” 尹子陌明显不相信,上下打量她一番,那意思他不用说,晴天也能想到——“你现在可是神功护体的人,还喊累?!” “相公,真的累了!”晴天撅着嘴又重复一遍。 前面的安生闻声扭过头来笑道:“夫人莫急,再走两步就是安家了,我们歇息一宿,明早再赶路。” “安家?”大山深处也有人家?晴天又想到了白骨精。 安生解释道:“我们打猎的,经常在山上过夜,于是就搭了个简易的居所,歇歇脚。喏,到了。” 顺着安生所指,一座木搭的尖顶小屋现于眼前。 小屋并不高大,座落于一块巨大的平板石头之上,又隐藏于几块怪石之中,屋顶覆盖不少树枝,若不是安猎户指明是座小屋,晴天可能会认为只是乱石堆中的一棵大树而已。 “山风凌厉,别说是这样的初冬天气,就是盛夏,山中的夜晚也是十分寒冷的。”安生一边将二人带进小屋,一边说道。 小屋内只有简单的生活用具。尹子陌扫视屋内一周,并未发现被褥之类的东西,于是问道:“那么,夜晚身处这间小屋将如何御寒?” “哈哈。”安生笑着踩了踩脚下:“小屋架于石板之上,石板之下却是一个火坑,待我去把火坑点着,这屋里就暖和了。野兽也不敢接近。” 这不就是东北的大火炕嘛?!晴天又惊又喜。 “在下一同去帮手。”尹子陌主动请缨。安生也不推辞,二人相偕而去,晴天趁机拾起地上的枯草和破布。把小屋的缝隙填充完好。 不消片刻,小屋里有了暖意,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安生和尹子陌手中各自拿着一只烤熟的山鸡推门而入。 三人席地而坐。口中嚼着热乎乎、香喷喷的山鸡肉,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安生闲话两句后。自觉地缩到一边休息去。 晴天填饱了肚子,倦意袭来,背对着尹子陌,蜷着身子。合上了沉沉的眼皮。白天行了一天的山路,即使这会儿和着安猎户的鼾声,还是睡得极沉。连个身都没有翻,别提做梦了。 “啊嚏!” 晴天翻个身。 “啊嚏!” 晴天又翻了个身。 “啊嚏!” 晴天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尹子陌仍然坐着,两手抱在胸前,一直吸着鼻子。 “咦,你怎么不睡觉?”晴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个哈欠。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从透进来的月光看,应该是子时左右。 稀薄的月光中,并不能看清尹子陌的面色,不过从他颤抖的身影中,晴天估计,他应该是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喂,你是不是发烧了?”晴天说着,伸出一只手摸索到他的额头前。 “别乱摸!”尹子陌向后撤了撤身子,躲过晴天的“咸猪手”。 他一开口,带出浓得不能再浓的鼻音,晴天不用摸,也知道他感冒了。 晴天白他一眼:“真是的,病成这个样子都不吭声,还要死杠,怎么样,用不用我帮你疗伤?” “你?”他一怔,转过头来,看着她。 他是吃电池长大的吗?怎么在黑暗中,还能看见他眼波流转。晴天知道自己的脸又红了。不过她没有笨到低下头。 “你帮我疗伤?” “当然了。你感冒了,也就是古书上说的风寒入体,陈济既然说沈春娘的内力能够帮助尹老爷疗伤,那么,我的内力自然也能够帮你驱走风寒。”应该是这个道理吧,晴天不敢肯定,但也愿意一试。若由着他这样一冷一热地坐一宿,怕是更严重。 “不用。”尹子陌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晴天被他防备的模样弄得心里不舒服了:“喂,你在别扭个什么?是不是怕我占你便宜,要你脱衣裳什么的。不用啊,就像武侠片上的那样,我用双手抵上你的后背,把内力过给你,应该就能帮你驱寒了。” 尹子陌翻了个白眼,谁占谁便宜还不好说呢。他沉默片刻,道:“系统给你的内力是可生数值,还是固生数值?” “什么叫可生树植,什么叫固生树植,是说一棵树的生命周期吗?”晴天一向勤学好问。 他无声地叹口气:“就是说,你的内力是不是有限的,比如是一个系统提示的数字,用一点少一点?”如果她的内力是固生的,不是可再生的,他宁愿她把那点内力用在尹剑起的身上。 “不是。”晴天果断地摇头:“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使用春娘的功夫,不过自从昨晚后,我觉得自己的力气大了许多,身子也暖和许多,白天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刚才睡一觉后,又觉得体力充沛了。” 那就是可再生的。他暗自思索,路创的全息技术真是够尖端,居然可以将系统赋予的战斗力值化为绵绵不断的气力,贯穿到玩家体内,不可思议。 见他不吭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晴天忍不住问道:“你在顾虑什么?” “没什么。”他说着,背向晴天端坐:“再说一遍,不许乱摸。” 晴天白了他的后脑勺一眼,双手抵上他的后背,慢慢调整气息,将自己的内力通过双手过到他的体内。 二人都不再言语,静静地体验一股热流在两人之间流动。 山中的子夜是寂静的,了无人烟,只有那满天星空的存在,提醒他们还身处古镇。 不一会儿,晴天就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打开了话匣子。 “喂,你是不是怕我不救尹老爷?”她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刚才问数值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会不救尹老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倒是你,神秘兮兮的!你的游戏角色设定不是一个家族忤逆子吗,与自己的父亲不和,对家族的事业漠不关心,现在怎么突然关心起尹老爷?” “抛开游戏不说,你也够奇怪的。瓷窑爆炸时,你和尹老爷都在场,尹老爷伤得那么重,你却只有轻微的擦伤。还有,系统里设定尹家的青瓷窑可是历经百年风霜的,怎么会突然爆炸呢?” “还有,还有,那个1203,你知道吗?初始密码真的是1203!我还以为是2038呢。” 耳边听着晴天的喋喋不休,尹子陌的思绪又回到了瓷窑爆炸的那一天。 当他听见杨又璋描述密码图案时,只觉心头被谁一拳重重地击打下去。 三年前,他与路建起大吵一架的情景历历在目,路建起的每一句话他都言犹在耳。 “做人,就要做顶天立地的人,做坦坦荡荡的人,就像‘1’一样。路创的员工全是和我路建起一路打拼过来的兄弟,全息网游更是我和他们奋斗了10年的梦想,我不可能看着他们一个个加班到凌晨,自己却回家和老婆孩子享什么天伦之乐!” “我怎么会不爱你的妈妈,不爱你?我路建起对天发誓,除了程心,别无二心。” “太失败了!我原以为,我们这个圆满的三口之家,是我工作的动力源泉,赐予我无穷的力量,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早就把我这个父亲恨透了!” 1203,是他的生日。(未完待续) 第071章 我就是我 路建起居然用他的生日作为系统的初始密码?! 他原以为他和路建起早已随着时间流逝的父子情感,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密码,再次呈现在他眼前,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他父子之间的关系。 他只觉心口堵得慌,迫切需要一些新鲜空气,于是甩门而去。 鬼使神差地走到青瓷窑,看见尹剑起。这个他在游戏中的“父亲”,一个和路建起一样埋头事业的父亲。 “子陌,你怎么来了?” 来不及躲闪,他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尹剑起的目光,却发现尹剑起比他更慌乱,还有畏缩。 奇怪?!他不由向尹剑起身后的瓷窑望去,本该一派忙碌景象的瓷窑这会儿空无一人,连个把桩师傅也没有。只有瓷窑的烟囱冒出汩汩浓烟,像一条黑龙直冲云霄。 “子陌!”尹剑起手忙脚乱地把他往外推去:“爹爹有正事要做,你快回去!” 事出异常必有妖!他心中起疑,不理会尹剑起,径直向瓷窑走去。 “子陌!不能过去!”尹剑起索性一把抱住他,用力把他向外拖。 这下他更不能走了:“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我就不过去!” “我不——” “那我就去!” “我说,爹爹把瓷窑的温度烧到了一千三百五十度!” 什么?平时瓷窑烧瓷的温度只要烧到一千二百度就可以了,尹剑起却烧到了一千三百五十度?瓷窑能经受得住这么高的温度吗? “你听爹爹说,这次瓷器行会会长选举,爹爹以为尹家只有炼制出大瓷器才能对抗皮家的官釉色!我和你大哥试了好几种法子,都没法烧出大瓷器。不是不成形,就是尚未出窑已经掉釉,爹爹估计,大瓷器的炼制和瓷窑的温度有关系,于是趁着今个儿天好提高瓷窑温度。子陌,这次如果烧成了,我尹家青瓷窑就是古镇唯一能烧制出大瓷器的瓷窑!” “如果烧不成呢?”他依照惯例。毫不留情地一盆冷水泼下去:“如果烧不成。青瓷窑就要被炸掉!你赶在今个儿炼制不是因为天好,而是大哥不在去了账房,你遣走了所有的把桩师傅。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握,你根本就是在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 “子陌,这不是玩笑!这是尹家的荣誉,也是爹爹毕生的心愿。哪怕让爹爹付出所有,只要能烧制出大瓷器。爹爹也心甘情愿!” 如出一辙的对白,令他仰天大笑。笑过后,他的眼神中带着悲凉:“付出所有?如果让爹爹付出的代价是失去娘亲呢?爹爹是否也心甘情愿?” 尹剑起双眸一黯,嘴唇翕动。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呯”地一声巨响,一条火龙从青瓷窑窜向天际。 “危险!” 尹剑起一把把他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他的…… 背后的晴天还在喋喋不休:“算上昨晚,就是进入古镇以来的第七个月圆之夜了。现在已经有两个玩家被淘汰,也就是说我们的对手还有五个,真的好想知道这个游戏最后的赢家会是谁。”其实她想问他,洛婉心是不是个玩家,可是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他若想说,自然会告诉她。他若不想说,她问了也没用。 他的注意力却只放到了“游戏”两个字上,他原也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收费”的过家家,一场“自娱自乐”的真人秀,可是到现在,当他在游戏里体验到比生活中更多的震撼时,他不得不对这场游戏重新审视,投入感情,比如尹夫人,比如尹剑起,比如他身后正说个不停的小丫头——前一秒还口口声声地要复仇,要淘汰他,后一秒却想也没想就抓住了他坠落半空的手——就说她是个花痴么,真的是! “我没事了。”他撤回身子,真的觉得好多了。 “真的?”晴天的双手顿时觉得空荡荡地,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嗯。”他懒懒地应道,就要躺下休息。 晴天搓了搓手指,感到些许失落,她还不想睡。 “喂,你是个按摩师吗?” “咳,咳,咳。”尹子陌快从胸腔咳出一口血来:“你早上不才说我是个哲学教授吗?” “那是从你的智慧方面来分析。可是从你的习惯上来分析,我觉得你是个按摩师。”晴天一本正经。 “……” “你看,我第一次见你,你的手里拿着一件璎珞,第二次见你,你拿着一块玉佩,反正我每次见你,你要么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要么两手背在身后。我猜测,这肯定和你的职业有关,你的职业需要用到你的双手,所以当你进入古镇后,你才会觉得双手中总是空空的,显得不自在。你是按摩师,对不对?” 尹子陌哭笑不得,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自己的一个小动作,居然被她觉察了。 不过他才懒得与她多说呢,他从腰间又掏出一块玉佩,挑起眉来贱贱地说:“哦,是么,我今天倒是忘了拿出来显摆显摆呢。”说完,握着玉佩,合眼睡去。 什么态度嘛!什么意思嘛!晴天无趣地扁扁嘴。安猎户的鼾声仍在继续,他也摆明一副不会再搭理她的态度,小屋被她用破布条堵得严严实实,这会儿想数个星星看个月亮也不能行。她双手交叉,放在头下当枕头,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无聊得乱转,又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举个例子,言传身教,以毒攻毒,目前她的改造计划已经进行到第五步。她自我感觉呢,言传身教是她用得最得心应手的一招,因为他的确在某些方面比她聪明,所以她对他的崇拜和赞誉不全是假的。以毒攻毒是她用得最差的一招,因为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要她突然变成一个毒舌的人,然后再去对付另外一个毒舌的人,这确实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所以,她只能利用尹子槐的“毒”去攻击尹子陌的“毒”。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尹子槐虽然是个npc,头脑、手段绝对不在他们这些玩家之下,所以,她利用他,不是长久之计,到最后,她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晴天在心中叹口气,她终归是个人,就算这个游戏需要她扮演一个叫乐晴天的女子,她是否真的能分清,真实的“钱乐乐”和虚拟的“乐晴天”究竟有哪里不同么?“乐晴天”是她,“钱乐乐”也是她,只要她仍是她,“乐晴天”就不可能做出违背她本身性格的事。所以说到底,她根本就不具备成为一个好演员的素质,她太真实了,真实到无论她在游戏中的角色是谁,她扮演的都是她自己。 晴天惆怅之际,这时“叮”地一声,沉默一个月的系统再次出声:“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50点,当前为170点。” 晴天睁大眼睛,翻了个身,捂住嘴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天啊,50点!她做了什么,生命值居然一下子涨到了50点! 难道是她刚才的顿悟,要做自己?!不用演,只要做自己?! 她好象懂了,又好象不懂,苦思冥想之际,想到身边的他。 如果是他,一定又能“第一”、“第二”、“第三”地分析得头头是道吧。 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真实性格又是什么,是不是如他在游戏里一般这么地——不近人情。每次和他聊天,无论你聊得再“嗨”,反正他说睡就睡,毫无商量的余地,让人要多恼火有多恼火。哼哼,下次也让你尝尝意犹未尽的滋味。 晴天就这么想着想着,不一会儿,再次进入了梦乡……(未完待续) 第072章 是“偷”还是“抢” 成为一个练家子以后,晴天的视觉、听觉、嗅觉比以前发达了许多。这不,光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也能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她的双眼勉强睁开一道缝儿,瞥见从木屋缝隙透进来的一缕晨光。 天亮了。 早起的是安猎户,尹子陌因为昨晚睡得较迟,还在熟睡,她则怕早起睡眼惺忪的模样被安猎户看见,生了尴尬,于是一动不动,佯装仍没睡醒。 安猎户打个哈欠,整理完衣裳后,背起弓箭,大步向门的方向走去。 双手刚触及门板,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只有愈来愈粗重的呼吸声。然后,他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向她二人睡觉的地方走来。 晴天不由握紧了拳头,皱起眉,安猎户想做什么? “这算是‘偷’还是‘抢’?” 他什么时候醒了?听见尹子陌波澜无惊的声音,晴天灵巧地翻过身,看见安猎户手中拿着一块玉佩,半蹲半跪地怔在他面前。 什么情况?安猎户这是打算“完璧归赵”么? 安生恼羞成怒,“腾”地一声站起身,把玉佩塞进胸前的口袋里,凶相毕露:“‘偷’也好,‘抢’也好,反正你二人老实点儿,把你二人送下山,我安生得两块玉佩也算劳有所得。” 晴天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怕是安生早起,瞧见尹子陌手中的玉佩,临时起了歹意,趁她二人熟睡之际顺手牵羊,没料到却因此惊醒尹子陌。被抓了个现形。 尹子陌站起身,满脸不屑一顾:“‘偷’也罢,‘抢’也罢,我敢保证,你一块玉佩也带不走。” 安生哈哈大笑:“细手细脚的一介少爷,敢口出狂言?别说这座秃岭山是我安家的地盘,就是我一只手。也能把你扔到山下喂野狗!” 尹子陌浅浅勾起了唇角:“野狗口味重。怕是爱吃你这种黑心黑肺的!” “他娘的!”安生大骂出口,暴怒的声响快把小屋的屋顶掀翻了去:“老子本来还想发个善心,把你二人送下山去。咱们就算两清,没想到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还要跟老子杠上了,老子告诉你,老子还真就不管了。由着你二人在这荒山上自生自灭!” 说完,安生双手拉开大门。晴天急了,虽然她也气愤安生的贪心,可是毕竟迷路的是他们,安生若一走了之。他们真就被困在这荒山之中了。她刚想软言说两句好话,尹子陌仍旧“不知死活”地厉声喝道:“把玉佩留下来!” 安生眯起双眼,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他举起如保龄球般大小的拳头:“怎么?非得见识见识我安生这双拳头的厉害是不是?” 晴天骇然,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我看你是没有见识过我娘子的厉害!” “啊!”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突然听到他提及自己,晴天不禁惊叫一声。她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何嚣张如此了。 “叫什么?”尹子陌稍微向晴天身边靠近两步,低声道:“别忘了月圆之夜你是怎么拍我一掌的。” “行吗?”晴天满腹疑问。她是拥有了春娘的功夫,而且以春娘的功夫对付一个猎户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她从来没有打过架,那天晚上拍他一掌也是胡乱拍去,这会儿真的要与一个壮汉单挑,她连先出哪只手都弄不清楚啊! “哈哈。”安生再度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我倒要来见识见识这位夫人有何高招。”说完,挥舞着双拳向晴天袭去。 这时尹子陌大叫一声:“出手!” 死就死了!晴天硬着头皮,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向着拳头袭来的方向伸出双手—— 哗啦一声,安生巨大的身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出了小屋,把小屋撞出一个人形的大窟窿后落在十米开外。 晴天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双手,满脸不可思议。 已经破烂的小屋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声,顶梁柱也有了倾斜的迹象,尹子陌拉起她就向外跑去。二人刚一站定,小屋轰然倒塌。 月圆之夜,她拍尹子陌一掌,只是胡乱拍去,并未使力,即使那样,尹子陌也口吐鲜血,一时站不起来。刚才,她用尽全力接安生一拳,安生就算再健硕也承受不住,这会儿的他如同散了架一般,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晴天以为出了人命,吓得软了腿,踉踉跄跄地跑到安生面前,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叨叨:“安猎户,别怪我,别怪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春娘这一掌威力如此之大——” 随后赶到的尹子陌探了探安生的鼻息,不耐烦地道:“还没死呢,别只顾着内疚。”说着,他以拇指用力向安生的人中处按下,安生嗯唧一声,睁开眼睛。 晴天刚要松口气,苏醒后的安生掏出两块玉佩,双手捧上,然后如小鸡啄米一般叩起头来,一边叩头,还一边喊着:“女魔头饶命,女魔头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女魔头手下留情,念在安生昨晚带路的情份上,留下小人一条贱命……”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晴天又气又急,伸手想把安生拉起来:“你快起来,我不是‘女魔头’。” 哪知安生以为晴天又要出手,连滚带爬地蜷缩到一边:“古镇之中,能一掌把我安生拍得只剩半条命的除了女魔头,哪里还会有他人?虽然我没有见过女魔头,可是听镇上人说过,女魔头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是女魔头’。所以,女魔头手下留情,女魔头手下留情……” 晴天哭笑不得,提醒他道:“女魔头已经病逝在衙门牢房了啊!” 安生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激动的情绪有所平复,但仍缩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 尹子陌似笑非笑地看了晴天一眼,然后干咳一声,对安生正色道:“要想活命,速速带我二人下山!” 安生哪敢多言,赶紧爬起来乖乖领路下山。 天刚露出鱼肚白,整个秃岭山仍被笼罩在一片薄雾中,晴天兴致不高,慢呑呑地拖着双腿跟在尹子陌的身后。直到看见不远处的村落和袅袅炊烟,晴天终于按捺不住,扯了扯尹子陌的衣袖。 其实一路上尹子陌也在思索一些事情,他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个——就是那个——我——其实我——”晴天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太难以启齿了,这要怎么说啊! 尹子陌双手抱胸,好整以睱地看着她,直到确定她的确说不出话时才开口:“要不要我替你说?” “?” “你怕用沈春娘的功夫给尹剑起疗伤,会暴露你的玩家身份。” 一个被她吞吐了一路的念头被他平静地说出来,晴天首先感到的不是惊讶,而是羞愧。她红了脸,垂下头。游戏进行到这里,事实已经很清楚,谁拥有了沈春娘的功夫,谁就是个玩家。所以,当她使用功夫,也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原也没有从这样的角度考虑,只一心想着救治尹剑起,是安生的反应令她不寒而栗。她若救治尹剑起,她会功夫的这个消息就会不胫而走,下一个月圆之夜,就算尹子陌不淘汰她,也自会有玩家淘汰她。她若不救治尹剑起,又觉得心中有愧。 不过尹子陌却只觉好笑,嘲笑道:“不救就不救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家儿媳妇儿了。”他是想救尹剑起,他也希望晴天能救,可是如果晴天有顾虑,他不会强迫她。毕竟她是一个玩家,保全自己才是第一要事。 “你不怪我么?”晴天不解,她能感觉得出,他现在对尹家、对尹剑起的感情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如果我怪你,你就会救他?”他心头一震,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唯一的顾虑却是他!(未完待续) 第073章 欺上瞒下 晴天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她下意识的一个思量已经泄露了自己的心事,她咬了咬下唇,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抬起一双明亮澄清的双眸。这时,山间稀薄的晨雾已经散去,辰时的日头生出七彩斑斓的阳光,令她整个身子散发出不可思议的柔和之光。 “如果……” 尹子陌看着这样的她,心中突然生起一股烦躁,他粗鲁且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话:“爱救不救,和我无关!” 说罢,他转身追上安生的脚步,不再回头。 “你——”晴天委屈得直想掉泪。她是在顾虑他的感受,他丝毫不领情不说,还对她口出恶言!气死人了! 她泄愤似地踢走脚边的碎石,悻悻地跟在二人身后,走出秃岭山。 分别时,尹子陌还是给了安生一块玉佩,说是他应得的。安生羞愧难当,感激涕零,不知从哪里借来一辆马车,亲自护送二人到了瓷窑才告别。 晴天因为有气,一路上不曾主动与尹子陌搭话,尹子陌也似有心事,一直闭目养神,到瓷窑后就不知所踪了。 晴天显然对他这样的“失踪”已经习惯了。她回到住处,让下人打来热水洗去两日来的尘土,换上干净的衣裳后,向泥房走去。 乐若安见她来了,拉住她说个不停:“哥哥那晚回来,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妥,二少爷怎么会是薄情寡义之人,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么是哥哥看错了,要么是二少爷有急事找洛小姐商议。后来哥哥生怕你脾气上来,与二少爷生气。于是想去找二少爷说说,谁知大少爷说二少爷回尹家去了。晴天啊,尹家这个时候正是困难时期,尹老爷伤成那样,青瓷窑炸成那样,你可莫要一时冲动,与二少爷吵闹起来。说到底。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嘴巴没有把门儿的,乱说一通。怪哥哥,怪哥哥!” 终于等乐若安说完了。晴天才有机会插嘴道:“哥,我与相公好着呢,不会因为这件小事伤了和气。”她与尹子陌目前还是“暗斗”,尚不需要家属参与。所以对乐若安以安抚为主。 乐若安大喜,如释重负地笑道:“就知道妹妹是个通情达理的。要不古镇那么多上尹家提亲的女子,怎么二少爷独独选中了我家妹子!” 晴天敷衍地笑了笑,凑近了低声道:“泥房可来了一位叫做‘明天’的新伙计?”相对于尹子陌,她更为迫切地想知道这个“明天”是谁。 乐若安一拍脑门。也识趣地压低了声音:“瞧我这脑子,光想着二少爷的事,把这事儿忘了。是。哥哥带你去见见这位‘明天’!” 不出尹子陌所料,“明天”果然就是明邦。当晴天见到他,他正坐在暖和的泥房中打瞌睡。 当他听见动静,睁开眼睛见到晴天,笑开了花:“哈,我就知道你会来!” 明邦黑了也瘦了,一笑起来,年轻的脸上竟然多了几道与年纪不相符的皱纹。晴天心中一酸,他这一个月来怕是如过街老鼠一般,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吧。心中虽是同情的,嘴上却是不饶人的:“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去打劫什么官轿?你要是缺银子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去做那样掉脑袋的事?” 明邦没想到晴天一开口就是气冲冲的质问,他缩了缩脖子,求助地看向乐若安。 乐若安只当没看见,附和晴天道:“是啊,明邦,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问你,你不说,不是说自己饿了就是困了,这会儿吃也吃饱了,睡也睡足了,该告诉我兄妹二人是怎么回事了吧。” 明邦自知不能再隐瞒,他谨慎地把泥房的大门关好后,开始讲述他这一个月来的经历。 “晴天因为与沈春娘的情义,拜托我找到沈春娘的尸身,我初时觉得为难,不知从哪里找起。后来一下子想到,镇上的风俗是人死后要停尸三天才能下土的,沈春娘在镇子里无亲无故,所以,她死后的尸身定是要在义庄放上三天三夜才合规矩。镇上一南一北只有两个义庄,我趁着夜黑,挨个找找不就得了。可是到底是去这种地方,怕触了楣头,于是我叫上几个和我平时一起讨饭的兄弟。 我们先去了城南义庄,义庄里乱七八糟,原本用来盖死人的白布被扯得七零八落。我们大着胆子,逐个查看,找不到沈春娘。离开时,与义庄的更夫撞个正着,他见到我们,骂骂咧咧,说什么昨晚来过了,今个儿又来,日日闹得义庄不得安生,若是扰了冤魂休息,古镇不得安宁之类的话。我当时只觉得奇怪,但并未多想,就带着兄弟们去了城北义庄。谁知城北义庄也是如此,早就被翻得乱七八糟。 我们找来城北的更夫仔细问下才知,原来自从月圆之夜后,每到入夜时分,就有几个大汉来义庄翻找,更夫问他们来义庄找什么,那几个大汉就对他说,如果更夫能帮他们找到一个高约五尺三寸、短手短脚、尖脸窄额头的女尸,洛师爷定有重谢。” “啊!”晴天忍不住惊呼一声,一个女子的形象顿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高约五尺三寸、短手短脚、尖脸窄额头,这不是——” 明邦点头:“怎么样,你首先想到的也是沈春娘对不对?” “然后呢?”乐若安问道。 “你们说说,洛师爷本来就是衙门的人,是衙门对外宣称沈春娘病逝,如今洛师爷的人又来义庄寻找与沈春娘相似的女尸,这不奇怪吗?” “然后呢?”乐若安可没有耐心听这些心理活动。 “然后我们哥几个商量,这事儿太奇怪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洛家盛看管牢房不力,让沈春娘跑了,他无法向高大人交代,更没法向巡抚大人交代,于是一面向高大人谎称沈春娘病逝,一面秘密地找来一具假的女尸代替沈春娘。我们几人打定主意,不如趁夜跟着洛家盛,再做打算。跟了不过半个时辰,见洛家盛从轿中伸出手给了其中一个轿夫一碇银子,不消片刻,那轿夫掂了一篓死鱼回来了。你们想,洛家盛是何等人物,不敢说日日吃的全是山珍海味,但也不至于特意买死鱼来吃啊,更别提一篓死鱼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买死鱼不是吃的,而是——”说到这里,明邦刻意顿了顿,目光炯炯,看向乐若安和乐晴天。 晴天心中一凛,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她脑中划过。 明邦接着道:“为了用鱼腥味遮盖官轿的味道。” “我明白了!”晴天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官轿里藏有——” “对。洛家盛的官轿很大,藏一个人都不成问题,别说是一具尸体了。而且依更夫所说,他的手下每晚都去义庄寻尸体,可是那晚却没有去,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他已经得手了。我头脑一热,和哥几个一商量,这次一定要抓住洛家盛的痛脚,抓他个欺上瞒下的现形,于是几人冲上去,结果双拳难敌四手,还没靠近官轿,就被打散了。洛家盛认出了我,气得不行,扬言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也害怕了,一路躲藏,来到瓷窑。然后你就知道了。” 然后瓷窑爆炸,尹子槐四处招工,明邦化名“明天”来应工时无意中救下尹子陌,尹子陌被救后履行承诺,安排他来泥房做工。晴天正要感慨这个古镇真小,看见一直不吭声的乐若安脸色十分难看。 “哥?”晴天拿手在乐若安眼前晃了一晃:“你在想什么呢?” 乐若安回过神来,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恐惧:“这、这么说,‘女魔头’岂不是尚在古镇之中?”(未完待续) 第074章 作茧自缚 晴天心中一哂,春娘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镇上百姓对“女魔头”三个字却是谈虎色变,之前的安生如此,眼前的乐若安也是如此,可见谣言的力量有多么的大,所以,她拥有了功夫之事绝对不可外泄,先不论玩家的反应,就是对于古镇,也势必会引起新一轮的人心惶惶。 她正要安慰乐若安莫要多想,春娘不会再回到这个古镇了,可是转念一想,只有玩家才知道春娘是被淘汰出局,不会再回到古镇,npc只会认为春娘失踪了而已,于是她对乐若安道:“哥哥不必过分思虑,方才明邦也说了,尚未靠近洛家盛的官轿就被击退,可见他也只是猜测而已。况且这些时日古镇一直太平,‘女魔头’就算尚在人间,估计也离开古镇了。” 乐若安闻言稍微冷静下来,还是不由打了个哆嗦:“不管怎么说,往后还是小心行事为好,听说这‘女魔头’最喜欢在月圆之夜掳走年轻强壮的男子,哥哥我可要关好门窗才行。” 晴天点点头,问向明邦:“你如今在瓷窑中可还习惯?” 明邦无所谓地笑笑:“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如今就跟着乐大哥一起吃住,把这个冬天捱过去就好了。” 晴天皱起眉来:“听你的话意,过了这个冬天,你还要外出讨饭不成?” “嘿嘿,我本来就是个乞丐啊,不出去讨饭怎么做乞丐?” 晴天好生纳闷,明邦是苏乞儿转世不是?怎么还有人喜欢讨饭的?她忍不住好言相劝:“明邦,你有一身的力气,又年轻。也非蠢笨之人,如今瓷窑肯用你,你不如安心留在瓷窑,在瓷窑做工不比去外面四处讨饭好么?至少有人照料,有个家待着。” 乐若安也连声称是:“明邦你是刚来,乐大哥告诉你,这制瓷有意思极了。那是金、木、水、火、土的交融。那是——” 明邦显然已经见识过乐若安的口若悬河,此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明白你兄妹二人的好意,不过我与洛家盛的梁子已经结下。洛家盛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所以无论我在哪里,不过是给那里增添麻烦而已。我在瓷窑过了这个冬天,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时。一走了之,乐得自在。” 晴天见他说得坚决。知他心意已决,于是按住还想说什么的乐若安道:“既然如此,这个冬天你就在瓷窑好生待着,有何需要找乐大哥或者三当家的都可以。” “好!”明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步出泥房。晴天感到几分寒意,她缩了缩脖子,快步向住处走去。 虽然她很早就怀疑明邦的身份。可是明邦一直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而且他似乎也觉察到自己对他的怀疑。与她交谈时那种大大咧咧的劲儿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备而来的谨慎。别的不说,就说他重要的事说三遍的习惯没有了,就说明他对她也是存了几分戒心的。 晴天无声地叹口气,往后再想试探明邦,估计更难了。 推开住处的大门,一袭华丽的酡红赤金凤绣斗篷赫然眼前。 她一怔,内心深处泛起三分惊喜三分期待。 身后的大门被轻轻关上,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喜欢么?” 晴天咬了咬下唇,向一旁走了两步后垂头道:“多谢大哥好意,晴天尚不需要。” 尹子槐温柔地笑了:“需要也好,不需要也好,总之这件斗篷是依你的尺寸做的。” 晴天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尹子槐柔情似水的目光,她不自在地转过身去,佯装倒茶。当时为了自保,利用尹子槐囚禁尹子陌,结果没能把尹子陌淘汰掉,反倒把自己推入这般尴尬的境地,怪谁? 尹子槐只当她害羞,轻笑一声,上前两步:“这两日事务繁忙,没来找你,可是怪我么?” 晴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幸亏你忙,没来找我,你若来找我,发现我这两日从瓷窑失踪,我还得想个法子糊弄你呢。晴天挤出一个假笑:“大哥说笑,晴天哪敢责怪大哥?” 尹子槐的笑容顿时变得猥琐:“呵,不敢是不敢,心里有没有只有晴天自个儿的心知道,我可不是晴天身子里的一条虫。” 晴天打了个寒战,喝下一口热茶。 “对了,子陌后来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当他次日午后从瓷窑外面回来,阿狗和阿猫对他说,清早已经安全将尹子陌送回住处。 “没有。”晴天不动声色,又喝下一口热茶。面对着尹子槐,她一来是希望早点结束对话,二来也怕多问多错,多说多错。 “没有就好。待爹爹的身子好了,我定要把子陌如何待你之事告诉娘亲!” “……” “对了,这几日不见子陌,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晴天不知。” “相贤许诺七日之内找到圆缘大师,这都过去了五日,均不见二人有何动静,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晴天心里一咯噔,尹子槐是来她这里打听消息来了。 果然,尹子槐顿了一顿,状似随意地问道:“晴天可知?” “晴天不知。” 尹子槐微微颔首:“如果能找到圆缘大师,爹爹也就有救了,晴天是与子陌共居一室的人,若是早知圆缘大师行踪,劳烦及时告诉一声。” 若是以前,她定会以为尹子槐是在真心关心尹剑起,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尹子槐心中的小九九,听见他这样说更令她心生厌意。于是她沉了脸,口气冷淡:“好。” 尹子槐这才觉察出她的态度有所不同,近了身子,低声问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晴天向后退了两步,不卑不亢道:“晴天无碍。天色不早,还请大哥早些回去歇息,免得让旁人看见说了闲话。” “闲话?”尹子槐微扬了头:“你那日主动来找我,怎么不怕旁人说了闲话?” 晴天咽了咽口水,偏过头去:“那日实在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也好,故意为之也罢,你能在困难时想起我来,我就十分欢喜。晴天,你放心,你的事我定会放在心上,如今时机尚不成熟,待到时机成熟,我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子陌的事我听下人议论过,我明白,全是子陌的错。在内毒打贤妻,在外勾三搭四,今个儿听说他又外出私会,实在是我尹家和洛家之耻。晴天,你耐心等待,快则一月,慢则半年,只要我带领尹家拿到会长一职,我一定马上将你从这无尽的苦海中解救出来。……” 尹子槐后来又信誓旦旦地说了什么,晴天全没听进去,她的整个脑袋都被“今个儿听说他又外出私会”这句话引爆了。“他”自然不用说,当然是指尹子陌了。她刚和尹子陌从荒岭山共患难回来,他就去私会?私会谁?洛婉心吗?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私下商量?! 晴天脑子乱,心里更慌,借口头疼,把尹子槐连同那件斗篷连推带攘地送了出去。 送走尹子槐,她躺在床榻上,瞪着天花板,胸口剧烈地起伏个不停。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一,他是尹子陌,是她的相公。他背着她,三番四次外出与洛婉心约会,他可有想过她作为尹家二少夫人的感受? 第二,他是一个玩家,是一个曾经说过要与她结盟的玩家。如今他不是玩失踪,就是与一个身份未明的女子私会密谋,他可有想过她作为他的同盟的感受? 第三,他对她究竟有几分实话,几分假话?他若是耍她的,她怎么会至今还待在古镇里,他若是真心待她,又为什么屡次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越想越觉得堵心,越想越生气,不是气他,而是气自己,他的“第一”“第二”“第三”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完了,完了,乐晴天你完蛋了。(未完待续) 第075章 重返尹家 被淘汰的风险时刻存在,可是月圆之夜刚过,她就暂时是安全的,还有大把的时间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古镇中,知道她的玩家身份的人只有尹子陌,也就是说只要她能把尹子陌淘汰出局,她就安全了,可是淘汰尹子陌并不容易。他比她聪明,她能利用尹子槐控制他一次,再想有下次就难了。 还有尹剑起的事,也够她伤神。她早就想到,系统赋予玩家的幸运值并非如字面意思那般,就是“幸运”的,玩家在得到幸运值的同时也多了一份暴露的危险。她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救尹剑起,因为这是游戏啊,她是玩家啊,她不是真的尹家二少夫人,生生死死、病病伤伤的事与她有何干系?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又始终怀有一份负罪感,这份负罪感令她坐立难安,仿佛曾经看见过一位老人跌倒在湿滑的雨中而没有去搀扶一样难受。 唉,说来说去都怪那个尹子陌,是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才令她原本就愧疚的心情雪上加霜。如果他支持自己,自己还能好过一些。可是他的粗鲁、他的冷漠、他的莫名失踪都令她不得不怀疑他是在指责她的“见死不救”。 ——所以说,是他的态度才令自己坐立难安咯? 意识到这一点的乐晴天哀鸣一声,一把掀起被子盖在头上,居然因为一个玩家的反应弄得自己慌了神,钱乐乐,你太丢脸了! 次日,尹子陌仍不见踪影。尹子槐又托阿猫和阿狗把那件斗篷送来,她不得不费一番口舌才把二人推出门外。 第三日一早。尹子陌仍不见踪影,当她打发走第二度找上门来的阿猫和阿狗后,明邦也找上门来。 他先是探头探脑一番,直到确认晴天独自一人时才小声说道:“听说洛家大小姐洛婉心被匪人劫持了,匪人给洛家留下一张字条,说是只有圆缘大师才能救洛小姐。” 晴天一惊,秀眉微蹙。怎么到处都有人找圆缘大师? “你欢不欢喜?”明邦不怀好意地笑道。 晴天又是一惊。莫名其妙:“我欢喜什么?” “怎么你认为古镇中真的有圆缘大师这个人吗?我看这次你的死对头洛小姐八成是没救了。” 晴天这才明白过来明邦问她欢不欢喜是什么意思,她没好气地骂一句“无聊”,然后“呯”地一声把门关上。 第四日。尹子陌仍不见踪影,当她看见阿猫和阿狗第三度手捧斗篷而来,再也坐不住,她觉得她必须回尹家一趟。 尹剑起受伤多日。尹子陌一直没有提出回尹家看看,她也只好陪着他在瓷窑待着。可是他都失踪四天了。她也没有了在瓷窑待下去的理由。何况她心里也惦记着尹家,又数日受尹子槐所扰,于是简单地收拾行李后,从后门绕出。前往牌楼坐上马车,一路疾驰回到尹家。 尹家大门虚掩着,不停有郎中模样的人进进出出。 她没有先回忆心阁。而是直奔正央阁去。最先看到的当然是在门口守候的相膳,相膳年事已高。为了御寒,裹了一件棉衣,使得原本就矮矮胖胖的身子更像一个球。他见到晴天,恭敬的脸上露出一个说不出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非常难看。 晴天可没心情与他寒暄,直接问道:“公公近几日如何?” 相膳眼露哀伤:“这几日陈济几乎待在尹家,日日为老爷上药、煎药、针灸、烧艾,可是老爷仍旧一动不动,全无意识,待会儿二少夫人见到大夫人和小姐好生安抚两句,相膳嘴笨,实在说不出什么了。” 晴天心下一沉,随相膳走进忙碌的正央阁,看见尹程氏和尹子桃一坐一立守候在尹剑起的床榻前,两人双眼俱是红肿,尤其尹程氏的面色苍白得可怕,眼窝深陷,怕是几日没能休息之过。 尹程氏见到晴天,轻声对正在配药的陈济吩咐两句后,对晴天使了个眼色,三人相偕去了一旁的耳房。 刚一站定,晴天的眼泪就潸潸地掉下来:“婆婆,晴天不孝,公公遇此危难,不能伺候左右,实在是愧为人媳。”说着,就要下跪。 “别,晴天莫要如此。”尹程氏也忍不住掉下泪来,一边扶起她,一边抹去眼泪:“剑起这一伤,瓷窑的事就要靠你们年轻人了,这个时候,尹家千万不能乱,瓷窑也千万不能乱,所以娘亲能体谅,尹家有相膳、有桃子,晴天莫要多虑。” 晴天瞬间明白了尹子陌为何一直不回尹家,选择留在尹家的原因,怕是和尹程氏想的如出一辙,瓷窑爆炸后,尹子槐小动作不断,他留在瓷窑,本身对尹子槐就是一种忌惮。 “子陌呢,他还好吗?娘亲听陈济说,他在当日的爆炸中也受了伤,有没有大碍?”尹程氏的关切溢于言表。 “相公还好,只是一点擦伤,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尹程氏放下心来,然后垂了眼眸,双手合十,嘴里念起经文来。 尹子桃到底是小女孩心性,对晴天又有几分信赖,情绪管理方面哪里能比得上尹程氏,这会儿逮着空隙,大眼睛一扑闪,眼圈儿就红了:“二嫂,爹爹他就一直躺着,一动不动,桃子真的怕他——” “桃子住嘴!”尹程氏放下双手,厉声喝住尹子桃。只是这一声喝斥一出,令她孱弱的身子不堪重负,她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晴天忙去搀扶。 “娘亲,桃子不说了,桃子不说了,呜——呜——”尹子桃吸着发红的小鼻子,拼命忍住快要决堤的眼泪,那样子让人看了要多怜惜有多怜惜。 “咳,咳,怕什么?”尹程氏握住晴天的手,极力克制颤抖不已的身体:“你爹爹他不会有事的!陈济说了,只要找到内力深厚之人为他疗伤,不出一月,他就能康复!” “可、可是,去哪里寻找内力深厚之人?恐怕等找到了,爹爹已经——”尹子桃忧虑地接道。 “不许胡说!”尹程氏跺着脚,把晴天的手攥得生疼生疼:“剑起一生埋头瓷窑事业,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从未生过僭越觊觎之心,他活得光明磊落,活得顶天立地,佛祖若连他的命也要夺去,我程馨倒要上西天问问,天理何在,公理何在!” 原来尹程氏闺名“程馨”,看来尹子陌当初为他的白虎阁更名为“忆馨阁”源于此吧。——只是尹程氏尚在人世,“忆”字从何而来? “好,好,娘亲,桃子不说了,桃子不是不相信佛祖,桃子只是管不住这张嘴嘛。”尹子桃哽咽着,扁着嘴,一脸委屈。 见到自己的小女儿这般,尹程氏苦笑着叹口气,握着晴天的手也随之松开。 看着自己的手被攥出几道血红血红的指痕,晴天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尹程氏的内心怕是早如淬炼一般历经昼夜的煎熬吧—— 她终于下了决心:“婆婆,桃子,这件事晴天愿意做,可是婆婆和桃子一定要为晴天保守秘密,个中缘由晴天一时无法解释清楚,待公公伤好后,晴天定会……” 话未说完,圆滚滚的相膳如一只皮球一般冲进耳房,他的整张脸上都写着大大的“惊喜”两个字。 “大夫人,大夫人,太好了,太好了,二少爷把圆缘大师请来了!” “啊!”三个女人同时惊呼出声,就连晴天也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一起向正央阁奔去。(未完待续) 第076章 知己知彼 不消片刻,正央阁就挤满了尹家的丫头婆子,众人皆是伸长了脖子向里望去,争相一睹这位古镇中德行最高、修为最深的圆缘大师的真容。 晴天随尹氏母女快步穿过人群,透过床幔看见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弯腰站在床榻边,正用手试探尹剑起的脉息。 多日不见的尹子陌依然故我地矗立在众人中,一言不发,目光淡然,只有见到尹程氏时,脸上冷漠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松动。 “娘亲。”他上前一步,轻声唤道。 晴天原以为他会看她一眼,她已经准备好回瞪他一眼,没想到,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相膳喝退了众人,尹程氏激动到话都说不利索:“子陌,太好了,这位可就是圆缘大师?” “是的,娘亲,这位正是圆缘大师,正在为爹爹检查伤情。” 二人说话间,圆缘和尚直起身来,转身走出向尹程氏施了一个礼。 当圆缘和尚直起身,晴天看清楚他的长相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圆缘和尚约摸五十多岁,生得剑眉星目、相貌堂堂、英俊挺拨,虽然身披袈裟,手握佛珠,一派出家人的打扮,可是周身仍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抵挡的成熟魅力。这不就是路创的董事长路建起吗?想当初,她削尖了脑袋去路创的子公司的子公司应聘,把路创、路创的子公司、路创的子公司的子公司的资料全读了个遍,其中当然包括这位神一般的路总裁了。可以说,路建起的音容笑貌早就印在她的脑海里,所以她才会第一眼就认出来。 有意思!是谁在恶搞这位路总裁?晴天想笑,又明白这个时候是不能笑的。只好抽动嘴角,将已经浮上嘴角的笑意掩饰过去。 “方才贫僧已为尹施主检查过,正如陈坐馆所言,是颅内血块凝结才造成如今尹施主昏迷不醒。只要能冲开血块,再调养十日半月,尹施主定能苏醒。” 尹程氏闻之大喜,问道:“这么说大师愿意出手相助我家老爷?” 圆缘和尚看向尹子陌。微微一笑:“贫僧既已随子陌施主前来尹家。当然是肯为尹施主的伤情尽一份绵力。” 尹子陌也应景地还了圆缘和尚一个微笑,只是这个微笑看在晴天眼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她总觉得尹子陌笑得很牵强。仿佛明明是想翻个白眼的,却不得不挤出一个微笑。虽然他平时没少对自己翻白眼,可是面对外人,他还是一向彬彬有礼的。尤其这会儿面对的又是德高望重的圆缘大师,怎么会露出一个这么奇怪的表情? 对了。她突然想到,既然她能认出这位圆缘大师的相貌,他可能也认了出来,所以才如她一般。想笑又不敢笑地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尹程氏欣喜若狂,与尹子桃的双手握在一起,不停念叨:“太好了。真是佛祖显灵,佛祖保佑。圆缘大师既肯出手,你爹爹就有救了!” “只是——” 圆缘和尚欲言又止,令尹家人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尹子陌小心地问道:“大师有何难处,不妨直说?” “方才贫僧检查尹施主身子时发现双耳有流脓迹象,当是爆炸时产生的碎渣溅入耳眼,损伤耳道所致,虽然陈坐馆已及时清理脓血,但是尹施主的听力受损已是事实,尹施主苏醒后,听力估计只能达到以往的三成左右。” 也就是耳背了?! 尹程氏连忙摆手,热泪盈眶:“不碍事,不碍事,只要剑起能够苏醒就行,往后老身就是他的一双耳朵。” 晴天不禁动容,和生命比起来,听力神马的都是小事。 圆缘和尚点点头,又道:“方才贫僧仔细瞧过陈坐馆的药方,发现他的活血化淤方中少了一味药,贫僧问他为何少了这味药,他说古镇中这味药材一向奇缺,所以只好以其它的药材代替。” “这是味什么药?”尹子陌问道。 “番红花。” 藏红花!番红花也叫藏红花,是味珍贵的药材,在李时珍的《本药纲目》中就有记载,晴天偶尔在央视的3.15晚会上看到报道说许多消费者买到的藏红花都是假的,才好奇地去百度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相膳插嘴道:“番红花名贵归名贵,但并非稀奇的药材,我记得去年大夫人胸闷气短时,陈坐馆就开了这番红花的方子,那时可是随买随有的。” 圆缘和尚还了一个礼道:“总之依贫僧之见,尹施主的方子里还是加入番红花为上,其它药材的活血功效总是比不上此花,尹施主早一日醒来对身子的损伤也少一分。” 众人称是,随后尹程氏安排出一间厢房供圆缘和尚休息,话不多表。 用过午饭,尹子陌称有事步出正堂,晴天也赶紧紧随其后。 “相公要去哪里?” …… “相公要去哪里?” …… “相公要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尹子陌冷冷地斜睨她一眼,脚下不停。 “当然有关,有句话叫做‘夫唱妇随’,相公做什么,晴天也要做什么。”晴天自动忽略掉他眼中的森森恶意,睁着一双大眼睛装傻充楞。 尹子陌终于停下脚步,浅浅勾起唇角:“你又想使什么幺蛾子?” 晴天嘟嘴卖萌:“哪里?晴天觉得以往对相公关心太少了,对相公之事也了解太少了,所以往后相公去哪里,晴天也去哪里。”她这两天反复想过,不管他为了什么原因与洛婉心一次又一次地见面,有一部分原因也要怪自己平时对他太无所谓了。他去哪里,她不问,他做什么,她也不问,不管她和他是基于夫妻关系也好,还是基于盟友关系也好,如果她想在这段关系中占据“主动”,都要先对他了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这个道理。何况,上一个月圆惊魂夜才过去,她不敢保证这个月圆之夜她就是安全的,所以,只有“紧盯”着这个古镇中唯一知道她身份的玩家,她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尹子陌脸上浮现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语气轻佻:“我现在要去更衣,你跟不跟?” “跟!”晴天面不改色心不跳。用这种理由对付一个古代女子还行,要想对付一个现代玩家,段数太低! “哼!”尹子陌不甚友好地冷哼一声,悻悻地甩手而去。 晴天冲着他的背影扮个鬼脸,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尹子陌没有去更衣,而是阔步向济安堂走去。 “相公,这是去济安堂的路啊,你去济安堂做什么?” …… “相公,别费心思了,济安堂如果有番红花,陈坐馆早就拿来医治公公了。” …… “相公,不如我们去别的药房瞧瞧。” …… 晴天一路上都没话找话,尹子陌照旧充耳不闻,直到二人来到济安堂见到陈安。 陈安依然在药房忙碌,对尹子陌招呼一声后又低下头去分包药材,对于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晴天自然是不记得了。 “陈坐馆,济安堂内为何没有番红花?”尹子陌开门见山。 没有就没有,哪有为什么?晴天翻了个白眼。 “有,有,济安堂怎么会没有番红花?番红花一向是济安堂的独门生意。”陈安头也不抬,随口答道。 “有番红花为何不给尹老爷用?”晴天忍不住问道。 陈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抬起头来,一脸讪笑:“济安堂的番红花不是不给尹老爷用,而是每次一到济安堂就被客人订走了。” “全都被订走了吗?”晴天不明白这么名贵的药材谁会大批量地要,而且还是“每次一到就订走”。 “此人是谁?”尹子陌问到点子上了。 “皮家公子皮进三。”(未完待续) ps:找到一处bug,已经修改!番红花乃济安堂独门生意! 第077章 围魏救赵 步出济安堂,晴天才发现变了天,刮起了西北风,街人行人所剩无几,有的也是缩着脖子双手插袖步履匆匆地向家赶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寒冷的青石板路上,尹子陌双手负背,习惯性地一言不发,晴天也一反常态的一言不发。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的双唇快被冻僵了。 身上着的仍是一件单薄的曲裾,这一段时日一直在瓷窑待着,没有添置厚衣的机会。今个儿倒是回了尹家,谁知连忆心阁的大门还没瞧见,就一路盯梢式地跟着尹子陌出了尹家,所以这会儿的挨冻,呜呜,也是她自己作的。 走了约莫十分钟,尹子陌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晴天正缩着脖子,上牙咬着下牙哆嗦个不停,一见他回头,马上伸直了脖子,捋直了舌头,字正腔圆地正色道:“何事?”若是让他看出她宁愿受冻也要跟着他的窘境,他定会怀疑她的居心了。 尹子陌似全没注意到她的反应,问起一句不相干的话:“饿了要进食,冷了要加衣,对于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来说,他需要什么?” “什么都不缺——”晴天不明白他何出此问,更不明白他的问题要如何回答:“既然什么都不缺,那他还需要什么?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缺,他当然什么都不需要啦。不过这世上哪有什么都不缺的人,有的人是有钱,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可以买到,可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买到的呀,反正有钱人肯定有有钱人的烦恼。没有钱的人也不见得每一天都要以泪洗面——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晴天说着说着,发现尹子陌虽然一脸若有所思,但是目光早就穿过她的头顶落在不知名的哪一个地方了。 果然,尹子陌收回目光,坦坦荡荡:“没有啊。” “你这个——”晴天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不说实话会shi啊! 尹子陌却不知为了什么。原本稍显沉重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马上就到了。” “什么到了?” 晴天话音未落。一间名为“暖和”的成衣铺出现在眼前。她心头一动,他? “进去吧。”尹子陌的一只脚已经跨进门槛,发现晴天还在愣神。 “我不冷。”晴天口是心非。 “不冷?”尹子陌轻哼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这里都快弹起了协奏曲,还不冷?” 晴天想起自己刚才在他身后牙齿一个劲打战的情景,表示想一头撞死。 古镇上的斗篷似乎都一个样式,选了几件都和尹子槐当初送来的那件差不多。晴天挑来挑去,决定选一件雪青底儿配缃色祥云图案的。 披上厚实的斗篷。身子暖和许多,心里也暖和许多。他嘛,嘴巴是不好了一些,可是心还是蛮细的。嘻嘻。 “暖和吗?”尹子陌破天荒地主动问起她的感受。 “嗯。”晴天心中小鹿乱撞,忙不迭地点头。 “那帮我一个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晴天原本暖和到底儿的心顿时透心凉了。 ****** 子夜。晴天全副夜行衣装扮,杠着一个黑色大布袋。跳跃在古镇的屋檐之上。 夜风吹来,她禁不住吸起了鼻子,心中一阵呵呵,那件斗篷的代价可不小,在王家大院蹲守了近两个时辰,双脚都快冻得麻木了。 转过两个弯,约定中的客栈现于眼前。绕至后墙,施展轻功,跃上二楼窗户,连同布袋一起穿过窗口,窜入客房之中。 那个令她大半夜作贼还挨饿受冻的始作俑者却正悠闲地倚着一只敞开的大衣柜,手拿一壶温酒,浅酌浅饮。 晴天将布袋放下,松开扎口,一个双眼蒙着黑布、双手双脚被绑的年轻男子滚落出来,尹子陌眼明手快,伸出一只脚向男子屁股踢去,轻轻施力,男子顺势滚入衣柜之中,衣柜大门“怦”地一声关上。 许是衣柜关上声响惊醒了男子,不消片刻,男子在衣柜里惊慌地挣扎起来:“唔,唔,救命,救命!” “‘女魔头’在此,谁敢再喊一声!”尹子陌得意地靠在衣柜大门上,唇角挂着一抹笑意,看向晴天。 衣柜里果然顿时安静下来,稍后便是一个类似呜咽又似乞求的声音传来:“不管‘女魔头’要什么,我王家米铺都不会有二言,只求‘女魔头’放我王千粒一命,我还年轻,尚未娶妻,呜呜……” 晴天知道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于是取下紧锢的头套,整理好头发后,手捧一只暖炉,拉过一张椅子对着衣柜坐下,准备欣赏尹子陌接下来的“盘问”。 不过她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听候他的差遣,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那件斗篷,还和他二人后来的“深入了解”有关系。既然尹子陌有求于她,她就有了“威胁”他的理由,于是她问他:“圆缘大师你是怎么找到的?” 他“死人调调”依旧:“这个问题和我今天晚上要你帮的忙无关。” “斗篷还给你!”晴天说着就去解斗篷的盘扣。 “……”他瞪眼。 “练武之人,有神功护体,哪里需要御寒之物。”晴天不去看他,继续解盘扣。 “……”他继续瞪眼。 “热死了,热死了,还给你!”晴天解开盘扣,当真把斗篷脱下来。 “我绑走了洛婉心。” “什么?!”晴天惊得又把斗篷披上,满脸不可思议。 “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到这里,其它的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不会说。” 尹剑起受伤后,他一直在积极寻找圆缘大师,他先是找到,希望借助的人脉找到大师,没想到拒绝他不说,还引来乐晴天的一场误会。后来乐晴天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他以为尹剑起又有救了,可是荒岭山之行令他意识到,乐晴天拥有的功夫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幸运值,反而是一份暴露自己玩家身份的危险,所以,当乐晴天向他表示出自己的担忧后,他并没有勉强她。但是这件事却激发了他对幸运值利与弊的思考的幸运值是名气和人脉,如果能够利用自己的人脉找到她想找到的任何人,那么反过来,古镇中的任何人如果想找她,也可以找到。所以,只要圆缘大师仍然身处这座古镇之中,他就能找到。于是他想到绑架,古镇之中最有名气的千金被绑,还指明要圆缘大师现身相救,圆缘大师作为一个出家人,不可能避而不见。绑架之事很好做成,不过是约出来再在酒水中下些蒙汗药就行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圆缘大师会第二日就现身了,而且还长成那个模样! 当他一看见路建起样子的圆缘大师快怄死了!可是他又不得不向这个样子的圆缘大师作揖叩谢,求他救尹剑起一命!他严重怀疑这纯粹就是路建起的恶作剧,其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圆缘大师耍他! “你不说我来说!”他顾虑到的玩家身份,不能详细地向乐晴天解释此事,可是晴天哪里会放过这么一条爆炸性的消息?晴天的小嘴瞬间叭叭个不停:“你绑走了洛婉心,是因为她是洛师爷的千金,用句现代话说就是‘名媛’,‘名媛’被绑,当然是个大消息,所谓大消息也就是爆炸式的,这个消息迅速在古镇中扩散,就连远在瓷窑的明邦也马上知道了,所以圆缘大师坐不住了,必须马上现身。这个时候你再出现求他救尹老爷一命是不是?啊,怪不得,你要与洛婉心三番四次地见面,原来全是为了引圆缘大师现身!哇,这招叫什么?兵法里说的——对了,围、魏、救、赵!是不是?是不是叫做围魏救赵!”(未完待续) ps:昨天舟车劳顿,今天更新晚了半个小时,不好意思*v* 第078章 子夜盘问 看着晴天一脸兴奋的样子,他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其实绑走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是一个下策,也是一个无奈之举。他清楚地知道,他与的关系已经容不下任何伤害,可是,他又想不出其它引出圆缘大师的办法,除了利用的人脉。 他不自在地把目光转向变得阴沉昏暗的天际,说出的话却是讥讽意味十足的:“现在还热不热了?” “热,热。”晴天的“热”不是冷热的热,而是热情的热。她热情未褪地继续问道:“那番红花呢,番红花你是怎么想到再去济安堂问问陈安的呢?” 圆缘大师的意思她也很清楚,那就是尹剑起的药方中最好有番红花。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济安堂没有的话,去镇上别的药铺看看好了,可是他却和她想的刚好相反,偏偏要再去一次济安堂。 “随便想的。”他敷衍道。 “斗篷还给你!”晴天又去解盘扣。 “路过。” “斗篷还给你!” “……”他瞪眼。 “……”她继续解盘扣。 他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开口:“陈济和陈安兄弟俩共同打理济安堂,二人分工是很明确的,一个开诊方,一个进药材,你何时见过陈安出诊,又何时见过陈济打理药房?如相膳所言,番红花虽然名贵,但并非珍稀之物,济安堂作为古镇最大的医馆不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就算它真的没有,也应该知道出处。只要知道了出处,下一步再想找到番红花就不是问题。我今天去问陈安。也不过是两手准备,没想到真就问出来了。”向另外一个人解释自己的心理活动,对他而言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令他感到很不自在,很别扭,可是这丫头今天还就拿件斗篷把他治得死死的。 “嗯。”晴天点头,心中暗想。这件事不知是自己的幸运值运气起了作用。还是他的思路是对的:“那第三个问题,你要我今晚把王家米铺的大公子王千粒绑到客栈来,又是为了什么?”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的尹子陌变得顺从许多,没有迂回,而是坦白交代:“皮尹两家素来是竞争对手,上一代的人因为年纪、辈份的关系。还能保持着表面一团和气的样子,下一代的可就未必了。这件事我仔细想过。皮进三大量订购番红花,一定有他的用处。直接向皮家讨去,皮家有可能给一些,也有可能说是用完了。不给。到时候或许还要生出许多口角。所以,如果能有个法子让皮进三主动给,那就再好不过了。既顾全了尹家的脸面,又不耽误尹剑起的伤情。” 晴天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突然说道‘饿了要进食。冷了要加衣’,还有一个人缺什么的话,怪不得你让我去绑王千粒,原来你想通过王千粒问出皮进三的需求,然后与他交换番红花!” 尹子陌微微颔首:“你也说了,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缺。皮进三就是再富有,也有他需要的东西,只要我能知道他需要的东西,就能与他交换番红花。王千粒虽是王家米铺的大公子,可是为人胆小怕事,贪婪虚荣,平时最喜欢跟在皮进三后面混吃混喝,这是镇上百姓都知道的事儿。他跟在皮进三的身边最久,知道皮进三的事情也最多,所以问他最合适不过。” 听到“你也说了”四个字,晴天傻笑起来。 尹子陌皱起眉来:“笑什么?”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了。”她是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心情想了解他,可是越了解他,怎么越觉得自己的下场会是“百战不赢”呢。 不过搞清楚了这三个问题后,晴天明显轻松许多。一来他并没有背叛自己,她不用整天惴惴不安,疑神疑鬼的,二来圆缘大师出现了,并承诺会治好尹剑起的伤,她不用再为救不救尹剑起一事伤神,所以要她半夜绑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王千粒对她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 理清前情,客栈的盘问开始了。 “王千粒,‘女魔头’掳你前来是为何事,你可知晓?”尹子陌凶巴巴地问道。 “不、不、不知道!”王千粒受到的惊吓不小,半夜出来小解,却被人从背后打晕,醒来后被告知“女魔头”就在眼前,命悬一线的时刻,他的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你不用害怕,‘女魔头’若是想取你性命,你早已不在人间,既然留你一命,就是别有用意。” 王千粒松了口气:“只要‘女魔头’大人不来取我王千粒的性命,要我做牛做马做犬做豚都无二话!” 尹子陌忍住笑意:“‘女魔头’游历古镇时,对镇上风土人情向往不已,如今到了离去之时,心中不舍,于是打算带走一件古镇的物件留作念想,我且问你,你可有何建议?想好了再回答。” “这——”王千粒没有想到“女魔头”大半夜的把他绑来是问他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一下子懵了。 “怎么,答不出吗?那好,不如让‘女魔头’把你带走!” 王千粒一听这话,都快吓尿了,连声道:“莫、莫、莫要带走我,我不好看,不好吃,更不好玩。我想好了,‘女魔头’大人可以带走一件皮家白瓷窑出产的牙白划花莲花纹小茶盏,我敢保证,那白釉色一定是最光亮无瑕的,那莲花纹一定是最传神美观的。” “不要,太小,再想。” “太小?尹家有一件落地直口双龙耳青瓷花瓶,这件花瓶大有来头,据说是尹家青瓷窑的祖师爷临终前烧制而成,也是古镇中唯一一尊大瓷器!那件花瓶我曾经有幸见过,如传言中一般,紫口铁足,胎色沉稳,釉色莹润,十足的珍宝!” “不要,太大,再想。” …… 一旁观看的晴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中吐槽,再这么问下去,天都亮了! 王千粒也为难了:“小的实在想不出什么珍宝了。” 尹子陌循循善诱:“你想不出,你的友人也如你一般见识浅薄吗?听说你与古镇首富之子皮进三是拜把子兄弟,首富之子当然吃得多,见得也多,他的稀罕之物,想必定是古镇珍宝之物!” “他稀罕的是悦来瓦舍的白川川,哪里是什么珍宝!”王千粒脱口而出。 晴天顿时来了精神,白川川?何许人也? “白川川有何过人之处,能得到首富之子的青睐?” “白川川是悦来瓦舍舍主白钊奇的女儿,不就是人美歌甜呗!进三跟中了邪似的,着了这个女子的道儿,成日里不是送银子,就是送珠宝,前阵子白川川说头晕体虚,进三愣是把整个古镇的番红花全部买空拿来送她,只为博红颜一笑。” 原来皮进三买番红花是为了向一个女子献殷勤!晴天与尹子陌二人对视一眼,了然于心。 王千粒的牢骚还在继续:“皮老爷子为了此事没少和进三生气,可是进三就是听不进去!最近不断有人上皮家提亲,进三因为心里有白川川对那些提亲的姑娘挑三拣四,把皮老爷子气得够呛。别的不说,就说洛师爷家的两个千金多好啊,婉心小姐像牡丹,明艳动人,婉灵小姐像百合,娇羞迷人,可进三偏偏说婉心小姐太精明,婉灵小姐太呆板,都不和他的口胃。要我说,他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王千粒要是能娶到像洛家小姐一般的美人,哪里还会外出喝花酒。皮老爷子说了,进三若是再与白川川见面就把他赶出皮家。” 眼见计划进行得差不多,尹子陌向晴天使了个眼色,晴天会意,打开衣柜大门,没待王千粒反应过来,再次将他击昏。(未完待续) ps:豚是指猪的意思。 今天又更晚了,明天一定恢复正常,抱歉了! 第079章 悦来瓦舍 待晴天把王千粒送回王家,再赶到城中一条背街小巷与尹子陌见面时,子时已过。 大半夜的,尹子陌却不知从哪里换了身衣裳,一件水色锦袍,一条钩环配玉钩系在腰间,外加一件玄色赤金挑边披风,华丽贵气十足。 他将手中的一个包裹扔给晴天,催促道:“快穿上!” 晴天打开包裹一看,是一件质地上好的海裳红广袖曲裾、一把梳子和一支羊脂白玉凤头簪。 “我穿?” 晴天不解。别说她不明白尹子陌要她换衣裳做什么,就说这么艳丽的颜色,也是她从未穿过的。 “你一面穿,我一面告诉你,时间不多了。”说着他将身子背了过去:“对了,不要把夜行衣脱下。” 是穿,不是换!晴天动作起来。 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尹子陌也开了口:“城中三间瓦舍每晚都会开唱到丑时,此时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下手?下什么手?”晴天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尹子陌说道:“笨!偷番红花啊!”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盘问王千粒居然得到这样一个颇为意外的结果。他的原意是想拿什么去和皮进三交换,如今既然知道番红花不在戒备森严的皮家,而在相对开放的白家,那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去偷些来,又省事,又快捷。论到“偷”,他当然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可是乐晴天就有,所以。只好让她做完强盗,又做起小偷来了。 “番红花在白川川手里,比在皮家容易到手得多。我去过瓦舍,前面是戏台,后面是戏班的住处。这个时候,临近散场,人来人往。也是白家父女最忙碌之时。你下手,我掩护,轻而易举。” 那是“我”下手。也不是“我们”下手啊!穿好衣裳的晴天一面在心里反驳,一面拿梳子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穿好了么?”接近丑时,尹子陌再次催促道。去得太晚,容易惹人疑心。 晴天手中拿着凤头簪。在发髻左右比划好几下,就是没法入手。平时都是真珠帮她打理妆容。偶尔需要她动手的时候也好歹有枚铜镜,现在这个时候,乌漆麻黑的,要怎么带? “喂——”晴天期期艾艾地低声道。 “怎么了?”他意识到她可能遇到了难题。微偏了头,轻声问道。 “我不会带玉簪。”好丢脸,这要是放在现代。就好比一个女人说“我不会划眼线一样”。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他在心里浅笑:“要不要我帮你?” “好。可是你不许再扎我。”晴天垂着头,撅着嘴,拖长了尾音,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这个女人啊,尹子陌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二人穿戴一新,向着人声喧闹的悦来瓦舍走去。 城中其他各处已是万籁俱静,独有这里,仿若华灯初上一般。 三间瓦舍——悦来、悦人、悦音——鼎足而立,两两之间的距离不过百米,颇有几分相互较劲儿的意味。瓦舍里,唱曲儿的,叫好的,敲锣的,打鼓的,好不热闹。瓦舍外,叫卖的,吆喝的,伸长脖子向里看热闹的,大有人在。 每间瓦舍都有各自的头牌和绝活儿,都有各自忠实的客人,所以彼此相邻多年,倒也相安无事。悦来瓦舍主打生角儿白展奇,据说白展奇是白钊奇的师弟,唱辞清晰,唱腔阳刚,拿手好曲儿是《空城计》。悦人瓦舍主打丑角儿宋成宋功兄弟俩,兄弟二人一个耍文丑一个耍武丑,总能把客人逗得前仰后合。悦音瓦舍主打旦角儿萧玉真,萧玉真身段优美,唱腔婉转迂回,唱起虞姬来那是一绝。 晴天只在系统里听过关于这三间瓦舍的介绍,一直未有前来。这里人多口杂,三教九流纷纷聚集于此,在乐家时,以乐笠翁的古板性子自是不会让她一个女子来这种地方。嫁入尹家后,更是没了机会。没想到,今日居然能来到这个如名利场一般的喧嚣之地,还是和尹子陌一同来偷东西的。 二人刚一现身,华丽的衣着马上吸引了三处瓦舍门前的门童。 “客官,咱家的好戏刚刚开响,赶快上座!” “客官,咱家的楼上还有位置,看得清,看得明!” “客官,咱家今个儿上新曲儿,快入门来!” 蜂拥而至的殷勤令晴天大感吃不消,尹子陌适时伸出一只手,若即若离地搭在晴天的腰上,径直向悦来瓦舍走去。 其他两家瓦舍的门童见二人早有目标,悻悻地散去,只有悦来瓦舍的门童喜不自禁,躬着腰,一路领路,嘴里招呼个不停:“一看二位客官就知道是个惯听家,只有惯听家,才能听出只有咱悦来瓦舍才是正宗唱曲儿的。哎,这边请,留心脚下。客官来得正好,那台上演的正是《窦娥》,那旦角儿是舍主的五师妹白晓奇,唱得好着呢。客官可得准备好巾帕什么的,待会儿唱哭了不好看。客官这儿坐行不行,还需要点儿小点心的么?” 门童是个有眼色,没有多问,直接将二人带上了二楼雅座。尹子陌要了一盘果脯,一盘瓜子,门童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此时瓦舍气氛方兴未艾,戏台上女子哀婉的唱腔时不时地引来看客的阵阵叫好,晴天作为一个现代的年轻人,实在很难听懂女子唱的是什么,当刚开始的新奇淡去,剩下的就是无聊加瞌睡了。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一直安静的尹子陌,只见他也没有看戏,而是拿着一颗西瓜子,在两手间反来复去地仔细端详。 “你在做什么?”晴天微挪了身子,小声问道。 “……” “一个瓜子有什么好瞧的?那不是你要的吗?”晴天纳闷。 “我要的是瓜子。”尹子陌强调一遍。 “这不就是瓜子吗?” “……” 晴天反应过来,得意地说道:“我明白了,你要的是葵瓜子!哈,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中国古代是没有葵瓜子的,都是西瓜子,那《红楼梦》里丫头小姐嗑的都是这样的西瓜子,葵瓜子是民国时候才有的。” “胡说!古书上描写女子生得俏丽,形容为瓜子儿脸,就是这种脸吗?”尹子陌举起手中黑黑的西瓜子,反驳道。 “……”晴天一时语塞,长成西瓜子的脸是不怎么漂亮。不过好不容易轮到她比他懂得多,怎能轻易认输?她不服气地回道:“可是长成葵瓜子的脸也不漂亮啊,像葫芦兄弟里的蛇精一样。” “所以,瓜子脸不好看。”他勾起唇角,下个结论,然后随手把西瓜子丢到盘子里。 “那什么脸好看?”晴天偏了头,好奇地问道。 “咳。”他坐直了身子,斜睨她一脸:“包子脸。” …… 唱曲儿即将进入尾声,几个鼓点响起,白晓奇攀上了几个高音。尹子陌向晴天使了个眼色,晴天会意,站起身,向看座的伙计说要更衣,然后向戏台后院走去。 白家的悦来瓦舍是家族式的,瓦舍里唱曲儿的、弹琴的、清场的几乎都是白钊奇的家人、族人或者师弟、师妹,因此大家平时吃住在一起,不分工种,前台唱戏,后院住人。这个时候,时值戏台散场之时,几乎所有的瓦舍成员都在前台候场,一来散场之后有个集体答谢礼,二来应对有的客人听到兴头儿上要求返场,三来清理戏台和瓦舍场地。 夜色甚浓,霜色甚重,后院静悄悄,冷冷清清地,晴天目不斜视,向茅房走去。(未完待续) 第080章 白家叔侄 走进最里间的茅房,脱下曲裾,塞进早就备好的包裹里,整理好夜行衣,戴上头套,做完这一切,尹子陌快步走来。 他接过晴天手中的包裹,带着晴天在空荡荡的后院如入无人之境,熟练地绕过两棵大树后,指向一间厢房:“这就是白川川的房间,上了锁,里面没有人,你从西边的窗口跳进去,找到番红花后原路返回,我在这里等你。” 晴天点点头,刚要转身,尹子陌叫住了她。 “还要交代什么?”夜色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一反常态地吞吞吐吐。 “……小心。” “……知道了。” 厢房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气。淡淡的,幽幽的,显示出厢房主人不同一般的审美品味。 晴天环视四周,大致分辨出物品摆放的位置,决定先从箱子和衣柜开始搜起。番红花的价值世人皆知,白川川拿到手里,应当也会视若珍宝,妥善安置。 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柜一番,一无所获。晴天停下手喘气,这白川川的东西可真够多的,箱子有七八个,衣柜足足可以并排站五六个人,全部装满了各种珠宝首饰和质地上乘的衣裳。 “不放在柜子里,会放在哪里呢?”晴天动起脑筋,小声嘀咕道。 这时,房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开门!”男子的口气虽然很严厉,但是声音很好听,醇厚,磁性,腔调十足。 “不开!”女子的声音娇美动听。虽然是拒绝,却能听出浓浓的撒娇意味。 “不开我开!”听动静,男子似乎要去抢女子手中的钥匙。 “好了,好了,三叔,我开门还不行么。” 接着是一串金属撞击的声音,晴天这才意识到。二人所谓的“开门”是指开白川川的厢房的“门”。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房间的门!此时从窗口跳出去肯定是要被发现的,晴天情急之下,打开一旁的衣柜大门钻了进去。 “吱吜”一声。房门打开,女子心中有气,脚步很重,几乎是踢着地板向房内走去。伴随着脚步声。还有她的抱怨声:“真是怕了你了,三叔。爹爹也不曾这般管过我!不过就是一个常来瓦舍听曲儿的客人,用得着这样吗?” 女子话音刚落,厢房灯火通明,被称作“三叔”的男子点亮了油灯。 晴天大着胆子。悄悄打开一道门缝儿,向外望去。 女子年方二十出头,身材高挑。身段婀娜,桃腮带笑。红唇欲滴,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樱草色的发带松松垮垮地束于背心之处,整个人散发出慵懒迷人的味道。男子年方三十左右,身材高大,体格健美,面如冠玉,棱角分明,一看即是浩然正气之人。 “川川,把东西交给我!”男子面露愠色,向女子伸出一只手。 川川?她就是白川川?晴天睁大眼睛,怪不得首富之子也能为她倾倒,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 白川川翘脚坐在椅子上,随手一指衣柜的方向:“都在那里放着了,反正不是在衣柜里,就是衣柜旁的箱子里。” 坏了,晴天心里一咯噔,面如死灰状。 男子阔步走来,晴天屏住了呼吸,开始盘算,待会儿若真的被发现了,应该出拳还是出脚? 男子打开其中一个箱子,翻搅两下后,拿出一对儿蓝水飘花翠镯:“是它们吗?” 虽然晴天还不清楚白川川和男子究竟为什么东西争执,不过有一点她明白,如果白川川答不是的话,男子就会继续翻找,迟早找到衣柜来。 “是——”白川川沉着脸,长长地拖着尾音。 晴天松了口气。 “回头还给张府公子,听到没有?”男子将手镯放在白川川面前的桌子上,正色叮嘱道。 白川川赌气地别过头去,不理他。 “还是我还吧,否则又给了你二人见面的机会。”男子想到什么,又把手镯从桌子上拿起来。 “白展奇!”这下白川川是坐不住了,“腾”地一下子站起来,直呼男子其名:“你究竟想管我管到什么时候?爹爹只是让你教我唱曲儿,可没有让你教我怎么结交友人!张府公子喜欢听我唱曲儿,所以打赏了一对手镯,你用得着这样给人家脸色看吗?” 白展奇?悦来瓦舍的头牌生角儿白展奇!晴天一拍脑袋,白川川刚才一口一个“三叔”地叫,男子又有一把如此醉人的嗓音,她早该猜到是白展奇。“三叔”“三叔”,应该是“三师叔”的简称吧。 “正常交友我当然不管,别有用心的我就要管。”白展奇对于白川川乱了辈份直呼他名字这件事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那么敢问何来正常,何来别有用心啊?”白川川气得跳脚。 “你若唱得好,客人打赏你,打赏得合理,就是正常,否则就是别有用心。” “三叔的意思是说川川唱得不好了?”白川川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受伤的神色。 “……不是不好……” “那是什么?三叔的意思不就是说以川川的表现不足以获得客人的打赏吗?不就是说川川配不上那些珠宝首饰吗?不就是说川川唱得不好吗?”白川川咄咄逼人。 “我不……” “三叔别说了,川川不想听,三叔拿到想拿的东西就走吧,待会儿若让散场的弟兄看见三叔在川川的房间里该说闲话了。”白川川说着真的打开了大门,摆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夜风吹来,烛火摇曳,一室寂静,白展奇看着手中的玉镯不知在想什么,晴天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半晌,一个如天籁般的声音无奈地响起:“川川。” 白展奇走到白川川面前,夜色和着烛光将二人相对的身影拉得很长。 “川川,我不是管你,而是担心你。” 可能是白展奇的话触动了她,也可能是自个儿逐渐冷静下来,此时的白川川没了刚才的蛮横,多了几分柔弱:“三叔,其实川川也不想搭理那些无聊的男子,可是川川又怕不搭理他们得罪了他们,往后就没有人来听川川唱曲儿了。” 白展奇低低地笑出声来,亲昵地道:“傻姑娘,你想红,想成角儿,这些我都可以慢慢教你,但是你不能急,更不能走了歪路。我打听过,张府公子是订过亲的人,所以这对手镯一定要还给人家。剩下那些全是皮家公子打赏的,回头见到皮家公子,一一还给人家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可以对我说,我买来给你。” “川川想要什么,三叔都可以给吗?”白川川抬起头来。 “当然。” “那川川想唱窦娥行不行?” “这——”白展奇面露难色。 “行不行嘛?”白川川扯着白展奇的衣袖,撒起娇来。 “我可以教你,但是能不能唱要听师兄的安排。” 白川川大喜,笑开了颜:“谢谢三叔。对了,三叔,你刚才说要我归还皮进三的东西,有一件东西不是我不想还,而是还不了了。” “怎么?” “他前阵子送我的番红花,全让我泡了澡,剩下一些被塞进瓷枕里当熏香了。” 白展奇发出一阵好听的笑声,道:“那就有多少退多少吧,听这鼓点,马上就要散场了,我去戏台答礼,你去不去?” “去。” 二人相对一笑,待白川川熄灭灯火,锁上大门,一同向戏台走去。 晴天听见脚步声渐远,不敢耽误,从衣柜里走出来,摸索到床榻上的瓷枕,把里面所有的番红花掏出来打包后,从窗口跳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081章 情敌造访 次日一早,尹子陌与晴天将番红花交给尹程氏和圆缘大师,二人皆是喜出望外。圆缘大师话不多说,拿了番红花交代下人煎服。尹程氏大呼“佛祖保佑”一番,拉二人一同去正堂用早膳。 包子、馒头、素卷、稀饭、小菜,样式不少的早点摆了一桌子。尹程氏一边对二人说道:“多吃点。”自己却只拿了一小碗白米稀饭,小口慢饮。 “娘亲向来吃这么少么?”饭吃到一半,尹子陌开口问道。 尹程氏掏出锦帕擦去嘴角的残渍,笑道:“今个儿胃口还算好的呢,前几日只喝上两口,就食不知味了。” “是否为爹爹一事担忧,还是饭菜味道不合口?”尹子陌继续问道。 尹程氏淡然一笑:“不要惦记为娘的身子。人老了,自然就吃不动了。不过也怪为娘,前几日突觉心神不宁,便让琥珀去神隐寺代尹家上柱香,求支平安签,谁知那丫头却求来一支下下签,‘多事之秋,人之将暮’,唉,为娘这心啊,不上不下了好几日,好生难受,哪里有半分胃口。可是昨日一早,你将圆缘大师带来,今日一早,又带来番红花。为娘这心啊,才稍微好受些,打开了胃口。可见这签,还是得自个儿去求,才是灵验,假借他人之手,心不诚,签也不准了。对了,为娘未曾问你,圆缘大师和番红花都非易得之物,你是如何找到的?可曾麻烦一番心力?” 尹子陌的目光掠过晴天的脸,垂了头道:“不曾麻烦,皆是通过友人找到的。” 晴天配合地对尹程氏露出一个笑脸。他是不曾麻烦,只是麻烦洛婉心做了“人质”。麻烦她做了“绑匪”和“小偷”而已。 尹程氏放下心来:“剑起这一伤,为娘只顾着照料他,也没心思顾及瓷窑。瓷窑可还一切如常?子槐如今一人在那边,可能应付得来?” “瓷窑目前一切如常,娘亲不必忧虑,子陌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去瓷窑,帮手大哥。” 晴天竖起耳朵。什么?他要去瓷窑?他一走。她的“知己知彼”该怎么办? 尹程氏道:“也好。你虽然对瓷窑之事了解甚少。但好歹是自家人,子槐有你这个兄弟在一旁帮手,总是好过独自一人。”说到这里。她看向晴天:“晴天呢?有何打算?” 晴天眨巴两下眼睛,她该怎么回答呢?这个时候,作为尹家的媳妇,留在尹家帮助尹程氏打理事务。是应该的,可是她又不放心尹子陌独自外出——她刚想开口。尹子陌抢先道:“我已与晴天商量过,我二人暂时分开,晴天留在尹家帮娘亲打理尹家事务。” 谁和我这样商量过?说谎不打草稿!根本就是变着法子想把我支走!晴天恨得牙痒痒。 “好吧,既然你夫妻二人已经商定。为娘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为娘去瞧瞧剑起的药煎好了没,你二人多吃一些,可别剩下。”尹程氏说着站起身来。琥珀忙上前搀扶。 正在这时,相膳走进正堂道:“大夫人。洛家两位小姐求见,在门外等候。” 洛婉心?她来做什么?晴天不由看了尹子陌一眼,尹子陌面色如常,事不关己一般地继续喝粥。 尹程氏皱起眉来:“她二人来尹家做什么?” “说是受洛家盛的委托,上门瞧瞧尹老爷。” 尹程氏沉吟片刻,道:“上门即是客,请二人去前堂吧,我稍后就去。” 尹子陌充耳不闻,继续喝他的粥。 晴天心里可另有打算。无论她是尹家二少夫人,还是2号玩家,这个洛婉心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她是尹家二少夫人,洛婉心总是与自己的相公纠缠不清,这个女人是何居心?她和尹子陌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2号玩家,那么洛婉心到底是个npc还是个玩家?她和尹子陌又是什么关系?这二人的闲话传得满城风雨,尹程氏早有耳闻,这会儿特意安排前堂会客,不过是为了避免双方尴尬,少生事端。可她不能避开,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得凑上去,还得拉尹子陌一起凑上去,还要把局面搅得越乱越好。只有这样,她才能判断出洛婉心和尹子陌究竟是什么关系以及洛婉心的身份。 思及此,晴天站起身,对尹程氏笑道:“婆婆,晴天素闻洛家小姐才貌双全,品性皆佳,早就想结识一番,不知待会儿可一同前往?” “咳。”尹子陌被一口粥呛到。 “这——”尹程氏面露难色。 晴天继续请求:“晴天向来没有什么友人,也没什么机会结识友人,洛家小姐与晴天年纪相当,又皆是得体之人,不如让晴天一见可好,婆婆?” 尹程氏握住了她的手,闪烁的目光在她和尹子陌之间游移,尹程氏小声道:“娘亲是怕你——” 未出口的话晴天当然明白。她豁达一笑,道:“婆婆的忧虑晴天明白。不过所谓‘三人成虎’,晴天相信此中定有什么误会,晴天相信相公。婆婆若是还有忧虑,不如待会儿让相公陪同晴天一起去见见洛家小姐,也好止了旁人的口舌。” “咳,咳,咳。”尹子陌再次被一口粥呛到,垂头咳个不停。 “别咳了。”尹程氏沉下脸,对尹子陌喝道:“自己生出的事非,让整个尹家都跟着你尴尬,可还有脸面儿?有个如此识大体、明事理的媳妇儿,还不收收性子?晴天说得也对,‘避嫌’‘避嫌’,自然是有了‘嫌’才要避,没有‘嫌’,何需避之?就这么说定了,子陌,晴天,吃完后直接来前堂,陪为娘一同会见洛家小姐。” 尹子陌硬着头皮,咽下口中的粥饭,答了一个“是”,坐下时刚好看到晴天眉飞色舞地冲他扮鬼脸。 ****** 洛家两千金真真是极美的。 晴天与尹子陌并肩坐在尹程氏的下座,心中一阵感叹。她在古镇生活了近一年,形形色色的美人也是见过不少,可是最美的,还要属眼前的这两位洛小姐。洛婉心有一种属于大女人的美艳,如果说白川川的美是一种“猫儿样”的美,那么洛婉心的美就是神仙一般的美,美得不可方物。洛婉灵有一种属于小女人的隽秀,如果说尹子桃的美是一种娇憨的美,那么洛婉灵的美就是娇柔的美,美得令人怜惜。更有趣的是,两种不同气质的绝美,却是由相同的面孔和相同的身段散发出来的,造物主当真是鬼斧神工。 几番看座、让茶过后,洛婉心仪态大方地笑道:“衙门事务繁多,爹爹不能亲自前来探望,是洛家的失礼。” 尹程氏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劳烦洛师爷一直惦记剑起的伤情,还特意由两位千金送来上好的补品,老身实在不胜感激,待剑起伤情好转,定会亲自上门回礼。” “大夫人不必多礼。如今有圆缘大师亲自为尹老爷疗伤,相信尹老爷不日便可苏醒。” 尹程氏还以一个笑脸:“承蒙姑娘吉言。” 洛婉心接着道:“婉心自小在古镇长大,只耳闻过圆缘大师,却从未见过。没想到,今日得由尹老爷的伤情,居然见到了德高望重的圆缘大师,深感荣幸。” 她到底想说什么?晴天心中纳闷,瞄一眼身旁的尹子陌,他在对手指。 尹程氏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洛婉心又是一笑,状似随意地开口:“听旁人说,圆缘大师与二少爷渊源颇深,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晴天坐直了身子,终于明白了洛婉心的来意。(未完待续) 第082章 似梦非梦 “深也好,浅也好,如今剑起无恙,便是我尹家之福。”尹程氏慈祥地笑着,一脸云淡风轻。 这就想糊弄过去?没这么容易!晴天挑了挑眉角,附和地笑道:“此事说来,不仅洛小姐觉得有趣,晴天也觉得有趣得紧呢。相公平日里深居简出,居然能找到圆缘大师,想必定是经历一番曲折才是。”说到这里,她转向尹子陌,似笑非笑地道:“相公,快告诉晴天,是怎么找到圆缘大师的,晴天早就好奇了。” “是么?”尹子陌也还给晴天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轻启朱唇,吐出四个字:“有心就好。” 哼,有心就好?你绑了人家洛姑娘,如今却轻描淡写地来一句“有心就好”?晴天还想说什么,洛婉心先开口了:“二少爷可是说笑,这哪里是一句有心的事?依婉心所见,要见圆缘大师,可是命呐。” “洛姑娘何出此言?”晴天笑意盈盈。 洛婉心一脸讶异:“二少夫人不知么?婉心前几日被贼人绑了去,那贼人既不图财,也不为命,只给洛家留下一张字条,说是只有圆缘大师才能救婉心一命。此事一出,可把爹爹吓坏了,四处派人去找圆缘大师,谁知次日一早,圆缘大师居然在尹家现身,婉心这才能捡回一条命。所以婉心方才说,要见圆缘大师,绝不是有心的事,得有命才能见着大师真容哪。” 洛婉心的话惹来众人大笑。尹程氏笑道:“婉心姑娘这张利嘴当真讨趣。不知那贼人可否抓住?” 洛婉心的目光掠过尹子陌,回道:“那贼人相当奸滑,至今尚未抓住。” 奸滑?晴天心中一哂,敢情洛婉心今日上门来就是向尹子陌兴师问罪的吧。不过也难怪,尹子陌为了寻找圆缘大师。却把洛婉心绑了,人家洛姑娘不恼才怪!晴天忍住笑意,煽风点火道:“那贼人不仅奸滑,还猖獗得紧呢,光天化日之下,简直是不把洛家放在眼里,洛师爷可有为了此事伤及肝火?” 洛婉心轻摇螓首:“爹爹见婉心安然无恙。也就放下心来。唉。二少夫人,如今古镇安危可是不能掉以轻心,尤其如二少夫人这般如花似玉的。可要格外留心才是。” 晴天淡淡一笑,四两拨千金地道:“别说我等女子,就是相公这般壮年,也要格外留心如此奸滑、猖獗的贼人才是。是不是,相公?” 尹子陌眼中闪过一道“很想杀人”的精光。抽动嘴角,懒洋洋地回道:“多谢娘子关心。” “呵呵。”洛婉心轻掩唇角,一双美目如烈火一般注视着尹子陌,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久闻尹氏二少爷、二少夫人两情相悦。伉俪情深,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晴天状似随意地伸出一只手搭在尹子陌的手臂上。羞答答地回道:“洛姑娘说这话可令晴天臊得抬不起头来了。说起来晴天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才疏学渐。姿色平庸,不仅能得到婆婆的疼爱,还有相公的宠爱,令晴天自嫁入尹家以来,竟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呢。” “晴天莫要妄自菲薄。”尹程氏佯装黑脸,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地说道:“在老身眼里,晴天秀外慧中,通情达理,对公婆尽孝,对相公尽心,能得到尹家的欢喜,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才高八斗,就算貌比西施与昭君,也抵不过你与子陌的两情相悦啊。” 晴天被尹程氏这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只好讪笑两声当作回应。余光向尹子陌瞄去,他仍旧在对手指,向洛婉心瞄去——她笑得好难看。 倒是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洛婉灵冷不丁儿地有感而发道:“二少夫人说得对,是一场梦,怎么不是一场梦呢?” “?”晴天看向洛婉灵,发现她此时如同一只梦游娃娃。 “昔日庄周梦蝶,栩栩然蝴蝶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所以,富贵是一场梦,贫穷又何尝不是一场梦,欢好是一场梦,相思又何尝不是一场梦,谁能说,古镇不是一场梦,你我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婉灵恍恍惚惚,竟觉所有都是一场梦呢。” 洛婉灵的话一下子击中晴天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这座古镇对于她来说是否也是一场梦?“我是赢家”这个游戏是否只是九个玩家的一场梦?晴天嘴唇噏动,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尹子陌看着这样的晴天,只觉好笑,这个女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变得不犯糊涂? “啊!”手掌虎口处传来一阵疼痛,令走神的晴天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收回“毒手”的尹子陌若无其事地说道:“觉得疼,就不是一场梦。” 这个人绝对有s的倾向!晴天握着被捏得生疼生疼的手,咬牙切齿,欲哭无泪。 “呵呵。”几人瞧见这逗趣的一幕,笑得各有姿态:“言之有理!” 送走洛家姐妹,尹程氏匆匆向后厨走去,看看尹剑起的药煎好了没有,晴天心中有事,借口帮忙,紧随其后。 配药,泡药,煎药,倒药,所有的一切,尹程氏都要亲自过问后才放下心来。 不消片刻,琥珀端着煎好的药快步向正央阁走去,晴天挽着尹程氏沿着手抄游廊慢步前行。 见四下无人,尹程氏拍了拍晴天的手道:“晴天有话不妨直说,这里只你我婆媳二人,不必吞吞吐吐。” 晴天吐了吐舌头,原来自己的心事早就被尹程氏看穿了。她想了想,把心一横,决定开门见山:“婆婆,晴天想随相公去瓷窑。” “想去就去了。”尹程氏笑眯眯地道。 “可、可是——”面对着如此宽容大度的尹程氏,晴天羞愧极了。 “可是什么?怕我一个老婆子在家应付不来么?” “是——不、不是——婆婆我——”晴天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我的本意也是希望你能和子陌一起去瓷窑,只是子陌方才说你二人已经商议好的话,所以才没有多言。尹家有相膳,有子桃,有陈济,如今还有圆缘大师,你不用记挂,只管呀,看好你的相公就行。” 晴天双目中噙着热泪,听到尹程氏最后一句话,又是羞,又是愧,“噗”地一声,笑着就哭了出来。 “傻丫头,哭什么?”尹程氏温柔地为晴天拭去泪花,笑道:“自个儿的相公被他人觊觎,当然要看严点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晴天有些语无伦次:“其、其实晴天是相信相公的,只是洛小姐那么漂亮,晴天心里——” 尹程氏收起笑容,正色道:“晴天,你既然相信子陌,为何不相信自己呢?你要相信自己,拥有比婉心姑娘的美貌,更能令子陌着迷的东西。” “那是什么?”晴天抹去眼角的泪水,愣愣地问道。 尹程氏慧诘一笑,指向晴天的心口道:“这里,只要你的这里始终纯净透明,安宁恬静,子陌他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这时,正午的阳光从游廊顶上照来,穿过廊柱,弥散在尹程氏的周围,使她此时看起来如一尊菩萨一般圣洁、耀眼。 吃过晚饭,晴天才从正央阁出来,向忆心阁走去。 忆心阁漆黑寂静一片,她推开忆心阁的大门,点亮油灯,才看见尹子陌大剌剌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双手抱胸,懒洋洋地注视着她。 “哎哟!”晴天吓一跳,抱怨道:“乌漆麻黑的,也不点灯!怪吓人的。” “大获全胜啊!”那人阴阳怪调地道。(未完待续) 第083章 大获全胜 “什么意思?”晴天决定先装糊涂。 “第一,与洛婉心一唱一和,一个骂我奸滑,一个骂我猖獗,相得益彰,默契十足。第二,装可怜,与我扮亲密,博取尹夫人的同情,给洛婉心难堪。第三,暗渡陈仓,暗地里给尹夫人吹耳旁风,同意你跟着我去瓷窑。就这三点,还不够你得意的?” 晴天的心顿时怦怦地跳起了加速度,自己莫非真成花痴了不成,为何每当他这样“第一”“第二”“第三”的时候,她都觉得异常兴奋,就像去听偶像的演唱会一样? “还要继续装糊涂吗?”尹子陌站起身,双手负背,走到晴天面前,微扬起下巴,玩味十足地看着她。 坏了,心跳得更快了!晴天咽了咽口水,后退一大步,不服气地道:“怎么,只许你使阴招儿,不许我放暗箭吗?大家各凭本事,你能屡次骂我白痴,我也就能扳回一城!” 尹子陌满头黑线,这是扳回一城的事儿吗?他今天早晨坐在前堂,简直如同凌迟一般,而他也是到了今天,才见识到女人的厉害。一个是有备而来的前女友,一个是煽风点风的“呆媳妇”,一个是一心护“花”的好婆婆,“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出戏的名字就叫做“看着尹子陌怎么去死”! “我去瓷窑有我的用意,你不要跟着去添乱!” “我去瓷窑也有我的用意,绝对不会给你添乱!”晴天打定主意,“盯梢”到底。 “……” “……” “随便你!”尹子陌冷着脸甩下这三个字,走到拨步床上和衣躺下,明显是生气了。 晴天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可怜巴巴地道:“就带我去吧,尹家那么多人,根本不少我一个人。你不说我们是盟友吗?你一个人去瓷窑,万一遇到比你还厉害的玩家怎么办?我要是在你身边,能帮你掩护,还能帮你去‘偷’去‘盗’,所以。带我去吧。独木不成林,众人划桨开大船,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晴天把她能想到的谚语全用上了。 “这么说,我还离不开你了,兄弟?”消了气的尹子陌坐起身,饶有兴致地调侃她。 “哪里。哪里,是我离不开你。大哥。”晴天厚着脸皮油腔滑调。她心里清楚,如果尹子陌坚持让她留在尹家,怕是尹夫人也做不了主的,毕竟这是中国古代。“妻为夫纲”。 尹子陌的唇角浮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去也可以,但是我们先讲好,我这次去瓷窑就是针对尹子槐的。你绝对不能惹事生非。” “惹事生非?”晴天眼白向上,十分委屈:“我怎么惹事生非了?上一次的事不能全怪我啊。要不是乐若安看见你和洛婉心私会,我怎么会误会呢。” “我不是指那件事。”那件事纯粹是笔糊涂帐,他才懒得和她算。 “那是什么事?” “就是你——”与尹子槐这个npc眉来眼去的事!尹子陌突然意识到他想说什么,倏地闭上了嘴。他有什么资格管她和谁眉来眼去?还真把自己当成人家相公不成? “怎么了?”晴天是真的不明白。 “没什么,总之谨言慎行。”尹子陌粗声回道,然后跳下拨步床,从衣柜里拿出被褥,铺在临窗小榻上。 “你今晚还要睡在这里吗?天寒地冻的,不冻坏才怪!”晴天好心道:“拨步床里空间很大,一个人睡床上,一个人睡床下,绰绰有余,不如——”我们一起睡吧,呜呜,好羞人的话! 这个建议很贴心,识时务的尹子陌没有多犹豫,走进拨步床里,在床榻旁铺下被褥,和衣睡下。晴天则放下床幔,也和衣躺在床榻上。 厚实的床幔密不透风,将整个拨步床包裹得严严实实。狭小、漆黑、温暖的空间中,只有二人都不算平稳的呼吸声,平添几分暖味。 “喂——”一向没什么出息的晴天毫无悬念地先开了口。她翻了个身到床边,探头想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说话就说话,不许胡乱看!”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除非他变成女人了。 “看你怎么了,你还害羞吗?”晴天小声嘟囔着,收回身子,重新躺好。 呼、吸,呼、吸。 “说话。”床下那人明显不耐烦地道。 “说什么?” “随便。” “想说话还要人家找话题——”晴天嘀咕着,但仍想了想,笑道:“你看得出来圆缘大师长得像谁吗?” “……” “像*oss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晴天马上改口道:“像路创的路总裁啊!简直一模一样!没想到路总裁居然在自己开发的游戏里扮了个和尚,哈,有趣!” “……” “让人家说话,又不吭声了。”得不到回应的晴天不满地抱怨着,却又不得不换了一个话题:“喂,你是不是去过悦来瓦舍?” “嗯。” “怪不得。”他对悦来瓦舍和白家院落出奇地熟捻。 “子桃喜爱戏曲,我曾经陪她去拜访过白展奇。”他鲜有的进一步解释道。 说起白展奇,晴天不由想起他那如同天籁一般的嗓音。她突地眼前一亮,问道:“尹子桃把自己的厢房命名为‘天籁阁’,和白展奇有关系吗?” 尹子陌一怔,当初尹子桃将自己的厢房命名为“天籁阁”,他以为那不过是用来表达她对戏曲的喜爱,可是听乐晴天这么一说,似乎用来表达对白展奇的喜爱更为贴切一些。看来明天去瓷窑之前,有必要找尹子桃好好谈一谈。 “不知道悦来瓦舍有没有玩家,有的话,你觉得是谁?白钊奇,白展奇,白晓奇还是白川川?” “……”他怀疑的是白展奇和白川川中的一个。 “那天晚上,可把我吓坏了呢。那叔侄俩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在房外。进入房内又一直吵吵吵,我当时藏在衣柜里,拳头都握紧了。”晴天回忆起来,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想着想着,她觉察到不对劲儿的地方:“不对啊,那晚你不是一直待在院子里说要掩护我的吗,为什么没有听到二人进来的动静?” “……”他当然早就听到动静,不过当他听出是白展奇和白川川时,临时起了偷听的念头,所以,只有委屈乐晴天咯。 晴天打了一个哈欠,半阖着眼睛,喃喃道:“白展奇和白川川可是争执一路了,偌大的院落,静悄悄地,别说两个大活人了,就是一丁点儿风吹草动也能听得见,奇怪,你怎么没有反应。” “……”这个时候,最聪明的办法莫过于打个哈欠,于是尹子陌真就打了一个。 果然,听见他的哈欠声,晴天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翻了个身,含糊道:“你睡了,我也睡了。” 片刻,听见床榻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松了口气,女人要是太聪明,男人怎么活啊!他一向喜欢聪明的女子,因为聪明的女子可以带给他如电石火光般的感觉。可是最近不知怎么的,和这个不怎么聪明的乐晴天待在一起,也让他感到舒服。他每每看着她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觉得挺享受,他每每看着她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竟也扭曲地觉得好开心。 因为职业的关系,他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他也自问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游戏,他估计看都不会看这个平淡无奇的小丫头一眼。可是在这个游戏里,他却要唤她一声“娘子”,有时还会受她的影响,想起来都觉得可笑。 他本来是抱着嘲弄的态度看待这个游戏,可是现在,他越来越觉得他在这个游戏里无法置身事外,因为他越来越分不清楚这个程馨是不是那个程心,这个尹剑起是不是那个路建起,这个尹家是不是那个路家,这个洛婉心是不是那个吴依澜,还有他身边的这个乐晴天,究竟是不是他命中的那个人……(未完待续) 第084章 恶狼张氏 次日一早,二人动身去瓷窑。这一去因为打算多住些时日,又适逢寒冬,因此尹程氏命人收拾了两大箱御寒的衣物和用品。临行前,尹程氏再三叮嘱尹子陌,兄弟之间以和为贵,无论多大的事,莫要伤了兄弟和气。尹子陌一一答应,与晴天上了马车。 到了瓷窑,相贤照例在牌楼前接应。 尹子陌安排两个女眷帮晴天整理物品,便借口更衣与相贤相偕而去。 晴天收拾东西时,听见女眷冲门外喝斥,她扭头看去,站在门外的是明邦。 明邦和乐若安一样穿起短襦长裤,头发挽起一个发髻,脸面整洁许多,原本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变成一个阳光小伙子,晴天乍一眼望去,愣了一愣,才认出是他。 晴天把他请进屋里,点起炭盆,不一会儿,屋里就暖和了。 “怎么样,在泥房待得惯不惯?”晴天问道。 明邦灿烂地笑着,仍旧很好看:“惯,惯。” “那就好。”晴天总觉得明邦笑起来很像一个人,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就是想不起来。 “你走后,瓷窑发生了许多事。”明邦神秘兮兮地凑过头来。 “?”晴天有种不详的预感。 “相贤不再是瓷窑的三当家了,如今做回他的老本行,荡釉工。” “为什么?”她刚刚才见过相贤,他没什么异常啊! “还不是因为寻找圆缘大师一事!相贤当时说七日之内找到,结果圆缘大师第八日才出现在尹家,大少爷因此责备他言而无信,要他离开瓷窑。相贤倒是个好脾气,也不与大少爷争执。只说当日承诺的是七日之内找不到圆缘大师就不做三当家,并没有说离开瓷窑,他可以不做三当家,但仍然要留在瓷窑。大少爷就嘲笑他,你是釉工出身,不如还回去荡釉好了。相贤还就真的回到釉房荡釉了。”明邦一边说着,一边啧啧称奇:“真不知这个相贤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的委屈也能受!要是我。大概直接离开瓷窑,甩手不干了,何必还要做这什么釉工惹人笑话呢。昔日三当家。如今沦为荡釉工,他能适应得来,我和乐大哥还真就适应不来呢。” 晴天则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为相贤的忍辱负重。而是为尹子槐的狠毒!七日,八日。不过一日之隔,何况圆缘大师也找到了,尹子槐用得着这样借题发挥地对相贤下狠手吗?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相膳效力尹家几十年。就相贤这一个儿子,尹子槐这样做,可有想过相家的感受?! 明邦见晴天蹙眉。以为她心中有所惦记,于是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与乐大哥如今就算没有相贤的照料,在泥房也做得很好。” 晴天的确在担心,可是她担心的是尹子槐下一步怎么做。她记得尹子槐曾数次对她说过要她耐心等待时机成熟的话,他要她等待什么?他又在蓄谋什么?联系他先后逼走方乾和相贤的手段,她感到不寒而栗。 “明邦,你的消息一向比我灵通,你告诉我,这几日大少爷都做了什么,还有他身边的阿狗和阿猫,可有异常举动?” 明邦被突然严肃起来的晴天吓一跳,他抓头挠腮地道:“大少爷没什么异常,如往常一样,去青瓷窑看看施工进度,再去账房对对帐目,也就这些了。倒是阿狗和阿猫,平日里总见他二人在酒馆吹牛,这几日也见不着他俩的踪影,不知去哪里了。” 晴天隐约觉得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儿。她想了想,又问:“近来大少爷总和一对姓张的兄弟往来,你有所耳闻吗?” “姓张的兄弟?”明邦问道:“长什么样子?” 晴天比划着:“就是这么高这么大,发髻上有玉簪,颈间有璎珞,腰间有玉佩,有香囊,有绶带,衣着很华丽的样子。” 明邦顿悟:“你说的是恶狼张氏吧?” “恶狼张氏?!”晴天不知那二人有如此凶悍的绰号。 “嗯,那张氏兄弟一个叫张渣,一个叫张棍,是古镇中的狠角色,据说这兄弟二人贪得无厌,手段毒辣,最擅长的就是鸠占鹊巢,吃肉不吐骨头。镇上的昌乾珠宝偶有被盗,于是请二人去做安保,谁知一个月后,这昌乾珠宝变成张氏兄弟的家业。李家炭行嫌自家的店面狭小,想把隔壁的房子兼并过来,隔壁住的是个寡居的老婆婆,死活不愿意搬走,于是李家找来张氏兄弟,谁知又是一个月后,李家炭行连同那隔壁的房间都成了张氏兄弟的了。那张氏兄弟我倒是在瓷窑上见过一面,但并未见他二人和大少爷有何交集,这几日也不曾见过。” 一个人渣,一个恶棍,晴天暗自思忖,这恶狼张氏与尹子槐之间定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明邦见晴天再次陷入沉思,笑道:“其实如今最令人头疼的不是大少爷和何人往来,而是尹家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会长选举。前几日我与乐大哥溜到皮家白瓷窑去瞧那个从京城来的上釉师傅,果然不同凡响,那白釉竟比上等的羊脂白玉还要透亮几分,尹家这次想赢,真真不容易。好了,坐些时了,我得回泥房去了。这几日沉下心来跟着乐大哥一起揉泥,竟也觉得十分有趣呢。” 送走明邦,已是午后,晴天随便扒了两口饭,披上斗篷,外出寻找尹子陌。 说是更衣,居然一去不回了,明显是想甩掉她。 他甩,她还偏要跟上。 何况,相贤的事,尹子槐的事,全都在她心里发酵,她觉得她必须找他好好聊一聊才能化解心中的烦躁。 古镇今年气候干燥,寒冬早至,初雪却迟迟未落。昏黄的日头,霜打的路面,枯黄的枝叶,人迹鲜有的厂房。晴天不禁想起第一次与尹子陌、相贤同游青瓷窑的情景,那时的青瓷窑一片生机,一派忙碌,如今却死气沉沉,全是因为这寒冷的冬季吗?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裹紧了斗篷。 空荡荡的街道,与来人迎面撞上,想躲避已是不及。 晴天只好硬着头皮,欠身唤道:“大哥。” 尹子槐早就瞧见了她,只是不知为何,原本欣喜的脸庞瞬间变得阴沉。 感觉到尹子槐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晴天心中生起几分畏惧,她侧了侧身子,一只脚向一旁挪去:“晴天的玉佩拉在外面,正四处寻找,如若无事,晴天先——” 尹子槐身形一晃,挡住晴天的去路。天冷,风冷,他的口气更冷:“这件斗篷哪里来的?” 晴天心中一凛,明白自己跑不掉了。 “是子陌送给你的吗?” “……” “我送你的,你为何不要?” “……” “那日为何不告而别?” “……” “你何时戴过玉佩?” 尹子槐的咄咄逼人令晴天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受审的犯人,她何时受过这种诘问和屈辱?一股傲气从心底窜出来,令她忍无可忍:“斗篷披在我自个儿身上,双脚长在我自个儿腿上,玉佩戴在我自个儿腰间,你管得着吗?” 一道精光从尹子槐双目中闪过,他大力扭住晴天的胳膊:“我管得着吗?我怎么管不着!刚才一听说你从尹家过来,饭也来不及吃,就着急忙慌地过来看你,谁知却看见你裹着他人送的斗篷!说,这件斗篷是不是子陌送你的?” 这么说,明邦居然比尹子槐更先得到她来瓷窑的消息!晴天一个走神。 “子陌送你的,你就穿,我送你的,你就弃之如草芥!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子陌了,你倒是说啊!” 胳膊的巨痛令晴天疼得一边去掰尹子槐的手,一边嚷道:“子陌是我相公,你是我的大哥,根本没法儿比啊!”(未完待续) 第085章 叶良辰来也 晴天的反抗令尹子槐愈发恼怒:“别给我提什么伦常,我尹子槐早就不把那些放在眼里!我往日里就是太看重这些伦常,才活得如此压抑。不怕告诉你,从那日向你表白,我就没有打算放手!何况,你过得并不好,不是么?子陌骂你打你,只有我是真心疼你爱你!” 晴天真真感到什么叫做欲哭无泪,什么叫做作茧自缚,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今日遭受的屈辱,全是为往日的一个谎话买单!人,果然不能说谎啊! 尹子槐的疯狂还在继续:“晴天,你听我说,你也莫要受这些伦常所累,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心里装的究竟是谁?” 尹子槐的问话令晴天彻底冷静下来。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当初对尹子槐的怦然心动,他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纠缠至此?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系下的死扣,只有自己能够解开。 “大哥。” 晴天不再挣扎,平静的声音如同一针效力显著的镇静剂,使尹子槐原本紧握她双臂的手逐渐松开。 “大哥,我承认,初见你时,我是很喜欢你,你仪表不凡,为人温和,儒雅有礼,令我瞧一眼,就挪不开视线。可是这种‘喜欢’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这种‘喜欢’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是不带有任何‘占有’目的的‘喜欢’,你懂吗?” “我不懂!”尹子槐答得很干脆。 也是,他一个npc怎么可能懂得一个现代玩家的情感?晴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了想,接着道:“妒嫉。男女之间有一种心理叫做妒嫉。比如说,当你与别的女子亲近,我的心里就会不舒服,这就叫妒嫉。只有拥有妒嫉的‘喜欢’才是真正的‘喜欢’,而我从未因你产生过妒嫉的心理,所以说,我并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子陌吗?你对他的‘喜欢’又是怎样的‘喜欢’?”尹子槐问道。 晴天怔住了。双颊顿时变得粉红。她喜欢他吗?——当然不喜欢啦!为什么?——这还用问吗。因为他是玩家,她也是玩家啊。尹子陌只是他在这个游戏里的一个化身,她连他真实的身高体重、相貌年纪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喜欢他?——既然如此,那么问题来了,她此时的脸红从何而来? 她的犹豫看在尹子槐眼中变成了迟疑,他接着道:“其实你也不知道你喜欢谁对不对?可是我告诉你。当我看见你穿着子陌送给你的斗篷,我的心是不舒服的。我妒嫉了,所以我是真的‘喜欢’你。” 嘿,这个npc倒挺会举一反三!晴天决定不再去理会喜不喜欢的问题,她循循善诱道:“大哥。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令你妒嫉的根源不是我,而是子陌?” 尹子槐皱起眉来:“什么意思?” 晴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也就是说。你的愤怒,你对我的‘喜欢’。全部源于我是子陌的娘子,而非我是乐晴天。” “你的意思是说,我妒嫉子陌,觊觎子陌拥有的东西?”尹子槐的面色愈发难看。 自以为找到问题症结的晴天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点点头,道:“正是!”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脆响,尹子槐一巴掌甩在晴天的脸上。 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了,晴天来不及躲避,受了个正着,直把她刮得眼冒金星,两耳嗡鸣。 晴天捂住左脸,难以置信,尹子槐居然打她?! “住手!”另一个声音自巷尾响起。 晴天从纷繁的“金星”中望去,面色铁青的尹子陌出现了。她忍不住在心中狂吐起槽来,男猪,打都打完了,这会儿出现会不会太晚了?! “你是不是疯了?!”尹子陌把晴天塞到身后,愤怒地质问打人者。 其实以晴天如今的内力,受这一巴掌不成问题,关键是心理受不了。长这么大,父母都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玩个游戏却挨了一个巴掌,还是一个成熟男子的巴掌,她心里当然十分委屈。再加上尹子陌将她塞在身后这一个无意的举动,更令她像是跌倒了却看见妈妈的三岁孩童一般,“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晴天惊天动地的哭声把尹家兄弟从剑拔驽张的对峙中解放出来。 尹子槐仿佛才意识到对晴天做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口中喃喃:“晴天,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气疯了,不知为何,你说我妒嫉子陌,我便气昏了头,我——” “你走开!”尹子陌将晴天挡了个严严实实,厉声对尹子槐喝道:“若不是娘亲再三叮嘱莫要与你生事,我担保你今天走不出这条街!我告诉你,晴天是我尹子陌的娘子,是尹家的二少夫人,往后你要是再来骚扰她,我不会再念及兄弟情义!” 说完,他拉着晴天走出巷子,留下尹子槐孤零零地矗立在寒风中。 ****** “还重?”尹子陌拿着一只白煮蛋,轻得不能再轻地在乐晴天红肿的左脸上滚动。谁知晴天的嘴角总是时不时地抽动一下,令他总觉得是自己下手重了,才令她疼痛到呲牙咧嘴。 “唔重,唔疼。”晴天肿起一边脸,口齿不清,心里却欢喜得不行,欢喜得合不扰嘴。她刚才仿佛看见了叶良辰,一个为了她而现身的叶良辰!“晴天是我尹子陌的娘子,是尹家的二少夫人”,这简直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 “白痴!”尹子陌白她一眼:“沈春娘的功夫算是白给你了,居然被打成这样!真给‘女魔头’三个字丢脸!” “太突然了啊!”晴天不服气地反驳:“我怎么会想到尹子槐会打女人!何况我又没有骂他,我说的是实话!” 尹子陌冷哼一声:“就因为你说的是实话,才会挨这一巴掌。” “为什么?” “你肯定是只‘单身狗’吧?”他嘲笑她。 “……是。”她不明白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一看就知道!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实话!就算他妒嫉得发疯,他也不会承认,因为他若是承认妒嫉,就相当于承认不如他人。而你却直言不讳地指出,他妒嫉我,还用到觊觎这个词,他不恼羞成怒才怪!” “哼。”晴天忿意难平:“那他也不能打人啊,下次一定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尹子陌似想起什么,沉着脸,站起身,把鸡蛋丢给晴天:“自个儿敷去!” 晴天仰起小脸,莫名其妙:“怎么了?说着说着就变脸了。” “来瓷窑之前,我告诉过你,要谨言慎行,你为何又与他私下相会?”要不是他刚好路过,不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当他看见二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街角拉拉扯扯,他生气,不过当他看见尹子槐冷不丁儿地抬起手打她一巴掌,他更气! 晴天委屈极了:“我哪有与他私下相会?!你说与相贤去更衣,结果更了一个时辰还不回来,我出去找你们,结果在街道上遇见他,然后就挨了一巴掌,歹命啊——” 好象是这么回事。尹子陌消了气,又把鸡蛋敷上晴天的脸蛋儿。 “其实人真的不可貌相!”晴天有感而发。 “长得丑的人才会这么说。”尹子陌特意看了她一眼。 晴天不理会他的毒舌,自顾自地说道:“就像你和尹子槐吧,他一看,就是个‘好好先生’,你一看,就是个“刺儿头”,谁知,会使用暴力的却是他——嘶,轻点,疼——” “……”活该!说谁是“刺儿头”?(未完待续) 第086章 “好好先生” “他看上去很温和,如春风一般,令人忍不住想接近,可是一旦走近,才发现他是那么地无趣、狭隘。你看上去很冷漠,如北风一般,令人很难接近,可是一旦了解你,才发现原来你才是个‘好好先生’!”晴天不忘冲他耸耸鼻子。 “我?‘好好先生’?”尹子陌哭笑不得。在他二十多年的有限生涯中,还从未听过有人这样评价他。 “嗯,‘好好先生’!”晴天重复一遍:“你看你,生气从未超过一分钟,为人挺大度;从来不打断别人的话,是个有修养的人;总是教我分析问题,算是我半个‘人生导师’;对尹耀祖有爱心也有耐心,爱小孩的男人能坏到哪里去;还有最重要的是,只要是答应过尹夫人的话,你都会做到!” 尹子陌怔住了:“我是这么好的人?”如果她不说,他都没有发现他有这么多的优点。 晴天想了想,改口道:“也不是这么好,你这个人缺点还是很多的,比如你总爱摆着一张臭脸,又经常口出恶言,为人尖酸刻薄,好为人师,阴晴不定,不顾及他人感受——哎、哎,你拧得好疼,放手!” 尹子陌一只手拧着晴天没有受伤的右脸,吹胡子瞪眼地凶道:“早就告诉过你,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实话,你还说个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不说了,不说了。”晴天连声求饶。其实尹子陌拧得不疼,而且依她现在的功夫完全可以一拳把他打飞,不过她喜欢他这样待她,他的“凶”和尹子槐的“凶”完全是两回事。 “哼,这还差不多!”尹子陌放开手。把手中的鸡蛋丢到一边:“肿消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哪里也别去?!那怎么行?她还要“盯梢”呢,可不能让他跑了。 尹子陌接着道:“尹子槐既然可以对你动一次手,肯定还有下一次!这几天,你待在这里,避免与他见面再生事端。” 晴天心里一咯噔。他是在为她着想?!这时只听“叮”地一声。系统传来提示音:“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5点,当前为175点。” 尹子陌见晴天愣神。以为她不同意自己的安排,于是吓唬她:“据说过两日就会有场暴风雪,瓷窑建在风口,稀泥、碎渣又特别多。小心有命出去没命回来。” 晴天心里又是一咯噔,他在关心她的安危?!这时只听“叮”地一声。系统传来提示音:“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5点,当前为180点。” 这下尹子陌看出她是真的在发呆了,皱眉道:“你傻愣着做什么?” 晴天笑开了花。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当尹子陌关心她、留意她时,她的生命值就会增加! “喂,别再傻笑了啊。再笑你的小笼包子脸要变成大肉包子脸了。”尹子陌“恶意”地提醒她。 “遵命!”晴天笑意盈盈。 ****** 9:30,路创全息研发室。 张阳第三次向路建起汇报工作:“路总。5号玩家、4号玩家先后被淘汰出局,5号玩家的幸运值人脉现在由6号玩家所有,4号玩家的幸运值功夫现在由2号玩家所有,目前得到金手指的玩家有1号、2号、3号、6号和8号,只有7号和9号还没有得到。” “先锋科技总裁郑明的资料传过来了吗?”据可信情报,先锋安插在路创的“眼线”是郑明的家人。 “传过来了。”张阳打开一叠文件:“不过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二十年前,郑明一家四口就移居海外,除了他经常回国处理事务,他的妻子、儿女都鲜少在媒体上露面,见过他们的人更了了无几,只知道他的大女儿今年26岁,叫郑光妮,他的小儿子今年22岁,叫郑光皓。” 路建起沉吟片刻:“二人履历有何特别之处?有没有什么违章、违规记录?” “没有,这姐弟二人连个违章停车的记录都没有——对了,倒有一件奇怪的事,姐姐郑光妮曾申请了数次报考驾照的资格,但不知为何,全都被退回。” 路建起若有所思,又道:“2号、4号和7号的资料整理清楚了吗?”他始终觉得,“眼线”就存在于这三人之中。 “清楚了。4号玩家出身于瓷器世家,父母皆从事瓷器生意,无可疑之处。7号玩家据说刚从国外回来,因此履历一片空白。只有2号玩家,她其实算是路创的员工,可是在报名填写资料时,她刻意隐瞒了这一点。不过我查过她的家庭情况,父母都是普通的公职人员,并无可疑之处。” 片刻,路建起心中有了主意:“两件事,第一,去机场核查7号玩家的信息,第二,把9位玩家在游戏预备室里的视频资料调取出来。” 张阳口中答着“是”,脚下却一步未动。 路建起抬眼看他:“还有事?” “就是那个杨、杨工。”张阳一下子结巴了起来:“我介绍来全息组负责古镇命名工作的杨又璋。” “?”路建起等着他说下去。 “有一个npc失控了,故障原因是数据产生结块。杨又璋作为b组的gm去修复时,不小心把它其中一个性格模块毁坏了,直到回控制室查看反馈信息时才发现这一失误。这个npc名为尹子槐,是9号玩家的大哥。” “尹子槐”这个npc是路辰答应来玩游戏后,路建起临时加入的,其用意不过是告诉路辰——看看人家是怎么做儿子的! “哪一个性格模块?” “顺从。” 路建起黑了脸,他最头痛的就是路辰处处与他作对,所以特意在“尹子槐”的性格中加入“顺从”,现在可好,居然被杨又璋一个不小心毁坏了,失去了“顺从”的尹子槐还是他心中的“好儿子”吗? “新的模块什么时候能做好?” “半、半个小时。”张阳从路建起阴沉的脸色中感到大事不妙。 “b组本月奖金扣掉,杨又璋个人扣1000块!” “是!” ****** 随后的几天晴天果然足不出户,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乏了就睡,醒了就看会儿古书。不是因为她伤得多重,也不是因为尹子槐,而是尹子陌一反常态的贴心令她根本不想出门。尹子陌无论去哪里,大约去多久,都会事先告诉她一声,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也多数回来陪她一起。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斗嘴,就连他冷不丁儿地赏她几句“白痴”,她也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她问他相贤的事。 他沉默片刻才说,尹家欠相家的太多了。 她不忍心看他愧疚,于是玩笑道,你少在背后叫人家“比目鱼”就算扯平了。 谁知他却一本正经地道,其实“鹣鲽情深”中的“鲽”就是指“比目鱼”,“比目鱼”也是象征忠诚之物,所以这个称呼用在相贤身上再合适不过。 她心头一动,没想到他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她又问他是否知道“恶狼张氏”一事。 他答说知道,并告诉她,男人的事,女人不要多问。 她撅起嘴,也就真的不问了。 外面是干冷干冷的天气,屋里却一室温暖。晴天有时觉得,自己挨这一巴掌没准儿是件好事,因为他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变得细心、温柔。 ——既然如此,那么那个古老的问题又来了,她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如果她不喜欢他,这几日的欢喜是为谁? 如果她喜欢他,她喜欢的是游戏里的“尹子陌”还是住在“尹子陌”身体里的那个玩家的灵魂?(未完待续) 第087章 算一笔账 第五天,当她悠哉悠哉地吃过早饭,天空飘飘扬扬地下起了雪花。 雪势初时并不大,落到泥面上,只形成一个湿润的印迹,就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了。 瓷窑到处是泥土、碎瓷渣,这会儿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晴天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雪景,觉得无趣,就回房了。 读了一本古书,又缠着一个女眷学了会儿刺绣,已是晌午。 尹子陌早晨出门时并未如往常一般交代他大概几时回来,只说事情一办完就回来。她也未有多想,一个人吃了些饭,和衣午睡去。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待到完全清醒,已是申正(下午四时)。 她起床稍事收拾,又走向窗外,此时雪势已逐渐增大,纵横交叉的街道上落了约三寸的积雪,放眼望去,如数条玉带,雪花花一片。 转眸之际,无意中瞥见门外两个大汉的神色,才觉得不太对劲儿。 一大早就看见了那二人,只当作一般护卫,并未在意,这会儿望去,只见二人神情都份外紧张,四目皆虎视眈眈地盯向往来之路。 晴天心中有疑,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冷不丁儿地大叫一声。 “嘭”地一声,大门被踢开,两个大汉纷纷操起怀中短刀,如恶虎扑狼之势窜入房中,大声叫道:“少夫人!” 晴天若无其事地对二人笑笑:“壮士莫要惊慌,方才一不留心扭了脚。” 两人见晴天确是无恙,才放下心来,收起短刀,重新走到门外看守。 果然有诈! 若是一般护卫。哪里用得着配家伙?尹子陌派这两人看守她用意何在?晴天在屋内踱了几个来回之后,打定主意。 制伏屋里屋外的四个人不成问题,只是她不能表露自己会功夫一事。 借故发现老鼠,将两个女眷骗到角落,从背后打晕。再躲进门后,惊声尖叫,趁两个大汉冲进屋里。从背后打晕。然后把昏迷的四人捆成一团儿。塞进衣柜。做完这一切,晴天穿上斗篷,快步向外走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连个脚印都没有。晴天踯躅片刻,向泥房走去。 明邦总有办法得到最新的消息,去问问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走到泥房。泥房也空无一人。晴天望向来时自己那一串孤独的脚印,怔怔出神。 太奇怪了! 虽然寒冬行人稀少。但稀少到空无一人,未免太不正常,何况温暖的泥房一向是工人御寒的好去处,这会儿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尹家兄弟在搞什么鬼?!整个瓷窑又在搞什么鬼?! 晴天越想越觉得有大事发生。越发心神不宁。 冷静。 晴天告诫自己要冷静,在脑子里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仔细过一遍。 突然,她一拍脑门。 对了。当明邦说,尹子槐这一段没什么异常。除了去青瓷窑看看施工进度,再就是去账房对对帐目时,她就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之处。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方乾既然早已出走青瓷窑,青瓷窑的仓库就处于无人打理的境地,面对这么一大块真空地带,尹子槐为何从来不去过问,反而每日里只是操心施工进度和对帐这些小事? 除非—— 晴天不敢往下想去,三步并两步向仓库奔去。 乱七八糟的脚印,泥泞不堪的地面,嘈嘈杂杂的声响,一切的一切,都预示晴天找对了地方。 “少废话!长兄为父,这个道理二少爷不懂吗?大少爷说这个瓷窑是他的,就是他的,大少爷说这个仓库里的瓷器全是他的,就全是他的。”纷繁的雪花中传来一个男子蛮横的声音。 大少爷?二少爷?尹家兄弟果然在里面。 “放屁!瓷窑和瓷器全是尹家的!二少爷,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动手!”这个声音晴天再熟悉不过,是乐若安的。 “哼,既然有人不知死活,我恶狼张氏要是再不给他一点教训,岂不是要被道儿上的人耻笑!兄弟,抄家伙儿!”还是那个蛮横的男声,应该是张渣或者张棍中的一人。 “呯哩咣当”一阵金属、棍棒撞击的声响。 坏了,这是要群殴的节奏啊! 晴天急了,随手抓起一把瓷石,飞身跃上仓库气口外的横梁,伺机出手。 从气口向仓库里望去,乖乖,怪不得今天整个瓷器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全集中到这个面积不小的仓库里了。百十来号人,以尹子槐和尹子陌两兄弟为首,分成对峙的两方,中间摆着几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的是周生、李生等青瓷窑元老。 尹子陌身旁站的是相贤和乐若安,明邦垂着头混在人群中,尹子槐身旁站的则是张渣张棍两兄弟。刚才叫阵的人是乐若安和张棍。 “慢着!”斗殴一触即发之时,尹子陌抬手叫道。 晴天心头一动,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之间,他还是那么——出众。 “大哥,我想知道,这一次你究竟给了张氏兄弟多少银两?”尹子陌不紧不慢的语调,令紧张的气氛得到一丝缓和。 不待尹子槐回答,张棍抢先叫道:“我兄弟二人与大少爷的情义岂可用银两来衡量?” 尹子陌冷哼一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上岂有白吃的午餐?据我所知,恶狼张氏手下的兄弟可全是与你二人签了生死契的,你若说你是白来为尹家大少爷卖命,那可就是把你身后兄弟的性命当儿戏。所谓恶狼张氏,吃肉不吐骨头,原来是吃兄弟的肉不吐骨头。” 晴天向张氏兄弟身后望去,除了几个瓷窑工人,还有十来个头戴玄色巾带、身披玄色斜襟的大汉,应当尹子陌口中的“兄弟”了。 张棍目露出凶光,正要发火,被一旁的兄长张渣制止住。张渣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少爷自然是给了我们兄弟酒肉钱。怎么,二少爷这是在施什么缓兵之计吗?不怕实话告诉你,今个儿我兄弟既然带人来了,还带着家伙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这里的这些个瓷器大少爷是志在必得。你二少爷若是个识时务的,就拱手送来,咱们皆大欢喜,你若是个不识时务的,想来与我兄弟比划比划,我兄弟也奉陪到底!” 晴天皱起眉头,依张渣所言,这张氏兄弟应当是受尹子槐所托,搬走仓库的瓷器,尹子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尹子陌不理会张渣的挑衅,依旧平静地道:“既然提到了酒肉钱,咱们就来算一笔帐。尹家青瓷窑向来重质不重量,这是整个古镇百姓都知道的事,一年到头,能出窑2000件瓷器已属高产。尹家青瓷多年来都由方家负责买卖,不怕让各位知道其中机密,方尹两家一直按照四六分成买卖所得,这一点,在座的各位元老都可以作证。以一件瓷器能够获利2两银子来算,一年就是获利4000两,方家得2400两,尹家得1600两。可是做过瓷器生意的人都知道,瓷器虽美,但是易碎,还有维持青瓷窑的正常运作,工人工钱,一年下来,各种费用计在一起,没有1000两,也有800两。算起来,最后落入尹家口袋里的银子不过800两。这800两便是尹家一家老小全年的收入。尹家青瓷窑一向由家父打理,我兄弟二人虽然出入瓷窑,但未有明确位置,也就是说,我兄弟二人除了平时有个碎银子零花,口袋真的不算丰厚。这一点,瞧瞧你兄弟二人穿的什么,戴的什么,再来瞧瞧我兄弟二人穿的什么,戴的什么,就不需要我多费口舌。”(未完待续) 第088章 惜瓷之人 张棍按捺不住,叫嚷着:“你有话不妨直说,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把4000两变成了800两,我兄弟二人不懂!” “不懂没关系,我会说到你懂为止。”尹子陌冷笑一声:“如果你和你的兄弟想从这个尹家大少爷身上捞一笔,我可以送你两个字,做梦!” 张渣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如狼一般的厉目看向尹子槐。 尹子槐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他正要张嘴,尹子陌抬手打断他:“大哥,算完了尹家的账,我再来算算这张氏兄弟的账。众人皆知,张氏兄弟一向擅长空手套白狼,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昌乾珠宝、李家炭行都是这兄弟二人从他人那里夺来的产业。我派人打听过,昌乾珠宝生意一向不错,每个月净入百十两不成问题。李家炭行虽然是个季节生意,但是适逢寒冬几月,收入个百十两也是不成问题。这样算下来,张氏兄弟二人一年获利至少在千两,可比咱尹家青瓷窑多得多。我不知道你曾经向这张氏兄弟许下过什么诺言,可是有一点我提醒你想清楚,能令一对每年获利千两的兄弟,心甘情愿为你卖命,做你的打手,他们图的是什么?答案不言而喻,肯定不是你口袋中那只够给人家塞牙缝的银子,而是这个青瓷窑啊!我还是那句话,看看人家穿的是什么,戴的是什么,再看看你穿的是什么,戴的是什么,你就全明白了。” 晴天频频点头,就好比一个腰缠万贯的老板,偏偏要去做一个月薪只有3000的保安。其中定有猫腻。看来尹子槐和张氏兄弟之间也在相互算计。 被戳穿心事的张棍恼羞成怒,一把拽下脖子上的一串琥珀璎珞甩在地上,大骂道:“妈的,老子喜欢戴个圈圈还戴错了啊!” 坐在太师椅上旁观许久的周生弯腰拾起地上碎掉的璎珞,嘴里啧啧道:“多么贵重的璎珞,说扔就扔了,当真阔绰啊!”说到这里。他看向尹子槐。语重心长道:“大少爷,二少爷说得有道理啊!” 尹子槐不屑一顾道:“周师傅岁数越大,脑筋可是越灵光了啊。往日里。你口口声声说道,尹家二少爷是个不孝子,从不过问瓷窑事务,今日可好。‘二少爷说得有道理啊’,瞧这弯弯转的。怕是连年轻人也比不上。” 一番话说得周生气得说不出话来。 尹子槐丝毫不为尹子陌的话所动,道:“不愧是尹家二少爷,三言两语就把我与张氏兄弟多日建立起来的情义挑拨得嫌隙丛生。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我尹子槐敢当着瓷窑众元老、众兄弟的面前说一句。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尹家。尹家被方家剥削数年,该是翻身的时候了。凭什么尹家青瓷窑辛苦造出来的瓷器。全由方家得了去,我尹家只能分得四成?如今方家还放出风来。要抢回青瓷窑,我向张氏兄弟求助何错之有?” 说到这里,晴天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尹子槐深感尹家长期受到方家“剥削”,趁尹剑起昏迷之际,故意气走了方槐,打算独吞青瓷买卖。岂知方槐当日走得潇洒,心里未必如此潇洒,因此放出风来,扬言要夺回青瓷。尹子槐不甘示弱,搭上张氏兄弟,打算借助张氏兄弟的力量转移青瓷。谁知这事却被尹子陌提前获知,转移当天被尹子陌当场截住,于是双方在仓库对峙。 “你是为了尹家,但也是为了你自己。”尹子陌毫不留情地给了尹子槐一个“耳光”:“你表面上说,找来张氏兄弟是为了对付方家,可是实际上,你找来张氏兄弟不过只是为了壮大自己在青瓷窑的势力。如今瓷窑的二当家、三当家都被你逼走,你若再控制了青瓷,那瓷窑大当家一位早晚都是你的!你可以图谋大当家一位,但是你若想一人独吞青瓷,就是不行!” “哈哈!”尹子槐仰天大笑:“笑话!我是尹家的长子,跟随爹爹瓷窑学艺多年,如今爹爹一病,还有谁有资格坐上这大当家一位?对于一件迟早是自己的东西,我何必费尽心机去独吞?” 尹子陌道:“大哥不要忘了,尹家有两个儿子。你有资格坐上大当家一位,我也有。” “哈哈。”尹子槐笑得更大声:“你也有?我来问问你,你揉过一次泥吗,你拉过一次胚吗,你上过一次釉吗,你烧过一次窑吗?你对瓷窑一无所知,你的资格从何而来?” “我对瓷器的确一无所知。”尹子陌老实答道。 尹子槐正要再次开口奚落,尹子陌的话锋一转:“可是我知道如何爱惜瓷器。” 一直没有机会插嘴的张棍自以为找到一个好机会,大笑道:“二少爷还是回家爱惜自个儿的娘子去吧!” “轰”地一声,众人纷纷讥笑,仓库外的晴天羞红了脸。 尹子陌面不改色:“瓷器虽美,但是易碎。制出瓷器固然可贵,但是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地用心呵护瓷器更可贵。这一次来瓷窑前,娘亲再三叮嘱我,莫要与你争执,无论遇到天大的事,也莫要伤了兄弟和气。我原以为,那不过是娘亲护子心切,不愿我兄弟二人起了争端。可是今天,当我站在这里,站在这个满是青瓷的仓库里,我明白了娘亲的苦心。我们尹家是造瓷的,青瓷就是我尹家的命,更是我尹家的图腾。如果我兄弟二人动起手来,伤的最重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青瓷!” 晴天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整个尹家,只有尹夫人才是那个惜瓷、爱瓷之人,这么多年来,她用她全部的爱与宽容,呵护着尹家这件“大瓷器”。 “哼。”尹子陌的话打动了晴天,却没有打动尹子槐。尹子槐失了耐心,道:“今日之事,我心意已决,青瓷只有由张氏兄弟保管,才能安然无恙。” 闻言的张渣听令,大手一挥,身后的一个喽罗就动手去抢青瓷,乐若安和相贤见了,忙去阻拦,几人抱成一团,只听“咣”地一声,两件精美的青瓷茶具应声落地,瞬间支离破碎。 晴天明白到了她出手的时候。再任由这些人胡闹下去,还没分出个胜负,青瓷就全碎完了! 晴天拿起手中一块瓷石,瞄准张渣的左眼,拿稳力道,用力掷去。 “哎哟!”猝不及防的张渣捂住左眼,一声大叫。 众人皆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倒是张棍先反应过来,大声叫道:“何人暗器伤我大哥——哎呀——嗝,嗝——咳,咳——” 张棍正大声叫骂,突然一个异物落入口中,他竟一不留神咽了下去,呛得说不出话来。 张渣捂住左眼,勃然大怒,一指尹子陌叫道:“堂堂尹家二少爷居然暗器伤人,休怪我恶狼张氏出手太狠,兄弟们,上!” 话音未落,只听“啊”“啊”“啊”几声,身后的几个兄弟不是脸上挨一弹,就是腿上挨一弹,一时间东倒西歪,乱成一团。 众人惊恐万分,四处寻找暗器来源,尹子陌抬眼望去,只见一抹雪青色从气口一闪而过。 是她!尹子陌心中一哂,面色依然如常。 回过气来的张棍恼羞成怒,站出来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与我单打独——呃,呃——咳,咳——” 又一块异物落入口中,又被他一个不留神地咽下。 晴天得意地笑着,她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 “‘女魔头’!”尹子陌突然大声叫道。 众人一听“女魔头”三个字,大惊失色。(未完待续) 第089章 “大彩蛋” “一定是‘女魔头’来了!”尹子陌继续煽风点火:“一定是‘女魔头’看不惯恶狼张氏所为,来为我尹家主持公道来了。” “胡说!‘女魔头’早就在牢房病逝——哎哟!”尹子槐话未说完,右脸就挨了一“弹”。 尹子槐犹不服气,指着尹子陌:“定是你在搞鬼——哎哟!”话音未落,右脸又挨了一“弹”。 这下,整个仓库噤若寒蝉,因为所有的人都亲眼见证了一件事——当尹子槐中“弹”时,尹子陌根本一动未动! 晴天忍住笑意,以内力将手中瓷石碾成粉尘,抓过横梁上的积雪将粉尘和成泥,双手一挥,黏湿的瓷土直冲张渣张棍的大脸上飞去。 “啊!”二人只觉黏糊糊的东西向他二人脸上飞去,皆下意识地用手去摸,却被对方一手制止。 “你脸上有字!” 二人同时开口,待意识到对方和自己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之后,二人慌了神。众人更是目瞪口呆,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二人。 “‘女魔头’真的来了,来找恶狼张氏算账了!”尹子陌适时又叫一声。 张氏兄弟这次听到“女魔头”三个字,吓得屁滚尿流,带着身后的喽罗争先恐后地向外跑去,片刻就消失在苍茫雪地之中。 看着几人仓皇逃窜的模样,瓷窑工人轰堂大笑。 张渣脸上的字是“丑”,张棍脸上的字是“死了”,合起来就是“丑死了”。 ****** 张氏兄弟离开后,尹子槐成了“孤家寡人”,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现在都站到尹子陌那边。 晴天见此情景,思忖片刻,轻巧地跃下横梁。 依目前的形势,双方实力悬殊,兄弟二人定是动不了手的,她若继续趴在横梁上,在一片雪景之中。是极易被发现的。所以不如趁早离开。 晴天回到住处,打开衣柜,发现那四人还在昏迷。她先把两个大汉拖到房外。又把两个女眷拖到桌前。先叫醒女眷,女眷大惊,惊呼她们是怎么了。晴天笑道,她也不知道。看到二人时,二人就已经晕倒。然后又去叫醒两个大汉。并且如法炮制,告诉他们,看到二人时,二人已经晕倒在门前。 做完这一切。尹子陌推门而入。 帮他抖落掉身上的积雪,又送走屋里的女眷,晴天递给他一杯热茶。有些得意地看着他。刚才她玩得很开心,他也配合得很默契。 “你怎么知道是我?”晴天一脸意犹未尽。 尹子陌白她一眼。不理她。 晴天洋洋得意地道:“还想派人看住我!结果你说,若不是我,能这么顺利地赶走张渣张棍兄弟俩吗?” 尹子陌心中一阵呵呵,这个女人的智商真是令人捉急!他哪里是派人看住她,摆明是派人保护她好不好!考虑到她不能向外人表露她有功夫一事,恐怕双方一旦打起来,尹子槐的人闯来这里对她不利,所以派了两名大汉带上武器在门外守卫,谁知却被她误以为是“看住”她?罢了,罢了,还是那句话,被她误会的事又岂止这一桩。 “怎么,坐上瓷窑大当家的位置,就不理人了?”晴天继续调侃他。 “怎么,你希望我坐上瓷窑大当家的位置?”尹子陌不答反问。 “不是啊。”晴天否认:“只是刚才的情况很明显。尹子槐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坐上瓷窑大当家一位,既然不是他,不就是你吗?” “为什么不是他?”尹子陌再次反问。 晴天秀眉微蹙:“怎么会是他?你看,他先是逼走了方乾,给尹家青瓷买卖带来沉重的打击,后来逼相贤让出三当家之位,失了人心,最后,他企图利用张氏兄弟控制青瓷,又被你我二人联手挫败,在众元老和瓷窑工人面前丢尽了脸。他做的这一切,除了暴露出他是一个自私、狭隘的大少爷之外,别无意义。所以,大当家怎么可能是他?” 尹子陌的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是他,又凭什么是我?” 晴天扁了扁嘴:“这不摆明希望我夸你嘛。今天的事,你和尹子槐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惜一切,执意为之,显得任性妄为。你就沉稳许多,一眼看穿张氏兄弟的不轨企图,而且有备而来,张弛有度,字字珠玑,令人心服口服。兄弟二人,立现高下。可以说,今天正是因为你,才将青瓷的损失降到最低,如果换作别人,一语不合打了起来,青瓷怕是会损失殆尽了。” 尹子陌仰头一口气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他明白乐晴天的话中多少有些故意夸张的成份,可他就是喜欢听。奇怪,他何时竟成了需要他人吹嘘奉承之流? 他转了个身道:“尹子槐如今已是青瓷窑大当家。” “什么?!”晴天大吃一惊:“在他做了那么多伤害青瓷窑的事情之后,大当家怎么可能还是他?!” “是他。”尹子陌点头:“而且,他还将出任话事人一职,带领青瓷窑争夺瓷器行会会长一职。” “怎么可能?!”晴天惊讶得闭不上嘴巴。事情变化得太快,她就是脑洞开得再大,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尹子陌浅浅笑着,没有多做解释。 这次来瓷窑之前,尹夫人除了叮嘱他兄弟二人莫要斗气以外,还交给他一封没有密封的亲笔信。交代他,如果众元老打算重选瓷窑大当家之位,就念给众人听。 张氏兄弟被乐晴天的小伎俩吓跑后,早就与尹子槐沆瀣一气的李生以“群龙无首”之由提议重选大当家。李生带头选尹子槐,乐若安就大叫着二少爷才是大当家的不二人选。双方吵得不可开交,辈份最高的周生却始终装睡、装糊涂,一言不发。 他只觉好笑,大当家和他的金手指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何来争得面红耳赤之过?于是,他拿出尹夫人的密信,念了起来。 “吾儿子槐,生于瓷窑,长于瓷窑,幼时学瓷于瓷窑,迄今二十余年,经手青瓷无数。吾儿子槐,数十年勤学苦练,堆塑技艺无人能及。吾儿子槐,性情沉稳,待人宽厚,心系瓷窑,以瓷窑为家。吾儿子槐,乃尹家长子,乃青瓷窑继承人,更乃剑起心中大当家之不二人选。尹氏程馨亲笔。” 念完后,一室寂静。 他不禁动容。他不敢想像,一个母亲居然可以为了一个家族、为了子女容忍到这种地步?尹子槐的所作所为,他相信,尹夫人是全都知道的。就算他和乐晴天不说,还有一个相膳。相贤被免去三当家这么大的事,相膳不可能不对尹夫人说道。尹子槐的野心,他相信,尹夫人也是全知道的。他甚至猜测,尹子槐的野心、对瓷窑的觊觎是由来已久的,尹剑起夫妇正是早就觉察出尹子槐的野心,才一直未有给予尹子槐正式的职位。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在尹子槐明显犯了错误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的时候,尹夫人却毫不犹豫地把大当家一位给了尹子槐,相当于告诉所有人——对于尹家来说,最重要的永远不是青瓷窑,而是尹子槐,而是尹家的子女。 当然,尹夫人也是存了心机的,她不愿因瓷窑之事伤了尹子槐,更不愿因瓷窑之事伤了他。所以,她是写下了这封亲笔信,可是没有密封。其用意不过是告诉他,如果你真的想与尹子槐争夺大当家之位,就当这封亲笔信不存在吧。她将选择权留给了他。(未完待续) 第090章 一次离别 别说他本来就没有心思争夺什么大当家,就算他存了这份心思,当他看到尹夫人的这份亲笔信后,也会放弃与尹子槐一较高下的心气。因为尹夫人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他,如何爱惜一件瓷器,如何爱护一个家庭。 提前离场的晴天哪里知道后面还有这样一个“大彩蛋”,缠着尹子陌问个不停:“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尹子槐是怎么当上这个大当家的,难不成那些元老们都老糊涂了?” 尹子陌被她的口无遮拦逗乐:“他们才不糊涂呢,人老精,鬼老灵,他们可会见风使舵着呢。” 顿了一顿,他道:“这是尹夫人的决定。” 晴天怔立在原地,嘴唇噏动,说不出话来。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结局,尹夫人她——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半晌,她才喃喃着问出一句:“就这样?”原来所有的纷争、所有的算计,不过全是一场徒劳! 尹子陌看她一眼,道:“相贤又做回三当家。周生以年事已高请辞,尹子槐当即批准。青瓷被封存在仓库,没有他的手谕外人不得进入。青瓷窑已经修复完成,尹子槐即日身兼话事人一位,就这样!” 晴天咂巴两下嘴巴,觉得有些索然,似乎什么变化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变。 二人静默片刻,尹子陌正色道:“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他一拜托她,定是只有坏事,没有好事。 “拜托你回尹家一趟。” “就知道你千方百计地想甩了我。”晴天立刻不满地嚷起来:“来之前,你就不愿意让我来,来了又想赶我走。我不走,我就待在这里!” 面对晴天的激动,尹子陌终于想到:“你是不是怕我背叛你?”然后他的心底泛起一抹不知名的失落:“所以,你是怕我背叛你,这几天才紧盯着我?” 被戳穿心事的晴天红了脸,但仍死撑着:“谁紧盯着你了?我只是一个人在尹家无聊,才跟来瓷窑的。” 尹子陌双手抱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你脸红什么?” “我、我哪有?”晴天结结巴巴地别过身去。心中咒骂自己,该死,这个时候脸红什么啊! “你若是怕我背叛你。大可不必。”他言不由衷地恭维她:“你如今拥有深不可测的功夫,又深得尹夫人的欢心,还天生一颗冰雪聪明的脑袋,我跟你指不定谁淘汰谁呢?” 话是这样说得没错。可是晴天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在讽刺她。 尹子陌接着道:“行会会长选举就在半个月后的月圆之日,尹子槐决定以一套梁山好汉的茶具应战。可是茶具尚不完整,他得带领工人赶工,剩下的杂事,周生一走。自然就落到相贤的身上,这个时候,我想帮他。” 晴天心头一动。看向他:“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尹子陌不解。 “你与尹子槐一向不和,后来又因为——”说到这里。晴天脸上又是一红,说不出那个“我”字。 尹子陌了然地笑道:“我留在瓷窑是为了尹夫人,不是为了他,更不是为了你。” 晴天垂下头,为自己的小心眼,也为他的大度。 “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我回尹家一趟。”尹子陌第二次拜托。 “代你?” “嗯,青瓷窑多年来与世无争,一向淡然处之。这次我与尹子槐在仓库相争一事,恐怕被好事者添油加醋一番,传到尹夫人的耳朵里,生了误会。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我回一趟尹家,将此事据实向尹夫人道来,免得她做无谓的担心。” 晴天眨巴两下眼睛,他对这个尹夫人真的没话说,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不过,如果你信不过我,我再想其他的办法。”他两手一摊,那姿态要多坦诚就有多坦诚。 晴天一下子就羞愧了:“……还是我去吧,这件事只有我说,尹夫人才会放下心来。” “好。”那人唯恐晴天改了主意,连忙道:“雪一停,你就走。” 晴天不乐意了,用得着这么赶吗?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不乐意,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了。而且这场大雪也仿佛故意与她作对似的,当天晚上就停了不说,次日更是出了个大太阳,不到正午,积雪已化了大半。 晴天看着这样子的晴天,只能呵呵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与尹子陌并肩向牌楼走去,相贤早已备好马车在那里等候。 “到了尹家,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尹子陌交代道。 “……知道。”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出门,哼! “需要什么,去找相膳。” “……知道。”废话,相膳是管家,不找他找谁,哼! “不要轻易使用功夫。” “……知道。”真把她当成三岁小孩了吗,哼! 两个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走到牌楼,晴天一个猫腰钻进了马车里,放下帘幔,连声“再见”也不愿意多说。 姐就是不乐意,怎么了?! 晴天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明明是自己费尽心机跟着他来到瓷窑,如今却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哄走了!哪里有耳根子这么软的玩家?!真是丢脸啊你,钱乐乐! “慢着!”尹子陌平静的声音,把晴天从懊恼中唤醒,帘幔撩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显于眼前。 该死!就是这张脸!如果不是这张脸,她一定不会这么没出息! “这个你拿着,路上再看!”他交给晴天一纸三折信笺。 搞什么!?晴天接过信笺,别扭的心情稍微得到了平复。她轻声道句“再见”,帘幔再次被放下。 扬鞭,起驾,马车缓缓离开瓷窑。 晴天打开信笺,只一眼,就噗地笑出声来。 撩起帘幔,眯眼看向刺目的冬日,瞬间明白了从昨天到今天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别扭”是什么。 是离愁呵…… ****** 当尹子陌在画那只毛绒绒的小狗时,不禁感叹,他这双手拍过无数的人、物与景,但论到“画”,是头一遭。 想来古代没有相机,只有靠画师的鬼匠神功,才能把心中的美好留下了。 圆溜溜的大眼睛,眼中尽是好奇与憧憬。 她真的好象一只小狗,一只时而对他摇尾乞怜,时而对他阿谀奉承,时而对他目露爱慕,时而对他呲牙咧嘴的小狗。 画完这只娇态可掬的小狗,他犹觉得不够。 少了什么呢? 嗯,是了—— “有事写信!” ****** 酉时,晴天赶到尹家,稍事整理后,向正央阁赶去。问过尹剑起的病情后,与尹程氏、尹子桃相偕去正堂吃晚饭。 吃过晚饭,尹程氏独自去了忆心阁,晴天将瓷窑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尹程氏只连声叹气,垂头不语。 斑白的头发毫无遮掩地现于烛光之中。 晴天犹记得,初在神隐寺与尹程氏“相遇”时,那时她的头发还只是灰白,如今竟已斑驳一片,不由一阵感伤。 尹程氏沉默许久,终是开口说了句:“委屈子陌了。” 尹家的日子是安逸的,但也不得闲。 尹剑起的伤情在逐步康复中,人有了知觉,手指能动弹,圆缘大师说,再过十日左右,应该就能站起来。 尹程氏每日里要帮助尹剑起做复健,熬药、煎药、还有尹家一家老小吃穿用度的事就交给了晴天和相膳。 晴天体贴相膳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因此跑腿之事,几乎全由她来承担。她偶尔也指使真珠去做,但事关尹剑起或者账目,必须亲力亲为。 当然,她得空了,也给尹子陌写信。——也不是得空了才写,几乎天天写。只是尹子陌并不是天天回她,有时天天都回,有时隔了两三天才回。(未完待续) 第091章 萝莉的心事 二人没有在信上说些什么,不过就是各自报下平安,闲话两句。 她问,选举用的茶具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说,找了几个师傅来划刻梁山好汉的模样,总是比不上尹剑起的手艺,只得将就了。 她问,不能用其它的作品代替吗? 他说,这是尹子槐的意见…… 他问,尹剑起的伤情怎么样,尹夫人有没有操劳过度? 她说,有我呢…… 这一日,晴天刚拿出一张信笺,展开铺平,研磨执笔,尹子桃来了。 尹子桃早就听闻晴天与尹子陌书信往来一事,捂嘴嘻笑:“久闻二哥二嫂两情相悦,如胶似漆,如今不过才分隔几日,便频频鸿雁传情,令人艳羡不已。” 晴天放下笔墨,故意唬着脸道:“不害臊的小丫头,口出糊话竟不自知吗!什么叫令人艳羡不已?这话可是小丫头说的?” 尹子桃委屈地嘟起小脸:“是真的羡慕啊!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如今这个世道上,能够真心相待的男子太少了。” 晴天心头一动,凑近了低声问道:“其实桃子明年就满二十,到了嫁娶之年,可有心仪之人?” 尹子桃面上一红,闪到一边,垂头道:“这个问题,桃子已经回答过二哥了。” “他也问过你?”晴天惊讶。他何时操心起尹子桃的婚事来了? “嗯。”尹子桃羞涩地点头:“就在你们去瓷窑之前,二哥起了个大早,去天籁阁找我,特意问我此事。”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当然是羞于作答了,不过二哥直接问我是不是那个人。我、我就承认了。” “谁?”晴天追问。 尹子桃抬起头,鼓起勇气:“悦来瓦舍白展奇白三叔。” 晴天怔住。不可否认,她那晚所见的白展奇的确是一个充满魅力的成熟男子,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和稚嫩的尹子桃联系在一起!这二人同框的画面说不出的诡异,还不如白展奇和白川川在一起的画面和谐。 晴天的沉默令尹子桃愈发不安:“二嫂,你也和二哥一样,要劝阻桃子吗?” “他是怎么劝阻你的?”晴天想知道尹子陌的态度。 “二哥说。白三叔早已有了心上人。让桃子莫要痴心错付,辜负大好年华。” 白川川吗?晴天心中一凛。 尹子桃接着道:“二嫂也知道白三叔有心上人一事吗?怎么桃子不知道。桃子常去悦来瓦舍听曲儿,还借着生辰之日。央娘亲把白三叔请到家里来唱曲儿,可从未见白三叔与哪个瓦舍外的女子来往过,更不曾听旁人说过白三叔的闲话。二嫂,确有此事吗?白三叔的心上人是谁?比桃子还要欢喜三叔吗?” 晴天叹道。小女孩的心性总是最为单纯、直接,在她们的世界里。只有爱与不爱,仿佛只要她爱了,就已经拥有了一切,包括那个人的心。 “桃子。你是真的欢喜白三叔吗?”晴天正色问道。 “嗯。”尹子桃用力地点头:“是真的欢喜。自从桃子十八岁那年随娘亲去悦来瓦舍听过他唱曲儿以后,他的一招一势、一腔一调就全印在桃子的脑海里,就连桃子的梦中也全是他。” “可是白三叔长你十多岁。你考虑过吗?”晴天想了想,既然尹子陌从感性的角度劝过尹子桃。她不如再从理性的角度劝劝她。 “桃子知道呀,可是桃子不明白二嫂所言的‘考虑’是什么意思?” “就是考虑因为白三叔年长你十多岁——”晴天极力措词:“会给你们往后的生活带来的种种困难。” “带来何种困难?” 晴天抿了抿下唇,道:“比如,当他年过半百,而你尚未不惑,他已经老了,而你正当年。” “那是当然。白三叔长桃子十几岁就是十几岁,无论多少年后,他仍是长桃子十几岁,这个算术,桃子会做。” 晴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简单的算术,而是复杂的人生啊! 晴天接着道:“当他的头发全白了,而你依然一头青丝,你不介意吗?” 尹子桃笑道:“桃子觉得介意的应该是他,因为白头的人不是我,待到我也白头时,再介意也不迟。” 晴天大窘,看来她并不比尹子陌高明多少,对着一个满脑子都是情爱的小女孩讲什么现实,根本是对牛弹琴。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尹子陌和尹子桃“兄妹”俩都具有诡辩的本事。她明明问的是尹子桃是否介意她与白展奇之间的年纪差,却被尹子桃生生理解成是否介意谁的头发先变白一事。 晴天还想说什么,尹子桃扯了她的衣袖,一颗小脑袋在她的手臂里磨蹭来磨蹭去:“好了,二嫂,桃子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二嫂是否想过,白三叔的年纪、样貌桃子早就知道了的,所以,桃子既然说自己欢喜他,自然就连他的年纪、样貌一并欢喜了去。二嫂为桃子担心,可是桃子一点儿也不觉得自个儿需要人担心,二哥二嫂不如去担心白三叔好了,因为待到爹爹的伤一好,桃子又要去悦来瓦舍烦他了。” 说到最后,尹子桃羞了个大红脸,只顾着埋头傻笑,再也不敢抬头。 看着这样的尹子桃,晴天不由心生怜意。 女人之间如果分享了情爱之事,彼此的感情会突飞猛进。 尹子桃自从那天向晴天吐露过心事之后,对晴天愈发信任和依赖,二人本就年纪差不多,连日来同进同出,竟达到形影不离的地步。 果然如圆缘大师所说,十日过去,尹剑起站了起来!虽然只能颤颤巍巍地勉强挪动两步,但这对于已经苦盼一个月的尹家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而那一天也格外地应景,万里无云,天空出奇地蔚蓝,尹程氏用轮椅将尹剑起推到了户外,当尹剑起感到冬阳的暖意,看到傲雪的松枝,听到流淌的池水,再摸到尹耀祖稚嫩的小脸,忍不住与尹程氏相拥而泣。 晴天等人看到这一幕皆是热泪涟涟。 只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 幸好,尹家人不曾失去过…… 虽然尹程氏再三挽留,可是圆缘大师执意离开。 圆缘大师道,尹施主既已能够行走,剩下的便是康复一事,与他无关。 不过,圆缘大师临走之前,独自去忆心阁见了晴天。 闻圆缘大师到访,晴天受宠若惊,急忙请进门来,令真珠备上上好的茶叶招待。 “不必多礼,贫僧只有两句话麻烦女施主带给子陌施主,说完就走。”圆缘大师单手作揖,施礼后道。 晴天连忙还礼:“大师请讲。” “请告诉子陌施主,往后再想见贫僧,每逢月圆之夜去望月楼,于手心处写下贫僧的法号‘圆缘’二字,贫僧即会自动现身,请莫要再牵连他人。” 晴天心中一哂,想来圆缘大师事后也能想到,洛婉心被绑一事,不过只是尹子陌为了引他现身而已。 圆缘大师走后,尹家的一切,都再度恢复了生机。尹剑起每天都能比前一天多走两步,尹程氏一改往日的愁容,胃口增加不少,尹子桃愈发伶俐可人,时不时地唱两句小曲儿逗得尹夫人眉开眼笑,尹耀祖则在乐笠翁的潜心教导下,于诗书方面进步不少,最重要的是,他不再随意篡改经典古文了。尹家处处充满欢声笑语。 晴天事后每每想起这短暂的几日光景都会感叹,如果她一早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她会不会想到办法阻止?(未完待续) 第092章 相由心生 月圆的前一天,天空已经出现了端倪,西北风凌厉,到处灰蒙蒙一片,次日一早,就飘起了雪花,古镇的第二场雪如期而至。 其实古镇每年都会举行各行各业的行会会长选举,但是没有一个行业的会长选举,如瓷器行会会长选举一般,能够引起全镇百姓的关注。不为别的,只为那展出的一件件精美瓷器,就足够百姓观瞻、赞叹许久。 因为高礼行确定出席今年的选举盛会,衙役们一早就去指定的地点搭篷建罩,待到晴天和尹家人赶到,一座长约百米、宽约十米的大型帐篷走廊已经初现形状。 几人刚一站定,衙门文书宋知秋走来,向坐在轮椅上的尹剑起躬身作揖。 宋知秋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精瘦男子,面相忠厚老实。 二人应当熟识已久,寒喧两句后,宋知秋干脆从家仆手中接过轮椅,亲自推尹剑起走进帐篷。 晴天与尹子桃一左一右挽了尹程氏,相膳带着几个家仆、丫头紧随其后。 帐篷内每隔十米生有一个炭盆,再加上各个瓷窑的工人早就前来为了各家的展台忙得热火朝天,因此,帐篷内的温暖宜人与外面的天寒地冻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众人听说尹剑起来了,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向这边望去,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然后就形成了连绵不断的掌声,更有不少尹家的老朋友上前问候尹剑起的身子。 晴天心中一哂,尹剑起昏迷一个月,居然赶在瓷器盛会之前苏醒了,是一个奇迹。也是他与瓷器的缘份。 尹剑起夫妇亲和力十足,迎来送往,一时间帐篷内充满欢声笑语。 晴天从进帐篷起就在到处寻找尹子陌的身影,这会儿都走到尹家青瓷窑的展区,看到了乐若安等人,仍是不见他的踪影。 “二少爷和我们一起来的,咦。去哪儿了。方才明明还在这里的?”乐若安今天穿戴一新,虽然仍是短襦长裤的装扮,可是面容比往日整洁许多。不再是胡子拉杂的模样,而且头戴方巾,脚踩短靴,嗓门竟也比以往轻柔许多。 晴天抿嘴笑道:“哥哥何时竟变得轻声细语起来?” 乐若安一挠头。笑道:“二少爷说要做‘惜瓷之人’嘛,哥哥心想。瓷器那么美,又那么脆弱,可不敢大声吓着它们。” “这样极好。没想到,哥哥来瓷窑半年。变化了许多。”晴天由衷地叹道。 乐若安嘿嘿笑道:“是么,待会儿爹爹来了若是见到我这般模样,就不会再担心我娶不到媳妇了。” 兄妹二人说笑间。听见帐篷入口处生起一股骚动,众人皆伸长了脖子向入口处看去。 是尹子槐、尹子陌兄弟二人相偕走来。 记得初遇尹家兄弟时。晴天就感叹过“相由心生”这句话。她那时很讨厌尹子陌,只觉得尹子陌生得一个尖酸刻薄之相,而尹子槐就生得温润如玉。可是如今,她还是要感叹“相由心生”这句话。因为尹子槐在她心中已经变成一个面容苍白的病态之人,而尹子陌——是她乐晴天玉树临风、倾国倾城的相公。 瓷器的盛会,尹家自然是主角。连乐若安都知道精心装扮,尹家兄弟也不例外。尹子槐着一件缟色滚金边锦袍,腰戴玉佩、香囊,头戴镶钻直簪,贵气十足。尹子陌着一件宝蓝锦袍,腰间仅着一件麟首勾玉带,头戴一支流云簪,清新隽永。 晴天确信,尹子陌一进门,也是看见她了的,因为她今天的装扮足够吸引人的眼球。真珠为她梳了一个牡丹髻,全以黄金花钿装点,要多耀眼有多耀眼。她嫌头重,也略觉夸张了些,让真珠重新梳一个轻巧的,可是尹子桃极力劝阻,直说今天是属于尹家的节日,作为尹家的二少夫人就应该拿出艳压群芳的气势。她只好作罢,顶着这个牡丹头走了一路。 可是尹子陌的目光并未在她的脸上停留太久,只一秒,就转了过去,晴天有些失落。 只见他与尹子槐快步走到尹剑起的身边,兄弟二人双双跪于轮椅之前,齐声道:“孩儿不孝!” 尹剑起顿时老泪纵横,尹程氏也跟在一边抹眼泪。 尹子槐垂头道:“爹爹重伤多日,子槐与子陌却一日未曾床前侍孝,实在有愧。” 一旁的晴天皱眉,心想,是你一日未曾床前侍孝,尹子陌可是回去过的,还请到了圆缘大师。 尹剑起一手拍着尹子槐的后背,一手抚着尹子陌的头发,道:“不碍事,爹爹明白,听说近来你兄弟二人为瓷窑之事奔波劳累,你们辛苦才是。” “往日里子槐紧随爹爹左右,见爹爹日夜为瓷窑之事忙碌,如今子槐身兼大当家与话事人,比之以往的忙碌有过之而无不及。”尹子槐诉起苦来。 尹剑起嘴角泛起一个生硬的微笑,然后与身后的尹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晴天心头一动,不知尹程氏是如何向尹剑起言说瓷窑一事的?是实话实说,还是有所保留?由尹子槐出任大当家和话事人一职,是尹剑起的意思,还是尹程氏的意思? 尹子槐继续道:“不过再忙碌、再辛劳也是值得的,为了这一年一度的瓷器盛会,为了尹家的荣誉,子槐就算日夜不眠,也甘之如饴。” 尹剑起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道:“听说你今个儿打算用一套梁山好汉的茶具,可否拿出让爹爹先睹为快?” “当然!”尹子槐转头对尹子陌命令道:“子陌,速去将茶具拿来!” 晴天再次皱眉,你怎么不去拿?就算你不想出去拿,也可以指挥他人去拿,指挥尹子陌算什么? 尹子陌却仿佛理所应当似的,二话不说,站起身向帐篷外走去。 “相公。”晴天连忙唤道,跟上他,垂头道:“晴天也去。” “嗯。”尹子陌脚步未停,向外走去。 此时帐篷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冒着风雪前来参观的百姓,尹子陌一走出帐篷,晴天就感到众人——尤其是众女子向他投来的目光,惊艳,痴迷,目不转睛。(未完待续) ps:进入12月,三醒要拼全勤啦,上午10点一更,下午19点一更,希望好友们继续支持! 第093章 看路,娘子 想来尹子陌一向深居简出,常去的瓷窑也以男子居多,古镇上见过他真容的人并不多,见过他真容的女子就更少,这会儿意外显于众人眼前,难免引人注明。 “这个男子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 “是尹家的二少爷!” “是么,生得如此俊俏,往日里竟未见过呢,不知婚配与否?” 众人的议论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晴天听得见,尹子陌自然也能听得到,不过二人的反应截然不同。尹子陌是充耳不闻,晴天则是不堪其扰,心中不停地咒骂,看什么,又不是你家相公?! 二人走至尹家的马车,尹子陌撩起帘幔,让晴天先进去。 车厢里格外宽敞,层层叠叠地放了几十来个大大小小的锦盒,相贤正逐一清点。 相贤见是晴天,正要招呼,晴天摆摆手,表示不必了,然后指着锦盒问道:“这里是什么?” “是要参加这次瓷器展出的青瓷,件件都是二少爷精心挑选出的。” “这么多?”晴天讶异。 相贤笑了:“当然,古镇上的瓷窑大大小小有十来个,不过论到能够展出的水平,尹家的青瓷绝对占了半壁江山。” “这么多瓷器,你们是怎么运来的?瓷器易碎,马车颠簸,难免受损。” “二少爷带着我们昨夜就出发了,一路上马儿几乎是在慢行,再加我们几人彻底不眠地守护,所以还好,不曾损毁。” 二人对话间。尹子陌也钻进马车,手里拿着一只铁红色的锦盒。 打开锦盒,九只青瓷茶杯被整齐地排成三行,置于赤金锦绒之中。 造型小巧,釉色莹润,每一个都如同能够幻化无形的绿林小精灵一般可爱。 晴天怦然心动,在尹子陌的允许下。随手拿起离她最近的一只。捧在手心中。 手心传来莹玉一般的细腻触感,令她赞叹不已,如黄金一般的坠感更显出烧瓷技艺的非同凡响。 杯面划有一个肥头大耳、手执铁禅杖的和尚。晴天笑道:“‘花和尚’鲁智深若是知道后人用他来饮茶,不知会不会气得再倒拔起一棵垂杨柳来。” 尹子陌和相贤笑笑,逐个清点起装有“梁山好汉”的锦盒来。 晴天眼尖,发现一只茶杯与众不同。 “这个?”她看向尹子陌。 尹子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一只划有“关胜”的茶杯。 “怎么了?”他把那只茶杯拿出来,问道。 晴天接过茶杯。仔细端详杯面上的“关胜”。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去瓷窑,看见尹剑起划刻的那只茶杯。那时只是一个坯体,尚未烧制成形,她拿不准是关羽还是关胜。如今成了形。置于一群梁山好汉之中,她一眼就可以认出,这个单手舞大刀的是关胜。 晴天左手拿着“关胜”。右手拿着“鲁智深”,一比较。看出了差距。“关胜”明显比“鲁智深”脸部表情更丰富,双目更传神,而且笔划也更少,一气呵成,简洁明快。 尹子陌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幽幽地道:“一个是他做的,一个是瓷窑的师傅做的。” 晴天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尹剑起,只是她不明白,如果不能做到最好,尹子槐为什么要将就?何况这其中的差距就是她这个外行人也能一眼就瞧得出。她还想说什么,尹子陌唇角泛起一个难看的弧度,道:“快装吧,否则误了时辰。” 晴天小心翼翼地将“关胜”和“鲁智深”放进锦盒,不再多言。 “梁山好汉”人物众多,因为时间紧迫,尹子槐并未做足一百零八个茶杯,只做了其中五十个,分别装进六个锦盒里。 尹子陌掂两个锦盒,相贤掂四个,晴天两手空空,三人走出马车。 撩起帘幔,晴天吓一跳,马车外居然挤满了探头向里看的女子。 晴天正奇怪这群女子看什么,一个大胆的女子指向她身后,大声道:“就是他!” 晴天顿时一头黑线,鬼都知道这群女子在看什么了! 晴天跳下马车,尹子陌和相贤紧随其后。 “就是他,就是他,我说什么了,是不是很好看!”那个大胆的女子对着身旁的女子大声“耳语”。 “嗯嗯嗯,果然是,果然。”一旁的女子流着口水附和。 晴天沉着脸向帐篷走去,心里早就在%……&*¥¥&**( 突然,一只暖意十足的大手从身后握上她的,并用力在她手心捏了一下。 晴天回头,对上他水墨一般的双眸。 “看路,娘子。”他口气平淡,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哗!”那群女子发出一阵惊呼:“原来她就是尹家的二少夫人!他居然成亲了!哎呀——” 晴天心里乐开了花。 走进帐篷,尹子陌和相贤把那六只锦盒逐个打开,供尹剑起夫妇察看。 尹子槐立于一旁侃侃而谈:“青瓷温润,配上梁山好汉的英姿,一动一静,相得益彰。子槐带领几个师傅,日夜赶工,终于烧制出这五十个好汉。爹爹、娘亲仔细瞧一瞧,这是‘及时雨’宋江,这是‘玉麒麟’卢俊义,这是‘智多星’吴用,这是‘小李广’花荣,是否个个都栩栩如生、生动传神?百姓们若是看见这些平日里只在说书先生那里听到的好汉,一个个现于他们眼前,定会雀跃不已。就算是皮家今年从京城请来了上釉师傅,也不用介意,我们青瓷窑来的就是‘以多胜少’,让他皮家‘寡不敌众’‘落荒而逃’。” 与尹子槐的兴致昂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尹剑起夫妇始终沉默不语,只垂头察看手中青瓷。 半晌,尹剑起抬头问道:“子槐,爹爹问你,何为一件上好的青瓷?” 尹子槐一怔,道:“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 “很好。”尹剑起不再言语,与尹程氏对视一眼,二人齐齐放下手中的青瓷,命尹子陌和相贤重新收好。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晴天总觉得尹剑起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尹子槐也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凉水,面色微愠,双眸暗沉。(未完待续) 第094章 瓜子和包子 “呵呵。”尹程氏从尹剑起身后走出来,笑着拉起尹子槐的手道:“方才那些个‘好汉’里怎么没有‘一丈青’扈三娘?子槐可知,娘亲年轻时,绰号就是‘扈三娘’。” “真的?那扈三娘可是能耍日月神刀之辈,娘亲的绰号怎么可能是‘扈三娘’?”不待尹子槐开口,尹子桃脆声问道。 晴天也不信,她怎么也没有办法把尹程氏这般温和的妇人和梁山好汉里美艳、泼辣的扈三娘联系起来。 “是真的,娘亲未出嫁时,排行第三,因此人称‘扈三娘’。”尹程氏一本正经。 “排行第三倒是不假,只是那‘hu’非‘扈三娘’之‘扈’,而是‘糊弄人’的‘糊’吧。”尹剑起笑着接话道。 “哦,原来是娘亲糊弄人。”尹子桃不依地叫道,几人笑成一团,将方才的尴尬气氛一扫而尽。 瓷器展出定在巳时(上午九点),一个时辰后,也就是午时(上午十一点)进行会长选举。 眼看到了巳时,各家的展台基本上布置完毕。 身为尹家人,晴天有幸能够抢先领略到美伦美奂的青瓷。 青瓷素来以瓷质细腻、线条明快、造型端庄、色泽斑斓著称,眼前的青瓷,无论是日常可见的茶杯、碗碟,还是观音、人像,每一件,都充满美感,只见那釉层丰润,釉色青碧,光泽柔和,晶莹滋润,胜似翡翠。 “你拍照拍得好吗?”晴天以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尹子陌,低声道。 尹子陌一愣:“什么意思?” “你要是拍照拍得好。我就允许你把这些美丽的青瓷拍下来,发到我的朋友圈去,你要是拍得不好,呵呵,别糟蹋了这些青瓷。”晴天兴致勃勃,完全忘了他们现在身处何方。 “……” 进入帐篷的百姓越来越多,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尹子桃欢天喜地拉着晴天去参观其他家的展出。晴天转了一圈,心中惦着尹子陌,借口累了。由着她自个儿玩去,独自返回青瓷展区。 就如之前所言,一比较,立现高下。说是各个瓷窑都来参展。其实真正能够夺人眼球的只有尹家的青瓷和皮家的白瓷。如果说尹家的青瓷釉色似玉,那么皮家的白瓷釉色就似雪。纯洁无暇。如果说尹家的青瓷造型重在“朴”,那么皮家的白瓷造型就重在“雅”,高贵典雅。如果说尹家的青瓷件件是精品,那么皮家的白瓷就件件是珍品。不遑多让。 不出她所料,这个时候的尹子陌果然躲到角落里去了。一来他本身就不喜欢热闹,二来有了方才的“可怕”经历。他也识趣地收起自己那张脸。 “圆缘大师临走前,有话让我代给你。”晴天对他道。 “?” “圆缘大师道。你往后要是再想找他,就逢月圆之夜,去望月楼,在手心里写下他的名字,他就会现身了。”说完后,晴天啧啧称道:“圆缘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修行非寻常人可及,只是写下他的名字,他就能现身——喂,你在想什么?” 见尹子陌一脸若有所思,晴天问道。 尹子陌白他一眼,嘴上照例不留情地赏她一个“白痴”! “我怎么又白痴了?”晴天气不过:“我只是帮圆缘大师代个话,怎么就白痴了,圆缘大师让我这样转告你的啊!” 尹子陌无声地叹口气:“他说,月圆之夜?” “是啊!” “他还说,望月楼?” “是啊!” “他还说,手心里写下‘圆缘’两个字?” “是啊,是啊,是啊!”晴天睁大眼睛:“干嘛重复我的话?!” “还是啊!你可真是笨死了,我要是那样做,我就out了!”说完,尹子陌一手拧着晴天的一边脸蛋儿,一边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不是全是包子!” 晴天被拧得呲牙咧嘴,有还手之力,却无还手之心。对啊,圆缘大师要尹子陌召唤他的方法不就是玩家淘汰玩家的方式吗?她居然没想到,真是有够笨! “圆缘大师根本就是个gm!”尹子陌冷哼一声,松开晴天的脸蛋儿。他敢说,圆缘大师不仅是个gm,还是路建起亲自安排的gm! “为什么?”晴天揉揉“解放”了的小脸,她才从第一个问题中反应过来,实在来不及思考第二个。 “废话!npc不会说这样的话,玩家更不会这样说!” “……那他一个gm为何要耍我们?”晴天觉得很无辜。 “不是我们,是你!” 晴天不满地撅起嘴:“他明明想耍的是你!” “可是被耍的是你!”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你连累了我!对了,你还拧我了,你赔给我!”晴天这才想起来,刚才竟然任由他拧自己。 “怎么赔?”尹子陌感到不妙。 “这——样——赔!”说着,晴天真就踮起脚去捏他的脸。 尹子陌唇角噙着笑,去抓晴天的手,晴天则趁机去挠他痒痒,二个人如同胡同口幼稚的孩童,玩得不亦乐乎。 “好一对人间眷侣,躲在这里秀恩爱,羡煞旁人啊!” 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将二人从玩闹中惊醒,晴天这才想起来,这可是公共场所!她吐吐舌,红了脸,背过去整理妆容。 来人是洛婉心,洛婉灵照例怯生生地跟在她身后。 “看来二少爷的口味变了啊,嗑多了瓜子,如今爱上了小包子。” 听到洛婉心的话,晴天就是再笨,也知道她口中的“瓜子”是指拥有一张瓜子脸的她自己,而“小包子”是指她乐晴天。 要是以往,晴天对洛婉心的话只会充耳不闻,因为她认为自己没有立场与洛婉心争斗,一来,她不清楚洛婉心究竟是个玩家还是个npc,二来,她不清楚洛婉心和尹子陌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是现在,当尹子陌牵过她的手后,她觉得,无论洛婉心是个玩家还是npc,在她眼中,只有一个身份,就是觊觎她相公的坏女人。所以,她要反击,绝对不能生就一张“包子脸”,就真成了“包子”。(未完待续) 第095章 瓷器之光 “嗑瓜子容易上火,相公早就不吃了。”晴天笑眯眯地转过身,一只手示威似的挽上尹子陌的手臂。 洛婉心变了脸色,在看到尹子陌无动于衷、任由乐晴天挽着时,怒气更甚。她冷着脸,咬牙道:“可笑!只是一时兴起,吃了两天包子,那包子居然以为就能代替了瓜子,简直不自量力!” “包子怎么不能代替瓜子?吃包子吃饱了,哪里还用嗑瓜子?”晴天不服气。 洛婉心讽刺道:“庸俗!嗑瓜子是雅趣,吃包子是充饥,难不成尹家的二少夫人每日里还吃不饱不成?” “吃饱了也不嗑瓜子!我家相公不嗑瓜子好久了,如今只吃包子!”晴天气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洛婉心抿嘴笑道,仪态万千:“这话呀,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有他说了算。”说着,她伸出一只葱白玉指,含情脉脉地指向尹子陌,眉眼处尽是妩媚。 见到洛婉心这般风情万种,晴天心里不是滋味。她逞强地扭动两下腰肢,抓紧尹子陌的手臂,拿着腔调,娇滴滴地道:“好,那相公说,是喜欢吃包子,还是喜欢嗑瓜子?” 一时之间,两个女人全看向了尹子陌。 尹子陌的喉结上下滚动,脑子里只有“凶险”两个字。想当初,他为了拍摄一辑非洲生态特辑,曾经与一只满口是鹿血的非洲豹只有一米之距,那时,他不曾害怕过。可是这会儿,他是真的怵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现任老婆”,这样的时刻,他要是说错一句话,后果不堪设想。有些话,该说清楚的,他会对说清楚,原则性的问题。他不能退让。可是这个时候。事关面子,他若是当着乐晴天的面,驳了的面子。只会激怒。可是,他也不能当着的面,驳了乐晴天的面子。不管怎么说,乐晴天是他现在的“老婆”。而且还是一个深得尹程氏欢心的“老婆”,他得罪不起。 正当尹子陌两难时。一直不作声的洛婉灵冷不丁儿地问道:“二少爷不是喜欢吃瓜子馅儿的包子么?” 哗!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尹子陌把手臂从乐晴天的手中抽出来,一拍前额,笑道:“对。对,瓜子馅儿的包子,好好吃。” 洛婉心见尹子陌露出这等怂样。怒气消了三分,又见人群越发密集。“哼”了一声,带着洛婉灵继续向前走去。 洛家姐妹走后,尹子陌刚想松口气,一只脚遭到晴天的无情碾压:“哎哟,娘子,疼……” 帐篷里的百姓越来越多,基本分成两拨。一拨围观在尹家的青瓷展前,一拨围观在皮家的白瓷展前,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午时一到,宋知秋敲响铜锣,高喊:“避让,避让,高大人驾到!” 一队衙役进入帐篷,将百姓集中到帐篷尾部,开出一条通道。片刻,高礼行身穿官服,踱着方步,大步向帐篷里走来。晴天放眼望去,高礼行的身后跟着洛家盛和皮加二。 百姓齐呼“高大人”,高礼行面露微笑,向百姓挥手致意。 宋知秋猫着腰凑到高礼行的旁边,耳语两句。高礼行微微颔首,向尹家展区走来。 “高大人!”尹剑起一见高礼行,忙让尹程氏扶着他行礼。 高礼行笑着劝阻:“不必多礼!见到剑起兄弟如今无恙,本官这心也算是放下了。” 尹剑起道:“劳烦高大人百忙之中惦记,剑起深感惶恐。” “哪里!”高礼行说完,看向身后的洛家盛。 洛家盛会意,上前对尹剑起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这次选举出任尹家话事人一职的是令郎子槐?” “是。” 洛家盛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是啊,进三和子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身后的皮加二笑着插嘴道。 “今日怎么不见进三身影,皮家兄弟?”尹程氏关切地问道。 晴天也生出好奇心,这个皮进三她听说过好多次了,就是一直未能得见真容。 “唉。”皮加二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方才还和高大人聊及此事,前几日和进三生了几句口角,那个不孝子居然一走了之,还扬言不再回皮家,真是家门不幸!” 离家出走?不知道和白川川有没有关系?晴天看看尹子陌,尹子陌冲她耸耸肩。 尹程氏笑道:“进三还是小孩心性,说出的话哪能当真?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洛家盛侧身拍了拍皮加二的肩膀:“进三还小,慢慢教,慢慢来,他日不会落于人后。” 这时,高礼行轻咳一声,洛家盛对尹剑起夫妇道:“吉时已到,待会儿可要看令郎的表现了。” “是,是。”尹剑起夫妇连声答道。 高礼行一行人走至事先搭好的观礼席位,依次落座。 宋知秋再次敲起铜锣,高声喊道:“古镇一年一度的瓷器行会会长选举进入下一环节——‘瓷器之光’,请各家瓷窑话事人按照抽签顺序,上台展示自家瓷窑本年度精品!” 不知是故意,还是天意,尹家抽到第一,皮家抽到最后。 万众瞩目中,尹子槐走上台前,尹子陌和相贤将“梁山好汉”茶具依次展示给观礼的高礼行、洛家盛还有一众乡绅以及围观的百姓观赏。 观赏的同时,尹子槐慷慨陈词:“‘梁山好汉’是百姓喜闻乐见的好汉人物,子槐此次精心从其中选出五十个,作为原型,创造出这套茶具。每一个杯子都出自青瓷窑的千淬百炼,每一个人物都出自划刻师傅的精工细琢。令人们在品茶的时候,既能感受到青瓷的厚重,也能回味起水泊梁山的那一段峥嵘岁月,感怀英雄好汉当时揭竿而起的激情!一边是青瓷,一边是传说,一边是经过炉火淬练的泥土,一边是奋起守卫家园的好汉,历史深埋于泥土之中,尹家如今却将它们塑造成形,重现光华。就让我们今日,再一次为当年的好汉举杯!”(未完待续) 第096章 花落谁家 语毕,台下响起赞叹声:“尹家青瓷,果然名不虚传!” “往日里得见一件青瓷,已是难得,今日里五十件齐齐亮相,着实让人迷了眼,哈哈!” “个个好汉栩栩如生,开了眼界!” 晴天因为提前见过,这次再见,并无太多惊喜,不过从旁人的赞不绝口中,她知道,尹子槐的表现可圈可点。她特意看了看高礼行和洛家盛,二人只是频频耳语,看不出什么表情。又看了看尹剑起夫妇,尹剑起面无表情,尹程氏则紧紧抓住尹剑起的肩头。 其后的几家瓷窑展示虽然偶见光彩,但是有尹家的青瓷珠玉在前,很难引起众人的兴致。直到轮到皮家的白瓷窑,众人才重新提起精神。这时,尹子陌已回到晴天身边。 “刚才的表现不错啊!”晴天碰碰他,冲他挤眉弄眼。 “看完白瓷窑的再说吧。”尹子陌淡淡回道。 皮加二从容上台,微笑道:“展出之前,皮某人想先问各位一个问题,如何评判一件白瓷的好坏?” “摔不碎!”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抢先答道。 晴天和尹子陌相视莞尔,众人则大笑。不过这样一来,帐篷内的气氛倒是热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说“好看”,有的说“耐用”。 “洛小姐。”皮加二看向人群中的洛家姐妹,高声喊道:“素闻洛家千金才情出众,见识过人,皮某想听听洛小姐的高见,不知可否赐教?” 洛婉心落落大方地一欠身道:“古人曾赞瓷中圣品乃如银似雪,婉心想来。若一件白瓷能做到甜净温润、白如凝脂,当是极品。” 皮加二竖起大拇指:“如银似雪,洛小姐说得好!皮某等的就是这句话!来人!” 三个身穿白色锦缎的家仆依次上台,每个人都手捧一件木盘,以红色锦布覆盖。 皮加二首先掀开左右两个家仆面前的锦布,两人分别端了一盘白银和一个大雪球,白银熠熠生辉。雪球晶莹纯洁。 皮加二笑道:“今日天公作美。突降大雪,才令皮某想到这样一个展示的法子。各位请看,这里有白银、有白雪。还有白锦锻,可是,这些个‘白’,全都不及皮家白瓷窑白瓷的‘白’。各位信不信?” “不信,皮大当家的吹牛!”一个中年壮汉喊道。众人附和讥笑。 皮加二不置可否,一把掀起中间的锦布,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瓷碗现于众人眼前。 “哇!”晴天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只见那只白瓷碗玲珑莹润,看不见一丝杂质。内里仿佛装有一只灯泡,由内而外地向外散发出夺目的白光。尤其是在白银、白雪、白锦锻的映衬下,它的“白”更显非凡——比白银更纯洁。比白雪更光亮,比白锦锻更有灵气。白瓷碗的造型很简单。只是一只普通饭碗的形状,但正是造型的简单,更突出了白瓷釉色的均匀和脱俗。 趁众人目瞪口呆之际,皮加二曲起一根手指,弹击碗壁,发出“叮”地一声清脆、悠长的声响。 “哇!”台下炸开了锅,争相一睹这件白瓷的风采。 皮家家仆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只白瓷,供高礼行和一众乡绅仔细端详。 皮加二微笑道:“既然是瓷器行会会长选举,比的就是造瓷、烧瓷,管它画得有多好,管它数量有多少,管它多么有意义,全是附加之物!咱们今个儿啊,就只来比一比这釉色,只来比一比这技艺!” 晴天觉得,皮加二句句都在针对尹子槐。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尹子槐,他紧抿着双唇,不知在想什么。她又看了看尹剑起夫妇,尹剑起垂着头,似乎在犯困,尹程氏的目光则追随着皮家的那只白瓷碗,面色如常。 “喂。”她碰了碰身旁的尹子陌:“皮加二说这话就是冲着尹家呢。” “闭嘴!”尹子陌不耐烦地粗声道。 皮加二还在继续:“皮家烧制白瓷多年,一直潜心改善造瓷工艺,此次更是重金从京城请来曾经在官窑做过多年上釉工的师傅,立志博采众家之所长。高大人放心,大伙儿放心,上釉师傅走了,但是他的技艺已经被咱白瓷窑暗中学了去,方才那只白瓷碗,就是咱白瓷窑自个儿烧制出来的。所以,咱古镇往后用的白瓷碗,不敢说比肩皇族,但是和一般的王族世家比起来,那绝对不输半分!” 言毕,洛家盛站起身指着皮加二笑道:“往日里只知你姓皮的是个商者,今日才知,原来还是个偷学他人技艺的‘偷师者’!” 皮加二笑道:“皮某是为了古镇百姓而‘偷’,这个‘偷’‘偷’得值,‘偷’得理直气壮,下回若是有这样的机会,皮某还要‘偷’!” 台下众人皆笑起,一时间其乐融融,气氛爆棚。 皮家展示完毕,高礼行、洛家盛与一众乡绅围坐耳语讨论,由宋知秋执笔,写就一份选举结果卷帛。 此时,帐篷内窃窃私语之声四起,晴天也不由忐忑不安起来。 “喂,我好紧张,你紧不紧张?”她又碰了碰身旁的尹子陌。 “嗯——”尹子陌低低地应一声,双目紧盯着宋知秋手中笔墨,不发一言。 片刻,宋知秋停下手中笔墨,拿起卷帛,交由高礼行过目,高礼行打个哈欠,推让给洛家盛,洛家盛接过,审视一遍后又提笔加了几句话,再次交给宋知秋。 宋知秋垂头接过卷帛,走上台前,展开卷帛,朗声读道:“瑞雪兆丰年,瓷艺耀古镇。各家来参选,展出皆精品。此家奇,彼家美。此家巧夺天工,彼家鬼斧神工。皮家白瓷,艳压群芳。白瓷技艺,缔造非凡。皮氏家族,心怀古镇,心系百姓,实乃当今瓷窑之典范、从商之楷模。经众位看官一致商议,瓷器行会会长一职——”读到这里,宋知秋似无意、似有意停下来,向尹剑起夫妇方向看去。 晴天心头一惊,紧紧攥住了尹子陌的衣袖。 宋知秋接着读道:“……由皮家白瓷窑接任。”(未完待续) 第097章 执迷不悟 “哗!”皮家家仆、工人个个跃起欢呼,振臂高喊,尽情挥散心中喜悦。皮加二眉开眼笑,几乎是弹跳着走到高礼行和洛家盛的身前,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这个时候,一眼就可以看出哪些是皮家人,哪些是尹家人。当皮家人热烈庆祝之时,尹家人个个面如死灰。 “我不服!”尹子槐一脚踢翻一旁的炭盆,指向台上的宋知秋大叫道:“尹家输在哪里?青瓷输在哪里?哪一年的瓷器展出,我尹家青瓷不是人气最旺的?哪一年的瓷器展出,我尹家青瓷不是最多的?今年我青瓷窑一口气拿出五十件,皮家只有一件,论数量,论诚意,论工艺,青瓷到底输在了哪里?!” 宋知秋站也不是、下也不是,不上不下地站在展台上,一脸尴尬:“这是众位看官的一致决议,何况,百姓都看着呢,小官只是照本宣科。” “子槐,闭嘴。”尹剑起的声音很虚弱,似乎在极力忍受什么痛苦。 尹子槐充耳不闻,继续骂道:“瓷器行会会长一职从来都是尹家的,想当初前任县官还为我尹家青瓷窑修建了五层六柱的牌楼……” 听到这里,高礼行转过头,似笑非笑地对洛家盛道:“前任县官——” “子槐,闭嘴!”尹剑起提高了声调。 尹子槐不为所动:“我哪里说错了!试问,哪家瓷窑可以获此殊荣,哪家瓷窑有资格担任会长一职……” “子槐如此说话,我皮某人可是看不下去了!”皮加二打断尹子槐的话,厉声道:“青瓷窑是曾经辉煌过,尹家是把持会长一职多年。可那全是以往,今个儿的选举,你尹家人看在眼里,我皮家人看在眼里,众位百姓更是看在眼里,哪里有不公不义之处了?怎么,只许你尹家风光。就不许我皮家后来居上吗?怎么。多年来一向低调、从容的尹家,竟是个输不起的吗?” “子槐,闭嘴。”尹程氏索性伸手去拉尹子槐。却被正在气头上的尹子槐一手甩开,直把尹程氏甩了一个踉跄,被一旁的琥珀及时扶住。 看样子,尹子槐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皮加二。你可以侮辱我尹子槐,但是不能侮辱我尹家。不能侮辱青瓷……” “放肆!”洛家盛拍案而起,怒气冲天,连声质问:“这就是尹家的长子,这就是青瓷窑的大当家?我洛某人今个儿也算是开了眼界!究竟是谁在侮辱尹家。谁在侮辱青瓷?究竟何为一件上好的瓷器,你尹子槐到现在还不知道吗?皮大当家说的话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瓷器行会会长选举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促进各家瓷窑造瓷工艺的发展吗?可是你看看。你们尹家带来了什么?一群造过反的贼寇!哼哼,试问。这些个杯子哪里显出造瓷工艺的进步了,哪里展示出青瓷的水平了?企图以这些所谓英雄好汉的众生相来渲染青瓷的价值,企图‘以多胜少’,本身就是你青瓷窑江郎才尽的表现!何况,就是我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那些个青瓷杯子的划刻水平参差不齐,依下官之见,你尹子槐根本就没有把此次选举放在眼里!” 晴天恍然大悟,怪不得尹剑起看完这套“梁山好汉”的茶具后,莫名其妙地问尹子槐“何为一件上好的青瓷”,他的用意不过是想提醒尹子槐,这套“梁山好汉”的茶具完全搞错了重点。每年瓷器行会会长选举,选举的是真正能够为造瓷工艺作出贡献的瓷窑,而不是比谁家的瓷器多,谁家的瓷器美,谁家的瓷器有故事!所以会长一职才会落入家族的手中,而非个人,所以尹剑起才会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提高瓷窑温度希望烧出大瓷器,所以皮加二才会用一只造型朴实无华的瓷碗,只为突出那纯洁无暇的釉色!可是,既然尹剑起早就预知了这场“失败”,他为什么不阻止尹子槐呢? 胡思乱想间,身旁的尹子陌碰了碰她,冲尹子槐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晴天不解。 尹子陌白她一眼,以唇语告诉她:“让他闭嘴!” 果然,洛家盛的连番斥责也没能让尹子槐冷静下来,他大声道:“我不服!划刻技术为何不能显出造瓷技艺的进步?你可知为了这五十个好汉,青瓷窑的师傅熬了多少个夜晚……” 如果任由尹子槐这么胡言乱语下去,遭殃的恐怕不止是青瓷窑,还有整个尹家!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该如何让尹子槐闭嘴?情急之下,晴天想起她那牡丹发髻上的点点黄金花钿。她随手从耳鬓处取下一只,使了六成的力道,向尹子槐背心弹去。 “咳,咳。”尹子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尹子陌知道是晴天出了手,一个箭步上前,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将尹子槐连拖带抱地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对洛家盛抱歉地笑道:“大哥偶染风寒,身子不适,多有得罪,请大人见谅。” “哼,原来是个病人!”洛家盛显然也不愿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与尹家人过多纠缠,见尹子陌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嘲讽一句,解了一时之气。 这时,高礼行兴致欠佳地站起来,对宋知秋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宋知秋命衙役守住门口,高礼行、洛家盛、皮加二和一众乡绅说说笑笑相偕而去。洛家盛同时叫上洛婉心和洛婉灵,一同离去。 高礼行一行人走后,百姓也散了,帐篷里只有收拾展台的各家瓷窑工人和尚未从刚才的失败中回过神来的尹家人。 相贤带着乐若安和几个工人、家仆垂头丧气地收拾青瓷,特意来观展的乐笠翁向尹剑起夫妇道声“保重”后败兴而去,有些与尹家交好的瓷窑、友人来劝慰几句后也陆续离开。尹子陌自从把尹子槐按坐在椅子上后,就没有撒过手,因为尹子槐仍在不停地怨天怨地。(未完待续) 第098章 悲剧的“杯具” 而那边的晴天则忍受着尹子桃在耳边的絮絮叨叨:“二嫂,你说咱尹家现在失了这行会会长一职怎么办?往年的选举桃子也来过,每年几乎都没有任何悬念,结果一宣布,肯定就是咱尹家青瓷窑的。可是今年,却落到了皮家白瓷窑的手里。二嫂,你说,往后还有百姓买青瓷吗?还有百姓用青瓷吗?哎,只怪桃子是个女子,爹爹不让未出阁的女子进出瓷窑,说是有伤风化。如果桃子是个男儿身就好了,就能帮大哥、二哥……” 晴天随口敷衍着尹子桃,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尹剑起夫妇身上。 这次失利,受到打击最大的,毫无疑问是尹剑起。尹剑起多年来埋首瓷窑,视瓷器如生命,视青瓷窑如血脉,她不敢想像,本身就大病初愈的尹剑起该如何承受这不可承受之痛。还有,这次失利,身为话事人的尹子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选用“梁山好汉”作为选举主题的想法本身就欠妥,再加上后期赶工造成划刻技艺的参差不齐,更给整套青瓷茶县带来致命的伤害。可是,当时正是因为尹程氏的一封亲笔信,才将尹子槐送上青瓷窑大当家和话事人的位置,所以,她无法想像,此时的尹剑起心中在想什么,责怪尹子槐?责怪尹程氏?还是责怪自己? 尹剑起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似呼吸不畅,尹程氏垂头在他耳边耳语,尹剑起点点头,尹程氏叫来一个家仆将尹剑起推出帐篷。 晴天见状,赶紧拍拍忧心忡忡的尹子桃,二人一同走到尹程氏身边。 “娘亲。爹爹可是嫌帐篷里憋闷?”尹子桃轻声问道。 尹程氏微微点头,面露倦色,一手拉了晴天,一手拉了尹子桃,走到尹子槐面前。 尹子槐被晴天方才一击伤得不轻,这会儿一只手揉着背心,见尹程氏向他走来。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指着身旁的尹子陌道:“娘亲,这次您定要好好说道子陌,若不是子陌拦着我。我早就与那宋知秋、洛家盛争出个是非曲直了!方才咱们都看见了,是那宋知秋写的卷帛,是那洛家盛添油加醋,说什么皮家白瓷。艳压群芳,说什么白瓷技艺。再创非凡,全是昏话!娘亲,依子槐所见,皮加二定是与洛家盛有了不可见人之勾当。你瞧方才二人那狼狈为奸的情态。不如娘亲和爹爹带上银两,私下去见见高大人……” “啪”地一声脆响打断了尹子槐的喋喋不休,也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尹程氏居然打了尹子槐一个耳光! 尹程氏悲伤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尹子槐。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左眼眼角流了下来:“子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若不是亲眼目睹。晴天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一幕。在她的印象中,尹程氏从未动过怒,尤其对尹家的三个子女——对尹子槐慈爱,对尹子陌怜爱,对尹子桃宠爱,哪怕对她这个儿媳妇,尹程氏也是充满关爱。可是如今,尹程氏居然打了尹子槐一个耳光!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怔立在原地,尹子陌、尹子桃怔立在原地,尹子槐更是满脸难以置信。 “不好了,不好了!” 宋知秋着急忙慌地从帐篷外冲进来,向尹家人跑来。 晴天回过神后,又大吃一惊,刚才还衣冠楚楚的宋知秋,此时前襟处居然满是喷溅的鲜血! 宋知秋的脸都吓白了,扯着胸前的血迹,大声叫道:“尹老爷他……” 不待宋知秋把话说完,尹程氏手抓着心口,来不及说一个字,霎然倒地。 ****** 事后,晴天一直在想,如果她早就预知了这场悲剧,会不会想到办法阻止?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谓的办法。烧制大瓷器是尹剑起的雄心,她无法阻止。争取青瓷窑大当家,是尹子槐的野心,她无法阻止。明知隐忧重重仍一心辅助尹子槐,是尹子陌的孝心,她无法阻止。烧制出那只令青瓷溃不成军的白瓷碗,是皮加二的用心,她更无法阻止。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尹程氏溘然离世,却无能为力。 尹程氏的丧事足足办了七天。虽然尹家失去了行会会长一职,从以前的名门望族变成普通人家,可是尹程氏生前为人有口皆碑,在古镇之中颇有威望,因此,前来吊唁的族人、友人和百姓络绎不绝,各大行会的会长皆是悉数到场,更别提哭得肝肠寸断的皮加二了。 这不,皮加二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大嫂子真真是加二见过最得体、最慈善、最虔诚的人,怕是菩萨再世也不过如此,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前阵子与大嫂子在神隐寺办善缘粥,还聊起进三的亲事,当时加二就盘算着,回头进三娶了媳妇,一定先让大嫂子来把把关、过过目。只有大嫂子点头了,皮家才能放心让她进门,没料到——唉,剑起兄,你可要节哀,莫要为瓷窑操劳,更莫要为古镇的瓷器往后担忧,往日里你尹家青瓷窑能做的事,如今我皮家白瓷窑也能做,往日里你青瓷窑操劳的事,今日里由我白瓷窑一力承担!剑起兄放心,我白瓷窑不仅能承担,还能做得更好,做得更多……” “加二,你说什么?”坐在轮椅上的尹剑起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皮加二大点儿声。 皮加二弯下腰,冲尹剑起大声道:“我说,剑起兄莫要担忧,往后有我白瓷窑!” “白吃药?”尹剑起皱起眉来,大声道:“加二想白吃药?加二病了?!” 一语引来旁人的侧目。 相膳哈着腰赶紧走来,对皮加二道:“老爷的耳朵在爆炸时受了伤,如今又因为大夫人一事伤心过度,因此这重听的毛病日益严重,大当家放心,回头相膳一定将大当家的好意传达给我家老爷!” 皮加二直起腰,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好,今个儿我皮加二为大嫂子来过了,不枉与大嫂子相识一场。往后尹家若是有什么困难,不妨直说,我皮家白瓷窑出不上力,也定能出得了银子。天色不早,相管家且去照料剑起兄,不用远送。” 话虽如此,相膳还是识时务地一直将皮加二送上马车。(未完待续) 第099章 点一盏灯 晴天每每看着这样的尹剑起,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尹程氏当初对圆缘大师说过的一句话——“不碍事,只要剑起能够苏醒就行,往后老身就是他的一双耳朵。” 言犹在耳,人却不在了…… “晴天,她去之前真的什么都没有说?”这样的话,尹剑起每天都要问上十几遍。 晴天摇摇头。 “子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应该是尹程氏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是,她不忍心告诉尹剑起。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吗?”尹剑起不死心地追问。 晴天还是摇摇头。 尹程氏去得太突然,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去了。 晴天没有想到,她会在一场游戏里经历一次死别,而且还是以这种戛然而止的方式出现。她原以为所有的离别都来得及告别,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原来所有的事情都只存在于一瞬间。快乐是一瞬间,痛苦是一瞬间,生存是一瞬间,死亡也是一瞬间。 “那她——去的时候痛苦吗?”尹剑起仍在问道。 晴天湿了眼眶,蹲下身,对尹剑起一字一字地道:“婆婆去得很安详。” 尹剑起这才点点头,怔怔地看向灰蒙蒙的天际,出了神。 晴天站起身,扭头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尹家人是从宋知秋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当尹子槐利用“梁山好汉”大作文章时,高礼行就已经心生不满。在他这个一镇之长的眼中,只有生有“反骨”的人,才会赏识这群所谓的“好汉”。后来。尹子槐情绪失控,口无遮拦,说出“前任县官”云云,更加令高礼行心生忌意,认为尹子槐是故意令他在古镇百姓面前难堪。当时,虽然他若无其事地与洛家盛等人离开帐篷,但是心中忿意难平。走出不过十米。转身叫来宋知秋。命宋知秋即日以“临摹前任县官真迹”为由摘了尹家牌楼上的“千峰翠色”。 谁都知道,“千峰翠色”是青瓷的象征,更是尹家青瓷窑多年来引以为荣的骄傲。高礼行此举。无疑相当于剥夺了尹家青瓷窑在整个瓷器行业中的地位,这对尹剑起来说,比失了瓷器行会会长一职更难接受。因为行会会长一年选一次,今年失了。大不了明年再夺回来。可是“千峰翠色”不同,它代表的是尹家的家族荣誉。一旦失去,再想重建,绝非只是重新挂上一块匾那么简单。 宋知秋与尹剑起夫妇素有交情,本身由他当众宣布会长一职落入皮家手中。已令他心生愧意,这会儿知道高礼行打算摘了“千峰翠色”,于是赶紧好心来通知尹剑起。没料到。尹剑起无法承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再加上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当即晕厥过去。 被溅了一身鲜血的宋知秋惊慌失措,跑进帐篷通知尹程氏。他的这个模样、这番举动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尹程氏下意识地认为尹剑起定是遭遇了不测,心悸发作,当即阖然离世。 事后,晴天每每回忆那天之事,总是责怪自己太粗心。当她在感叹,不知尹剑起能不能承受选举的失利时,却从来没有想过,那时的尹程氏同样也在经历着内心的煎熬。 她是尹家的大夫人,对尹家的荣誉不比尹剑起看得轻。当尹家失了行会会长一职,她比任何人都要难受。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还要照顾尹剑起,她还要做尹剑起的一双“耳朵”,所以,她不能像尹子桃那样,忧心忡忡地絮絮叨叨,只能把所有的担忧压在心底。 她是尹子槐的娘亲,是她当初一纸亲笔信将尹子槐送上了瓷窑大当家的位置,谁知,这个她原以为是维护家族、爱惜子女的举动,却直接导致了尹家的失利。她对尹家有愧,对尹剑起有愧,对尹子陌更有愧,可是,她内心的愧疚不能像尹子槐一般大声宣泄出来,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 或许,她内心的积郁和焦虑早已令她如惊弓之鸟一般,所以,当她看到满身鲜血的宋知秋,才会一时情急攻心,早就被掏空的身子根本经不起这最后一击。 晴天自责地想,如果她当时就能意识到尹程氏内心的苦楚,不被尹程氏的若无其事“欺骗”,或许,能够阻止这一场悲剧呢? 一阵寒风吹起,尹剑起咳嗽起来。 晴天蹲下身,对尹剑起道:“回去吧。”照料尹剑起几日,晴天大概悟出怎么和一个重听病人交流——面对着他,放慢速度,一字一字地说。尹剑起依靠唇形,基本上可以明白她在说什么。 尹剑起仍怔怔地望向天际,喃喃低语。 “公公,你在说什么?”晴天问道。 尹剑起收回目光,似看向晴天,可是晴天感觉不到任何焦距。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晴天一怔,与尹程氏初次在神隐寺相见的情景现于眼前。 吟完一阕词的尹剑起笑了:“那年,她是这样说的。” ****** 晴天从正央阁返回忆心阁,直接和衣放倒在拨步床上,直到真珠打来热水,才有气无力地坐起身,任由真珠侍候她梳洗。 “二少夫人这几日可累坏了,瞧这眼窝子,都陷了进去。”真珠一边为她散去发髻,一边道:“大夫人的后事,尹家的杂事,还有照料尹老爷,这些全落到二少夫人一个人的身上,连个帮手的人也没有,夫人就是铁打的,这般连番折腾也受不住啊。唉,夫人,莫怪真珠多嘴,往后有些琐事,能交代丫头去做的就交代丫头去做吧。事儿啊,是做不完的,真要把自个儿的身子累坏了,多划不来!” 晴天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 真珠帮晴天脱去衣裳,扶她躺下。放下床幔时,真珠问道:“二少夫人,今晚忆心阁的灯可还点着?” 晴天已经合上了眼睛,她翻了个身,喃喃道:“点着,一直到天明。”(未完待续) 第100章 全都“病”了 如真珠所言,自从尹程氏去世后,晴天就成了尹家唯一一个“健康”的人。 尹剑起本就虚弱的身子再度遭到重创,再加上严重的重听,与他人交流有碍,整日里除了看着尹程氏的遗物发呆,就是瞧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以往,尹程氏每日陪他进行复健,他还能走两步。如今,别说行走,就是晴天数次提出推他去外面晒晒太阳,也被他通通拒绝。陈济来看过他两次,留下几纸药方后对晴天道:“尹老爷太消极,就算身子无恙,日日这般坐着,也难免损耗精气。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恕陈济无能为力。” 尹子槐如同木头人一般,在尹程氏的牌位前跪了三天三夜,不言不语,待尹程氏下葬后,他独自去了瓷窑。尹子桃年纪尚小,亲眼目睹娘亲的死状,被吓得惊厥症发,夜夜不能熟睡,总要醒来哭个几次才能消停。尹耀祖就更小了,还不太明白尹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晴天告诉他,再也看不见祖母时,他大哭了一场。 而尹子陌,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了。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帐篷内外挤满了人,有人张罗着去请大夫,有人去推尹剑起,有人去抬尹程氏,哭声、尖叫声、唏嘘声,乱成一片。晴天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次日早晨,他一夜未归,她才意识到出了问题。一天、两天、三天……尹程氏的葬礼上看不见他,尹程氏的葬礼过后,更看不见他。古镇和瓷窑,晴天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他的踪影。甚至连洛婉心那里。晴天也不顾脸面地去问过,仍是杳无音信。 虽然尹子陌从未对她说过,他的玩家心愿是什么,可是晴天就算再笨,也能看出,尹子陌对尹程氏怀有不同一般的情感。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尹程氏离去。就是她这个“外人”都难过许久。别说他了。 可是,再难过,他也不该凭空消失。还连续消失了十几天啊! 她明白他的悲伤,明白他的难过,明白他的绝望,可是。他除了有悲伤、有难过、有绝望,还有责任啊!他作为尹程氏的“儿子”。对“娘亲”后事的责任!他作为尹家的“二少爷”,对尹家的责任!他一悲伤、一难过、一绝望就甩手走人,把尹家的这个大摊子全部丢给她一人承担,算什么?! 晴天每每气愤过后。又暗自嘲笑自己。再明显不过了,不是吗?他就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啊!她早就意识到这一点,系统也早就确认了这一点。一个逃避责任的人,不就是在需要他承担责任时一走了之吗?何况。他只是一个玩家,她凭什么认为他会在这样的时刻与她“并肩作战”,承担尹家的“责任”?只是因为他在众人面前拉过她的手,唤过她一声“娘子”?别逗了,他和她可都是来自现代的玩家,拉拉小手算什么?! “二嫂,我能拉着你的手吗?” “?”晴天收回思绪,看向面容苍白的尹子桃。不过半个月,尹子桃足足瘦了一圈儿,原本就苗条的身段更显纤细,小下巴尖得可怜。 “二嫂,桃子好害怕,能拉着你的手吗?”尹子桃半躺在床榻上,又请求一遍。 “当然可以。”晴天主动握住她的手。 “二嫂,你说娘亲现在到哪儿了?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了吗?”尹子桃泪眼濛濛。 “……”晴天在心中叹口气。 “二嫂,桃子好害怕。桃子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天娘亲闭上眼睛的模样。可是桃子也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一睁开眼睛,桃子就在想,娘亲到哪儿了,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喝下孟婆汤。娘亲如果喝下孟婆汤,就会把桃子忘了。桃子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亲,再也拉不到她的手——”说到这里,尹子桃只顾着抽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晴天轻抚着尹子桃的肩头,一言不发。其实这样的情景已经重复许多天,她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尹子桃,而尹子桃一见到她,就会说个不停、哭个不停,尹子桃说的那些话,她都能背出来,可是每一次,她都任由尹子桃说完、哭完。 终于哭够了的尹子桃抹去眼泪,抬起头来,双眸里掬满了泪光:“二嫂,你怎么每次都只看着桃子哭不说话?” “说什么?”晴天问道。 “就是——”尹子桃委屈地扁扁嘴:“劝桃子节哀之类的话。” “那你想听吗?”晴天温柔地反问她。 “嗯——”尹子桃想了想,坚定地摇摇头:“不想听。” 晴天握紧她的手,道:“想哭就哭吧,不哭才会憋出病来呢。哭够了,陪二嫂去个地方。” 尹子桃吸吸鼻子,问道:“去哪里?” “祠堂。” 按照古镇的习俗,尹程氏下葬后第七日,牌位要被请入尹家祠堂。晴天早就想抽空把祠堂打扫一番,与相膳商量时,相膳道,尹家早年曾立过规矩,非尹家本姓人跟随,不得随意进出祠堂。如今尹子槐去了瓷窑,尹子陌不知所踪,晴天不愿因此事打扰尹剑起,再勾起他的伤心,因此,想到了尹子桃。 她只带了真珠和琥珀两人,与尹子桃相偕来到尹家祠堂。 记得尹程氏初次和尹子陌带她来尹家祠堂,还是夏末之时,那时祠堂内一派郁郁葱葱之景。如今,却是三九寒冬,一派凋零之景。 晴天不愿再多感慨,吩咐真珠和琥珀赶紧动作,而她与尹子桃来到后寝,逐个擦拭尹家祖先牌位。 尹子桃一边擦拭,一边回忆起她与尹程氏之间的往事:“听娘亲说,桃子是三月生的,‘三月桃花红千树’,因此取名为‘桃’。桃子从小无心诗书,调皮好动,喜欢爬高上低,没少惹娘亲生气。娘亲喜欢听桃子唱小曲儿,最喜欢听桃子唱《蝶恋花》……”(未完待续) 第101章 NPC的记忆 晴天心中一哂,按照这个起名逻辑,她是八月份生的,“八月桂花满枝香”,她钱乐乐岂不是要更名为“钱桂桂”了?听方秀清说,她小时候也是个调皮好动的疯丫头,喜欢爬高上低,六七岁时,居然学男孩子爬起树来,后来被钱建国抓住狠狠揍了一顿,才收敛许多。不过,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钱建国教训她时,留在她屁股上的两个红巴掌印儿。 尹子桃接着道:“桃子幼时不喜读书,只是贪玩,爹爹要教训桃子,娘亲便护住桃子,不让爹爹动手……” 晴天心念一动,插嘴问道:“桃子还记得幼时公公婆婆是如何管教桃子的吗?” 尹子桃一怔,停下手中动作:“如何管教桃子?二嫂何意?” “就是比如说,当时公公拿了何物教训你,如何骂你,婆婆是如何护着你,你还记得吗?” “这——”尹子桃为难了。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真就想不起来呢,只是记得桃子幼时不喜读书,只是贪玩,爹爹要教训桃子,娘亲便护住桃子,不让爹爹动手……”尹子桃如背诵一般,把方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果然,npc的记忆是有问题的!晴天心中暗自窃喜。 三个月前,当尹子槐在她面前,回忆与牡丹的过往时,她就觉察出不对劲儿之处。npc的记忆,尤其是玩家进入古镇之前的记忆,是靠系统设定的,也就是说,npc对往事的回忆。不是如人一般,是真实的回忆,是画面的回忆,是具体的回忆,甚至是某种感觉的回忆。npc的回忆,说白了,不过是系统调取出来的一堆数据而已。所以。无论尹子桃再怎么回忆。她也回忆不起来细节,因为她所有的记忆全都在“桃子幼时不喜读书,只是贪玩。爹爹要教训桃子,娘亲便护住桃子,不让爹爹动手”这段系统早就已经设定好的背景里。 沉浸在对尹程氏思念中的尹子桃没有觉察出晴天异样,只是自顾自地“回忆”。自顾自地擦拭牌位,晴天也收回思绪。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不一会儿,二人把牌位全部擦拭干净,卷起帘幔准备离开之际,晴天无意中瞥见供台的角落还放着一尊牌位。这尊牌位方才被帘幔遮掩。所以没有被发现。 晴天拿起巾布,取下牌位,打算擦拭时。愣住了。 “二嫂,怎么了?”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尹子桃见晴天手拿一尊牌位发呆。出声问道。 “哦。”晴天若无其事地道:“桃子去看看真珠和琥珀有没有偷懒,待我擦完这一尊就出去。” 尹子桃应声出去后,晴天赶紧拿起手中牌位到光亮处看个分明,只见牌位上赫然写着“爱妻程心之灵位”七个大字! 程、心?!晴天心头一惊,程心是谁? 抚摸着一尘不染的牌位,疑窦丛生。第一,这个“程心”是谁?尹家还有一位叫做“程心”的故人,她为何从未听说过?尹程氏的闺名是程馨,程心,程馨,一字之差,二人有何关系?第二,按照古镇的语言习惯,这里应当用“吾妻程心”才对,“爱妻程心”明显是一种偏现代的语言习惯。第三,这个牌位是谁刻的,又是谁放在这里的?除了尹家人,谁会把牌位放在尹家祠堂? 晴天有了隐隐的期待,可又有一丝不安,“爱妻程心”,“忆心阁”,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管怎么样,只有找到他,才能弄清楚一切! 环视着空无一人的后寝,晴天重新将牌位放回原处,心中有了主意。 子时一过,身处忆心阁的晴天换上一套夜行衣,轻松地把守夜的真珠打晕,然后一路飞檐走壁,来到尹家祠堂。她飞身跃上祠堂的墙壁,攀上天井,屏住呼吸,伺机而动。 她仔细想过,以牌位一尘不染的状况来看,定是天天擦拭的原因。既然白天见不着人,她就晚上来碰碰运气。反正以她的身手,夜行一次,根本不成问题。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带来一股略微刺鼻的味道,晴天吸了吸鼻子,是烧酒的味道! 循着酒味,她轻手轻脚,走进后寢,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帘幔后面显现出来—— 那个身影垂着头,软绵绵地依靠在供台一角,周身弥漫浓烈的酒精味。 这个家伙究竟喝了多少?!晴天蹙眉,撩起帘幔,凶巴巴地瞪着那个她明明已经期待许久的人:“果然是你!” 尹子陌仿佛早就料到了晴天的出现,一动不动地坐着。当晴天掏出随身的打火石,点亮蜡烛,他不适地别了别脸。 原先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尹子陌一手握着一尊牌位,一手握着一壶烧酒,仰头喝酒时,露出暗沉的双眸和胡子拉杂的下巴。 不用看,晴天也能想到,他手中的牌位是哪一尊。 “你来干什么?” 这一次,不待晴天开口,他先问她。声音又沙又哑,在静谧的夜晚响起,倍显荒凉。 “我来干什么?”晴天气不打一处来:“我没有问你这几天躲到哪里去了,你倒先来问我?” “我去哪里,与你无关。”他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我来祠堂,也与你无关!”晴天一屁股坐到他身旁,和他赌气。 “喝不喝?”尹子陌明显有了三分醉意,面色红润,眼神涣散,举止轻浮,把酒壶递到晴天面前。 “不喝,好女孩不喝酒。” “哼,out。”尹子陌冷哼一声,仰头又是一口。 “喂,这几天,你究竟去哪里了?”晴天实在按捺不住。比起斥责什么的,晴天更想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哪里,与你无关!”还是那个令人讨厌的腔调。 “怎么与我无关?!”晴天火了。 不知是因为晴天说的话,还是因为她的神情,那人居然笑了起来。尹子陌双手一摊,口气轻佻:“我倒要听听,怎么与你有关了?”末了,他似乎还嫌不能够激怒晴天似的,坏心地加了一句:“我的娘子?”(未完待续) 第102章 与你无关 “……”晴天咬牙切齿。 “回去吧。”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回去好好睡一觉!你要记住,这只是一个游戏。你不是尹家的二少夫人,你也不是我的娘子。” 晴天的心像被什么重击一般,她不甘心地道:“可是——你说过要与我结盟的。” “哦!”他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脑门,道:“对了,你是我的盟友,我倒忘了。这样好了,我们现在解除盟约,行不行?” “解除盟约?”怎么说得好象离婚一样?晴天一阵心塞。 “对。”他仰头把那壶烧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把酒壶丢到一边:“解除盟约。”说完,他扶着额角站起身,似乎打算离开。 “喂——”晴天伸手拉他,不慎碰到他手中的牌位。 他立刻面露不悦,警惕地收回手,如心肝宝贝一般把牌位搂在怀里。 晴天无法再忍受,他这样抱着一尊牌位酗酒算什么,这不是自暴自弃是什么?晴天“腾”地站起来:“喂,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明白,尹夫人去世,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是,正如你所说,这只是一个游戏。尹夫人她是很好,可是她是一个npc啊!当初还是你告诉我的,尹家上下除了你,全是npc,连个gm也没有!所以,一个npc去世了,你可以伤心,可以难过,但是,你不能伤心成这个样子,难过到这个地步啊!我再问一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知、己、知、彼——”他偏了头,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指着晴天说道。 “什么?”晴天反应不过来。 “我说你这招叫做‘知己知彼’!”他狡黠地笑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举个例子、言传身教、以毒攻毒,然后,就是这招,知、己、知、彼!” 晴天讶异地合不上嘴。她的那些个几步曲。他全知道?! 他踉跄着走向晴天,直到晴天能感觉到他呼出的酒气湿湿热热地喷在自己的脸上。 “你想了解我?”他明显醉得不轻,双眼迷离。一只手暖味地撩起晴天耳侧的发丝把玩。 熟悉的压迫感令晴天感到窒息,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后退,可是她用了更大的力气阻止自己后退。 “然后呢?”他低沉的笑声骚动在耳边。引来晴天的不安。 “然后呢?”晴天呆呆地重复他的话。 “然后你就可以嘲笑我、指责我、打败我?” “不——”晴天脱口而出:“我只是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 “呵呵呵——”他又笑起,打了一个酒嗝:“然后呢?” 怎么又绕回去了?晴天觉得醉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然后呢?”他耷拉着眼皮,一颗脑袋快垂到晴天的肩头,只是喃喃低语。 晴天被动地承受他若有若无的重量,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扶他不是,不扶也不是。 “然后呢……”他的双眼已经闭上,口中仍在喃喃。 晴天踮起脚尖。努力用肩头触碰他一点一点的脑袋。 他倒是不客气,感觉到一个“支撑物”后。索性整个身子都倒在了晴天肩上。晴天心头一酥,双手抱住了他。 …… 宁静的子夜,空荡荡的后寢,只有尹子陌熟睡的呼吸声和晴天急促的心跳声。 “呯”地一声,原本被尹子陌紧紧抓在手中的牌位掉落在地上,把两个“醉了”的人惊醒。 尹子陌似真的醒了,不仅梦醒,连“酒”也醒了。脸上的醉态被往日的冷漠代替,他捡起牌位,轻拭两下,放在供台一角。 失去了他的温度的晴天倍感失落,待见到他如此虔诚时,忍不住问道:“程心是谁?” “与你无关!”他冷冷地甩下这四个字,转身离开。 “是你深爱的女人吗?”晴天追问。 他停下脚步。 晴天以为有戏,发挥想像力,接着道:“青梅竹马?女友?妻子?车祸?癌症?意外?……” “闭嘴!”尹子陌暴躁地打断她,转过头来,面如冰霜,双眸中是两簇燃烧的怒火。 晴天吓得不由后退了一步。这样的尹子陌,她没有见过。他虽然经常说她笨,有时还使用“暴力”,戳她脑门或者拧她脸蛋儿,可她从未见过他生气。 可是这一刻,她知道,他是真的怒了。 “我再说一遍!”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口吻说道:“不要企图了解我,也不要把你当成我的什么人,这只是一个游戏!我当初是说过与你结盟的话,这个盟,我们现在解除!往后不要以游戏之名来找我,我不会主动淘汰你,更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他人,如果你有办法,大可以去望月楼淘汰我。你往后怎么玩这个游戏,与我无关。同样,我的事,也与你无关。”说完,他扬长而去,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 “二嫂?”尹子桃先发现晴天的走神,轻声唤道。 晴天盯着尹家的账薄,怔怔出神。 尹子桃和相膳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膳干咳一声,提高了声调唤道:“二少夫人?” “啊?!”晴天一惊,手中毛笔应声落地。 相膳赶紧道歉,又是作揖,又是弯腰拾笔:“惊着二少夫人,相膳惶恐,相膳冒犯。” “唔——没事。刚才说到哪里了?”晴天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说到尹家往年的支出,一共约有五百两。”相膳回道。 “这么多?”晴天皱眉,想了想道:“尹家的下人一共有多少?一年月钱支出多少?” 相膳盘算片刻道:“家仆三人,丫头四人,婆子三人,厨子两人,还有住在外面的马夫两人,一共一十四人,月钱支出约二百两。” 晴天沉吟片刻,问道:“若是家仆减为两人,婆子减为一人,厨子减为一人,马夫减为一人,可能忙得过来?” 相膳一边盘算一边道:“今是寒冬,少了修剪灌溉之事,家仆去一人,可。往日里婆子主要是伺候大夫人,如今大夫人去了,婆子去两人,可。只是两个厨子向来分工分明,一人负责后厨,一人负责采买,马夫向来是两人轮值,若是各去一人,恐怕——”(未完待续) 第103章 白玉白菜 晴天笑道:“采买好说,不如交由我与桃子,我二人说说笑笑,也就把食材都买了,桃子可好?” 尹子桃来了兴致,眉开眼笑:“极好!还能顺道逛逛集市,桃子欢喜!” 晴天又问相膳:“一个马夫的月钱是多少?” “马夫不管食宿,比家仆多一些,一个月七两。” 晴天思忖片刻:“马车并非日日都用。这样,你去选一个老实点儿的马夫商量,一个月十两,一个月休息六天,他可愿意?” 相膳笑道:“那敢情好,我想他一定愿意。一个月多赚三两,可不是小数。仅下人月钱支出这一项算下来,一年就可以省下五十两!” 尹家失了会长一职,青瓷价格不比往日,再加上与方家的决裂,青瓷销路成难,大量积压仓库。青瓷换不成银子,这对于仅靠青瓷买卖为收入的尹家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收入减少,开支却一直在增加,过不了多久,尹家有可能面临入不敷出的境地。管理账薄的相膳最先察觉到这一点,告诉了尹剑起。尹剑起说他一向不理账薄,要相膳看着办。相膳无奈,只得找晴天商量。晴天觉得,所谓“开源节流”,既然一时没有办法“开源”,不如先“节流”。于是找来尹子桃,三人一起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现存的开支中减少。 “太好了!”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尹子桃跃跃欲试:“二嫂,不如我们再看看其它账薄,看能不能再省下些。要是能把过两日皮家的贺礼也省下来才好呢!” 皮家新任行会会长,大宴宾朋。尹家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相膳接到请柬,感到为难。无奈之下,只得又找到晴天。晴天当然明白相膳的为难之处。去这种场面,无非是给皮家长脸、捧场的,可是若给皮家长脸,就相当于失了尹家的脸面。无论是尹剑起,还是尹子槐。这个脸面。他们都丢不起。可是若不去,又恐怕被皮家抓住痛脚,失礼于人。晴天思来想去。决定备份厚礼,与相膳二人前去赴宴。 “好。”晴天莞尔笑道,三人各拿了一只算盘,纷纷算计开来。 又是忙到亥时。才返回忆心阁。真珠伺候她梳洗换装后照例问道:“二少夫人,今晚忆心阁的灯可还点着?” 晴天双眸一黯。淡淡道:“熄了吧。” 到了皮家宴客之日,晴天着一件素色的缟色曲裾,只让真珠简单地梳了一个圆髻,却戴上一枝翡翠簪、一对翡翠耳坠儿、一串翡翠璎珞、一对翡翠玉镯。然后,她命相膳带上贺礼,二人乘坐尹家马车。准时赶到皮家。 素来知道皮家作为古镇首富,又屡屡听说皮进三奢侈荒唐之事。但是,当晴天真的站在皮家门前,还是被皮家的阔气震惊。 高约六米、宽约五米的朱红铜门岿然耸立,一对兽首门环栩栩如生,十几个青铜制成的门钉横竖有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当晴天与相膳步入皮家,需四名壮汉合力,才能将大门推开。 皮家庭院如皇家园林一般精美绝伦,亭台、水榭,游廊、假山,件件巧夺天工,即使是寒冬,各种珍稀植株、花草虫鱼也令人应接不睱。 此时,九曲回廊上早已经涌满了衣冠楚楚的宾客,晴天顺着指引,穿过一个垂花门,一座开放的宴客大厅跃然眼前。 声乐阵阵,张灯结彩,人流如织,恭贺声声,气氛热烈,虽是冬天,却如春天一般温暖。 皮加二今日明显精心装扮过,赤金锦袍配上白玉腰带,腰带上镶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显出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价。他兴致高昂,红光满面,看到晴天后,高声招呼:“尹家的二少夫人来了,久仰久仰。” 晴天早就想得十分清楚,既然她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就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承受任何奚落和嘲讽。于是,她挺起了腰杆,坦然迎上旁人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不卑不亢地欠了欠身:“皮大叔。”她从未与皮加二正面打过交道,就这个称呼一事想了许久。她是代表尹家而来,直接称呼他为“大当家”,降低了她的身份。她听闻他称呼尹程氏为“大嫂子”,称呼尹剑起为“剑起兄”,所以,她称呼他一声“叔”,算是合矩。 果然,皮加二对这个称呼欣然接受。他笑道:“怎么子陌未曾同行?”其实晴天与相膳要来是早一天就通知过皮家的,皮加二有此一问,不过是做个开场白。 尹子陌一向深居简出,失踪之事,除了相膳和尹家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晴天还礼:“相公身子欠恙,生怕前来触了皮大叔的好兴致,于是再三吩咐晴天,一定要把尹家的心意带到。”说完,她向身后的相膳示意。 相膳会意,双手捧上一尊以羊脂白玉雕刻的大白菜。相膳道:“白菜乃‘百财’之形,发财乃白菜之意,送上‘白菜’一棵,祝皮大当家横财就手,百财聚来!” 皮加二眉开眼笑,双手捧过大白菜,啧啧称道:“瞧这羊脂白玉,果然是上等的好玉。瞧这做工,瞧这光泽,竟快赶上我白瓷窑烧制出的白瓷碗来了,哈哈!” 晴天挑起眉角,心中暗道,放马过来吧! 晴天大方地笑道:“瞧皮大叔这话说得,世间哪里还有什么姓‘白’的能比得上皮家的白瓷?白银、白雪、白锦锻全被比了下去,哪怕这白玉呢。依晴天之见,皮家的白瓷,在姓‘白’的里面,是这个!”说着,晴天竖起大拇指。 皮加二被晴天的俏皮话逗得开怀大笑,引来旁人侧目。 “不过呢。”晴天话锋一转,一手转动另一手腕上的翡翠玉镯:“世间绝非只一种白色,就算它白得再亮、白得再透,它也就是个白色。世间的美丽,是因为万紫千红才好看,世间的神奇,是因为山青水秀才造就。白色看久了,会得‘雪盲症’呢,倒不如这翡翠养眼。”(未完待续) 第104章 浪子回头 谁都知道,青瓷有“瓷中翡翠”之称,白瓷有“瓷中白玉”之称,晴天是什么意思,皮加二自然心知肚明。 只听皮加二道:“平日里素见大嫂子端庄、剑起兄寡言,竟不知尹家倒娶了个伶牙利齿的儿媳妇,我皮某今个儿算是开了眼。不过呢,就像侄媳妇所言,管它青的白的呢,只要它能当上‘这个’,咱就得服它,是不是?”说着,皮加二也竖起一根大拇指。 晴天微微欠身,态度恭谦:“皮大叔此言差矣,百姓们常说‘不分青红皂白’,这六个字可不是褒义,而是个贬义,是说一个人是非不分、立场不明。所以,不能做那‘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要时刻掂得清楚,青是青,白是白。白的今年当上了‘这个’——”说着,她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接着道:“不代表青的就是‘这个’——”说着,她又竖起了小拇指。 晴天长着一张亲和力十足的包子脸,这会儿比划来比划去尽显小女孩憨态,本来应该生气的皮加二没有黑脸,反而再次被她逗乐。皮加二饶有兴致地与她“比划”起来:“谁是‘这个’(大拇指),谁是‘这个’(小拇指),那不是谁说了算的,也不是轮流作庄的,那得分得清‘青红皂白’的百姓说了算,那得凭各自的本事说了算,最怕呀,明明是‘这个’(小拇指),却以为自己是‘这个’(大拇指)。” 晴天今天既然是有备而来,就没有怕会激怒皮加二,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皮加二精于世故、奸滑伪善的面目下,居然藏了一颗“老顽童”的心。晴天还想说什么。一位贵气十足的公子拨开人群,向二人走来。 “爹爹,仪式即将开始,随进三落座吧。”皮进三直接挽上皮加二,看都不看一眼晴天。 皮进三?他就是皮进三!晴天暗中打量他。只见他头戴束发镶红宝石紫金冠,穿一件大红锦袍,腰间坠一条五彩赤金丝绦。披一件石青滚金边坎肩。脚登一双玄面粉底短靴,靴头之处又是两颗璀璨的红宝石。 晴天暗自思忖,这两颗红宝石。应当就是当初吓跑乐若安的“元凶”。怪不得世人皆说皮进三奢侈荒唐,皮加二作为今天的绝对主角,只戴了一颗红宝石,而皮进三居然戴了三颗。一颗在头顶,光彩夺目。两颗在脚下,财大气粗。不过皮进三的长相并不惹人生厌,是眉清目秀之辈。 皮加二显然对晴天十分有好感,拉住皮进三主动介绍:“来。进三,这位是尹家的二少夫人,今个儿特意前来为爹爹恭贺。” 皮进三目露傲慢。上下打量晴天一番,再次对皮加二道:“爹爹。莫要误了吉时。” 皮加二见吉时的确已到,叫来一个家仆招呼晴天和相膳,随皮进三离去。 既然是瓷器行业内的宴会,晴天作为尹家的代表当之无愧地被带到前排显眼的位置落座。 这时的声乐已由开始的悠扬变得欢快,皮加二踩着鼓点,兴高采烈地走到大厅正中,举起酒杯说着冗长而无聊的客套话。 晴天看着这样的皮加二,倒也觉得挺可爱。就像她刚才说的,人各有各的立场。皮加二作为皮家白瓷窑的大当家,无论他重金请来京城的上釉师傅也罢,与洛家盛私下存在什么交易也罢,说到底,都是为了皮家白瓷窑。想来他也不易,作为古镇首富,却在瓷器行业长期排名“第二”,他的内心肯定充满与尹家这个“第一”一争高下的心气。所以,如今一朝得志,当然要尽情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耀,尽情挥洒多年来的憋屈。 晴天一边东想西想,一边看着皮加二的嘴巴一张一合,极力克制打哈欠的冲动。终于,掌声响起,晴天面带微笑,随着众人鼓掌。 皮加二兴致正高,道:“趁着今个儿瓷器行业的精英、元老聚集敝处,皮某郑重向各位宣布一件事。其实说来,此事只是我皮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公之于众。不过,谁让我皮某只有这一个儿子呢?所以,请各位见谅,莫要嫌我这个有私心的老头子罗嗦才是。” 在众人的笑声中,皮进三阔步走来。 皮加二一揽皮进三的肩膀,道:“犬子进三年纪不小,往日也曾荒唐过,如今有了顿悟,只一心想为瓷窑出力。在座不少为人父母的,都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思,既然孩子有了想法,咱们就得给他个机会,是不是?所以,今个儿当着众同行的面,我皮加二正式擢升进三为我皮家白瓷窑的二当家,往后啊,还请众同行多指教、多指教!来,进三,当着这么多位前辈的面儿,表个态!” 晴天才不想听皮进三表什么态,她只是好奇,明明大半个月前,瓷器行会会长选举时才听闻皮进三离家出走,如今怎么就“浪子回头”了? 一旁的相膳垂头小声道:“据说,当时皮大当家执意希望皮进三能娶洛家千金中的一位为妻,与洛家做亲家,不料皮进三却迷上悦来瓦舍的一个小旦角儿,与皮大当家大吵一架。皮大当家一气之下,扬言要把皮进三赶出家门。皮进三倒是个混儿,收拾起几箱珠宝,说走就走了。后来又听说,皮进三在外面惹上事非,一夜之间居然把几箱珠宝全都败光了,只得灰溜溜地重回皮家,请求他老爹的原谅。父子哪有隔夜仇?皮大当家就给了他一个二当家的位置。” “皮进三在外所惹何事?”晴天问道。抢劫?赌博?和白川川有关?晴天想不到何事能把几箱珠宝一夜败光。 “相膳不知。皮进三本人也对此讳莫如深,皮大当家见自个儿的儿子肯回家,那几箱珠宝算什么?也不再追究。” 晴天点点头,看来今天皮加二大宴宾朋既是为庆祝皮家当上会长一职,也是为皮进三进入瓷器行业搭好路子。还是那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的,心中最在意的,始终都是自己的子女。(未完待续) 第105章 瓷器的心 皮进三说着比他老爹更无聊的老生常谈,令晴天昏昏欲睡,她不禁在心中大呼,就不能一边吃一边听吗?饿着肚子听这父子二人的心路历程和雄心壮志,不能打哈欠,不能左顾右看,只能面露微笑,挺着腰杆,在该鼓掌的时候鼓掌,对她而言,简直是种折磨! “好!” 突然,众人发出一阵叫好声,把早就不知神游到何方的晴天吓得一个激灵。 皮加二看向晴天,笑道:“二侄媳妇,可赞同进三所言?” 什么言?晴天回过神来,想起方才皮进三好象提议,成立一个釉工工会,各家瓷窑定期派釉工参加,交流上釉技术等等。 当然好了,博采众长嘛!晴天道:“赞同。” 皮加二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目露赞许,看向皮进三,道:“进三,这是个好想法。对于一件瓷器来说,釉色是重中之重。这釉若是上好了,甚至可以弥补坯体的不足。这釉若是上坏了,再好的坯体也是白搭。成立一个釉工工会,帮助同行进步,主意不错。既然大伙儿都赞同,你接着往下说。” 晴天留意到,皮加二说的是“帮助”同行进步,也就是说,在皮家父子心中,他白瓷窑的上釉技术已是古镇第一。 皮进三道:“爹爹,此言差矣,在座的并非都赞同。” “怎么?”皮加二不明白皮进三何意。 皮进三笑着一指晴天,道:“尹家青瓷窑的,还没有表态呢。” 晴天见皮进三在这种场合公然指向自己,知道他来者不善,于是打起了精神。拿出“战斗”的状态。 皮加二道:“方才爹爹问过二侄媳妇,二侄媳妇同意了的。” 皮进三夸张地拍着手笑起来:“爹爹可也是糊涂了,瓷窑的事儿,居然问一个女子!一个女子说了算吗?从古至今,我皮进三还从未听说过一个女子能当得了瓷窑的家。” 哼哼,原来是这个意思!晴天横眉冷对。 皮进三犹觉得不解气似的,佯装恍然大悟一般道:“不过。也对。如今尹家的三个男人——尹大叔病得失了半条命,尹大哥没有脸面多说一句话,尹二哥更是不知躲到哪里去风留快活!看来。往后青瓷窑可要开个先河,由女子当家啰!” 晴天明白,皮进三是故意当着同行的面,揭尹家的伤疤。给她难堪。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这样的侮辱红果果地向她冲来,她还是忍不住怒上心头。 她绞紧了手中的锦帕,沉着脸道:“进三兄弟此言有失公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长病的。公公虽然抱恙在身。但是他日日积极调养身子,晴天以为,不出一月。公公定能重返瓷窑,主持事务。尹大哥子承父业。从来以青瓷窑事务为己任。不多说,一是性格使然,二是心无旁骛,绝非进三所言‘没有脸面’。行会会长选举一事,尹大哥尽心尽责,尹家人从未指责过他半句,旁人更无资格指责他半句。至于子陌,晴天更是有底气当着众人的面说一句,晴天所嫁之人,是个忠孝两全、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外面的那些个闲言碎语,晴天不是听不到,而是听到了也当作一个笑话!所以,这样的笑话还请进三兄弟往后也莫要再讲,否则惹来旁人的笑话,可要笑掉了大牙!” “嗯。”晴天话音刚落,皮加二道:“好,好,都不讲笑话了,大伙儿定是饥了吧,这就开席。” “啧,爹爹,别急啊!”皮进三伸手拦下皮加二,笑道:“说起笑话,倒是提醒了进三,进三最近听到一个笑话,笑了好久呢,不如在这里,趁了各位的雅兴,说出来博众人一笑?” 皮加二不明白皮进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问道:“什么笑话?” “就是说呀,有个傻子,听了村里的说书先生说,这人哪,全是女娲娘娘用泥巴做的。他便以为,他的身子是泥巴的,骨头是泥巴的,心自然也是泥巴的。有一日,他在外面闲逛,逛到了一家瓷窑。当他看到一件件泥巴被送进瓷窑,经过高温焠炼后,居然变成了光鲜亮丽的瓷器,大为赞叹。从那以后,他日日向菩萨祈求,求菩萨把他的心变成瓷的。菩萨耐不住他的日求夜求,终于现身与他一面。菩萨问他,你为何要让我把你的心变成瓷的啊?那傻子道,泥巴黑乎乎,泥巴的心不好看,瓷器亮闪闪,瓷的心才漂亮。菩萨道,你可知瓷器的心是脆弱的?傻子不相信,说,菩萨莫要诳我,我见过那瓷器,那瓷器能经历烈火的焠炼,哪能是脆弱之物?菩萨笑道,好吧,既然你执意为之,那么,从这时起,你的心就变成瓷器之心了。说完,一道灵光闪现,菩萨不见了。傻子闻之大喜,又是作揖又是叩头,谁知他低头低得猛了,一下子栽到泥巴地上,只听‘嘭’地一声,他的心——碎了!哈哈哈哈——” 皮加二面露尴尬,讪笑着看向晴天。皮进三则自顾自地笑得前仰后合,他指着自己的心,笑道:“瓷器的心,好脆弱,受不得打击,只是让他低个头,他还就碎了,大伙儿说,这个傻子可笑不可笑?!” 晴天忍无可忍,“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乐晴天今个儿冲着皮大叔的面儿,特意前来道贺,没想到,却连番遭到你皮进三的侮辱!你先是嘲讽我尹家没有男人,后又嘲讽我尹家输不起,实在是太欺人太甚!赢了一次怎么样?赢了一次就能随意出口伤人吗?往后,你若是不欢迎我,大可以直说,不用这般冷嘲热讽地坏了皮家的声誉。” 晴天的这番话,看似脱口而出的气话,其实并非没有经过思量。她只是针对皮进三,却处处维护皮加二和皮家,只是不希望把矛盾激化成为皮家和尹家的对立。(未完待续) 第106章“ 傻孩子” “哎哟,二侄媳妇,使不得,使不得,这话可说重了——”皮加二一手扯着皮进三的衣袖,一手冲晴天左右摇摆。 皮进三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个儿当着众位同行的面儿,我皮进三还真的有重要的话要说!今年,我皮家白瓷窑从尹家青瓷窑手中,把瓷器行会会长一职赢了来。那一日,众位都做了见证的,我皮家白瓷窑赢得磊落、赢得漂亮!如今,尹家出了事故,死的死,病的病,那心啊,恨不得碎了一地!有百姓说了,尹家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皮家!哈哈,我皮进三真的想仰天大笑。当初,尹家长年霸占会长一职,怎么不见我皮家人要死要活?当初,尹家得到那‘千峰翠色’的牌楼,怎么不见我皮家人心碎了一地?哼,怎么?尹家只许赢、不许输吗?一旦输了,尹家的男人就个个躲起来,只由一个女子抛头露面——” “加二兄弟,腿脚不便,来晚了,还请多包涵啊!”一个醇厚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皮进三的长篇累牍。 众人讶异中,晴天循声望去,居然是尹剑起! 他身穿一件大红锦袍,坐在轮椅上,由一个家仆推着,琥珀一旁跟随。 晴天来不及多想尹剑起为何会出现,急忙与相膳走上前迎接。 晴天忐忑不安,轻声道:“公公。”其实她想问的是——公公,你怎么来了?可是她不敢再多话。因为今天之事,是她擅自的决定,尹剑起并不知情,她怕受到尹剑起的责备。 尹剑起看向她。温和地道:“辛苦了。” 简短的三个字令晴天稍稍放下心来,正打算退到一边,尹剑起拦住她。他似对晴天说,又似对众人说:“不怕大家笑话,如今我这双耳朵,不好使,如若不是面对面地说。还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方才来晚了。远远见到我那儿媳妇委屈得都快哭了,而进三就趾高气扬的。于是,我让丫头把二人的对话重复一遍。不过。想来我家那丫头也是个‘重听’的,说的那些话,啧啧,猪狗不如。哪里会是皮家少爷所言?所以,晴天莫要退。还是你来帮帮我这个老人家,待会儿他们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晴天听闻“猪狗不如”四个字居然从尹剑起的嘴里冒了出来,心中一哂。垂着头,在尹剑起身边半蹲下。 如果说刚才皮进三和晴天之间的冲突,使得宴客大厅的气氛变得紧张。那么这会儿尹剑起的出现。就令宴客大厅的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到底是尹剑起,就算他如今一脸病容。坐在轮椅上,也是曾经在瓷器行业中呼风唤雨的尹剑起,所以,皮进三再怎么轻狂,也不敢在尹剑起面前大放厥词。皮进三住了嘴,皮加二更不知要说什么。他刚才在皮进三和晴天中间打圆场,是基于他身为长辈的立场。如今,尹剑起来了,他若再打圆场,就相当于在众同行面前,承认皮进三失言在先。这个脸面,他丢不起。所以,即使他明知道是皮进三挑事儿在先,也不能先开口承认。下面的一众同行,表情就更微妙了。新旧会长同时在场,怎么说,怎么都是错,不如闭嘴。 尴尬持续了数秒,尹剑起再度道:“如今我这腿脚不便,出门忒麻烦!尤其今个儿还是加二兄弟的大喜日子,这不,光是换上这身大红袍,就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怕误了吉时,于是让晴天先来,把贺礼送来,没想到,却惹来一场误会!进三,我来问问你,你是否因为尹大叔没能亲自到贺,所以耍些小脾气啊!” 晴天暗想,尹剑起虽然长期埋首瓷窑,不善言谈,但并非木讷之人。其实今天的事,摆明是皮进三见只她一个女子前来,心生歹意,故意给她难堪,羞辱尹家。可是尹剑起倒好,居然不动声色之间,大事化小,把皮进三的“歹意”变成“误会”,高招!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尹剑起给了皮进三一个台阶下,谁知皮进三却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双眼睛溜溜地转,就是不见一丝愧疚。 皮加二干咳两声,给了皮进三一个眼色,皮进三这才正色起来,欠身对尹剑起道:“进三不敢!” 得到晴天的转述后,尹剑起道:“真是个傻孩子!进三,今个儿当着这么多前辈的面儿,你自个儿说说,你傻不傻?” “傻”字一出,众人讥笑声起,晴天也忍不住笑出来。皮进三面露不悦,眼白上翻,想说什么,被皮加二伸手拦住。 尹剑起似乎没有看见皮家父子的小动作,接着道:“进三就是个傻孩子!今个儿这么重要的场合,我这个老头子哪里能在家里坐得住,可是要来沾点儿喜气的!”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看向皮加二道:“咦,加二兄弟,吉时到了吧,为何还不开席?” 皮加二接过话头:“剑起兄不来,我们哪敢开席?” “哎哟,这样说来,倒是我这个老头子的不是了!”尹剑起大声笑道。 “我可没有这样说!”皮加二也笑了,然后扭头吩咐下人:“开席!” ****** 宴席波澜无惊地吃完,晴天随尹剑起向众人告别后,返回尹家。 一到正央阁,晴天就跪在尹剑起面前,诚恳地道歉:“公公,这次全怪晴天思虑不周、自作聪明,才致尹家当众受到羞辱,请公公责罚!” 尹剑起道:“这件事,你的确有错,不过并非思虑不周,而是思虑太多。而且,你也并非自作聪明,而是不够聪明。” “?”晴天不明白尹剑起是褒义还是贬义。 “不过论到责罚,怕是轮不到你。”说到这里,尹剑起一双厉目看向相膳,喝道:“相膳——” 相膳圆滚滚的身子打了个肉颤,扑嗵一声也跪下了:“老、老爷——” “你自己说说看,我为何要责罚你。不过,说的时候,抬起头来,对着我说!”(未完待续) 第107章 铁汉柔情 “我、我——”相膳抬起头,一脸愧疚:“不该瞒着老爷。” “那你为何要瞒我?是否觉得我如今瘫了,不中用了?” “不、不。”相膳忙不迭地摆手:“相膳绝对不敢存了那份心思,相膳只是恐怕老爷——” “恐怕我受不了皮家和同行的羞辱?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如此不堪一击的老头子?!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相膳惶恐地垂下头。晴天暗自责怪自己擅作主张,连累了相膳。 “我再说一遍,抬起头来对我说话!”尹剑起不耐烦地道。 相膳和晴天硬着头皮抬起头来。 “我问你,今个儿若不是桃子说漏了嘴,你是否还要一直瞒着我?”尹剑起问道。 相膳为难地看了看晴天,想了想,把心一横,道:“是。”眼见尹剑起要发作,他急忙道:“老爷莫要恼,老爷听相膳说。在相膳眼中,那什么脸面,什么闲话,全是旁人嘴里的东西,对相膳而言,没有半分意义。在相膳眼中,只有老爷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尤其今个儿,相膳亲眼目睹那个皮进三是如何待二少夫人的,更是觉得,瞒着老爷是对的,否则,真要让老爷去了现场,连相膳都气得不能自己,何况老爷呢?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可是从鬼门关上走过一圈的人,相膳是真的怕了。” “狡辩!你说你当时气得不能自己,那皮进三又不是冲你而去,你有何气?”尹剑起丝毫不为相膳的话动容。 相膳急了:“可那皮进三是冲着尹家来的啊!自从那年,老爷把我一家几口从饥荒中救出,我相膳便已经在心中立下誓言。生要为尹老爷做牛做马……” “好了,好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尹剑起指向晴天:“他相膳是受我尹家的恩惠,才甘愿陪着一同前去受辱,你又是为何呢?” 晴天被问住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尹剑起的这个问题。 “你二人都是外姓人。如今。连尹家人都不愿意出现的场合,你二人却去了,说。为何这样做?” 晴天期期艾艾:“不去的话,怕旁人说闲话,说尹家输、输不起。” “又是尹家!又是尹家!又是尹家!”尹剑起怒了,旋转轮椅。将巾架撞翻,脸盆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溅起四处水花,晴天和相膳吓得不敢动弹。 “两个外姓人,张口闭口都是尹家!我问你们,你们让我这个尹家的一家之主该如何自处?!——咳。咳,咳。”尹剑起一口气憋在胸前,满脸通红。 晴天二人连忙站起身。想去搀扶,尹剑起喝道:“咳。咳,谁让你二人站起来了?不得动弹!” 二人只得又跪下。 尹剑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 …… 半晌,尹剑起沉重地叹口气,道:“对不起。” 对不起?!晴天难以置信,这三个字居然从尹剑起口中说出来。虽然他今天带给晴天的“惊喜”足够多,但是,她还是想不到,一向沉默寡言、不怒而威的尹剑起居然能说出一句“对不起”来,还是对着她和相膳说的!积攒了一天的委屈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晴天“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相膳也跟着红了眼圈儿,喃喃道:“老、老爷,相膳受不起,相膳受不起。” 尹剑起叹道:“哭什么?是尹家人令你们受委屈了,是不是?” “不、不是。”晴天一手抹去眼泪,哽咽道:“是公公前后判若两人,令晴天一时反应不过来。” 尹剑起难得地笑了:“怪不得她喜欢你,你的确是个好姑娘,有担当,有心思,最主要的是,从来不计较自个儿的得失。”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道:“今个儿皮进三说的那些话,琥珀全告诉我了。抛开那些个混话儿不说,有句话,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他说,我尹家有颗瓷器的心,受不起一点儿磕碰,这是真的。尹家太顺了,她也一直把我父子三人照料得太好了,所以,我父子三个,才个个犹如瓷器一般,脆弱到一碰就碎。我想,正是我前一阵子意志消沉,才令你二人小心翼翼,不敢拿出皮家的请柬,否则,谁会笨到做这只‘出头鸟’,白白跑去皮家受辱?你二人全心全意为了尹家,我除了惭愧就是惭愧,哪里有半分责怪你们的理由?不过,今个儿这事,你二人的确办得不妥。既然是瓷器行业内的宴请,哪怕尹家输了会长一职,也理应出席,没什么丢脸的,你二人无论怎样,都应当知会我一声的。不过,你二人也都得到了教训,好了,站起来吧。” 晴天扶着相膳一同站起来。 尹剑起又道:“相膳,方才咱们说的责罚,你可记得?” 相膳诚惶诚恐:“记得。” 晴天抢着道:“公公,此事全乃晴天的主意,要责罚也应当由晴天一力承担才是。” 尹剑起笑道:“这个责罚若是由你来做,恐怕不妥。” “?”二人不解。 尹剑起故意板着脸道:“从明个儿辰时起,相膳日日来正央阁扶我去院子里散步,风雨不改,知不知道?” 晴天与相膳相视一笑,相膳一边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欢喜地道:“知道,知道,知道。” ****** 清晨的集市。 “二嫂,对不起,对不起。”尹子桃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一只手挽着竹篮,一只手拉着晴天的手腕,不停地道歉:“只怪桃子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 晴天无所谓地摆摆手:“算了,都过去了。往后呀,知道你是个嘴上没门儿的,有何事,想好了再告诉你。” “别呀,二嫂。”尹子桃急了:“往后有何事,还是告诉桃子吧,桃子下次一定小心。你看,二哥失踪一事,桃子不是一直守口如瓶,对谁也没说嘛。” 晴天笑道:“这倒是,这件事你倒是一直没有说出去。好吧,下次有何事,还找你一起商量。”(未完待续) 第108章 神秘客人 天刚蒙蒙亮,集市上的百姓已是不少,大都是中年妇人或丫头婆子的装扮,晴天和尹子桃混在她们中间算是个异数。 晴天没有感到不适,她本来就是个玩家,也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份尊贵,这会儿来逛个早集,还觉得挺新鲜。不过尹子桃就没有这么坦然了,一路上绷着小脸、皱着眉头,不停地用锦帕捂鼻子。 “二嫂,菜好脏!” “二嫂,鱼好腥!” “二嫂,葱好刺鼻!” “二嫂,卖肉的小贩好臭!” 晴天只微微一笑,充耳不闻,买齐了东西后,带着尹子桃一同离开。 坐上尹家的马车后,桃子打着哈欠,一脸倦容。 “桃子,明日我自个儿来吧。”晴天建议道。 “不,不,不。”尹子桃一听,又是揉眼,又是摆手:“别呀,二嫂,别生气!今个儿桃子的表现是不佳,不过那是因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适应嘛。明天就好了,明个儿桃子一定不再抱怨,不再犯困。” 晴天笑道:“我没有生气。小丫头贪睡是正常的,何况今个儿来走一遭,发现其实我独自前来也足够,何必非要二人同行?” “不行!”尹子桃一本正经:“大哥去了瓷窑,二哥不知所踪,爹爹如今虽然同意复健,但是陈济也说了,要想如常行走,至少得两个月后。二嫂,你为我们尹家做的太多了,所以,这个时候,我尹子桃要是再贪睡、贪玩。简直就是给尹家丢脸。二嫂,再给桃子一次机会!你是我桃子的榜样,往后你怎么做,桃子也怎么做!” 晴天见尹子桃说得坚决,也就由着她。她想到什么,问道:“说到‘贪玩’,桃子怕是许久不曾去瓦舍了吧?” 尹子桃扁扁嘴:“先是爹爹重伤。后又是娘亲——桃子的确有两月不曾去瓦舍了。不过二嫂不用为此事操心。尹家连番遭遇祸事,桃子压根儿就没有心情去听小曲儿,早把白三叔长什么样子忘光了。” 晴天似笑非笑地看着尹子桃。心想,我也没有提白展奇啊,你岂不是不打自招,说明你无时无刻地不惦念着他? 尹子桃被晴天看得不好意思。撩起一绺发丝放在耳后,换了一个话题:“二嫂。二哥失踪这么久,不用报官吗?” 晴天双眸一黯,撩起帘幔看向车外的风景,淡淡道:“不用。” ****** 正阳区。舒适客栈,天字一号套房。 店小二轻叩门板,得到应允后。端着一壶酒水推门而入。套房内门窗紧闭,气息混浊不堪。店小二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将酒水放在茶几上,转身离去。 “咣”地一声,一碇闪闪发亮的银子落在小二面前。 小二习以为常地拾起银子,垂头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照旧!”一个沙哑的声音懒洋洋地从里间传来。 “是。”小二将银子揣进怀里,步出房外。 走出门外,小二就像变了个人,蹦蹦跳跳地哼着小曲儿向楼下跑去。 “老板娘,我去请说书先生了!”小二大声冲着柜台后的老板娘喊道,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 老板娘瞪起双眼,两手掐腰:“又请说书先生?怎么三天两头地请说书先生?我看你是偷懒去了吧!” 小二理直气壮:“谁偷懒了?那是伺候客人!客人说要请说书先生,咱能得罪得起吗?” 老板娘想了想,冲小二勾了勾手指头,小二不情愿地缩回跨出门槛的那只脚,双手紧紧捂住怀中的银子,生怕被老板娘要了去:“怎么了?若是惹恼了这位爷,咱可担待不起啊!” 老板娘压低声音:“喂,你伺侯这位爷这么久,可知道这位爷姓字名谁哪里人士?” 小二挠挠头:“我连这位爷的真容都没见过,哪里还知道他姓字名谁哪里人士?第一次进去,只是抬了抬头,就被训斥一通呢!不过老板娘,我说你就莫要操心这些了,咱们开客栈许久,何曾见过这般阔绰、事儿又不多的客人,平日里除了例常的饭菜酒水,也就是三天两头儿地请个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小二做了一个数银子的动作,接着道:“老板娘,咱只要能赚到这个,管那么多做什么?” 老板娘随手拿起一把算盘,向小二头上敲去:“光想着这个,万一那人是衙门通缉的犯人怎么办?如今古镇不太平,你又不是不知道!先是一个‘女魔头’,闹得人心慌慌,后来又冒出一个‘小乞丐大盗’,居然公然打劫官轿。万一楼上那人真要犯了什么事儿,被衙门的人发现藏在咱客栈,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事!光想着这个,光想着这个……” 小二双手抱头,向门外跑去:“反正我小二只管把客人伺候好,剩下的事,就由老板娘操心去吧!” 半个时辰后,小二带着说书先生再次敲开天字一号套房的大门。 小二退出后,说书先生向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躬身:“不知客官今个儿想听哪一出?” “嗯。”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接着上一次的说。” 说书先生清了清喉咙,朗声道:“上次说到皮家大宴宾朋,尹家二少夫人送上一尊羊脂白玉做的大白菜,把皮大当家哄得开怀大笑,就在大伙儿皆以为皮尹两家相安无事,桀骜不驯的皮进三出场了。只见他身穿锦袍,肩披坎肩,戴了三颗硕大的红宝石,一颗在头上,两颗在脚上,那气派、那排场,简直把他老爹都比了下去……要说,尹家二少夫人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被皮进三当众羞辱一番,不仅毫无惧色,还连番厉声喝斥,据理力争。只是那小脸哟,气得通红,委屈的眼泪直在眼圈儿里打转,就是没有掉下来,看着真让人心生怜意。不过还好,尹家的男人也不全是如皮进三所言那般,有颗瓷器的心。正当大伙儿在为尹家二少夫人唏嘘之时,尹老爷出现了!”(未完待续) 第109章 话不投机 “……要说姜还是老得辣!尹老爷云淡风轻地一连说出几个‘傻孩子’,竟让皮进三无言以对!皮进三就是再不服气也没辙!为何?因为尹老爷的辈份放在那里,他称呼皮进三几句‘傻孩子’,皮进三只能把这三个字当作是老人家对自个儿的宠爱,哪里有还嘴的理由?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这可真谓是‘青瓷输了选举不丢骨气,白瓷赢了会长万不可失了人心’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躺在里间床榻上听书的尹子陌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随手从枕头下掏出一碇银子丢了出去。 说书先生拾起银子,乐呵呵地出了门。 尹子陌翻了个身,抓起床头的酒壶,还想再抿一口时,发现喝完了。他懒懒地从床榻上坐起,松了松脖子,穿上短靴,向外间走去拿酒。 “你怎么来了?”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把门关上。 洛婉心听见尹子陌的声音,惊得直拍胸口。她一脸娇嗔地把头上的黑纱斗笠取下来,笑道:“本想吓你一跳的,没想到,却被你吓一跳。” 尹子陌对她的出现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拿起茶几上的酒壶,又喝起来。 “别喝了!”洛婉心捂住鼻子,一手抢过他手中的酒壶,环视一周后,她埋怨道:“瞧你这里,熏死了。”说完,放下手中酒壶,逐个把窗户打开。 天气渐暖,阳光正好,一道道刺眼的阳光驱散了室内的污浊,也令尹子陌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他又拿起酒壶。仰头一口。 “别再喝了!”洛婉心再次把酒壶从他手中抢过来,不耐烦地道:“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又脏又臭的一只大酒鬼!你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酗酒的!外面有多少好酒你不喝,偏要来这里喝!” 尹子陌双眼迷离,不气不恼,居然笑了:“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洛婉心瞪他一眼:“能有什么事,玩个游戏。你还当真了?谁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又躲到这里来!要不是老板娘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心,托她在洛家做厨娘的侄媳妇打听那被通缉的小乞丐长什么样子,我还没有想到。你居然又躲到这里来了呢!总之,我有人脉在手,除非你不与人打交道,只要你与人打交道。我就能找到你!喂,说件事儿啊。帮我拿个主意,皮家向洛家提亲了,你说,是我嫁过去有利。还是洛婉灵嫁过去有利?” “有利?”尹子陌皱了皱眉。 “就是说,于这个游戏而言,是我嫁到皮家有利于我们拿到‘赢家’。还是洛婉灵嫁到皮家有利于我们拿到‘赢家’?”洛婉心解释道:“你看,这事儿我仔细盘算过。依目前的形势,皮洛两家这个亲肯定是结定了的。皮家如今是瓷器行会会长,又是古镇首富,能攀上皮家,对洛家盛往后的仕途发展大有益处。洛家盛是衙门的师爷,又是高大人眼前的红人,皮家若能攀上洛家,对皮家白瓷窑往后的发展也是大有益处的。所以,皮进三肯定会娶了洛家千金的,现在的问题只是,他会娶哪一个而已。” 尹子陌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她。 洛婉心以为他在思考,接着分析道:“对于一个玩家来说,‘动’或者‘静’,都是有利也有弊的。‘静’,保护了自己,可是同时,生命值不会增加。‘动’,生命值增加,可是也多了被别的玩家识破的危险。我若是嫁到皮家,进入一个新环境,多了识破其他玩家机会的同时,也多了被别的玩家识破的风险。可是我若不嫁,就失去了这个机会。你说,我嫁是不嫁?” “你说了算?”尹子陌微扬了下巴,反问道。 洛婉心得意地笑道:“当然是我说了算。洛家盛是个营利之徒,洛婉灵是个梦游美人,两个人,一个精明得过了头,一个就是根木头,想和我争,门儿都没有!” “哦。”尹子陌点点头,再次拿起酒壶,仰头喝起。 “不是不让你喝吗?”洛婉心第三次抢过酒壶:“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尹子陌伸了个懒腰,意兴阑珊。 洛婉心不乐意了,抱怨道:“你看看你,又是这个样子!心不在焉地,我可告诉你,你之前那样待我,说什么不再爱我的话,设计绑架我,还当着我的面儿与你那个小娘子卿卿我我,我可都没有和你计较!这次皮洛两家联姻,我有预感,对咱们最后能不能得到‘赢家’事关重大,所以,我特意来找你商量!” “嗯。”尹子陌重重地点点头:“你的来意我已经很清楚。而且我刚才也说过我的意见了——你说了算!”说着,一只手又要去拿酒壶。 洛婉心白他一眼,把酒壶藏到身后,然后伸出一根葱白玉指点了点他:“你呀,阴阳怪气的!”说着,她凑到他身边,双手圈上他的脖子,亲昵地道:“我今天来找你,你感不感动?” 尹子陌再次看着她,不置可否。 洛婉心笑得灿若星子:“一定很感动对不对?因为你那样对我,我还主动来找你。告诉你啊,女票能做到我这个份儿上,真是世间少有了,你就偷着乐吧!” 尹子陌推开她的双手,第五次拿起酒壶,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喝,只是攥在手里。他垂下眼皮,金色的阳光跳跃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在酒壶表面形成两道暗影。他以拇指轻轻摩挲那两道暗影,表情认真而落寞。 洛婉心看着这样的他,鲜有地安静了,因为这样的他,让她感到陌生。 沉默半晌,尹子陌把酒壶放在茶几上,直到把视线集中到洛婉心美丽的脸庞上,才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计较。我没有权利评价你对我的感情,可是我敢说,你之所以不与我计较,绝非仅仅是因为感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洛婉心没来由地不安起来。 尹子陌接着道:“在你心里,这只是一场竞技游戏。我们来到这里,做任何事,只是为了最后的‘赢家’……”(未完待续) 第110章 失而复得 “……所有的npc对你而言,只是帮助你‘赢’的工具。所有的玩家对你而言,只是你的‘对手’。而我在这个游戏里说的一切、做的一切、经历的一切,于你而言,全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对你来说,‘赢’,才是目的。而你,之所以肆无忌惮地一次又一次来找我,不过只是为了一次又一次地增加你的生命值。” 洛婉心以锦帕掩住口鼻,咯咯地笑了。她随手将茶几上的酒壶推到尹子陌的面前,笑道:“不就是一壶酒吗?怎么,我不让你喝,得罪你了,你犯得着那么上纲上线的吗?好了,好了,你喝吧,我就当看不见、闻不到,行了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金手指和我有关,对不对?”尹子陌凌厉的目光容不得洛婉心再逃避。 “你——说什么呀?”洛婉心的笑容僵在脸上。 “果然,让我猜猜是什么。”尹子陌敲了敲脑袋,认真地道:“有一天,我亲口对你说,我错了,当初不该不告而别?” 洛婉心瞪他:“难道你没有错吗?” “看来不对。”尹子陌又道:“有一天,你也要对我不告而别、让我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洛婉心啐一口:“我才不会像你一样不负责任!” “还是不对。”尹子陌偏了偏头:“难道是——复合?” 洛婉心抿住下唇,一言不发。 “真的是复合?”尹子陌面色一凛:“不对,如果是复合的话,当初我要娶乐晴天,依你的性格。应该千方百计地阻止才是,不可能任由我那么轻易地娶了她。不是复合,又与‘复合’有关,那就是——” “你的心!”洛婉心平静地接道:“我的玩家心愿是失而复得,我的金手指是得到你的心。当我在古镇中找到你,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已经得到了金手指。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在一步步图谋你的心。我一次又一次地要与你结盟。分析游戏和玩家,做你最坚定的盟友,因为我要证明我的价值。我要让你明白,你离不开我。我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你,无论你怎么伤害我,也不以为然。因为我要用我的宽容感动你,我要让你明白。只有我,才能无条件地容忍你。我一次又一次地放下自尊,因为我要让你明白,我爱你。胜过自己的自尊。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让你重新爱上我。” “不想说什么吗?”即使是苦笑,洛婉心妩媚的脸庞也美得惊人:“你不想说些什么吗?感动。愧疚,或者是。嗤之以鼻?” “,你这是何必呢。”尹子陌长叹一声。 洛婉心痛苦地道:“何必?你居然问我何必?你既然能猜到我的玩家心愿和过关金手指,就应该能想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路辰,你早就不爱我了,我知道,你不是说说而已,也不是和我斗气,你是真真正正地不爱我了。当我们在乌镇相遇的那一刻,我抱着你,听着你平静的心跳,我就明白,你已经不爱我了。我只是一直假装不知,我只是一直对你心存幻想,我知道,你的心,早就不在我这里了……”说到这里,洛婉心掩面啜泣。 尹子陌明白,此时的需要一个肩膀,可是他也清楚,这个肩膀,他如今再也给不了了。所以,他只是握紧了双手,平静地注视着她,从小声啜泣,到泪如雨下,从泪如雨下,再到哽咽抽泣。 “你是怎么猜到的?”哭够了的洛婉心,倔强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抬头问他。 “原本并没有多想,只是你刚才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尹子陌实话实说。 “什么话?” “你说,‘静’,保护了自己,可是同时,生命值不会增加。‘动’,生命值增加,可是也多了被别的玩家识破的危险。你的话提醒了我,对于一个玩家来说,如果不能够增加生命值,‘静止不动’是最佳的选择,因为可以最大限度地不把自己暴露在人前。那么反过来,一个玩家若是很积极地去做某事,那么这件事,一定和生命值或者金手指有关系。 你的幸运值是‘名气’。‘名气’带给你许多所谓的‘幸运’,比如,你是古镇中人人称道、仰慕的千金小姐,比如,你今天的衣着、妆容,明天就会成为古镇女子效仿的对象,比如,你在瓷器行会会长选举大会上的一句‘如银似雪’顶得上其他人的千言万语。可是,这份‘名气’也带给你许多‘不幸’,比如,你无法隐藏自己,你的一举一动都置于公众的注目之下。我与你的绯闻,整个古镇都在谣传,我能听得到,你肯定也能听得到。你既然听得到,仍然执意公然与我来往,而且还在皮洛两家打算联姻的关键时刻,除了能增加你的生命值,我想不到其它的原因。” “哼。”洛婉心冷笑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做这一切,全是因为我爱你吗?我早说过,我来玩这个游戏,全是为了你。” “或许是吧。”尹子陌淡淡地道:“我也早就说过,我没有权利评价你对我的感情或者你的动机。可是,对于我来说,你爱我这件事,根本站不住脚。”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还爱着你?” “不是我不相信你爱我,而是我不相信你会爱上任何人。” 洛婉心的神情变得凝重,她指向尹子陌:“路辰,我告诉你,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收回的余地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说。”尹子陌目光坚定:“,我曾经也用嘲弄的态度看待这个游戏,可是当我真正经历了,当我真正感受了,我没有办法再置身事外。如果一个人,连面对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人,都可以毫无感觉,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爱上他人?或许,洛家盛、洛婉心,都只是如那个秃顶老头子一样,成为了你的‘工具’……”(未完待续) 第111章 宣战了 “够了,路辰,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洛婉心打断他,大声道:“是你太傻,是你入戏太深,你没有资格责怪我,更没有资格要求我和你一样,把这个游戏当成真实的生活!” “好。”尹子陌举起双手:“我们先不说游戏,我们就来说说‘我’,怎么样?‘我’这个玩家,‘我’这个和你相处了五年、你口口声声爱着的‘人’,如何?” 洛婉心不由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三年前,我不告而别,你有没有过想过,那一天,我经历了什么?” “我……”洛婉心怔住。三年来,她恨过他,怨过他,思念过他,可是,她真的没有想过,那一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一直认为,是他气量狭窄,是他不负责任,才会不告而别。 “大半个月前,我躲到这个客栈来,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你又可曾想过,我在这个游戏里,经历了什么?” “我……”洛婉心再次怔住。的确如他所言,在她心中,这一切只是一个游戏,她从未想过他在这个游戏里经历了什么,她想到的只是怎么“赢”! 她不服气地反驳道:“这不公平!你凭什么指责我对你的冷漠,你何时真正地了解过我,何时真正地体会过我的感受?” “所以——”尹子陌双手依靠在窗棂上,低头看着自己被阳光拖得很长的影子:“这才是我今天要说的重点,两个同样冷漠、同样好胜、同样自私的人,根本不配谈爱!” “那么谁配谈爱?”洛婉心的神情变得张狂:“你家那个又蠢又笨的小娘子吗?”当乐晴天去洛家低声下气地向她打探尹子陌的下落时,她真是莫名其妙!别说她那时还不知道尹子陌的下落。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告诉她啊!真是有够笨的! 尹子陌别过脸去:“我和你的事,不要牵扯他人。” “如果原本是两个人的事,如今变成了三个人的事,你说,是逃避还是面对?”洛婉心步步紧逼。 尹子陌索性不语,抓过酒壶。一饮而尽。 “哼。”洛婉心冷眼看着他:“我还真当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原来不过是一个负心汉的强词夺理!”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并不是对错。而是性格!”尹子陌放下酒壶,语气诚恳。 “嗯哼。”洛婉心嘲讽地耸耸肩:“我的性格一向如此,你爱我的时候,我是这个样子。你不爱我的时候,我还是这个样子!那么我想问你。你究竟是爱我的性格,还是不爱我的性格?” “……辩论,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只想说,当初。是性格令我们走到了一起,现在,也是性格令我们渐行渐远。我们或许爱过。但我们并非是彼此对的人。这是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想清楚的事,如今。我在这个游戏里放下了,希望你也能放下。” “废话!全是废话!”洛婉心完全听不进去尹子陌在说些什么,此时美丽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什么放下不放下的,全是废话!就这个游戏而言,我不会放下你,只有你重新爱上我,我才能成为‘赢家’。抛开这个游戏,我更不会放下你,因为我吴依澜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不要以为你识破了我的金手指,我就无法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我告诉你,得到一个人的心,除了我用过的那三个手段,还有很多!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直到你愿意回心转意为止!” 尹子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洛婉心打断:“不用再说什么了,你的想法我已经全都明白!瓜子嗑多了,上了火,如今想吃包子了。可以,你想吃包子尽管回去吃,只是不要撑着才好!对了,刚才我还在犹豫,皮家的亲事该怎么处理,不过我现在已经有了主意。你能识破我的金手指,你的金手指,我同样也能看得穿!所以,路辰,你就等着吧,我会利用皮家把尹家斗得永无翻身之时!” 说完,洛婉心摔门负气而去。 ****** 阴沉了两个月的古镇,难得一连出了几天的太阳。趁着阳光正好,晴天命丫头婆子把家中的被褥全拿到庭院里晾晒,她也忙里偷闲,搬一张躺椅,盖一张薄被,一边晒太阳,一边犯迷瞪。 想来,她好久没有睡个囫囵觉了。每天都是忙到亥时才返回忆心阁,有时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下,就已经进入了梦乡。早晨更是卯时一到就要睁眼,与尹子桃一道,坐着马车去集市上采买,开始一天的忙碌。 她不由想起方秀清经常念叨她的一句话:“你呀,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天天尽知道买那些个没用的杂志画报!” 现在可好,她不仅知道了“柴米油盐贵”,还知道了“家中事务累”。其实以尹家的规模来论,并不算大家族,可是即使这样,也把她天天累得可呛。天天采买食材,至少不能连续几天重样儿,这得操心吧。日日各种支出,笔笔她得详细询问清楚,这得操心吧。下人有时分工不明,发生口角和争执,这得操心吧。冬去春来,庭院里需要修整打扫,这得操心吧。 还有尹家的老小。尹剑起是个意志坚定的,他既然说出往后要复健的话,果然信守承诺,风雨不改。可是到底上了年纪,又连番遭遇重挫,身子复元能力不及年轻人,每天只是走上几分钟,已令他气喘吁吁。陈济总来劝他,要他莫要急,只要坚持就好。可他一旦动了怒,难免又是发一通脾气。 尹子桃变得懂事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可是晴天看得出,她有心事。每到戌时,她都会望向尹家的东边,怔怔出神。刚开始晴天并不以为然,天天如此,晴天就明白了。悦来瓦舍在尹家的东边,每天戌时准点儿开唱,小丫头肯定又是在思念她的“白三叔”了。尹耀祖在乐笠翁的教导下,长进不少,不过他隔三岔五地喊着“找娘亲”,令晴天着实头疼不已。(未完待续) 第112章 你回来了 当然,最令她头疼的是尹子陌。 当初,在垂花门后,她毫无预警地遇见他。如今,他牵过她的手,又毫无预警地失了踪。没有理由,没有告别,甚至没有痕迹。忆心阁中,除了他的几件衣裳和几件曾经拿在手中把玩的首饰,别无他物。整个尹家,更是不曾有过他留下的半分痕迹。午夜梦回之时,晴天看着空荡荡的忆心阁,看着他曾经休息过的临窗小榻,有种错觉,仿佛他只是她的一场梦。 如今,梦中人走了,她却依然在梦里…… “唔、唔——”一片枯叶落在她的脸颊,她随手抚去那片枯叶,继续睡去。披着一身的阳光,这个午觉可是灿烂得紧。 “唔、唔——”那片枯叶似乎很执着,再度爬上她的脸颊。晴天还是不愿意睁眼,索性双手捂住小脸,继续大睡。 尹子陌笑了,直起腰来,算了,她困了就由着她睡吧,想来,她是真的累了…… 转身离去之际,衣袖被一只小手拉住,晴天似有预感一般,睁开了眼睛。 尹子陌转过头来,午觉初醒的她脸颊泛着红晕,双眼一如既往的澄清纯净,她还是那么地——呃,不可爱。 “你回来了。”晴天想过一百遍,当她再见到他时,一定要黑脸、瞪眼甚至咒骂,因为这个人,太可恶了!可是,当他再次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又变成了那个毫无骨气的乐晴天。 “嗯。”尹子陌撩起锦袍,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哦——”晴天想说什么,但那句冷冰冰的“与你无关”浮现在脑海,令她吞下所有的话。只发出一声“哦”。 或许阳光还很刺眼,尹子陌微眯了眼:“嗯?” “哦——”晴天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又移开。他刮了胡子,似乎彻底地清洗过一番,和那晚她见到的颓废模样天差地别。 “嗯,咳!”尹子陌以手掩嘴,发出不耐烦的咳嗽声。笨蛋!她除了一句“你回来了”。就没有别的话要对他说吗? “哦……”“不要企图了解我。也不要把你当成是我的什么人。”他的话,言犹在耳,晴天不知道。往后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立场和他说话。 尹子陌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索性夸张地干咳起来:“咳,咳,咳。咳……” “你、你病了?”晴天手足无措地站起身,不知该做什么。 没有生病也会被你气病啊!尹子陌这次是真的丢了一个白眼给她。然后抬起一只手臂:“过来,扶我!” 晴天目露犹疑,举步不定。当初莫名其妙地失踪,莫名其妙地酗酒。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出现,跟个没事人一样,谁知道他又搞什么鬼? “过来。扶我,我病了!”尹子陌皱起眉来。 哦。病了?这是个理由!晴天走到他面前,双手正要挽上他的手臂,一只大手灵巧地拧上她的脸蛋儿。 “喂,喂,松开,松开!”就知道他这个人死性不改!晴天恼火极了。 “身为别人的娘子,看见自己的相公回来了,不端茶倒水,不嘘寒问暖,居然傻站着像个呆瓜,信不信我休了你啊!”尹子陌恶劣地“威胁”道。 夺回自己脸蛋儿的晴天无限委屈:“是你说不要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是你说我们的盟约解除,是你说往后我们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尹子陌黑了脸,矢口否认:“我哪说过往后我们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你说我往后怎么玩这个游戏,与你无关,你的事,也与我无关,不就是各走各路、互不相干的意思吗?” “……狡辩!我真的休了你啊!”那人又要来拧晴天的脸蛋儿。 晴天双手捂住脸,抱怨道:“你很难缠也!说结盟的人是你,说解盟的人也是你,如今反悔的人还是你!” 尹子陌吹胡子瞪眼:“你还说是不是?我立刻就以‘口舌’之罪休了你!” “咦,你不是病了吗?这不是精神好得很,哪里需要人来搀扶?”晴天放下双手,指着他道。 “哼!”尹子陌大步向她走去,张牙舞爪:“还说?今个儿我这个当相公的,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晴天“咯咯”地笑起,向走廊跑去,片刻,整个庭院里满是欢声笑语和灿烂阳光。 就这样,尹子陌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尹家,出现在忆心阁。他从未提过他失踪的这大半个月里,他在哪里、做了什么,也从未提过那晚祠堂之事,更不曾向晴天说过一声“对不起”。晴天也不再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她很想知道。她想知道,程心是谁,她想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走,她还想知道,他如今为什么又回来。可是她更怕,他再次不告而别。 当天傍晚,晴天拉他一起,与尹家人一起吃了个晚饭,尹子桃和尹耀祖自是十分高兴,“二哥”“二叔”地叫个不停。前一阵子他失踪,晴天向尹剑起谎称,他是因尹程氏去世一事伤心过度,不想触景伤情,因此外出游历散心。这会儿尹剑起见他安然无恙,又知他性子向来我行我素,因此未多心,只是说道“回来就好”。 晴天原以为,他回来后,会有一些不同。谁知,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对账、采买、打理这些琐事,依然件件不落地落到她头上。 要说没有任何改变,也不公允。唯一的改变就是,他会跟着她对账、采买、打理,但就是不帮手。晴天开始纳闷,这人回来干什么来了。 “相公,菜篮好重。”集市上,晴天撅嘴撒娇。 “嗯,马车就在前面。”他“好心”地提醒。 “……” “相公,天气转暖,庭院植株需要修剪得渐多,您看,是再雇一个家仆,还是移除庭院的部分景观?”庭院里,晴天与他商量。 “嗯,你随便。”他“随和”地道。 “……” “相公,这一个月来,账薄上只有出账,没有进账,再这么下去,只一昧地‘节流’,还是不行,你有没有‘开源’的好法子?”账房中,晴天苦着脸,向他求救。 “嗯,不如算算你能值多少银子?”他“客气”地建议。 “……”(未完待续) 第113章 开不了口 这天一早,当晴天从集市返回忆心阁,看见尹子陌正悠哉地坐在躺椅上嗑瓜子。 晴天看见瓜子,心里不痛快,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声,以整理房间为借口在他眼前走来走去。 尹子陌好笑地看着她,随手把手中的瓜子向她扔去。 晴天眼明手快,一手抓住瓜子,冲他得意地笑。 尹子陌挑起眉角,捻起一把瓜子又向她扔去。 晴天一个飞身带旋转,原本如天女散花状的一把瓜子悉数落入双手之中。 “好功夫!”尹子陌由衷地赞叹。 晴天想起沈春娘,倚着临窗小榻,望向窗外叹道:“功夫再好有什么用,春娘已经被淘汰了。说起来,春娘是我在古镇中的第一个好朋友。她是个好人,将功夫留给了我。” 尹子陌点头道:“想来也奇怪,既然你与沈春娘的情谊非同一般,她为什么明知牢房相见是最后一面,还要编出一个玩笑戏弄你?还有,她的功夫最终由你得到这件事也够奇怪。按照游戏规则来推测,沈春娘如果能够把她的功夫转让给你,那么她被淘汰的原因一定是错将npc认为玩家。她将哪一个npc错认为玩家?常姑吗?” 晴天耸耸肩:“我也想不明白。就算她和我一样,中了另外一个玩家的圈套,认为常姑是玩家,可是她明明被关在大牢里呀,怎么可能出现在望月楼。还有,虽然我不清楚她说的‘掘地三尺,必有所得’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真的不认为她那时有半分戏弄我的意思。你老实说,你后来去西岭山。真的只发现一个大水坑吗?” “当然。”虽然他骗她的事不止一桩,不过这一桩,的确没有。 眼见晴天陷入沉思,他站起身:“这件事,光凭脑子想,是想不出来的,所以。别费心思了。眼前有一件事。倒真的需要你动动脑子。” “需要我?什么事?”晴天来了兴致。 “边走边说。” 一盏茶后,当二人来到闻香阁,晴天终于明白是什么事。今天是尹耀祖六岁的生日。尹子陌以往去书塾陪尹耀祖读书时曾对他许下诺言,六岁生日那一天,会满足他任何的要求。他以为,一个六岁的小孩无非就是要求两串糖葫芦或者外出玩耍、不读书之类的。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昨天小耀祖颠颠地跑去找他,告诉他。次日就是他的生日。尹子陌想起当时的承诺,问他想要什么。没想到,小耀祖说,他什么也不要。只想见娘亲一面。这可难住了尹子陌。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晴天也觉得此事难办。 “告诉他,他娘亲已经去世了!”尹子陌想得很清楚,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这件事瞒不下去,也没有意义再瞒下去。 “你怎么不说?”晴天反问道。他倒想得美。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她! “我说不出口!” 晴天炸了:“还有你说不出口的话!你就是只大毒舌,整天对我口出恶言,还有你说不出口的话?!” “你是女人,所以这件事只能由你去说!”尹子陌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 “这和我是女人有什么关系?”晴天莫名其妙。 “……一个女人,顶得上五百只鸭子。” 晴天顿时满头黑线。 虽然她也认同尹子陌的想法,不能再将此事隐瞒下去,可是二人一看到尹耀祖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谁也不忍心说出口。于是,二人心怀内疚,一整天陪着尹耀祖,吃他喜欢吃的东西,买他喜欢玩的玩艺儿,逛他喜欢逛的庙会,直到日落西山,当尹耀祖第二十八次问起“娘亲呢”,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把他带到尹家后山。 这里有牡丹的坟墓。 “二叔,我想见娘亲,为何要带耀祖来后山?”尹耀祖一手拉着尹子陌,一手拉着晴天,东张西望地问道。 “问你二婶。”尹子陌粗声回道。 晴天在心里白他一眼,可是她也明白,真相迟早有揭开的一天,如果无法再继续隐瞒,不如就由她来做这个“坏人”吧!她蹲下身,轻声对尹耀祖道:“耀祖,你长大了,今个儿过了六岁的生辰,明个儿就是七岁的孩子了。有些事,以往我们不对你说,是怕你不懂。如今,我们告诉你,是不想再欺瞒于你。” 坦白说,尹耀祖对晴天说的这些话,根本听不懂,但是他能看懂晴天的眼神。晴天的双眸中闪烁着怜悯、悲伤和愧疚,这样的眼神令他不安。 觉察到尹耀祖的退缩,晴天双手握住了他稚嫩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向他:“耀祖,你的娘亲已经死了,这里就是她的坟墓。” 沉默—— 沉默—— 沉默—— 夕阳下的后山一片静谧,就连枯叶掉落泥面的声响都清晰可见,偶尔一只乌鸦掠过枯黄的坟头,嘶哑一声又向天际飞去。 尹耀祖出乎意料地安静,只是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啊的。 这样的反应,令晴天不知所措。尹耀祖要是哭啊闹啊,她还有应对的办法,可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她只得向尹子陌求救。 尹子陌显然也没料到尹耀祖会不言不语,他蹲下身,轻抚尹耀祖的头发,重复一遍:“耀祖,你的娘亲已经死了,这里就是她的坟墓。” “‘死’是什么意思?”尹耀祖一本正经地问道。 “就是她离开你了。”尹子陌耐心地解释。 “那她现在住在哪里?”尹耀祖追问道。 “这里。这里就是她的坟墓。”尹子陌指着牡丹的坟墓。 “哦。”尹耀祖乖巧地点点头。 正当二人再次惊讶于尹耀祖的反应时,尹耀祖大声冲着冰冷的墓碑喊道:“娘亲,你出来,耀祖想你了,耀祖来看你了,耀祖有认真读书,你出来见耀祖一面,好不好?” 晴天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抱住尹耀祖,泣不成声:“耀祖,你的娘亲早就死了,你往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无论你想不想她,她都不会再出现,无论你认真或者不认真读书,她都不会再出现!反正——你就是再也见不到她了!”(未完待续) 第114章 镜花水月 “可是二叔说娘亲住在这里啊!”尹耀祖执拗地从晴天怀里挣扎出来,走到牡丹的坟前,苦苦哀求:“娘亲,你出来见见耀祖吧,耀祖想你了!”说着,他伸出小手,刨起泥土来,一边刨一边道:“娘亲,别再生耀祖的气了,耀祖好好读书,耀祖往后不再和爹爹顶嘴,你就出来见耀祖一面吧!” 初春坚硬的泥土把小孩稚嫩的双手划得满是伤痕,晴天心疼不已,正要上前抱住他,却被身旁的尹子陌抢先。只见他一把把尹耀祖掂起来,反手摔在一边。尹耀祖被摔得趴在地上,可是小脸上倔强的神情依然。 尹子陌面色铁青,大声喝斥道:“你娘亲已经死了!就算你掘地三尺,也全是泥、全是土!就算你再哭再闹,往后也见不到她了!” 尹耀祖发了疯似地扑上来,对着尹子陌又踢又抓:“你骗人!你骗人!爹爹说了,娘亲每晚都会来给耀祖掖被角,爹爹说了,只要耀祖不告诉别人耀祖身上有伤,娘亲就会来看耀祖,一定是你们看见了耀祖身上的伤,娘亲才生气——” “那是你爹爹骗你的!每晚给你掖被角的是闻香阁的丫头!”尹子陌抓住他不断挥舞的小手,厉声道:“尹耀祖,我告诉你,你要是个男子汉就站起来,大声地说一句,你娘亲已经死了!你娘亲就算对你再好,她也是个人,是个会生老病死的人,她不是一个神!你就是再疯再闹,她不仅不会知道,还会不得安息!现在我告诉你,你娘亲她早就变成一堆白骨。腐化在这堆泥土之中!往后,你便是有再多思念、再多愧疚、再多遗憾,也无济于事,她听不见,她看不见,她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你以为你有弥补的机会,那也不过是一个游戏!一个自欺欺人的游戏!一个让你自己成为笑话的游戏!” 晴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语无伦次的尹子陌。结结巴巴:“你、你、你说了什么?” 尹子陌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 尹耀祖“哇”地一声终于哭了出来:“二叔走了。二叔骗了耀祖,二叔说答应耀祖的任何要求,根本就是在骗耀祖!” 晴天若有所思地看着尹子陌仓皇离去的背影。揽过哭得一塌糊涂的尹耀祖。 那天晚上,晴天一直在闻香阁陪着尹耀祖。尹耀祖哭累了,就窝在晴天怀里睡一会儿,不一会儿。又坐起来哭着找娘亲。这样反复好多次,直到次日清晨。才终于耷拉着小脑袋,喃喃道:“二婶,娘亲已经死了,耀祖往后再也见不到娘亲了是不是?” 晴天说不出话来。只好紧紧搂住他。 折腾了一晚上的尹耀祖沉沉睡去,晴天则揉着红肿的眼睛沿着碎石甬路从闻香阁向忆心阁走去。 清晨的空气份外清新,和着草香。混着花香,还有微微的泥土芬芳。晴天望着天边的朝霞,心念一动,转身向后院走去…… ****** 当朝霞被晚霞取代时,晴天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忆心阁走去。 真相是这样的吗?是她感受到的那样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从他进入这个古镇以来,她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他为何娶她,他为何不淘汰她,他为何要忍受尹子槐,他为何要躲在祠堂里酗酒。其实真相很简单,甚至一点就破,但是她之前一直用玩家的眼光、玩家的思维看待他,把他所有的行为皆视为别有用心。 晴天觉得累了,坐在凉亭一角,倚着美人靠的扶手,望向平静的池水出神。 她曾说过,她来玩这个游戏是为了体验改变,她想体验,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所以,当她拿到金手指后,想尽各种办法改变尹子陌。可是,她唯独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当他对她口出恶言,她回骂他毒舌。当他不顾及她的感受,她责怪他冷漠。当他一走了之,她指责他逃避责任。可是,她从未想过,在他毒舌、冷漠、逃避责任的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一次,若不是面对稚嫩的尹耀祖,他一时失控在她面前失了言,她可能永远不会了解他的内心。 只是,了解他后,她却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她曾幻想过,他牵起她的手,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情愫在里面,现在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对她做的一切,不过源于她幸运地得到了尹夫人的欢心而已…… “咚——”一粒小石子坠入池面,激起一片涟漪。 晴天看着那片涟漪晕开了一片,慢慢地,慢慢地,直到消失不见,平静的池面再度恢复平静时,突然就悲从中来,或许,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水中花、镜中月…… “哭什么?” 一个平静的声音把晴天从沉思中惊醒,她抬眼望去,是他。 尹子陌撩起锦袍,坐到她身旁,黑色的眼眸深邃如水。她试图从他的双眸发现昨天的痕迹,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或许,她所能做的,仍是一个“乐晴天”而已,其它的,如他所言,与她无关。 晴天抹去眼角的泪花,喃喃道:“没什么,眼睛进沙子了。” 尹子陌挑了挑眉角,明显不信,但也并未多问。 “耀祖他——可还哭闹?”沉默片刻,他开口问道。 “断断续续地哭了一宿,直到今个儿早晨才算睡去。”晴天老实答道。 他垂下头,目光停留在晴天刚才盯着的池面,不语。 他是真的很关心尹耀祖,所以当时才会乱了分寸!晴天心中叹道,安慰他道:“小孩子其实很简单的,不像大人一般,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当他高兴,他就会笑,当他难过,他就会哭。耀祖昨天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大嫂病逝的事情,才会又哭又闹。让他发泄过后,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尹子陌“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琉璃赤金小瓶:“这是金创药,每天早晚上药两次。后山乃坟荒之地,湿浊气重,恐怕他毒气入体,伤风感染。”(未完待续) 第115章 掘地三尺 晴天想起尹耀祖昨天刨坟的举动,知道他的担心并非多虑,于是小心地将药瓶收好。 这时,一个栽花的家仆和一个路过的丫头在花圃前争执起来。 “刨近一些!” “刨远一些!” “月季喜日晒,不喜潮湿,两棵苗之间的距离要刨远一些!” “可是老爷说了,喜欢月季花团锦簇之感,若是间距刨远了,哪里还有锦簇之感!” “是你栽花,还是我栽花?”家仆急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凭什么对他指手划脚? “是你伺候老爸还是我伺候老爷?”丫头也急了,她可是好意提醒。 “若是栽花,便要听我的!” “花是尹家的,都要听尹老爷的!”丫头针锋相对。 眼见二人互不相让,晴天莞尔,起身向二人走去。 她拿起两株花苗,左比了比,右比了比,固定在两个点上,然后对二人说道:“去拿尺子将此距离丈量后记录下来,往后栽植月季便以此距为宜,不远不近。好了,你二人各忙各事去吧。” 晴天调停完这场小争执,返回尹子陌的身边。 “这样的小事,也需要你这个二少夫人亲力亲为?”尹子陌话语里带着讥讽,唇角却勾着笑意。 晴天笑道:“是啊,这些个家仆丫头天天为了芝麻点儿的事情争得不停,我若不去调解,他们都能打起来!” “哼,全是闲得无聊!”他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做这样的小事简直是浪费生命!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想一想。其实二人说得都挺有道理,不过出发点不一样而已。家仆生怕花儿栽得近了不活,丫头生怕花儿栽得远了显得稀松、不好看,可是二人谁也不让,只好刨来刨去刨了一身土,所以有句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所做的就是帮助他们定下规矩。” 尹子陌看着晴天满手是土却一脸得意的模样。拿着腔调道:“是啊,土里土气的圆、圆、圆、圆规——” 晴天对他的“毒舌”习以为常,冲他扮个鬼脸。拍去手上的泥土。看到手中的泥土一块一块掉落在地面,晴天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你昨天是怎么骂耀祖的?” “骂就骂了,忘了。”尹子陌大言不惭。 “我不是兴师问罪!”晴天急道:“就是当耀祖去刨坟土时,你骂了他什么?什么掘地三尺。快告诉我!”她始终想不通,春娘为何要说出那样的“临终遗言”。 尹子陌想了想。道:“就算你掘地三尺,也全是泥、全是土!” “掘地三尺,必有所得!”晴天看着双手上的泥土,喃喃道:“难道春娘所谓的‘内功心法’是指西岭山的泥土?!” ****** 月影绰绰。山影幢幢,子夜的西岭山寂静得出奇。 “是这里?” 黑暗中,晴天指着眼前的一个大水坑。咽了咽口水。怪不得尹子陌见到这个大水坑后得出一个结论——春娘所谓的“内功心法”只是一个玩笑。因为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在这里掘出这么大的一个水坑来。 尹子陌冷哼一声:“这下相信了吧。偏要来看看!” “掘地三尺,必有所得。”晴天嘴里念叨着。蹲下身,掏出随身带来的锄头,一锄一锄地挖下去。 “泥土、泥土、泥土……”晴天每锄一下,就念叨一句,直到掘出三尺深的土坑,除了泥,就是土。 晴天掏出一方巾帕,捧一捧土坑里的泥土,仔细包扎好后揣入怀中:“春娘说,掘地三尽,必有所得。我认为,她说得“得”,没准儿就是指西岭山的泥土。” “那么请问这位沈春娘的好朋友,将如何利用这包泥土?带回尹家蒸了还是煮了,或者剁了包饺子?”尹子陌忍不住调侃。 “……我不知道。”晴天无法回答尹子陌的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这包泥土肯定大有用处。 “哈哈。”尹子陌夸张地干笑两声:“要不是看在你彻夜看护尹耀祖的份儿上,我才不会陪你出来疯!系统可是告诉过我们,西岭山毛贼横行,少来为妙……” 话音未落,两个黑衣人大喝一声,手持尖刀,跳到二人面前。 “何人胆敢口出狂言,居然诬我西岭山兄弟为一众毛贼,送上命来!”一个体型偏壮硕的黑衣人大声冲二人喝道。 要搁以前,晴天定是要惊慌失措,大半夜的,深山老林,遇到两个手持利器的毛贼,多可怕!不过都说了那是以前,她现在是身怀绝世功夫的高手,自然不会把两个毛贼放在心里,顶多只会在心里暗骂尹子陌一句“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尹子陌见识过晴天的身手,更是心中有底。他微侧了侧身,向一旁的晴天使了个眼色。 晴天接到信号,刚想出手,只听另外一个体型偏瘦削的黑衣人说道:“我认得你们,你二人一个是尹家的二少爷,一个是尹家的二少夫人!” 晴天一惊,没想到居然被认出来。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尹子陌也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胡说!”壮硕的黑衣人不相信:“尹家的二少爷、二少夫人怎么可能深更半夜地跑到西岭山来!” “是真的!那天瓷器行会会长选举,好多百姓都涌去,我也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摸着两个钱袋,没想到,刚好看到这二人,当众手拉着手,别提多恩爱了。” 瘦削的黑衣人言之凿凿,不由壮硕的黑衣人不信:“真的是尹家的人?” “千真万确!当时距今不过一月,我不会记错!”瘦削的黑衣人忙不迭地点头:“这可是两条‘肥鱼’,不如咱们把二人掳回山上去!” 晴天握紧拳头。 “不!”壮硕的黑衣人伸手拦道:“抓这二人有何用?尹家一向没什么钱,如今又失了势,抓这二人回去何利可图?倒不如干脆放了他们省事!” “别呀,洪寨主!”瘦削的黑衣人劝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尹家就算再没什么钱,不比一般的百姓家富裕?尹家就算失了势,那也不是个全无份量的主儿啊!如今山上正乱着,这二人没准儿有用呢。”(未完待续) 第116章 身陷囹圄 “这——”被称为“洪寨主”的黑衣人似在犹豫,又似在思索如何应对瘦削黑衣人所言。 “二位兄台。”尹子陌趁机客气地一作揖道:“今个儿恰逢在下与拙荆两年前相识的日子,我夫妇结伴出游,以示怀念,不料马车坏在半路,于是一时兴起,信步闲逛,不想竟不知不觉闯入贵宝地,惊扰二位兄台,还望见谅。不如这样,二位兄台若是今晚肯行个方便,放了我夫妇,改日尹家定不会亏待二位。” “好,你们走吧!”洪世兴爽快地应道。 “洪寨主!”瘦削的黑衣人没想到洪世兴居然就答应了,失声道:“此事定要三思啊!到手的‘肥鱼’溜走了再想抓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尹子陌当然不会笨到站在原地听二人纠缠,见洪世兴松口,赶紧拉了晴天,向山外跑去,谁知不过两步,又一拨黑衣人现于眼前。 “1、2、3、4!”晴天在心中默数,比刚才那拨多一倍。 “哈哈,洪寨主倒是大方!到手的‘肥鱼’不要,那就甭怪我江世昌白手拿‘鱼’了!兄弟们,绑了二人!”自称“江世昌”的黑衣人大声叫道。 “是,江寨主!”其后的三个黑衣人说着向晴天和尹子陌扑来。 晴天正在心中盘算,有什么法子能于不动声色之间制服六个黑衣人,另一边的洪世兴却如一阵旋风一般,拦到她与尹子陌的面前。 “有我洪世兴在此,谁敢乱动!”洪世兴看似大怒:“我洪世兴不要的‘鱼’,就轮得到你江世昌拿了?” 江世昌笑了:“兄弟们听一听啊,这洪世兴可是霸道得紧。自个儿不要的‘鱼’,还不许别寨的兄弟拿来!” “哼,不管我洪世兴要不要,既然我洪寨的兄弟先捞到,就是我洪寨的‘鱼’,谁也别想碰!”洪世兴蛮横地道。 “如果我江寨的兄弟偏要拿呢?”江世昌不遑多让。 “那咱就来比划两下!” “比就比,谁怕谁!”江世昌仗着人多。强硬到底。 只听噼哩叭啦一阵乱响。双方顿时斗得不可开交。 “走!”混乱之时,尹子陌攥紧晴天的手,哑声道。他盘算的是。只要走出这几人的视线范围,晴天能施展出轻功,那时二人就能脱离险境。 晴天紧偎着他,二人一边假装躲避刀剑。一边悄悄向后退去。 眼看快退出一丈开外,两枚明晃晃的匕首分别抵上二人的脖颈。 一个粗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说洪寨主、江寨主。‘肥鱼’都要溜了,你二人还斗个屁啊!没想到让我沙世盛捡了个便宜,哈哈!” 晴天向后瞥去,1、2、3、4、5、6、7、8。8个黑衣人!好家伙,又多一倍,这下真的掉进贼窝儿里了。 ****** 沙世盛把二人关进一间小小的柴房。安排两个小喽罗看守后,便大声张罗着与一众兄弟吃酒去了。 晴天与尹子陌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晴天小声问道:“咱们怎么办?” “……”尹子陌瞪着她。 “不要害怕,有我在!”晴天以为尹子陌吓呆了,好心安慰他。话音未落,那人的一只手又拧上了她的脸。 “哎、哎,你又拧我干什么?”再这么拧下去,小笼包要变成大肉包了。 “还敢说有你在?就是有你在,我如今才被关进贼窝,女侠!”尹子陌没好气地冲她吼道。 “这不能怪我啊!”晴天委屈极了。 “那还怪我咯!”尹子陌怒气更甚。 “闭嘴!”窗外看守的喽罗听见房间内的动静,伸头冲二人喊道:“再吵吵把你们都拖出去喂狗!” 二人大眼瞪大眼,谁也不敢再发出声响。 不一会儿,晴天实在按捺不住,再次小声地问道:“咱们怎么办?” “……”尹子陌别过头去。 “我哪里知道只是来刨个坑儿也能遇到毛贼,我又哪里知道大半夜的这些毛贼都不睡觉全在山脚下埋伏着……哎,哎……”眼见他又要动手,晴天示弱道:“好了,好了,全怪我!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别指望利用我的功夫突围,万一这西岭山上有玩家,我就暴露了!” “笨蛋!就算这西岭山上没有玩家,你的功夫也突围不了!”尹子陌白她一眼。 “为什么?” “笨!刚才被抓上来时你又不是没有看见,上下山的必经之路有一道深渊,以一条铁索道相连,两端皆有手持铁匠的喽罗看守,不管是闯进来,还是溜出去,如果未经许可,另一端的喽罗就会马上砍断索道,任你功夫再强,最终也会葬身谷底。” 晴天倒吸一口凉气,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那咱们怎么办?”晴天不死心地第三次问他。 “哼。”尹子陌低哼一声,只管垂头将柴房里的枯草堆积到墙角。 “你想到办法了?就知道你能想到办法!”见他有所行动,晴天心中燃起希望,殷勤地夺过他手中的枯草道:“我来,我来。是什么法子?难道是用枯草火攻?” 尹子陌表情怪异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了?难道不是用火攻?”晴天以为自己猜错了,脑洞大开:“那是——” “睡觉!”尹子陌说着,走到枯草旁躺下,闭上眼睛。 “……” 房外是沙世盛一伙人的嬉闹声,房内则是尹子陌均匀的呼吸声。晴天失望地双手抱膝坐在窗前,盯着夜空中日渐圆润的月亮。如果连他也没有办法,他们岂不是要坐以待毙?想到身怀绝世功夫的自己如今却身陷囹圄,她不由苦笑。有功夫,却不能施展,只好眼睁睁地被挟持,就好象口袋里明明揣了一百万,还要去超市买过期的商品来吃一般,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睡吧。”似乎早就熟睡的他突然翻了个身,喃喃道:“他们若是想对我们不利,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天明。” 顿了一顿,他又道:“别担心,还有我。”(未完待续) 第117章 有备而来 次日清晨,沙寨的一众兄弟还在熟睡,洪世兴带人杀气腾腾地找上门来了,尹子陌和晴天揉着惺忪的睡眼向外观望。 昨晚就着月色,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再加上毛贼皆着黑色夜行衣,因此只闻其声,其人并不能瞧清。现在二人才看清楚那洪世兴的模样。只见他着一件黑毛毡坎肩,尽显膀大背阔的魁梧身材。可是发髻却梳得一丝不苟,脸面也出奇地斯文白净,像有钱人家的公子一般。 “把‘肥鱼’交出来!”他一边吵着,一边径直向柴房走来。 “交出来,交出来!”身后的一帮喽罗耀武扬威地附和着。 看守的两个喽罗见对方人多势众,有备而来,连一声都不吭,就缩着脖子去通报沙世盛了。 洪世兴如入无人之境,随手拿起一把铁匠,劈烂柴房的门锁,把二人掂出来。 “嗯,嗯。”洪世兴上下打量二人,满意地道:“‘肥鱼’完好,不曾损伤!很好,带回洪寨!” “是!”一众喽罗大大咧咧地连推带搡把二人向南推去。 晴天伺机打量四周环境。虽然古镇百姓都道西岭山乃凶险之地,但其山势并不高,水势并不险。山间多以黏土和低矮的灌木植物为主,山顶更是一马平川,颇有几分田园意味。想来西岭山凶险不在地形,而在这群毛贼。依目前的形势,这群毛贼应当各自为政,盘踞一处,自封为山寨主,相互之间并不和睦。 晴天左顾右盼间。与尹子陌的目光相遇,他向走在最前面的洪世兴努了努嘴,然后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晴天不明白他在暗示什么。 尹子陌只好指了指洪世兴,又说了一句。 “什么?”二人被喽罗分开,中间有一段距离,晴天看不清楚他的嘴型。 尹子陌白她一眼,刚想再说什么。沙世盛带了一帮手下赶到。拦住洪世兴的去路:“洪世兴,你这次可过份了啊!咱们四兄弟虽说一向不睳,打打闹闹也时常有之。可这次公然去寨子里抢‘鱼’倒是头一遭!大清早吃错药了吧你!” 沙世盛身着一件白毛毡坎肩,身材不及洪世兴魁梧,仪容也不及洪世兴体面。 “这两条‘肥鱼’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昨晚趁我与江世昌打斗才捡了便宜!”洪世兴大手一挥,命喽罗把晴天二人团团围起。摆明不让步。 “放屁!”洪世兴话音未落,江世昌带着一帮人从侧面赶来。江世昌着一件绿毛毡坎肩。生就一只鹰钩鼻,远远看起来,像一只成了精的鹦鹉。他指着洪世兴道:“昨晚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尹家的二少爷三言两语就把你哄骗了去,你先说不要。我才出手!哪有本来就是你的一说!” “懒得与你们废话!”自知理亏的洪世兴从身后抽出两把短剑,横在胸前:“咱西岭山一向以功夫论输赢,不以道理论输赢!就算你二人再有理。这两条‘肥鱼’我洪世兴也是要定了!我洪世兴自创的‘双刃天下’你二人都见识过,今个儿若想再见识见识我也乐意奉陪!” “哈哈。自创个屁啊!”江世昌大笑:“谁不知道你那‘双刃天下’是日日猫在山脚下,从‘女魔头’那里偷偷学来的一点皮毛,如今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晴天听闻“女魔头”三个字,不由望了尹子陌一眼,尹子陌悄悄冲她竖起了小指头。 “哼!是鸡毛,还是令箭,大可以放马过来试试!”洪世兴耍起两把短剑,虎虎生风。 江世昌与沙世盛对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洪世兴的“双刃天下”他们是见识过的,昨晚若不是洪世兴只带了洪六一人,沙世盛带了七个人,他们还真不是洪世兴的对手。这会儿洪寨的兄弟倾巢而出,他们的胜算更是无几。 趁着江沙二人犹豫之时,洪世兴掩护着众人越退越远,江沙二人眼睁睁地看着洪世兴进入洪寨,只得悻悻而去。 从沙寨被带回洪寨,晴天原以为不过是从一个狼窝带到了一个熊窝,没想到洪世兴对二人礼待有加,不仅为二人安排了一间干净的厢房,还命人送上几碟饭菜和酒水。 “吃吧。”尹子陌抚着肚子,真就吃起来。 “慢着!若是被下了迷药怎么办?”晴天阻止他。 “该长心的时候不长心,不该长心的时候乱长心。”尹子陌根本不搭理她,拿起一块鸡腿就往嘴里塞去:“洪世兴要是想对咱们不利,昨晚就动手了,哪里还能捱到现在?” “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照你这么说,这群毛贼都不会对咱们怎么样了?”晴天也拿起一块鸡腿。作为一个吃货,他吃,她没有理由看着! “洪世兴和沙世盛应该不会,江世昌就不敢说了。” “为什么?”她可是奇了怪了,奇怪到忘了把鸡腿塞进嘴里。他从哪里得出这么怪异的一个结论,就凭昨晚今早两次会面,他就能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就知道你会问!”鸡腿的味道不好,咸了不说,还有一股腐臭味,他皱着眉头吃了一口,艰难地咽下后转而去挟面前的青菜:“昨晚你也听到了,虽然洪六再三进言,洪世兴是想放了咱们的,只是当江世昌出现后,他才动手,所以,我觉得洪世兴的本性,可能未必如他表现出的那般霸道不讲理。” “嗯。”晴天回忆起昨晚一事,洪世兴的确是准备放了他们的:“那沙世盛呢?” 尹子陌又皱了皱眉头,那青菜快把人齁死了!当他再次艰难地把青菜咽进肚子里后,他说:“沙世盛的疑点有二。第一,他昨晚出现时,一共带了七个喽罗,这极不正常。西岭山一向是个令百姓谈之色变的地方,白日里除了胆大的樵夫偶有路过,行人极少,更别提夜间了。要说洪世兴带了一个洪六下山是碰碰运气,江世昌带了三个人也勉强能说得过去,那么沙世盛一下子带了七个人,摆明就是有备而来。我和你昨晚出现在山脚,纯粹是一个意外,事先不可能有人获知,所以我想,沙世盛应当是尾随洪世兴或者江世昌其中一人而来的。”(未完待续) 第118章 师父在上 “……第二,他今天早上的行为也不正常。当他知道我和你被洪世兴劫走后,立刻带了一帮手下赶到。先不说他能不能打得过洪世兴,他既然带人赶到,就早已预知会有一场恶战,他是打算来与洪世兴动手的。谁知,当江世昌出现后,他倒不动手了。如果三方交战,势必有两方先抱团儿。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江世昌摆明是会帮他的,他这个时候不但不说联合江世昌,反倒不出声了,这太不正常。所以,我觉得沙世盛的目标始终不是我和你。” “有道理!”晴天频频点头:“果然不正常!那你刚才与我眉来眼去的是什么意思?” 尹子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我和你——眉来眼去?” “唔。”晴天想了想,改口道:“应该是挤眉弄眼。” 这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尹子陌白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我是说,找到合适的机会,劫持洪世兴。” 晴天大吃一惊:“劫持洪世兴?” “嗯,依目前的形势,只有劫持洪世兴才有逃脱的机会!否则,被这些个毛贼抢来抢去,一旦引起内讧,你我就成了众矢之的。” 晴天被“劫持”两个字弄得紧张不已,原本拿住鸡腿的手不由握紧:“劫持?如何劫持?” 尹子陌看她一眼,慢悠悠地道:“你别紧张,快把鸡腿吃了,‘劫持’也分很多种情况,到时看我眼色行事。” 晴天这才想起手中的鸡腿一口未动,她不疑有它,“哦”了一声。把鸡腿塞进嘴里…… “哇——”浓浓的腐臭味袭来,晴天快把昨天吃的东西也吐了出来。 “快吃口青菜!”尹子陌赶紧指向面前的那盘青菜道:“压压嘴里的味道!” 晴天也赶紧抄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哇,齁死了……” 尹子陌笑得弯了眉眼。 “你骗我!”晴天把筷子撂到桌子上,苦着脸控诉他。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尹子陌理直气壮。 “那是有难同当,也不是有难吃的要同吃啊!” “有难既然都同当了,有难吃的当然也要同吃!” 晴天笑着将手中的鸡腿塞进他的口中:“那你再吃一口……” “不吃!” 二人玩闹间。洪世兴独自阔步走来。 “久闻尹家二少爷与二少夫人两情相悦。鹣鲽情深,今日一见,果然羡煞旁人!” 洪世兴换了一身青布长衫。再加上一丝不苟的发髻和斯文有礼的言语,和他“洪寨主”的身份真就不配了。 尹子陌站起身,向晴天使了个眼色,晴天会意。悄悄向一旁挪去。洪世兴自身前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多谢洪寨主盛情款待。”尹子陌不动声色。彬彬有礼地欠身作揖。 “哪里,哪里,此乃洪某份内之事,毋须多礼。”洪世兴对晴天的举动丝毫不在意。反倒越发有礼:“不知二位可否受惊?山中兄弟粗鲁惯了,洪某唯恐二位受到伤害。” “不曾,幸亏洪寨主搭救及时。只是不知洪寨主打算何时放我夫妇二人下山?” “这——”洪世兴面露难色:“可是洪某款待不周?” 尹子陌笑道:“不是。我二人彻夜未归。唯恐家人挂念。” “那就不如多住几日!”洪世兴只当没听见尹子陌推托之辞。 “咳,改日有空。定当上山拜访如何?”尹子陌仍旧笑着,干咳一声。 “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这一次就玩个痛快——这是什么意思?”说话间,“嘶啦”一声,晴天冷不丁儿地从身后以指甲划破他的衣裳。 “就是让你老实点的意思!”晴天喝道,对尹子陌摇摇头。 “哈哈。”洪世兴笑道:“少夫人可真有意思!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洪世兴了?把我洪世兴当成纸扎的吧!二少爷,少夫人,不是我洪世兴吹牛,别说你二人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之流,就是寻遍整座古镇,单打独斗能胜过我洪世兴的也了了无几。” 尹子陌冷笑道:“那‘女魔头’呢?” 洪世兴变了脸色,口齿立刻变得含糊:“好男不和女斗!” “哼,那‘女魔头’呢?”尹子陌继续问道。 “‘女魔头’自然另当别论,可是‘女魔头’已经病死了……” “看好了!”晴天说着,抓过一双筷子,当作双刃剑一般,在洪世兴眼前比划起来。 洪世兴亲眼见过沈春娘在山脚下与毛贼打斗的场面,还偷偷学来了几招,因此,当晴天耍出沈春娘的功夫,他立刻目瞪口呆地怔住了:“怎、怎么会?‘女魔头’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可能会耍‘凤凰双刃剑’?”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我,能不能打得过你?”晴天问道。 “师父!”洪世兴失声大叫,然后扑通一声跪在晴天面前,把二人吓一跳。 尹子陌捂住肚子,趴在桌上,指着晴天,吃吃大笑。 晴天心虚地向尹子陌身后躲去:“你、你、你别乱叫,谁是你师父?” “我不管你是谁,‘女魔头’也好,尹家的二少夫人也好,只要你能耍得出‘凤凰双刃剑’,你就是我的师父!何况,古镇之中,除了‘女魔头’,还有谁能耍得出‘凤凰双刃剑’?师父,你可知,徒儿等得你好苦啊!半年前,徒儿于西岭山下远远看见师父功夫,惊为天人,遂下决心拜师学艺,无奈当时家中生变,家父家母相继离世。待徒儿料理完家中后事,返回西岭山,却听闻师父被衙门请去喝酒。徒儿于是在山脚驻扎,静心等候师父归来,谁料,一个月后,竟等来师父病逝于衙门的消息!徒儿以为今生不会再有机会得见师父真容,谁知——想是老天怜悯我洪某无父无母,才让师父送予洪某眼前,呜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洪世兴嗵嗵地磕起头来。 晴天被洪世兴一口一个“师父”叫得满脸通红,她忙不迭地摇头摆手:“别、别,别叫我师父,我不是你的师父,你快起来!”(未完待续) 第119章 一纸配方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师父!”洪世兴一脸虔诚,执拗地道:“师父若不肯收我洪世兴为徒,我便长跪不起。” 晴天欲哭无泪,她耍出“凤凰双刃剑”的招式,原是想吓唬他的,没想到,倒被他黏上了。 “嗯,既然你有意拜师,那便要看你的心诚不诚了。”尹子陌趁机道。 “我洪世兴当然是诚心诚意的!” “好!只要你把我夫妇二人安全送往山脚,我便说服拙荆收你为徒。” 什么?这样一说,岂不相当于承认了她就是“女魔头”?晴天冲他又是瞪眼又是跺脚,他假装看不到。 “这——”洪世兴面露难色:“不是徒儿不愿意,是徒儿做不到。” “哼!你乃洪寨寨主,送两个人下山,有什么做不到的?可见不诚心!”尹子陌斥道。 洪世兴连忙辩解:“不,不,二少爷莫要动怒,听我慢慢说来。这西岭山上原是一群流离失所的穷苦难民,后来逐渐成了气候,形成洪、沙、江、汤四大寨。四大寨各自盘踞一处,各自带一帮兄弟,闲时打打闹闹,练练把式,当衙门的人上山挑衅生事时又一致对外。半年前,‘女魔头’来到山下,日日对着山上叫阵。衙门为了捉拿她,收卖了两个汤寨的兄弟。谁知,这两个兄弟出卖了‘女魔头’不说,还想出卖汤寨,当天晚上就领了一队衙役冲上山头。幸亏汤寨寨主汤世显机警,被衙役困住之时,自断一臂,扭转局面,把衙役打下山去。从那之后。四寨深感衙门险恶用心,唯恐往后再生出内奸之事,因此利用地势之险,修铸一条铁索道,四寨分别派一人看守。从那以后,无论进山,还是出山。皆需要四寨的联合印章才行。否则,任何一寨兄弟发现端倪,都有权立即斩断铁索道。所以。徒儿才说,不是徒儿不愿意将师父送下山去,是依目前的形势,徒儿做不到。” “洪世兴。沙世盛,江世昌。汤世显,这是你们的本名?”晴天好奇。 “不是。”洪世兴老实答道:“徒儿本姓刘,单字一个石。这些兄弟来到西岭山各有各的难处,有的是逃出牢房的囚犯。不敢吐露真名,有的是得罪了地方恶霸的百姓,只好隐姓埋名。还有的是孤苦伶仃的孤儿,压根儿就不知道自个儿姓字名谁。所以,西岭山上的兄弟皆不以真名相称,只冠以四大寨的姓氏和排行。” 晴天再次上下打量起洪世兴来。只见他身形虽然粗鲁壮硕,双手粗糙,皆是老茧,但是仔细瞧去,眉宇间颇有几分诗书之气。她想了想,轻声问道:“我见你谈吐得体,用词文雅,非一般流寇行事,不知你上山是自愿还是被迫?” “一半自愿,一半被迫。家父家母生前做些小生意,家境不算富裕,但也并非贫穷之户。只是徒儿自小便痴迷功夫,喜欢耍刀论棒,常常与人切磋武艺。半年前瞧见师父的‘凤凰双刃剑’,才明白之前学的那些个把式全是不入流的野路子,于是暗下决心,一定要学得真章。谁知在那当口儿,家中父母突发急病而亡,徒儿顿成无依无靠之人。徒儿于山下等候师父之时,又与洪寨兄弟不打不相识,于是,徒儿就成了今日的洪世兴。想来人生的际遇总是存在诸多巧合,令人意想不到。” 洪世兴的话令晴天一阵唏嘘,人生的际遇真的是存在诸多巧合,她又何曾想到过,本来一介平民女子的她,如今竟成了西岭山毛贼的师父! 尹子陌思考的永远是最关键的问题。他略一沉吟,道:“既然你承认自个儿的毛贼身份,昨晚为何同意放了我夫妇二人?” “此事说来话长。”洪世兴面向尹子陌,又嗑了一个响头:“说来,我刘家还欠尹家一句道歉。” “道歉?!”晴天惊呼出声,看向尹子陌,洪世兴能与尹家有何渊源? “嗯,徒儿的爷爷曾在青瓷窑任打桩师傅,与尹家祖师爷共事多年。后来爷爷一时动了私心,偷走青瓷窑的一纸绝密配方,打算远赴他乡,另起炉灶。谁料因果报应,爷爷还未翻过西岭山,就被一场大雨拦截,大雨后又引发山洪,爷爷被困山间五天五夜,最后竟怀揣那纸配方饥饿而死。因爷爷之事,家父家母深感惶恐,又心存内疚,从此不敢踏入正阳区半步。所以,昨晚当洪六告诉徒儿二位乃尹家二少爷与二少夫人时,徒儿一心只想放了二位,一偿我刘家多年的愧疚,只是没想到,江世昌、沙世盛相继出现,才有了今日的事。” 晴天恍然大悟,洪世兴果然如尹子陌所言,是一心想救他们的那个人! “配方?”尹子陌再次问到点子上:“可是关于瓷器制造的配方?” “这我不知。”洪世兴老实答道:“当初那配方因是偷盗而来,爷爷极为宝贵,只有爹爹幼时曾有幸见过一眼。后来爷爷埋尸泥中,被发现时,那纸配方早已腐烂不堪。” 晴天马上意识到,尹子陌可能怀疑那纸配方正是制造大瓷器的配方。她追问道:“那么那纸配方上写了什么也无人知晓吗?” 洪世兴想了想道:“徒儿只记得爹爹生前说过配方上有一句话是‘一东一西,缺一不可’。” “‘一东一西,缺一不可’?”晴天嘴里念念有词,努力思索这两句话的意思。 这时,尹子陌看看洪世兴,又冲她使了个眼色。晴天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还要“劫持”人家吗? 尹子陌白她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晴天还是不解,学着他的动作,也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让人家站起来啊!人家跪了快半个时辰了!”尹子陌吼道。 “哦,哦。”晴天这才反应过来,忙对洪世兴道:“你起来吧!” 洪世兴喜出望外,站起身又蹦又跳:“我洪世兴终于有师父了!”(未完待续) 第120章 拜师学艺 坦白说,经过刚才一番对话,晴天对洪世兴相当有好感。他虽然是个山贼,可是为人直率,忠厚老实,恩怨分明,还颇有几分小聪明。他只是远远见过沈春娘与他人对打,便能记下其中的招式,稍后自个儿琢磨还打出一套什么“双刃天下”,让沙世盛和江世昌两人闻之退却,说明他颇具几分习武的天赋,是棵好苗子。可是,她如今的身份到底是尹家的二少夫人,教一个西岭山的毛贼习武,有诸多不便。而且,她还不能暴露自己会功夫之事。想到这里,晴天十分为难。 尹子陌瞧出晴天的迟疑,想了想,对洪世兴道:“你莫要急着高兴,拙荆可以教你功夫,可是有条件。” 洪世兴一怔,道:“若是送二位下山之事,我洪某真的不敢保证,我只能说拼了这条性命也会保二位平安。” 尹子陌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笑道:“下山之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何况拙荆有功夫在身,就算你反悔,到时我们也可强攻下山,只是不愿伤及无辜生灵罢了。我要说的是另外三件事。” 洪世兴双手抱拳:“还听二少爷教诲。” “第一,拙荆乃一介妇人,你乃西岭山洪寨主,如今,衙门和百姓皆视西岭山为毒瘤之地。目前,我们与你之间实在不敢牵扯过多,唯恐祸及家人,所以,你希望拜拙荆为师可以,但是只有五日。” “五日?”洪世兴略感到失望。 “嗯,五日。这五日我们会安心留在洪寨,拙荆将‘凤凰双刃剑’倾囊相授,你是记下来也好。画下来也好,均与我们无关。”说到这里,尹子陌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其实以你的资质,五日足以。 洪世兴思忖片刻道:“好,我答应,五日就五日。我会用心学艺。不辱师父心意。” “第二,拙荆教你功夫,但是。你不能称呼拙荆为‘师父’。这声‘师父’你可以在心里唤道,就是不能叫出口。” “为何?”洪世兴脱口而出:“洪某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这与你是何人没有关系。你若唤拙荆‘师父’,那你唤我什么?何况,还有刘家与尹家以往的渊源在其中。我不愿乱了辈份。” 晴天心中一哂,师娘?呵呵。 “二少爷考虑得周全。”洪世兴面向晴天道:“虽然这声‘师父’我不能唤出口。但是师父,您是我洪世兴一辈子的师父。” 晴天羞得把脸转到一边去。 “第三,拙荆会功夫之事,你万不可对旁人言说。就算是自个儿的娘子、孩子也不能透露半分。” “那是当然!”第三件事洪世兴答应得很爽快:“我洪某只一心想习得绝世武艺,绝无是非之心。” 尹子陌此时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凌厉,口气中也带了三分阴森:“这三件事。你洪世兴是答应了的。往后若是有半分违背,你且想好后果。拙荆既能教你功夫。也能收回。到时,收回的就不止是功夫那么简单了。” 洪世兴自然懂得尹子陌话语中的威胁之意,赶紧诅咒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洪世兴若是违背今日诺言,不得好死!” 尹子陌似乎这才放下心来,洪世兴则心情大好地与他敬酒。 晴天看着这样的尹子陌,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窝心。他是经常口出恶言,令她时常感到气愤,可是仔细想来,他的那些“恶言”除了幼稚的“笨蛋”“白痴”也没什么了,倒是他刚才对洪世兴的那番威胁,令她感到几分真正的“恶毒”。 可是,他的“恶毒”是为了保护她,他刚才的那些个“第一”“第二”“第三”也全是为了她。 晴天心里甜丝丝的,想起那晚他说的“别担心,还有我”。 这时,系统“叮”地一声在她耳边响起:“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20点,当前为200点。” 晴天大喜,果然如她之前认为的那样,只要他关心她、在意她,系统就会默认为他的冷漠被她改变,她的生命值就会增加! “二少爷,吃块鸡,吃块鸡!”洪世兴挟起一块鸡肉,热情地塞到尹子陌的碗里。 “不,不,吃饱了,吃饱了。”尹子陌客气地礼让。 “那要不再吃口青菜!”洪世兴又挟起一筷子青菜。 “不,不,不用了……”尹子陌快招架不住,苦着脸向晴天求助。 晴天忍住笑意,走到桌前坐下,对洪世兴道:“我们方才吃过了,你自个儿赶紧吃吧,待会儿就开始练习如何?” 洪世兴听闻晴天说一会儿就要教他功夫,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忘了再施待客之道,抄起面前的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洪世兴大口大口地吃鸡,大口大口地吃菜,晴天与尹子陌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还是晴天先忍不住,笑得很难看:“那个鸡——很好吃呵。” “嗯,嗯。”洪世兴满口塞着鸡肉,含糊不清:“好吃,好吃。” 尹子陌想了想,道:“不知令尊令堂生前做的是何生意?” “唔,腌点咸菜和腐乳什么的。” 怪、不、得!晴天在心中大喊,饭菜全是一股儿臭腐乳的味道! 随后的几日,晴天信守诺言,日日教授洪世兴“凤凰双刃剑”,洪世兴果然颇具几分慧根,不出两日,已经学得像模像样。尹子陌闲来无事,扮成洪寨喽罗的模样,在西岭山上东逛逛、西逛逛,没两天,把西岭山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晴天惦记尹家,书信一封,说是与尹子陌遇到旧时友人,寄居数日才回,家人莫要担心云云。 山上的空气很清新,视野很开阔,晴天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总是感到心旷神怡。碰上山雾缭绕之时,颇有几分神仙之意。她白日里教洪世兴功夫,晚上就与尹子陌在寨子里一边散步,一边商量下山之事。当然了,二人最后难免又是嬉闹一番。二人还偷偷溜去洪寨后厨,想看看那种难以下咽的“腐乳鸡”是怎么做出来的,谁知,看了以后就更不想吃了……(未完待续) 第121章 有赏有罚 这一天,晴天正在厢房吃午饭,尹子陌来了。 “吃过没有?”晴天问道。 他摇摇头,小心地关上房门后,对晴天道:“刚才我看见沙世盛和江世昌来了,还有一个独臂、身穿红色毛毡坎肩的,估计是汤世显。” “他三人怎么都来了?”四大寨主齐聚一堂,定有要事。 “不知道,所以我来找你商议。” 晴天再次感到被“需要”,心头一暖,马上放下碗筷道:“那我们偷偷溜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尹子陌皱眉道:“我去他们聚集的地方看过,窗户很高,旁边又全是低矮的灌木丛,不好偷窥!” 明白了他的意思,晴天豪气干云,爽快地道:“我来背你。” “好!”尹子陌生怕她反悔一般,眼中闪过一丝慧诘,拉上她就往外走去。 咦,怎么有种中计的感觉? ****** 尹子陌趴在气口向里张望,晴天只能蹲在墙根儿偷听,还要当他的垫脚石,唉,人和人的差别大着呢。 “别光顾着听,小心四周有喽罗出现!”那人踩着她不说,还要教训她。 晴天不爽地还嘴:“是你要小心才对吧,站得高,看得远!” “闭嘴!里面的人开始说话了。”尹子陌小声道。 晴天扁扁嘴,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三大寨主都来了,洪世兴当然要款待一番,几人酒饱饭足之后,开始商议正事。 “洪世兴,那两条‘肥鱼’你打算窝藏到何时?到底有何用意?”先问话的是沙世盛。 “‘肥鱼’本来就是我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沙寨主不用操心!”洪世兴一如人前表现的那般蛮横。想来这洪世兴也是个有脑子的人,要想在西岭山这样的地方混得一席之地,没有些许霸气,或许真的没法吃得开。 “好了,好了,别吵。咱兄弟四人今个儿聚到一起吃顿饭。是有要事商议,不是又为了那两条‘肥鱼’吵架,坐下。坐下!”这个声音晴天不认识,应该是汤世显。 “汤兄,兄弟四人之中你最大,这件事。你先发个话,到底应该怎么办?”江世昌问汤世显。 “说老实话。我一时也没个头绪。占山为王许多年,头一次听说要给一座山改名字的,稀奇得很啊!” 改名字?晴天心头一动,给一座山改名字? “是啊!我老沙也是头一次听说。该不会其中有诈吧?”沙世盛附和道。 “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知道衙门这次是什么意思!”洪世兴说道。 “什么法子?快说!”汤世显来了兴致。 “我手中这两条‘肥鱼’不是尹家的人么,不如先放二人下山。卖一个人情给他们,让他们去衙门帮咱们打听打听。衙门要西岭山改名字究竟是何用意?” 洪世兴果然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晴天感到,她没有收错徒弟。欣慰之余,她又想到,衙门要西岭山改名?这倒真是件稀奇事! “放屁!”江世昌急了:“把他们放了,他们哪里还会帮咱们打听?何况了,尹家今时不同往日,说到今日的尹家,高礼行肯不肯见一面都难说呢。” “哪里!”洪世兴道:“尹家的声誉一向很好,只要他们肯答应,就一定会帮咱们打听。” “这个时候莫要提什么声誉不声誉的,那些全靠不住,只有‘鱼’在咱们手里才牢靠!” “我说东,你偏要说西!处处与我作对!我看你是非要打一架才肯罢休是不是?” “打就打!真要拼命,你以为我会怕你!” 唰唰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晴天不由缩了一下肩膀,该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别乱动!”尹子陌站不稳,小声喝道。 “好了,好了,怎么说着说着又为那两条‘肥鱼’吵起来!听我老汤一句,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好不好?”汤世显极力劝阻。 两声“哼”过去,江世昌先缓过来:“要我说,衙门让咱们改名字,咱们就改名字,不就是一座西岭山吗?真把这座山头当成自家家当了。” “话不能这么说。”沙世盛道:“我一众兄弟盘踞西岭山多年,若没有这座山头,可能连个住处都没有,反正我老沙是把这座山头当成自个儿的家了。江兄弟不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家,那定是还有别的住处不是?” 江世昌道:“屁话,屁话。我江世昌哪里还有别的住处?不过就事论事嘛,好,好,我不说了,全听你们的。” 晴天有些奇怪,江世昌与武功最高的洪世兴说话时,是一副强硬到底、谁怕谁的口气,与武功不那么高的沙世盛说话时,反倒显出几分谦让。 几人沉默片刻,洪世兴问道:“衙门的人究竟是怎么说的?” “就说‘西岭山’这个名字不吉利,要咱们改个名字,三日后呈送过去。还说改得好,有赏,改得不好,有罚。就这样。”汤世显的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 “谁不知道西岭山全是一群糙爷们儿,起名字这样的秀才活儿,怎么会落到咱们头上?”洪世兴好生纳闷:“还有赏有罚?衙门该不会是没事找事吧!” 汤世显发出一声苦笑:“我所担心的正是这个!真要只是起一个名字,也非难事。咱哥几个就算大字不识一个,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怎么凑还凑不齐两三个字出来?问题是,这起得好不好,不全是他高礼行一个人说了算?何为好,何为不好?赏是什么,罚又是什么?当真令人费解。” 晴天也觉得费解,衙门是无事可做了吗?好端端地为一座山改什么名字? 沙世盛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得先想几个名字出来,稍后派几个兄弟下山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再坐在一起商议如何?” “嗯,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走一步是一步了——” 洪世兴“啪”地一拍脑门,打断汤世显的话道:“现成的‘秀才’在这里,起名字这事问他好了,何必咱们绞尽脑汁?” “谁?” “尹家二少爷!”(未完待续) 第122章 少数多数 聚神会神“偷窥”的尹子陌冷不丁儿地听到自己的名字,脚下一软。晴天听闻洪世兴嘴里突然冒出“尹家二少爷”五个字,也是不由身子一晃。二人一软一动,尹子陌站不住了,左右摇摆起来。晴天见他快跌倒,下意识地转身去扶,这下可好,直接把他撂倒。 可怜尹子陌摔得四仰八叉,仰躺在地上,还要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恐怕惊动了屋里的四人。晴天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笑得弯下了腰。 尹子陌绿了脸,站起身刚想拧她两把解气,只听屋里的汤世显道:“不如这会儿就去?” “说走就走!”洪世兴爽快地答道。 二人顾不上再玩闹,猫着腰赶紧溜回厢房。 二人匆忙整理仪容,做出一副正在吃午饭的模样。刚一坐定,洪世兴带着汤、沙、江三人推门而入。 “……”洪世兴略一迟疑,大声叫道:“尹家的二少爷、二少夫人,饭菜可还可口?” 晴天正想起身还礼,尹子陌按住她。 “可口不可口,不就是填饱肚子?”尹子陌话语冷冷,面无表情。 洪世兴一怔,旋即哼道:“能填饱肚子就别废话!站起来,有话问你!” 晴天不明白二人的态度为何变化如此,几日相处下来,二人就算谈不上亲密好友,也算熟识。 尹子陌站起身,晴天则照旧躲在他身后,垂头不语。 “咳,咳。”洪世兴干咳两声,道:“我问你。如果要给西岭山改个名字,你可有想法?” 尹子陌早已心知肚明,这会儿更是不慌不忙,他故意问道:“改名字?为何改名字?” “莫问这么多!你只说,若要给西岭山重新起一个名字,要起什么?”洪世兴不耐烦地道。 “哎呀,吓着人家少爷!”沙世盛埋怨道:“呃。我问你啊。衙门说西岭山这个山名不吉利,让给重新起个山名,你可有好的名字?” 尹子陌皱眉道:“这可难为人了。平日里唤个阿猫阿狗的。随口叫个名头,给座山起名,倒是头一遭!” 汤世显笑道:“二少爷随意说几个顺口的,先让咱听听。如何?” 洪世兴插嘴道:“你若说得好,就当我兄弟四人欠你一个人情!” 晴天此时才恍然。原来洪世兴张罗着要找尹子陌起名字的目的在这里!既然是“欠”,当然就有“还”了! 晴天听得出洪世兴的意图,江世昌当然也听出来了。他一脚踢翻一旁的板凳,大叫:“就知道你洪世兴贼心不改!变着法儿的要把这二人送下山去!我来问你。这二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可从未见你逮着‘肥鱼’还让‘肥鱼’住厢房、好吃好喝的啊!” 洪世兴双手一摊,避重就轻:“如果这位二少爷真能帮咱们解决这个难题,送他夫妇二人下山。又有何不可?” “放屁!这可是尹家的人!尹家随便点个头,那银子也够咱哥几个快活个五六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洪世兴来了气:“在老子的地盘骂老子傻。找打是不是?” “来啊!” 噼哩叭啦,二人抽出兵器,又是一阵刀剑撞击之声。晴天不由握紧拳头,思忖道,万一真动起手来,她该如何暗中相助洪世兴? “够了!”汤世显高声喊道:“你二人一见面就吵吵个不停,再吵吵出去打去!反正衙门早就看咱们这群人不顺眼,不如就此打成一锅粥,大伙儿全去见阎王得了!” 这话倒真管用,洪江二人“哼”“哼”两声,分坐两头,不吭声了。 “不如这样!”沙世盛提议道:“咱哥几个也来点儿文雅的,学着山下那些人搞行会会长选举,搞个举手法行不行?” “怎么个举手法?”汤世显问道。 “就是少数服从多数嘛。咱们先给这位二少爷订个协议,若他能帮咱想个名字,让衙门满意了,咱就放了他。同意这个协议的举手。”说着,沙世盛举起自己的右手。 晴天心头一动,难道这个沙世盛也在暗中相助她与尹子陌? 江世昌炸了,大声骂道:“你沙世盛整日里说这个吃错药,那个吃错药,我看今个儿吃错药的是你吧!居然帮起了洪世兴,一心想放了这两条‘肥鱼’!” “哪里,江兄弟误会!”沙世盛道:“‘肥鱼’到处有,放了这两条,依江兄弟的手段和心计,后面多着呢。可是衙门给出的难题如何解决?要不江兄弟给起个名字?” 江世昌转转眼珠子:“莫要将我一军!你们都知道我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你说这个举手法也行,但先说好,如果这个二少爷起的名字衙门不仅不满意,还给西岭山引来祸事,又该如何?” “尹家甘愿奉上万两黄金,我夫妇二人此生此世为西岭山为奴为婢!”尹子陌朗声接道。 晴天立刻白了脸,心中暗骂,用不用玩这么大啊!要尹家奉上根本没有的万两黄金不说,还要捎上她一起为奴为婢! “好!”江世昌一听说“万两黄金”,两眼发光,生怕尹子陌反悔似的,立刻举起右手,叫道:“我江世昌同意。” 洪世兴看了尹子陌一眼,犹豫片刻,举起左手。 汤世显笑道:“既然你们仨都同意,我老汤举不举这个手也就无所谓了。那么二少爷,给你两日可好?两日后,我们再来。” “不用两日,我现在已经有了主意。”尹子陌自信满满。 什么?晴天在身后使劲扯着他的衣袖,心中哀求,再考虑考虑吧,这件事可是输不起的!虽说是个玩家,她也不愿意剩下的两年要在西岭山上度过! “当真?名字已经想好?”汤世显等人皆是一脸惊奇。 “当然。” “叫什么?” 尹子陌指向汤世显道:“为免意外,有人生出歹心,这个名字我只写在你的手心。” “你想耍什么把戏!”江世昌怒气冲冲。 汤世显沉吟片刻,伸出右手:“写吧。”(未完待续) 第123章 沽名钓誉 确定四人已经走远后,尹子陌伸出双手,拧上晴天的脸蛋儿,为刚才自己摔在地上、形象全无报仇雪恨。 晴天呲牙咧嘴地掰开他的手,嚷道:“你愿意在这西岭山上为奴,莫要拉我下水啊!” 尹子陌犹不解恨,刚被掰开的双手再次拧上晴天的脸蛋儿:“谁让你嫁给我?你是我娘子,我与你就要一个为奴,一个为婢!” 晴天表面上吹胡子瞪眼,心里乐开了花:“你、你先放手!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快告诉我!” 尹子陌这才放下手:“待会儿洪世兴过来一块说,省得说两次!” “洪世兴有说要来吗?”晴天不记得那四人走时,洪世兴有说过何时会来。 “笨蛋!”尹子陌坐卧在床榻边,懒懒地道:“过来!” “干什么?”虽然知道他每次叫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不过她还是乖乖地走过去。 尹子陌指了指自己那两条大长腿,言简意骇:“按按。” 晴天不满地噘嘴:“不按。我又不是你的奴婢。” “想不想知道我在汤世显的手心里写了什么?”尹子陌偏了偏头,微扬起下巴看着她。 “想。” “按不按?” “……按。”晴天恨不得为自己的没骨气咬牙自尽。 …… “你究竟写了什么?”每次都是她先开口,哎,好没面子。 “你猜。” “猜得着还用问你?快告诉我!”晴天真的很好奇,他怎么那么有自信,衙门一定会满意这个名字。 “轻一点!”尹子陌白她一眼。卖个关子:“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这个名字起得好不好,是谁说了算?” “衙门啊!” “我是说,是谁?” 晴天了然:“你是指——高大人?” “孺子可教,还有救。”尹子陌侧回身子:“当然,这个名字起得好不好,全是高大人说了算。高大人如果不喜欢。就算这个名字再怎么琅琅上口、雅俗共赏也是白搭。高大人如果喜欢。哪怕猪狗不如,也能过关。所以,为西岭山改名。从本质上说,就是取悦高大人。” “可是——你怎么知道高大人喜欢不喜欢呢?”新的问题又来了。 “直觉啰!”坦白说,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事到如今。只有赌一把了。 “直觉?!”晴天立刻火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凭你的直觉。你就敢拿尹家的万两黄金和你我的一生为奴做赌注?”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尹子陌看她一眼,慢悠悠地道:“坐,接着按。我告诉你我写的是什么字,你就明白我为什么敢赌了。” 晴天只得坐下。双手又按上他的双腿。 尹子陌压低了声音,凑近她的耳边道:“我写的是个‘高’字。” 晴天愣住了。 写的是个“高”字,就是说西岭山往后要改名为“高岭山”。高礼行就算有一千个理由。也说不出“高”字不好,因为这是他的姓氏啊!他若说“高”字俗。岂不是说他的姓氏俗?他若说“高”字缺乏风雅,岂不是说他的姓氏缺乏风雅?而且,一座山以他的姓氏命名,再被好事的文人骚客一演绎,岂不是名留千古的美谈?试问谁人能够抗拒得住这沽名钓誉之事? 想明白其中弯弯的晴天又是惊又是喜,双眸中顿时盛满崇拜。都是人,为何他能在分秒之中,就想出这样一个令所有问题迎刃而解的好办法,而她,真就在苦苦思索如何为一座山起一个好听的名字?亏她还想到了什么玉女峰或者九龙山之类的,原来全是白费功夫。只要高礼行点头,还有谁会说这个名字起得不好? “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啊?”晴天认真地问道。 “什么?”尹子陌不防晴天愣了半天,居然这么问他。 “我是说,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不是有芯片。”晴天说着就站起来,佯装去扒他的脑袋:“让我打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住手!别乱摸!”尹子陌向后缩去:“再摸我就叫了!” “哈哈,你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晴天笑着去搔他痒痒。 二人顿时闹成一团,这时,洪世兴推门而入。 “哎哟,忘了敲门了。”洪世兴把脸捂住,不停地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晴天羞得惊叫一声,滚到床榻里边,以床幔遮面,不敢露头。 尹子陌尴尬地站起身,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叫住洪世兴:“在下刚好有要事与洪寨主商议。” 洪世兴站住脚,二人相偕在茶几前坐下。 “方才洪某有所冒犯,还请二少爷谅解。”洪世兴双手抱拳道。 “哪里,情势所迫而已。”尹子陌还礼。 此时晴天脑中冒出无数个问号,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什么谅解不谅解的? “嗯,方才老汤已经将二少爷的想法告诉了洪某,洪某不得不佩服二少爷的机智与见识。”当汤世显告诉他“高岭山”一事时,他除了赞叹就是佩服。 “哪里,既是帮西岭山,也是帮我——咳——”说到这里,尹子陌居然脸红了,他不由瞄了一眼躲在床幔后的晴天,然后以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道:“夫妇二人。” 洪世兴笑道:“二少爷放心,老汤已经命兄弟去通传衙门的人,只要衙门一松口,我就马上要他们同意放了你们。” 尹子陌点点头,洪世兴顿了一顿,叹口气道:“其实早一日把二少爷、二少夫人送下山,洪某心中也早一日踏实。” 尹子陌冷了面孔,轻哼一声:“可是因为江世昌?” 洪世兴瞪大眼睛:“二少爷如何知晓?此事我可从未向外人吐露过半分!” 晴天竖起耳朵,江世昌怎么了? “你是从未向外人吐露过半分,不过你寨子里的‘腐乳鸡’告诉了我。” “‘腐乳鸡’?”晴天和洪世兴同时脱口而出,关“腐乳鸡”什么事? 晴天又红了脸,自知没法再躲,索性整理好发髻走下床榻,问向尹子陌:“相公,你说‘腐乳鸡’告诉了你江世昌的事?”(未完待续) ps:的确有高岭山这个地名,也有瓷器的二元配方,有兴趣的筒子们可以去百度,了解我国的瓷器文化。正是因为高岭土的二元配方,才使中国瓷器屹立世界顶端几百年,所以,作者以此作为一个重要的突破点。了解瓷器的筒子可以当做一种小说的演绎,不了解瓷器的筒子可以当做看一个热闹。总之,瓷器文化博大精深,历经无数人的辛劳,作者始终怀有崇敬之心。 第124章 即刻下山 尹子陌点点头,面不改色地道:“方才我站得高,能够从窗口看见四人的动作,而你蹲着,只是听见,所以,你不知‘腐乳鸡’一事。” 洪世兴一怔,看看晴天,看看尹子陌,然后吃吃地笑道:“二少爷、二少夫人有趣得紧。” 晴天顾不上理会洪世兴的表情,连声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尹子陌道:“洪寨主旧时家中经营腐乳生意,所以他对腐乳的味道习以为常,甚至有些许依赖,饭菜之中若没有腐乳之味,吃着反倒不对味儿。所以,洪寨的饭菜,每道菜在烹制时,都会加入些许腐乳,‘腐乳鸡’便是其中的翘楚。我们去寨中厨房瞧过,那鸡以腐乳腌渍而成,腐乳味道甚浓。这样的味道,我们外人吃着不习惯,洪寨主却欢喜得很,更视为一道上品菜,因此,每当有贵客拜访时,洪寨主就命厨子上这道菜。” 洪世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让二少爷看穿了,我洪某不好酒,不好赌,从小就好这一口,一日不吃,整日难受,哈哈。” 尹子陌接着道:“方才江、沙、汤三位寨主与洪寨主齐聚桌前,‘腐乳鸡’自然被摆上了正中的位置,可是,除了洪寨主大快朵颐以外,只有一个人动过那只鸡。” “谁?”晴天问道。 “江世昌。” “这能说明什么?”晴天不解。 “说明他没有吃过。”尹子陌说到这里,刻意看向洪世兴。 洪世兴再次嘿嘿地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二少爷。的确,洪某与老沙、老汤早已暗中密谋多次,因为老汤一个月前,发现了江世昌暗通衙门、讨好高大人的书信。” “哦。”尹子陌冷笑道:“这样看来。西岭山改名之事,就只是一个诡计了。” “嗯,这点尚不清楚,不过老汤的意思是谨慎为之,生怕落了口实,由江世昌与衙门里应外合,联手攻上西岭山。” “如果衙门灭西岭山之心不死。过了这一次。必定还有下一次。谁也无法保证,次次都让衙门满意。” 洪世兴仰天长叹:“是啊!尤其如今还有江世昌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西岭山前程未知啊!” 此时。一旁的晴天彻底蒙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江世昌暗通衙门,什么联手攻上西岭山,为何江世昌吃了那只‘腐乳鸡’就能瞧出他是个吃里扒外的叛徒,没准儿他也好这一口呢。” 尹子陌与洪世兴相视一笑。洪世兴开口道:“实不相瞒,西岭山上全是一群流寇莽汉。平日里能栽种些稻谷瓜果,酿些好酒的兄弟已是不多,别提养鸡、养猪了。可是咱这种大老粗的,整日里舞刀弄棍。哪里能少得了食肉?说出来不怕二少夫人笑话,山上的兄弟常说下山逮几条‘肥鱼’,可是下山后。动真格儿地拦路抢劫的,少之又少。如今百姓都视西岭山为凶险之地。人烟稀少,偶有遇到几个砍柴的樵夫,一搜身,乖乖,比咱兄弟还穷呢!所以,有时候嘴巴淡了,想吃点儿荤腥了,我就带着经常小偷小摸的洪六夜半下山,于附近偷些鸡鸭什么的上山过个嘴瘾。西岭山的这种窘境,想必二少爷早已洞悉,所以,当他看见一盘原本应该吃得一干二尽的‘腐乳鸡’只有我与江世昌二人动筷子,而沙世盛和汤世显一动不动时,就明白了个中的缘由。想来是沙世盛和汤世显早来品尝过我洪寨的‘腐乳鸡’,知道其味道独特,所以才下不去筷子。哈哈,二少爷,洪某再次佩服了。” 晴天敲着脑袋,边想边道:“慢着,让我先捋一捋。你的意思是说,山上物产贫瘠,吃只鸡便是招待贵客的大餐。沙汤二人没有吃,说明他们曾私下来过洪寨,知道哪些东西合胃口,哪些东西不合胃口。而江世昌吃了,说明他没有来过洪寨。两相比较,显然你与沙汤二人有过私交,而与江世昌没有。方才,当你流露出对西岭山的担忧,相公立刻想到,这个担忧应该是被孤立的江世昌。” 洪世兴叹道:“二少爷与二少夫人一个心细如尘,一个聪慧灵秀,可谓天生一对。” 怪不得,晴天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觉得沙世盛和汤世显对她与尹子陌并无恶意,而且沙世盛总是时时忌惮江世昌,原来西岭山上四大寨主早已分化,江世昌一直伺机而动,寻找一个与衙门里通外合、一举歼灭西岭山毛贼的机会! 送走洪世兴后,晴天忧心忡忡地问道:“一个‘高’字,可能解除西岭山的危机?” 尹子陌不置可否,反问道:“歼灭西岭山毛贼,是古镇百姓多年的心愿,你此时的担忧是为谁?” 晴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从她进入古镇,就知道西岭山毛贼横行,春娘的悲惨经历,更是源于百姓对西岭山毛贼恐惧已久。按道理说,衙门有了行动,打算歼灭这群毛贼,她应当感到大快人心才是,可为何,她却感到担忧呢? 是了,往常的西岭山毛贼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个不曾被感知的符号,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脸谱,所以,当古镇的百姓大呼,要歼灭这群毛贼,她也振臂疾呼。可是,当她自己身处这座西岭山,当她与这些传说中的毛贼同吃同住,有说有笑,她没有办法再把他们当作一个符号或者一个脸谱。汤世显的小心谨慎,沙世盛的暗中相助,江世昌的唯利是图,还有洪世兴,她的好徒弟,如今的他们对她来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尹子陌不知瞧出了她的心思,还是没有瞧出,淡淡道:“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我二人安全下山。” 两日后,洪世兴带来一个好消息,衙门对于西岭山改名为“高岭山”一事十分满意,命人送来一车鸡、一车鸭、一车猪肉、一车糕点、一车绸锻。他也说服汤沙江三人,即刻送二人下山。(未完待续) 第125章 性命攸关 晴天记得洪世兴送二人下山那天,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暖暖的,柔柔的,就像初生婴儿的小手轻抚过脸庞。三人穿行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脚下是松软的泥土,眼中是新生的绿意,吸入肺中的则是清新的空气。洪世兴兴致大好,大声唱道:“西之山,山之西,有座大山唤西岭。你姓汤,他姓沙,你姓江,他姓洪,汤沙江洪是一家,一齐来抓大‘肥鱼’。有‘鱼’大伙儿一块吃,无‘鱼’大伙儿都挨饿。勤练拳脚多抓‘鱼’,不懂功夫就挨揍。西之山,山之西,有座大山唤西岭,西岭山上好汉多,能打能耍你就来!” 直白的歌词,不成调的曲调,加上洪世兴粗放的声音,晴天与尹子陌听完,咯咯地都笑了。 “这是什么曲儿?”晴天问道。 “不知道。从我进山,他们就这样唱,我也学着唱。听说这曲儿好象是最早进入西岭山的一伙流寇做的。” “有趣,有趣。西岭山的兄弟为何都要姓水字边的姓氏,还有,为何要称我们为‘肥鱼’?”晴天好奇。 “不知道。”洪世兴老实地道:“我进山晚,如果以辈份来算,是四个寨主中辈份最轻的一个。从进山时,西岭山上就只有这四个姓氏,当时洪寨的老寨主,也就是上一任洪世兴,正是弥留之际。我赶了个巧,比武坐上新寨主之位。他们整日里说捞‘鱼’,我也就跟着说捞‘鱼’。” 晴天心中一哂,不是你不知道,而是你的系统里没有输入这些内容。 “真的有‘鱼’可捞吗?”尹子陌问道。 “哪有。真要有‘鱼’可捞。我一个寨主还犯得着大半夜地带着洪六下山偷鸡摸狗吗?”洪世兴苦着脸道:“唉,其实西岭山毛贼的名号,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小偷小摸那是难免,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真的不敢。说白了。我们全是一群吃不饱饭的孤苦爷们儿。半年前,衙门的洛师爷为了抓住‘女魔头’,只用二十两银子。就把汤寨的两个喽罗收买了,啧啧,轻易得很呢。” 晴天感叹。她不由想起曾经风靡一时的香港黑帮剧,所谓混黑道的兄弟。表面上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也不过只是为了吃口饱饭而已。当兄弟义气撞上生活的穷困潦倒。究竟谁胜谁负,谁能预料? 三人说笑间,很快到了山脚下,尹子陌再三推让。洪世兴还是坚持把二人送到西阳区与正阳区的交界处,一直到二人坐上马车,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望着西岭山渐渐在眼前消失不见。晴天道:“算起来,在西岭山上一共住了七八日呢。就连第九个月圆之夜,也是在山上度过的。” 尹子陌浅浅勾了唇角,不言语。 “你说,西岭山上有玩家吗?”晴天小声地问道。在山上住了几日,并未发现任何现代之物。 尹子陌想了想,道:“不知道。若是有除了npc以外的人物,我想可能也会在江沙汤三人之中,山上其他的喽罗存在感太低,不足为道。” 晴天又问:“这一次衙门出的难题,你帮他们解决了,不知道衙门下一次还会想出什么法子为难他们?” 尹子陌冷笑:“这群人盘踞一角,始终是衙门的心头大患,当初尹子槐只是在选举大会上利用梁山好汉作作文章,就惹来高礼行一句“生有反骨”的评语,可见此人内心深处的控制**有多强烈,他根本不可能容忍西岭山这群人的存在。就算这一次,侥幸逃过一劫,哼,他若想找茬,总会找到机会。” 闻他提及尹子槐,晴天犹疑片刻道:“尹子槐去瓷窑已快一个月,不知如今如何了?” 尹子陌瞪她一眼,嘟囔了句“多管闲事”,然后转头看向马车外的风景,不再言语。 二人回到尹家,最开心的人是尹子桃。 因为有晴天的亲笔书信报平安,尹家只当二人远行,并未多问。尹剑起一如既往地专心复健,听相膳道,如今已经可以站起来。而尹耀祖经过那晚的折腾之后,也不再说要“找娘亲”的话,只是偶尔小嘴一憋,两眼汪汪地道:“我想娘亲了。” 尹子桃抓着晴天问东问西,诉说她这几日总是一个人有多孤单,晴天取笑她,该寻个婆家了。这一天,尹子桃寻了个机会,独自把晴天带到天籁阁去。 “这两日你总是想方设法地支走你二哥,到底是何事?”晴天端坐在茶几前,主动问道。 “就知道桃子有事瞒不过二嫂。不过,这件事真的不能让二哥知道。”尹子桃小心地关上房门,理直气壮地道。 “什么事?”有什么事是可以告诉她却不能让尹子陌知道的? “洛婉心呗。” 晴天心下一沉。 尹子桃气道:“以往,桃子见她生得漂亮,人又有几分才学,心中十分仰慕。可是如今,二哥二嫂已经成亲多时,她却依然对二哥穷追不舍,还频频找上门来,这般不知羞耻的行径,当真令人不齿!何况,选举大会上,若不是她一句‘如银似雪’,怎可让皮家的人应了景?依桃子看来,若说洛家与皮家串通一气,这个洛婉心就是个帮凶。” 晴天懒得听尹子桃的抱怨,问道:“快告诉我,洛婉心她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一日傍晚,她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尹家,说要找二哥。我一听是她来了,还公然说要找二哥,气不打一处来,就跑到门口,把她骂走了。” 晴天暗自思忖,洛婉心对尹子陌的心意是路人皆知的,可是独自一人找上门来,倒是头一遭。她毕竟是洛家的大小姐,一定是发生了十分紧要的事,才使她不顾脸面地找来。晴天想了想,道:“她说了是何事吗?” 尹子桃撇嘴道:“说了。她总不能说她想成为尹家的二少夫人吧。她说,她有十分紧要的事找二哥,还说是性命攸关的事。可是二嫂你听听,这明显没有道理嘛。她洛家就挨着衙门,她的爹爹更是衙门的师爷,若有人要害她,她为何不去向洛师爷求助,却来求二哥?哼,想骗本小姐我,才没有这么容易!”(未完待续。) 第126章 吃错药了 晴天喃喃:“性命攸关之事?” “是啊!二嫂说说,这话是不是可笑得紧!她可是洛家的大小姐,能遇到什么性命攸关之事,还不是一个借口?!” “那后来呢?”晴天追问。 “后来我就说,二哥二嫂逍遥快活去了,不会出来见她云云,就把她气走了。不过她走之前撂下狠话,说要二哥记住她曾经说过的话。我才没有这么笨,当真把她的话转告二哥。” 晴天百思不得其解,洛婉心口中性命攸关之事究竟是何事。她与谁结下仇怨,又是谁企图夺她性命,如今的她是否安好?晴天想了想,问道:“她是何时找上门来?” 尹子桃掰着手指头算道:“三日前,月圆之日。” “月圆之日?”晴天心头一惊,是一个巧合还是暗藏玄机? “嗯。”尹子桃很肯定地点点头:“那一日也是娘亲满月,桃子正整理娘亲旧物,黯然神伤之际,听闻她来找二哥,顿时就火了。” 说到这里,尹子桃往晴天身边凑了一凑,讪笑道:“二嫂,你说桃子这次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晴天不明白她意指何意。 “我帮二嫂把觊觎二哥的坏女人赶出门,这还不厉害?”尹子桃眨巴眨巴眼睛。 “所以——”晴天偏了头。 “带桃子去趟悦来瓦舍好不好?”尹子桃哀求道:“往日里都是娘亲带桃子去,如今娘亲去了,桃子也有数月不曾踏入瓦舍半步,心中着实惦记得紧。二嫂,带桃子去一次好不好?” “这——”晴天为难了。古镇于红白喜事之事上。忌讳并不多,过完头七,也就不怎么讲究了。所以,尹子桃这个时候要去瓦舍,她担心的不是旁人的闲话,而是白展奇。 “二嫂。”尹子桃仍在苦苦哀求:“就带桃子去瞧一次吧。不怕二嫂笑话,往常就算有天大的事。桃子只要一听白三叔唱曲儿。心情就舒畅许多。这几个月,桃子着实过得辛苦,先是爹爹重伤。再是娘亲去世,连番的打击令桃子不堪重负,早已感到身心疲累。二嫂,你便带桃子去瞧一次吧。瞧过这一次,桃子保证再也不看、再也不想。” 虽然晴天对尹子桃的保证充满疑问。可是她也明白,尹子桃定是非常想见白展奇,才会这般不顾女儿家的矜持请求她。何况,尹子桃说的也是实情。尹家连遭重挫,她作为刚成年的小女儿瞬间失去至亲的宠爱,其情的确可怜。 晴天犹豫道:“要不这样。待到你二哥回来,咱仨一起去瞧瞧。如何?” 尹子桃不知是听不懂,还是装傻,听闻晴天松了口,欢天喜地推着晴天就向外走去:“二嫂答应带桃子去瓦舍了!择日不如撞日,今个儿有白三叔的空城计,快走,已快戌时,否则误了开场!” “桃子!我是说等你二哥回来——”晴天分辩道。 “好啊,等二哥回来咱们再去瞧一场!” “……”晴天哭笑不得,只得跟她一道去了。 ****** 华灯初上,烟柳之地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晴天想起她初来此地,还是寒冬,为了番红花而来,如今已是初春,陪同尹子桃而来。此时的人流比那时更密,各家瓦舍的唱曲儿声也比那时更响。 尹子桃一看见红色灯笼上的“悦来瓦舍”四个玄色大字,就如同发现了花蜜的蜜蜂一般,两眼发光,连一抹红云浮上小脸也不自知。她拉着晴天直奔悦来瓦舍,找到两个靠前排的位置坐下,然后睁着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戏台,生怕错过白展奇出场的一瞬间。 咚咚隆咚隆咚响,你方唱罢我登场。 晴天同尹子桃一道,也是万分期待白展奇的出场。久闻白展奇的《空城计》,却从未听过,尤其在她偷听过白展奇的一把好嗓音后,更是十分好奇这把好嗓音能把《空城计》唱到哪种程度。可惜的是,二人从戌时一直等到亥时,从开场等到第一场终曲,也不见白展奇的踪影。 尹子桃心急难耐。她本身为了白展奇而来,却迟迟不能见其一眼,此时的焦急可想而知。晴天看出她的坐立难安,略一沉吟,叫来门外守候的门童。 门童依然伶俐非常:“夫人,小姐,不知是否需要来点儿瓜子、蜜饯?” 晴天递上几个铜板,笑道:“想打听点事儿,不知小兄弟可否告知?” 门童乐呵地收下铜板,顺势蹲在晴天身旁,小声道:“夫人请讲。” “听说悦来瓦舍的头牌生角儿是个叫白展奇的,今个儿怎么不出场了?”晴天开门见山。 门童笑道:“夫人是说白三叔啊,今个儿不该他上场啊。不过没有白三叔的《空城计》,待会儿有白三叔师妹白晓奇的《窦娥》,顶顶适合夫人和小姐听听。” “胡说!我记得清清楚楚,每个月的十八号,白三叔都会唱《空城计》,为何今个儿就不出场了?可是病了?”尹子桃急切地问道。 “这——”门童犹豫片刻,道:“小的不知。” 晴天又塞给他两个铜板,道:“小兄弟知道多少说多少,不碍事。” 门童收下铜板,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其实啊,白三叔好些日子都没出场了。听说他吃错了药,把嗓子吃坏了。” “什么?”尹子桃惊呼出声。 晴天按住快要跳起来的尹子桃,问道:“此事当真?” “当真!虽然白家的人对此三缄其口,不过瓦舍的人全这么说。说是白三叔偶染风寒,吃错了药,把嗓子吃坏了,如今正四处张罗名医瞧嗓子呢。夫人,这事万不可告诉旁人。您也知道,白展奇就是悦来瓦舍的招牌,若是此事漏了,谁还来悦来瓦舍?” 门童走后,尹子桃也再无心听曲儿,急得快掉泪,晴天见状,怕她失礼人前,拉她回尹家。 一路上,尹子桃忧心忡忡,念叨不停:“白三叔怎么会吃错药了呢?又怎么会伤及嗓子?桃子听他唱了这么久的曲儿,可从未见他缺过一次场。去年桃子生辰,娘亲把悦来瓦舍请到家中,桃子亲眼瞧见,白三叔可是对自个儿的嗓子爱惜得紧,开口前、闭口后,必定有梨水润喉,怎么会吃错药呢?我看门童所言甚虚——啊,二嫂,你说白三叔该不会生重病了吧——”(未完待续。) 第127章 皮洛联姻 晴天虽然也为白展奇的好嗓子感到惋惜,可是对此事一无所知,更没有什么想法,只得任由尹子桃胡思乱想。 二人分手后,晴天回到忆心阁,尹子陌已在临窗小榻上睡下。 他应该是刚躺下,听见动静,微睁了眼,见是她,又翻身睡去。 晴天点亮一盏油灯,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边小口抿着,发出啧啧的饮茶声,一边用眼角瞄他。 一口,两口,三口—— 尹子陌坐起来,裹着锦被,斜倚在窗棂,以手指轻抚额角,声音慵懒:“有什么事,说吧。” 晴天迟疑片刻,道:“洛婉心三天前,也就是月圆之夜来尹家找过你。”说完,她放下茶杯,仔细留意他的神情变化。晴天决定告诉他,一方面是被洛婉心说的“性命攸关”四个字吓住,如果真的事关人命,她觉得,她不能瞒着他。虽然她很不喜欢洛婉心和她家相公在一起,可是在人命面前,喜欢不喜欢什么的全是其次。另一方面,她早就对洛婉心的身份,还有洛婉心和尹子陌的关系猜测颇多,她告诉他,也是想试探他,看看他的反应。 尹子陌却出奇地平静,只是出了一口长气,道:“知道了。”然后又要躺下。 “哎——”晴天道:“她说,是有性命攸关之事。”晴天特意强调“性命攸关”四个字。 尹子陌迟疑片刻,又说了一遍:“知道了。”再次躺下。 是玩家,他当然知道她口中“性命攸关”之事是指什么。一定是她不慎露出了破绽,被另外一个藏在暗处的玩家发现,她感到自己淘汰在即。于是只得来到尹家,向他求助。可是,第九个月圆之夜并无玩家被淘汰的提示音出现,所以或许用了什么方法,逃过一“劫”。她一向聪明,又有两项幸运值在手。她的事。实在不用他多费心。 “是性命攸关啊?!”晴天走到小榻前,再次强调。 “嗯。”他翻个身,以手肘枕住脑袋。含糊道:“知道了。” “哼!”晴天拍手道:“我也知道了,洛婉心是个玩家,对不对?”她以前从未问过他,洛婉心的身份问题。那是因为她没有把握,也觉得没有资格。可是这一刻。她有了九成九的把握,洛婉心是个玩家,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嗯。”他半合着双眸,一脸波澜无惊:“说说看。” “我不仅知道她是个玩家。我还知道你和她早就知道彼此的身份!”晴天自信满满:“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是你刚才露出了破绽!” “哦。再说说看。” 晴天居高临下,优越感倍生:“刚才我说‘性命攸关’时,你表现得太平静了。这就是你的破绽!你之所以表现平静,是因为你知道洛婉心是个玩家。你明白她口中的‘性命攸关’是什么意思,所以你不急不慌,根本不把‘一条人命’当回事。没错,你这个人是一向冷冷淡淡的,可是我不相信,你就算再冷漠,当听到一个女子在‘性命攸关’之时向你求助,你还能无动于衷!” “嗯,分析得好,蹲下。”他抬了抬眼皮,两人以这样的姿势对话,他觉得好累。 “什么?” “蹲下。”他懒懒地道。 “……” 见晴天像只乖巧的小狗一般蹲在小榻前,他满意地点点头:“我问你,洛婉心如果是玩家,你说,她的玩家心愿和金手指是什么?” “你喽!”晴天脱口而出。谁不知道,洛家大小姐心仪尹家二少爷!如果洛婉心是玩家,那么她的金手指一定是得到尹子陌的心之类的。 “呵呵。”他干笑两声,道:“一个月后,洛婉心和皮进三成亲。”和皮家联姻,应该是报复他的第一步吧。 “?!”晴天怔住。 “据说皮进三当初看上的是性情温婉的洛婉灵,是洛婉心画了一副百子图,献给皮加二,才使皮家改了主意,娶了洛婉心。”当他知道这件事后,不知是哭还是笑。他一向知道是个颇有几分手段的女人,可是他不知道为了报复他,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虽然这只是一个游戏在游戏里做的,不代表她在现实生活里就会这样,可是他还是感到一丝失望。不过,他和之间的纠葛,他不想带到游戏里,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破绽而暴露了的身份,所以,他在想办法把眼前这个时而糊涂时而精明的乐晴天糊弄过去。 “所以,你怎么解释洛婉心的行为?假设她是个玩家,她的金手指若是我,为什么还要主动献媚,嫁入皮家?她的金手指若一开始就是嫁给皮进三,为什么还要屡次上尹家提亲?你要知道,玩家的心愿是既定的,玩家的金手指是不会变的,所以,一个玩家是不可能出现前后两种截然相反的行为轨迹。”这下换他一边仔细留心晴天的反应,一边说道。 “那你方才为何丝毫不在意?”晴天不死心。 “因为相膳早已告诉我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再告诉我一遍。”这句话呢,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才是真的,他的确想不到,她会真的关心的安危。他接过娱乐圈的摄影活儿,见过太多女明星之间的明争暗斗,有时只是为了一个卡位,只是为了一件衣服,只是为了一个姿势,就要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他想不到,她会告诉他。 “……相膳告诉过你。”晴天喃喃。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相膳告诉过他,那么他反应冷淡就在情理之中了。 “嗯。”他点头道:“所以,判断一个玩家的身份,是需要确实的证据的,不是凭空猜测,仅凭某一个眼神、某一个表情,很容易出错,搞不好就让自己gameover。好了,不说了,我睡了。” 难道她刚才的判断全是一个误会?晴天感到索然,站起身,噘着嘴走到茶几前,随手拿起桌上的泥土,拨弄起来。西岭土——现在应该称为高岭土,这些高岭土和尹家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第128章 情急十分 次日一早,晴天梳洗完毕,在桌前一边拨弄那堆高岭土,一边喝着白粥。 “喂,你说我把这土拿去让尹老爷看看怎么样?”她问正在梳洗的尹子陌。 尹子陌把布巾搭在巾架上,道:“随便。” “怎么能随便呢。”晴天道:“春娘可是说了,这高岭土与尹家有关系,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好奇吗?” “好奇?我好奇的事情多着呢。”他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着他的白粥,道:“比如,你的金手指是什么?” 晴天心头一震,脸色微变:“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一向聪明过人,该不会猜出她的金手指了吧。他如果猜出她的金手指是改变他,那她铁定赢不了了。 “哼,吓傻了吧。”他斜睨她一眼:“骗你的,我才不好奇你的金手指。”因为我早就知道你的金手指是什么,哈,他在心中得意地道。 晴天懒得与他斗嘴,继续埋头研究那堆泥土。 二人正吃着,尹子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二哥,二嫂!”尹子桃两眼红红,眼袋明显,一副一宿未眠的模样。她挨着晴天坐下,急切地道:“有没有银子,拿些给桃子来?” “银子?”晴天放下碗筷,问道:“你大清早的要银子做什么?” “就是白——”说到这里,尹子桃心虚地看向尹子陌。 “白什么?”尹子陌沉声问道。 尹子桃咬咬下唇,似下了决心,道:“哎呀,不管了,救人要紧!就是白三叔。他不是吃错药了吗?昨晚桃子想了一宿,他若真是吃错药了,此事可就大了!娘亲总说,是药三分毒。吃对了药,还有三分毒性,何况吃错药了呢!所以,白三叔一定要治。还是立刻就得治!于是桃子天不亮就跑去敲济安堂的大门。想请陈济随桃子走一趟。谁知,陈济出了远门,只有陈安在药房。陈安问桃子。白三叔当初吃了哪些药,他才能对症下方,可是桃子哪里知道?桃子答不上来,只得出门再想法子。还好。吉人自有天相。刚离开济安堂没多远,一位白胡子的老人家来问桃子。可是家人有恙。我说,家人失音。那老人家说,他有一副祖传药方,连天生的哑巴都能治好。何况是失音。只是他那副药方要二十两!二哥二嫂,你们知道的,往日里桃子吃穿用度都是娘亲早就备好的。所以桃子的口袋里向来不装什么银子。可是这副药方对于白三叔来说太重要了,所以二哥二嫂一定要帮帮桃子。那老人家说了。他只在济安堂后的小巷子等到午时,午时桃子若再拿不出银子,他便离开古镇了!” 眼见尹子桃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晴天虽然心知此事蹊跷,但也忙安抚她道:“莫急,莫急,如今才辰时,莫要急。” “荒谬!”尹子陌才不会顾及他人感受,把碗筷放在桌上,满脸不屑。 尹子桃见尹子陌这般,以为不相信她方才所说,于是又道:“是真的,二哥!那老人家说了,那副药乃祖传灵方,医不好保证退还银子!” “哼。”尹子陌沉着脸:“退还银子?回头你把银子给了人家,去哪里找人家退银子去?你知道那老头儿姓字名谁哪里人士?” “我?”尹子桃一阵心虚,不由抓紧桌布的一角。 尹子陌继续斥道:“何况,白展奇是什么人?那是悦来瓦舍的台柱子!他的嗓子若出了事,用得着你救,用得着你费心?怕是整个悦来瓦舍都要着急忙慌了!你瞎操什么心?!一个涉事未深的小丫头,如今居然想替他人强出头来,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荒谬!” “我——”尹子桃被尹子陌呛得说不出话来,早已经在眼圈儿里转了又转的眼泪终于簌簌地掉下来。 虽然晴天并不赞同尹子陌的态度,可是他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那个所谓的老人家大抵是个专骗钱财的家伙,只是看见尹子桃哭丧着脸从济安堂里走出来,才上前试探,没想到天真单纯、一心牵挂白展奇的尹子桃真就信了。不过,尹子桃正值情动之时,此时若要告诉她那老人家是个骗子,她就算暂时信了,也难保再为了白展奇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所以,当务之急,还是知晓白展奇的情况。 尹子桃抽泣着透气的小鼻子,双手绞尽桌布,委屈地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被骗又如何,只要能帮上白三叔,让桃子做什么桃子都心甘情愿!白三叔遭此大难,桃子只能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呜呜,二嫂,白三叔往后再也唱不了《空城计》了,桃子好难受……” 晴天曾与尹子桃日夜相处,之间的情义早已深如姐妹,这会儿见她痛哭,心中不忍,她沉吟片刻,道:“桃子先别急,你二哥方才之言有几分道理。白三叔的嗓子若真出了事,那悦来瓦舍还不四处求医问药?而且白三叔如今究竟如何昨夜我俩也只是听门童所言,不如今日我与你二哥寻个借口再去一趟瓦舍,一探究竟如何?” 尹子陌瞥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乐意管闲事,莫要拉我下水!” 晴天不理他,提议道:“这个借口可好?这几个月来,别说尹家人,就是尹家的下人、丫头也皆是愁眉苦脸,整日里阴云密布,下个月又逢桃子的生辰,不如这样,桃子生辰之日,再把悦来瓦舍的生角儿旦角儿请来家里热闹热闹可好?” “好啊,好啊。”尹子桃是个小孩儿心性,一听晴天说要请白展奇来尹家,马上破泣为笑:“二嫂对桃子真好!” “嗯,那你好生待在家里,莫要再偷跑出去,待我与你二哥求证完后再做打算,好不好?”这次幸亏尹子桃身上没有带银子,她若要带着银子,还不被骗了去?所以,先稳住她,才是上策。 尹子桃忙不迭地点头保证后,晴天推着一脸不情愿的尹子陌出了门。 见二人走后,尹子桃总算稍微安下心来,她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无事可做,冲门外的真珠喊道:“快把桌子收拾一下,怎么全是泥巴,脏死了!”(未完待续。) 第129章 狭路相逢 坐在马车上的晴天心情大好,因为此时春意正浓,阳光正好,她好兴致地卷起帘幔,任由明媚的春光照进马车,洒在身上。 和晴天的好兴致相反,尹子陌的脸阴沉得仿佛三九的寒冰。他的事多着呢,才不要来管这些闲事好不好! 和他相处多日,他的脾气晴天大概也能摸出一二。他这个人,冷漠是有一点,可是也有一点懒散。对付这样的人,需要另一方主动,你推一点,他就动一点。所以别管他的脸臭不臭,只要能推得动,就不要计较那么多。 不过,晴天是不打算和他计较脸臭的问题,他倒是有气需要发泄一下呢。他大少爷不乐意的时候,她哪里能高兴? “我知道你的金手指是什么?”他冷不丁儿地说道。 金手指?晴天一听说“金手指”三个字,好兴致果然消失无踪,顿时变了颜色:“什么?” “拯、救、尹、家。”他一字一顿。 &*……%¥#&……% 晴天眼白朝上,半天下不来。 很快到了悦来瓦舍。 白日里的瓦舍与夜晚的瓦舍有天壤之别。夜晚的瓦舍在灯火、人流的簇拥下,充满生机与活力。可是白日里的瓦舍,却倍显冷清,只有孤零零的戏台和一条条木凳。 二人径直向悦来瓦舍的后院走去,说明来意后,被带去面见白钊奇。 白钊奇生得相当白净、斯文,看面相,颇有几分柔美之感,据说他擅长反串,拿手曲是《杜十娘》。 白钊奇听闻尹家打算下个月请瓦舍去唱曲儿。笑道:“好说,好说,悦来瓦舍定当全力准备。” 晴天与尹子陌对视一眼,晴天问道:“不知到时可有幸听到白展奇的《空城计》?” “好说,好说,到时白某让三弟好好准备。”白钊奇再次爽快地答应。 晴天心中生疑,看向尹子陌。尹子陌接着道:“如今白展奇可是悦来的活招牌。前几日在下和几个友人特意来瓦舍听曲儿,怎么瞧不见他?可是乍暖还寒之时抱恙在身?” “哦,好说。好说,三弟他已无碍,不会误了下月之约。”白钊奇回道。 听闻白钊奇这样说,晴天放下心来。想必是旁人的夸大其辞,传到门童的耳朵里。才变成白展奇嗓子坏了,也许人家只是头疼风寒什么的,不出两日早已痊愈了。 尹子陌向白钊奇一躬身,客气道:“那好。既然今个儿已然说定,在下便先付下订金……” “慢着,今个儿这事可没说定!” 一个飞扬跋扈的声音打断尹子陌的话。晴天抬眼看去,是皮进三。 皮进三仍旧一身富贵。硕大的红宝石在耀眼的阳光下显得璀璨夺目。他道:“白老板,下个月是进三大喜的日子,咱们皮家可是一早就订好了的。” 白钊奇仍旧笑道:“好说,好说,尹家三小姐生辰在下个月月底,进三少爷成亲在下个月月中,不冲突,不冲突。” 皮进三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巧,今个儿进三再来就是为了此事!家父道,今年是皮家的大运之年,先是夺了行会会长一职,一扫多年耻辱,后又与洛家结为亲家,了结家母生前遗愿,因此皮家打算大唱一个月,让全镇百姓都一同来乐呵乐呵。” 晴天不禁在心中咒骂,尹家刚说要请去唱一天,他皮家就改口说要唱一个月,有没有这么巧的事啊!还说什么皮家大运之年,那话还不全是说来让她和尹子陌听的? 晴天刚想发作,不料白钊奇依然笑道:“好说,好说,白家的生角儿旦角儿一向不少,皮家一个月也好,尹家一日也好,分成两拨儿,一点都不会误了两家之事。” 晴天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白钊奇圆滑得都快成泥鳅精了! “那又不巧了。家父就是喜欢听白展奇的《空城计》,还指明了,非得月底听到才行,否则就宁愿请了别家去唱。” 晴天终于忍无可忍,骂道:“皮进三,你太恶劣了!简直是小人得志!皮家只是一时赢了会长,犯得着对我尹家穷追猛打,时时处处都要与我尹家较劲儿吗?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恶意的,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家父’‘家父’,皮大叔才不会如你一般心胸狭窄!” 皮进三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地道:“二少夫人,进三不明白你在气什么。今个儿这事就是赶巧了,它就是个巧合。进三早就说了,今个儿特意再来瓦舍,就是为了与白老板商议此事。进三从头至尾始终彬彬有礼,倒是二少夫人,始终对进三横眉冷对。会长选举一事过去多时,莫非二少夫人还是输不起么?” 晴天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气皮进三的无耻,可是更气尹子陌的无动于衷。皮进三都当面打她和尹家的脸了,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晴天冲他瞪眼,他眨眨眼睛。她又冲他努嘴,他挑挑眉角。 二人“眉来眼去”间,白钊奇再次笑道:“好说,好说,既然两家都希望月底听到三弟的《空城计》,那么白某就说服三弟一天唱两场好了,尹家三小姐过生辰,白日里听曲儿适宜,不如就听白日场,皮家少爷办亲事,夜晚听曲儿适宜,不如就听夜间场,如何?” 晴天听闻白钊奇之言,都快膜拜了去。亏这只老泥鳅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什么样的问题都难不住他! 白钊奇这样一说,皮进三还想再找茬就太过明显了,何况,他今天也算是报了那日尹剑起之仇,于是冷哼一声:“白老板好头脑!”然后拂袖离去。 皮进三走后,白钊奇陪着笑脸:“不知二少爷、二少夫人还有何要求?” 晴天心想,有何要求你也只会说“好说,好说”了。 尹子陌付下订金,二人相偕离去。 刚走出庭院,晴天气愤地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那个皮进三摆明是无事生非,摆明是欺人太甚,摆明是——” “嘘!”尹子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一旁的小巷子,道:“摆明是另有隐情。”(未完待续。) 第130章 失音之局 晴天顺着他手所指,只见巷尾立着两个男子。两人上身皆被迎风飞舞的商铺布招所掩,只露出脚上短靴。二人似在争执,步伐不稳,推搡间闪进一旁的死胡同。行走间,一人短靴前头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皮进三?!那刺眼的光芒是他短靴上红宝石的反光! 晴天来不及再多想,尹子陌已经带她绕一个圈子,来到那条死胡同的隔壁。 “你还有何脸面来悦来瓦舍?”一个好听的声音质问道。 听到这个声音,晴天大吃一惊,双手捂住嘴巴,是白展奇!白展奇怎么会和皮进三有纠葛? 尹子陌显然也听出说话的人是谁,他冲晴天摆摆手,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认真“偷听”。 “我为何不能来?”皮进三一惯地骄横。 “你把川川害到失音,一点儿也不愧疚吗?” 白川川失音?失音的人是白川川不是白展奇?皮进三害白川川失音?晴天再次为自己听到的表示震惊。 “哼,别一口一个‘川川’,你要记住,你是她三叔!” “我无论是她的什么人,也不会像你一样伤害她!” “我才没有伤害她!那件事只是一个意外,是她求我去找开嗓的灵药,是她苦苦哀求我的!”皮进三辩解道。 “可是最后失去声音的却是她!你可知道,声音就是她的一切!”白展奇怒了。 “我也将从皮家带出来的所有银两、珠宝全给她了啊!那些也是我的一切——啊!”皮进三大叫一声。 听动静,是白展奇给了他一拳。 “别再提什么珠宝、银两!那些与川川的声音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你的那些粪土之物简直是对川川的侮辱!” 皮进三啐一口,冷笑道:“白展奇,我说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先不说你是她的什么人。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白川川根本就是个贪婪、虚荣、自私、冷酷的小人!” 晴天心想,那不和你一样! “川川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不需要你来评判!我告诉你,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悦来瓦舍,否则,我白展奇见一次打一次!” “哼,我也告诉你。今个儿我皮进三受这一拳。不是不敢还手,只是不想将此事闹大!我才刚回到皮家,不想惹来皮家老爹的不快。至于往后我会不会出现在悦来瓦舍。那全看本少爷的心情,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谁也左右不了。还有。不怕告诉你,我皮进三下个月成亲。悦来瓦舍要常驻皮家演出一个月。只怕到时,本少爷可要时时刻刻在你和那白川川的眼前晃悠呢。” “什么?!一个月?”白展奇惊道。本镇办喜事时,常有人家请瓦舍去家开唱,但是唱一个月。前所未有! “对,一个月。皮家办喜事,又是与洛家联姻。哪里能像尹家一般寒酸?当然要一个月!” 晴天翻眼扁嘴,有种躺枪的感觉。莫名其妙地提尹家做什么? “你——”白展奇好听的声音盛满怒意:“你究竟怎样才能放过川川?” “哼,是我不放过她,还是她不放过我!”皮进三似乎也是牢骚满腹:“是她无端端地央求我,说日日练曲儿伤了喉咙,唱不去高音,要我帮她弄来开嗓的灵药。我让王千粒去寻,王千粒寻来一位白胡子老头,说人家有祖传的开嗓灵药,就是哑巴也能开口说话。她欣喜若狂,拿来那药就煎煮了喝下,谁知折腾到失了音。是她自个儿误信他人失了音,却不依不挠地要死要活,对我又打又闹,又是要报官,又是要上吊,我受不住,把一箱珠宝给她,她还不满意,非把我剥得干干净净才肯罢休。白三叔,我告诉你,你莫要以为那白川川是个弱质女流,她的手段多着呢,心肠毒着呢。她如今把我榨干了,就把我一脚蹬飞,往后哪一日,她也会这样待你!” 晴天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想来是皮进三当初因为成亲一事,与皮加二闹翻,带了银两珠宝离家出走,与白川川整日厮混。没想到,却意外导致白川川失音。白川川以此要挟,占了皮进三的所有。皮进三所剩无几,只好重返皮家,并听从皮加二的安排,坐上皮家白瓷窑二当家之位,之后又订下与洛家的亲事。皮加二甚感欣慰,认为皮进三是“浪子回头”,于是一掷千金,决定包下悦来瓦舍一个月。所以才有今日之事。 皮进三犹不解气,骂道:“这一切根本就是白川川的阴谋!一定是她串通那个老头儿,设下这‘失音之局’,引我跳进去!这个仇,我皮进三今日不报,往日也会双倍还给她!” “无耻!”白展奇咬牙切齿:“方才你对尹家二少爷、二少夫人是如何的恶人先告状,是如何的贼喊捉贼,我白展奇可是在暗处全瞧见了的,没想到,你如今对川川也是这般,是你颠倒黑白才是!川川就是再糊涂,也不会拿自个儿的声音开玩笑!你可知,她为了练好《窦娥》付出多少——” “别给本少爷提那些没用的!是谁在颠倒黑白,终有一日,你会知道!你把那个白川川当宝,莫要让人人都把她当宝!懒得与你这种愚蠢之人多费唇舌,走了!” “慢着!”白展奇拦住她:“川川喝下的究竟是一味什么样的汤药?如今喉咙肿痛已有半月有余。她不愿将此事告知他人,每日里只是大量饮用白水,不仅不见好转,还有愈发严重之势。” “我怎么知道?”皮进三没好气地道:“那汤药我碰都没碰着,就被她抢了去,之后那白胡子老头更是不知所踪!她倒还有自知之明,不愿将此事告知他人,哼。” 一声冷哼过后,那边再无声响传来。尹子陌冲晴天努努嘴,二人蹑手蹑脚地走出胡同。 “这个皮进三,简直是个混蛋!”晴天气愤不已:“早就听闻他花天酒地,处事荒唐,不想如今竟害得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失音。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倒说人家姑娘骗了他,不知所谓!——喂,你在想什么?”身边的尹子陌似乎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半句话。(未完待续。) 第131章 藏不住了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 说是“没什么”,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信你才怪!晴天心中不忿,嘴上更是不忿:“一定是那皮进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害人药方,反说是王千粒找来的,还什么白胡子老头,哪里有那么多白胡子老头?早晨桃子撞上一个,他也撞上一个,可笑得——”一个“紧”字没有说出来,晴天攸地闭上嘴巴。 “怎么了?”他少有地停下脚步问她。 “这两个白胡子老头会不会是同一个骗子?”晴天道:“桃子也说过,那老头曾说,连哑巴也能开口的话。” “是又如何?”他再次少有地问她。 “废话!这两个白胡子老头若是同一个,白展奇不就能找出令白川川失音的药方了吗?”奇怪!今天的他格外迟钝。 “然后呢?直接告诉白展奇咱们刚才偷听了他二人说话吗?” 晴天转转眼珠子,正色道:“当然不是,我有办法,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白展奇尚未走进瓦舍,沿着小巷,背手而行,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春光之中,显出几分格格不入的落寞。自从川川失音后,看着她日日愁眉不展,却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他简直恨不得替她受过。他想去找皮进三算账,她不许。他想请大夫来为她瞧嗓子,她也不许。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日喝下大量的白水,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喉咙肿痛,胃口自是不佳,本就不算丰腴的身子日渐清瘦。他去济安堂抓来几包清热开嗓的药方,被悦音和悦人瓦舍的人瞧见。却幸灾乐祸地传言悦来瓦舍的头牌生了病、失了音。说就说吧,反正他也无心唱曲儿,索性向师兄告几天假,专心照料川川。可是她却不见好转,今日更让他瞧见那个可恶的皮进三! 白展奇心烦意乱之间,一对夫妇的争执声从身后传入耳朵,他向一旁让了两步。 “相公。是真的!” “不信!” “真的!那老人家是这样说的。哑巴也能开口说话!” 白展奇听闻这句话,心头一震,不由向后看去。原来是方才从瓦舍出去的尹家二少爷和二少夫人。 “二少爷,二少夫人。”他躬身施礼道。 尹子陌曾陪尹子桃拜访过悦来瓦舍,与白展奇有过一面之缘,于是自然地还礼道:“白三叔。” 晴天紧随其后。也道:“白三叔。” 白展奇和气地笑道:“二位不必多礼,‘白三叔’只是行内的称呼罢了。往后直呼其名即可。不知二位刚才说什么‘哑巴也能开口说话’的奇事。” “是这样。”尹子陌道:“拙荆今个儿去早集,见着一位老者兜售祖传药方,说是喝了他那药方,哑巴也能开口说话。方才拙荆说起此事。我自是不信,于是二人争论起来,让白兄笑话了。”白展奇虽说可以直呼其名。不过毕竟他的年纪在那放着,尹子陌称呼他一声“白兄”也是合情合理。 白展奇一听急忙问道:“那老者当真是这般说话?” “是的。”晴天点头道:“那老人家生着一把白胡子。看起来年事已高,不像是会打诳语之人,只是相公不信人家。”说到这里,晴天一脸娇嗔地望向尹子陌。 “肯定是个骗子。哪里有令哑巴开口说话的灵药,只有你这般妇道人家才会上当受骗!”尹子陌话语里虽有责怪,但是口气中却充满宠溺。 白展奇可无心观赏这二人的“恩爱秀”,急切问道:“这位老人家现在何处?可还寻得着踪迹?” 晴天抬头望了望日头,道:“那老人家说了,他今个儿午时会在济安堂后的小巷子里候着。如今已快午时,怕是……哎——” 话未说完,白展奇来不及道一声“再见”,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二人眼前。 晴天看着白展奇消失的背影,心中感叹,他对白川川的情意,怕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二人回到尹家,晴天去天籁阁向尹子桃说明白展奇声音并无碍的情况,尹子陌则回了忆心阁。待尹子桃终于放下心后,晴天回到忆心阁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她进门,他也进门,她两手空空,他的双手沾满泥土。 “你——”晴天看到他手中的泥土,突然想到,早上走得匆忙,那包高岭土还摊开来放在桌子上呢。她冲到桌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到处干干净净,哪里有半分泥土的痕迹! “你把那包高岭土倒了?”他比她早回忆心阁,又双手沾满泥土从门外回来,如今找不到高岭土,晴天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他把高岭土扔到花圃里去了。 尹子陌一怔,走到巾架前洗净手,然后用他一惯的死人调调道:“倒了如何?” “倒了如何?!”晴天气不打一处来,这么说就是默认了?!今天他“见死不救”,她已经够窝火的了,没想到,他居然趁她不在,倒了那包高岭土。虽然高岭山多的是这种泥土,可是她只带回来这一包啊!他为什么要倒了它?! “那包高岭土来得多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那包泥土,我们在高岭山上待了八天八夜!春娘说,这高岭土和尹家有关系,我只带回来一包,如今还没有研究出它的用途,你却倒了它!你、你、你太过份了!”晴天说着说着,眼圈儿都红了,清澈透亮的双目中噙着泪水,就是不让它们掉下来。 尹子陌看着这样的晴天,只觉作弄之心又起。如果这件事是他做的,他肯定会感到愧疚,可是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反倒轻松,纯粹以一种恶作剧的心态面对她。 他语气轻佻,道:“你这个傻瓜能研究出个结果才怪!所以,留着它们有何用?”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晴天又气又急,脱口而出。 “与我无关!”他听到这四个字,便觉得心里不舒服:“尹家的事才与你无关!”(未完待续。) 第132章 他的秘密 “与我无关?!”晴天火冒三丈,忍了一上午的委屈汹涌而出:“你这个冷漠自私鬼!皮进三第一次羞辱尹家的时候,你在哪里?皮进三第二次羞辱尹家的时候,你听得到、看得到,却一声不吭!你那么会骂我,面对皮进三时,‘毒舌’去哪里了?” 说实话,尹子陌早就习惯了晴天平时的乖巧和温顺,还有就算他怎么过份,她也只是委屈地瘪嘴,泪花在眼圈儿里转的模样,刚才听到她脱口而出的“与你无关”本来就心里不痛快,这会儿听到她对自己的指责,更是烦躁不堪。 他冷哼一声,反唇相讥:“哼,去了哪里也与你无关!所有的羞辱,全是你自找的!当初是你主动嫁进尹家,是你主动要去皮家的宴客!” 正在气头上的晴天哪里能听出他的“失言”,只听他说全是她“自找”的,就气得直跺脚:“对,是我自找的,是我自作自受!那么你呢?尹夫人已经去世了,你在尹家的意义早就不存在了,你走了又何必回来?!” 尹子陌面色一凛,双眸中闪过一丝黯然:“我在尹家的意义?你知道?!”那是他的秘密,连他都没有告诉过,她怎么可能知道? 晴天气归气,恼归恼,看到他瞬间阴沉的面色,还是心虚了。她不禁在心中责怪自己,只是斗个嘴而已,何必要戳人家的伤口呢? 尹子陌可不会因为她的退让就放过她,他上向一步,沉声道:“你知道什么?” 话已出口,再想圆回来就太难了,何况。她早就想求证心中的疑问。晴天鼓起勇气,开了口:“那天我们带耀祖去牡丹墓前,你的反应已经令我意外。平时一向冷静自持的人,为什么会失去控制,还有你说的什么游戏不游戏的话,也是够奇怪。第二天,耀祖睡去后。我独自一人来到后院。爬上那棵你经常停留的大树,躺在那条你喜欢徜徉的吊床,望着你时常望着的天空。学着你的模样,发起呆来。刚开始只是一味地寻找,你到底在看什么,只是一片平淡无奇的天空。一片平淡无奇的云彩,还是系统里自带的场景。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了足足两个时辰,也看不出特别之处,当时临近正午,阳光正暖。于是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当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再次望向那片天空和那片云彩时。突然发现,那片天空有了模样!朵朵云彩的排列组合看似随意、散漫。却并非无章可循。我眯起眼睛,看了又看,终于看懂了,原来那片云彩无论怎么组合,都会慢慢融合成一张女人的脸。那张脸时而微笑,里面悲伤,时而动,时而静,而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 说到这里,晴天特意停下来,仔细察看他的反应,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她接下来的猜测是否正确,谁知他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平静的双眸中无喜也无忧。 晴天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尹夫人,是不是?你对尹夫人怀有不同寻常的感情,我是一早就觉察到的。你肯娶我,是因为尹夫人喜欢我。你肯参与瓷窑的事务,是因为尹夫人的嘱托。只是,这个尹夫人对你来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却不明白。于是我又躺在吊床上,认真地欣赏那一张张尹夫人的脸,当她对我微笑时,我想起在尹家祠堂,她拿起一对玉扳指,分别戴在你我手中,并对我道‘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当她面露悲伤时,我又想起,她扭伤后腰后,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泄露一丝悲伤的样子。直到傍晚,一阵风起,吹散了尹夫人的面容,一个词猝不及防地窜入我的脑中——‘母亲’。 我真是太笨了,我早就应该想到是‘母亲’。如果不是母亲,依你的性子,怎么可能恭敬地唤她一声‘娘亲’,如果不是母亲,你怎么可能对她言听计从,如果不是母亲,尹夫人因病离世后,你又怎么会满怀内疚到夜夜酗酒?我不知道你的玩家心愿是什么,但我想,一定和‘母亲’有关。你曾告诉我,要我分析一个玩家的行为轨迹,你还说,既然是个玩家,那么他或者她所有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都可以成为一条明显的轨迹。你也是玩家,你的行为也有一条轨迹,也有一个中心,这个中心就是‘母亲’。” “哼——”他原想嘲讽她的小聪明两句,除了一声“哼”,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可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程心离开的那个午后,暖风徐徐,阳光正好。正如在游戏里一般,一切来得太突然,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再回头时,她已倒在地上。那一瞬间,他的天空,仿佛塌了一般。三年后,当他坐在路创的游戏预备室里,游戏经纪人luna问他,玩家心愿是什么。他沉吟片刻,答道,陪伴。不曾失去时,他总以为时间很多,一切都来得及,于是他任性地远走他乡。一旦失去后才惊觉,他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了,少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所以,为了丁教授的“秘密”,也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他成了尹子陌。 看他的神情,晴天明白,她所有的猜测全是对的。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悬而未决时,心里忐忑不安,可是一旦被证实,又觉得还不如当初的忐忑不安来得舒服。如果他真的经历过丧母之痛,她倒是希望,她的那些个猜测全是错的。 “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晴天劝道:“我不知道你在游戏之外经历着怎么样的生活,但是在这个游戏里,尹夫人是离开了,可是尹家还在,尹家青瓷窑还在。你既然走了又回来,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尹家的事和你无关的样子呢?”(未完待续。) 第133章 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尹子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吐出四个字。 “什么?”晴天以为他要么愤怒,要么否认,就是没有想到,他会莫名其妙地说出这四个字。 “这一招叫做‘感同身受’,对不对?”他浅浅勾起唇角,以手指轻抚过眉角,那模样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晴天仿佛受到他的蛊惑一般,只是怔怔望着他。 “‘知己知彼’之后,就是‘感同身受’。如果不能从我的口中得到更多关于我的讯息,不如自己亲身去感受。去我去过的地方,做我做过的事情,体验我当时的心情,了解我的动机。好一招‘感同身受’,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晴天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哭什么?”他显得颇为意外:“你现在不是应该得意吗?——哦,‘感同身受’被我识破了,于是当机立断再换一招——‘楚楚可怜’,还是‘泪如雨下’?先是装傻扮痴得到我的信任,让我把你当成盟友,现在又开始哭哭泣泣,哭得梨花带雨,希望得到我的同情。说到底,不过全是为了那最后的‘赢家’……” “啪”地一声响,二人都惊呆了。 晴天也愣住了。她想不到,自己居然打了他一巴掌! 她只是感到怒不可遏,她只是感到委屈至极,她只是不想再听到那些伤人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 天之骄子的他何曾受过这般对待?他的面色比阎罗更难看,双眸比鬼面更阴森。 “……”晴天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右手,又看看他红肿的侧脸,嘴唇翕动,就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呯”地一声。忆心阁的大门被大力地关上,只留下在阳光中飞舞的灰尘和泪流不止的乐晴天。 ****** 晴天后来回忆起那一天的事,简直觉得快把她一辈子的眼泪流干了。 其实她一直无法头头是道地说出,那天为什么会哭得那么惨。她只是不停地回想,自从她与他相识以后的点点滴滴,自从尹程氏去世以后她经历的种种,还有自从她进入这个游戏以后感受到的心动、喜悦、委屈、悲伤、难过、失落。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向她袭来,令她不能自己。 直到傍晚,琥珀匆匆赶来。她才半死不活地从床榻上爬起来。 琥珀一见她两只眼睛肿得快比脸大,大吃一惊:“二少夫人,这是怎么了?老爷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尹剑起有请,肯定是有大事!晴天心头一惊。尹子陌该不会要休了她吧? 她吸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腔问道:“可知何事?” “不知。”琥珀忙把她搀扶至梳妆台前:“老爷只说十分要紧。要二少夫人马上过去。” 休就休了吧,她受够了,她出手是她不对,可是她也不想道歉。晴天委屈地扁扁嘴。指了指自己红肿的眼袋:“这儿多扑些粉。” 略施粉黛后,勉强能应付得过去,晴天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正央阁走去。 步入正央阁。尹剑起和相膳聚在桌前。晴天深吸一口气,轻声唤道:“不知公公唤晴天来有何事?” 尹剑起和相膳侧过身来。尹剑起兴高彩烈地举起手中的一只青瓷小碟,道:“晴天,这种泥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泥巴?晴天一惊,探身向尹剑起手中的小碟望去——高岭土! “这——”晴天只觉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了。 “说来真是巧啊。”相膳眉来眼笑地道:“今个儿天好,老爷早晨说要出去晒晒太阳,我便推着老爷去了庭院。转了一圈,路过忆心阁。老爷道,许久不曾去探过二少爷,不如今个儿去瞧瞧。刚走上甬路,看见真珠抱着一件桌布走来,一路走,还一路有什么东西洒出来。她见是老爷,伶俐地道,二少爷与二少夫人刚出门,这会儿只有三小姐独自在忆心阁。老爷想到,许久不曾听三小姐唱曲儿,那会儿既然碰上了,不如就去瞧瞧。我推着老爷走上甬路,那些从桌布上掉落下来的泥土便不偏不倚地粘上了老爷的轮椅。老爷一时兴起,用手指去拨弄,立刻感到那些泥土的与众不同。” 看着相膳的嘴巴在自己眼前一张一合,晴天脑子里却只有一件事,高岭土失踪一事,根本和尹子陌无关! “晴天,你可知这些泥土是什么吗?”尹剑起接着道:“实话告诉你,子陌的祖父去世后,我曾在练泥区发现了一种既不同于瓷石、也不同于普通泥土的泥巴,但是当时,只有拳头大小的一块并未引起我的注意。后来,我接手了青瓷窑,开始专心烧制大瓷器,并试过各种法子也不能成形时,才惊觉,当时的那一小块泥巴,可能正是大瓷器的玄机所在。可惜的是,泥巴早已不知所踪。今个儿早晨,当我的手指触摸到车轮上的那些泥巴,一直隐匿在我脑海中几十年的感觉汹涌而出。是它们,真的是它们!我敢肯定,这种泥巴就是烧制大瓷器的秘密!” “大瓷器?!”高岭土是烧制大瓷器的秘密!晴天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他会去哪里? “对!”相膳问道:“二少夫人,真珠说这些泥巴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从哪里?” “……高岭山。”晴天木木地答道,不知他这一次走了还会不会回来? “高岭山?!”尹剑起双眉紧锁,相膳则惊呼出声:“二少夫人如何去了哪里?” “哦,那一日与相公一时贪玩,误入山中,摔了跤,衣裳、鞋子上沾满泥土,生怕遇到毛贼,于是来不及拍打干净就回到尹家。后来估计是换洗衣裳时,弄污了桌布,才有后来的巧合。”晴天心不焉地说着一个错漏百出的“缘由”。如果一个巴掌只是一个巴掌的话,那她宁愿被他刮回十个巴掌,可惜的是,一个巴掌,不仅仅是一个巴掌。 还好,尹剑起和相膳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那些高岭土上,而不在她是如何把这些高岭土带回尹家这件事上。 相膳面露难色:“高岭山有毛贼据守,想去采掘高岭土怕是不易。”(未完待续。) ps:作者这几天“难产”,呜呜,简直快惜字如金了…… 第134章 道歉信 尹剑起握紧拳头,显出少有的焦急情态:“哪怕是有天兵天将驻守,这高岭土我也势必要拿到手!晴天,你与子陌那日去高岭山玩耍是何时,可遇到过毛贼?” “……不、不曾。辰、辰时……”晴天两眼放空,想起他在高岭山上对她说的“别担心,还有我”,心中的懊恼愈浓。 “好。”尹剑起是个标准的行动派,尤其又事关尹家青瓷,更是说做就要去做:“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明个儿一早,我便去高岭山掘那高岭土。”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相膳连忙劝阻:“老爷行动不便,去山荒之地,怕是举步维艰,不如由相膳代劳。” “那怎么行?相管家年事已高,何况这乃事关青瓷窑,怎可由相管家代劳……” 听闻二人争执起来,晴天才回过神来:“公公,相管家,相公又出了远门,不如此事由晴天的哥哥乐若安代劳。哥哥未入瓷窑前,曾做过衙门的巡城队,对高岭山一带有几分熟识,由他扮作樵夫去挑来几担高岭土再合适不过。”晴天的考量是,尹子陌已经走了,再加上他一向习惯“不告而别”的性子,指望他肯定是不现实。尹剑起行动不便,相膳那圆溜溜的身形摆在眼前,她一个妇道人家光天化日之下现身高岭山更是惹人疑心,不如就由乐若安去做。一来乐若安曾去过高岭山一带,二来她在高岭山生活数日,熟悉洪世兴等人的作息规律,知道他们喜好夜间作乐,通常是一觉睡到午后再下山活动。所以。乐若安的安全能够保证。 尹剑起一听能担来高岭土,喜上眉梢:“好,好,那不如我们即刻前往瓷窑,将此事告之若安?” 晴天笑道:“公公不必心急。不如这样,晴天即刻前往瓷窑,让哥哥明个儿一早便出发。公公若想早一日见到那些高岭土。明早用过早饭。再不慌不忙地与相管家一起坐马车去瓷窑如何?” “晴天,难为你了。只是此事事关青瓷,还是保密为上。”尹剑起交代道。 “晴天明白。既然这样说定。晴天即刻回忆心阁整理行装。”晴天欠身告辞。 “哎,哎,二少夫人,相膳这就命人备好马车。” 回到忆心阁。晴天唤来真珠,让真珠收拾几件衣裳。她则端坐在桌前,拿起纸墨,写下“我错了”三个大字。 虽然她不敢期盼他会回来,即使他回来。她也不敢奢求他能够原谅她的一时冲动,可是,她总觉得。她欠他一个道歉。这一次去瓷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他回到忆心阁,看不见她,又走了怎么办?想来想去,她决定先书面道个歉。 只是“我错了”会不会太简单了一些?——嗯,撕掉重写! “是我误会了你,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请你给我十个耳光,我绝不还手!”——哇,好没骨气!虽然动手是她不对,可是他口出恶言也不对啊!——嗯,撕掉重写! “你走了就别回来,回来就别走!”——这么粗暴和高冷,哪像是道歉,摆明是吵架啊!——嗯,撕掉重写! “只要你肯原谅我,我愿意做一只任你拧捏的‘小笼包’!”——汗!还是没骨气!钱乐乐啊钱乐乐,你就是一个没有半分骨气的人啊! “二少夫人,衣裳收拾好了,相管家命人来报马车已经备好。”真珠催道。 晴天把纸墨卷一卷扔进纸篓里,哼,谁认真,谁就输了! 赶到瓷窑,已过了亥时。径直去往乐若安的住所,乐若安还没睡下。她借口乐笠翁有口信,把乐若安带至一旁,说明高岭山一事。乐若安一听事关大瓷器,一改往日的娇气作风,一拍胸口,满口应承。 次日午后,算着时辰,晴天立在牌楼旁等待一早就出发了的乐若安。左等右等间,明邦蹦蹦跳跳地跑了来。 “晴天,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明邦本就笑得好看,这会儿印着春日的阳光,更显灿烂。 晴天感到一阵目眩,对于好看的东西,她一向没什么抵抗力,比如那个人。——唉,想远了。 晴天道:“昨晚亥时才到,太晚了,便没有去找你。如何,这阵子在瓷窑可还好?” “嗯,是还好,可总是不及以往做乞丐来得舒服。如今天气暖和,我也该离开瓷窑,和我的讨饭兄弟汇合了。” 晴天忍不住劝道:“你这个人当真有趣!哪有人天生喜欢做乞丐的?如今瓷窑里有吃有喝有工做,不比向人伸手讨饭的乞丐舒服?再说,你到底是衙门通缉的案犯,万一一露脸,就被衙门的人抓住怎么办?” 明邦倒颇有自信:“不会,打劫官轿一事都过去两三个月了,何况我们只是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衙门的人才不会一个一个仔细察看呢。” 晴天还想说什么,明邦接着道:“对了,你在尹家如何?我听乐大哥说,尹家连遭祸事,先是失了会长,尹夫人又突然去世。大少爷一个月前来到瓷窑,整日里闭门不出,身边只留下阿猫阿狗伺候。就是三当家想见他一面,与他商议瓷窑之事,他也是阴沉着脸,不言不语。大少爷这般,尹家能好到哪里去?你这个尹家的儿媳,可不好当。” 晴天苦笑道:“过日子呗,不就是慢慢来。哪有一帆风顺的,总得有个沟沟坎坎不是。” 明邦感叹道:“难为你想得开!换了是我,早就玩不下去了。” 晴天听闻一个“玩”字冷不丁儿地从明邦口中嘣出,心头一惊。他是什么意思?口误还是故意试探她?觉察到明邦审视的目光,晴天以锦帕掩住唇角,叹了口气,趁机偏过头去。 “可是就像你说的,过日子哪里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好玩就多玩一会儿,不好玩就不玩了,是不是?”明邦接着道:“慢慢来吧,总有云开雾散的一天。”(未完待续。) 第135章 即刻开工 原来是这个意思!晴天眨巴眨巴眼睛,目光不自在地掠过明邦的脸颊,干笑道:“是。”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没等来乐若安,倒把尹剑起和相膳等来。明邦见是尹家的马车,猫了腰,赶紧溜回泥房。 尹相二人下车后,又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乐若安终于平安归来。 几人相偕来到尹剑起平日居住的地方,乐若安卸下两担高岭土,开始讲述他在高岭山的遭遇:“果然如妹妹所言,毛贼喜好昼伏夜出。我今个儿不到卯时就出发,不到巳时已经到达高岭山脚下。山脚处了无人烟,偶有几个和我一般樵夫打扮的人来往,也是步履匆匆,不敢久待的模样。我见状,赶紧拿下两只大担,垂头挖起土来。谁知挖了一会儿,有两个小贩模样的年轻人向我走来,问我在此处是何事。我一惊,怕是毛贼的伪装,手中铁铲便跌落在地。一个小贩笑着捡起跌落的铁铲道,见过樵夫砍柴的,没见过樵夫挖坑的。另一个小贩就没这么好脾气了,他脸一沉,唬道,快说,你是来做什么,是不是来接应毛贼的。 当时我腿都软了,心想,我连与毛贼打个照面儿都不敢,从哪里说起接应二字啊。当时情形真是十分凶险,幸亏我乐若安天赋异常,灵机一动,对那两个小贩道,我不是樵夫,只是个种花人,家中养一奇异花株,非得高岭山脚下的泥土才可成活,扮做樵夫只是怕惹来毛贼的注意。那两个小贩耳语一番,总算相信我所言,他们把铁铲还给我。硬是看着我担起两筐泥土,送上马车,才肯离去。唉,如今想起来,还好我当时冷静自若,若稍微露出半分怯相,就要生出事端来了。” 晴天嘴上说着“辛苦了”。心里却在翻着白眼。只是让你说说经过,又不是召开英雄事迹报道大会,用得着说这么多心路历程吗?还又是天赋异常。又是灵机一动,又是冷静自若,什么跟什么呀! 另一边的尹剑起看见那两担高岭土,早就对乐若安所言置若罔闻。只知道抓着那高岭土又是捏又是搓,仔仔细细地端详来端详去。 半晌。尹剑起抬起头来,对相膳道:“如今这高岭土已到手,我便无法再耽搁一日。你马上去找相贤,让他在瓷窑为我安排一间空闲的处所。再运来两担瓷石。对了,把子槐叫来,再找来两个信得过的拉坯工。即刻开工。不得有误,快去!” 晴天这下算是见识到了尹剑起的雷厉风行。 对于尹剑起这样的人来说。他的事业永远是第一位,家人永远是第二位。他之所以会在尹程氏去世后,一下子失去了站起来的动力,除了他与尹程氏多年的夫妻情谊,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怕是尹程氏数十年如一日对青瓷事业无条件的支持。尹家被摘了“千峰翠色”,尹程氏这个被他视为尹家支柱的人又突然离去,他的世界一瞬间轰然倒塌。 尹剑起这样的人,说他薄情,他也薄情,因为除了“青瓷”两个字能让他上心,其他的事,他全不放在心上。比如尹家的账目,他从不过问。尹家的子女,他也从不会嘘寒问暖。可是这样的人,也可以说是单纯的。他的世界因为青瓷而倒塌,他的世界也会因为青瓷而重建。就像现在,当他得到高岭土,当他发现大瓷器的秘密所在,他就像披上铠甲的斗士,整装待发。 那一边的乐若安主动请缨道:“老爷,若安擅于揉泥,还做过练泥工,不如也让我加入吧。” “好!”尹剑起踌躇满志。 在尹剑起的带领下,大伙儿马上就热火朝天地干起来。男人们有了活儿,晴天倒无事可做了。 按照尹剑起的想法,高岭土松软,定是要与瓷石揉合搭配才能制成不子,否则不能拉坯成形,只是高岭土与瓷石的比例是多少,却需要反复试验才行。于是只见这一边,乐若安抡起膀子,把高岭土用力地揉合成大小不一的泥块。另一边,尹剑起和尹子槐频频低声交谈,拿起纸笔和磅秤记下每一块泥巴的编号和份量。相膳与相贤父子二人则进进出出,帮助打些下手。 事隔一个多月,再见到尹子槐,他憔悴地惊人,人也仿佛苍老了十岁,这不由让晴天想起在祠堂见到尹子陌的那个夜晚。那一晚,虽然只有一点炷光,她并不能完全把他看清楚,但是她记得她抱住他时,他散发出的无力感。那种无力感令她至今记忆犹新。——唉,又想到他了。 晴天再次把目光投入到尹子槐的身上。此时的尹子槐,正低头聆听尹剑起指点。她总觉得,以前的尹子槐又回来了。她记得她第一次在乐家见到他时,他的眉宇间尽是温和,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眉宇间全变成了桀骜不驯。现在,他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和气和温柔。 他无意中抬头,与晴天的目光相遇。 晴天是心无荠蒂的,因为她知道他曾经是一个失控的npc,所以,她不会因为过去的事对他有成见,于是,她坦荡荡地望着他。 可是尹子槐是心虚的,他想起他曾经打过她的那个耳光,目光变得躲闪。 “咳。”他干咳一声:“相管家,沏壶热茶来。” “我来吧。”晴天接过话头,翩然而去。 到了酉时,相膳来找晴天。 “二少夫人,老爷和大少爷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尹家,需要暂住瓷窑,可是尹家只有三小姐一人在家,相膳心里实在放不下。相膳今个儿先回去,收拾好老爷的药材明个儿再送来,麻烦二少夫人先照顾老爷一日。” 晴天道:“相管家说的是哪的客气话,这都是晴天份内之事。只是送些药材,不用相管家亲自跑来一趟,不如明日就让琥珀送来。尹家杂事多,相管家专心打理尹家就好。” 听闻晴天这般懂事,相膳叹道:“二少夫人真是难得。不知二少夫人还有何吩咐?”(未完待续。) ps:按照游戏的设置,游戏外五分钟,等于游戏内的一个月,也就是说,这个游戏是从9:00开始的,当游戏外9:30分,就是游戏内的第六个月圆之夜,游戏外9:35分,就是游戏内的第七个月圆之夜。作者之前对时间上的标注不多,接下来会仔细标注清楚! 第136章 道歉有用吗? 晴天本想说“麻烦相管家回去忆心阁看看二少爷回来了没”,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进肚里。她双眸一黯,淡淡道:“没有。相管家慢走。” 次日午后,琥珀把尹剑起的药材送来,还有相膳亲笔写的煎药事宜。 其实煎药这样的小事,只要吩咐瓷窑的女眷去做即可,可是晴天总觉得她既然答应了相膳好生照料尹剑起,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再加上,她在瓷窑也无事可做,无事可做的时候总是会东想西想,所以不如让自己忙碌起来,何况只是每日里煎好三碗药,算不上辛苦。 这一日,她将煎好的汤药送到几人临时做工的处所。尹剑起正埋头翻查旧书,知道是晴天来了,只是抬了抬眼皮,不再搭理。 晴天之前见过他刻划茶杯的情形,知道他是个专心工作的人,于是识趣地将汤药放在案台,转身离去。 刚跨出门槛,尹子槐从身后叫住她。 “晴天。”他的表情拘促,双手也不知放在哪里的模样。 “大哥。”晴天明白,有些话可能已经在他心里翻来覆去了好几天。 “那个——”尹子槐微微侧了脸,道:“爹爹性子一向如此,做起工来六亲不认,晴天莫要介意。” “怎么会?”晴天笑道:“晴天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与公公计较这些事情。” 他苦笑道:“晴天一向懂事,反倒是我们尹家的男人不懂事了。” “大哥,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吧,晴天听着呢。”她近来似乎习惯了与尹子陌的唇枪舌战,再遇到尹子槐这般彬彬有礼的对话。好生别扭。 晴天的干脆给了尹子槐很大的勇气,他犹豫片刻,看着晴天的眼睛道:“晴天,抱歉了,抱歉了。” 虽然从尹子槐望向她躲闪、愧疚的眼神,她大概猜出他想说什么,不过当他直截了当地说出“抱歉了”三个字。她还是觉得心中不忍。她早就说过。他只是一个产生了故障的npc,她不会记恨他。 “大哥不要这么说……” “不,让我说完。要不我的心里总是不舒服的。”他平静地打断她,仿佛这些话他已经演练了很多次:“自从娘亲去世后我想了很多,当我回忆起以往对瓷窑、对子陌、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懊悔不已。我也不知自己那时是怎么了。仿佛变了个人,总之就是觉得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受到某种压迫。于是极力地想反抗、改变和占有。瓷窑爆炸,爹爹受伤,我觉得是个好机会,于是野心勃勃。先后赶走方乾和相贤这些我早就看不顺眼的人。其实我心里清楚,爹爹和娘亲对我担任大当家一事是存在疑虑的,否则。为何我跟在爹爹身后那么多年,他从来不许我一个位置?我心中憋着一口气。打算趁爹爹昏迷的时候,争取到瓷窑大当家和话事人的位置,巩固自个儿在瓷窑的地位。谁知,结果你也看到了,因为我,尹家失了会长一职,失了‘千峰翠色;,娘亲更是被当场气死。” 晴天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吸了吸鼻子,道:“大哥,其实这些事并不能全部怪到你的头上……”今年的会长选举上,尹家的青瓷并非不出色,而是皮家的白瓷太出色了。尹家失了“千峰翠色”,最根本原因还是高礼行心胸狭窄,公报私仇。尹程氏会当场丧命,与她长期以来的惮精竭虑、早已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一般大有关系。所以,这三件事,尹子槐虽然都有份参与,但若全部赖在他头上,也有失公允。 尹子槐不待她说完,接着道:“全是怪我。当初是我,一意孤行,执意用一套好汉杯出战选举,令尹家失了会长。当初是我,当众与高大人争执,令高大人动怒,摘下‘千峰翠色’,令尹家失了声誉。当初是我,输了仍不知悔改,把娘亲生生气死。全是因为我,才把尹家弄到今天这般田地。所以,第一个‘抱歉了’是我对尹家说的,第二个‘抱歉了’才是我对你说的。” 晴天意识到他另有所指,怔怔地看向他。 “我知道我欠你一声‘抱歉了’,可是我并不后悔对你做的、说的,除了那一个巴掌以外。不过,我并非为自己辩护,若不是我心中有你,那一巴掌我不可能挥得下去。正是因为我心中有你,你说的话才会如刀子一般刺中我的内心深处,令我不能忍受。我不能忍受你说我妒忌子陌,因为那样便相当于你说,我不如子陌。 你是我心里的人,你说我不如子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晴天,我明白,今时今日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说那些要你等我的话,可是,你依然在我心里。晴天,到底是我伤害了你,抱歉了。” 晴天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尹子槐此时的神情、眼神、口吻,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她,尹子槐又变成了以前的尹子槐,变成了那个曾让她心动过的尹子槐。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晴天相信全是发自他的肺腑。可是,她一点也不欣喜,一点也不感动,她的脑子里只是不断地浮现出尹子陌。尹子槐说,正是因为他心中有她,所以她说的话才会如刀子一般刺中他的内心。当她挥手给尹子陌一个耳光时,心路历程是否也是这样?正是因为她心里有他,所以才会无法忍受他说的话? 尹子槐见晴天神情惘然,以为她无法接受他的说辞,信誓旦旦地道:“晴天,你放心,我往后不会再如以前那般纠缠你。若你真的与子陌两情相悦,我只会远远地望着你,绝不会再越雷池半步。” 晴天听闻“两情相悦”四个字,心头如被针扎一般,到底是“两情相悦”还是她“一厢情愿”? 尹子槐说完他想说的话,言说回去帮手,转身进去。 晴天抿抿下唇,心想,如果说一句“抱歉了”就能挽回一切,她宁愿对尹子陌说一万句“抱歉了”。(未完待续。) 第137章 重返高岭山 尹子槐把话说开后,二人见面便不再尴尬。她恭敬地唤他一声“大哥”,他微微颔首,还她一句“弟妹”,一切仿佛又回到从前。 她原以为确定高岭土和瓷石的比例是很容易的,就好象超市里称磅商品一般,多了去一些,少了加一些。可是真到动手去做时,才发现过程很繁琐。因为高岭土和瓷石一旦揉合,就不可能再分离。所以,一旦比例错误,就得重新揉泥、称秤、记录。 待了两日,她觉得无聊,带了一个女眷向泥房走去,听听明邦说些个小道消息解解闷也是好的。 明邦见是她,忙擦了手跑出来,二人站着一处背风的地儿,开始闲话。 晴天挺喜欢和明邦待在一起的感觉,二人互相直呼其名,说起话来毫无芥蒂,就像儿时的同桌一般。 “西岭——不对,现在应该叫高岭山。高岭山的毛贼被衙门抓住了,你知道吗?”听闻晴天让他说些新鲜事儿,他也乐于八卦一番,想了想,把才发生的一件古镇大事告诉她。 晴天才不信呢!怎么可能?她和尹子陌刚从高岭山上下来不出七日。他们走的时候,还看见衙门一车一车的物资送上山,而且听说,高大人对改名一事尤为满意,所以,衙门怎么可能突然逮捕洪世兴他们?何况,衙门与高岭山之间的“拉锯战”已久,对峙了数年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怎么会在短短五日之内就解决了?根本不可能嘛! “是真的!”明邦见晴天满脸写满“不相信”,强调道。 “真的什么呀?”晴天嗤之以鼻:“那你告诉我,衙门是怎么抓住高岭山的那群人的?火攻还是水淹啊?” 明邦挽起袖子,摆出一副说书人的状态:“这能难得着我明邦!告诉你。既不是火攻也不是水淹,而是计谋。衙门这一招就叫做‘失节事小,饿死事大,一担泻药全摆平’!” “什么乱七八糟的!”晴天越听心里越慌乱,忍不住催促起来:“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衙门之前不是下了一道指令,让那群毛贼给原先的西岭山改个名字么。当时这道指令的居心路人皆知。毛贼全是一群粗人。哪里干得了起名这样的雅活儿,一旦起不好这名,衙门就马上寻着借口攻上山岭。谁知不知是这群毛贼走运还是恰逢高人指点。居然被他们想到把西岭山改名为‘高岭山’,这个大马屁可算是拍对了地方。听说高大人那个开心的哟,大笔一挥,过了月圆之夜。就给高岭山送去一车鸡、一车鸭、一车猪肉、一车糕点、一车绸锻。古镇百姓原以为,这衙门是有意与毛贼和解。就如当年的梁山好汉一般,最后也来个‘招安’。 没想到啊没想到,所有的玄机全藏在那五车物件上。那一车鸡、一车鸭全是喂过八豆的,那一车猪肉、一车糕点全是浸过泻药的。那一车绸缎,更是染过十香软筋散的。可怜那些个毛贼,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荤腥。一见到那些鸡、鸭、肉的,全跟不要命似地往肚子里咽。结果,呵呵,可想而知,全都拉得手脚酥软,爬都爬不起来。 不过,你若以为这就完了,你就错了,还有狠招儿在后面呢。听说从山上到山下有一条必经的铁锁桥,高大人一边派重兵驻守在桥的这边,一边派衙役在山脚下四处巡逻,一边防止山上的毛贼下山寻着解药或者粮食,一边防止外面的人去山里接应。衙门的这招儿狠啊,你想,那群毛贼也是肉长的人,本就吃了泻药,拉了个天翻地覆,胃里空空,又被困在山上,虚弱饥饿加一块,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不出五日,那群毛贼降的降、病的病、死的死,衙门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多年来的顽疾清除干净。高大人这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我看那‘青天匾’这会儿铁定要被请下来了——咦,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你不高兴吗?” 明邦正说到兴头上,瞧见晴天面色惨白,两眼发直,双眸间尽是一片灰蒙蒙的水汽。 “哦——没、没什么。”晴天又是抚额,又是掏出锦帕捂住心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语无伦次:“昨个儿睡得早,没睡好,今个儿顶风一吹,犯起头晕来,我、我回去了。” 明邦望着晴天匆匆离去的身影,纳闷了,究竟是睡得早还是没睡好啊!何况,哪里有风? 回到住所,晴天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踱起步子。 她真是太笨了! 乐若安那天去高岭山脚下掘土,曾提及两个小贩一事,她就该想到,事情不对劲儿!高岭山一带连樵夫出没都不常见,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小贩呢?何况那个衙役假扮的小贩还露出马脚问乐若安,是否是来接应毛贼的。她若当时长点儿心,多想一想,或许就能想出其中的玄机,可是她那时只顾着吐槽乐若安,压根儿没有发现蹊跷之处。唉,若是他在就好了,以他的细心和聪明,一定可以提前获悉衙门的意图,没准儿还能想出法子解救山上被围困的众人。 晴天再次责怪自己,冲动是魔鬼啊,当初一气之下,挥手打了他,如今只留下她日复一日地懊恼、后悔、愧疚。 可是她不能只是待在瓷窑里懊恼、后悔、愧疚啊!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子夜,月儿当空,万籁寂静。 当整个瓷窑全都熟睡之时,晴天睁开眼睛,换上早就备好的夜行衣,悄悄溜出房间,一路飞檐走壁,向高岭山的方向奔去。 月色下的高岭山神秘、静谧、荒凉,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晴天不由想起,她和尹子陌离开高岭山的那一天,那一天的阳光是那么地好,洪世兴的小曲儿唱得那般惬意,可惜的是,再也看不到了。 她收回思绪,向山上飞奔而去。(未完待续。) 第138章 漏网之鱼 山中浓雾弥漫,晴天凭借往日的记忆穿过铁链桥,借着稀薄的月光,依稀看到当初四寨分立的格局仍然存在。想来如明邦所言,衙门这次并未损耗一兵一卒,因此打斗的痕迹并不明显,对山寨损毁也不严重。 山寨静悄悄地,双脚踏上枯叶的声音也异常清晰。晴天环视一周,掏出火折子打着,然后大着胆子,向洪寨走去。 越向寨中走去,气味越是难闻。臭味、腐味、腥味,和着山风,一阵阵地向她袭来,令她感到恶心作呕。 她掩住口鼻,进入寨中,只见鸡毛、鸭毛到处都是,绫罗锦缎散落一地,桌椅摆设东倒西歪,放眼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晴天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来到洪世兴的房间。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就连床板也被掀开。她又陆续进出其它几个房间,不是污物满地,就是被洗劫一空。 当确定无一生灵时,晴天心情沉重地走到院落,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怔怔出神。 她与山上这群所谓的毛贼虽然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但是到底曾经共处一地。不过短短数日,就物是人非,她当真难以接受。想起教授洪世兴功夫的那些日子,想起尹子陌与汤沙江洪四人共商改名之事的情景,她便忍不住悲从中来,湿了眼眶。 这时,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呼唤从身后传来:“二少夫人——” 晴天一惊,攸地转身,惊呼:“谁?”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一个人影从暗处走来,晴天认出他来,是四大寨主之一——沙世盛! “沙寨主!”晴天又惊又喜:“是沙寨主吗?” 沙世盛与往常无异。只是眉眼间的凶狠和狰狞不再。他笑道:“是我沙世盛。就怕惊了二少夫人,于是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了。”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山上的人全被衙门捉了去吗?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晴天满腹疑问,迫不及待地问道。 沙世盛道:“二少夫人的消息灵通得很啊,衙门捉拿山贼一事是保密了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夫人的耳朵里。是,山上的人如今全被衙门捉了去。只剩我一个。” “只剩你一个?”晴天疑心。大声喝道:“为何只剩你一个?论功夫,你不是最高的。论心机,你不是最深的。为何那些人全被捉了去。只剩你一个?久困山中多日,你却依然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莫非。你乃高岭山的叛徒,是你出卖了高岭山?” 沙世盛轻笑一声:“既然二少夫人知道山寨众人全被衙门捉了去。深夜到访又是何事?” 晴天怔住,是啊,明邦明明告诉她,衙门把山寨的人全捉了去。她半夜潜来又是为了什么? 沙世盛接着道:“想来二少夫人是个执拗之人,心中笃信之事,就是旁人说了。也要亲自证实才行。而且我老沙原以为二少夫人乃有勇无谋之辈,没想到竟也有心细如尘的时候。” 这话说得。让晴天高兴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过,她才没空和他讨论有勇无谋还是有勇有谋,她正色斥道:“别废话!这么说,你便是默认了你的内奸身份?” 沙世盛道:“我是什么身份,二少夫人如果真的有兴趣,不妨随老沙走一趟,只是不知夫人可有此胆量?” 晴天被他一激将,自恃四下无人,身怀绝世功夫,朗声道:“好,我且随你走一趟,看你耍的是什么把戏!” 跟随沙世盛一路来到沙寨,径直走向一间厢房。这间厢房如晴天之前见到的那几间一般,桌椅散落,凌乱不堪。沙世盛视而不见,穿过狼藉,走向床榻,掀起床板后,露出一阶向下的楼梯。 “这是?”晴天狐疑。 “跟我下去瞧瞧就是了。”沙世盛神秘一笑,率先沿着楼梯向地下走去。 晴天踌躇片刻,把心一横,尾随其后。 走下最后一阶台阶,当地下室的全景随着烛光的点亮现于眼前,晴天“啊”地一声尖叫出声。 只见地下室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卸得七零八落的手脚,还有各种螺丝刀,阴森森透着恐怖,恐怖中又带着血腥。 “你、你、你是个ai杀人狂!”晴天尖叫着,早把自己身怀绝世功夫的事忘了个精光。她双手掩面,转身就向地上跑去。 沙世盛叫道:“2号玩家,听我说完!” 2号玩家?晴天茫然地不上不下,怔立在楼梯上。 沙世盛冲她挥挥手:“2号玩家,我是路创的工程师,我叫沈涛,是西岭山的gm。” “gm?”晴天总算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再次走下楼梯:“你说你是gm?”除了gm,还有谁能准确地说出她是2号玩家? 沈涛道:“是啊,我是。你今晚一出现在山寨,我就知道了。本想再以‘沙世盛’的身份与你聊两句,不料被你起了疑心,于是我索性就暴露了身份,反正修理完这几个npc,我也该下班了。”说着,他一指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 晴天惊魂未定,只看了那几具尸体一眼,又闭上眼睛,颤声道:“你、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这些在你们眼中是尸体,可是在我眼中全是一串串数据。何况我在这座山上的任务就是找出故障的npc,然后修理好它们。”沈涛无所谓地耸肩。 虽然沈涛说得轻松,可是晴天还是无法适应在一堆尸体中谈话,她指了指地上,道:“咱们上去再说,好不好?” 沈涛笑道:“好,上去再说。” ****** “这么说,事情真的像传闻那样,高礼行送来那些鸡鸭的时候已是暗藏祸心?”返回地面,二人对坐在庭院中,沈涛与明邦的讲述如出一辙,晴天听完出声问道。 “对,是这样。”沈涛沉重地点头。 晴天气道:“看来高礼行密谋已久,肯定是改名一计不成,于是再生一计,令山寨众人防不胜防。那江世昌到最后还是与衙门勾搭、出卖了山寨众人吗?” 沈涛一惊:“你是怎么知道江世昌一事?”(未完待续。) ps:平安夜,圣诞节happy*v* 第139章 高岭山之劫 晴天将当初尹子陌因偷窥而看出四寨主早有分化一事和盘托出。 沈涛叹道:“二少爷才是心细如尘之人。既然洪世兴早就告诉过你江世昌勾结衙门一事,那么我说也不算违规、妨碍游戏进程。汤洪沙我们三人其实早就知道江世昌勾结衙门一事,也暗中密谋多次,但是老汤为人谨慎,总是说再观察观察再说,所以我与洪世兴也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暗中防备江世昌而已。那一晚,我之所以能在山脚下碰到你与尹家二少爷,就是我尾随江世昌下山所致。” 晴天恍然大悟,原来那晚的经过是这样的。洪世兴几天没吃到荤腥,带着洪六下山打算干些偷鸡摸狗的行当,没想到遇到她和尹子陌。江世昌见洪世兴那么晚下山,生了疑心,螳螂捕蝉。沙世盛见江世昌下山,黄雀在后。于是,她和尹子陌就成了三大寨争夺的“肥鱼”。 沈涛接着道:“进出高岭山,有座铁链桥。当初因为汤寨的两个兄弟被衙门收卖,于是我四寨商议,以防山寨内再出现内奸,四寨各派一个信得过的兄弟轮流看守铁链桥,一旦出现险情,任何一人都有权利斩断铁链桥。哪知,这在当时看来是高明之计,却在日后成了高礼行击败高岭山的关键之笔。” “为什么?”晴天不解。 沈涛叹口气:“江世昌趁着他的人看守铁链桥进山口的时候,与高礼行以信号弹互通消息,高礼行收到信号,派人夜行上山,联合江世昌的人杀掉了另外一个看守进山口的山寨兄弟。从而把持了进山口。当山寨里的兄弟因为吃了那些鸡、鸭、肉拉得昏天暗地时,高礼行严防进口,威胁道,如若一人胆敢闯桥,便立刻斩断链桥,把山寨兄弟永远困死在高岭山中。山寨上物资匮乏,存粮很快吃光。可怜山寨兄弟只好一边忍住腹泻之痛。一边忍住腹饥之苦。整日里痛不欲生。有的人忍受不住,早早降了衙门,不知被带往何处。有的硬着一口气。心想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高岭山。于是这些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车车被下了泻药的食物,吃吧,拉脱水而亡。不吃吧,更是死路一条。唉。不说了,反正我沈涛在这古镇做过多年的gm,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惨状。” 晴天见他摇头叹息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是一个gm啊。为什么不制止?” 沈涛苦笑道:“gm又如何?gm只是会修复npc,或者依照系统指示给玩家提示,并不能任意为之。既然系统安排了高岭山之劫,我也无能为力。否则就是干涉比赛进程。” 晴天也学着他的模样,摇头叹息:“看来gm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后来洪汤江三人怎么样了?你又是如何独自一人待在这高岭山上?” “江世昌不用说。高礼行得手后,就发出信号,江世昌接到信号,趁山上泻药尚未发作之时,走过铁链桥,如今想必已经作为首席功臣在衙门享尽荣华富贵了。老汤就惨了。那几日山寨中哀鸿遍野,污秽满地,细菌丛生,老汤原先受伤的胳膊不幸感染化脓,最后竟蔓及全身。我和洪世兴实在看不下去,劝他不如降了衙门算了。谁知他倒是个硬气的,死活不愿降,最后撑了五日,死了。” “死了?老汤死了?”晴天的热泪夺眶而出。虽然她与老汤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可是半月前才见过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不免心伤。 沈涛接着道:“老汤死后,人心涣散,山上兄弟更是所剩无几,降的降,死的死,这时我也接到系统发来的指令,说是一分钟后将结束本次gm任职之旅。系统里的一分钟也就是古镇里的五天,我想与其‘死’在衙门的手中,不如‘死’在这高岭山上来得轻松,于是使了个控制术,造成失足跌落悬崖的假象,然后又藏身在地下之中,直到听见衙门的人来了又走,才露出头来。那时,山寨已是你看到的景象,一派败坏,毫无生气。” “洪世兴呢?洪世兴如何?”晴天还是不知道最关心的洪世兴的下落。 “不知道。”沈涛摇头。其实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事关比赛进程,不能说而已。他今晚已经说得够多,要不是看在路辰少爷的面子上,有意“放水”,才不会出来与她一见。不过她也没有让他失望,他原以为她会抓住谁是玩家、谁是npc这样的问题问个没完,谁知她却只字未提。 晴天感到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道:“你说五天后,那不就是今晚?” “是的,子时一到,我就下班了。”沈涛应道。 晴天“哦”了一声,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二人相对沉默了片刻,沈涛道:“我今晚对你说的这些,虽然再过阵子,会以各种形式在古镇传来,但是碍于你在游戏里的身份,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知道吗?” “知道。”晴天应道。这个沈工没有如之前的杨工那般一问三不知,她已经够感激的了,哪里还能四处卖弄? 这时,月儿爬上二人头顶,沈涛周身现出一道白光,如同晴天在游戏预备室里见过的那样,只一眨眼的功夫,连人带光全消失不见了。 晴天这下感到了真真正正的凄凉,因为整座高岭山的的确确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再次环视一周,轻轻说声“再见”,晴天施展轻功,向山下飞奔而去。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易行,再加上与沈涛一席话,令她知晓高岭山劫难的真相,心中激荡不已,因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奔至山脚下。她刚想稍事歇息,再向瓷窑奔去,前方突然灯火通明,十几个火把瞬间点燃,把子时的夜空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晴天心下一沉,一句“坏了”尚未出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响起:“尹家的二少夫人,别来无恙啊!”(未完待续。) 第140章 左右为难 晴天放眼望去,火光中走来一顶官轿,八个衙役分抬两侧,高礼行一身官服,端坐其中。 晴天不禁暗暗责怪自己的冒失。高岭山乃是非之地,她一介妇人子夜前来,又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如今被捉个正着,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官轿在距她五十米的地方停下,高礼行高声道:“尹家的二少夫人,可还记得本官曾说过,如若再让本官发现你与‘女魔头’往来的证据,本官绝对不会轻饶你!” 晴天在心中骂道,当真是个记仇的小人,七八个月前在乐家庭院发生的事,到现在还记得!她刚想说什么,高礼行嘲讽道:“莫非二少夫人想说,这次也是一个巧合,是二少夫人与二少爷突生雅兴、在此荒野之地私会?哈哈,尹家的二少爷,出来啊!” 晴天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被她打跑了,怎么会出现? “来人!”高礼行面色一沉,喝道:“将这个举止不端的尹家二少夫人绑了,即刻关进大牢!” 晴天一听“关进大牢”,慌了。当初沈春娘就是因为被关进大牢、换上囚服,才使腰后的玩家纹身曝光,如果她也被关进大牢,那么她的玩家身份也会被揭穿!可是她这会儿若是施展轻功逃窜而去,不也相当于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的玩家身份? 晴天左右为难,又气又急,脱口而出:“不要!” “不要?”高礼行怒道:“被本官逮了个正着,还说不要?如今证据确凿,还敢说你与那高岭山的毛贼毫无瓜葛?本官前脚刚剿了高岭山,你后脚就连夜上山查看。若不是与这群毛贼往来已久,哪里肯如此上心?而且,你一介妇道人家,居然独自一人子夜上山,此等行径着实可疑。本官今晚不将你收监,简直天理难容。” “高大人误会了民妇。”晴天想来想去,只想出这句说辞。 “哦。”高礼行哼道:“那你倒是说说。深夜进山是为何事?若能说得出。本官便放了你!若还想百般抵赖,休怪本官无情!” “这——”晴天快把脑壳想穿了,也想不出个什么借口来!人家说的也没错啊。一个妇人,深更半夜,如此打扮,现身荒山。不是本身是鬼就是心中有鬼。唉,晴天心中哀鸣。若是他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想到借口应变。 “哼。说不出道理,那就得罪了,尹家的二少夫人!” 晴天无奈。只得乖乖地戴上手镣,随衙役返回衙门。 衙门的牢房比她初次所见更阴森,更破烂。更拥挤,一间弹丸大小的牢房少至容纳六人。多则容纳十人,说是人间炼狱也不过份。 “看什么?换衣服去!”一个凶神恶煞的衙役将晴天连推带搡地推进一旁的侧间,然后,一件白色泛着恶臭的囚服就被扔到脸上。 “张婆,进来!”另一个衙役冲门外喊道,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快步应声赶到。 衙役一指房里的晴天,命令道:“进去,看着她把衣服换上。” “是。”张婆垂头走进侧间,关上房门后,为晴天脱下手镣。 一时间,侧间只有张婆与晴天二人,晴天手拿囚服,茫然地望着张婆,脑子却在飞快地运转。 不用说,这个张婆肯定是个“眼线”。她若在张婆面前脱衣裳,第十个月圆之夜,被淘汰的玩家就是她。她若不脱,总得想个办法不是? 这时,只听外面锣鼓惊天,叫喊连连:“抓贼,抓贼,抓贼——” 晴天一惊,衙门居然进贼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指指房外,讪笑道:“有贼——” 张婆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 晴天接着道:“有贼,你出去看看。” “婆子的事儿是盯犯人,衙役的事儿才是抓贼。”张婆面无表情,盯着晴天说道。 “那万一贼人闯进牢房怎么办?你出去看看,莫让贼人向这边跑来。”晴天又道。 “婆子的事儿是盯犯人,衙役的事儿才是抓贼。”张婆仍旧面无表情,盯着晴天说道。 晴天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转过身去,我不习惯在他人眼前换衣服。” 张婆丝毫不为所动,道:“婆子的事儿是盯犯人,衙役的事儿才是抓贼。” 该死的npc!晴天暗骂一声,只好装模作样地解开夜行衣的盘扣。 “哎呀,扣子卡住了,快来帮助。”晴天伸长脖子唤道。 张婆上前,伸手去解晴天的颈扣。 看准了,就是现在!晴天拿捏好力度,冲张婆的太阳穴迅速击去一拳。 “唔——唔——唔——”张婆被击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 人的太阳穴,也叫做晕厥穴。击得重了,能一击致命。击得轻了,可致人目眩,陷入暂时的眩晕状态。晴天见此,赶紧脱下夜行衣,穿好囚服。 好一会儿,张婆才从眩晕中回复过来。 晴天若无其事地伸出双手,冲地上的手镣努努嘴:“铐上吧。” ****** 9:45,路创全息监控室。 九台视频设备排成三排,每排三台,同时以x3的速度播放。路建起双手拿着九位玩家的资料,一边对照,一边如同一台高倍运转的扫描仪,依次扫描九组画面。 突然,他指向其中一台设备,道:“就是这对姐弟,把她叫来!” 张阳一惊,看向那平平无奇的画面,虽然心中生疑,但也不敢多问,立刻应道:“是。” “不,我去。”路建起变了主意。原本只是想揪出先锋科技的内奸,没想到倒发现了路辰的小动作,不如一起都抓出来。 “您去?”张阳一时反应不过来路总口中的“我去”是什么意思。 “c组的gm是不是该换班?”路建起再次确认其中一个玩家的资料。 “是,沈工刚出来。”张阳答道。 “不用通知下一任gm,我去。”路建起说着,向游戏入口走去。 这下张阳全明白了,原来“我去”的意思是指路总要亲自进入游戏!(未完待续。) 第141章 地头蛇 高礼行算是给了尹家几分薄面,将晴天单独关押。晴天缩在牢房的一角,长出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没有让玩家纹身泄露出去。可是,只要她一日被囚,身份暴露的危险就时刻存在,怎么办呢? 牢房里阴暗潮湿,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晴天双手抱膝,脑袋一片混沌,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吵吵声响起:“放饭了,放饭了,睁开狗眼,放饭了,抢到就有,抢不到活该。” 一个衙役手中端着一只大锅,锅里全是拳头大小的烧饼。他一边走,一边随性地向牢房里扔饼,每一次丢掷都能引来囚犯的争抢和惊呼。 待衙役走近,晴天捡起一只烧饼,陪着笑脸道:“差大哥,请问高大人何时提审?”不知道高礼行有没有通知尹家人,还有,她一刻也不想再在这个牢房里多待,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 那衙役一瞪眼:“高大人的安排岂可泄露?你便乖乖地待在这里,轮到你,自然就叫你。” 晴天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缩了脖子,坐回角落。 手中的烧饼又冷又硬,如三九天的寒石一般,上面还有绿白相间的霉烂,令人作呕。晴天有气没处发,将烧饼丢到一边。 “好生生的烧饼丢了作甚?怪可惜的。”隔壁牢房一角缩着一个瘦骨崚峋的半百老汉,眼巴巴地望着那只还在地上翻滚的烧饼,啧啧可惜。 晴天捡起烧饼,走过去递给他:“你拿去吃吧。我吃不下。” 老汉大喜,抓过烧饼就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道:“来这牢房快一年,头一回不用与人抢食,美哉妙哉。” 晴天看着那只恶心的烧饼很快消失在老汉嘴里,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老汉揉揉肚子,笑道:“你这姑娘当真有趣,一看便是不愁吃喝的富家小姐!衙门的大牢是干什么的?那是关住牛鬼蛇神的地方!若这里的东西好吃了,岂不变成有钱人的别苑了。哈哈。有趣。头一回不用与人抢食,还头一回被人问道‘好吃吗’。” 晴天扁扁嘴,自觉讨了个没趣。 “不知姑娘犯了何事?”老汉明显是吃饱了。打着饱嗝,找晴天聊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天解闷。晴天盘腿坐在地上,对老汉道:“一言难尽。不知老伯犯了何事。” 老汉叹道:“这牢中谁不是一言难尽?想当初。我老胡头不过偷了隔壁二两银子,就被关押至现在。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真是一言难尽啊!” 偷东西肯定是不对的,不过依古镇的生活标准,二两银子也就相当于两百块钱。偷了邻居两百块钱。却陷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境地,是不是夸张了些?晴天不解:“老伯仅仅因为二两银子就被关押至今吗?” “哼哼,可不是?!”胡老头的眼神瞬间变得仇恨:“你去问问。这牢里的哪个人不是因为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就被关押至今!?那些犯了杀人放火的,直接砍头。那些有门有路有银子的。犯了天大的事儿,一根毛都伤不着。那些本事滔天的,高礼行又没本事抓住。结果只剩下咱们这些被逼得无奈去偷了摸了的,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一待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晴天被老汉说得心中发怵:“老伯,别、别这么说,只是二两银子,不会关一辈子的。” 胡老头咬牙切齿:“这辈子就这样算了,下辈子我老胡头定要做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逮得住我,便是人头一颗!逮不住我,便是逍遥快活哪管他人死活!再也不能像这辈子,坏事没做成,好日子也没过上,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晴天咂巴两下嘴唇,竟感到有些心悸。“牢狱”的出现,原意是为了惩罚坏人,起到震慑的作用。可是,看到眼前的胡老头,因为受到不公正的“牢狱”之灾,心地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坏。可见这“牢狱”并不是万能的,如果运用不得当,不仅不能使坏人变好,反而还会使好人变坏。 胡老头发泄完心中积怨,面色明显和缓好多,他问道:“姑娘方才可是问高礼行何时提审一事?” “是。老伯知道?”晴天心怀期待。 “恐怕让姑娘失望了,依老头看来,高礼行啊,今日是不会提审了。” “为何?”如果今日不提审,岂不是意味着她又要在这牢房多待一天? 胡老头摇头晃脑地道:“因为今个儿高礼行要去城头上请出‘青天匾’呗。” 晴天追问道:“为何早不去,非要今个儿去请‘青天匾’?而且我曾经听人说过,‘青天匾’得聚集百姓千人才能请出。”咳咳,这个“人”,就是尹子陌。 胡老头不屑一顾:“我呸!他还早去?他若早去也得请得出来啊!自打他上任以来,可做过哪一件好事?可做过哪一件令百姓称道的事?可做过哪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整日里不是抓人收监就是出城巡游。这次不知是祖家坟头烧了高香还是长了蒿子,竟让他剿了高岭山?!依我老头之见,这事儿指不定又是谁在背后给他出的招儿呢,凭他那能耐,能想得出这主意才怪。对了,八成是那洛家盛,这昏官离了洛家盛简直寸步难行!我老胡头的这一辈子,算是被他这个昏官害惨啰……” 胡老头对高礼行心存忿恨,再加上他年过半百,孤身一人,看不到出狱的希望,所以言语间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晴天虽然同情胡老头的处境,可到底心怀出狱的指望,不敢随意接话,恐怕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高礼行的耳朵里,坏了大事,于是含糊地搭两句话后,不再多言。 胡老头见晴天为人和善,言语间颇懂得分寸,叨叨地发泄完对高礼行的怨恨后,卖弄地对晴天道:“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胡老头在这牢里待足一年也不是白待的,往后姑娘若是想知道些外面的消息,或者给家人带个口信,尽管开口,我胡老头定能办得到!” 晴天讪笑着应道“先谢过”,便缩回自个儿牢房的一角,一时无话。(未完待续。) 第142章 佳人来访 晴天老实地在牢房里又待了一宿,次日一早,衙役叫道,有人来探她。 她闻之,不觉惊喜,反觉惶恐。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来探她的人,大抵是高礼行通知了尹家,要么是相膳要么是尹子桃。可是她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出现在高岭山,除了能对尹子陌解释得通,对其他人,根本就是一件不可名说的事情。无论谁来探她,这件事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所以,她既盼着尹家的人能来救她,又为无法说圆了这件事心烦。 她惴惴不安地仍旧站在牢房的一角,直到发现牢房内随着来人生出一股骚动,才好奇地探身。 居然是洛婉灵! 初见洛婉心、洛婉灵姐妹,只觉一模一样,容易混淆,后来熟知了二人的性子,才发现好认得很,洛婉心永远是微扬着下巴,走起路来犹如女王出巡一般,而洛婉灵永远是微垂着头,走起路来宛如轻风拂柳。 晴天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牢房探她的人是洛婉灵! 虽然晴天并未受到皮肉之苦,可是到底身居牢房两日,面色、唇色皆显出几分苍白,又身着囚服,与洛婉灵之前见到的那个清丽可人的乐晴天相去甚远。洛婉灵只看她一眼,便落下两行清泪:“二少夫人,受苦了。” 洛婉灵一落泪,晴天倒尴尬了。她咂巴两下嘴唇,问道:“洛小姐怎么来了?” 洛婉灵拭去眼角的泪水,向四周看了一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明邦让我来瞧瞧二少夫人。” “明邦?”晴天更惊奇了,尹家人没说来看她,远在瓷窑的明邦倒来了。 “对。是明邦。不知为何,高大人并未将已把二少夫人收监一事对外宣扬,因此如今旁人还不知晓。”洛婉灵解释道。 “那明邦是如何知晓的?”晴天追问。 “这——”晴天似乎把洛婉灵问住了,她略一迟疑,道:“他可能也是无意听旁人说了吧。明邦让我转告二少夫人,他已经让相贤告诉尹老爷你回了尹家,因此你不用担心瓷窑。也不用担心尹家。他只要想到办法。就会救你出去。” 晴天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明邦有如此细心的一面,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洛婉灵接着道:“不过二少夫人不用挂念他,他如今很安全。不会被衙门的人发现。婉灵当然是相信他的,他当初与爹爹冲突一事,错在婉灵,后来冲击爹爹官轿一事定是误会一场。婉灵始终不相信。一个肯奋不顾身挽救他人的人,会为了五斗米就犯下打劫之罪?婉灵相信他的为人。二少夫人也要相信他,他孤身一人在古镇,整日里以乞讨为生,已经过得很辛苦。再被蒙上这不白之冤,婉灵真是于心不忍……” 晴天看着洛婉灵此时眼眶微红、喋喋不休的激动模样,心中竟泛起一丝甜蜜。这个时候。她是真心地羡慕明邦,有一个无论任何时候都信任自己的红颜知己。反观自己。只是因为高岭土不见了,就不问青红皂白地怪罪他来。比起洛婉灵的纯情,她真是自愧不如。 洛婉灵喋喋地说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才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她回过神来,对晴天道:“对了,二少夫人,明邦让我问你,到底因了何事被囚,否则就算想救你,也不知从哪里救起。” 唉,就知道会被问这个问题!晴天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想了想,道:“洛小姐,你今个儿深入这阴森之地来探我,晴天十分感激。可是因何被囚一事,恕晴天不能相告。请洛小姐原谅晴天的不知好歹,速回吧。” 洛婉灵感到失望,但见晴天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道声二少夫人保重后翩然离去。 洛婉灵走后,晴天怅然若失,盯着牢房出口怔怔发呆。 “喂,原来你是妇人不是姑娘。”“旁听”许久的胡老头探头问道。 晴天握紧牢房栅栏,沉默不语。 “不说话便是了。”胡老头打了个哈欠,斜她一眼:“你的相公呢?” 相公?晴天双眸一黯。 胡老头接着道:“自个儿的娘子落入牢房,为何不见他来探望?想当初我刚入狱时,我那婆娘一日跑来哭三次,心疼着呢。只不过后来见我出去无望,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索性远走他乡的。我也不怪她,她一个妇道人家,家里少了男人,总不能让她坐着等死是不是?我只怨恨那昏庸的高礼行——唉,问你的话,怎么扯到自个儿身上来了?你家相公呢?” “他——出了远门。”说出这五个字,晴天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 “呵呵。”胡老头干笑两声,循着晴天的目光,向牢房出口看去,那是洛婉灵经过的地方。他叹道:“古镇上,我胡老头谁也不羡慕,只羡慕这洛家盛。他说东,那高礼行不敢往西,他说西,高礼行不敢往东,他这个师爷当的,可比王爷还要舒坦!而且,人家还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不,听说大姑娘下个月就要嫁到皮家了。命好啊,上辈子八成是救了佛祖一命。” 洛婉灵走后,衙役待晴天明显客气许多,不再是黑口黑面,送的饭菜虽然依然生冷,至少不再有霉烂之物。一直不见衙门的人来问过她,高礼行似乎把她忘了一般,也再没有旁人来探过她。她如自生自灭一般,在牢房里待着,直到两日后,宋知秋来了。 宋知秋仍是一脸憨厚的模样,见到憔悴的晴天,唏嘘不已。他冲牢房的衙役大声喝道:“是谁许你们给尹家的二少夫人戴上手镣的?!快来打开!” 衙役听文书发话,不敢造次,但也感到委屈,一边嘟囔着“送来便是戴上了的”一边掏出钥匙给晴天松开手镣。 晴天冲宋知秋行了个礼,道:“可是高大人打算提审晴天?” 宋知秋笑道:“哪里。高大人说了,全是误会一场,命下官即刻放二少夫人回家呢。”(未完待续。) 第143章 猪脚面线 回家?!晴天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情况?!高礼行关了她几日,连个面都没露,就放了她? 宋知秋见晴天怔在原地,唤道:“二少夫人?” “哦,就来。”终于能离开这种阴冷之地,何必想那么多?晴天大步跨出牢房,追上宋知秋。 “哎,哎,哎——你是那个青瓷尹家的二少夫人?!”胡老头比晴天更惊讶。 “胡老伯。”晴天这才想起,忘了与这位在牢中结识的“忘年交”告别。她在胡老头的牢房前站住,诚恳地道:“这几日多谢胡老伯的照顾,待晴天出去后,定会再来探望老伯。” 胡老头似乎还陷在对晴天身份的震惊中,只是瞪大干涸的眼睛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出阴冷的牢房,再次看见蔚蓝的天空,感受到明媚的春日,晴天有种落泪的冲动,自由真好,阳光真好。 尹子桃和相膳早已等候多时,看见晴天从牢房走出来,尹子桃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就扑到晴天身上大哭起来,一旁的相膳也忍不住老泪潸潸,一个劲儿地道:“瘦是瘦了些,还好,人没事儿,人没事儿。” 本就有落泪冲动的晴天哪里经得起二人这般煽情,原想安慰二人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抽泣。 相膳唤来马车,晴天抹去眼泪,让尹子桃先上车,对一直陪同的宋知秋欠身道:“宋文书,今日之事多谢相助,大恩大德晴天没齿难忘。” 宋知秋尴尬地连连摆手,内疚地道:“今日之事与下官无关。二少夫人可是谢错了人。唉,当日若不是下官一时口快,刺激了尹老爷,尹夫人也不至于当场病发,说起来,全是我宋知秋的错。” 晴天不由想起那日尹夫人倒地毙命的情景,再次悲从中来。二人又客气了两句。宋知秋目送尹家马车离去。返回衙门。 晴天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尹子桃和相膳,可是这二人却如同商量好了似的,一路上只是问她在牢房里可有受到欺负。可有吃苦云云,只字不提她是如何被抓,又是如何被放出之事。 路程不远,不一会儿到了尹家。尹子桃把晴天送回忆心阁后。只小坐了片刻,就言说不耽误晴天休息。转身离去。 晴天一面感慨尹子桃懂事许多,一面环顾忆心阁。 拨步床,临窗小榻,黄梨木衣柜。青瓷茶具,所有的一切,和她离开尹家时。一模一样。 他——不会再回来了吧…… 晴天黯然叹气—— 我嘞个去! 晴天被自个儿口中喷出的口气吓倒!她就这般臭气熏天地与宋知秋、尹子桃聊了一路却不自知吗?简直无地自容到了极点! 晴天羞得面红耳赤,唤来真珠。吩咐她立刻去烧洗澡水。真珠走后,晴天找出一套海裳色的中衣换上,刚扣上最后一颗盘扣,忆心阁的大门被人推开。 “这么快就烧——”晴天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待看清来人是谁时,她的身子忘了转动,嘴巴也忘了闭上。 是尹子陌。 几日未见,他也如同刚从牢房里出来一般,虽然眉眼间的神采仍在,但是面容清瘦不少,下巴处更是露出点点胡渣,与他往日里俊逸隽永的模样有些不同。 他一只手托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有一只排球大小的青瓷深口碗,一只手背在身后,微扬起下巴,上下打量晴天。 “过来。”他把托盘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晴天一动不动。自从他走后,她的心里就从未有过一刻的平静。她懊恼,她沮丧,她难过,她失落,她想过无数次再见到他的情形,她幻想过无数次他会出现的情景,直到由希望到绝望,他还是没有出现。可就在她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的时候,他却出现了。若无其事,轻松自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过来。”他提高了声调,再次不耐烦地命令。 晴天的双脚仿佛重若千斤,她几乎是以一个世纪挪动一步的速度走去。 尹子陌白她一眼,指了指面前的青瓷碗:“猪脚面线,趁热吃。” “猪脚面线?!”这种只在台湾综艺节目中听到的小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晴天睁大眼睛,飞扑过去——白色的面线,红色的猪蹄,绿色的小葱,不是猪脚面线是什么? “你从哪里——”晴天惊道。 “唔。臭死了。”他捂住口鼻,表情极其痛苦,眉头快皱成一个“川”字:“你究竟几天没刷牙了?” “五天……”晴天还真的认真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只是回答后,她才反应过来,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她几天刷没刷牙的事啊! “这是你从哪里——” “唔——”他别过脸去,不耐烦地打断她:“自带毒气弹,就不要再废话!快吃!” “让我吃?”晴天眨巴着眼睛,自觉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废话!”他索性坐在桌边,大有非要盯着你吃完才肯罢休的架式。 晴天无奈,只得坐下,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坦白说,味道很不错,有面线本身的清香,还有猪蹄炖烂后的肉香,除了汤有些油腻,其它的都刚刚好。但是晴天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宣告:“我吃饱了。” “吃饱了?”他不信。 晴天点点头。人的胃本来就是可以饿小也可以撑大的,她在牢里饿了几天,胃口不及原先的一半,再加上好几天不曾碰过荦腥之物,一下子接受猪蹄汤这种高蛋白、高油脂的浓汤,吃了两口,竟生出几分恶心感。 “才吃两口就饱了?”他面带愠色,眼神中颇有几分受伤的意味。 “嗯。”晴天怕他不信,夸张地用手揉搓肚子。 “不行!”他才不理晴天的举动,黑着脸道:“必须把这碗吃完了!” “吃完?”晴天看着那只大瓷碗,苦笑道:“别逗了,这么多!” “吃不完我喂你!”尹子陌一改往日的懒散,行动派上身一般站起来,拿起汤勺就向晴天嘴里塞去。(未完待续。) 第144章 对不起 怎么吃碗面线跟玩命似的?晴天苦不堪言,向后躲去。 谁知尹子陌却像铁了心似的,抓住她就向她嘴里灌去。 “唔,唔,唔——”本就感到几分恶心的晴天被这一折腾,只觉胃里一阵翻滚,“哇”地一声,将嘴里的、胃里的统统吐了出来…… 晴天欲哭无泪地垂头看着身上、地上的污秽,不敢再多看一眼那个人,因为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人的脸一定臭得和她的嘴巴一样…… ****** 晴天拿着两条白色布巾,站在一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前,忸怩不已。 “磨蹭什么?还不快洗?臭死了!”尹子陌跷脚坐在木桶前,催促道。 “你——”晴天红了脸,指了指门外:“出去。”最基本的规矩,他在装什么蒜? “嘁!”尹子陌一动不动,嗤之以鼻:“都是玩家,装什么蒜!你全身上下,除了那颗脑仁儿是自己的,还有哪一处是你自己的?不全是从系统里精心挑选出来的?” 还说她装蒜?晴天好脾气地解释道:“我没有用系统里的人物,让经纪人按照我本来的样子制作的‘乐晴天’。” 他一怔,再次上下打量她:“你是说,‘乐晴天’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晴天点点头,又指了指门外:“所以,你出去。” 尹子陌嘟囔一句“麻烦”,不情愿地走开。不过他还是没有出去,而是坐到屏风后,又翘起脚,手中无聊地把玩着一只青瓷杯子。杯子磕在木茶几上。瓷器撞击木质,发出“嗒”“嗒”“嗒”有节奏的叩声。 此时,忆心阁外是明媚的春光,忆心阁里是一派水雾氤氲,一个男人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在屏风之上。 按说这个时候的晴天应该不安才对,可是当她整个身体埋入木桶之中,温热的清水随着双手的拨弄发出“哗哗”的荡漾声。水波和着起伏的荡漾。一下一下温柔地抚触她年轻的身体,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舒服。 一时之间,忆心阁里除了哗哗的水声。就是杯子的轻叩声。 晴天有些尴尬了,想说些什么,打破忆心阁里暖味丛生的气氛。可是她刚张了张嘴,发现这个时候。说话比不说话更尴尬。 “喂,说些什么吧。”屏风后的他微微侧了侧身。开口道。 她心中一哂,估计他也感到尴尬了,否则以他那么清冷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求“聊”。 “猪脚面线——是从哪里买到的?”这个话题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下一话题。”他不耐烦地道。 不用看,晴天也知道。他这时肯定是翻了个白眼的。好麻烦的人!每次都让她想话题,可又不是每一个话题都能聊。晴天扁扁嘴,想了想。三个毫无起伏、毫无波澜的字从她口中轻声说出:“对不起。” 屏风外的轻叩声停顿了,但只是一秒钟后。又恢复了原先的节奏…… 晴天不知他是听见还是没有听见,只得又重复一遍:“对不起。” “……下一话题。”他不自在地干咳一声,然后沉声道,似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那天吃一巴掌后,他毫无意外地又跑去舒适客栈“度假”了。他是真的很生气,长这么大,就算他与路建起不对盘多年,路建起也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更别提程心。所以,当她这个无亲无故的玩家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赏他一巴掌,他简直不可忍受!她是他什么人?她凭什么这么做?就凭她无意中发现他的秘密,就以为她了解了他的一切?而最令他窝火的是,当他受了这一巴掌,居然一走了之了?!打女人他是不齿的,不过总得回骂两句才是他的风格啊!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声不吭就走了!他躺在舒适客栈的床榻上,越想越气愤,越气愤越窝火,只是一个不知道年纪、不知道模样、不知道真实姓名的玩家,居然能令他吃憋,还令他气到彻夜难眠?!他可是路家的大少爷,只有她被他气得腮帮子鼓起两团肉肉,哪里轮到她来气他?翻来覆去间,他索性做了一个决定,第十个月圆之夜,把她淘汰出局!既能解心头之气,报了那一巴掌之愁,以后也不用再见到她! 到了第七日,他正倚着窗棂,悠哉悠哉地品着清茶,享受午后的阳光,窗下一对闲话的小贩引起了他的注意。 “喂,尹家的事,你听说了吗?!”卖水果的小贩颇有几分卖弄地对卖烧饼的小贩说道。 一听“尹家”二字,他摒住了呼吸。 烧饼贩“啧”了一声,不屑一顾地道:“早就听说了!等到你来告诉我,整个古镇的人都知道了!” 水果贩不服气地道:“你早就知道了?怎么可能?高大人一直封锁消息,连尹家的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个儿有个乞丐来我摊子上讨饭,他说的。”烧饼贩老实地答道,然后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水果贩奇道:“我也是听一个乞丐说的!今个儿早晨有个乞丐来我摊子上讨个烂果儿吃,他边吃边说,尹家今年可是倒了大霉,先是失了会长,后又死了大夫人,如今连二少夫人也被关进大牢,下一个遭殃的,不知道是谁呢?” 他一听“二少夫人也被关进大牢”,心头一惊,茶杯从手中滑落地面,咣当一声,碎成一片。 “嘿,昨个儿的乞丐也是这样说的,只字不差。”烧饼贩夸张地一拍大腿:“喂,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听说尹家的二少夫人不是一向端庄有礼的吗,怎么会犯进大牢的事?” “那谁知道?如今衙门动不动就抓人进大牢,我看哪,高大人请不出‘青天匾’,估计是老天开眼——” “嘘,不可胡乱说话啊,否则被旁人听了去……” 随后那两个小贩的窃窃私语,他已无心再听。都是玩家,他当然知道,她被关进大牢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玩家纹身曝光,下一个月圆之夜被淘汰出局,和当初的沈春娘一模一样。(未完待续。) 第145章 “凤凰双刃剑” 他“腾”地站起身,收拾行装后火速向尹家赶去。无论她被送进大牢是一个精心的设计,还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她是他的囊中之物,就只能是他的。留她一命,由他说了算,被淘汰出局,也要由他说了算,他不允许她的命运由别的玩家来决定。 尹家果然一片平静。 他问相膳她去了哪里,相膳将高岭土一事娓娓道来,最后笑道,二少夫人如今还在瓷窑照料老爷。 他心知此事蹊跷,若她真的犯了事,依高礼行的性子,怕是早就公之于众,当众给尹家难堪。他走出尹家,决定去衙门打听打听,谁知刚一露面,就看见洛婉灵走来。 洛婉灵虽然与用的是同一张面孔、同一副身段,可是眉眼中的神色是截然不同的。他熟悉,自然能一眼将二人区分开来。 洛婉灵向他行过欠身礼后,轻声道:“婉灵去瞧过二少夫人,她如今安好,二少爷不必挂念。” 他面色一凛,顿时明白了洛婉灵是敌是友。他把洛婉灵带至一个僻静的拐角处,急声问道:“你可知她犯了何事?” 洛婉灵按照明邦教她的道:“不知具体情形。只知二少夫人趁夜去了高岭山,下山时被高大人抓个正着,高大人问她深夜孤身一人为何出现在高岭山,又问她是否与高岭山毛贼有关联,二少夫人答不出高大人的问题,只说是一个误会。高大人恼怒,将她关进大牢。”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他在心中咒骂,不过只在高岭山上住过几日,就把那群毛贼当作自个儿的朋友了。一听说“朋友”有难。便迫不及待地上山察看,却不曾想到高礼行誓要将这群毛贼斩草除根,早就埋伏山脚,将她抓个正着。 洛婉灵接着道:“高大人因为‘青天匾’一事正烦神,这几日无睱顾及二少夫人,因此二少夫人尚未被提审,目前安好。只是此事宜快不宜拖。二少爷定要赶紧想出法子解救二少夫人才好。” 他虽然对洛婉灵恰好出现、又恰好告诉他他想出去打听的事心生疑惑。不过这个时候,把乐晴天救出来才是第一要事,其他的全是其次。 趁着洛婉灵说话之时。他已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在心里捊了个清楚。先是高礼行设计剿了高岭山众人,身处瓷窑的乐晴天闻知此事,心中挂念,深夜自身上山一探究竟。不想中了高礼行的埋伏,被关进大牢。次日高礼行因“青天匾”一事未能即刻对乐晴天提审。于是,她现在便是如洛婉灵所言那样,“如今安好”地待在衙门的牢房里。 所以,要想把乐晴天解救出来。当务之急是圆了她深夜现身高岭山之事。可是,能不能圆过这件事,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看高礼行的态度。如果他执意要提审乐晴天。甚至用刑,他也没有办法,因为在中国古代,县官审案,过堂各打五十大板乃是再正常不过的程序。 思忖片刻,他问洛婉灵:“洛小姐可知‘青天匾’因了何事请不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那个笨蛋都懂,他没有理由不懂。 洛婉灵道:“因了高大人剿灭高岭山毛贼一事,几个乡绅联名要去城头请出‘青天匾’,高大人知道后,自然盛装出行,带了衙门众人欣喜前往城头观礼。当时城头的百姓越聚越多,眼看聚了快一千人,‘青天匾’也快被请出,突然一个衙役来报,说是久置衙门多日的‘凤凰双刃剑’被盗。衙门遭盗,此事可乃古镇头一遭。百姓群里立刻炸开了锅。有的说如今的盗贼连衙门都敢闯,可见古镇多不太平,有的说那‘凤凰双刃剑’是‘女魔头’所有,所以盗走双剑的一定是‘女魔头’,还有的说,高岭山毛贼根本未被除尽,如今来找衙门报仇。总之那时说什么的都有,百姓个个惴惴不安,人心慌慌,无论高大人再怎么安抚,也无济于事。之后不知是谁带头离开,走了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到最后,原本聚了快千人的百姓,只剩下不足百人。高大人窝了一肚子的火,拂袖离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心中有数,向洛婉灵施礼道谢后,大步向衙门走去。 高礼行听说是尹家的二少爷来访,并未直接拒绝,而是让他在后堂等了约一个时辰,才姗姗来迟。他早就料到会遭此刁难,因此并未放在心上,乖乖地等了一个时辰。 见到高礼行后,他开门见山,要求放了乐晴天。 高礼行自然是装傻充愣,言说他找错了地方,尹家的二少夫人怎么会在衙门的牢房里? 他不理会高礼行所言,直言道,那晚乐晴天之所以会出现在高岭山,是因为与他有约,而他去晚了,才导致一场误会。 高礼行只是冷笑,并表示二少爷莫要再强词夺理,是非曲直他早就心中有数。 他也笑道,早就料到与高大人说不通道理,不如谈一个交易? 高礼行有了兴致,问是什么交易? 他一字一顿地道,洪、世、兴。 高礼行果然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猜对了!他心中窃喜。其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事关乐晴天,总得赌一赌才行。当他听洛婉灵道,衙门的“凤凰双刃剑”被盗走,便直觉此事与洪世兴有关。古镇中,第一个会“凤凰双刃剑”的沈春娘已经被淘汰出局,第二个会的乐晴天根本不敢显露出来,否则她也不至于落到束手就擒的下场,而第三个,就是洪世兴了。他会“凤凰双刃剑”,又有充足的理由——为高岭山众人复仇——所以,能从衙门盗走双剑的,除了洪世兴,不可能再有他人。于是,他敢断定,当初高礼行围剿高岭山时,一定是出了意外,导致洪世兴脱逃。洪世兴脱逃后,一心为高岭山众人复仇,大胆返回衙门,趁高礼行带众衙役外出请“青天匾”之际,偷得双剑,伺机而动。(未完待续。) 第146章 高山相会 高礼行疑窦丛生,洪世兴一事事发突然,只有当时在场的他与洛家盛两人知道。他深知此事事关“青天匾”,因此特意叮嘱洛家盛,勿要将此事告知第三人。可是眼前这个据说一向深居简出的尹家二少爷如何知晓?莫非是洛家盛泄露出去的? 高礼行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便越发知道他这次押对了宝。于是他亮出底牌,衙门一直关押乐晴天,不过是怀疑她与高岭山毛贼有往来,如若他拿住了高岭山余孽——洪世兴,是否就说明乐晴天与高岭山毛贼无关? 高礼行听出他话里的玄机。高礼行虽然是个昏庸无能的官,但并不是一个蠢笨的官,这个时候,乐晴天和洪世兴二人对他来说孰轻孰重,他当然能掂量得出来。如果抓住了洪世兴,剿回“凤凰双刃剑”,他岂不是又有理由去请出“青天匾”?于是他应道,既然二少爷敢放出这样的话来,本官就与你做了这桩交易。七日之内,若能拿住洪世兴,二少夫人之事便不再追究。 他沉吟片刻,道,不用七日,只要五日。五日之内,我拿来洪世兴,但是高大人要即刻下令放了拙荆。如若我拿不来洪世兴,尹家定会将给衙门一个交代。尹家一向以重义称道,断不会于此事上公然与衙门作对。 高礼行犹豫片刻,还是一口应承。因为这笔交易对他而言,太划算了,只要能除了洪世兴这个心头大患,就是用乐晴天的命去换也值得,何况区区七日?再说,尹家的二少爷只是要求放了乐晴天。并未说过不许监视她。只要他日日派衙役暗中盯住尹家,乐晴天根本还是他囊中之物。 亲眼看见高礼行签下放行文书后,他才放下心来,疲惫地返回忆心阁,打算收拾几件行装后去舒适客栈。他是救了她,并不代表他就原谅了她。不过想来自己也是奇怪,明明前一秒钟还对她气之入骨。信誓旦旦地要把她淘汰掉。可一旦知道她面临淘汰的风险,二话不说就赶来救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骨气? 他揉揉额角。暗自嘲笑自己的不正常。余光却瞄到纸篓里的几张废纸。 似是已搁了几日,纸边处略有黄迹,想来是真珠偷懒未有清理的原因。还有字?她的字?! 他捡起纸张,定晴一瞧。噗地就笑出声来。 “我错了。” “是我误会了你,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请你给我十个耳光,我绝不还手!” “你走了就别回来,回来就别走!” “只要你肯原谅我。我愿意做一只任你拧捏的‘小笼包’!” 幸亏他回来了,否则往后真的不能再拧这只可爱的“小笼包”,要少好多乐趣呢。其实。她受到的“惩罚”已是不少,这一次。他就大人大量,再放她一马…… “喂。”晴天趴在木桶边,大声问道:“我已经说过两遍‘对不起’了,你有没有听见?” “废话!”收回思绪的尹子陌又回复以往的腔调,以噎死人不偿命的语调道:“加上这遍是第三遍。”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晴天委屈地抗议道。 “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他反问。 “唔——”晴天被问住了,只是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是啊,他该有什么反应呢?她痛心疾首地说一声“对不起”,他就要彬彬有礼地回她一声“没关系”?要知道她可是打人者,他是被打者,人家受了一巴掌,还要再说一声“没关系”,岂不是太为难人家了。她支吾了半天,只得闷闷地道:“下一话题。” 他被她郁闷的反应逗笑,并且出乎意料地笑出声,低低的笑声回荡在水汽缭绕的忆心阁,听得晴天心头一暖。 “那——是你救了我吗?”她就是再笨,也能想到,是他救了她。从宋知秋、尹子桃和相膳的态度来看,肯定是尹家的人救了她。既然远在瓷窑的尹剑起和尹子槐并不知晓此事,那么只有他了。还有他特意为她准备用来去霉运的猪脚面线,也足以证明,他早就知道她会被放出来。 “废话!”他没好气地回她。 又是这句!晴天终于忍不住抱怨出声:“你这个人很麻烦呀!是你要人家说话,人家说话了,你要么回人家‘下一话题’,要么回人家‘废话’,还让人家怎么说呀!” 他不气反乐。听她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是很麻烦,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他笑道:“你再换下一个话题,我绝对不回你废话。” 晴天想了想,又问:“既然是你救我的,高礼行又没有提审我,你如何对高礼行解释我出现在高岭山一事?” 呃,这个问题——他竟然脸红了。其实在与高礼行见面前,他就已经想到,无论他说出什么理由,高礼行都不会相信。可是,他又必须给高礼行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谈判。想来想去,他不厚道地想到“野外相会”一词。虽然这样的事在中国古书上记载很多,有些还被传为美谈,可是论到现实生活中,尤其是民风淳朴的古镇,还是会招来旁人的非议。 但是这样对高礼行解释,对乐晴天来说,是最有利的。此乃他夫妇之间的私事,高礼行就算心中有疑,出于身份和脸面,他也不会多问。最重要的是,就算高礼行多问两句,也只会问他,不会问乐晴天那个妇道人家。后来宋知秋、尹子桃和相膳的反应,也证明了他的想法。 当时留给他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因此,他便索性如此这般对高礼行说了。说过后,他开始感到些许不安。尤其方才,他知道她本身也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心中的不安竟演变成愧疚。虽然只是一个游戏,虽然他是为了救她,可到底牺牲的是人家姑娘家的声誉,还是不妥。 “喂。”对这一切懵然不知的晴天用双脚扑腾起一朵大大的水花,揶揄道:“你不回我‘废话’,就说不出话来了吗?”(未完待续。) 第147章 压床 “哪有。”他嘴硬道,并巧妙地转移话题:“我还没问你,你为何出现在高岭山?” “因为我听说高礼行剿了高岭山,心中挂念呗。虽然我只教了洪世兴五日的武功,可是他学成什么样,我是心中有数的。他天赋很好,又学得认真,我不敢说他能够以一敌百,但若想突出重围,肯定不成问题。所以我趁夜上山,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没想到,那高礼行却仿佛突然变聪明了似的,居然埋伏在山脚下,把我抓了个正着。”晴天说起那晚的事,至今还觉得一肚子窝火。她如今可是古镇之中功夫最高的人,却不得不乖乖地束手就擒,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哼,就知道这个笨蛋的脑子里想的全是她那个“徒儿”。他心中有些不爽,酸酸地道:“你的好徒儿,如今成了‘江洋大盗’!” “什么?”晴天一惊,刚探出身子,又赶紧缩进水桶里,趴在桶边问道:“你是说洪世兴?” 他点头道:“高礼行原本是抓住了洪世兴的,不过后来不知为何让他跑了。高礼行去城头请出‘青天匾’那天,他去衙门偷了‘凤凰双刃剑’,如今是衙门的重犯,更是高礼行的心头大患。” 晴天一时不知是悲是喜。喜的是,洪世兴终于还是逃出来,不用受牢狱之灾。悲的是,他居然成为盗走“凤凰双刃剑”的大盗,还误了高礼行的好事。这等仇怨若是结下,衙门岂能放过他?想来她初入衙门大牢时,曾听衙役喊道“有贼”,估计那时的“贼”便是洪世兴。 晴天沉默不语。他也一声不吭,过了半晌,他道:“洪世兴一事我心中有数,你莫要冲动行事,否则再被高礼行抓住痛脚,我可再也想不出法子救你。” 他说这句话时口气一点儿不温柔,语调也不体贴。话语里还带有浓浓的教训意味。可是晴天却听得心头一暖,嘴角顿时咧至耳后。 这时,只听“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100点,当前为300点!” 晴天喜出望外,双手捂住乐得合不拢的嘴巴。兴奋不已。他又在关心她了!!! “你在做什么?”屏风后的他哪里知道水桶里的她正在经历什么样的惊喜,只是听见一阵“噗噗”的异响。出声问道。 “没、没什么。”晴天定定心神,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如何对高礼行解释我深夜现身高岭山一事啊。” 不是已经转移话题了吗?怎么又绕回来?他眼白朝上。决定再次转移:“其实我与高礼行定下约定,他放了你,我便要在五日之内拿到洪世兴。” 晴天听闻这个“约定”。果然把一秒钟前才想到的问题抛之脑后:“五日之内拿到洪世兴?!若要把洪世兴交给衙门,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就算咱们拿不住他。他还有活路吗?他既然偷了‘凤凰双刃剑’,就绝不会远离这座古镇,他想做什么你知,我知,高礼行自然也知,所以,就凭他孤身一人,想行刺高礼行,替高岭山上的兄弟报仇,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 晴天只觉心惊肉跳,眼皮子跳个不停:“这么说,洪世兴只有——”虽然知道他只是个npc,可是“死”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看系统怎么安排吧。”他轻叹一声:“如果系统安排他这个npc是个悲剧,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如果系统安排他会成为一个传奇,或许会有奇迹发生。总之,我们要在高礼行之前找到他,才能再做打算。” 晴天学着他的样,轻叹一声,只得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每个npc都有既定的命运,或许过程有曲折,但是最后的结局,总是系统设定的那一个。 她懒懒地在木桶里翻了个身,嘟囔道:“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如何对高礼行解释我深夜现身高岭山一事?” 又、来、了!?尹子陌在心中哀鸣一声,没好气地道:“洗完了没啊?都快半个时辰了!” ****** 亥时,晴天自觉地从衣柜里抱出床褥铺在临窗小榻上。人家救了她,她没有再让人家睡小榻的道理。 尹子陌如往常一般,默契地躺到拨步床上去。两个太客气的人,无法生活在一起。同样,两个都不客气的人,也无法生活在一起。她和他,一个客气,一个不太客气,倒是相得益彰。 不过才躺下约一盏茶的功夫,他这个不太客气的人就犯起毛病来。 “过来。”忆心阁里寂静一片,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大,但也足够把晴天吵醒。 “?”晴天揉揉眼睛,这家伙是在梦呓吗? “过来。”他平静地又说一遍。 这次,晴天听出他是冲她说的了。 她趿拉着鞋子走到拨步床前,打着哈欠问道:“怎么了?” 他向里侧挪了挪身子,一脸正直地道:“压床。” “压床?!”晴天的瞌睡一下了全没了,只听说过新婚要压床的,大半夜的,压什么床?! “嗯,压床。刚从牢里出来的人,身上阴气重,得压一宿床,才能祛了阴湿之气。”他言之凿凿。 “有这种说法?”晴天奇道。她听说过跨火盆,可没听说过压床一说啊。 “那你压不压?你要是不压,再被关进大牢里去,我可不救你。”他故意凶巴巴地说。 “压就压嘛,凶什么?”晴天嘟囔着,脱下鞋子躺到他的身旁。虽然他的压床理论全无道理,可她也不愿再被关进阴森湿冷的大牢里。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并排躺在拨步床上,各怀心事。 晴天在回忆往事。距离上一次二人同床共枕已是半年之前的事了。当时她并不知道他的玩家身份,只把他当作游戏里的“改变对象”,对于二人共居一室、同睡一床之事并未多想,只一心想着尽快改变他、赢了游戏。(未完待续。) 第148章 海阔天空 后来不知哪一天,他一声不吭地搬去临窗小榻上睡,她也无所谓。在哪里睡觉,和改变他这件事根本毫无关系,所以,他愿意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喽。只是这一次,当二人再次并肩躺在拨步床上,她却很难再怀有无所谓的心态。只见她的双手老实地搭在腹部,心却不老实地怦怦乱跳。 他则在暗自窃喜。这个女人实在太好骗了,随口胡诌一个狗屁不通的“压床”理由,居然真就把她骗上了床!她到底是有多蠢?所以,往后一定得“看好”她、“盯紧”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万一她再被“骗”,他可不救她! 晴天的一只手偷偷溜上心口,用力地捂住。等呼吸稍微平息了些,她若无其事地道:“你是闽台一带的人吗?” “不是。” “那你怎么会知道用猪脚面线去除霉气的这个说法?”她扭头看他,他给她的感觉不像是会看台湾综艺节目的人。 “……我妈是闽南人。”他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拨步床顶,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 晴天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撑起半个身子:“对不起!” “第四遍。”他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再度看向天花板。 “不是,我这次说的‘对不起’和刚才说的那三遍‘对不起’不一样。”晴天连声辩解。他走后,她懊悔不已。一方面是懊悔自己不该冲动,给了他一耳光,一方面也懊悔自己的越矩。她明白,这一次,她是真的僭越了。那是他的私事。那是他的秘密,那是他的现实,她不该执着地窥探他的内心,更不该在发现他的内心之后,还当面揭穿它。他和她都是玩家,他和她都在现实生活中经历过种种,可是一旦置身这座古镇。二人的任务便是过关斩将。增加生命值。其它的任何行为,都是对对方的冒犯。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sorry’?”他的唇角勾着浅笑,眼中却是一片安宁。他总觉得程心的离世对他来说是个不可言及的伤痛。于是固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同时也冷漠、刻薄地将他人拒之门外。当那些对他来说不可言及的伤痛,被这个懵懂不知的小丫头无意触及,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愤怒。可是愤怒过后。倒觉得海阔天空了一般。npc的命运由系统决定,人的命运又由谁决定?或许人的命运只是由一个个偶然事件构成的必然事件。所以,程心的离去是必然,在他眼前发生却是偶然,他何必用一件早晚会发生的事将自己封闭起来?现在。他想走出来。 “其实——”晴天垂下头,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正在经历着的人是你。我不该当面揭开你的伤疤,让你再面对一次。” “你不也经历了吗?”他再次转头看她:“你如果没有经历。怎么能体会出我当时的心情?” “我——只是误打误撞。”晴天喃喃:“我只是想体会你的感受,没想到——” “其实也没什么。”他大度地道:“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我早就可以坦然面对。只是没有想到,会在一个游戏里被另外一个玩家识破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晴天心中的内疚感减少一些。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所以,‘程心’和‘程馨’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 “嗯,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娘亲’,就连相貌和脾气都如出一辙,还有名字,也是一字之差。”话都说开了,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大方。 “哎,你也真够悲催的。”晴天不由对他生出一股同情心。 “我?悲催?!”他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有人用“悲催”这个词形容他。 “在现实生活中经历一次丧母之痛,在游戏里还要再经历一次!这是什么鬼系统,什么破系统,居然这样耍弄玩家?!还有没有人情味,有没有天理?!”她为他打抱不平。 他心中一哂,暗道,骂得好,这的确是个鬼系统!他的玩家心愿是陪伴。当他进入尹家,看到和程心一模一样的尹程氏后,他以为,他的过关金手指当然就是陪伴尹程氏了,以弥补他多年未能陪伴程心的遗憾。可是,生命值不断增加,金手指却迟迟未现,令他十分不解。后来,发生尹程氏突然病逝一事,他突然想到,路建起和丁一教授激他来玩这个游戏,根本就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骗局,其目的在于打击他、愚弄他,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赢。于是,他又一次放逐自己,日日在舒适客栈卖醉。只是从说书人那里得知她为了尹家吃了不少苦头,才动了重返尹家的心思。 晴天越说越气,又突然想到什么,惊道:“这么说,你真的是路创的工程师?” “路创的工程师?”他再次哭笑不得。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认为他是路创的工程师。 “你如果不是路创的工程师,怎么可能把尹家后院的天空,做成你妈妈的模样?”晴天问道。 他狡詰一笑:“路创工程师可以做到的事,一个黑客同样也可以做到。” “黑客?”晴天上下打量他。早知道他能耐不小,可真没看出他还是个黑客。 “怎么?不像么?”他好心情地也撑起身子,与她对视。其实他是不是黑客不重要,只要有一个身为路创工程师的好友就行了。他与沈涛多年的情义,可不是假的。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脸清晰地映在晴天眼前,令她感到几分眩晕。他的眼睛是笑的,鼻子是笑的,嘴角是笑的,连下巴也是笑的,这样暖意丛生的他,令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似乎本该如此。陌生则是,她前一天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可是今天,他不仅救了她,还在对着她笑…… “睡觉。”晴天的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去,索性拉过被子,将快红透的小脸盖住。(未完待续。) 第149章 大海捞针 小女孩的心思岂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勾起唇角,拉下盖在她小脸上的被角。 “别睡,陪我聊天。”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只会“强迫”他人。 脖子上顶着一只红蕃茄,怎么见人?晴天别扭地背过身去,闷声道:“你说,我听。” 说什么呢?他想了想,道:“不如你来说说你的妈妈?” 晴天心中一哂,对于这个人来说,聊天就意味着“你说,他听”。 晴天头枕着自己的手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道:“我妈妈叫方秀清,在国企工作。她那个人是个急脾气,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走路一阵风,说话叽哩呱啦,有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的脾气先上来。看电影,从来等不到最后的‘彩蛋’。吃饭,永远是第一个吃完。逛商场,没有一次能够超过半个小时。还有,最近开始逼我相亲,一个月居然带我相了十回!” 他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妈妈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吗?” “是真的!”晴天怕他不信,扭过头来,又是瞪眼,又是点头。 他笑道:“那她除了‘急’就没有优点了?” 晴天嘿嘿地笑道:“当然有了。她做饭很好吃,煎炸蒸煮,样样拿手,我最喜欢吃她做的烧茄子、红烧肉、干煽豆角、清蒸鱼……” 晴天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头细数那些她爱吃的家常菜,他则在心中暗道,中国的八大菜系应该再加一种菜系——“妈妈菜系”。而且要是有个排行榜什么的,“妈妈菜系”的美味度一定可以拔得头筹。因为无论妈妈们做的菜是真的好吃还是justsoso,对于子女来说。都是留在心底最美好的回忆。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晴天从对美食的回忆中回过神,放下掰弄的双手,吐了吐舌头:“对不起!” “第五遍。”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举起双手枕在脑后:“我妈妈做饭也很好吃。” “是吗?”难得他主动提及,她好奇地问道。 “……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 拨步床里一片尴尬的寂静,她是不知道如何接话。他则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睡觉!”这次换他拉过被子盖在头上。他路辰宣布。往后他的字典里没有“聊天”两个字! 晴天不满地撅嘴,每次都把回味留给她,他却睡得香。不行。这次她一定要扳回一城! “喂——”她趴在他耳边,轻轻地对着他的脖颈呼气。 “……”他装睡。 “猪脚面线不是那样做的。” “?”他睁开眼睛。 “猪脚面线要先把猪蹄做熟,重新起锅加开水煮面线,然后再在面线里加入炖好的猪蹄和配菜。而不是直接把猪蹄、猪蹄汤和面线放在一起煮。那样太油腻。下次记住了,大厨。晚安!”晴天忍住笑、绷着嘴一口气说完,然后扯过被子翻过身,留给他一个“吭哧吭哧”的后背。 哈,好想看看他“吃瘪”的样子。一定很精彩…… ****** 次日一早,二人都起了个大早。 简单地用过早饭后,二人同时向门外走去。 “你今天打算去哪里?”晴天随口问道。 尹子陌伸手在她脑门弹一记爆栗:“笨蛋!昨天告诉过你。五天之内要找到洪世兴啊。” “哦,对!”晴天揉揉脑门。她原本打算出去找明邦的。不过想起他与高礼行的约定,瞬间觉得找洪世兴更重要。 尹子陌停下脚步,略带狐疑地看她:“哦对?那你刚才打算去哪里?” “嘿嘿。”晴天讪笑着,推他向门外走去:“找洪世兴,找洪世兴。” 古镇不大,但也不小,一万个npc,洪世兴又有意避人,二人找遍正阳区的客栈,一无所获。 直到申时,二人才随意找家饭庄,填饱肚子,稍事歇息。 “下一步该去哪里找?”趁着饭菜尚未端来,晴天问他。 他沮丧道:“这样大海捞针式的寻找,别说五天,就是再有五天,也找不到。”他们在找洪世兴,衙门的人也在找,洪世兴如今身藏暗处,而他二人在明处,寻找起来,当真不易。 “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大不了再回牢里蹲两天。”晴天故作轻松地安慰他。 这时,小二把饭菜端来,尹子陌拿起饭筷,白她一眼:“尽是胡说!哪有人吃不够牢饭的?快吃吧,吃完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晴天“哦”一声,拿起饭筷,开始吃饭。 他和她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因此生活习惯也有不同。他习惯“食不言、寝不语”,而她则习惯边吃边聊。以往是惮于他的冷脸冷语,不敢多说。如今,嘿嘿,她可不再怕他。 不一会儿,她的小嘴闲不住了:“喂,你知道那牢饭是什么滋味吗?……就是非常的凉、非常的硬,不放到生出霉菌来,绝不拿出来让犯人吃。……我在里面待了几天,只喝了三碗凉粥,那些烧饼、馒头,根本咬不动……” 她吃一口,抱怨一句,吃一口,抱怨一句,颇有几分忆苦思甜的意味。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吃饭,只觉有趣。 晴天终于吃饱了,放下碗筷,做最后的“陈词”:“吃过牢饭,觉得世间一切食物都是如此美味,就连高岭山上的‘腐乳鸡’也变得那么可爱。” 一抹笑意从他的唇角散开。救她果然是对的,否则哪里吃过这么开心的一顿饭? 突然,他想到什么,双目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晴天。 “怎么?”晴天不解。 “我想到办法让洪世兴自动现身。”他信心满满。 ****** “你说你要做‘腐乳鸡’?”晴天看着尹家厨房里排满了他刚才拉着她去集市采购的东西,下巴快要掉下来。 七只鸡,五罐腐乳,两罐盐,一罐醋,一罐糖,一罐花椒。 “嗯。”他挽起袖子,催促道:“快来帮手!我们在高岭山上见过这‘腐乳鸡’是怎么做的,又尝过味道,所以一定能做得出来。”(未完待续。) 第150章 请君入瓮 二人把腐乳、盐、糖、醋按照记忆中的比例混合,然后全部涂抹在鸡的身体上,再撒上花椒腌渍。腌渍约半个时辰后,上屉蒸熟。 “‘腐乳鸡’就是让洪世兴自动现身的办法?”趁着鸡肉蒸熟的空档,晴天问道。 “嗯。”他点头道:“洪世兴既然有意行刺高礼行,就不会走远,一定仍然藏身正阳区中,伺机而动。只是我们在明、他在暗,不好寻找而已。可是一个人的口味是不会变的,‘腐乳鸡’这么奇怪的食物,对于旁人来说避之不及,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珍馐佳肴。他这几日为了躲避衙门的追捕,定是吃不上一顿饱饭,若让他闻见了‘腐乳鸡’的味道,不主动现身才怪。” 晴天拍手笑道:“好一招‘请君入瓮’!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腐乳鸡’做得臭臭的,然后等待第一个主动来吃的人。” 话音未落,相膳沿着游廊气喘吁吁地跑来:“二少爷,二少夫人,锅子里蒸的是什么?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来报,说是茅房漏了。相膳循着气味,没想到竟找到了后厨!哇,这气味,好浓——” 看着相膳又是捂鼻又是皱眉的滑稽模样,二人相视一笑,“腐乳鸡”成功了! 第二日,古镇的街道上多了一对推车叫卖“腐乳鸡”的老年夫妇。 只见老妇头裹一只粗布方巾,埋头专心推车,老头一手持一只冰盏,一手负背,一路走。一路晃,一路喊:“‘腐乳鸡’,有秘方,闻着臭,吃着香,不臭不要钱!” 二人一路吆喝,不见一个问津者。只见路人闻见那气味。纷纷避之不及。 直至走了五六条街,终于有一个年约及茾的白面书生走来。 二人相对一眼,晴天停下推车。尹子陌主动招呼道:“公子,来尝鲜!不好吃,不要钱。” 书生不耐地捂住口鼻,皱眉道:“夫子道。食色,性也。可见这入口之物乃天经地义之事。可是‘腐乳鸡’却从未听说。老人家,这般味道,可是能吃之物?” “那是当然。”装扮成老头子的尹子陌哑声笑道:“‘腐乳鸡’只是闻着臭,入口却是香的。不如公子来一只?” 书生迟疑片刻,道:“好吧,给本公子来一只。” 装扮成老妇人的晴天正暗自上下打量书生。听闻说要,赶紧掀开盖子。揭开笼布,拿出一只热气腾腾的“腐乳鸡”。这时,“埋伏”了一上午的浓烈臭气也随之扩散。 “哇!”书生正要双手接鸡,闻到这股比方才臭上十倍的臭气后大叫一声,双手掩面,连已经丢给尹子陌的银两都忘了拿回,如同见鬼一般,一边往回跑,一边叫道:“熏死了!熏死了!” 书生不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晴天悻悻地把盖子和笼布重新盖上,斜睨同样尴尬的尹子陌一眼:“得,还赚着钱了。” 直到日上三竿,仍是无人问津。 晴天有些泄气,小声道:“洪世兴会不会已经回到了高岭山,早已不在这正阳区中?” 尹子陌肯定地道:“不会。他既决意复仇,高岭山对他而言便是痛苦的回忆,他不会独自一人回去。” “可是,都逛了一上午,正阳区的几条街道咱们都走遍了,他还是没有现身。要不咱们晚上再来试试?” 尹子陌想了想,道:“再待一会儿,跟我去几个地方就回去。” 原来他口中的“地方”是几条人烟稀少的背街小巷。当二人转到第二条小巷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老头,来两只鸡!”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晴天惊喜地抬头望去,只见买鸡者头戴一只黑纱斗笠,身穿一套玄色劲装,右臂扎一条白色袖标,写着“王家护院”四个大字。 虽然他有意低垂着头,看不见面貌,可是健硕的体型无法掩饰。晴天百分之百地肯定,眼前这个“王家护院”就是洪世兴! “洪世兴!是我们!”晴天喜出望外,脱口而出。 洪世兴也听出晴天的声音,一把摘掉黑纱斗笠,又惊又喜:“二少夫人!” 眼见二人忘乎所以,一旁的尹子陌赶紧干咳两声,压低嗓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洪世兴这才回过神来,将斗笠重新戴回头上。 尹子陌让晴天从饭笼里拿出两只腐乳鸡,包好后递给洪世兴,故意大声道:“这位客官,吃好了再来!”说完,朝腐乳鸡使了个眼色。 洪世兴会意,收起腐乳鸡后放下银两,并故意凶狠地说:“老头子可要守信,这鸡如果吃着不臭,小心砸了你的摊子,哼哼,走了!” 是夜子时,一高一矮两个黑色的人影悄悄溜出忆心阁,沿着手抄游廊向后院走去。来到一棵大树下,矮小的人影抓住高大的人影,奋力一跃,跳上茂密的树顶。 不用说,那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是尹家的二少爷和二少夫人,而他们深夜上树,是为了等待洪世兴。 二人各找一根粗壮的树枝坐着,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晴天焦急地道:“那洪世兴该不会将纸条吃了吧?”尹子陌将相约的时间地点写在一张纸条上,塞进其中一只“腐乳鸡”的肚子里。 尹子陌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大意?洪世兴可不像他的外表那般粗糙,他是个精明的人。” 晴天故意不服气地道:“我是他师父,我曾经教过他功夫,没有道理我还没有看出他的精明却让你看出来了?” “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多着呢。”尹子陌坐直身子,随手捡起一只枯叶在手中把玩。 要来了,要来了!晴天难以抑制有点小兴奋的心情,他要说“第一”“第二”“第三”了。 果然,他接着道:“第一,洪世兴的爷爷辈是瓷窑的把桩师傅,父亲辈是商贩,家境虽非大富大贵,但绝对算是殷实人家。你看他总是一丝不苟的发髻,与我们说话时总是彬彬有礼的谈吐,就可知他本身并非粗鄙之人。……”(未完待续。) 第151章 洛师爷 “……当他与汤、沙、江三人在一起时,又像变了个人,不拘小节,称兄道弟,满口粗俗。因为他知道,要想在高岭山生存,就必须适应那里的环境。他有这份心计,你敢说他不精明?” “第二呢?”晴天生怕他不接着说,赶紧插话道。 “第二,这次并非高礼行第一次与高岭山正面交锋,之前有过一次,利用两个内奸,攻进汤寨,结果汤世显自断一臂,突出重围,击退高礼行的人。洪世兴比汤世显年轻,有冲劲,功夫在四个寨主中本来就是最高的,后来你又教了他几日功夫,我不敢说他一人能解了高岭山之围,但是独自脱逃,肯定没有问题。可他却出人意料地安静,被围困数日,连一次试图闯关都没有,这太不正常。我想,估计那时,他已经有了主意。” “第三呢?”晴天又问。 “就这两点还不够证明他的精明吗?”尹子陌开始怀疑他分析的那些,眼前这个睁着大眼睛的丫头究竟听进去多少:“懂得审时度势,隐藏自己,又懂得蹈光养晦,考虑大局,这难道是一般毛贼、草莽的所为吗?他若生在乱世,没准儿能成个人物,可惜他只是个npc,注定走不出这座古镇。” “……”晴天感到几分失落,既是为洪世兴,也是为没有“第三”。 这时,一道黑影矫健地掠过月空,利落地翻身亮相后,稳稳地立在孱弱的枝头。 “二少爷,二少夫人,洪世兴来迟。请二位责罚。” 仍是一丝不苟的发髻,只是脸庞清瘦不少,眉眼处多了一丝戾气。 尹子陌和晴天起身还礼,一番寒喧后,晴天连声问道:“洪世兴,你如今藏身何处?当初如何脱逃,又是如何盗得‘凤凰双刃剑’?今后有何打算。快快一一道来!” “是。”洪世兴朗声回道:“可能是老天开眼。不忍高岭山遭此灭顶之灾,所以,才留我洪世兴一人。报此深仇大恨!当初那狗官将鸡、鸭、肉送上山,兄弟们清苦已久,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荦腥,自然是放开了胃口吃。可二少爷、二少夫人知道。我洪世兴口味重,只吃了两口。就怀念起腐乳的味道,于是掂了两只鸡,去厨房腌渍,腌了半个时辰。刚想开吃,外面传来连声哀嚎。 我出去察看,才知出了事。一众兄弟全都腹痛难忍。腹泄不止,瘫软在地上。爬都爬不动。我心知不妙,一定和那狗官送上山的食物有关,于是赶紧向山下赶去拿解药,谁知,晚了一步,铁链桥已落入叛徒江世昌的手中。那狗官威胁道,如若我胆敢闯关,就立刻斩断铁链桥,让高岭山众人全成孤魂野鬼。我犹豫片刻,终究止了步。如若我当时闯关,我一人是能活下来,可是,却将兄弟们所有的生机全都斩断。我当时就在想,如若兄弟们有人想降了衙门,就由着他们降吧,好歹一条命,何必非要强迫人家做宁死不屈的大英雄呢。” 晴天听到这里,心中竟升起一股自豪。当初在高岭山为了自保,收洪世兴为徒,现在看来,这是她进入游戏以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洪世兴不仅如尹子陌说的那般“懂得审时度势”、“懂得蹈光养晦”,更重要的是,他宽容,心怀怜悯。 洪世兴接着道:“返回洪寨后,我忍住饥饿,照顾众人,每日运功半个时辰,调养生息,算是保住一命。后来老汤和老沙先后遇难,山上兄弟所剩无几,我才打算假意投降衙门。” “假意投降衙门?你那时的打算便是盗得‘凤凰双刃剑’吗?”晴天问道。 “没有。”洪世兴摇头道:“那时我先后目睹了兄弟们的惨状,心中愤慨,一心想找江世昌和那狗官偿命。我假意降了衙门,衙役再次进山搜寻,并未发现生还者后,带着我、江世昌和那狗官从高岭山连夜返回衙门。一路上,我正盘算着如何要了这二人的狗命,却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何事?”尹子陌沉声问道。 “洛家盛突然现身,拦住了那狗官的去路。” “你说洛家盛?”晴天惊道,洛家盛不一向是高礼行的左膀右臂吗,深夜拦住高礼行的去路是为何。 “应该是。”洪世兴想了想,随后又肯定地道:“虽然之前并未见过洛家盛,不过当时我清楚地听见高礼行唤他‘洛师爷’。洛家盛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阴沉着脸,高礼行也似乎有所避讳,二人相偕,绕开一众衙役,单独去一旁说话。我见此是个好机会,于是挣脱枷锁,向离我最近的江世昌袭去。别看江世昌往日里总说与我单打独斗什么的,其实他与我交过手,清楚我的功夫。他一见我使出的皆是亡命之招,知道我意在取他性命,赶紧抱头向高礼行和洛家盛身后躲去。高礼行也慌了神,一边把江世昌向外推去,一边大呼‘护卫’。只有洛家盛是个冷静的,问我意欲何为。 我指着洛家盛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洪世兴只想取了那叛徒和狗官的命,替高岭山的兄弟报仇,与你无关,你快快躲开,小心拳脚无眼。谁知那洛家盛不但不躲,反而二话不说,从靴底抽出一把匕首,一个转手,向江世昌的脖子划去。只见那江世昌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一命呜呼。” 晴天倒吸一口凉气,江世昌居然是被洛家盛所杀! 洪世兴心有余悸地道:“说实话,那时我真的被吓懵了。我高岭山毛贼平日里有过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不过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像这般,杀人不眨眼的,真是头一回见到。虽说我当时是一心想杀了江世昌泄愤,可当他真的死在我眼前,我——” 尹子陌轻叹一声,适时地拍了拍洪世兴的臂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曾经朝夕相对过的兄弟。”(未完待续。) 第152章 有一个姑娘 洪世兴长出一口气,平复后怕的情绪,继续道:“趁我分神之际,洛家盛突然将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向我掷来,我虽及时躲开,未伤及要害,但是胳膊不慎中伤。那时,衙役又赶来成包围之势,高礼行也在洛家盛的护佑下进入官轿,我见大势已去,只得施展轻功,趁夜脱逃而去。” 晴天听完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只觉难以置信。她原先一直以为这座古镇是古朴的、安宁的,即使偶有杂音,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勾心斗角,就如同洪六和胡老头的小偷小摸一样。可是到了今天她才知道,真的会有“杀人”这样的事情发生。 尹子陌沉吟片刻,问道:“那晚你可听见洛家盛与高礼行的对话?” 洪世兴想了想道:“我当时只一心挣脱铁镣铐,并未特别留意,只听到两句。洛家盛说家门不兴,不懂如何管教子女,高礼行回道,全是误会一场,师爷莫要动怒云云。” 晴天虽然也纳闷洛家盛深夜拦轿的举动,还有高礼行身为古镇县官居然惧怕一个师爷,不过,她更关心的还是“凤凰双刃剑”。她问道:“后来呢?待你伤好后,你便想到去盗‘凤凰双刃剑’了吗?” 洪世兴又摇了摇头:“也没有。当时只是皮外伤,无足轻重,只是饿得头晕眼花。次日,我吃饱了饭,深夜潜入衙门,打算行刺,谁知,还没闯入内堂,便被巡逻的衙役发现,不得不再一次作罢。” 晴天心道,他养精蓄锐后闯入衙门行刺的那一天。正是她被关入大牢的那一天,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当时的衙役都要大喊“有贼”而不是“有刺客”? “那你是如何想到去盗‘凤凰双刃剑’的?”她迟迟解不开心中的疑问,快急坏了。 洪世兴老实地答道:“不是我想到的。” “不是你想到的?!”晴天不解。 尹子陌也看向洪世兴,等待最后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是谁。”洪世兴道:“那时我正蹲守在衙门后的巷子里,密谋第二次闯入衙门行刺高礼行,一个戴着黑纱斗笠的姑娘找到我。她什么也没有说。交给我一张纸条后便离去。我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明日辰时,衙门失守。双剑一出,再无对手’。待我明白过来。这十六个字是什么意思,再去寻找那位姑娘,她已不知所踪。” “这么说——”晴天费力地捋清她听到的事实:“是有一个姑娘告诉你,高礼行何时要携衙门众人去城头请匾。并提醒你去偷得双刃剑?” “对,是这样的。”洪世兴终于点头道。 一个姑娘?晴天双眼中满是硕大的问号。看向尹子陌,他也是一脸不解。 三人相对沉默片刻,晴天先道:“那你如今安身何处?” “王家米铺。”洪世兴道:“盗得双刃剑后,我想到如何把这宝剑妥善藏匿。那时刚好王家米铺招收米仓护院。于是我灵机一动,想到把宝剑藏于米仓之中,而我也能暂时找个落脚地儿。随时打听那狗官的行踪,再行行刺之事。” 晴天笑道:“把宝剑藏于堆积如山的米仓之中。是个好法子!你说的王家米铺,可是王千粒家的?” “王千粒是米铺的大少爷,他爹爹是王万粒,他还有一个弟弟,叫王百粒,就是今个儿最先去买‘腐乳鸡’的白面公子。”洪世兴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闻着‘腐乳鸡’的味道便走不动道儿,又怕冒然现身引来追捕,因此诱王百粒去买‘腐乳鸡’,没想到,那臭味把那公子哥儿熏跑了,后来的事,嘿嘿,二少爷、二少夫人都知晓了——” 晴天和尹子陌相对一笑,若不是王百粒娇生惯养,不堪臭气,他们三人也不会再相见。 洪世兴拍了拍脑门,道:“瞧这记性,光顾着说往事,倒把要事忘了。今个儿我来迟,就是去米仓挖了它们来。”说着,他从身后取出一只包裹。 解开包裹,一对寒光凛凛的双刃剑现于月影之下。 “‘凤凰双刃剑’!”晴天脱口而出,她曾经在济安堂前见过春娘耍弄此剑,记忆犹新。虽是夜晚,但那对宝剑散发出的锋利刃气仍令人感到渗人。 “是,‘凤凰双刃剑’。”洪世兴说道,将双剑双手奉上:“二少爷、二少夫人,这对宝剑如今便拜托给二位了。” “开什么玩笑!”晴天惊呼出声,她是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也会使“凤凰双刃剑”,可是不代表她就要拿到双刃剑,变成古镇的另一个“女魔头”啊!何况,她对耍刀弄棍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二少夫人,莫要惊慌,听我说完。”洪世兴正色道:“我虽然得到了这双稀世之剑,可也明白,若要取那狗官性命,我洪世兴这条烂命,怕是也要偿给他的。偿就偿,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只是可怜这双宝剑!万一这双宝剑落入像洛家盛那般黑心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老沙、老汤都已不在,这古镇之中,我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二少爷、二少夫人,所以,我恳请二位保管此剑,莫要落入奸人手中。” 晴天斥道:“有这双刃剑,你未必是衙门的对手,别说没有这剑了,你摆明就是要去送死的啊!” 洪世兴大义凛然,朗声道:“死就死了,就是死,我洪世兴也要为高岭山的一众兄弟讨个公道!” 晴天见他心意已决的模样,急得直跺脚,可又想不出理由说服他,只得拼命地向一旁的尹子陌使眼色。 哪知尹子陌却似乎全然不知,居然拍手称道:“舍身取义,此乃大丈夫所为!” 什么?! 尹子陌话锋一转,接着道:“不知洪寨主舍身后要如何为高岭山兄弟讨个公道?” 呼——晴天松口气,还道他也是个莽汉,原来是个大喘气。晴天附和道:“是啊,你都死了,要如何为高岭山兄弟讨个公道?”(未完待续。) 第153章 树顶筹谋 “我——”洪世兴一拍胸脯,却又一时语塞:“反正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让老汤、老沙白白死去!” “那你想怎么样?”尹子陌反问道:“就是想要高礼行的命?!” “我——”洪世兴再次语塞:“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之事!那狗官使奸计围困高岭山,致使兄弟们一个个饱受折磨而死,这笔账,我要全算在那狗官的头上!” “你方才还说要找叛徒江世昌算账,当他死在你面前,你除了被洛家盛的歹毒吓到,就没有半分不忍?”尹子陌第二次反问。 “我——”洪世兴第三次语塞。他涨红了脸,支吾道:“唔——没、没有。我巴不得那叛徒死去……” “胡说!”晴天马上领会到尹子陌的意图,大声打断洪世兴的话道:“你若对江世昌没有半分情义,当初发现他与衙门来往的信件,为何不干脆联合汤沙二人杀了他,何苦留他铸成今日的大错!” “我——”洪世兴第四次语塞。他别过脸去:“那、那是老汤的主意。” 晴天不理会他的无力辩解,连声质问:“甭管是谁的主意!当初你三人明知他江世昌已有叛心,却装作不知,说到底不全是顾及兄弟情义、给他一次悔改的机会吗?就算他死不悔改,你又敢不敢说句实话,当他死在你面前,那一刹那,你心中全是痛快没有不忍?” “我——”洪世兴第五次语塞。他沉默片刻,道:“江世昌是我高岭山的兄弟,可那狗官却是高岭山的仇人。” “兄弟也罢,仇人也罢,都是一条人命。”尹子陌道:“就算你亲手了结高礼行的性命。老汤、老沙也不会活过来。而且,高礼行死后,你以为,这座古镇会落入谁的手中?” 洪世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脱口而出:“洛家盛?!” 尹子陌微微颔首:“朝廷任命县官一向有期限,现任县官突然死去,至少得三个月后。新任县官才会上任。如今。洛家盛羽翼渐丰,他敢公然拦住高礼行的去路便是最好的证明。高礼行一旦死去,他更会肆无忌惮。在新任县官到来之前,大肆巩固自己在古镇的势力。如果说高礼行是只老狐狸,那么洛家盛就是条恶狼,狐狸与狼。谁更凶狠,谁会吃肉不吐骨头。你洪寨主不会不懂得区分。” 洪世兴不禁想起洛家盛拿手中的匕首划向江世昌颈部的情景,那时的洛家盛面色如常,下手时毫不犹豫,得手后也毫不惊慌。仿佛杀人如他而言,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古镇真的落入这样一条恶狼的手中,别说三个月。就是三日,古镇百姓也不得安生。 “可——高岭山的兄弟就要这样白白牺牲吗?我不甘心!”洪世兴痛苦地道。 “不会白白牺牲。”尹子陌道:“其实我以‘腐乳鸡’诱你现身。也是为了与你商议重建高岭山一事。” “重建高岭山?”晴天为这个想法雀跃不已,握紧双手,双眼中满是惊喜:“为何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哼。”晴天的反应极大地满足了尹子陌的虚荣心,不过他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妇道人家懂什么?”然后,他接着对洪世兴道:“如果我有法子让高礼行放了当初投降衙门的高岭山兄弟,令你们重返、重建高岭山,你可愿意?” 洪世兴显然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他如晴天一样,又是惊愕又是怀疑:“二少爷说要重返、重建高岭山?!” 尹子陌道:“不过这事不是我说了算,我只是这样设想,能不能做成,还要看造化。我只问你,如若让你抛开你洪寨主的身份,带着一帮兄弟,从头开始,开垦高岭山,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洪世兴二话不说,拍着胸口道:“我洪世兴生性不羁,不好诗书,更不好那什么寨主的名号,只好与一众兄弟吃酒谈天、切磋武艺。当初在高岭山,日子是过得清苦了些,可与老汤、老沙几人把酒言欢的情景至今难忘。如若再让我洪世兴与一帮兄弟重返高岭山,别说蜗居荒山,餐风露宿,就是剐掉一层皮,也心甘情愿!” 尹子陌笑道:“好,洪寨主果然是心胸开阔、眼界宽广之人!只是此事仍在筹谋之中,结果难以预测,洪寨主能否信得过在下、一切全听在下安排?” “那是当然!”洪世兴豪放地笑道:“二少爷如果有心害我,我哪里能活到现在?只怕当初难耐馋虫、现身小巷买那‘腐乳鸡’时就已经没命了!” ****** 一个时辰后,两个黑色的人影从后院原路返回,再次悄无声息地溜进忆心阁。 推开忆心阁的大门,矮的人影不时左右察看,确信无人窥探,高的人影直奔拨步床,掀开床板,将手中长形包裹藏入其中。待高的人影做完这一切,矮的人影适时点亮油灯,并斟满两杯热茶,一杯递给高的人影,一杯自己喝下。 “呼——”一杯热茶下肚,浓浓困意来袭,晴天伸个懒腰感叹道:“居然一口气聊到寅时,若不是怕天明泄露了他的行踪,还要再说一会儿呢。” 尹子陌显然也困得不轻,连话都懒得再搭,直接坐到拨步床上脱靴子。 “喂,别睡!我还有事要问你呢?”晴天打着哈欠道。 尹子陌侧躺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用手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儿,算是应允。 晴天顺从地躺到他身边,与他脸对脸道:“你是怎么想到重建高岭山这个主意的?” 她咋一听闻“重建高岭山”五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可思议,因为她和洪世兴都没有从这个方面考虑过问题。但是第二反应便是有如打开一扇窗,豁然开朗一般。她原以为,洪世兴和高礼行,根本无法共存,不是他死,就是他亡,可是,当他说要“重建高岭山”,她觉得,一切都不再是矛盾,只要能够换个角度思考,一切都会有转机。(未完待续。) 第154章 第一第二 “多想想,就想到了。”他的眼睛已经闭上,明显在敷衍她。 “别睡!”晴天实在是好奇得紧,不解开心中的疑问不得安生。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娇声道:“快告诉我吧,长话短说,只说第一和第二!” 他抬了抬眼皮,无声地叹口气:“第一,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抛开你我被囚高岭山一事,仅以古镇百姓而言,当你听闻高礼行剿了高岭山众人,是喜还是忧?你认为高礼行此举是为一桩好事还是坏行?” 晴天只想了两秒钟,就扁嘴道:“好吧,我承认高岭山上的众人以往的确做了许多令人不齿之事,高礼行剿了高岭山,算是还给古镇百姓一个安宁,是做了一件好事。”洪世兴自己也承认,干过不少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勾当,惊扰古镇百姓多时,所以,高礼行剿了他们,也在意料之中。 “第二,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洪世兴要求你联手行刺高礼行,你肯不肯?” “我?”晴天怔住。 “当然是你。你是他的师父,是他如今在古镇之中最信任的人。与高礼行,又有过私怨,毕竟是他关你进大牢。洪世兴若以此为借口,要求你与他联手行刺高礼行,你肯不肯?” “不肯。” “为什么?” “废话!”晴天白他一眼:“我的玩家心愿又不是杀人?为什么要离开你、和他一起去行刺高礼行惹祸上身!”咦,是不是说漏了嘴? 一丝捉摸不透的浅笑浮上他的嘴角:“我问你第一个问题,是想让你明白,洪世兴口口声声说要取高礼行的性命,并非完全为了公道。绝大部分也是出于私怨。不过不能怪他,他的朋友、兄弟一个个遭遇劫难,他要是无动于衷,才是怪事。他们是贼,高礼行是兵,不管高礼行用了何种手段,施了何种奸计。兵剿了贼。都是天经地义、大快人心的事。洪世兴只是一时难泄心头之恨,并不代表他就是想要高礼行的命。还有当日,高礼行只是围困住了高岭山。并未赶绝,下令屠山。所以,高岭山一众兄弟是生是死,是走过铁链桥投降衙门。还是甘愿困在高岭山宁死不屈,全是他们的选择。在我看来。高岭山之劫的确是个悲剧,但若让高礼行一人承担,未免有失偏颇。” “那么该让谁承担呢?”晴天顺着他的话问道。 “我哪知道?!”他没好气地道,这个傻丫头的问题为什么永远不在重点上? 晴天委屈地又是瞪眼。又是撅嘴,就是不敢回呛。谁让她就是喜欢听他说呢。 “好了,第二个问题?” “我问你第二个问题。是想让你明白,无论玩家也好。还是npc也好,只要是身处这座古镇的人,都有各自的心愿,不过玩家的心愿是玩家事先告知系统,而npc的心愿是系统事先生成。所以,只要能够满足各自的心愿,古镇的人就会去做,如果不能满足,就不会去做。洪世兴的心愿不过是每天都能吃到‘腐乳鸡’,每天都能与一众兄弟一起舞刀弄棍,高礼行的心愿不过是保古镇太平,请出‘青天匾’。二人之间根本没有冲突,洪世兴每天吃不吃得到‘腐乳鸡’,不妨碍高礼行做官,高礼行请不请得出‘青天匾’,也与洪世兴没多大关系。所以,重新建造一个令高礼行放心、不再叨扰百姓的高岭山,是保住洪世兴一命的唯一办法。” “可是——”晴天一脸犹疑,咬着手指头:“你方才与洪世兴商议的法子能成吗?” “我哪知道。”同样一句话,说出的口气不一样,效果也不同。 这时,远方传来一阵鸡鸣。他耷拉着眼皮,一手拍了拍晴天的肩膀,喃喃道:“睡吧。” “嗯——”晴天也困得睁不开眼,只一秒钟,就进入了梦乡…… ****** 次日直至正午,金色的阳光洒满床榻,晴天才软绵绵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然后懒洋洋地唤来真珠侍候梳洗。 昨晚,尹子陌与洪世兴商议的法子是这样的:既然他与高礼行有过约定,五日之内拿到洪世兴,不如将计就计,到了约定的时间,打个活结绑了洪世兴去见高礼行,先解了高礼行对她还有尹家的疑心。然后,待高礼行询问洪世兴“凤凰双刃剑”的下落,洪世兴谎称将剑埋于高岭山脚下。他则在一旁煽风点火,言说古镇百姓一日见不到“凤凰双刃剑”,便一日不得安心,高礼行也就一日请不出‘青天匾’,总之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把高礼行独自骗至高岭山下。最后,洪世兴假意挣脱“绳索”,以玉石俱焚逼迫高礼行同意重建高岭山,他则扮做“白脸”,假装调解,劝说高礼行对高岭山众人施以“招安”——给他们一个荒芜的山头,由他们开垦,每年给衙门交纳一笔不小的费用,并且每个月都要下山来向衙门报到,接受衙门的任命。同时,洪世兴也会以“大赦”为名,纠结一帮兄弟,再去城门请一次“青天匾”。 这样一来,高礼行不仅能保住一命,还能得到“青天匾”,何乐而不为?只是这个办法考验的却是洪世兴的胆量和尹子陌的口才,如果洪世兴露出半分怯意,或者尹子陌有哪句话说不到点子上,最后的结局不可想像。不过,为了“重建高岭山”这个美好的愿望,二人总得一试。 听闻这个想法,她迫不及待地表示也要参与进去,谁知他却道,只要她安生待在尹家,就是对整个计划最大的帮忙。她也明白,如今的她处于衙门的监视之下,太过频繁的外出肯定会惹来高礼行的疑心,所以,她只好老实待在尹家,避免打草惊蛇。今个儿一睁眼,他便不知所踪,想来是与洪世兴再次联络,她忐忑不安,不知他们的计划是否顺利—— 晴天随手抓起一把花钿,一边数着一边喃喃道:“顺、顺、顺、顺、顺……” “噗,噗——”正在为她梳头的真珠不知为何,笑出声来。(未完待续。) ps:2016年,开森,幸福,顺利,安康! 第155章 与众不同 晴天望向铜镜中的真珠,道:“你笑什么?” 真珠跟在她身边多日,二人熟识已久,加上她本身是个没什么架子、极少对下人喝来唤去的主子,因此,二人独处时,少去不少繁琐的礼节。 真珠未曾开口,脸却先红了:“真珠若是说了实话,二少夫人莫要怪罪。” 晴天笑道:“哪里有人说了实话还要被怪罪的?快说,你若是绕了弯子,我便要怪罪。” “是。”真珠仔细将花钿插入晴天发间,道:“真珠伺候二少夫人许久,知道二少夫人一向有早起的习惯,可是今个儿,都过了辰时,还不闻二少夫人招呼。真珠惦记着,来到忆心阁外瞧瞧,却发现忆心阁的大门是虚掩的。真珠见此,不知怎的,就往坏的方面想了,生怕二少夫人操劳已久,又蒙几日冤狱,该不会一时体虚,犯了头晕什么的。真珠越想越觉得心慌,越想越觉得不安,一时慌乱,竟忘了敲门,推门而入,谁知正好瞧见二少爷正在替二少夫人掖被角!” 晴天正昏昏欲睡地听着真珠前面那些个喋喋不休,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瞬间清醒了! “你说什么?!”她简直想把自己的耳朵扯大十倍,生怕方才只是一个幻听。 晴天的吃惊,看在真珠眼里,全变成了诘问。真珠忙缩回双手,垂头道:“二少夫人莫要动怒,真珠当时真的是迷了心窍,只一心想着二少夫人前些日子的劳累,生怕二少夫人一个不留神——啊呸呸呸,瞧真珠这张嘴。真珠绝不是诅咒二少夫人不留神的意思,真珠只是生怕二少夫人一不留神……” “好了,好了,不用再解释,我知道你关心我!”晴天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语无伦次:“你方才说瞧见二少爷正在做什么?” 真珠安心道:“瞧见了二少爷在为二少夫人掖被角啊。其实二少爷与二少夫人两情相悦、鹣鲽情深,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不过今个儿早上被真珠碰个正着。好生羡慕哟。二少爷平日里哪曾对旁人露出个笑脸?唯独对二少夫人。是不一样的。真珠这个心里,别提多为二少夫人高兴了……” 是吗?他是这样的吗?如真珠所言,“唯独对二少夫人。是不一样的”?两朵红霞飞上晴天的脸庞。其实,她也感到,自从他这次出现,把她从牢里救出来。他对她的态度就大不相同。往常,他总是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就像他常说的那句话“与你无关”,可是这几日,他却像变了个人。她入狱,他想尽办法救她。她出狱。他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猪脚面线。而且,最令她意外的是,他有时竟会给她一种“黏人”的感觉。比如。她洗澡,他也不愿意走开。他睡觉。也要她陪同在侧。他的确是对她不一样了,晴天心里乐开了花…… “二少夫人,别看真珠只是一个丫头,可是这古镇之中,真珠谁也不羡慕,只羡慕二少夫人。二少夫人生得好,性子好,待人好,尹家上下,哪一个不对二少夫人称道两句?最难得的是,二少爷对二少夫人好。这可是多少女子的心心念啊,啧啧——” 听出真珠话中的酸味,晴天莞尔:“真珠想嫁了吗?” 真珠一听,再次吓得缩回双手,哀求道:“真珠话又多了,真珠知错了,二少夫人千万不要把真珠赶出尹家。” 晴天握住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道:“真珠,我已知你的忠心,怎么还会刻薄你?我只真心地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想嫁了?如若我没记错,你今年已满二十五。” 真珠的脸再次红了。她扭捏半天,终于轻声道:“想。哪个女子不想寻个好人家嫁了?真珠未入尹家前,也是生于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没,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才不得不卖身为婢。其实尹家真的待真珠挺好,真珠不该不知足……” 晴天不得不再次打断她,道:“那你可有意中人?” 真珠忙不迭地摆手:“没有,没有,真珠只是把二少夫人当亲人,才一时大胆,说了心里想的,可是那等私相授受之事,真珠断是不敢做的。” 晴天问道:“你既没有意中人,又有嫁人之心,如若我说个人与你,你可愿意去相一相?”方秀清整日里张罗着带她相亲,她也要张罗着拉别人去相一回亲。 “相一相?”真珠不解。 “就是看看那人如何的意思。”晴天解释道。 “……全听二少夫人安排。”真珠这话是垂头说的,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晴天笑道:“那便待二少爷回来,你与我们一同去瓷窑。” 不过,满心欢喜的真珠足足等了六日,才见到晴天口中的那个人,因为尹子陌直到五日后才回到忆心阁。 “怎么样?洪世兴怎么样?高礼行怎么样?‘凤凰双刃剑’怎么样?‘青天匾’怎么样?”晴天刚把大门关上,就连声问道。 尹子陌不乐意了,抱怨道:“怎么样?怎么样?怎么不听你问问我‘怎么样’?” 要搁以往,晴天定会没骨气地向他妥协,赶紧补问一句“那你怎么样”,可是如今,她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底气不说有了十分,也有八分,所以,她故意撅起嘴,嗔怪道:“婆妈!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站在眼前,还需要问‘怎么样’吗?” “当然!”他理直气壮:“活着,不代表没有受伤。” “受伤?”晴天顿时慌了:“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严不严重?怎么受的伤?” “这还差不多。”满足的微笑浮上他的嘴角:“现在我再告诉你,你的那些个‘怎么样’究竟怎么样了。” “……”每次都输,钱乐乐,你争点气好不好! “首先——”尹子陌颇有些得意地开口,只是说出“首先”两个字后,又似乎感到不妥,清清喉咙,改口道:“第一……”(未完待续。) 第156章 稍安勿躁 “……计划进行得并不太顺利。” “什么?!不太顺利?!”晴天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嗯。”他面色凝重:“我与洪世兴怕节外生枝,一直躲在暗处窥探高礼行的行踪,伺机而动。三日前,听闻洛家盛告病在家,宋知秋因公外出,我二人商议,这是个好时机,于是埋好双刃剑,‘绑’了洪世兴,趁傍晚,去衙门见高礼行。高礼行见我如约拿住洪世兴,又惊又喜。” “这不就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吗,有何不顺利?”晴天问道。 他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道:“我与洪世兴正要提及双刃剑之事,这时,洛家盛来了……” “洛家盛?!他不是病了吗?”晴天不仅没有“稍安”,还略显急躁。她被他的一句“不太顺利”弄得忐忑不安。 他只好又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洛家盛为何会突然出现,但是他行色匆忙,而且着一身便服,肯定是临时起意才赶来衙门。他一见到洪世兴,就把高礼行拉至一旁窃窃私语,说了约一盏茶,高礼行再回来时,态度已经大变,执意要以极刑处置洪世兴……” “啊?!”晴天惊呼:“那洪世兴他——死了?” 他就是再好的脾气,被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也会失去耐心,何况他还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不过,也不能全怪她,谁让他先说了“计划进行得不太顺利”,给了她一种不太好的心理暗示,否则她怎么会如此不安?他想了想。道:“洪世兴没有死。第二,事情虽然未按原计划进行,但终归有个不错的结局。” 晴天这才恢复平静,长出一口气:“那就好,你接着说,我不再打断你。” 他无声地叹道,女人真麻烦。然后继续道:“我一听高礼行此言。忙劝道,高大人万不可轻易处决洪世兴,因为只有洪世兴知道双刃剑的下落。洛家盛不以为然。道,那双刃剑不过就是一把比普通兵器锋利的刀刃而已,再说,沈春娘已死。古镇中已无人再会用双刃剑,所以。如今的双刃剑之于衙门,根本无足轻重。我又道,洪世兴虽为高岭山毛贼余孽,也曾闯入衙门偷盗。但是罪不当死。谁知那洛家盛竟然道,洪世兴手刃江世昌,一条人命在手。就要一命偿一命。这时,我才明白洛家盛的险恶用心。那天。明明是他杀了江世昌,他却反咬一口,将罪责全部推到洪世兴的身上,让洪世兴做了他的替罪羊不说,还能顺道杀人灭口,此人城府之深、心机之狠,实在可怖。” 晴天又想说什么,但想到方才才说过“不再打断你”的话,只好双手捂住嘴巴,露出两只惊恐的大眼睛。 他见她这般模样,只觉好笑,伸出手指在她脑门弹了一记,又道:“我原以为洪世兴定会当场为自己鸣冤,与洛家盛对质,没料到,他倒真是个精明的人。他根本不理会洛家盛的污蔑,干脆对高礼行道,若他有法子助高礼行请出‘青天匾’,衙门能不能放他一马,让他带着一众兄弟回高岭山上自生自灭?高礼行一听说能请出‘青天匾’,果然来了兴致,不顾洛家盛的阻拦,问是何法子。洪世兴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那般道,由他纠集一帮兄弟,带上双刃剑,去城门,当着古镇百姓的面儿,把双刃剑献给高礼行,并大呼高礼行威武云云。这时,再请来几个乡绅,号召百姓聚集,一同请出‘青天匾’。高礼行一听此计,喜出望外,一口答应。 我刚松下一口气,那洛家盛又说话了,他对高礼行道,一切全是洪世兴的奸计,要高礼行狠下心来,莫要养虎为患,以免贻生祸害。谁知,一向对洛家盛言听计从的高礼行却态度强硬,完全听不进去洛家盛的劝告,只一心与洪世兴商议请出‘青天匾’一事。我生怕再有变故,借口观礼,留宿过夜,洪世兴则被关进大牢,与当初投降衙门的那群兄弟在一起。次日一整天,不见高礼行在衙门,也未见他去城门。第三日,还是不见高礼行动作。我私下外出打听,才知,古镇上的乡绅居然集体生病了!” “——”晴天讶异极了,再次捂上自己的嘴巴。 他拿下她的双手,忍住笑意,道:“这个地方,你可以惊讶,可以打断我的话。” 晴天如赦大令一般地大声道:“怎么可能?!古镇上一共有十八个乡绅,就算是流感,传染率也不会达到百分之分,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十八个乡绅集体生病?!” 他笑道:“别说你我,高礼行更想知道问题的答案,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令到一众乡绅居然集体称病与他这个县官作对?!还好,他也并非全无办法之人,第四日,也就是今个儿一早,他终于邀来两个‘痊愈’的乡绅,带着我们一众人,来到城门。” “那他最终请出‘青天匾’了吗?”晴天问道。 “没有。”他摇头道:“虽然洪世兴按照当初约定那般,做足戏码,令高礼行在古镇挣足了脸面,但是只有两个乡绅,直到正午,也不过聚集了三百人,离一千人的目标远着呢。” “那洪世兴呢?高礼行得不到‘青天匾’肯放过他?”晴天觉得,高礼行虽然不及洛家盛的手段狠毒,但绝非心存善念之人。 “当然,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怎么可能如此宽厚?高礼行恼羞成怒,当场就拿洪世兴出气,直说是洪世兴欺骗他、耍弄他,命衙役即刻拿住洪世兴等人。这时,我与洪世兴对视一眼,决定实施第二个计划。” “第二个计划?” “对。树顶那晚就想到,万一用计不成,不能皆大欢喜,就只有以武力取胜。于是,我佯装摔倒,搅乱衙役的阵法,洪世兴则趁机以‘凤凰双刃剑’斩断一众兄弟们的铁镣,然后直奔高岭山而去。”(未完待续。) 第157章 代号L “然后呢?”晴天追问道。 他两手一摊:“没有了。” “没有了?洪世兴究竟怎么样了?” “活着吧。”他想了想,道。 “活、着、吧?!”晴天一字一顿,怒目圆睁:“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呃,他本来就是不负责任的人,说出不负责任的话才是理所当然。 “那我应该怎么说?”他反问道。 “你——”晴天说不出话来。洪世兴犯错在先,脱逃在后,他作为一个玩家、身为尹家的二少爷,帮到这种程度,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还得跟到高岭山上,确认洪世兴的死活后再来向她汇报? “那——这算是个什么结局嘛?!”晴天学着他的样,两手一摊:“洪世兴不知死活,‘凤凰双刃剑’不知去向,高礼行还是请不出‘青天匾’,洛家盛杀了江世昌却横行如常,高洛二人不再如以往那般亲密无间,重建高岭山只能成为一个念头,似乎有些事改变了,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变。” 他笑道:“所有的人都可以质疑这个结局,只有你,没有资格说这个结局不好。” “为什么?”晴天不解。她为什么连质疑的资格也没有。 “因为你是最大的受益者。无论结局如何,我把洪世兴交给高礼行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所以,你的危机被解除了,玩家。”他说完,抬脚坐上临窗小榻,一手搭在窗棂,一手拔弄腰间的玉佩。浅浅的笑意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隽永。 晴天突然就被感动了。他这几日的劳心劳力,说到底,全是为了她。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以为她仍在挂念洪世兴,劝慰道:“洪世兴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如今给了他一帮兄弟,相当于放虎归山。我觉得。他一定能做出令你我讶异的事情,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他居然还在体恤她的感受?!晴天觉得,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你的腿酸不酸。我帮你捏一捏。”她一路小跑,跑到小榻前跪下,双手灵巧地按上他的双腿。 他舒服地眯起双眼,嘴里却是不留情面:“无事献殷勤。非……咳,咳。咳——” 意识到自己将会吐出一个什么样的字眼,他攸地闭上嘴巴,转而使劲地咳嗽,咳嗽。再咳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那个字。还不一点就着了? 晴天可想不到那么远,听到他咳嗽。连忙帮他轻抚后背,一边抚,一边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向高礼行解释我深夜独自现身高岭山一事?你拿住洪世兴,只可以向高礼行证明,我或者尹家与高岭山毛贼并无瓜葛,可是,我深夜现身高岭山,你是怎么解释的呢?” “咳,咳,咳——”他咳得更加厉害,不能自己。 ****** 次日一早,晴天唤真珠来忆心阁收拾她与尹子陌的行装。 “要去哪里?”往常都是他安排行程,她只要跟在他身后就好。今天却换成她安排行程,他事先不知情,他有些不爽。 晴天冲他勾勾手指,凑到他耳边,这样那样嘀咕半天。 “无聊!”他听完后,嗤之以鼻。 “那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去了!”晴天语带威胁,以他现在对她的“黏人”程度,她敢打包票,他一定会去。 他被她的“威胁”气得瞪眼,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转身向门外走去。 “喂——”难道她判断失误,他对她还没有到“黏”的程度? “……马车上等,快点!”他不耐烦地抛下一句话,笨女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晴天脸上挂着笑意,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边帮着真珠收拾。 “嘶——”正在整理衣箱的真珠发出一声轻呼。 “怎么了?”晴天问道。 “二少夫人,真珠方才不慎触及这支竹签。”真珠从衣箱里抽出一支竹签,竹签深藏在一件中衣之中,尖头刺破她的食指。 那是——她在神隐寺求来骗尹夫人的签! 她装作若无其事,接过真珠递来的签,攥在手中,道:“先把这只箱子抬上马车。” 真珠应声抬箱出去,她背过身去,拿出竹签,竹签上的签文崭新如前:“薛仁贵迷途不知返,王宝钏苦等续前缘。” 当初,圆尘大师解签,道,她和她的心上人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虽然历经分离和挫折,只要她耐心守候,定会修得圆满。 她那时不以为然,因为这支签根本不是她求来的,至少不是她一次就求来的。是她为了糊弄尹夫人,去神隐寺中求了多次,才终于求得这支上上签。所以,她觉得,无论圆尘如何解签,全与她无关。 可是,她却鬼使神差地,把这支竹签“顺”到手。 “只要耐心守候,定会修得圆满。” 这句解签的话,对她而言,太重要了。 她从十四年岁时,就渴望见到那个在她心中代号为l的人一眼,一直盼了十年,终于打听到l将在纽约办个人展出,并且会亲身到场,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眼,一偿多年的心愿。于是她开始存钱,只为存够来往的路费,谁知,就在她满心期待之时,方秀清却一把把家里的储蓄——包括她的——全赔光了。所以,她这个对网游一无所知的菜鸟来到这个游戏,只为最后的十万块。只要她有了十万块,就能见到l一眼。她不敢奢求l会留意她,甚至看她一眼,可她只希望能见到l。l对她而言,是她整个少女时代的梦想,她不可能忘记! 对!她握紧竹签,不能忘记!她是为了什么来玩游戏,她的目标是什么,绝不能忘记!她的改变计划,她想赢的决心,她要得到的奖金,她一样都不能放手! “二少夫人,行李已装上马车,二少爷唤您过去。”真珠来叫她。 二少爷?!她都快忘了,她的改变对象是他,她的对手也是他,她若想赢,就必须打败他!(未完待续。) 第158章 初为红娘 路途顺畅,不到午时,三人已到达瓷窑。晴天将真珠安置好后,拉上尹子陌先去探望尹剑起。 二人刚踏进门槛,一块“砖头”向二人飞来。 暗器!?晴天眼明手快,出手去接,谁知一手还未伸出,就被尹子陌连人带手扑倒在地。 “哎哟!”被重重压在地上的晴天苦不堪言,心中哀鸣,用不用反应这么大啊!她现在可是身怀绝世功夫的女侠,一块小小的砖头哪里是她的对手?! 里屋的乐若安听见声响,跑出来察看,待看到跌倒在地的是尹子陌和晴天时,瞬间变了颜色,赶紧扶起二人。 “二少爷,晴天,你们怎么来了?为何不事先通知一声?哎哟,有没有受伤?!” 乐若安本来就是个大嗓门,这会儿一急,声音更响亮,里屋的尹子槐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他听说尹子陌和晴天到来,起身出去。 二人并无大碍,晴天稍事整理凌乱的发髻后,先对乐若安小声道:“我们无事,哥哥莫要惊慌。”然后又对尹子槐欠身道:“大哥。” 尹子槐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尹子陌,不发一言。 算起来,自从尹夫人去世后,他兄弟二人就未曾见过。晴天明白,尹子槐虽然心中有愧,可到底是尹家的大少爷,是尹子陌的大哥,他的身份在那摆着。所以,就算他愿意与尹子陌和解,也不会主动开口,只会等到尹子陌唤他一声“大哥”。 思及此,晴天向一旁的尹子陌使了个眼色。 尹子陌只顾垂头拍落衣裳的泥土,看都不看晴天一眼。 “咳。咳。”晴天无奈,只得咳嗽两声,以手肘碰碰他。 谁知他却继续垂头拍落衣裳的泥土,充耳不闻。 二人的小动作全落入尹子槐的眼睛,他微愠了面色,把脸别向一边,一股尴尬的气流在三人之间流转。 “哈哈。”乐若安适时的大笑打破了三人的尴尬。他从地上抓起一团泥巴。道:“二少爷,晴天,幸亏你们躲得快。否则被这块泥巴打中,力道可不轻呢。” 晴天定晴一瞧,才发现那块“袭击”他们的“砖头”并非真“砖头”,而是一块“不子”。 “这块‘不子’因何飞出屋外?”晴天问道。 “这——”一向心直口快的乐若安竟然语塞了。 尹子槐不自在地清咳一声。道:“一同进去吧,爹爹正在里面发脾气。” 四人走进里屋。晴天一见到尹剑起,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见坐在轮椅上的他发髻凌乱,胡子拉杂,脸上、衣裳上布满泥圬。如同一个三四岁贪玩胡闹的孩童一般。而他自己对这一切似乎全然不知,只顾埋头揉搓手中的一块泥巴。 尹子槐走到他面前,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他抬起头,看看尹子陌。又看看晴天,不待二人行礼,又重新低下头,摆弄手中的泥巴。 晴天还是恭敬地道了一声“公公”,然后问向尹子槐:“高岭土和瓷石的比例可已配出?” 尹子槐叹口气道:“没有。有时过于松软,有时过于坚硬,有时则不能拉坯成形。方才便是爹爹动怒,把刚制好的一块‘不子’扔了出去。” 晴天心道,虽然沈春娘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尹家也拿到高岭土,可是要想烧制成大瓷器,这条路还长些呢。 她心中惦记真珠一事,对尹子槐道:“时值正午,我与哥哥多日未聚,不知能否一起外出用午饭?” 尹子槐道:“当然可以。”说着,让乐若安去换装清洗。 待乐若安拾掇干净,打算与晴天一同离去时,尹剑起抬头唤道:“子槐,子陌,你兄弟二人过来,爹爹有话讲。” 晴天识趣地与乐若安还有一众人工外出,只留下尹家父子三人。 晴天把乐若安带到她与尹子陌在瓷窑的临时住处,叫女眷做来乐若安爱吃的狮子头。 乐若安一见狮子头,心情大好,放开胃口大吃,待他终于吃饱,晴天道:“哥哥今年可有二十八?” “有。”乐若安用衣袖抹去嘴边残渍,打个饱嗝,道。 “哥哥可有意中人?”晴天再问。 “没有。”乐若安信誓旦旦:“我乐若安早就说了,往后要效仿尹老爷,以事业为重。这一阵子,我跟在尹老爷左右,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日以继夜。我睁开眼睛,尹老爷已开始做工,我闭上眼睛,他还未歇息。想着尹老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都能如此沉心埋首瓷器,我一个年轻人,还想什么风花雪月之事?再说,瓷窑全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哪有认识女子的机会。怎么,妹妹此问是何意?” 晴天吐槽道,没有认识女子的机会才是重点吧!她道:“哥哥想不想是一回事,如若遇到一个心仪的人,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妹妹今个儿来瓷窑,带来一个女子,想让哥哥瞧一瞧。” 这一次,晴天没有用“相一相”,而是用“瞧一瞧”,乐若安果然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顿时变得拘促不安,粗糙的脸面儿也少有地泛起红晕:“人、人来了?在哪里?” 晴天见状,心知他是愿意的,掩面笑道:“哥哥莫要惊慌,在这安心坐一会儿,晴天这就去唤那人来。”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哎,哎——” 没走出两步,乐若安支支吾吾地从身后叫她。 晴天转头,只见乐若安使劲向下拉平上身的短襦,僵硬地挺起胸膛,一双手一会儿垂在身侧,一会儿揣在衣袖,嘴唇翕动:“妹、妹妹,这两手该往哪里放?” 晴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哥哥只照平时那般就行。” 晴天唤来真珠,简单介绍后,便让真珠与乐若安二人单独在里间相处,她则舒服地躺在外间的藤椅上,享受春日午后的阳光。 她没有做过红娘,这是第一次。 说不上为什么会想到把真珠介绍给乐若安,因为单外第一眼来看,二人并不相配的。(未完待续。) 第159章 两个“话痨” 真珠是个身形细长的长脸姑娘,乐若安是个身材健壮的圆脸汉子。真珠手脚利索,干净勤快,乐若安则身手笨拙,邋遢懒惰。要说二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话痨。真珠是生怕旁人不能领会她的意思,一件事,总要把前因后果、前世今生的统统说个明白。乐若安则是口若悬河,心无荠蒂,一惯擅长夸张、立志和自吹自擂。想到这里,晴天不禁莞尔,不知这两个不同类型的话痨碰到一起,会生出什么样的效果?是此战胜彼,还是彼战胜此,或者彼此互不相让,抢话抢成一团儿? 她没有做过红娘,可是相亲次数却超过两位数。按说,这个次数也不算多,可是与她二十四岁的年纪比起来,却不算少。她妈妈方秀清和爸爸钱建国当年是早婚,因此,方秀清一待她大学毕业,就张罗着为她介绍对象,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她不堪其扰,好几次一本正经地要与方秀清谈谈心,谁料方秀清哪一次都是不待她开口,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噼哩叭啦:“你那点儿心思我这个当妈的还不知道?!我就是知道,才要张罗着给你介绍好男孩,否则,你还真以为天下间只有那一个人了?妈妈告诉你,你不要天天捧着那张相片当个宝贝似的,那根本就是空中楼阁,根本不相配!你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每天把自己拾掇得光鲜亮丽,跟着妈妈去相。哼,一次相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还就不信,你眼光再高。相个一百次也相不上?!” 每到这时,她只得满头黑线,在心中哀嚎。 中国古来讲究“门当户对”,现代人也常说“相配不相配”,可她总在想,无论什么样的爱情,什么样的婚姻。说到底。不过全是两个人的相处。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肯定是对方拥有的某一种品格或者特质吸引了你。两个人最终不能修成正果,肯定也是对方拥有的某一种品格或者特质远离了你。门弟、身份、财富、相貌。当这些能够改变的东西随着时间而改变,留下的,只有那个人当初吸引你的品格或者特质。所以,表面上看来的“门当户对”并非真正的“门当户对”。只有精神层面上的“门当户对”才会历久弥新。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更直接地说,寻找另一半的时间是有限的,你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看透另外一个人的精神层面,同时还能判断出。你和这个人究竟契合还是不契合,这简直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冒险。 晴天突然领悟到。这或许正是“我是赢家”这种角色扮演类全息网游的意义所在。以一种游戏的态度,拉伸生命的长度。拓展生命的宽度,让玩家在游戏中,得到生活感悟、生活智慧和生*验,从而更好地反哺真实的生活。 “2号玩家,获得系统额外奖励,生命值增加50点,当前为350点!” “哗!”晴天喜出望外,好可爱的系统,居然还设有“额外奖励”,奖励那些能够体会游戏用心的玩家! “一个人笑什么?像个傻瓜!” 她正欢喜间,尹子陌修长的身影从门外走来。他今天着一件象牙白锦袍,腰缠一条同色玉带,双手负后,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洒来,落下一地明媚。 “一个人发什么呆?像个傻瓜!”他见她看着自己愣神,又补上一句。 晴天回过神来,忙从藤椅上站起来,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嘘,小点儿声,那两个人在里屋。” 他看看里屋,又看看晴天方才坐过的藤椅,双手比划出一个长距离,道:“你便是这样带人相亲?” “不然咧?”晴天不解。不然应该如何带人相亲?!他很有经验?! “笨!”他似笑非笑地白她一眼,侧耳贴上里屋的大门,摆好一副“偷听”的姿势。 “……”晴天哭笑不得。 ****** 午后暖暖的阳光洒满一室,晴天和尹子陌二人,脸对脸地贴在里屋大门上,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听着里屋的动静。 “真珠手笨,绣得不好,乐大哥莫要取笑!” 这个扭捏的声音,是真珠的!晴天冲尹子陌眨眨眼,有门儿! “哈哈。”乐若安的音量调低不少,口气也收敛许多:“不取笑,不取笑,哈哈。” “都说了乐大哥莫要取笑,怎么愈发笑得开怀?!”真珠略显不满。 “不,不。”乐若安赶紧解释道:“真珠妹子莫要动怒,我方才是笑了,不过不是取笑,而是见着好看的东西,心中开怀,就笑了。真珠妹子如若不喜欢我笑,我往后不笑便是了。我说到做到,往后真珠妹子不许我笑,我便不笑。” 这样憨态可掬的话语把真珠逗乐,真珠噗嗤一声笑出来,轻声道:“乐大哥哪怕只是哄真珠玩,真珠听了这话也觉得开怀。” 嘿,乐若安的这般不着调儿,看到真珠眼里,居然开怀?!晴天觉得不可思议。 真珠接着道:“乐大哥可欢喜这个图案?真珠原想绣棵松柏,觉得不妥,因为松柏有长寿之意,可乐大哥正当壮年,说起长寿,实在言之尚早。后来真珠又想绣柄如意,样式都已画出,又觉不妥,因那如意当是洁白之物才显高贵,以白色的布巾绣来白色之物,不好。真珠想来想去,才绣了这座青峰。青峰连绵,取福寿无边之意,不知乐大哥是否欢喜?” “喜欢!”乐若安大大咧咧地道:“我不仅喜欢这件荷包,更喜欢真珠这般仔细的心意。说实话,我是个粗人,往日里只懂揉泥活泥,日日与泥巴为伍,身旁就是少了一个精细的人儿。真珠,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妹妹方才说,想不想是一回事,遇到一个心仪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还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她说的就是我现在的想法。”(未完待续。) 第160章 多管齐下 晴天讶异地睁大眼睛,与同样讶异的尹子陌面面相觑。要知道,二人可是第一次见面,听乐若安这意思,当即要订下亲事?!古代人下手一点儿不比现代人慢啊! 想必真珠的脸已是绯红,怕是连头也不敢抬,因为她的声音全是颤抖的:“那——乐大哥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我要与你成亲!”乐若安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还真的成了?!晴天费心牵这根红线,当然是希望二人能看对眼,可这速度还是令她乍舌。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双手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尹子陌则唇角挂着笑意,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后,把她拉出房外。 “怎么不听了?”晴天觉得,自己似乎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人家二人都要说到成亲了,你再听,只有尴尬,没有帮助。”他冲她挤眉弄眼。 “有道理。”妙就妙在,她虽然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她似乎永远都能理解并且认同他的想法。 他轻轻一笑,不再言语,云淡风轻地坐在美人靠上,眯眼看向楼下街景。 晴天看着这样惬意的他,抿紧下唇,整颗心被愧疚感淹没。 这一路,她仔细想过,若想赢,就必须多管齐下。一方面,趁着他现在对自己“青睐”有加,抓紧时间,获得他的关心和留意,增加自己的生命值,另一方面,利用与他的同盟关系,加快速度。确定嫌疑人,淘汰玩家,同时,也不能放松对他的警惕,挖出他身上更多的秘密。 她理清这些个头绪后,突然觉得头好疼。当初,他指责她。不过全是为了那最后的“赢家”。她感到怒不可遏,当场甩了他一个耳光。可是如今,她要做的。正是他当初指责她的那些事情…… “又在发呆!”他转头看她,眼波流转,口气中三分宠溺,三分嗔怪。 别怪我。大不了到手的奖金我只留够去纽约的路费,剩下的全部给你! 晴天嘿嘿一笑:“方才尹老爷留下你与尹子槐二人说了什么?” 他偏了偏头。拍拍身旁的空位,道:“你过来。” 晴天顺从地坐在他身旁,问道:“可是有关瓷窑一事?” 他点头道:“他希望我和尹子槐中能有一人出任瓷窑‘大当家’。” 晴天感到些许意外。不过令她意外的不是尹剑起提出这样的请求。他年过半百,又严重重听。还有尹夫人的离去,估计整个人的心态早已发生变化,根本无心瓷窑事务。这次若不是意外发现高岭土和大瓷器的关系。他往后会不会踏进瓷窑半步,还是未知。所以,把“大当家”一位让给两个儿子,情理之中。令晴天意外的是,尹剑起居然属意这个对瓷器一无所知、对瓷窑事务漠不关心的尹子陌?令她跌破眼镜。再清楚不过了,尹子槐本身就趁尹剑起伤病时,从尹夫人那里得到了“大当家”之位,如若尹剑起也同意尹子槐出任“大当家”,只要默认就好。可是他现在却提出来,要子槐子陌兄弟二人出一人担任“大当家”,这摆明就是对尹子槐“大当家”一位的质疑和否认。 “你怎么看?”他少有地问她的意见。 “我?”晴天一怔,反问道:“尹子槐是什么反应?” 他耸耸肩,道:“没什么反应。尹剑起说,这个要求最先还是他提出来的。” “你是说,是尹子槐主动提出,重新从你兄弟二人中选出一位‘大当家’?”晴天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尹子槐此举,岂不是“公平竞争”的意思? “大概是吧。”他淡淡地道:“尹剑起还给我兄弟二人出了一道题,‘开源’。” “‘开源’?”晴天似懂非懂,想了一会儿,道:“可是‘开源节流’的‘开源’?” “大概是吧。”他懒洋洋地答道。 自从尹家失了瓷器会长一职,青瓷销量受到影响,再加上方家的故意做对,青瓷窑产出锐减,尹家和青瓷窑的账目都存在入不敷出。她曾经听相膳说过尹家的情况,没想到,如今连青瓷窑也被波及。尹剑起所谓的“开源”,应当是让二人解决青瓷窑面临的财务危机。 “那你怎么想?”她问他。其实看他的神情已经知道,他明显意兴阑珊。 果然,他两手一摊,无所谓地道:“想什么想?我来玩游戏,又不是为了‘大当家’,所以,他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何干?”自从尹夫人去世,系统于他而言就如哑声了一般,没有关于生命值的提示,也没有金手指的提示,他如同一个掉线的玩家,除了她能引起他的注意,其他的,他没有半分兴趣。 晴天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他,只好悻悻一笑,不再言语。 那天午后,直到快酉时,乐若安才与真珠一同出来。晴天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真珠支走后,乐若安便风风火火地对她和尹子陌道,他要娶了真珠,还说他一刻也等不了,下个月就要办喜事。 晴天哭笑不得,怎么说得好象真珠有了一样?! 尹子陌倒是个开放的态度,道,既然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愿意下个月办就下个月办。先给五日假期,让乐若安回去与乐笠翁好生商量。 乐若安闻之大喜,连忙叩谢。 尹子陌又道,真珠虽然生在大户人家,但是一直以丫头的身份伺候尹程氏和晴天左右,就这样嫁去乐家,唯恐遭人笑话,不如他明日去见见尹剑起,看能不能给真珠改个身份。 乐若安闻之又是叩头又是跪谢,平时口若悬河的他,这会儿反来覆去只重复一句“二少爷是个大好人”。连他都没有想到的细节,二少爷居然替他想到了,他如何不感动? 晴天心念一动,看向尹子陌。按说,他关心乐若安的举动,也是他不再冷漠的表现,并且被乐若安感知,为什么她的生命值没有增加呢?(未完待续。) 第161章 一个苹果 乐若安是一刻也等不了的,次日一早,便收拾行装要回乐家,与乐笠翁商议成亲一事。 晴天送他去牌楼等候马车。行走间,晴天状似随意地问道:“这两日为何不见明邦的踪影,往日里你与他不是形影不离吗?”以前,只要她一出现在瓷窑,第一个闻风而来的肯定是明邦,可是这一次,却迟迟未见他露面。 乐若安道:“明邦早就离开了瓷窑。” “离开?”晴天秀眉微蹙。虽然他早就说过,待天一暖和,就离开瓷窑,可是她还是没有想到他会不告而别。 “嗯。”乐若安点头道:“就在你回尹家的次日,他也走了。我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只说往后或许不会再见面了。妹妹,你说明邦是不是这里有问题?”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唔——”晴天眨巴眨巴眼睛,若是在她回尹家的次日,也就是她被高礼行关进大牢的第二天。这么说,当她被关进大牢的次日,明邦便离开瓷窑,去正阳区找洛婉灵救她,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是,他对乐若安道,往后再也不会见面是什么意思? 乐若安以为晴天在思考自己的话,接着道:“哥哥与明邦在一起待了数月,发现他可是怪人一个。你道他是个乞丐,不讲究吧,他的那双手,每次都比哥哥的手干净。你道他是个讲究的人,他又从来不沐浴。好几次,哥哥拉他一同沐浴,他都拒绝,不是说困了,就是说累了什么的。而且。能待在瓷窑做工多好啊,我乐若安往常做了多少工,还是瓷窑这份工做得最长、最舒心,可他就是不愿意在瓷窑待,总是说要出去乞讨什么的,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年纪轻轻。不做工。却要去做什么乞丐。对了,妹妹,我还怀疑他和尹老爷一样。有重听的毛病。” “重听?”晴天不解。 “他有时和我说话,我都答应他,他还要再说两遍,似乎非得说上三遍。才肯罢休。”乐若安抱怨道。 “说三遍?”晴天心头一动。 “嗯。”乐若安挠挠头:“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一种感觉。比如。我问他,要不要沐浴,他说不要。其实他说第一遍不要,我已经听见。答他说好,他却还要再说两遍‘不要’。你说,他若不是重听。听不见我说的‘好’,怎么会再说两遍‘不要’?” 明邦果然是个玩家!晴天不由握紧拳头。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她怀疑明邦过的身份,却被明邦觉察。他精心设计出一出“当场挨打”的戏码,又借机抛出沈春娘有“画个圈圈诅咒你”的习惯,成功干扰她的判断。之后,二人再见面,他刻意收敛,在她面前,刻意收起洗手或者“重要的事说三遍”的习惯,可是,当他朝夕与乐若安这个npc相处时,却放松戒备,露出马脚。她原先以为,明邦的幸运值是他的力量,现在看来,他的幸运值应该是“消息”,比任何玩家都先得到的“消息”。正是因为他拥有“消息”,他才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正是因为他拥有“消息”,他才能时不时地与她说些八卦。正是因为他拥有“消息”,他才会在她孤苦无助时,第一时间让洛婉灵去安慰她。 如果说以上全是她的猜测,那么明邦从不沐浴的举动简直可以说是不打自招了。玩家与npc唯一可以用肉眼看到的区别,就是玩家腰后的“纹身”。所以,作为一个有着良好习惯——洗手——的人,却从不沐浴,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隐藏什么。而他要隐藏的东西,就是他腰后的纹身! 迄今为止,游戏里的八个玩家,她已经见过四个。第一个是周锦荣,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她从未疑心。第二个是沈春娘,与她情同姐妹,她曾疑心,最终也失之交臂。第三个是尹子陌,不幸的是,当她发现他的玩家身份时,也是自己成为他“囊中之物”之时。第四个是明邦。只有明邦,才是她真正“打败”的第一个玩家! 晴天感到些许兴奋,又些许慌张,一种类似做贼成功盗得第一桶金的窃喜感涌上心头。 可若明邦是个玩家,那么他对乐若安道告别,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预知,他的身份会在第十个月圆之夜被揭穿?! 送走乐若安,晴天一路疾行,向住处走去。 快走到住处,迎面撞上尹子陌。 他刚从尹剑起那边回来,正悠闲地踱着方步。 “你跑什么?”他向她身后望去,以为有人在追她。 “明——”晴天一见到他,如往常一样,迫切地要与他分享她刚才的听闻和心得,只是一个“明”字才出口,她攸地闭上嘴巴。虽然她无法淘汰他,但是她能淘汰明邦。如果告诉他,明邦是个玩家,他会怎么做?虽然他说过要与她结盟的话,可是没有说过怎么分配胜利果实啊!只有一个苹果,他吃了,她便没有了,生命值、幸运值全归他,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明什么?”他皱眉。总觉得她这两天怪怪的,以前的她,无论心中想什么,他总是能一眼看穿,可是这两天,她经常发呆不说,还越发不知她心里想什么。 “明个儿也是大晴天。”她咧开嘴巴,算是露出一个笑容。 “神经!”他白她一眼,向住处走去。 晴天这才发现,他们前阵子不在瓷窑,尹子槐命人将这座二层小木楼重新修整了一遍。如今的小木楼古朴中透着宁静、宁静中透着雅致,三分惬意,三分舒适。 “相公。”晴天心虚地跟在他身后,颠颠地唤道。 “何事?”他双手负后,一脸傲娇。 “相公好文采,不如给这座小楼取个名字?”晴天此时“狗腿”十足。 “……” “相公?” 他的目光掠过她圆溜溜的黑眼睛,轻咳一声,道:“……呆犬楼。”(未完待续。) 第162章 若安大婚 乐若安二十八,未娶,真珠二十五,未嫁,二人的年纪在古镇之中,皆属大龄男女的行列,如今难得一个有情、一个有义,因此亲事的操办简直可以说是雷厉风行。 乐若安回乐家的第二天,乐笠翁就去请了个算命的乡绅,占卜二人的生辰八字。乡绅算出,下个月月中,即月圆之夜是个吉日,二人若在此时成亲,不仅能够一举夺孙,还能带旺乐若安的事业。期盼已久的乐笠翁一听大喜,当即请来媒人,备上聘礼,上尹家提亲。 尹家那边也很给面子。尹子陌对尹剑起道清事情原委后,尹剑起道,乐若安是晴天的亲哥哥,真珠又曾经侍候尹程氏多年,如今更是晴天身边的贴心丫头,这门亲事怎么也得办得风光。他找来一个远房的亲戚,给了真珠一个养女的身份,又命相膳亲自备一份嫁妆。 真珠没料到自己的命运居然因为一次相亲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对着晴天又是哭谢又是叩谢,整日里喋喋不休地诉说对晴天、对尹家的感激之情,晴天这次并未打断她,真珠若出嫁了,往后想听她唠叨怕也没机会了,不如就由她说个够吧。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只是,乐家将亲事订在月中,皮洛两家的亲事也在月中,两家不约而同选在同一天。晴天曾问尹子陌,两家选在同一天,会不会再生事端。他倒是看得开,回道,这样才好呢,省得到时皮家来请,还要找理由推辞。晴天心道。也是,依皮进三张扬狂妄的个性,还不趁着此次皮洛联姻大显摆特显摆?尹家人去了,简直是自取其辱,不如不去。 乐家虽然只有乐若安一个男丁,又是年满二十八才成亲,按说应当大办一番。不过乐笠翁的性子一向古板。恪守清廉古训,并未大肆操办,除了必备的典礼。就是请到悦音瓦舍的头牌萧玉真,酉时开唱,唱到子时,也就散了。皮家则不同。据说请来的悦来瓦舍从月初唱到月底。这还不算。皮家还有烟火、皮影、花展各种节目,总之是快把皮进三的亲事办得比春节还热闹。 第十个月圆之日很快到来。晴天早早起床,一边帮真珠整理妆容,一边盘算着晚上去望月楼淘汰明邦一事。按照乐笠翁的安排,萧玉真晚上酉时准时开唱。一直到子时,这个时间段对她来说,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可以对尹家人道。她去听曲儿,又可以对乐家人道。她先回尹家,总之她有预感,今晚一定能得胜归来。 “二少夫人,真珠这样行吗?”精心装扮过的真珠焕然一新,但她显然不习惯自个儿的浓妆艳抹,难为情地问向晴天。 晴天踌躇满志,心情大好,道:“美得很!往后我应当唤你一声‘嫂子’,这个‘二少夫人’可以丢一边了。” 真珠羞得脸通红,忙不迭地摇头摆手,直把发髻间的金凤步摇晃得叮叮做响:“不敢,不敢,真珠不敢丢。真珠往后进了乐家的大门,定会尽心侍奉乐老爷和乐大哥,不敢辜负二少夫人对真珠的情义。”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乐家的喜婆准时到来,真珠再次含泪向晴天拜谢,坐上花轿风光而去。 真珠走后,晴天唤来琥珀,开始整理自个儿的妆容。午时,她与尹子桃还有尹家的女眷一同准时出现在乐家观礼。典礼热热闹闹,新人欢欢喜喜,晴天左顾右盼,看不到尹子陌。 他今个儿一早就走了,说是答应乐若安,与相贤一道,做乐若安的伴郎。她心知肚明,乐若安当然不会直接对他道,要他与相贤做伴郎,因为古代是没有伴郎伴娘的。乐若安肯定是对他与相贤道,紧张啊,无措啊,怕出丑之类的话,要他与相贤陪伴左右。她心中一哂,这种要求也只有一向少根筋的乐若安才能提得出来,否则,谁会请一个容貌胜过他百倍的人去做他的伴郎? 可是,直到典礼结束,还是没有看见尹子陌。 吃过喜宴,她瞅着一个相贤单独落单的时候,问道:“二少爷呢?” 相贤讶异:“二少夫人不知么?二少爷今个儿一早就来了,只待一盏茶的功夫,隔壁张婶就跑来,哭着闹着一定要见二少爷一面。乐先生见张婶哭闹,心生不悦,二少爷生怕张婶再胡闹下去,触了乐家的霉头,只得出去应付。谁知,便一去不回。我以为他是不舒服,独自回了尹家。怎么,二少夫人没有见过二少爷?那二少爷会去了哪里?” 晴天心中一咯噔,张婶?不沾亲、不带故的,哭哭泣泣地要见他,这是哪门子的蹊跷事儿! 为免引起宾客慌张,乱了喜庆,晴天若无其事地道:“想来他已回去,我二人定是走岔了。不碍事,你去忙,我回尹家瞧瞧。” 相贤见晴天神情自若,放下心来,回去招呼宾客。 相贤走后,晴天留下瞧热闹的尹子桃等人,独自返回尹家。 尹家一片寂静,几个平日里与真珠关系好的丫头,去了乐家观礼,其他的这会儿估计全趁机去了皮家瞧热闹,只有两个看门的家仆,缩在墙角打瞌睡。 晴天快步走上手抄游廊,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庭院之中。 忆心阁,没有人。 后院,没有人。 她心中的不安愈甚。月圆之日,对于所有玩家来说,都是一个敏感的日子。他却在这个时候从乐若安的婚礼上失踪,她越发惴惴不安。 晴天双手绞紧锦帕,漫无目的地沿着手抄走廊,一路走,一路思索,他会去哪里。 经过尹家祠堂,堂内传出一阵细微的动静,似是衣料摩擦的声响。 祠堂?!晴天心头一动,屏住了呼吸,猫了腰,就想向内探去。 刚一弯腰,她突然想到,非尹家本姓人是不得单独进入祠堂的。 这可如何是好?! 正踯躅徘徊,探头探脑,尹子陌一脸冰霜,大步流星地向外走来。(未完待续。) 第163章 打抱不平 “你——”晴天刚吐出一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剩下的“怎么在这里”,就被擦肩而过的尹子陌带一个踉跄。待她站稳,他已经消失在游廊尽头。 晴天莫名地望着他的背影,暗自纳闷,好端端地一个人跑到祠堂来,是和鬼生气吗?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女施主!” “啊!”晴天吓一大跳,转头一看,竟是单手施礼的圆缘大师! ——不对,应该说是长得像*oss、职位是游戏gm、扮演圆缘大师的路创工程师!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下班了吗?”晴天平复下呼吸,熟捻地问道。 “?”路建起左看看,右看看,心中疑问,在和我说话?! “别看了。”晴天瞧出他的疑惑,道:“我就是在和你说话,你是路创的gm,别装了!”上一次,“他”临走之前,让她转告尹子陌的那些话,已经暴露“他”的身份,她还想找“他”算账当时戏弄她呢。 gm?路建起脑袋上出现三条黑线。他是路创的gm?咳,算是吧。 “2号玩家,你怎么知道我是gm?”既然被识破身份,他索性与这个目前生命值最高的2号玩家聊一聊。 “我怎么不知道?!”晴天白他一眼:“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上一次,我只是故意不揭穿你!”嘿嘿,她当然不能说是事后尹子陌告诉她,她才明白过来,圆缘大师是gm的事,否则多丢脸?! “上一次?!”路建起哭笑不得。这个玩家有意思的很。*oss就站在眼前,居然不知道。不过也不能怪她,他也没有想到,路阳担任gm时,居然化装成他的样子,两个一模一样的“圆缘大师”,难怪她分辨不出。路阳是他的侄子。目前在路创任工程师。路阳与路辰的生日只错了一天。性格却差了千里。路阳平时就是公司里的“开心果”,尤其喜欢开他父子二人的玩笑。这次担任“我是赢家”的gm,易成他的模样不说。还在结束任期时,留下一句戏弄路辰的玩笑,回去没少被他训斥。 “装蒜是不是?”晴天指着他道:“哦,对了。我忘了,你们gm不能泄露玩家信息。也不能干扰游戏进程的,所以要么就是装聋作哑,要么就是避重就轻,要么就像现在这样。装傻充楞!” 路建起心中恼火,一个路创子公司的子公司的小职员,居然敢骂他“装傻充楞”。是有多胆大包天?! “喂,你为什么要化成*oss的模样?”这个问题。晴天早就想问了。原先还以为不会再见到这个gm,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尹家撞上。 化成*oss的模样?!路建起怒火稍减,看来这个玩家对他只是一个普通gm的身份深信不疑,他不如索性伪装到底。 他道:“只是听从系统安排而已。” “听从系统安排?”晴天皱眉,随后又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个系统一定是个马屁精!古镇之中,圆缘大师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存在,所以,系统就用*oss的模样!” “咳,咳。”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含糊道:“是、是、是吧。” “那你刚才和尹子陌在尹家祠堂又是干什么?”解开第一个疑问,晴天提出第二个,她一直觉得这个gm和尹子陌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尹子陌不去参加乐若安的婚礼,倒躲进祠堂和这个gm嘀嘀咕咕,太可疑。 “……”路建起沉默了。程心去世后,原本就是“工作狂”的他,更是将古镇变成自己的“家”。这个“家”里什么都有,有他的事业,有他的理想,有他的追求,有他的情感,可是唯独没有她。他对她的思念无处可泄,于是为她在古镇中建了一座祠堂,并亲手为她刻下一尊牌位,藏在祠堂的一角。他这次进入古镇,一方面是因为先锋科技的“间谍”一事,另一方面,也是想好好与路辰谈一谈。谁知,当他“控制”npc张婶,找到路辰,并将他带到尹家祠堂时,父子二人站在程心的牌位前,说不到两句话又起争执,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路建起的沉默看在晴天眼里变成了难以启齿,她冷哼一声:“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来找他,是想向他道歉,但是他并不接受,对不对?” “道歉?!”这下路建起真是蒙圈儿了,他这个当爸爸的,给儿子道哪门子的歉! “又装蒜!”晴天道:“他和我一样,都是玩家!” “你怎么知道?”路建起有些吃惊。以路辰的小聪明,按说不会被眼前这个心机不够的2号玩家识破! “他告诉我的。”晴天一脸得意。 “他告诉你的?”路建起更惊讶了。 晴天皱眉,口气不甚友善:“你不要总是重复我的话好不好?你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向他道歉?!虽然你们总是张口‘系统’闭口‘系统’,可是,系统也是你们做出来的啊!我不相信,让人家再经历一次丧母之痛这样的事,你们一点儿也不知情!” 路建起这下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那个一向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儿子,在这个2号玩家面前,居然成了一个“透明人”。 “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晴天满脑子全是替尹子陌打抱不平的念头,她不管不顾,大声骂道:“你们太缺德!人家经历过一次痛苦,来玩这个游戏,是想抚平心中的伤痛,谁知道你们倒好,硬要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可恶!卑劣!没有人情味儿!难怪人家不接受你的道歉,我要是他,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还要从此以后鄙视你,看不起你,再也不要搭理你!” 路建起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好似无数架直升飞机在头顶盘旋一般,令他头晕目眩。他就是与路辰再不对盘,路辰顶多丢下一句“你自私”也就不再言语,可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倒好,“可恶”“卑劣”“没有人情味儿”这样的词全都用上了!令他堂堂路创总裁情何以堪?!(未完待续。) 第164章 火力全开 “又在装傻!”晴天越说越气,越说越替尹子陌不值。她气得红了脸,火力全开,继续道:“你们总说‘系统’‘系统’的,动不动就是‘系统’设定、‘系统’秘密,我是个‘技术盲’,不懂‘系统’,可是我有感觉!自从进入这个游戏以来,自从感应到这个‘系统’,我就觉得‘系统’对尹子陌而言,根本就是不公平的!因为‘系统’从一开始就是带着一副有色眼镜看他,把他认定是一个毒舌、冷漠、逃避责任的人,所以,就连我的‘金手指’也是改变他的毒舌、冷漠、逃避责任。 可是,我想问问‘系统’,可曾想过他为什么毒舌为什么冷漠为什么逃避责任?我还想问问‘系统’,它明明是可爱的,当我无意中窥探到‘我是赢家’的真谛,它就为我增加了50点生命值,却为什么偏偏要对尹子陌摆起一张冷酷的面孔?我还想问问‘系统’,对于一个人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为什么还要让他再重新经历一遍,难道只有他再一次痛苦了,系统才会觉得解气吗?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晴天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两只眼圈儿竟然委屈得红了又红。咦,怎么好象自己被人欺负了一般难受? 路建起则面如死灰,目瞪口呆,原先盘旋在头顶的无数架直升飞机此时仿佛全都钻进他的脑子里,把他搅成一团桨糊。他不得不倚着廊柱,坐在围栏上,双目茫然,视线落在不知名的某个地方。 他得好好捋一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生平头一次遭到如此激烈的指责,还是出自一个素不相识的玩家、一个路创子公司子公司里的小职员的口中。 他承认,2号玩家对“系统”的指责,很大程度上,就是对他的指责。因为“我是赢家”系统是他一手研发的,就算他再怎么小心,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把个人的情绪、情感、好恶带入到系统之中。路辰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对他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有通过“系统”幼稚地发泄心中怒火,达到管教儿子的目的。 因为路辰总是不顺从他。所以,他设置了一个“顺从”的大哥尹子槐。因为路辰并非心甘情愿地来玩这个游戏,只是为了丁教授的“秘密”,他故意迟迟不给路辰“金手指”。让他茫然找不到方向。因为路辰说他的玩家心愿是“陪伴”,他就设置了一个与程心一模一样的“程馨”。却早设定了“程馨”这个npc的悲剧结局,其用意不过是想告诉路辰“子欲养,而亲不在”,要他珍惜往后父子相处的时间。 可是。就如2号玩家所说,他唯独没有考虑过路辰的感受,他唯独没有考虑过公平。 路辰多年来对他的冷漠。令他气愤。路辰前后两次一走了之、远走他乡,令他气愤。他只知道气愤。却从未像2号玩家说的那样,去认真地思考他这个儿子为什么毒舌、冷漠、不负责任。他只知道责怪他,恼火他,更希望改变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当秘书小刘把初次筛选过的报名参赛者的资料请他过目,他一眼就看到了第9876号报名者钱乐乐的心愿——改变。多年来,他的心愿也是改变,改变路辰,把路辰改造成他心中的好儿子。所以,他选中了钱乐乐,他想看看,这个玩家究竟如何实现改变一个人。只是后来因为系统故障,钱乐乐的改变对象居然变成游戏里的路辰,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当初这个他亲定的玩家居然当面指责他,还令他无还口之力,可笑至极! 晴天见眼前的“圆缘大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此刻变得黯淡无光,她性格里“没有骨气”的一面就又显露出来。 她心虚地双手合十,连声道歉:“gm,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我刚才骂的是‘系统’,不是在骂你。路创那么多工程师,我见过的就有杨工、沈工,你只是其中一个,怎么能够左右‘系统’呢。我只是骂‘系统’可恶、卑劣、没有人情味儿,不是说你可恶、卑劣、没有人情味儿——哦,不,不,我也不是真的在骂‘系统’可恶、卑劣、没有人情味儿,其实它还是挺可爱的——哎,我就是、就是随口一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路建起看着眼前这个眼睛圆溜溜的小姑娘,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连他这个父亲都觉得难以亲近的路辰,却能被她看个通透。她不聪明,也不敏锐,但她有颗能够体谅他人的心。无论是谁,对她而言,都不是恶的,都不是坏的,她只会就事论事,绝对不会心怀偏见和气愤,所以,在所有的人,都被路辰的外表激怒、吓跑后,只有她,耐心地守在他身边,窥探他的内心。 他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午后浓烈的日头好一会儿,才道:“既然你不是骂我,那么你愿意和我讨论几个问题吗?” 晴天觉得他眯眼看日头的习惯好眼熟,尚未来得及思考与谁相似,就被他随后的问题吸引:“我?你要与我讨论问题?” 路建起点点头。既然她能体谅路辰,他与她聊聊,或许能间接了解路辰的内心。 “好。”晴天想了想,答应道,随后又马上掰着手指头补充道:“可是我不懂电脑、不懂网游、不懂技术、不懂数据、不懂结块……” 路建起耐心地听她把那些个“不懂”说完,道:“放心,我要与你讨论的问题是你刚才问‘系统’的那三个问题。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晴天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待白光消失,已经置身一座湖心岛之中。 头上是蔚蓝的天空,脚下是茵茵的绿草,放眼望去,皆是碧绿的湖水和连绵的青山。一阵春风拂来,引起波光一片。(未完待续。) 第165章 莫忘初心 不时有欢快的鱼儿跃出湖面,不时有长嘴的鸟儿掠过湖面,鱼儿与鸟儿相遇在半空,擦肩而过后,激起湖面层层的涟漪。 “哗!” 刚才的“圆缘大师”瞬间化身一个老渔翁,持一竿,挂一篓,悠哉悠哉地哼起小曲儿,脸上尽是惬意,眼中尽是淡然。 “这是哪里?”晴天深深吸入一大口清新的空气,欣喜地问道。 “西阳区。” 西阳区?!晴天暗道,西阳区居然暗藏如此一处人间仙境,今日得见,算是三生有幸。 “喂。”晴天在路建起身旁随意找了处空地儿坐下,道:“你喜欢钓鱼吗?”否则为什么只是聊个天,也要特意带她来这里? “嗯。”年轻时的爱好,算是“喜欢”吧。自从他十年前投入对全息网游的研发,除了路创、路家,再也没有去过其它的地方,更别提以往的那些个爱好了,钓鱼算是“那些个”之一。他见今日阳光正好,又有感而发,一时兴起,带她来这里垂钓。 晴天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随手捡起一叶落叶在手中把玩:“你不是要与我讨论问题吗?快说,今天晚上,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时间不多。” 路建起心中一哂,这个丫头倒是有趣得紧,他若存心把她丢在这里,怕是有再重要的事也做不成,她竟一点儿防人之心也没有吗。 他收回思绪,目光落在远方的鱼漂,轻声道:“如果有一段关系,它对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它又是恶劣的。而且恶劣了多年,你将如何改变这段关系?” “关系?重要?恶劣?改变?”晴天努力从他的话语中找出关键词。 “是的。”路建起微微颔首,再次放轻了声音:“如何改变一段重要却恶劣的关系?” “好抽象。”晴天感到很难理解。 “就是比如说——”路建起也觉得难以描述,他想了想,接着道:“你和你爸爸的关系很不好,每一次见面都会吵架,可是你又不能没有这个爸爸。你会怎么做?” 听闻“爸爸”两个字。晴天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钱建国那张白净斯文、精打细算的嘴脸,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从来没有和爸爸吵过架——” 路建起心头一酸,瞧瞧人家这对父女。 晴天接着道:“因为他吵不过我。” ……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说,有一个人,他有很多你无法忍受的缺点。可是这个人对你而言又很重要,是不是?” 路建起一时语塞。他说的是这个意思还是不是啊!? “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晴天豪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每个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有时候,这个人的优点或许正是他的缺点,你根本不可能只接受他的优点。却拒绝他的缺点,所以,你只能睁一只眼、看到他的优点。再闭一只眼、p掉他的缺点。” 就是宽容咯。路建起感到几分索然,为什么令他苦恼多时的问题。到了她嘴里,变得易如反掌。 “可是他总是不听话,这怎么能够p掉?”他脱口而出。 “不听话?”晴天皱眉,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个长辈的口吻:“我妈也总这么说我。” “呃,就是叛逆。”路建起改口。若被别人知道,他居然向一个24岁的小丫头讨教父子相处之道,糗大了。 “那就耐心,等他度过叛逆期。”晴天轻松地道。 度过叛逆期?路辰都快是三十岁的人了,还要等他度过叛逆期? “不是,他不是青少年,他只是很固执。”路建起道。 “那就和他好好谈一谈。”晴天又出一个主意。 “可是他很冷漠,很少主动开口。” “那就找个他不冷漠的时候和他谈一谈。” “可是就算他主动开口,说的话也很冲!” “那就找个他不冲的时候和他谈一谈。” “谈一谈!谈一谈!他动不动就一走了之,我根本没有机会和他谈!”路建起快被晴天的“谈一谈”逼疯了,他啪地一声把鱼竿摔在地上,怒火中烧。 见路建起动怒,晴天不仅不怕,反倒咯咯地笑起来,她拍手道:“我总算明白了,原来你口中那个固执、冷漠的人,就是你!” “我?”路建起开始怀疑,他动了与她聊天的念头是否太过冲动,因为他说东,她一直说西!根本是对牛弹琴! “对,就是你。”晴天道:“你看,你刚才明明说的是,如何改变一段恶劣的关系,你还说,这段关系对你而言很重要。可是,你听听你都说了什么,从头到尾,只是在不停地指责那个人,指责他叛逆、固执和冷漠。我来问问你,既然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你为什么偏要让他听你的话,这不是固执是什么?我说让你和他谈一谈,你就找来各种理由,不是他不主动开口,就是他说话冲,你如果不是一个冷漠的人,怎么连一个简单的‘谈一谈’也做不到?还有,你心里明明很在乎那个人,嘴里却把那个人贬得什么都不是,你说,到底谁是这段恶劣关系的始作俑者?!” “我?”路建起再次怀疑,他动了与她聊天的念头是否太过冲动,因为她的每一句话,都把他数落得体无完肤! 晴天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挪到湖边,探出身子,清澈的湖水,立刻映出她年轻的脸庞。 她转头问他:“嘿,我用了自己本来的脸,你是个gm,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路建起木然地“嗯”了一声。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晴天问道。 “?”他突然觉得,现在是他跟不上她的思维。 晴天笑了,明媚的笑容和着清澈的湖水和温暖的春光,显出柔美的光芒:“我只是怕换了一张脸,再换一个身份,会把自己是谁也忘了。所以,别忘了你是谁,也别忘了你本来的想法。如果你真的想改变和他的关系,对自己诚实一些,对那个人,也要公平一些。”(未完待续。) 第166章 钓而不渔 路建起垂头拾起地上的鱼竿,将鱼漂用力抛向湖心,随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湖面,仿佛之前的对话全都不存在,他只是一个安心的垂钓者。 晴天说完想说的话,也不再言语,轻手轻脚地返回原处,坐在石头上,专心看路建起垂钓。 天蓝,云白,湖绿,水清,一老一少享受着这份尘世之外的闲适。 突然,一阵异响从湖面传来,晴天只看见路建起手中的鱼竿开始剧烈地跳动,不待她反应出来是何事,路建起大叫一声“来了”,然后利落地将鱼竿向空中挑去,一只活蹦乱跳的大肥鱼瞬间来到晴天的眼前。 路建起哈哈大笑,从鱼钓上取下那只“猎物”后,想也没想,就将“猎物”重新扔进湖里。而那只大鱼估计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以为来了一趟“单飞三秒游”呢。 晴天笑道:“钓而不渔,好雅趣。” 路建起心情大好,将鱼竿放到脚边,站起身,伸个懒腰。十年来,他封闭自己,为了路创,为了网游,为了跟着自己的一帮员工,不娱乐,不应酬,不运动,不休闲。如今,他成功了,是不是也该从路创的研发室走出来,重新认识这个久违的世界,和久违的儿子? 夕阳的余晖逐渐洒满湖泊,他知道,到了离开的时候。 “你刚才说,要对自己诚实,对他公平?”他问。 “嗯。”晴天点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你重视那个人,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在意?如果他如你所说,是一个叛逆、固执、冷漠的人。你越是指责他,只会把他推得越远。还有,你刚才说,希望改变这一段关系,为什么不从自己开始?” 路建起心中一哂,他动了与她聊天的念头是冲动了些,可是结局竟是如此海阔天空。或许。如她所说。改变可以从他开始,从这个游戏开始,从一根金手指开始。路辰。这个游戏于你而言,才刚刚开始! 一道白光闪过,如梦似幻的湖心岛无影无踪,晴天仍旧站在尹家的手抄游廊中。 临走前。他好意提醒道:“虽然我可以带你瞬间移动,但并不能填补你今天下午的时间差。所以。你要有所准备。” 晴天心中大概有了说法,道:“没关系,我能再问你两个问题吗?”今天刚好是乐若安大婚,宾客众多。她的失踪,应该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好。你问吧,如果与游戏有关。我可以拒绝回答。”关乎游戏,路建起总是一本正经。 “嗯。”这个回答合理。晴天表示接受。她想了想,颇为饶舌地开口道:“你和以前的‘圆缘大师’是一个‘圆缘大师’吗?你和以前扮演‘圆缘大师’的gm是一个gm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的‘圆缘大师’和以前的‘圆缘大师’不太一样。是扮演的‘圆缘大师’不一样,还是扮演‘圆缘大师’的gm不一样?还有,杨工和沈工是不会瞬间移动的,你也是个gm,为什么会瞬间移动?你真的只是一个gm?还是——”除了gm,晴天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圆缘大师”会是谁,可她又不认为他只是一个gm。一个gm,怎么会与她这个玩家聊一下午呢。 路建起笑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总之我这次进入游戏,是履行一个gm的职责。”他抓住了先锋的“眼线”,又顺便打开心中症结,算是凯旋而归。 “不说算了。”晴天扁嘴,又道:“第二个问题,你今天下午带我去的湖心岛是个真实存在的地方吗?我能找到吗?它叫什么名字?”那个地方太美了,她还想再去一次。 “当然。它是西阳区的念心湖。” 念、心、湖?晴天还想再问什么,眼前的“圆缘大师”“嗖”地一声,消失不见。 尹家有个忆心阁,西阳区有个念心湖,一个心,还是两个心?!晴天暗自思索。这时,琥珀沿着手抄游廊碎步跑来。 “二少夫人。”她面色潮红,气喘吁吁,施礼后道:“怎的琥珀找遍了院落,却没有发现二少夫人站在游廊上?” 晴天心想,那时我正在世外桃源,你能找到我才怪。 “何事?”她道。 琥珀道:“三小姐说有要事找二少夫人,请二少夫人马上去一趟乐家。” 尹子桃?晴天想不出她此时会有何要事。不过,按照之前的打算,她必须去乐家一趟,装作看戏,才能中途借故溜去望月楼。于是她道:“好,我们这就前去。”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问向琥珀:“可有见着二少爷?” 琥珀摇头道:“回二少夫人,没有。” ****** 二人来到乐家,悦音瓦舍的戏台子早已搭好,开场的锣鼓也已敲响。晴天找到尹子桃,问是何事。 尹子桃把晴天拉到一边,难为情地道:“二嫂,桃子明白,桃子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又实在忍不住,想来想去,只有对二嫂道,二嫂一定能体谅桃子的是不是……” 晴天温和地笑道:“你若不说你想做什么,我怎么能体谅呢?” 尹子桃左看看,右看看,终于下了决心似的,攀到晴天耳边小声道:“桃子想去皮家听白三叔唱《空城计》。” 晴天沉了脸。尹家的亲家乐家办喜事,尹子桃作为尹家的三小姐,不来听乐家的喜曲儿,反而跑去听皮家的喜曲儿,像什么话?! 尹子桃慌了,扯着晴天的衣袖,话无伦次地道:“二嫂,别、别恼——桃子不是嫌乐先生请来的悦音瓦舍不好——啊,不,不,悦音瓦舍唱得不好,与乐先生没有干系,桃子只是不喜欢听虞姬——也不是,悦音瓦舍唱得很好,桃子只是——好了,二嫂若是不乐意,桃子不去就是了。”眼见晴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尹子桃急得啪嗒啪嗒地直掉泪。 晴天无声地叹口气,道:“桃子,你便是如此钟意白三叔吗?”(未完待续。) 第167章 三条提示 尹子桃眨巴着眼睛,抽泣道:“桃子实在等不到生辰那日,听他们说,白三叔今个儿会在皮家的亲事上唱足两个时辰,除了《空城计》,还会唱一支旁人从未听过的新曲儿,桃子想、想、想——” 晴天见到尹子桃委屈瘪嘴的模样,心生怜意。她想了想,道:“你若想去,待会儿必须听从我的安排,行不行?” 尹子桃一听晴天应允,别提多开心,忙不迭地叩谢答应:“行,行,行,别说待会儿听从二嫂的安排,就是往后都听二嫂的桃子也愿意。” 晴天玩笑道:“不怕二嫂卖了你?” 尹子桃娇声道:“不怕,不怕,二嫂如若真的打算卖了桃子,那买家定也是户好人家!” 晴天轻笑一声,不再言语。尹子桃对白展奇的情愫,就如同她对l的情愫一样,一样的深埋心底,一样的卑微,一样的看不到出路。所以,她根本无法拒绝尹子桃想见白展奇的要求,因为她知道,暗恋一个人的滋味是多么地忐忑,又是多么地脆弱。不过,能够感同身受尹子桃的情绪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打算利用尹子桃做她今晚的“时间证人”。 整个过程很顺利。 先是尹子桃借口更衣,久去不回,晴天对琥珀等人道怕生意外,去后院寻找。晴天离开之后,尹子桃现身,道从未在后院见过晴天,又装作慌张,恐怕晴天一时多想,直接找去尹家,于是去尹家寻找晴天。尹子桃走后。晴天再次现身,听琥珀道尹子桃去了尹家后,装作大吃一惊,道,时辰尚早,她去把尹子桃追回来,更对琥珀道。若一路追寻尹子桃到了尹家。天色太晚,便不再回来。二人这般依次现身,扰乱众人的注意力。 其实。当尹子桃第二次离去后,她便已经扮作平民女子,混在百姓中,去皮家的戏台听曲儿。而当晴天第二次道去寻找尹子桃后。她又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去望月楼。 晴天暗自窃喜,这样一来。她既成功地骗过众人,还于不动声色之中,顺利到达望月楼,一举两得。 皮洛两家的盛事。吸引不少古镇中的百姓,连带前去望月楼烧香祈福的百姓也少了许多。晴天不敢大意,戴一顶黑纱斗笠。挽一只装满香纸的竹篮,谨慎地抬阶而上。 终于上完最后一阶。夜空的圆月仿佛触手可及般地现于眼前,晴天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下“明邦”两个字。 呼,吸,呼,吸—— 晴天既紧张又兴奋,她从未淘汰过玩家,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么样的系统提示。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她感到度秒如年,无法呼吸,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明邦的判断全是错的! “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晴天两手握拳,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夜空中的圆月,仿佛想从圆月上看出提示来。 “您淘汰的玩家不存在,请稍后再试。您淘汰的玩家不存在,请稍后再试。您淘汰的玩家不存在,请稍后再试。” 晴天傻眼了,明邦是停机了吗?否则怎么可能“不存在”?! 天啊,有没有天理!地啊,有没有地格!系统啊,有没有节操!“玩家不存在”,是一个什么情况?! 就在晴天还未从“不存在”的震惊中回复过来,第二个震惊接踵而来。 “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500点,当前为850点!” 晴天这下不仅是傻眼,就连嘴巴也大张着,再也合不上。既然她要淘汰的玩家“明邦”不存在,这500点的生命值又是从何而来?!难道尹子陌这个时候正站在城头上大声疾呼,他爱她?! 事实证明,事实永远只有更离奇,没有最离奇。就在她的嘴巴合不上时,系统提示音“叮”地一声再次响起,令她攸地闭上嘴巴。 “7号玩家被淘汰出局,7号玩家被淘汰出局,7号玩家被淘汰出局!” 谁?!晴天睁大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四周百姓了了无几,有的也只是几个步履蹒跚的老年妇人。她们要么口中念念有词,诉求月神庇佑,要么垂头点燃香纸,一个劲儿地叩头拜谢。 不对!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劲儿! 晴天来不及多想,手握竹篮,努力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却又迅速地逃离望月楼。 既然有玩家淘汰,望月楼就成了危险之地。谁出现在望月楼,谁的身份就不言而喻! 晴天几乎是飞一般地奔回尹家,穿过手抄游廊,踏进忆心阁,把大门“呯”地一声关上。 此时,偌大的忆心阁只有晴天的喘气声,还有上牙碰击下牙,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一切都不可思议得不像话! 她今天晚上一共接收到三条系统提示,但是没有一条,不令她费解。 第一条,当她写下“明邦”的名字,系统告诉她,她要淘汰的这个“明邦”不存在。古镇中的人只有三种,玩家、gm和npc,无论哪一种,不存在该怎么理解?是“明邦”这个人不存在,还是“明邦”这个名字不存在,或者,他在古镇做的所有事情都不存在?!最关键的是,谁能告诉她,一个活生生的“明邦”,为什么会被系统认为是一个不存在的存在?!黑户?偷渡客?超生?晴天无法理解。 第二条,她的生命值为什么会增加。游戏规则里说的很清楚,玩家只有从事与游戏有关的活动,生命值才会增加。也就是说,她要么成功地改变了尹子陌,要么淘汰掉另外一个玩家,否则,她的生命值不会有变化。可是如第一条所言,“明邦”是一个不存在的玩家,系统增加她的生命值又是为哪般? 第三条,7号玩家被淘汰出局。7号玩家是谁?!又是被谁淘汰出局?!当系统响起的那一刻,她确信,周围根本没有可疑的人员。所以,7号玩家是如何被淘汰出局的?!(未完待续。) 第168章 啪啪打脸 “回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床榻方向传来。 “吓!”晴天一个激灵,两腿一软,差点儿瘫软到地上。如果说刚才系统的三条提示,快绞尽她半份脑汁,那么眼前这个冰冷的声音,快夺出她半条性命。 是他?! 当她在望月楼听到玩家被淘汰的提示,顿觉四面楚歌。她慌不择路,只想找处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于是一口气跑回忆心阁。可是她忘了,忆心阁里,有他。 “怎、怎么不点灯?怪吓人的。”晴天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手中装满香纸的竹篮却让她无法平静。 床榻方向一片寂静,只有那人不甚均匀的呼吸声。 此时刚过亥时,月光正明,忆心阁中虽未点灯,但是依稀能瞧出大概。晴天握住竹篮,紧贴着墙壁,以不为察觉的速度缓缓向一边的黄梨木衣柜挪去。挪到衣柜旁边,她将竹篮塞进衣柜后面。无论怎样,先把去过望月楼的“证据”藏起来再说。 她稍感安心,再转身,撞上一堵“肉墙”。 尹子陌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把她逼进死角。他的脸是冷的,眼睛是冷的,散发出的气势更冷,他便如此,冷冰冰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无喜,也无忧。 晴天不由打了个寒战,这样的距离令她心悸,也不安。 她难耐地咽咽口水,却发现此时喉咙上下滚动的声音是多么暧昧。 她不自在地舔舔发干的下唇,却发现这样的动作有多么煽情。 “你让开——”晴天简直快要窒息过去,她伸出双手,抵上他的胸口。想把他推开。 只是,当她柔软的双手触及他厚实的胸膛,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动作才是点燃一切的导火索。他沉哼一声,不带任何迟疑,吻住她的双唇。 …… 晴天曾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初吻的情形,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发生在游戏里。不意外。和他,不意外。强吻,也不意外。她唯一意外的是。他的唇竟然是冰冷的,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甚至没有一丝情yu。 他根本不是在吻她。他只是用这个吻来羞辱她! 当她睁开眼睛,看向他的双眸。她看到的全是嘲讽! 晴天猛地推开他,跳出他的“包围”。她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你、你干什么?” 真正若无其事的人是他。他依旧冷着脸,道:“亲你喽。从望月楼凯旋归来的赢家!” 一股失落、委屈,甚至些许愤怒的情绪涌上晴天的心头,她的初吻就这样没了。可他却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他以指尖拂过眉角,轻佻地道:“初吻?演得挺像。” 哼。晴天尴尬地以手背抹去嘴角的口水,谁在乎,谁就输了!她走到茶几前,点亮油灯,忆心阁的一切无处遁形。她垂头拿出两只茶杯,闷声道:“别逗了。” “我承认,我是去过望月楼,可是7号玩家被淘汰,与我无关。”晴天避重就轻地道。7号玩家被淘汰一事,她既然能收到系统提示,他肯定也已收到。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中有一抹她看不懂的神色。 晴天定定心神,继续装作云淡风轻地道:“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今天晚上很奇怪,我在望月楼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更不知道7号玩家是谁。” 他还是看着她,眼神中那抹她原先看不懂的神色逐渐晕开,好象似曾相识。 晴天不安地转过身,拿出两只茶杯,斟满热茶后,一杯自己饮下,一杯递给他:“你知道7号玩家是谁吗?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猜……” 晴天话未说完,尹子陌大手一挥,将茶杯拂落在地,青瓷杯子应声破碎,碎片溅了一地。 晴天害怕了。她终于明白过来,他眼中那抹她觉得似曾相识的神色是什么,是一种失落、委屈和愤怒的综合体,就像她刚才心中涌起的那股情绪一般。 他现在一定很厌恶她吧,晴天心道,无论怎么说,到底是她隐瞒他独自行动在先。 “我——”晴天张了张嘴,吐出一个“我”字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你就这么想赢?”他盯着她,冷声问道。 漆黑的双眸,沉静似海,晴天觉得,她在他面前,是透明的。 “十万块对你很重要?”他又问道。 晴天不语。十万块对她来说,的确很重要。 “哼。”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类似癫狂的神情,他一字一顿地指着她道:“穷、人,叛、徒!” 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话语惹恼了晴天,她挺起腰杆,大声道:“我承认,今晚的事我有错在先,不该一声不吭独自溜去望月楼!可是,你凭什么说我是穷人,又凭什么骂我是叛徒?!” “哈哈。”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开怀大笑:“我为什么不能说你是个穷人,是个叛徒?!为了一场游戏,为了一个赢家,为了十万块钱,蝇营狗苟,费尽心机,如一个跳梁小丑一般,人前做戏,人后欺骗,这不是穷人是什么?这不是叛徒又是什么?!” 晴天气得眼圈儿都红了,反唇相讥:“那么你呢?我们都是玩家,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如果不是为了一场游戏,我们会在古镇相遇?如果不是为了最后的‘赢家’和奖金,谁会来参加这个游戏?!是,我是为了钱,我是为了钱才来参加这个游戏,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去问问那些玩家,哪一个不是为了钱,哪一个不想赢?你就不是吗?!” “不可理喻!”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晴天的衣领。冰冷的双眸如两道利箭,刺入晴天的心底:“那么那一巴掌呢?你当初哭着打我的那一巴掌呢?!也只是为了钱,也只是为了赢?!” 晴天被动地踮起脚尖,被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嘴唇噏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初,他骂她。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赢,她一时情难自控,给了他一巴掌。可是现在的她,却亲口承认,自己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赢。岂不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这脸打得,啪啪的! 他厌恶地松开抓住她衣领的手。抚平因为争执而变得皱巴的衣襟,那样子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瞒着他,独自一人去望月楼。他以为。不管以前的他们关系如何,如何地彼此算计、彼此提防,可是如今的他们。在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在他一次又一次地走了又回来之后。他们的关系已经变了。他不想冒然给他和她的关系下一个定义,这毕竟是一个游戏的场景,他和她只是互相不知道姓名、身份的玩家,无论他如何定义,都为时尚早。所以,他安心地守着她、陪着她,享受和她待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可是,在他对她再无戒备之时,她却独自一人去了望月楼!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独自去望月楼,也不用知道。对于一个玩家来说,月圆之夜出现在望月楼,只有一件事,便是淘汰另外一个玩家。可是,她却口口声声地道,今晚7号玩家被淘汰一事,与她无关。如果她今晚去望月楼的目标不是7号玩家,那么是谁?!他不愿意猜测她想淘汰的玩家是谁,也不敢猜测,他怕万一结果真的是他,他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底的傻瓜! 他总骂她白痴,可是当他看见她手拿竹篮出现在忆心阁,还企图掩饰曾经去过望月楼的事实,他终于明白,原来真正白痴的人是他! 他一直用一种旁观、嘲讽的姿态看这个游戏,是她,用她的行动告诉他,这虽然只是一个游戏,但是一切全是有意义的。因为所有的一切,全都需要他用心经历、感受和感动,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他的心里留下烙印,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如此有趣,仿若焕然新生。可是现在,眼前这个曾经带给他无限悸动的女人,却变得丑陋、庸俗和可恶。他曾经以为,她是不一样的,她和他以为的那些玩家是不一样的,可是事实却无情地甩了他一个耳光,她,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由想起三年前,程心病逝的那一天,他去找,寻求他唯一的慰藉,却看见对一个老头子投怀送抱。那一天,他也是这般的愤怒和绝望,他讨厌欺骗,他讨厌背叛,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都做全了! 她是这样的平凡、普通,走在大街上,他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所以,她凭什么,让他将她和相提并论?! 晴天被他眼中的厌恶刺痛,她想扯住他的衣袖,告诉他,今天的事,她虽然有错,但并非如他想的那般不堪。可是,他的那两句“穷人”和“叛徒”却使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平静地道:“难道你不想赢吗?你愤怒于我的欺骗,可是你就对我完全坦白、没有欺瞒吗?你和洛婉心是什么关系?你和扮演‘圆缘大师’的gm是什么关系?你曾说过,我根本不可能淘汰你,你的秘密是什么?这些你都告诉过我吗?你是说过,要与我结盟,可是,当我知道与你结盟的那一刻,却恰是我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的时候。我的‘命’在你手中,我的‘生死’由你掌控,你高兴了,多留我两个月,不高兴了,我恐怕连说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淘汰出局。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做过‘惊弓之鸟’吗?你知道和一个时刻都会淘汰自己的玩家共处一室的感受吗?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想赢,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对付你。” 晴天平静地开口,却无法平静地结束,她说着说着,两行清泪就不由自主顺着脸颊流下来。 “哼。”他的目光掠过她哭泣的脸庞,冷笑一声,道:“好,你说你从未想过对付我,我就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我问你,7号玩家是谁?” 他的逻辑很简单,也很明了。如果她今晚去望月楼,目标是他人,那么她一定知道谁是7号玩家。因为根据系统提示,7号玩家被淘汰出局,而她安然无恙,说明是她淘汰了7号玩家。可若她不知道7号玩家是谁,只能证明一件事——她今晚去望月楼,另有目的。 “我——”晴天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正是因为她明白他的想法,所以她才说不出话来。她今晚去望月楼的目标是明邦,可她也的确不知道7号玩家是谁。 晴天的迟疑,再次令他怒火中烧。他冷哼一声:“还要说你从来没有想过对付我吗?” “我——”晴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卑微地道:“今晚的事情太离奇,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也无法解释。我只想说,我的确存了私心,今晚去望月楼,对你也的确有所欺瞒,可是,我只是想赢,因为那十万块钱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看向她,似笑非笑:“你的事,不用告诉我,因为与我无关。” 又是这句“与我无关”,晴天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决堤。她倔强地抹去泪水,扬起下巴,道:“那你为什么要吻我?” “你不愿意吗?”他狠下心,句句如同刀子一般晴天的心头割去:“你不就是迷恋我这副皮囊吗?你不就是花痴我这般模样吗?不怕告诉你,我的幸运值是美貌。我原以为,这美貌于一个男人来说,是最无用的,所以,我选了它。可是,当我拥有它,我才发现,它大有作用,比如,眼前就有一个傻女人,根本无法拒绝这副尊容的吻不说,还念念不忘呢。” “你——”晴天又气又羞,浑身发抖:“你——太过份了!” 撂下狠话的他,不仅没有感到一丝畅快,心中反而越加憋闷,他只觉头痛欲裂,胸闷难忍。他双手拂袖,不再说一句话,也不再看晴天一眼,转身离去。(未完待续。) 番外六 当不了“间谍”的“富二代”不是好乞丐 仅看标题,大伙儿应该都知道这篇番外是为谁而写。没错,就是我。肩负“间谍”任务、却扮演一个乞丐的“富二代”——古镇中的明邦,现实中的7号玩家郑光皓。 我的爸爸是郑明,先锋科技的总裁。我的姐姐是郑光妮,现任路创的全息网游经纪人,化名anne。当然,她的任务和我的任务一样,潜入和窥探“我是赢家”。只不过,她潜入的是路创,窥探的是游戏开始之前。而我潜入的则是古镇,窥探的是游戏开始之后。 我从小和妈妈、姐姐在国外生活,爸爸的事业在国内,虽然一家四口相聚的时间并不多,可是爸爸总是尽量抽出时间飞来陪我们,我们的家庭很融洽。 姐姐的专业是文学,我的专业是力学,今年,姐姐研究生毕业,我也正好本科毕业,爸爸和妈妈一早就开始策划,如何为我姐弟俩庆祝,谁知到了那一天,爸爸却破天荒地缺席了。爸爸一向是个守时守诺的人,无缘无故缺席,肯定发生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们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三天,终于等到了爸爸。 爸爸垂头丧气地对我姐弟俩说明他缺席的原因。 原来,爸爸的公司在国内一直有一个非常强劲的竞争对手——路创集团。两家公司原本在传统网游市场上平分秋色、不分伯仲,可是,路创居然一声不吭,路创的总裁路建起居然埋首十年、倾其所有,开发出一款全息网游。据说,这款全息网游场景逼真,npc众多。技术成熟,代表了世界领先水平,并且马上要进入公测阶段。爸爸一下子慌了。要知道,全息是网游发展的趋势,哪家公司掌握了全息网游技术,就相当于扼住了未来网游的喉舌。如果路创真的掌握了全息网游技术,那么。先锋再也不是路创的对手。所以。爸爸连夜召集公司主干开会,才误了我姐弟二人的毕业典礼。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慌张、无措的爸爸,可也不想说什么。因为中国有句古话。胜败乃兵家常事,所以,一个公司,就像一个人一样。总会经历一些起起伏伏,有什么不可以? 可是姐姐就不如我看得开。 她指着我。教训我:“你呀,从小就没有上进心,给你一个苹果,你不会再要第二个!你要知道。你才22岁,不该像一个老头子一样,毫无斗志。看淡一切。” 我露齿一笑:“既然有的吃,为什么还要更多?姐。你说,人为什么要有上进心,反正早晚都是灰飞烟灭,成为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为什么要奋斗?!为什么要奋斗?!为什么要奋斗?!” 姐姐反问我:“那这样和一个乞丐有什么区别?!” 我回她:“做乞丐怎么了?我觉得做乞丐挺好,吃了睡,睡了吃。我只是很讨厌汲汲营营的生活,很讨厌争名夺利的过程,我想体验一种悠闲如浮云的生活,虽然我明白,这只是一个梦想。” 姐姐显然不想再我讨论梦想的问题,她丢给我一个白眼,打开抽屉,拿出两个绿色的小本本,颇为神秘地念道:“中澳文化交流促进会夏季研讨班,地点,中国s市,研讨会成员,郑光妮,郑光皓。” “?”我觉得一向古灵精怪的姐姐要放大招儿了。 果然,姐姐掂着我的耳朵命令道:“你想不想奋斗,是你的事。可是如今,爸爸的公司遇到困难,爸爸不开心,我们姐弟俩,就不能坐视不理!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你只需要听我的。” 于是,我和姐姐瞒着爸爸和妈妈,以参加研讨会为借口,飞回国内。姐姐凭借她良好的口才和沟通能力,顺利成为路创的游戏经纪人。而我,也顺利成为7号玩家,一个名叫明邦的小乞丐。 坦白说,姐姐授命我当“间谍”,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从哪里能够窥探出路创的技术,更不知道从哪里“间谍”起,只好按照姐姐说的那样——要留心你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漫无目的地在古镇转了几天,熟悉古镇的环境,为难的不是向人伸手讨饭的尴尬,而是无时无刻要处理大量的“消息”。 我的幸运值是消息。每天系统都会送来大量的消息,有些是事实,有些只是谣言,有些很重要,有些却无足轻重。每天面对这些消息,就像一个不得不接受弹窗的电脑,不堪重负。我不由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本书,名字就叫《这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那时我还不以为然,认为不过只是作者的危言耸听,因为消息灵通、接受多方资讯有什么不好?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可是,当我身处这一个消息密集轰炸之下,我才知道,“消息”的弊端。太多的“消息”会令人不安,令人恐慌,令人怀疑,因为它们需要你的判断和分析。 不过,也有好处,比如,救人。 洛家姐妹是我救下的,乐家大哥是我救下的,还有沈春娘,当时正在附近的我,听到系统送来的消息,“恰好”出现,救他们一命。 还有一个好处,比如,认识了她和她。 先说她,洛婉灵。 很难想像,一个天仙般的人儿,居然会看上我这个相貌平平的小乞丐。可是,我并不享受这一切,因为这段身份悬殊的感情,势必引起古镇百姓的注目,而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安静地做个乞讨者,安静地坚持到这个游戏的最后,完成一场完整的“窥探”。所以,我开始逃避她,以乞讨为名,四处流浪。 我虽然躲着她,可总是被她感动。尤其当我听到乐晴天被关入大牢的消息,向她求助,她竟然一句额外的话也没有问过,毫无疑心地全部按照我说的做。 我问她:“洛姑娘。我只是一个乞丐,又与洛师爷屡屡冲突,你为何肯帮我呢?何况,还是帮我的友人?” 她无限腼腆地笑道:“一个肯在危难时刻、出手搭救他人性命的人,会是一个坏人吗?婉灵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你的友人也是一个好人,只是婉灵的爹爹未必是一个好人。所以。婉灵选择帮你。” 我感到动容。虽然我不属于这个古镇,终有离去的一天,可是。我为有她这样的红颜知己自豪。 第二个她,是乐晴天。 应该说,是她对我的怀疑,才引起我对她的注意。我“恰好”送乐若安回乐家。她非但不感谢我,反倒怀疑我的力气。令我哭笑不得。我的力气比普通人大,一方面是天生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的专业是力学,知道如何施力。这并非是系统赋予的幸运值。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路创居然能够做到把我的这一特质也还原到游戏中去。 与她有了来往,是她肯做饭给我吃。伸手要来的饭。和她亲自下厨做的饭,味道绝对是不一样的。而且。我喜欢和她边吃边聊,她给我的感觉,仿佛儿时心无荠蒂的小伙伴。 后来,对她有了怀疑,则是她对沈春娘的态度。周锦荣被淘汰出局后,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只有玩家明白,周是被淘汰出局,而npc则会认为,周是失踪。所以,对于一个玩家来说,只有一同诬蔑沈春娘掳走了周锦荣,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因为沈春娘从乱刀下救下我的眼睛,我最终还是救了她。如果说,我救沈春娘,是为了报恩,那么她呢?她相信沈春娘不是“女魔头”,又是为什么呢? 于是,我用沈春娘的银簪试探她。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这个游戏一共有九个玩家,也就是说,我的对手一共有八个。甭管那八个玩家是如何被识破、被谁淘汰出局,只要我能坚持到最后,就是“赢家”。我没有机会搜她的身,看她的后腰,可是衙门就有这个机会,只要把她交给衙门,她的身份下一个月圆之夜就能揭晓。 可是,事情总有意外。尹家的二少爷及时出现,称与她私会,救下她一“命”。 后来我总在想,如果没有我当初的试探,她是不是也就不会嫁入尹家? 当我发现,她居然挖空心思,设计与尹夫人在神隐寺相遇,心中泛起一股浓浓的厌恶感。我说了,我讨厌一切汲汲营营的东西,讨厌一切与名利有关的东西,尤其讨厌贪慕虚荣的女人,可是她却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感到,是她令我看走了眼,于是,我跟着她,去乐家骂了她,虽然那一天的她,很漂亮。 骂完她,我觉得痛快许多,可是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露出的破绽太多了。于是,我只得利用洛婉灵,制造一场“偶遇”,劫住赶去望月楼的她。虽然她是一副去望月楼烧香祈福的模样,我也不敢掉以轻心,说出自己精心安排的一番话。 那一晚,我平安地度过。我不知道,究竟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我误会了她,她只是一个npc,不过,管她呢,她做她的尹家二少夫人,我做我的小乞丐,互不干扰。 古镇很小。领善缘粥的时候,再次遇到她。当上尹家二少夫人的她,妆容、衣着、仪态都与往日大不同。坦白说,我很厌恶现在一身贵气的她,但是,她的眉眼中又皆是友善,看上去是个很好对付的对手,于是,我想到利用她,解开心中的疑问。系统先后传来4号玩家被淘汰出局和沈春娘病逝的消息,我无法肯定,4号玩家就是沈春娘。可是,她曾经去牢房探过沈春娘,所以,从她嘴里,或许能打听出什么来。没想到,没打听出什么来,她却提醒了我一件事——尸体。npc死后有尸体,而玩家则没有。 后来的事,就如同我告诉她那样,发现洛家盛用npc的尸体充当沈春娘企图糊弄巡抚大人后,被迫流落瓷窑,后来“无意中”救下尹子陌,从而被收留,好歹过了个冬天。 她令我改观,则是在尹家遭遇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我虽然身处瓷窑,对古镇上的事情却是了如指掌,尤其是她的事。我原以为,她是因为贪慕虚荣才嫁入尹家,可是,在尹家垮了的时候,她却是唯一一个顶住的人。难道,我之前对她的判断,全是错的?! 我突然有所领悟,原来奋斗并不是全无意义,当一个家庭需要你时,你能够挺身而出,带领大家走向光明,带给大家无限希望。原来奋斗并不只是争名夺利,奋斗还包括坚持、执着、自尊、付出等这些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哪怕数百年后,所有的一切,全都灰飞烟灭,可是这些东西,你曾经坚持过的、执着过的,并为之付出过的,都会在时空的隧道里留下印记,永不磨灭。 我发现,我喜欢上这样的她,不仅是喜欢和她一起聊天,还喜欢望着她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她的眼睛,是最纯净的,也是最无畏的。 可是,这只是个游戏,我连她是个npc还是个玩家都不知道,如何喜欢?而且,时间也没有留给我太多,让我去思考这些个问题,因为很快传来消息,她被衙门抓住,关进了大牢。 我慌了,无论她是谁,我都无法坐视不理。我要救她,一定要把她从阴森潮湿的大牢中救出来!很难想像,曾经设计她入狱的我,如今却不顾一切地要救她!后来的事,不用多说,我抱着被识破的危险,先后找到洛婉心和尹子陌,把她从大牢中救出来。可是,路建起也找到了我。 ——我是史上最怂的“间谍”,没有之一。 附三玩家档案 姓名:郑光皓 性别:男 年纪:22岁 职业:大学毕业生 婚姻状况:未婚 玩家心愿:做一个乞丐 玩家测试性格:消极,豁达 玩家编号:7号 玩家身份:明邦,20岁,乞丐 玩家纹身:凡 玩家幸运值:消息 玩家金手指:无 玩家结局:9:50分,被路建起删除玩家信息(未完待续。) 第169章 义结金兰 次日一早,当琥珀轻声叩响忆心阁的大门,随后缓步推门而入时,晴天正趴在梳妆台上、双手抱着一枚铜镜发呆。 “二少夫人,请梳洗。”琥珀唤道。真珠出嫁后,琥珀便被相膳调来忆心阁侍候。 晴天懒洋洋地转过身,面向琥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琥珀,这里肿了没有?” 琥珀闻之“肿”字,以为晴天有何异样,忙凑近察看。 “似乎无甚异样。”琥珀瞧不出“肿”,感到莫名。 “无甚异样?!”晴天秀眉微蹙,小声嘟囔。昨晚明明和他亲了一晚上,难道全是做梦?! 她失望地咂巴两下嘴巴,放下铜镜,如一只木偶娃娃一般,听凭琥珀侍候梳洗。 琥珀不爱言语,不爱攀谈,和总是叽叽喳喳的真珠截然不同。待她安静地侍候晴天梳好发髻后,晴天已是困意满满,打了个哈欠。 她这一夜,仿佛做了无数个梦,又仿佛根本没有入睡,闭上眼睛,全是与他亲吻的画面,睁开眼睛,又全是他转身走开的背影。她的身子是轻飘的,意识是朦胧的,脑子是混沌的,只有嘴唇,是火热的。 “二少夫人,梳洗完毕,若无事吩咐,琥珀退下了。” “去吧。”晴天耷拉着脑袋,低垂着眼皮,轻声应道。 琥珀出去后,她扶着梳妆台站起来,半个身子的重量全倚在双手上。 第三次,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不辞而别。按说,她应该习以为常才是,可她却第一次感到茫然。 第一次,尹夫人去世后。他不辞而别。她感到莫名,不明白他为什么消失,可是依然专心游戏,做着那些她认为“乐晴天”应该做的事情——料理尹夫人的后事,操持尹家的事务,出席皮家的宴席,每晚为他点一盏灯。 第二次。她给了他一巴掌。他负气离去。她心怀愧疚,仍然专心游戏,做着那些她认为“乐晴天”应该做的事情——请求乐若安帮助尹家拿到高岭土。照料尹剑起,听闻高岭山出事后,赶去一窥究竟。 可是这一次,她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的感觉。通俗地说。就是一种“懒得动”的感觉。她的气力,她的思想。她的精神,她的活力,仿佛在一瞬间,随着他的离去。全部抽身而去,令她如同一只瘪了的汽球。她感到茫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她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否还有继续玩这个游戏的意义。 她沿着梳妆台,走向巾架,扶着茶几,绕过屏风,软绵绵地倒在床榻上。 吁——我一定是病了!还病得不轻!晴天心想。 “二少夫人。” 还未来得及翻一个身,相膳在门外轻声唤道。 二、少、夫、人——晴天讽刺地笑了,慢吞吞地挪去为相膳打开大门。 “二少夫人,洛家小姐派人送来请柬,请二少夫人去洛家别苑一叙。”相膳双手递上一封书柬。 “谁?”晴天仍旧游离在状况之外。 “洛家二小姐,洛婉灵。” ****** “花开叶落,不知世界,不记春秋。桃源流水,何处更那深幽。独坐那矶头,远岫层峦踏遍,力倦且休,此外又何求,此外又何求。又何求兮,又何求,任他野草闲花满地愁。暑往寒来春复秋,白发乱飕飕。青山绿水,相对话绸缪,乐以忘忧。婆娑岁月,尔我尽悠悠。” 洛家别苑小径通幽,雅致清逸,身着雪青纱裙、佩戴单珠抹额的洛婉灵端坐湖心岛,双手抚琴,吐气如兰,轻弹轻吟一首渔樵曲。 暖暖的春风掠过湖心,拂起裙角,空灵的声音,婉转的琴音,佳人,琴韵,浅唱,低吟,一切宛若置身画中。 晴天却两眼放空,对眼前的美人美景置若罔闻,她想打个哈欠,又怕不礼貌,生生地咽回去。不过还好,此时一曲终了。 “洛小姐好琴艺!”她轻拍双手,两眼没有焦距地假笑。 “多谢二少夫人赏识。”洛婉灵优雅地欠身,轻移莲步,步至晴天面前:“今日婉灵冒昧请二少夫人前来,若有叨扰之处,还望二少夫人见谅。” 晴天努力找回一些属于自己的意识,她看向洛婉灵,道:“洛小姐客气。当日晴天深陷牢狱,若非洛小姐费心从中穿引,晴天怕是不能支撑。其实晴天早该上门拜谢,只因家中接连事务,才耽搁至今,当是请洛小姐见谅才是。” 洛婉灵掩嘴轻笑:“二少夫人才是客气。那日,婉灵是受明邦之托,才去牢房探望二少夫人,今日,婉灵也是受明邦之托,才请来二少夫人一叙。” “明邦?”晴天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怏怏的身子顿时一激灵。她状似随意的地问道:“是么,明邦所托何事?他如今在哪里?” 洛婉灵从袖口掏出一方整洁干净的巾帕,递给晴天,道:“明邦托婉灵将此物交给二少夫人。” 晴天满心疑惑,接过巾帕。普通的巾帕,毫无特别之处,只有一滩淡淡的血迹,似是洗不净的原因。 晴天突然想到,第四个月圆之夜,她曾经打算去望月楼淘汰他,结果却发现他被洛家盛殴打。当时,她给了他一方巾帕。是这块?他居然保留至今?!她心头一震。 洛婉灵美丽的脸庞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她如梦似幻的美目盯向湖心,轻声道:“明邦走了。” “走了?!”晴天惊道。 “他与圆缘大师一见如故,看淡尘世,随大师云游四方去了。”洛婉灵道。 圆缘大师?!云游四方?!晴天眼前冒出无数个问号。 洛婉灵接着道:“他是个好人,肯在危难之时,出手相救,无论他是个什么人,他就是个大好人。婉灵虽然说不出来。可是婉灵明白,婉灵与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婉灵永远不懂,可是婉灵真心欢喜,真心向往。婉灵只希望能够和他一起,超然尘世。每日里只漫步田园。说着只有我二人能够听懂的话,不事功名,不事利禄……” “洛小姐。”虽然晴天是个现代人。见惯不怪“女追男”这件事,可是身处古色古香的古镇,听闻一个千金小姐亲口吐露对一个男子的喜爱,还是略感别扭。她忍不住打断洛婉灵的话。并不由红了脸。 洛婉灵脸上原本淡淡的微笑变成淡淡的忧伤,她苦笑道:“怎么?二少夫人认为婉灵不知羞耻么?婉灵能够不顾脸面。整日游走市井小巷,只为见他一面;婉灵能够枉顾孝道,与爹爹大声吵闹,坚决不嫁入皮家;婉灵能够自欺欺人。只因不想令他再躲着自己,便道自个儿心中另有他人。婉灵能够做这么多,哪里还会介意让二少夫人知晓婉灵的心意?” 晴天被洛婉灵的这番话震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曾想像。柔弱似水、看似不堪一击的洛婉灵居然有此深情?!一种超越了市俗、偏见和时代的深情! 洛婉灵继续说道:“他对婉灵道,他生有佛根。怀有佛性,见着圆缘大师,是他的造化,也是他的缘份,于是,他决定与大师云游四方,往后不再回古镇。他要婉灵保重,不要再想念他,因为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现在只是从哪里来再往哪里去而已。他还要婉灵寻个好人家嫁了,他还说其实是他辜负了婉灵……” 洛婉灵似梦呓一般,喋喋不休,连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左眼滚落在地也浑然不知,她完全陷入自我的情境之中:“他可真傻,其实他才没有辜负婉灵。他从未向婉灵许诺过什么,哪里谈得上什么辜负?全是婉灵一厢情愿罢了。他可真傻,他愿意去修行,是他的事,可是婉灵钟情他,也是婉灵的事,他可管不着婉灵往后嫁不嫁人……” 此时,晴天已无心再听洛婉灵的梦语,她确定了一件事,明邦正是昨晚被淘汰的7号玩家!他说他随圆缘大师去修行的话,根本就是用来欺骗洛婉灵这个npc的!他说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其实已经向洛婉灵道明了他的玩家身份!只是,圆缘大师明明是个gm,不能干扰比赛进程,为什么却公然带走一个玩家?!明邦究竟是什么人?! 洛婉灵的梦语总算接近尾声:“总之婉灵便是个一根筋的。对于旁人来说,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乞丐,可是对婉灵来说,他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知音,婉灵的心事,只愿对他道,婉灵的心,也只有他懂。” 见洛婉灵住口,晴天长出一口气。她曾经感慨,乐若安和真珠,是一个“话痨”遇见了另外一个“话痨”,可是,在见识过洛婉灵后,她不得不将“话痨”排行榜的第一名颁给这位洛家二小姐。因为她一旦说起话来,就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一个不需要与他人交流、沟通的世界,怪不得明邦也说,他怀疑洛婉灵的脑子有问题,总是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慢着,晴天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明邦曾经说过的一件事。 她温和地道:“晴天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明邦既是自愿跟随圆缘大师而去,当是满心欢喜的,所以,洛小姐不必牵挂,没准儿那正是他想要的呢。” “二少夫人说得是。”洛婉灵淡淡应道。 眼看洛婉灵又要开口,晴天连忙道:“洛小姐,明邦曾经托付过我,要晴天好生照料洛小姐,所以,明邦走后,晴天愿意做洛小姐的知己,常常来陪洛小姐说说话儿,聊聊家常,只怕洛小姐往后莫要嫌晴天叨扰才是。” 洛婉灵闻及“明邦托付云云”,一双美目忽而闪烁,她喜道:“真的吗?他有这样托付过二少夫人吗?” “当然啦。”晴天面不改色心不跳:“洛小姐当真不用如此客气,我二人既已这般熟识,往后便以姐妹相称可好?晴天未出阁前,只有一个哥哥,未曾有过姐妹。所以,今个儿晴天斗胆,擅以‘姐姐’自称可好?”先不论年纪,晴天到底算是一个妇人,洛婉灵喊她一声“姐姐”绝不吃亏。 本就对晴天颇有好感的洛婉灵大喜:“真的吗?婉灵从此能有二少夫人这个姐姐真是天大的福气!” 晴天也笑道,握住洛婉灵的双手道:“晴天往后能有婉灵这样的妹妹,才是福气呢。” 二人随后说了一些各自的生辰、家事,相互改了称呼,算是正式结拜成姐妹。 “妹妹家中可是还有一位妹妹?”晴天终于寻着机会切入正题。 洛婉灵先是一怔,然后一惊,她闷声道:“此事可是明邦告诉晴天姐姐的?” 晴天点点头。 洛婉灵叹道:“罢了,反正我俩已义结金兰,不妨告诉姐姐吧。我的确记得,是有一位妹妹。” “记得?”晴天疑问。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记得是什么意思? 洛婉灵委屈地道:“只是此事蹊跷得很,我问遍洛家上下,所有的人都道,洛家从来只有两位千金,何来三千金。可是,我的确记得有一位妹妹。一年前,我摔伤了头,醒来后,有些事便记得不甚清楚,好多都须在婉心姐姐的提醒下才大抵记得。我时时有种梦境的感觉,有时明明记得有的,却没有,有时明明没有的,婉心姐姐却道是有的。我觉得自个儿似乎永远在一个梦中,这个梦里我不是我,我又是我,我甚至弄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个儿。我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晴天认真记下洛婉灵的每句话,心中一哂,怪不得她总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还总说“庄周梦蝶”的话,原来是一个“不曾清醒”的npc。 见天色不早,晴天起身告辞,洛婉灵一路相偕,将晴天送至马车。 “姐姐往后若是有空,便随时来这别苑寻我,我长住此处。”洛婉灵依依惜别。 “妹妹如今不住洛家?”晴天问道。 洛婉灵垂了眼眸:“家中生变,婉灵再无留恋,不如独居此处来得清净。”(未完待续。) 第170章 懒癌上身 晴天一路上念叨着“家中生变”四个字,回到忆心阁后,只觉身子再度变得怏怏。 她现在知道7号玩家是谁了,可是有个屁用?!刚才面对洛婉灵时的心气,一回到空荡荡的忆心阁,全部荡然无存,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想,只想往床榻上躺去,发呆,出神,迷瞪。 晴天把沈甸甸的脑袋埋进锦被里,磨蹭,磨蹭,磨蹭。 她一定是病了—— 突然,一种未世绝症的名称窜进她的脑海——懒癌! 对,是懒癌! 她是因为得了懒癌,才会对一切感到索然无味…… ****** 9:50分,路创全息会议室。 路建起冷着脸,一边对照手中资料,一边审视着眼前的一对姐弟。 “郑光皓,7号玩家?”他先指了指年轻的弟弟。 郑光皓耸耸肩,算是默认。 “郑光妮?”他又指了指年纪稍长的姐姐。 郑光妮满脸不耐烦:“既然你知道了我和弟弟的身份,就废话少说,无论你愿意报警还是通知媒体,悉听尊便!” 路建起道:“报警?我咨询过律师,你们的行为并不触及法律。说到底,雇佣你的是路创,选中光皓成为玩家的也是路创,何况,你们并未窃取到路创的核心技术,顶多算是隐瞒真实身份,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报警。不过,你倒给我提了个醒。”他晃动手中的资料,接着道:“通知媒体是个好办法。先锋不敌路创,郑明斗不过路建起,于是机关算尽,居然派出一双子女,来路创玩‘潜伏’,结果被抓个现形,令先锋和郑明颜面尽失。这个头条可是够轰动。素材也够丰富。”他示威式的将手中资料丢到姐弟二人面前。 “你——”郑光妮气红了脸。郑光皓则饶有兴趣地拿起资料翻看。 “害怕了?”路建起哼道。年轻人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只凭一时心气做事,却从来不考虑后果。动动脑子。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就像他家的路辰一样! “呸,不要脸!”郑光妮啐道:“我在路创待了一阵子,原先还挺钦佩你的责任感和事业心。现在才知道。你就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你固执、冷漠、不近人情,就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臭老头儿!” 路建起火了。什么情况?!进入古镇,被2号玩家骂,出了古镇,这个anne骂。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骂起他来不留半分情面,连用的词都是一模一样!他啪地一声,右手拍在桌子上。指着郑光妮道:“我倒要看看郑明是怎么管教女儿的?!”然后,怒气冲冲地带上会议室的大门。向研发室走去。 说什么通知媒体,不过全是吓唬年轻人的话,他就是再小气,也不会拿郑家姐弟俩的声誉开玩笑!不过,他是一定要通知郑明夫妇的,不能就这么算了,“子债父偿”就是这么回事。还有,他也要赶紧把“金手指”给路辰,如果再冒出来第三个小姑娘那样骂他,他可真受不住。 路建起走后,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郑家姐弟。郑光妮倔强的脸孔瞬间变成一个“怂包”,她双手拽住郑光皓的胳膊,声音颤抖:“喂,光皓,他真的要去通知媒体吗?我以为他只是吓唬我们,不会那样做。可是万一他做了,怎么办……” 郑光皓的注意力此时明显被什么东西吸引,无心听姐姐的问话。他抽出一张文档,指着上面的一副截图,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姐姐,这个女孩是玩家?” 郑光妮闭上嘴,斜睨一眼截图。那是她在游戏预备室,帮助2号玩家选择衣裳颜色时的画面。画面中,她和2号玩家的样子,还有投影出来的古装女子的影像,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奇怪,路建起特意截下这幅画做什么? 她虽然心中纳闷,还是答道:“是啊,2号玩家,钱乐乐。” 钱乐乐?原来她叫钱乐乐?!好奇怪的名字!而且,她居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样貌!郑光皓追问道:“她的玩家心愿是什么?” 郑光妮随口答道:“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喂,弟弟,别管这些玩家了,你说,路建起怎么可能这么快、这么准地把我和你给揪出来呢,我们的破绽到底在哪里?” 改变一个人的性格?!郑光皓若有所思,接着问:“那她的幸运值是什么?” 郑光妮被问火了,她掂起他的耳朵,大声道:“喂,弟弟,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现在我和你计划败露,被囚禁在这个会议室里,你却在打听一个玩家?有没有搞错?!” “姐,姐。”郑光皓见郑光妮脾气发作,赶紧求饶:“我一个做小弟的,全听姐姐吩咐。姐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这么说,只要他能等到游戏结束,就还能再见到她?!嘿嘿。 郑光妮哪里知道弟弟此时的小心思,她双手捧头,喃喃道:“让我想想,我们的破绽究竟在哪里,让我想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 确认自己是“懒癌”上身后,晴天心里踏实许多。晚饭随便吃点儿,向天籁阁走去。 她虽然不通医术,不过也大概知道治疗“懒癌”的办法,那就是尽量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刺激大脑神经中枢,比如,打听点儿他人的八卦这种既不费力又能解闷的事情。 刚走进天籁阁的庭院,就听见尹子桃的埋怨声:“笨死了,笨死了!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三小姐恕罪,珊瑚从未见过那种发式,真的不知从何下手。”这是天籁阁丫头珊瑚的声音。 “还敢狡辩!”尹子桃气道,然后便是椅子被踢倒的声响和珊瑚的惊呼声。 晴天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天籁阁。只见尹子桃披头散发,怒气冲冲,而跪在地上的珊瑚则是战战兢兢,满面委屈。 晴天向珊瑚使了个眼色,道:“珊瑚,去拿来笤帚和簸箕,将这里清扫一下。” 珊瑚会意。赶紧叩头道:“是。二少夫人。”说完,一溜烟地跑出天籁阁。 “二嫂。”尹子桃又是跺脚又是甩手,娇声道:“珊瑚笨死了。二嫂还要这般袒护她!” 晴天佯装黑脸,嗔怪道:“你明知她笨,还要与她计较,笨的人究竟是谁?” “二嫂——”尹子桃撅起小嘴。拖长腔调。 “好了。”晴天笑道:“快告诉二嫂,究竟发生何事。惹来三小姐不乐意?” 尹子桃拉起自己一缕头发,道:“桃子想让珊瑚梳一个新的发式,可是说来说去,从辰时折腾到酉时。她都梳不好,气死人了。” “什么样的发式?”晴天好奇。 尹子桃比划着道:“就是不要挽起发髻,只将头发束于脑后。垂在背心。” 晴天只觉尹子桃口中的发式似乎在哪里见过,眨巴眨巴眼睛。 尹子桃从梳妆台拿来一根樱草色发绳。接着解释道:“不要带金簪、步摇这样的物件,只要一根这样的发绳就好。” 晴天一见到尹子桃手中的发绳,立刻明白了她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发式,悦来瓦舍的白川川梳的正是这种垂发。尹子桃原来是想模仿白川川! 晴天有些哭笑不得,她接过发绳,道:“我曾见过这种发式,桃子若不介意,不如我来帮你梳?” 尹子桃大喜,连忙端坐于梳妆台前,竖起铜镜:“二嫂愿意,桃子求之不得。” 不消片刻,垂发已经初见形状。尹子桃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新发式,打开话匣子:“二嫂,你说桃子美吗?” 晴天看向铜镜中一张俏生生、粉嫩嫩、水灵灵的小脸,笑道:“美啊,谁人道你不美了?” 尹子桃吸吸秀气的小鼻子,叹道:“美有何用?再美,白三叔也不愿多瞧桃子一眼。” 晴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专心手中的梳发动作。白展奇喜欢白川川,当然不会多瞧你一眼,这么残忍的话,她可说不出来。 “所以,桃子还是不够美。”尹子桃忿忿地道:“桃子若是足够美,和那个白川川一样美,白三叔便会留意桃子了。” “白川川?”晴天明知故问。 “嗯。”尹子桃酸溜溜地道:“白川川是白舍主的女儿,也是白三叔的侄女。只要她一现身,台下那些男子们的目光,全都跟直了似的。” “一个女儿家,说这样的话,不害臊!”晴天啐道,怪不得你会想要梳一个与白川川一模一样的发式。 尹子桃吐吐小舌,红了脸,道:“真的,二嫂,你是没见过昨个儿那场景。论曲儿,白川川不是唱得最好的,论工夫,她不是最棒的,可是只要她一出场,台下的男子全都高声呼喊,比白三叔的人气还高呢。” 看来白川川的嗓子已经好了,晴天心道。她笑道:“那白三叔心里舒坦?” 尹子桃想了想,道:“白三叔心里如何桃子不知,因为他那时在后台,可是有一个人,心里不舒坦,桃子可是瞧了出来。” “谁?”晴天问道。 “哼,大婚的皮进三呗。”皮进三对尹家的刁难尹子桃早有耳闻,因此口气中甚是不敬:“只要台下男子一起哄,皮进三就吼道‘喊什么喊,不就是个唱曲儿的吗’。桃子不晓得他是醉了还是怎么的,可是二嫂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混话?台上的,是唱曲儿的,台下的,是听曲儿的,他这样说,岂不是把台上唱曲儿的和台下听曲儿的全给埋汰了?” 晴天心知,皮进三当是对当日被白川川赖去珠宝箱一事怀恨在心,于是借酒撒疯。她不禁道:“那皮老爷便由着他胡闹?!” 尹子桃不知想到什么,没来由地笑出声来:“说来有趣,昨晚好笑得紧!皮老爷还未发声,新娘子已经坐不住,穿着凤冠霞帔就跑了出来,拧着皮进三的耳朵,把他掂进新房。那架式,可把在场的百姓全看呆了呢。” “新娘子?洛婉心?”晴天脱口而出。她知道洛婉心是个伶俐的主儿,可未曾想过竟是个如此泼辣的主儿! “是啊!”尹子桃道:“就是洛婉心。记得桃子初见她时,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那时的桃子叹道,女子若是生得有她一半的美、有她一半的伶俐,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是日子一久,却对她生出几分厌恶,只觉她一点儿都不爱惜自个儿的声誉。她之前一直纠缠二哥,被桃子骂走后,又缠上皮进三。二嫂,你道古镇上都怎么传言吗?大伙儿都道,皮老爷和皮进三最先看上的是性情柔顺的洛婉灵,只是洛婉心先送给皮老爷一副《百子图》,立志要为皮家开枝散叶,后来又四处散播洛婉灵患有痴症的谣言,才最终令皮老爷改了主意。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她本身可是洛家的大小姐,生得又好,为何偏要费尽心机嫁给那荒唐之人皮进三?我看哪,八成是为了皮家的家产。” 晴天也纳闷,想不通这洛婉心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洛婉心在某些举止方面异于古人,有一种属于现代女性的独立、尖锐和我行我素,可是尹子陌又告诉她,洛婉心不是玩家,因为她的行为轨迹是分裂的——先是想嫁给尹子陌,后来又嫁给皮进三。仔细想想,尹子陌的话有道理,可是她的感觉又怎么解释?还有,怪不得洛婉灵会道“家中生变,再无留恋“,家中有个四处诋毁她的同胞姐姐,不闹心才怪? “那皮进三呢?皮进三就由着洛婉心掂他耳朵吗?”皮进三的性子可是张扬狂妄、睚眦必报,依晴天看来,洛婉心当着众人的面致他难堪,二人还不打起来? 尹子桃笑得更开怀:“此事更有趣!那皮进三一见洛婉心,简直如同老鼠见了猫儿,直想找个墙缝躲起来,哪里敢还手半分,全无往日飞扬跋扈之模样,这可真谓‘一物降一物’!”(未完待续。) 第171章 “惧内” 皮进三居然是个惧内的主儿?!此事果然不是一般的有趣。晴天心中一哂,停下手中动作,拿起另一枚铜镜置于尹子桃脑后,道:“桃子瞧瞧,要的可是这种发式?” 尹子桃左瞧右瞧,眉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对,正是这种发式,还是二嫂兰心慧质,与桃子心中想的,一模一样!” 晴天莞尔一笑,转身净手。 尹子桃瞧一眼窗外,打个哈欠,道:“天色不早,今个儿麻烦二嫂许久,明个儿桃子早起买些新鲜的枇杷与二嫂品尝。” 晴天心里一咯噔,这个时候,她独自返回忆心阁做什么,除了犯“懒癌”,还有什么事可做?她不想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忆心阁。 她佯装无事地笑道:“没事儿,早着呢。不如叫来珊瑚,教教她如何梳这种垂发如何?” 尹子桃眨眨眼睛:“二嫂打算如何教?” “散了,重新梳。”晴天“好心”地建议。 “……” …… 一盏茶后,晴天道:“珊瑚瞧清楚了吗?” 珊瑚点头道:“瞧清楚了,二少夫人教得十分仔细。” “真的清楚了?那你来梳一遍,我瞧瞧。” …… 一个时辰后,晴天道:“珊瑚瞧清楚了吗?” 珊瑚点头道:“瞧清楚了,二少夫人教得十分仔细。” “真的清楚了?那你再来梳一遍,我瞧瞧。” 尹子桃终于按捺不住,苦着脸,索性站起身抗议道:“二嫂,这种发式你梳了四遍。珊瑚梳了五遍,桃子的头皮都疼了,珊瑚已经学会了啦。” 晴天笑道:“会是会,可是梳得好不好看又是另外一回事,所谓‘熟能生巧’——” 尹子桃双手抱头,求饶似的把晴天向外推去:“好了,好了。二嫂。很好看,不用再‘生巧’了,都过了亥时。早些回去休息吧。” 晴天还想说什么,天籁阁的大门被尹子桃紧紧关上。 “啧。”晴天翻了个眼,悻悻地向忆心阁走去。 忆心阁如她想的一样冷清。她无趣地巡视一番,垂头丧气地躺在床榻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哎。“懒癌”好可怕,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第四日,乐若安与真珠上尹家回礼。 真珠未出嫁前,虽然一直住在尹家。不过尹剑起给了她一个远房亲戚的身份,按古镇习俗,新婚夫妇三日后回门。应当是回那个远房亲戚家。不过真珠是个明白人,她与乐若安之所以能成连理。全是有赖晴天,因此,二人一从真珠的“娘家”回来,就马上带了喜饼上尹家回礼。 晴天将二人迎进前堂,吩咐后厨烧制几道可口的菜肴。她眼见乐若安利索、干净许多,知道是真珠的功劳,倍感欣慰,连声称赞真珠贤惠。真珠如今虽是晴天的大嫂,不用再低声下气、低眉顺眼的,可到底对晴天怀有一份感恩,因此仍旧称呼“二少夫人”,态度十分客气。 三人说了一会儿客套话,同桌进食。 乐若安一见晴天特意为他备了狮子头,喜出望外,抄起一双筷子夹起一个就向血盆大口中塞去。 “咳,咳。”真珠又是瞪眼又是咳嗽。 晴天只觉桌面一阵晃动,心道,这还上脚了。 果然,乐若安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然后,他将快塞进嘴里的肉丸轻轻放到面前的碗碟里,夹断,夹起一小块,小心翼翼地重新放进嘴里。 晴天忍不住笑道:“哥哥,嫂嫂,此处并无旁人,不必多礼,只如平日居家一般即可。” 真珠明白,她与乐若安方才的那些小动作定是悉数落入晴天眼中。她讪笑道:“若安平日里也是这般细嚼慢咽。” “胡——”乐若安满腹委屈,一听“细嚼慢咽”四个字更是觉得不可忍受。只是,他刚脱口而出一个“胡”字,“说”字就被真珠瞪了回去。他看看晴天,看看盘中油亮饱满的肉丸,又看看一脸愠色的真珠,终是耷拉下脑袋,再次夹起一小块,轻轻向嘴里放去。 晴天掩面轻笑,看来,这又是个“惧内”的主儿。 “咳。”真珠尴尬地干咳一声,算是转移话题:“今个儿我夫妇二人前来,除了二少夫人和三小姐,还为相管家备了一份喜饼,怎么不见相管家?” 晴天一怔,真珠不说她倒疏忽了,她似乎也有几天没有见到相膳。 她道:“估计忙去了,嫂嫂的心意晴天一定代到。” 真珠关切地道:“怎么?尹家这几日事务繁多吗?二少夫人的脸色可不怎么好。” “哦,是——吧。”晴天不由抚上自己的面颊,这几日,不到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根本无法入睡。可是就算困得睁不开眼睛,脑子里又像在过千军万马一般。她都搞不清楚,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的,难道,这也是“懒癌”的症状之一? 真珠见晴天言语闪烁,似是心情不佳,她识趣地闭上嘴巴,不再多言。三人安静地吃完饭,晴天起身送二人出门。 乐若安让真珠钻进马车后,对晴天使了个眼色,二人步至尹家大门的门鼓后,避风而立。 “哥哥可是有话要对晴天说?”晴天问道。 乐若安挠了挠后脑,又看了看马车方向,为难地道:“唔,哥哥是有一事想求妹妹,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嘿,你说可笑不可笑。” 晴天抿嘴笑道:“那哥哥只要照嫂嫂教的那般说即可。” 乐若安睁大眼睛,忙不迭地摆手道:“妹妹如何知道?不,不,其实这事儿不是你嫂嫂教哥哥说的,是哥哥正好也有此意。” 晴天拉下他的双手。道:“哥哥有事不妨直说,我兄妹二人不用这般客气。” 乐若安似下了决心,道:“妹妹知道,哥哥以往单身一人,吃住、做工全在瓷窑,一个月回家住个一天半日,见着爹爹无恙。也就放下心来。安心返回瓷窑。如今,哥哥成了家,来去都有了牵挂。尤其是爹爹。一心想抱孙儿。哥哥若继续在瓷窑做工,与你嫂嫂相聚不易,不知何时才能满足爹爹的心愿。若重新从古镇寻份离家近的工做,又不甘愿。我乐若安早就说过。是打心眼儿里欢喜造瓷,不愿离了瓷窑。别看哥哥现在只是个揉泥工。用不了三年五载,一定能亲手烧制出一件瓷器……” 听到这里,晴天完全明白了乐若安与真珠二人今天来尹家的意图,回礼是一方面。乐若安的工作恐怕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她不禁秀眉微蹙,想不到真珠侍候她多时,居然没有看出她还有如此心机。她打断乐若安的话道:“瓷窑有不少已婚的男子。有的也携同家人同住瓷窑,晴天记得。相贤不就是与妻儿同住吗?为何不让嫂嫂前往瓷窑陪同哥哥?” 乐若安叹道:“妹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瓷窑有规矩,女眷也是要做工的。相贤是三当家,他的家人只要做些账房的体面工。哥哥我只是个揉泥工,你嫂嫂要是去了瓷窑,要么做粗笨的活儿,要么侍候他人。妹妹也知道,你嫂嫂她原先在尹家就是做丫头的,她如今不愿再侍候他人,哥哥也不愿她再受半点儿委屈,所以,只好来求助妹妹。” 晴天想了想,道:“那哥哥和嫂嫂可有法子?” 乐若安道:“青瓷窑在正阳区不是有几间青瓷铺子么?不知妹妹能否为哥哥讨个跑腿儿的或者搬运的工来做做。这样,哥哥既不用离开瓷窑,又不用远离乐家,岂不是一举两行?” 原来真珠的心思在这里!晴天为难地道:“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只是那几间青瓷铺子一向由方家把持。如今,方乾与青瓷窑闹翻,再想进个人,怕是不容易。” 乐若安见晴天一脸难色,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打着哈哈道:“那就算了,哥哥只是随口说说,妹妹莫要放在心里。” 晴天心知乐若安心性单纯,待她这个妹妹更是全心全意,他这次肯开口,想必是受真珠所迫。可她转而一想,真珠的小算盘虽然令人生厌,初衷也是好的,不过是为了夫妇二人多多相聚。再说,真珠如今嫁为人妇,生了不想再侍候他人的念头,也不算过份,只要她往后能待乐若安、待乐家好不就行了?思此及,晴天道:“哥哥莫要失望,此事妹妹记在心里,只要哥哥与嫂嫂恩爱,终会有个安排。” 乐若安说完真珠教的那些话后,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怕真珠久候,于是向晴天告辞,二人步至马车。 乐若安的一只脚刚跨上马车,又想起什么,转头小声道:“妹妹可是与二少爷生了嫌隙?” 一个久违了的称呼冷不丁儿地从乐若安的口中说出,晴天快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哥哥何出此言?”她佯装镇静,内心却早波涛澎湃。 乐若安露出一个与他的面相、体形严重不符合的狡猾笑容,道:“哥哥往日里只知埋首事业,不懂感情之事。如今,成了亲,娶了妻,算是开了窍。今个儿早晨,哥哥与嫂嫂来尹家,居然在附近的拐角碰到相三当家。哥哥与三当家聊了两句,三当家说,二少爷日前独自去了瓷窑,但是似是‘病’了,一直阴沉着脸,做什么事都怏怏的,还动不动就发脾气。方才哥哥见到妹妹也是这般怏怏的、茶饭不思的模样,便知你二人定是生了嫌隙,否则,怎么可能一个‘病’在尹家,一个‘病’在瓷窑!” 他也怏怏的?“懒癌”会传染?晴天咬咬下唇,不发一言。 乐若安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妹妹,别说哥哥没有劝过你。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像你嫂嫂,你道她待哥哥好吧,可是她管得宽啊,家里的大事小事,她全要过问,就连哥哥更衣多待了会儿,她也要说两句。不过哥哥挺满足。哥哥以往懒惯了,随意惯了,如今有个贴心的人儿陪在身边,挺好。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你迁就我、我迁就你的事儿,别太倔,知不知道?” 晴天万万没有想到,这番话能从一向少根筋的乐若安口中说出。他是什么时候有了变化,而她居然浑然不知?她木然地点头道:“知道了,哥,我们没事儿。” 送走乐若安夫妇,晴天又如一只瘪了的汽球,懒懒地向忆心阁走去。 她不想回忆心阁,可除了忆心阁,又能去哪里—— “二少夫人。”相膳站在游廊的拐角处,冲她行礼招呼。 她勉强提起心气,走近道:“相管家。” 相膳举起手中的喜饼,道:“方才相膳回来,听丫头说,这是乐少爷夫妇专程送来的喜饼,相膳一时欢喜,未与二少夫人招呼一声,就掂了来,二少夫人莫要见怪。” “哪里,相管家客气。”晴天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哥哥嫂嫂未能亲手将喜饼交予相管家,相管家莫要介意才是。” “哪里。”相膳摆手道:“喜饼乃喜气之物,拿到手里,心里就是美的。” 晴天问道:“不知相管家这几日频繁外出是为何事?可是尹家出了何事?” 相膳面露难色,道:“这几日,相膳频繁外出,是因为皮家总是催促尹家交纳会费。” “会费?什么会费?”晴天皱眉。 “就是那什么釉工工会。” 晴天想起来,皮家得到会长一职后,是曾在宴请上说过成立釉工工会一事。可是,当时并未提及会费一说。 相膳接着道:“皮家说,为了壮大这个工会,各家瓷窑都要交纳会费,皮家带头交了五百两,却让尹家也要拿出五百两。” “五百两?”五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对于如今已经入不敷出的尹家来说。皮家一向财大气粗,釉工工会又是由他家牵头组织,所以,就算皮家率先拿出五百两,也肯定不会吃亏。晴天气道:“这摆明就是冲着尹家而来的!这笔银子,我们绝不能出!”(未完待续。) 第172章 相思病 相膳叹口气,道:“可若不出,二少夫人也知道皮家人的嘴巴有多刻薄了。相膳将此事告之老爷,不料老爷道,给了他们吧,古镇百姓都道青瓷尹家、白瓷皮家,这一次,皮家一掷五百两,尹家若太寒酸,脸面儿往哪里搁?” “可是,这不是脸面的事儿!”晴天急道:“尹家从哪里拿出这笔银子?何况,到了这个月底,还要请悦来瓦舍的来唱曲儿啊。” 相膳苦笑道:“挤一挤,总会有的。” 晴天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 相膳欠身告辞道:“二少夫人,相膳待会儿还要去趟皮家,总之,回头一定替我谢过乐少爷的喜饼。” “还要去皮家?”晴天不解。 相膳解释道:“皮少夫人的一个远房亲戚前几日从外归来,据说,这个亲戚曾经在相膳的故乡住过数年,见过相膳的族人。二少夫人也知,相膳与妻儿是因饥荒逃至古镇,数十年来,与故乡族人失去联络,甚是挂念。皮少夫人心细如尘,居然想到安排相膳与这位亲戚见上一面,探听族人的消息,一解乡愁。所以,今个儿相膳特意唤来相贤,我父子二人约好一同前往皮家。” 皮少夫人?就是洛婉心!晴天的心头突然之间涌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可又说不清楚哪里不详。 她欠身还礼道:“相管家快去,莫要误了时辰。” ****** 午后阳光正好,洛家别苑清静,幽雅。 晴天懒懒地倚着湖心亭柱,左手掂一挂枇杷,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摘下一颗。放入面前的瓷盘里,摘下一颗,放入面前的瓷盘里。圆溜溜的枇杷滚落一起,发出“骨骨”的声响。 对面的洛婉灵掩面轻笑:“晴天姐姐说要拿来新鲜的枇杷与妹妹一同品尝,为何只摘不尝?可是有心事?” 有心事?!晴天把剩下的枇杷放入瓷盘里,否认道:“哪里有心事。只是这枇杷味酸,吃不惯而已。婉灵妹妹不怕酸吗?” 洛婉灵摇头道:“不怕。我并不觉得这枇杷酸。”然后。她似想起什么,问道:“晴天姐姐,你道。一个人的口味是会改变的吗?” “口味?改变?”晴天不明白洛婉灵何意。 “就是比方说,一个人原先喜欢吃辣,后来突然喜欢吃酸?” 原先喜欢吃辣,后来突然喜欢吃酸?那是怀孕的症状!嘻嘻。晴天眨巴眨巴眼睛。不答反问道:“婉灵妹妹可曾遇到这样的改变?” 洛婉灵拿起一个枇杷放入嘴里,咽下后道:“说来奇怪。我明明记得我与婉心姐姐一个喜欢吃酸,一个喜欢吃辣,我是喜欢吃酸的那个,她是喜欢吃辣的那个。可是她偏要说,她是喜欢吃酸的那个,而我是喜欢吃辣的那个。我怎么可能喜欢吃辣?一吃辣便全身出疹子。口舌生疮。真不知那些喜欢吃辣的人是如何下咽?如今古镇的百姓时兴吃麻辣火锅,婉灵根本碰都不能碰……” 麻辣火锅?!晴天双眸一黯。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平静的湖面。想来,她在古镇将近一年,最开心的时光莫过于第一次去瓷窑、每晚就着月光、吃着麻辣火锅。那时,乐若安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乐若安,她还在四处见缝插针地企图“言传身教”、改变尹子陌,而尹子陌,虽说总是对她冷着脸,有事无事还对她进行一番“语言暴力”,可是她知道,那时的他已经开始关心她、在意她。她的生命值增加,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那时的她浑然不知,只道生命值增加,是因为系统认可她的行为,而从未想过,是他的关心和在意,才导致她的生命值增加。现在,他走了,被她气走了,她的生命值,如眼前这汪平静的湖水一般,再也起不了一丝涟漪…… “晴天姐姐?”洛婉灵察觉到晴天的异常,小声唤道。 晴天转头,嘴角露出一个弧度:“怎么?” “其实。”洛婉灵目露哀伤,看着她道:“晴天姐姐若是不想笑,可以不笑。” “我——”晴天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又说不出来,因为她的确不想笑。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吃,不想动,不想说,可是,她又不愿被“懒癌”打倒,只有“强颜欢笑”。 “晴天姐姐是不是有心事?这个问题婉灵今个儿问了三遍,姐姐都道‘没事”。婉灵纵是再愚钝,到了此时此刻,也能瞧出,姐姐不过是强打精神而已。”洛婉灵轻移莲步,步至晴天身边,坐下,轻轻挽起晴天的手道:“姐姐若信得过婉灵,不妨把心事道来?” 面对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洛婉灵,纵使晴天是个女子,也很难说“不”。晴天反握住她的手道:“其实真的没什么事,就是这几日身子出了些小毛病。” “什么毛病?”洛婉灵关切地道。 “不想动弹,对什么都感到索然。脑子总是不能聚精会神,双目总是不能坦荡地直视他人,有时明明盯着一个地方,瞧着瞧着就不知神游到何处。”晴天边想边道:“睡,睡不着,醒了,又犯困,总之就是一天到晚,脑袋都昏昏沉沉,明明睡得不少,却总觉疲劳。有时,心中有一股无名火,吃得咸了,吃得淡了,一点儿不愿将就,总想骂厨子。有时,心中又有一股无名的情绪,见着花儿,想落泪,见着鸟儿,想落泪,今个儿早晨,就是看见家仆修剪庭院枝叶,也不禁悲从中来,鼻子一酸。婉灵妹妹,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可是人们常说的‘春乏’吗?” 洛婉灵噗嗤一声笑出来,脸居然红了。她环顾四周,确信无丫头在旁后,压低声音,凑到晴天耳边道:“姐姐这不是‘春乏’。是害了‘相思病’。” 相思病?晴天的脸瞬间红到耳根。难道,她这几天的不正常,不是“懒癌”,全是因为他? 洛婉灵接着道:“姐姐莫要笑话婉灵不知羞耻。我初见明邦时,也是这般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后来。见他总躲着自个儿。又觉心中委屈,时时感怀,不能自己。那时我想。我可是洛师爷的千金,怎可因为一个小乞丐牵肠挂肚?于是我找来各种事情,每日里不是弹琴书画,便是诗书诵经。可是却如姐姐说的那般,总是不能集中精神。总是出神,还时不时地想发脾气,想落泪。姐姐的症状与妹妹那时一模一样,是‘相、思、病’!” 魂不守舍?牵肠挂肚?她好象真的是这般……晴天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嘴硬道:“妹妹误会了,我只是闲来无事,过几日便好。” 洛婉灵笑道:“是不是误会。姐姐自个儿心里清楚。有时人在梦中不可怕,不愿醒来才是无药可医。婉灵只是不愿姐姐自欺欺人而已。” 次日一早,晴天拉上尹子桃,坐上去瓷窑的马车。 一路上,尹子桃显得惴惴不安。 “二嫂,你道爹爹和大哥会因桃子生辰一事专程回来吗?二哥倒是好说,别瞧他平日里不爱笑,不爱说,可是桃子心里明白,二哥是真的关心桃子。可是爹爹和大哥就难说——呃,桃子的意思不是说爹爹和大哥不关心桃子,只是他们更关心瓷窑而已。如若瓷窑的事务繁忙,爹爹大抵又会对桃子道,且自个儿耍去!哼,总把桃子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疯丫头!” 晴天劝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尹子桃噘嘴:“好吧,二嫂说去试试便去试试。反正桃子今个儿无事,去趟瓷窑当是散心。可若待会儿爹爹和大哥稍微露出半分不满,桃子便要扭头就走!” 晴天笑笑,目光转向车外,不再言语。昨天洛婉灵说她害了“相思病”,她回去后竟整宿惶惶不安。明明是“懒癌”,为何偏要说是“相思病”?可是,她又不能否认自己的症状——魂不守舍、茶饭不思。想来想去,她决定去趟瓷窑。既然他在瓷窑,她便去瞧一瞧。如若见着他,她的症状减轻,那便是得了“相思病”,他就是她的“解药”。如若见着他,她的症状依然,那便是“懒癌”,与他无关。可是,她就这样巴巴地过去,难免显出几分妥协求和的意味,于是,她以请尹剑起和尹子槐回尹家为尹子桃过生辰为由,一大早,与尹子桃一道前往瓷窑。 只是远远看见瓷窑的牌楼,她的心再度惶惶不安。 尹子桃撩起帘幔,看见什么,先是“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 “怎么?”晴天问道。 尹子桃悻悻地坐回原处,闷声道:“方才咋一见到光秃秃的牌楼,不禁吃惊。后来一想,那‘千峰翠色’还被扣在衙门呢。高大人说是借去临摹前任县官的字迹,不知何时才会‘还’。” 晴天心中叹道,高礼行这一“借”,怕是“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了。 二人到达瓷窑,不一会儿,相贤前来接应。 相贤看起来神采奕奕,精神不错的样子。晴天笑道:“三当家满面春风,可是前几日见到族人、解了乡愁?” 相贤也笑道:“二少夫人莫要取笑,其实相贤对幼时并无太多记忆,倒是爹爹,一听那人说来故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皆要感慨一番,直说数十年来,身居古镇,倍感孤独,今个儿算是遇到故人。说起来,此事真的要感谢皮少夫人,多亏她心中一直惦记爹爹的思乡之苦,才令爹爹解了多年的心结。” 闻之“感谢皮少夫人”六个字,晴天没来由地一阵不悦,只是脸上并未表现出。她淡淡地道:“他乡遇故知,此乃人生幸事,也是相管家的福气。” 三人说话间,来到尹剑起做工的处所,尹家父子三人皆在场。 尹剑起如往常一般邋遢,不拘小节,身上、脸上都是泥土,可是心情明显大好,因为当晴天与尹子桃向他行礼时,他居然破天荒地笑着回了句“坐吧”。 尹子槐也是笑容满面,他亲昵地对尹子桃道:“桃子再过几日就满十八,可想过找爹爹和哥哥讨个什么手信?” 尹子桃一怔,她原以为,只是请二人回尹家,就需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大哥记得她的生辰不说,还主动提及手信一事。尹子桃心下感动,娇声道:“爹爹,大哥,桃子什么也不要,只想你们那日全都陪在桃子身旁,听一天曲儿,桃子就满足了。” 尹子槐看了看一旁的尹子陌,笑道:“果然是子陌最了解桃子。方才,子陌提及桃子生辰,我说要备个手信,子陌道,只要我父子三人生辰那日回尹家陪她听一天曲儿,保管那丫头乐得跟什么似的。这不,音犹在耳,竟与桃子说的一字不差。” 尹子桃喜笑颜开,蹦蹦跳跳地跑到尹子陌的身旁,挽上他的手臂,亲热地道:“谢谢二哥,桃子来的路上还与二嫂道,最了解桃子的就是二哥,果不其然!那么今个儿咱就说定了,到了日子,爹爹、大哥、二哥,可全都要陪着桃子,不许耍赖!对了,还有二嫂,你也要陪着桃子,知不知道?” 从走进这个房间里,晴天就没有勇气看向尹子陌的方向一眼。她的目光一直在尹剑起、尹子槐、尹子桃,甚至相贤的身上流转,就是不敢望向他。她在心中骂自己,干嘛像个怂包似的,心虚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可是,她又真的好象一个怂包,怂得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会儿冷不丁地听闻尹子桃提及自己,她抿抿下唇,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转眸道:“当然。” 他漆黑的双眸如一汪深潭,平静地与她目光相遇。 晴天来不及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赶紧把目光移开,呼,好可怕! “耍赖?!”尹子槐皱眉道:“方才大哥还对爹爹道,桃子懂事许多,怎么才说两句,又说出不敬之语?对爹爹和哥哥,也要用到‘耍赖’吗?”(未完待续。) 第173章 失恋 尹子桃吐吐小舌,往尹子陌身后躲去:“反正这次爹爹和大哥一定要守信,说到做到,若是诳了桃子,桃子便要记恨一辈子。” 尹剑起笑道:“瞧这丫头的嘴,半分不饶人。好,好,爹爹亲口给你个保证,待到你生辰那日,一定和子槐、子陌一道,回去陪你听曲儿,你可满意了?” 尹子桃乖巧地道:“满意,谢谢爹爹,谢谢大哥,谢谢二哥,谢谢二嫂。” 几人又商议两句生辰当日的事宜,尹剑起道想去坯房瞧瞧,尹子槐与相贤随从陪同。 尹子桃冲晴天与尹子陌二人挤眉弄眼道:“二哥,二嫂,爹爹、大哥和三当家都那么有眼色,我桃子可没理由扯后腿。虽然爹爹一向不喜桃子来瓷窑,不过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去坯房瞧瞧,所以,桃子这就随爹爹外出,绝不做二哥和二嫂中间那个多余的人。” 晴天羞红了脸,偷偷瞄一瞄尹子陌,只见他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她。她想到即将与他独处的画面,心下一阵慌张,刚想开口,尹子槐发声了:“不如二弟、弟妹一同前去坯房?” 晴天心里一咯噔。要搁以前,她定是会感动尹子槐的“善解人意”,因为他看出了她的慌张和窘迫,但是,在尹子槐向她表白过心意后,她觉得,尹子槐此时的“善解人意”可能未必完全出自好意,或许私心也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可是,她若拒绝,就意味着要与尹子陌独处,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一直淡然而立的尹子陌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旁。一只手示威式地揽上她的腰肢,似笑非笑地对尹子槐道:“我与晴天多日不见,有许多话说,今个儿就不跟着一起去凑这个热闹了。” 尹子槐双眸一黯,目光掠过晴天的脸,“哦”了一声,四人前后出门。 顿时。偌大的厂房只剩下晴天与尹子陌二人。 晴天心里在敲鼓。可是腰杆却挺得比钢筋都直,明明是三月份的天气,她却觉得热得喘不过气来。因为此时他落在她腰上的手。如同六月的日头一般,热度惊人。 他发出一声冷哼,随后把手从她的腰上挪开,并不忘赠送她一个夸张的动作——双手拂袖。拍落手中尘土。 晴天一见他这种嫌弃意味十足的动作,积压在心中多日的无名火就冒了出来。她把心一横。反正她来瓷窑,就是为了见他,没有理由一直做个怂包! “你那是什么意思?”晴天挑起眉角,赌气道:“你若是往后不想再见到我。大不了这个月就去淘汰我啊!何必做出一副厌恶的样子!” 尹子陌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般决绝的话,但他也只是怔了一秒,随后冷哼一声。一手抓起她的手臂,向外走去。 “喂。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晴天挣扎道。 “淘汰你!”他阴沉着脸,没好气地吼道。 晴天攸地闭上嘴巴,气鼓鼓地瞪着他,任由他牵着自己一路疾走。 三月的街道,行人不少,晒太阳的老者,玩耍的幼子,行走的妇人。行人见二人当街手挽手,有的指指点点,有的窃窃私语,晴天又红了脸,只好一路垂着头,把自己想像成一只鸵鸟。 终于,他放慢了脚步,晴天抬头,只见一幢古朴、简洁的二层木楼,木楼大门右侧挂了一块小竹匾,上书“呆犬楼”三个红漆小字。 “你——”晴天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三个字,她原以为,那天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他是说真的!他们在瓷窑的暂住地,真的被命名为“呆犬楼”?!——好、难、听! 他的眼中不知是得意还是揶揄,不待晴天分辨出来,又被他拉上二楼。 他把她推进屋里,随手呯地一声把大门关上。 紧锁的房门,气势汹汹的他,晴天的小心脏,没来由地怦怦乱跳起来,他、他要做什么?该不会是—— 没待她想明白,他已经用行动告诉她。 他如一阵旋风般,双手捧住她的小脸,狠狠吻了下去…… 晴天只觉天眩地转,简直快要窒息过去。 第一次被强吻也就算了,第二次居然还是,她是有多悲催,才会在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里遇到两次强吻!而且对象还是同一个人! 可是不对,上一次他是冷冰冰的,这一次却是火热的,热得令晴天快化在他怀里—— …… 你不就是喜欢我这副皮囊吗?! 那一晚,他轻薄且不屑的话语猝不及防地闪现在晴天的脑子里,令早就被吻得晕头转向的她勉强找回一丝理智和自尊。她陡然睁开眼睛,用力推开他。 “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淘汰我,尽管去,用不着这样折磨我!”晴天又气又羞,冲他嚷道。她想起自己刚才一脸潮红、陶醉不已的模样,就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折磨?”他的双眸不再是如一汪清潭一般波澜无惊,而是闪过一道凌厉的精光:“你觉得刚才是折磨?!” 晴天慑于他眼中的凌厉,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嚷了?你觉得刚才是折磨?!”他向前一步。 “我——”晴天语塞,又后退一步。面对这样的他,她根本不可能承认她有过享受的时刻。 “我什么?你觉得刚才是折磨?!”他步步紧逼。 “……” “说啊,你觉得刚才是折磨?!” 晴天退无可退,无法再退,猫了腰,狼狈地逃出他的“包围”。 “不说?害羞?!”他好整以睱,双手抱胸,想了想,又挑起眉角看向她:“那我再问你,你今天来瓷窑是为了什么?” “我——”晴天“理直气壮”:“当然是为了桃子生辰的事。桃子一定要我陪同。”她才不会告诉他她生“病”要“解药”的事,淘汰也不说! “是么。”他的双眸中满是失望。他先是哪里也不去,整天在瓷窑待着,生怕她听到他在瓷窑的消息后,赶到瓷窑扑了个空。后来,等不到她,他又按捺不住。借口尹子桃的生辰。劝说尹剑起与尹子槐一道回尹家,那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返回尹家。三人正在商量。她与尹子桃也为此事前来。他满心欢喜,以为她存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心思,没想到,她居然说出“折磨”和“陪同”的字眼儿。令他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泼下,被浇了个透心凉。 可惜。这会儿的晴天压根儿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转过身去,小声喃喃道:“当然了,否则为什么要来瓷窑?” 沉默,呆犬楼寂静得可怕…… 晴天突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她这次来瓷窑之前。为自己找了一堆的理由,又是“解药”又是尹子桃生辰,其实根本如洛婉灵所说——自欺欺人。当她听闻他在瓷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来见他。她只是不愿意承认,她居然日夜思念一张玩家的脸…… “其实——”她终于鼓起勇气。无论怎样,她决定对自己、对他诚实一些。 “呯”地一声,呆犬楼的大门被关上,令一切未说出口的话永远说不出口。 晴天痛苦地闭上眼睛。 没错,她不是生了“懒癌”,她只是失恋了…… ****** 因为尹剑起的允诺,尹子桃的这次生辰比往年显得隆重许多。 白钊奇答应派出悦来瓦舍的头牌——生角白展奇和旦角白晓奇,还保证有一曲是不曾唱过的新词。并且,因为尹子桃对白展奇的喜爱,白钊奇特意将唱曲儿的时间安排在巳时(上午九点)到申时(下午三点),中间留出一个时辰,说是吃饭、歇息,其用意不过为了尹子桃可以近距离地接触白展奇。 这样一来,尹子桃是乐坏了,可就忙坏了相膳。因为不仅要准备尹家的饭菜,还要准备悦来瓦舍上下十几人的饭菜。 生辰那日很快到来,尹家上下整理一新,一大早迎来悦来瓦舍的杂工和伎师,搭戏台,调琴音,试身手,全都忙得不亦乐乎。 不到辰时,尹子桃就敲开忆心阁的大门,拉着晴天与她一道去庭院等待白展奇。 尹子桃当然是精心装扮过的。一头青丝垂于腰间,仅以一根樱草色发绳绑于背心。身着一袭桃红纱裙,略施粉黛,尽显年轻、俏丽之姿色。 “咦,二嫂,你便穿这样吗?”尹子桃上下打量晴天一番,挤眉弄眼地道:“二哥可是今个儿也来哦。” 晴天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句:“今个儿你是主角儿,我可不愿与一个小寿星比美。”自打从瓷窑回来,她变得更“懒”了。她有时竟在想,她这个状态是不是可以称之为“等死”?无论她的感情,还是这个游戏,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她对一个不知道真实姓名、身高、体重和相貌的玩家动了心,这比现实还要荒谬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等待她的除了“见光死”,她想不出其它。她与一个掌握她“生死”的玩家决裂,等待她的除了被淘汰,她也想不出其它。她无心妆扮,穿了一身素色的月白纱裙,在头顶梳了一个简单的单髻,一头青丝垂于耳侧,以一支步摇妆点,仅此而已。 尹子桃喜气洋洋,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近距离瞧见白展奇时的画面,她对晴天扮了个鬼脸,欢欢喜喜地向外跑去。 白展奇是个出了名的守时守信之人,距开唱还有半个时辰,便与白钊奇、白晓奇、白川川一道走进尹家,因此,姑嫂二人并未等候多时。 “二少夫人,三小姐。”白钊奇虽然擅长反串,但是近年来以打理悦来瓦舍事务为主,身份上早已转变成一个商人,因此姿态总是放得很低,不似白展奇和白晓奇,言行举止间总有一股子清高的意味。这不,他老远看见晴天与尹子桃二人立在庭院等候,就三步并两步地走来,态度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白舍主。”晴天因为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眉眼间多出一分笑意。 而此时的尹子桃眼里早已容纳不下他人。她敷衍地对白钊奇一笑,然后双眼就停在白展奇的身上,再也挪不开。 晴天与白钊奇寒喧两句,白展奇几人也缓缓走来。晴天放眼望去,不由在心中“啊”了一声。站在白展奇右边的是白川川,白川川今天也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纱裙,一头青丝垂于腰间,以一根樱草色的发绳束于背心。 一模一样的纱裙,一模一样的发绳,虽然二人气质完全不同,白川川柔媚迷人,尹子桃清丽可人,可是,随着二人的距离渐渐拉近,任谁都能瞧得出,这二人既“撞衫”又“撞发”。 尹子桃与白川川自然也相互看见了彼此。尹子桃又气又恼,本就对白川川印象不佳的她,更是恨意满满,双眼中似有两簇火苗,一触即发。而白川川一见尹子桃的发式,便知自己遭到了“模仿”,也是满脸不屑。 感觉到二人之间的火药味渐浓,晴天正暗自思忖怎么解决这个尴尬的局面,白钊奇笑道:“二少夫人,相管家在哪里?白某尚有些急事,要与相管家商议。” 晴天回过神来,道:“相管家如今在后院。” 白钊奇点头道:“今个儿事务繁多,白某便不一一介绍瓦舍众人,待会儿唱到中场,再来与二少夫人、三小姐一一敬酒请罪可好?” 晴天心知白钊奇定是也注意到了白川川与尹子桃“撞衫”一事,于是借口离开,化解尴尬。于是她道:“白舍主客气,白舍主去忙。” 白钊奇面上挂着笑,与白展奇三人一同向后院走去。 见四人走远,尹子桃气不打一处来,又是撅嘴,又是跺脚,诅咒道:“那个白川川,简直是故意与我尹子桃做对!明知今个儿是我的生辰,明知我是桃月出生,偏也要穿身桃红的纱裙,安的是哪门子的居心?!” 晴天心道,若不是你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是因为出生在桃花盛开的月份所以才叫“子桃”啊,所以,那个白川川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你今个儿会穿桃红色的纱裙?不过全是一个巧合罢了。(未完待续。) 第174章 相生相克 晴天安抚她道:“巧合而已。在二嫂看来,同样的衣裳、同样的发式,可是却各有各的姿态。桃子若是介意,不如待会儿加件坎肩或半肩?” “不要!”尹子桃倔强地嘟嘴:“我是今个儿的主角,没理由我却要让着她!待会儿我还偏要穿着这身桃红,坐在正中的位置,看看是瞧她的人多,还是瞧我的人多。” 晴天还想说什么,尹剑起父子三人走进庭院。 “爹爹。”尹子桃见尹剑起如约而至,顿时喜笑颜开,早把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尹剑起如今可以柱拐而行,尹子桃飞扑过去,差点儿把尹剑起撞倒。 “慢一点儿!”一旁的尹子槐黑脸斥道:“都是双十的姑娘,还是这般冒失!” 尹子桃连忙搀扶起尹剑起,委屈道:“哪有双十,明明是十九?” 尹剑起拍了拍尹子桃的手,笑道:“没事,没事,今个儿我父子三人是为桃子的生辰而来,所以,桃子无论怎么样,都是我尹家最乖巧、最讨人欢喜的小女儿!子槐,子陌,你二人今个儿可不许再摆出哥哥的架子,知不知道?” 尹子槐从身后拿出一只锦盒,掀开锦布,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桃型掩鬓现于眼前。 “哇!”尹子桃惊呼出声,只见这对掩鬓,桃子形状可爱,玉质温润透亮,一见就知是上乘货色。 尹子槐笑道:“桃子虽说不要手信,可是爹爹道,桃子懂事,我父子三人可不能不懂事,于是。连夜加急让城中的极品翡翠铺打制出这样一对桃型掩鬓。怎么样,桃子可欢喜?” 尹子桃接过锦盒,爱不释手地抚摸那对掩鬓,忙不迭地道:“谢谢爹爹,谢谢大哥,谢谢二哥,桃子欢喜得紧!” 晴天心中咋舌。尹剑起果然是个从来不过问财政的。极品翡翠铺本来就以价高闻名古镇,还连夜加急,看来。这对小玩意儿便宜不了! 她才想起,尚未向来人施礼,于是欠身道:“公公、大哥……相、公。” “相公”两个字说得很轻,她也只是低垂着头。避免与他眼神交汇。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装作若无其事不是。不装作若无其事更不是,于是索性不看他。 尹子桃可早就按捺不住,一把挽起晴天的手道:“桃子这就戴上!二嫂,陪桃子回趟天籁阁。桃子若是戴上这对掩鬓,保管把那白川川比下去,看白三叔是瞧她还是瞧桃子……” “尹老爷。大少爷,二少爷。”一个好听的声音由远及近。也打断尹子桃的叽叽喳喳。 尹子桃循声望去,原本已经离开的白展奇居然阔步向尹家父子走来。她想起自己方才口无遮拦的那些话,不知被白展奇听进去多少,惊呼一声,双手捂住早就红透的小脸,拔腿向天籁阁的方向跑去。 除了白展奇一脸莫名,其他在场的几人皆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晴天笑道:“晴天还是去瞧瞧吧。”说着,就要离开。 “二少夫人请留步!”意外地是,白展奇出言阻拦。他恭敬地对尹剑起施了一个礼后,道:“尹老爷,在下曾与二少爷、二少夫人有过一面之缘,一直想寻个时机叙旧,今个儿恰是个好时机,不知尹老爷可否应允?” 白展奇是镇上的名角儿,几乎稍微有些头脸的人物都听他唱过曲儿,私下与他有过交谈,尹剑起自然也不例外。尹剑起道:“展奇客气,刚好,我与子槐还有些杂事未处理,这里留与你们。” 尹子槐搀扶尹剑起走后,晴天硬着头皮,目光落在尹子陌的身上。白展奇指名要与他夫妇二人叙旧,他二人没有理由一个杵在一边,等着人家先开口。 尹子陌回望她一眼,主动走近白展奇道:“不知白兄何事相谈?” 晴天突然觉得,做一个“面瘫”的人挺好!因为对于一个“面瘫”的人来说,仿佛永远戴了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具,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他“面无表情”,你就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不像她这种一向表情很丰富的人,从她躲闪的眼神和不自在的嘴角抽动,就能看出她明明尴尬得要死又不得不表现出若无其事。 白展奇笑道:“白某先前欠了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一个人情,早就想上门道谢,只是最近接连演出,寻不着时机,今个儿来到尹家,若是再不道声感谢,白某可要愧疚万分了。” 晴天心知他说的是实话,谁不知道,皮洛两家联姻请去悦来瓦舍唱足一个月的事?他是悦来的台柱子,这一个月来最累的肯定就是他了。晴天问道:“不知是何人情?” 白展奇看了看当空的日头,道:“这里阳光正足,不如我们去那边凉亭说话可好?” 三人前后走进凉亭,白展奇解释道:“唱曲儿的人,最宝贵的便是这把嗓子。待会儿要开唱,只怕那阳光太浓烈,令嗓子吸进干物,影响开曲儿,望二少爷、二少夫人莫要怪罪。” 晴天心中叹道,白展奇原来是个惜“嗓”如命的人,怪不得上一次,当皮进三提及给了白川川一箱珠宝作为她失音的赔偿时,他会怒不可遏。对于一个视嗓子如生命的人来说,失去声音就意味着失去生命,任何物质上的赔偿在他眼中看来,都是侮辱。 白展奇接着道:“上一次,多亏二少爷、二少夫人道明‘白胡子卖药老汉’一事,白某才拿到药方,对症下药,令川川恢复声音。白某早就说过,对于我们唱曲儿的人,声音便是命根儿。所以,二少爷、二少夫人那时的举动,不亚于挽救川川一命。此种大恩大德,我白某铭记于心。往后,二少爷、二少夫人若有任何需要。白某绝对二话不说,赴汤蹈火。” 晴天心中一哂,用不着赴汤蹈火,只要把今个儿的演出费免了,就是报恩。 尹子陌面色如常,回礼道:“其实那日只是一个巧合,不用如此计较。” 白展奇笑道:“是不是一个巧合。二少爷心中有数。我白某心中自然也有数。那日,我先与皮进三在内巷争执,后来就有与二少爷、二少夫人的擦肩而过。我想。若不是二少爷有意相助,白某也不会‘恰好’闻及老者卖假药一事。” 听白展奇这样一说,晴天也仿佛有所顿悟,怪不得。那日她总觉得尹子陌呆呆的,似乎不及往日伶俐。这样看来。定是他早就想到帮助白展奇的法子,却碍于自个儿一向冷漠、不爱主动的性子,才由她唱了主角儿。思及此,晴天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尹子陌微微一怔。一直淡然的面容终于有一丝松动。不过他马上转向白展奇道:“不知那老者的药方可有何玄机?” 白展奇道:“哪里有何玄机。那老者就是个一心骗银子的庸者,而那药方不过就是将几味热性药——附子,干姜。肉桂——加以混合。若病患是个体虚的人,吃了那药。或许真能提高中气,达到增色音量的目的。可偏偏川川是个内火旺盛之人,吃了那药,内火加上外火,倒起了反效,嗓子里全被燎起火泡,失去声音。后来陈安给出几方清热下火的方子,以天花粉、石斛、玄参搭配栀子泡茶喝,才算解了火毒。” 晴天叹道:“可见对症下药有多重要。一个人是何体质,便要下什么样的方子。一个人如何生的病,只有找到症结,才能顺利解除。所谓万物相生相克,就是这个道理。” 白展奇道:“二少夫人这句话说得真好,‘相生相克’,你瞧世间万物,还真就是这样。自古白马犯青牛,十人见着九人愁。请君莫犯羊和鼠,夫妇结合终年苦。蛇虎相交如刀锉,男女不合多灾难。玉兔金龙泪交流,合婚不幸皱眉头……” 什么跟什么啊?!晴天怎么也没想到,外表相貌堂堂、一脸正气的白展奇说起这些民俗谚语居然一套是一套。她忍不住笑出声道:“怎么?白三叔也信这个吗?” 白展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微红了脸,欠身作揖道:“白某一时失了仪态,还望二少爷、二少夫人莫要笑话。其实,白某往日里对这些也不甚了解,只是前阵子照料川川,总听她念叨这些,才记下几句。方才听闻二少夫人说道‘相生相克’,一时兴起,随口吟出,实是白某的无礼。” 晴天心中暗道,现代的女子“迷信”星座,古代的女子“迷信”属相。看来,无论任何时代,这种类似“迷信”的心理暗示都广泛存在,而且,尤以女子中招居多。 这时,一旁的尹子陌突然冷笑一声。 晴天与他相处多时,知道他发出这样的笑声,便是他不准备说出什么好话的时刻,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白三叔属什么的?” 白展奇一怔,旋即笑道:“白某肖犬。” 属狗的,晴天点点头。 “白——” 尹子陌刚张开嘴,晴天马上接道:“白川川属什么的?” “川川肖马。” 属马的,也就是说,白展奇比白川川大了十岁,而且马和狗好象是一对匹配的属相,晴天再次点点头。 “白——” 察觉到尹子陌仍不死心,还想张嘴,晴天又问道:“白舍主是属什么的?” 这下,白展奇终于忍不住提醒道:“二少夫人,二少爷似是有话与白某说。” 晴天讪笑两声,红着脸瞧了瞧尹子陌。 尹子陌白她一眼,一副“女人,你懂什么”的样子,然后对白展奇道:“其实白兄对白川川的情意是否过了?” “噗——”晴天虽然早知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但她就是用脚趾头想,也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揭穿白展奇对白川川的情意!别说是古代,就是在现代,被人突然揭穿心底的秘密,也是一件很唐突、很失礼的事情。而且,白展奇与他谈不上多深的交情,顶多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白展奇倒是无所谓,他笑着看看仪态尽失的晴天,又看看头顶上冒出三根黑线的尹子陌,不答反问道:“哦,白某对川川的情意竟明显到连二少爷、二少夫人也能瞧出吗?” 尹子陌点头道:“佳人有恙,白兄比病在自个儿身上还要着急几分。白兄明明不感兴趣的事,却因佳人留意,就能随口吟出。在下以为,只要真心待一个人,就不可能做到不留痕迹,不动声色。只要有心人稍加留意,便可瞧出端倪。白兄可有思虑过此事?” 晴天这才明白尹子陌为什么要开门见山戳穿白展奇对白川川的情意,看来戳穿不是目的,提醒才是目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辈份上说,白展奇是白川川的师叔,而且,又比白川川大了十岁。这样的情意于白川川可能是无害,可是于白展奇来说,却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白展奇双目落向远方,神情中带有几分落寞,他轻叹一声,道:“这就是我白某的宿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白展奇的嗓音本就低沉而磁性,这会儿配上轻叹浅吟,瞬间击中晴天心底那一块叫做“伤感”的地方。她不由鼻头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是多少痴男痴女心中对爱情的美好向往,可是,真正能够坚守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白展奇回过头来,对尹子陌鞠了一躬道:“二少爷真心为我,我白某没有理由不把二少爷当知己。我明白,对川川的这份情意迟早会害了自个儿,可是,我没有法子停止,没有法子不去想她、不去关心她,我只知道,与她在一起,便是我白展奇最开怀的时刻。二少爷、二少夫人向来鹣鲽情深,不会理解这种痴恋一人的心情。今个儿多谢二少爷提醒,往后于人前,白某便要收敛许多,可是我对川川的情意,绝对不会减少半分。” 晴天扁了扁嘴,心想,这种痴恋一人的心情,我怎么会不知道? 转眸之际,瞧见尹子陌也扁了扁嘴,他与自己心中的os是一样的吗?(未完待续。) ps:写得不太满意,你觉得呢?呜呜—— 第175章 有情有意 巳时将至,白展奇匆匆告别,前往戏台换装,凉亭只剩下尹子陌和晴天二人。 “喂,那一日帮白展奇,你早就想到法子,只是故意不说,是吗?”晴天随口问道。方才二人与白展奇一番对话,晴天似乎又回到以往与他一同“并肩作战”的时刻,完全将二人此时的尴尬处境抛之脑后。 “白痴。”尹子陌没好气地白她一眼,算是默认。这个白痴,连白展奇都瞧出来的事情,她竟没有瞧出来。真真是个后知后觉的家伙! 晴天不服气,道:“今个儿的事,你可不见得比我聪明多少!刚才你直接戳穿白展奇对白川川的情意,当然,我明白你也是一片好意。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白展奇不承认怎么办?如果他不承认你可想过如何应对他?”无论怎么样,她始终觉得他刚才直接说明的方式有问题。 尹子陌看着眼前这个“小包子”,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句原本是犹太人的格言、却经米兰。昆德拉发扬光大的名言,用在他和她的身上格外合适。因为她只要扑闪着大眼睛、认真地思考问题,他就想笑,并且还是能把心中多日的阴郁一扫而光的笑。因为她的认真不是装的,“白痴”更不是装的,她根本就是一个能被自己一眼看穿的“透明娃娃”。所以,他才会异常苦闷。这就好比赛场上,被一个段数、体能、智商都比自己低好多的对手打败一样。他就是心中再憋屈,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丢脸的事实——眼前的这个“小包子”能够牵动他的一喜一忧。 “怎么样,你现在承认自己刚才太冲动、冒失了吧。”晴天颇有些得意,见他不语。又补充道:“不过还好,白展奇是个坦荡的人,居然就承认了,还与你成为知己,你这算是‘好心有好报’——哎呀,你弹我做什么?”晴天捂住脑门,许久未曾吃过他的“爆栗”。突然来一下。好生疼着呢。 尹子陌潇洒地抖抖手,哼道:“弹你?我还想把你的脑子扒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全是面粉。要不怎么动不动就成一团浆糊了呢。” “那你说,我哪里说错了。”晴天委屈地道。哼,她是经常有一团浆糊的感觉,可也犯不着说她的脑子里全是白花花的面粉吧。 “说错?你刚才根本就不是‘说’错的事!”他强调“说”字。 “那是什么错?”晴天不解。 “是‘想’错!我看你。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玩家,除了——”对我使些小心计! “除了什么?”晴天追问道。 “……”尹子陌吞下后半句哀怨异常的话。道:“我刚才是在试探白展奇,你现在明白了吗?” “试探?”晴天似懂非懂。 尹子陌接着道:“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一个玩家会因为他的玩家心愿产生玩家轨迹这件事?” “所以——”晴天眼前一亮:“你觉得白展奇有可能是个玩家,而他的玩家心愿与白川川有关?” 尹子陌点头道:“一开始是这样怀疑过。不过又解除了。如果他的玩家心愿真的与白川川有关,不可能是刚才那种坦然、爽快的态度。” “原来如此!”晴天恍然大悟,随后又在心中暗骂。还以为这家伙转性了,知道关心他人。没想到,盘算的全是自己的小九九! 这时,后院传来开锣的声响,二人循声望去,同时步出凉亭。 狭窄的亭柱,令并肩的二人不由撞到一起。 晴天如同触电一般,但她并不是火速弹开,而只是火速地脸红了。因为身高的差距,她的目光刚好落在他饱满丰润的红唇上…… 女色狼!尹子陌在心中骂道,然后大手一拨,把晴天拨到身后,昂首大步向戏台走去。 晴天被拨得一个踉跄,她气鼓鼓地站稳,原想大骂出口,可是,在看到他若无其事的背影后,却愣住。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无论他的相貌如何、性格如何,他就是他,他的相貌、他的性格,全是他不可分离的一部分。她似乎早已经习惯这个自私、冷漠、从不理会旁人感受的尹子陌,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被她改变,他还是他吗?尹子槐是个关注旁人感受的人,可她未曾对他日夜思念过。明邦是个热心的人,可她未曾对他动心过。白展奇爱得失去自我,可她除了感慨,只是感慨。她感到困惑,一个人不是应该爱上一个“好人”吗?为什么她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多的缺点,还是情不自禁地为他心动?仅仅因为他的外表? “白痴!还不快走?!”已经走出十米远的他,扭头不耐烦地催促她。 只这一句,仿佛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把脑子早已一团浆糊的晴天解救出来。她释然一笑,或许,一切都没有改变。她仍然身处这座古镇,仍然是尹家的二少夫人,在下一个月圆之夜来临之前,她仍然是乐晴天,与他总是吵吵闹闹却总是欢欢喜喜的乐晴天。至于她对他的“背叛”,留给时间消化。至于她对他的情愫,也留给时间选择——扼杀于萌芽之中,还是茁壮成长——既然她什么也改变不了,不如心如明镜,尽情享受剩下的游戏时间。 “知道了,笨蛋。”她小声嘟囔一句,快步追上他。 毕竟是尹子桃十九岁的生辰,尹家只是请来几个近亲族人热闹一番,并未向普通百姓开放,因此,戏台选择搭建在尹家后院。戏台搭建得精巧不失华丽,白钊奇特意命人裁几张红纸,镶上金边,上书“贺三小姐生辰”六个大字,悬挂戏台正中。平添几分喜庆之感。 尹子桃戴上翡翠桃型掩鬓,满面春风地倚着尹剑起坐在正中,尹子槐、相膳与随后赶到尹子陌、晴天分坐两旁。 “呛呛咚呛咚咚呛”开场的锣鼓一敲起,众人皆聚精会神。 因为与尹子陌的交情,白展奇并未让尹家人等待太久,在一个简短的过场后,便拿出本该压轴儿的《空城计》。 晴天先后两次去过悦来瓦舍。听白展奇唱《空城计》却是第一次。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是一种经常遇到的情况,可是。晴天今天不用遭遇这样的尴尬,因为白展奇的一腔一调,一架一式,一站一坐。都无愧悦来瓦舍头牌的这个名号。 晴天不由叹道,若说白展奇的好嗓音是天生的。那么他平稳的气息,扎实的台步,充满阳刚之气的身姿,还有举手投足间的浩然正气。便是后天努力的结果。既有天赋,又有勤奋,这样的人。不成为行业内的领军人物才怪。 众人投入地欣赏,直到午时的锣声响起。才不得不意犹未尽地结束上半场。 午饭时分,相膳在正堂摆开席位。白钊奇特意带白展奇、白晓奇一同陪同尹剑起用饭,尹子桃喜出望外,不顾女儿家的羞涩,全程紧盯着白展奇。那情状,连晴天看了都觉得尴尬。不过白展奇似乎习惯了这种迷恋的眼神,面色如常,态度自若地与尹剑起话家常。 晴天心中一哂,这若放在现代,就是一个疯狂小粉丝与大明星的故事。 东想西想间,她觉察到一道凌冽的目光从背后射来。循着目光望去,是白川川! 白川川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霜色的坎肩,她正坐在另一桌,一边吃饭,一边不时地向这边望,眼神中尽是不屑、忿忿,还有些许愤怒。 晴天心里一咯噔,她——妒忌?! “咳。”身旁的尹子陌不动声色地碰了碰她。 晴天收回目光,继续吃饭,可是心里却打上一个问号。白川川的愤怒因何而来?因为白展奇还是被迫穿上一件坎肩? 吃完午饭,相膳侍候尹剑起午睡,众人重新返回戏场,接着听下半场。 下半场安排了白晓奇的《窦娥》和白展奇的一出新曲,晴天曾经听过《窦娥》,因此兴致不高,再加上坐了一晌午,于是借口更衣,找处凉快的地方透透气。 瞧见后院枝叶繁茂的大树,晴天心头一动,想起那张舒服的吊床,于是趁人不备,飞身跃上树顶,藏身于绿叶之中,悠哉悠哉地享受一个人的午后时光。 晴天一边欣赏尹程氏变幻的面容,想起尹子陌曾经对她说过“黑客”一事。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黑客”?只是他既然能够侵入系统篡改尹家后院的天空,不知还篡改了什么? 晴天半眯着眼,即将进入梦乡…… 这时,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传来。 “男子全是喜新厌旧的东西!”女子甚是恼怒。 “川川,不可口出妄言。”男子认真严肃。 白展奇与白川川?晴天睁开眼睛,侧身偏头,透过枝叶的缝隙,瞧见二人立于手抄游廊之上。 “怎么,川川说得不对吗?”白川川一脸愠色,语带讥讽:“莫非三叔只欢喜旧的?” 白展奇怔了一怔,瞧着白川川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道:“三叔只欢喜欢喜的。” “哼。”白川川不屑一顾,酸溜溜地道:“说了和没说一个样儿!方才三叔见了那年轻貌美的尹子桃,不也自在享受得很。” “年轻貌美?”白展奇似是回想了一下,才想起尹子桃的容貌,道:“或许是吧,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全是一个样子?只是三叔早就已经视方才的场景如平常,所以,不明白川川口中的‘自在享受’是谓何意?” 白展奇憨厚又真实的反应令白川川松了眉头,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皆是无限风情,她娇嗔道:“不明白算了!”说着,甩手向戏台方向走去。 “川川。”白展奇轻声唤道:“川川可是气这件坎肩?” 晴天不禁叹道,老实的人有一个通病,就是不解风情,看来白展奇也不例外,连她这个旁观者都看出白川川气的是什么,只有他,还在惦记那件坎肩? 白川川掩面轻笑,似嗔似怒地瞪白展奇一眼:“是啊,川川是气这件坎肩。三叔觉得,这件坎肩,搭配这件桃红纱裙好看么?” 白展奇想也没想,道:“好看呀,川川穿什么都好看。” 白川川微红了脸,噘嘴道:“三叔瞎说!要不是爹爹命令川川套上这件坎肩,川川才不穿,丑死了。” 白展奇讨好地笑道:“川川若是不喜欢,明个儿三叔带川川去成衣铺买些好瞧的,好不好?” 白川川微偏了头,道:“明个儿三叔有空?” “有。”白展奇道:“明个儿皮家的演出就结束了,三叔已向大师兄要了几日歇息,从明个儿起,三叔就陪着川川练曲儿、玩耍可好。” 白川川甜甜一笑,轻扯了白展奇的衣袖道:“有三叔陪着川川,川川当然欢喜。” 二人一时无话,眉目间浓浓的情意令晴天这个“偷窥者”再也不好意思看下去。她缩回身子,心想,怪不得白展奇明知这段感情是“禁忌不恋”还要坚持下去,原来并非“流水有意落花无情”,而是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啊。 戏台传来《窦娥》的终点儿,叔侄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去。 “川川,皮家公子的珠宝箱可退了?”白展奇随口问道。 “……退了。” 叔侄二人走后,晴天从树顶飞身跃下,装作若无其事,重新坐回尹子陌的身旁。这时,尹剑起也午休归来,看样子,大伙儿都不愿错过白展奇的新曲儿。 晴天正襟危坐,却发现尹子陌玩味十足的眼神。 “……更衣,方才更衣去了。”晴天心虚,欲盖弥彰。 尹子陌挑了挑眉角,从她的发髻间取下一片绿叶,道:“好兴致!” “……” 白展奇的新曲是《四郎探母》,出自杨家将的故事。铿锵有力的唱腔刚柔并济,引来台下阵阵掌声。 一曲终了,尹剑起带领众人站起身来,为白展奇喝彩,答谢悦来瓦舍。 气氛正热闹之时,由远及近传来一股骚动。只听尹家两个看门的家仆不住地喊道:“皮少爷,皮少爷,请留步,请留步——”(未完待续。) 第176章 来者不善 皮进三如入无人之境,趾高气扬地现于众人眼前。 晴天心头一惊,不解皮进三的来意,她不由瞄了一眼身旁的尹子陌,尹子陌冲她耸耸肩。 尹剑起微微皱眉,相膳则满脸堆笑,迎了上去:“皮少爷,今个儿前来为何不事先通传一声,好让老身去门外候着?” 皮进三扔给相膳一个红布锦盒,然后对尹剑起道:“听闻今个儿是三小姐的生辰,进三匆忙中备了一份手信,特意来送予三小姐。” 相膳拿过锦盒,转交给尹剑起,尹剑起又随手交给尹子桃。 “贤侄费心。”尹剑起不冷不淡地道。基于皮进三针对尹家的恶劣过往,尹家人心中有数,知道他是来者不善,所以眼神中全是戒备。 “皮少夫人呢?可有一同前来?”相膳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她?”皮进三面色一沉,道:“她正在皮家大发雷霆,摔瓷器、撕锦锻呢。” “怎么?”相膳关切地道:“皮少夫人为何恼怒至此?” “哼,还不全是为了站在戏台上的白三叔!” 此言一出,众人皆向戏台瞧去。 白展奇尚未来得及卸妆,仍是杨家四子杨延辉的装束和妆容。他跳下戏台,走向皮进三道:“请皮少爷明鉴,白某哪里得罪了皮少夫人?” “哼,明知故问。”皮进三傲慢地道:“我问你,我成亲那日,你答应,要唱一首新曲儿,可唱了?” 不待白展奇回答。尹子桃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答道:“怎么没唱?!白三叔那晚唱的是《打金枝》……” “咳——”晴天冲她又是瞪眼又是摆手。 尹子桃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一个“秘密”,但她一心维护白展奇,又对皮进三早有成见,因此气势汹汹地接着道:“就是《打金枝》,博得满堂彩!我尹子桃听得清清楚楚,你莫要以此逛害白三叔不守信义!” 皮进三哈哈大笑。道:“如果我皮进三记得没错。皮家可是与乐家同时办喜事,你尹子桃不去乐家瞧萧玉真,跑来我皮家听白三叔。这份深情厚意,啧啧,我看,绝非是对待一个名角儿应该怀有的情意啊!尹大叔。尹家未来的姑爷是个戏子,尹大叔可有心理准备了吗?” 尹子桃一听见“戏子”这两个充满侮辱性的字眼。气得跺脚,她指着皮进三骂道:“你才是个不孝子、荒唐子……” “子桃!”尹剑起一脸冰霜,厉声打断尹子桃,喝道:“退下!” “爹爹。”尹子桃委屈地道:“皮进三太过份了。怎可用‘戏子’二字侮辱白三叔?!” “退、下!”尹剑起一字一顿,口气中有不容挑战的权威。 又羞又恼的尹子桃抿紧小嘴,用力将手中的锦盒扔到皮进三的身上:“谁稀罕你的手信?!哼。”说完。向天籁阁跑去。 望着尹子桃的背影,晴天心里冒起冷汗。想来。今日尹子桃之辱,与她有脱不了的干系。如果当初她不是因为一己私心,打算去望月楼淘汰明邦,也不会同意尹子桃的请求,还帮她瞒过众人。 白展奇此时带有妆容,看不出真实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口气中,可以听出,他也被皮进三的一句“戏子”激怒。 “白某若是有何得罪之处,皮少爷不妨坦白告之,不用出口伤人,伤了双方和气。” 皮进三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状:“对了,方才听个大笑话,倒把正事忘了。《打金枝》,是,就是《打金枝》,拙荆因为你白三叔的《打金枝》把皮家闹得天翻地覆,而我皮进三今个儿来尹家,就是为这曲《打金枝》向你白三叔讨个说法。” 这时,白钊奇也闻声赶来,冲皮进三作揖后道:“皮少爷可是对那日演出不满?” 皮进三冷笑一声:“白舍主,为何白家人姓得是‘明明白白’的白,干的却是糊涂事?只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就只有白家人自个儿心里明白。” 尹剑起沉声道:“进三莫要再绕圈子,有话不妨直说,展奇唱了曲《打金枝》,如何惹来婉心的不满?” 皮进三扬头道:“《打金枝》唱的是什么?唱的是刁蛮公主与暴躁无礼驸马爷,成亲后终日里吵吵闹闹的事!白展奇于我皮进三大婚之际,居然唱起《打金枝》,用心之狠毒,路人皆知。那还不是讽刺拙荆是个刁蛮的女子,我皮进三是个无礼之人!更是诅咒我皮进三的亲事不得善终!” 晴天听到这里,不由眼白上翻,心中暗骂,没事儿找事儿,对号入座! 白钊奇道:“皮少爷莫要动怒,好说,好说,《打金枝》一曲在下曾与皮老爷商议过,是皮老爷道这支曲子热闹,在下才让三弟唱来。” “哼,胡说!”皮进三不屑地道:“那日为何不拿出《四郎探母》?那日若有《四郎探母》,爹爹怎会不选?尹家只是一个三小姐过生辰,白展奇先是唱《空城计》开场,又唱《四郎探母》压轴,可我皮进三大婚,请你悦来瓦舍一个月,白展奇不过才唱五场《空城计》,月圆之夜倒是唱了新曲儿,却是一曲居心不良的《打金枝》?我今个儿来,就是来问问白展奇,这般厚此薄彼,是觉得我皮家的银子太少了,还是尹家三小姐的情意太重了?” 晴天这才明白皮进三今天所来何事。大抵是白展奇在尹家唱《四郎探母》的消息传到皮家人的耳朵里,尤其是洛婉心的耳朵里,洛婉心自觉受到冷落和讥讽,于是向皮进三施加压力。皮进三一向惧怕洛婉心,不堪其扰,心中有气,于是借口给尹子桃送生日礼物,跑到尹家来借题发挥。 同样明白了事情原委的白展奇朗声道:“事情如白舍主所言。皮少爷成亲是半月之前。那时,《四郎探母》仍在演练之中,尚不完善,于是白某与白舍主、皮老爷商议后,选择唱曲热闹的《打金枝》。” “哼,完善不完善,还不是由你白展奇说了算?”皮进三冷哼。 这句话彻底激怒白展奇。将他性子中清高的一面激发出来。他昂首挺胸道:“何谓完善不完善。全由我白展奇说了算?我白展奇无论为人处事,还是唱曲修行,无不奉行问心无愧。顶天立地!一首曲子,从弹出,到唱出,再到演出。我白展奇不敢道事事完美,至少要经过一番精心打磨。才敢搬上戏台!一首曲子,能不能唱,心中自有分寸!今个儿来尹家唱《四郎探母》,不是为了银子。也不是为了情意,只因承诺过尹家,唱首新曲儿。只因那曲子熟了,可以唱了。才唱。皮少爷若是觉得皮家出的银两亏了,我白展奇的演出令皮家蒙羞,大可到处去说我白展奇的不是,或者直接把悦来瓦舍赶出皮家。可是皮少爷却趁着三小姐生辰之日,前来尹家搅局、冷场,此种用心,我看才是路人皆知,怕是根本见不得尹家人的好。白展奇只是一介唱曲儿的,可也能明辨是非,也懂得将心比心的道理。既然皮少爷不把咱们唱曲儿的放在眼里,那么今个儿,当着众人的面,我白展奇说一句,往后,只要有他皮进三在,我白展奇绝不开口唱一句!”说完,不顾白钊奇的阻拦,拂袖而去。 好!晴天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够爷们! 白展奇一走,白钊奇急了,他拦不住白展奇,只好对皮进三道好话:“皮少爷,别恼,别恼,这一个月来,三弟连日演出,心力交瘁,所以方才才会口无遮拦,皮少爷千万莫往心里去。《四郎探母》一事,皮少爷若是不信我兄弟二人所言,不如回去问问皮老爷……” 皮进三大手一挥,不怒反乐,打断白钊奇的话道:“唱《打金枝》是有意也罢,是贪图热闹也罢,如今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不过,白展奇方才的话,大伙儿可是听见了。按照皮家与悦来瓦舍之前的约定,若是他白展奇唱不够一个月,皮家是不用出银子的。今个儿是月底,也是约定的最后一日,白展奇若是今晚不出现在皮家的戏台上,不为本少爷唱上一曲儿,那么,除了订金以外,白舍主,你可要做好两手空空的准备,哈哈。” 卑鄙!无赖!晴天怒不可遏。她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可利用之物,随手取下一只耳环,指尖发力,就要向皮进三的背心弹去。 这时,尹子陌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白钊奇变了脸色,他与这皮少爷打过几次交道,知道皮进三口毒心更毒,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绝决之人。如果皮家真的不付余下的银子,那么悦来瓦舍一月来的辛苦全泡了汤。他继续说着好话:“皮少爷,此事不可儿戏,我们可以好说,好说,悦来瓦舍平日里几十号人,全靠演出收入……” “哼。”白钊奇的这句话似是惹恼皮进三。他一把推开白钊奇,道:“你白舍主有个好女儿,为你攒着棺材本呢,想要银子,找她拿去吧,反正,都是我皮进三的。”说完,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白钊奇的脸色红了又绿、绿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紫,他看看尹家人,又看看拆了的戏台,终是轻叹一声,向尹剑起道声“令尹家无辜受连,改日定当亲自上门谢罪”,之后与瓦舍众人由相膳送出尹家。 一场喜事不欢而散,悦来瓦舍众人皆是沉着脸,尹剑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待众人和族人离去,他沉声道:“晴天,陪我去一趟天籁阁。” 晴天心里一咯噔,垂头道:“是。” 二人步至天籁阁,尹子桃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尹子桃一见来人,马上冲出去,连声问道:“那个无赖走了吗?怎么样?白三叔可有动怒?后来又可有回骂他?皮进三简直太不像话,敢说白三叔是‘戏子’……” 晴天想冲她使个眼色,让她闭嘴,可是当着尹剑起的面,她不敢,只得在心中干着急。 果然,尹剑起粗声打断尹子桃,怒斥道:“住口!还嫌你给尹家丢的脸不够吗?”他早知尹子桃喜欢唱曲儿,也喜欢听曲儿,更知道她喜欢看白展奇,但他以为,那不过就如古镇百姓对白展奇这个生角儿的喜爱一样,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刚才,经皮进三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尹子桃对白展奇的喜爱早已非同一般! 尹剑起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对待尹子桃宠爱有加,从未有过大声斥责,更别提如今的黑口黑面。因此,尹子桃咋一见到尹剑起这般模样,又是惊惧又是委屈,“哇”地一声哭出来:“爹爹是个不守信的人,爹爹今个儿早上才说,桃子是尹家最乖巧、最讨人欢喜的小女儿,如今还不到酉时,就全忘了——哇哇——” 尹剑起手足无措,根本无法处理这样的情况,只得看向一旁的晴天。晴天会意,轻轻安抚尹子桃,暂时平息她的嚎啕大哭。 待尹子桃稍微平静,尹剑起道:“桃子,爹爹问你,你可是欢喜白展奇许久?你要知道,爹爹问的,不是你欢喜不欢喜他唱的曲儿,而是、而是……”尹剑起极力措词,却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话语。 晴天乖巧地接道:“而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欢喜。”作为一个父亲,问女儿的心上人,本来就是一件尴尬的事,何况这个父亲还是一向不问世事的尹剑起。 “是!”出乎意料,尹子桃倔强地抹去眼泪,扬起小脸,干脆地道:“桃子是欢喜白三叔许久,桃子不仅喜欢听白三叔唱曲儿,还喜欢白三叔的为人,桃子不只想坐在台下瞧白三叔,还想日日陪着白三叔。爹爹,桃子已满十九,桃子恳求爹爹,莫要为桃子找婆家,桃子谁也不想嫁,只想嫁给白三叔。除了白三叔,旁的男子桃子全不放在眼里……”(未完待续。) ps:《打金枝》的内容有兴趣的筒子们可以自行百度,就是一个性格刁蛮的公主,嫁给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驸马的故事,吵吵闹闹,欢喜冤家的类型。还有尹剑起的重听问题,写着写着,忘记在几处加入笔墨,总之,大家就当他现在恢复了,嘿…… 第177章 公平竞争 眼见尹子桃越说越离谱,尹剑起的脸色也越发难看,晴天忍不住出声喝道:“桃子,莫要再胡说!” “胡说?!”尹子桃睁大眼睛,拉住晴天的手道:“怎么?二嫂,你如今不再支持桃子了吗?爹爹,其实二哥和二嫂早就知晓此事,而且他们都支持桃子对白三叔的情意,所以,请爹爹也支持桃子,桃子……” “够了!”尹剑起厉声喝道,凌厉的眼神掠过晴天的脸,令晴天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今个儿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踏出天籁阁半步!” 尹子桃怔在原地,难以置信:“爹爹是说——要将桃子禁足?” “对!”尹剑起以拐杖重击地面,转身愤然离去。 “公公——”晴天伸手去搀扶,却被尹剑起不着边际地闪到一边。 尹剑起不再看晴天一眼,艰难地独自向外走去。 “二嫂,桃子不要被禁足,二嫂,你回去找找二哥,一起去求爹爹,好不好……”尹子桃是个小女孩心性,她敢当众与皮进三对骂,可绝不敢违背尹剑起的意思半分。所以,当她听闻尹剑起要将她禁足,慌了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晴天。 晴天看看尹剑起的背影,又看看可怜巴巴的尹子桃,无奈地心道,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尹剑起“禁足”令下,无人敢不从,尹子桃哪怕是泪流成河,也只有乖乖地隔窗叹息。晴天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从天籁阁出来后。老实地返回忆心阁,等待尹剑起的传唤。 一直等到亥时,没等来尹剑起的传唤,却等来尹子陌。 他闲庭信步,似乎整个尹家的好心情全被他占去。 “你——从哪里来?”晴天忐忑地问道。 “正央阁。” “怎么样?”晴天睁大眼睛。尹子桃当时说的是“二哥二嫂早就知晓此事”,所以,尹剑起既然气愤她“知情不报”。当然也会同样埋怨尹子陌。 “什么怎么样?”他道。 “尹老爷对尹子桃喜欢白展奇一事相当恼火。他现在都把尹子桃禁足了,那他打算如何惩罚我和你这两个知情不报者?听说古代的家法严着呢。”晴天不由想到棍杖之类的家伙,心底生出一阵寒意。 “哦——”尹子陌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子。道:“有,他说,也将你禁足,禁足尹家半个月。直到过了这个月圆之夜。” 晴天一时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禁足尹家半个月的惩罚并不比她想像的严重。忧的是,尹剑起到底还是怪罪了她。 “那你呢,尹老爷如何惩罚你?”她又关切地问道。 “我?”他偏了偏头,道:“打了我十个板子。” “十个板子?”晴天心头一惊:“那你有没有事?疼不疼?打在哪里了?” 尹子陌心中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为何他总觉得她的心中明明有他,却又仿佛被什么遮住了眼睛,令她无法前进一步。不过管它呢。反正他是认栽了。 “我没事,只是十个板子。受得住。”他随口应付道。 “你又没有练过神功,怎么可能受得住?一定破皮流血了,有没有上过药,要不要我帮你?”晴天丝毫不觉得她这时的话太多了。 他的心中是甜的,面上仍是冷的。他推开她,走到临窗小榻上坐下:“是真的没事。毕竟我是尹家的二少爷,家仆们下手轻着呢,你瞧,我现在能坐能走,哪里是有事的样子?” 这样一说,晴天才放下心来。她叹道:“说来,我和你遭受这样的惩罚也不亏,毕竟我们是尹子桃的哥嫂,明知她不该对白展奇怀有情意,却未能阻止,尹老爷怪罪我们是人之常情。”其实他们都曾经劝说过尹子桃,只是未能成功。到了后来,晴天内心开始同情尹子桃,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的小脸上:“什么叫做不该怀有的情意?” “就是——”晴天一时语塞:“不能开花结果的情意。” “不种下种子、不精心呵护,怎么知道能不能开花结果?”他随意地撩起一缕发丝,在胸前把玩,那姿态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晴天咽了咽口水,道:“有些感情是可以预知的,是注定不能开花结果的,就像尹子桃对白展奇,先不说白展奇心里有个白川川,就说他与尹子桃的身份、年纪、性格,也都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哦——”他怅然一笑,转眸看向窗外,不再说话。原来,她还有如此理性的一面。 忆心阁里再度一片寂静,晴天望着他的侧脸,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股酸楚…… “我答应了与尹子槐公平竞争。”他转过头来,淡淡地道。 “公平竞争?竞争什么?”晴天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好笑地白她一眼:“当然不是你了。是青瓷窑的大当家。” “为什么?”晴天奇道,他一向对青瓷窑没有半分兴趣的啊,怎么会突然答应与尹子槐竞争大当家一位,难道是——她睁大眼睛:“你的金手指是这个?” 他不置可否:“我见你做过尹家和青瓷窑的账目,你告诉我,尹家和青瓷窑目前的经济状况究竟如何?”他当然不会实话告诉她,路建起不知怎么,转了性子,今天给了他一根金手指——夺回尹家青瓷窑的“千峰翠色”。不过,既然路建起给,他没有理由不接受,毕竟这场比赛的结果与丁教授的“秘密”有关,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得到这根来之不易的“金手指”后,他仔细分析,要想夺回尹家青瓷窑的“千峰翠色”,一来,高礼行是关键。二来,瓷器行会会长是关键。既然是高礼行将“千峰翠色”收走,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那么,能够归还它的还是高礼行。只是,高礼行与尹家的关系如今处得实在不怎么样,先是对尹子槐颇有成见。后又因洪世兴一事。与他尹子陌和乐晴天都有心结,所以,如果径直找他索回。希望不大不说,还有可能再次激怒高礼行。想来想去,此事只能迂回,万不可激进。而要迂回。改善尹家的财政状况、坐上青瓷窑大当家、夺回瓷器行会会长是必经之路径。说白了,有钱好办事;说白了。坐上大当家,才能左右会长选举的结果;说白了,不重新拿到行会会长,不得到这一瓷器行业内的最高荣誉。就算拿回“千峰翠色”,也显得黯然无光。 可是,他一直以一种局外者的姿态超然于尹家事务和青瓷窑之外。无论是改善尹家的财政状况,还是夺回会长一职。他都需要一个了解尹家、又能真心替尹家打算的人帮忙,而乐晴天,这个一直认真做好尹家二少夫人的乐晴天,是他不二的人选。 他不禁笑了,她似乎总能给他一种恰好的感觉。当他需要制衡洛婉心时,她出现了。当他需要完成他的金手指时,她又在他身边。总之,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呆呆的小女孩,对他来说,很重要。 晴天想了想道:“尹家和青瓷窑的账目的确出现入不敷出的状况,青瓷窑那边的支出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是尹家的支出已经异常紧缩,不能再省。前一阵子,皮家借*纳釉工工会会费,掠去五百两,今天为尹子桃办生辰,又是一笔开支,所以,你要是问我,我觉得如果尹家再没有别的经济来源,再撑半年,已是极限。” 他心知肚明,皮洛联姻是报复他的第一步,交纳会费和皮进三今天大闹悦来瓦舍,则是接连向他示威。她做这一切,不过是向他证明,他当初抛弃她的决定有多么地愚蠢。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她做的这一切,只会把他推得更远,而不是拉近。 他道:“这么说,还是你上次说的那两个字——‘开源’?” “对,正是‘开源’,我觉得,如果尹家‘开源’的问题一日不解决,尹家的财政危机一日不会解除。”晴天点头道。 他道:“如今尹家剩余的青瓷都在哪里?” “瓷窑。” “如果镇上百姓想买青瓷,要去哪里?” “方家的青瓷铺子。” 他沉吟片刻,道:“如果尹家想‘开源’,唯一能卖的就是青瓷,所以,只要把瓷窑剩余的青瓷变卖,就能打开一个‘源头’。” 晴天眼前一亮,拍手道:“被你这么一说,一个原本麻烦的问题变得很简单!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要租铺子开青瓷店吗?” 他摇头道:“租铺子开店费时费力不说,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而且,还容易引起方家人的不满。” “说得有道理。”晴天双手一摊:“那该如何把青瓷卖掉?”见他沉思,她又玩笑道:“总不能让瓷窑工人全部停工,上街卖青瓷吧。” “你说什么?”他似乎想到什么,问道。 “让瓷窑工人全部停工?”晴天心中有些小兴奋,因为从他的神情,她意识到,他肯定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不对,下一句。” “上街……” 不待晴天说完,他兴奋地道:“对,是这句!如果我们能造出一批小贩车,就像我们小时候见过卖棉花糖的小贩车一样,沿街兜售青瓷,不就既能省去一笔租金,又能打开青瓷的销路了!” 原来是个八零后,不是一个老头儿,也不是一个小朋友!听完他的话,晴天心中首先泛起这样一个愉快的认知,然后,她连声附和道:“好主意!这样一来,就能变被动为主动,既能消化瓷窑的库存,又能创造出一种灵活的销售方式,太棒了!” 对于她毫不掩饰的夸奖,他的心里颇为受用,可是脸上还是一副傲娇的模样。二人埋头,商量了一阵子小贩车的构造、销售的路线、销售的人选等细节,已是子时。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他收起图纸,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晴天也是有些困了,打了一个哈欠,自然地向床榻方向走去。坐到床榻上,她才发现,他从衣柜里抱出被褥,铺在临窗小榻上。 一开始,她嫁入尹家,他和她是同床的,后来不知为何,他去睡了小榻。当她从大牢出来,他不知为何,又与她同床。现在,她还是不知为何,他再次不与她同床。其实同床不同床,对他或者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游戏里的*只是一个影像,并不具备真实存在的意义。可是,这会儿的晴天却懊悔不已,若非当初自己私自溜去望月楼的举动,他对她的“黏糊”是要一直持续下去的…… 次日,尹剑起与尹子槐返回瓷窑,尹子陌外出寻找工匠制造小贩车,尹子桃禁足天籁阁,晴天则无聊地在尹家庭院四处蹓跶。 酉时,尹子陌从外归来,带来两个消息,第一个,是个十足的好消息,小贩车简单易做,他订了三台,不出三天,就能拿到手。第二个,关于白展奇。昨晚,白展奇就是没有出现在皮家的戏台,结果皮进三还真的厚着脸皮,扣下悦来瓦舍的酬劳。后来皮加二得知此事,前所未有地怒斥皮进三一番,将银子如数交给白钊奇。 晴天气道:“皮进三就是欠骂、欠抽!昨天我想教训他,你还拦着我!” 尹子陌白她一眼,道:“你要知道,你的功夫是你最大的秘密。万一皮进三是个玩家,觉察出是你暗中发功,你怎么办。” “哼。”晴天不服气地道:“皮进三怎么可能是个玩家,难不成他的玩家心愿是招来全古镇百姓的恨么。” “总之,小心为上。何况,那种搔人痒痒的小伎俩除了能自欺欺人,自以为能够小惩大戒,在我看来,别无益处。”说完,他呼呼大睡。 三天后,工匠运来三台小贩车,晴天向他提出一个请求。(未完待续。) 第178章 各司其职 “乐若安和真珠承包一台贩瓷车?”他确认道。 晴天点头:“对,我的意思是承包,不过中国古代似乎没有承包这个词。”如果由乐若安和真珠承包一台贩瓷车,做起“夫妻店”,那么既能解决夫妇二人分居两地的问题,又能满足乐若安不离瓷器的心愿,可谓一举两行。 他一边检查小贩车的轴线,一边道:“无所谓,既然他们同意,你也愿意,明天我给相贤写封信,让他把乐若安放回来就行,只是,工钱还是要按照瓷窑的规定来,这方面,我帮不了你。” 他说的合情又合理,晴天心头一暖,喜孜孜地将从瓷窑运来的瓷器逐个擦拭干净。 又是一个三天后,洛婉灵来尹家探望晴天。 洛婉灵带来新鲜的青梨,姐妹二人一边品尝梨子,一边闲聊。 “姐姐这几日都不曾出门么?”听晴天说道“闷得慌”之类的话,洛婉灵问道。 晴天当然不好意思提及她被尹剑起“禁足”一事,含糊地道:“春日里,身子乏得厉害,懒得外出。” 洛婉灵笑道:“婉灵也是这样,整日待在别苑里,不是诵读诗经,便是抚琴自唱,除了与姐姐偶尔聊天,能够一解寂寞,大多数日子,都是如姐姐所言‘闷得慌’。” 晴天道:“妹妹如若闲来无事,何不养些小生灵来解闷,也是一个陪伴?” 洛婉灵蹙眉道:“姐姐不知,婉灵生性喜静不喜闹,只是听那鸟儿鸣叫,见那猫儿、狗儿到处撒欢,就已心生不悦。哪里还有圈养的心思?” “那何不养些花儿草儿的?”晴天又建议道。 洛婉灵哀叹一声:“花儿再灿烂,也只是一季,花期太短,婉灵只怕,徒生伤感。” 晴天笑道:“大多数花儿只有一季,唯独这种花儿,可是‘花开花落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干。牡丹最贵恨春晓。芍药虽繁只夏初。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常占四时春’。” 洛婉灵露齿一笑:“姐姐说的可是月季?” “对,正是此花。此花也叫‘月月红’、‘长春花’。它花荣秀美,姿色多样,四时常开,而且适应性极强。极易成活,所以。妹妹如若独自闲在别苑,不如栽些月季花来,既能怡情,又能怡景。岂不美哉?” 洛婉灵拍手道:“姐姐好想法,妹妹竟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正好,别苑后院有一处空地。往日里爹爹不知在那里种过何物,只留下一方翻铲过的土地。如今洛家扩建。爹爹许久不曾来过别苑,估计那方土地也无甚用途,不如用来栽种月季。往后,我与姐姐也多个观景聊天的去处。” “那是极好。”晴天应道。 禁足尹家的第十天,晴天见到乐若安与真珠夫妇二人,二人皆是商贩的打扮,踌躇满志的样子。真珠手拿一副冰盏,头戴一方蓝底白花的巾帕,乐若安身着一身灰色短襦长裤,头戴一方玄色巾帕。 晴天不得不承认,有了真珠的照顾,乐若安的样貌,比以往瞧起来顺溜许多。 晴天不禁玩笑道:“哥哥可有在家演练,待会儿沿街叫卖,要喊什么?” 乐若安嘿嘿一笑,道:“你嫂子说了,待会儿哥哥只要把贩瓷车推稳,保证那些青瓷毫发无伤,就是我最大的功劳。其它的事,全部交给她。” 真珠嗔怪道:“真珠哪有这般说过,真珠只是道‘各司其职’,生怕你既要推车,又要分心叫卖,一时不看路,伤了青瓷!” “是,是,娘子说得对,‘各司其职’,说得好,哈哈。”乐若安又是拍手又是称道。 晴天莞尔一笑,真珠的“好口才”和乐若安的“好身手”倒真的是“各司其职”。 眼看到了月圆之夜,吃过晚饭,晴天便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涂脂抹粉,轮流往发髻上安插各种首饰。 戌时,尹子陌走进忆心阁,见到浓妆艳抹、满头金簪的晴天,忍不住皱眉道:“你是不是疯了?” 晴天见到他,也露出一脸惊讶:“我怎么还能见到你?” “我、怎、么、还、能、见、到、你?”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晴天的话,然后翻了个白眼,得出一个结论:“看来你是真的疯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今天晚上为什么不、去、望、月、楼、淘、汰、我?!”晴天也学着他的样,一字一顿地道。 这个笨蛋!尹子陌在心中骂道,小脑袋瓜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啊!怪不得突然要“对镜贴花黄”,敢情是抱着“赴死”的心态!且不说他已经与路建起有协议在身,就是从他本心来说,他也不会选择在今晚淘汰她。否则,当她想对皮进三发功,他为什么多此一举劝阻她?心中虽是这样想,恶作剧的心理却占了上锋,他拉下脸来,转身向外走去:“这就去!” 晴天一听,大惊失色,飞身窜到他面前:“你来真的?” “废话!”他推开她,“正色”道:“我来见你最后一面,然后就去望月楼淘汰你。” “你——”虽然晴天觉得自己已经把心态调整到最佳,可是“死亡”真正到来,还是忍不住想奋力一搏。她眼中精光一闪,反手锁住尹子陌的喉咙,威胁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哈哈。”一向清冷的他居然放声大笑:“行啊,动手吧,我也想知道,一个玩家如果想‘杀死’另外一个玩家,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晴天手上用力,喝道:“以为我不敢?!”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尹子陌回答,“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在晴天耳边响起:“2号玩家破坏游戏规则,生命值减少100点,当前为750点!” 原来,当一个玩家心中起了“杀机”,生命值是会减少的!如果她真的下了手,那么结果是什么?何况,她也根本只是想吓唬他。 晴天犹豫了,原本锁住他喉咙的手无力地垂在半空中。(未完待续。) 第179章 二次结盟 “怎么?”她的任何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系统提示音传来?让我猜一猜,生命值减少?” “你怎么知道?”晴天脱口而出。 “果然是。”他得意地道:“早在我预料之中,既然游戏规则规定,一个玩家‘淘汰’另外一个玩家要去望月楼,那么,任何企图通过别的手段‘杀死’玩家的行为都会被视为对游戏规则的破坏,所以,你的生命值当然会减少!我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你刚才真的‘下手’,那么极有可能,‘死’的是你,而不是我!” 这么说,她对他,是没有办法了?晴天无力地想。 见她一脸愁容,他的心中泛起一丝不忍,看来,这场比赛对她而言,真的很重要! “这样,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比赛,为什么需要那笔钱,我或许可以考虑与你二次结盟。” “二次结盟?”晴天望着他。 “对,二次结盟。”他道:“上一次结盟太草率,我们只是彼此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并未说明彼此的权利和义务,这一次,二次结盟,我们说个明白。” “权利和义务?”晴天不懂,她能够享有什么权利,又需要承担什么义务。 “你先说,你为什么来参加这场比赛?”他气定神闲。 “我——”晴天犹豫了,对一个陌生的玩家吐露心事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片刻,她决定坦白,因为,她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我想去纽约,可是没有足够的路费。” “还是为了钱喽?”他的眼中闪过不屑。 晴天不语。 他故意忽略掉她受伤的眼神。又问:“为什么要去纽约?” “为了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对你很重要?”一向对他人的事情不感兴趣的他,一反常态地接连深究。 晴天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对他完全坦诚,坦白在她心中,有一个l的存在。 “恋人?”以她的年纪,不难猜测,只有为了“恋人”才会如此上心。 晴天嘴唇翕动。没有回应。只是一个暗恋的对象。算不上“恋人”,可她又不想说“不是”。 他的心头像被什么重击一般,这下。他终于明白,一直横在他和她之间的障碍是什么,原来在她心中,早就有了另外一个人。 “其实……”晴天开口道。或许,她可以告诉他。l只是她的一个梦想,一个素未谋面的梦想。 “不用告诉我,与我无关。”他冷声打断她,不耐烦地别过头去。他很讨厌她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仿佛那个人对她而言,如同稀世珍宝一般。他一点儿都不想听她说,她与那个人分隔两地相思多苦。她与那个人曾经共同经历过什么,一个字都不想听进去。 “那——”晴天识趣地不再继续。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双方的权利和义务是什么吗?” “你听从我的安排,令我成为最后的‘赢家’,我把奖金全部给你,我们各取所需。” 晴天睁大眼睛,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游戏还能这样玩?! “不过,如果你不幸被淘汰,没有陪我走到最后,那么这次结盟当然就被视为无效。”他补充道。 晴天仍旧沉浸在她居然“绝处逢生”的这件事上。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所谓“权利和义务”从某个方面来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什么“赢家”不“赢家”的,对她来说,没有半分意义。她只是想通过合法的手段得到一笔钱,凑足飞去纽约的路费,仅此而已。所以,就在她时刻抱以一种被淘汰的心态,他居然告诉她,她还有机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根本想也没想,忙不迭地连声应道:“好,我答应你!我帮你,一定帮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能得到那笔奖金,谁是‘赢家’,我根本不在乎!” 因为你在乎的另有他人。他的心中泛起一股酸楚,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与她“二次结盟”,当然有一部分是基于“金手指”的考虑。可是,探究她的心事,完全与游戏无关。他只是很想了解她,没想到,了解到的却是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可是,我如今还被尹老爷禁足,走不出尹家的大门,怎么帮你呢?”她一本正经地愁眉苦脸,原本浓妆艳抹的一张脸,配上苦瓜一般的表情,喜感十足。 “噗,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无论他有多么的不爽,她似乎总有逗笑他的本事。 “咦,你笑什么?”晴天眨巴眨巴眼睛,样子越发认真。 “哈哈——”压抑的笑声变成开怀大笑,他快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哦——”晴天恍然大悟:“尹老爷根本没有将我禁足,全是你瞎编的,是不是?”她还在纳闷,怎么尹子桃被禁足天籁阁,而她不是被禁足忆心阁却是被禁足尹家,难道,“禁足”这样的惩罚,除了有时间长度的区别,还有空间区域的差别? “哈哈——”他笑得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他那天的确被尹剑起叫去正央阁,尹剑起也与他谈及尹子桃一事,但是,尹剑起只道,他不允许尹子桃与白展奇往后再有任何往来,并未提及乐晴天半句。尹剑起又道,高岭土与瓷石的二元配方已经完成,要他与乐晴天在尹家好生看守尹子桃,他与尹子槐赶回瓷窑做下一步的拉坯。回到忆心阁后,他见她一脸愧疚,惴惴不安,又想到尹剑起的嘱托,于是打算“无中生有”,以“禁足”之名,让她在尹家待着,而他就可以抽身外出。没想到,她还真就深信不疑,一心受罚,老老实实地待在尹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尤其刚才又是那般认真的模样,更是令他笑得快断了篇儿,把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尹、子、陌!”晴天暴跳如雷,咬牙切齿,随手抓起一盒打开的脂粉,向他的脸上抹去:“让你戏弄我,让你戏弄我……”(未完待续。) 第180章 顺从?妥协? 次日一早,安宁的忆心阁被一个丫头的叩门声惊扰,晴天迷迷糊糊地探头望去,是天籁阁的丫头珊瑚。 琥珀把大门打开,晴天顾及到尚未起床的尹子陌,披上衣裳步出阁外。 “二少夫人。”珊瑚惊慌失措,见了晴天匆匆行过一个礼后,道:“三小姐今个儿一睁眼就大哭不止,一边哭还一边摔东西,无论珊瑚如何劝止都不能停下,珊瑚恐怕三小姐生了梦魇,于是赶紧来禀告二少夫人。” “不许胡说!”晴天黑脸喝道:“只是耍些小脾气,何来梦魇不梦魇的。”丫头跟在哪个主子身边久了,性子也越发与主子相似。就如这珊瑚,尹子桃整日里将“恐怕”“恐怕”挂在嘴边,她竟也学了去。 “是!”珊瑚不敢再多言,垂头应道。 “你先回去,好生照看三小姐,我换件衣裳就去。”晴天命令道。 珊瑚应道,转身离去。 片刻,晴天出现在天籁阁,尹子桃披头散发,两只大眼睛哭成了蜜桃状。 “二嫂!”她一见到晴天,就大哭不止,哭诉道:“桃子昨晚梦见白三叔被人一剑杀死……血流得哪里都是……哪里都是……临死前,他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好象在诉说他的冤曲!桃子往后再也见不到白三叔,再也听不到《空城计》了,二嫂,放桃子出去吧,你去求求爹爹放桃子出去吧,桃子已经被‘禁足’半月,桃子再见白三叔一眼,只要他安然无恙,桃子就心安了……” 晴天被她的神神叨叨弄得心神不宁。无论她如何劝说,尹子桃只是大哭。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得道,今个儿去趟瓷窑,向尹剑起要道解禁令,尹子桃才终于安静下来。晴天陪她吃了碗白粥,重新哄她睡下。又吩咐珊瑚收拾残局后。返回忆心阁。 回到忆心阁,尹子陌也已梳洗完毕。晴天言明尹子桃之事,他沉吟片刻。道:“也好,去趟瓷窑也好,总不能一直关着她,顺道看看大瓷器的进展。” 二人对相膳交代了离开事宜。坐上马车,前往瓷窑。 来到厂房。又碰见尹剑起在发脾气。尹子槐立于一侧,垂头不语,相贤默默地收拾被扔了一地的泥巴,其他的工人。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二元配方不是已经配好了吗?”晴天小声问道。言外之意就是,尹剑起还会为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我哪知道!”他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道。还不是与瓷器有关?只有事关瓷器,才能令尹剑起大发雷霆。也只有事关瓷器,才会令他真正动怒。 二人的到来,稍微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相贤识趣地带着工人们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尹家父子三人和晴天。 “公公是为何事烦恼?”晴天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她非常有眼色地问了尹子槐,而不是尹剑起。 尹子槐道:“二元配方配出来,坯体却拉制不出,用了几个拉坯师傅,皆是不能成形,爹爹为此事恼火。” 晴天似懂非懂,她大概懂得尹剑起为何事发火,但又不懂,为什么有泥巴,却拉不出坯体。 尹剑起怒火稍减,道:“你二人今日来瓷窑何事?” 尹子陌道:“因为桃子。” 尹剑起叹口气:“她可是又耍小姐脾气?” “没有。”尹子陌回道:“桃子十分乖巧,安心待在天籁阁,时常道惹怒爹爹,悔不当初。” 晴天斜睨他一眼,心道,从来没有发现这个家伙撒起谎来不用打草稿,而且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看来往后得多多提防才是。 尹剑起欣慰地点头,道:“桃子自小与馨儿亲密,与我疏远。我原以为,这次对她禁足,她要记恨于我,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懂事,馨儿若是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只是,桃子毕竟已满十九,爹爹便要一直这般囚住她么?”尹子陌问道。 尹子槐插嘴道:“爹爹早有打算,我已找过媒人,为桃子说门好亲事。” “可是,她心中有个白展奇,就算为她说门亲事,她也未必会顺从。”尹子陌担忧道。 尹子槐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亲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弟多虑了。” 晴天却觉得尹子陌的担心并非多余,她思忖片刻,道:“那么依相公所见,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情’,既然是白展奇种下的,当然应当由白展奇解开……” 不待尹子陌说完,尹子槐打断他道:“不行!万万不可再给桃子任何念想,任何与白展奇见面的机会!桃子的心性我最了解,不过是小女孩贪鲜尝新,她对白展奇的情意,不过是迷恋戏台上的角儿,待到这股子新鲜劲儿一过去,古镇上再冒出其他的角儿,保管她再也不记得白展奇是何人!依我之见,便是莫要再提及此事,更莫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只管给桃子寻门好亲事,当她成为人妇,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晴天顿时觉得,尹子槐的话也并未全无道理。每个女孩在青春时期,或许都会有一个梦中秦人,可是,真正能走近这个梦中秦人,甚至嫁给梦中秦人的又有多少?大多数不全变成日记本里的一角,或是多年后的唏嘘一笑。所以,“冷处理”也是一种处理的办法。 “哼,并非人人都如大哥一般顺从。”尹子陌道。 是啊,如果桃子不妥协呢,晴天又觉得,还是尹子陌的担忧比较有道理。 “尹家的人,除了二弟不好说,其他的人,倒真是顺从的很呢。”尹子槐针锋相对。 “好了,你兄弟二人莫要再争!若是謦儿还活着,断是没有这样的烦恼。”尹剑起皱眉,再次叹气。 一时之间,四人皆是沉默。 “公公,不如先让晴天问问桃子的意思可好?”晴天试探地问道。 尹剑起想了想,道:“也好,但是这一次,不可再将实情隐瞒。”(未完待续。) ps:怕梦中被屏蔽,写了个秦人,哈,联想到秦腔和兵马俑,美感碎一地…… 第181章 子夜走泥 晴天垂头道:“是。”心头泛起一股暖流,尹剑起这么说,便是不再追究她当日暗中相助尹子桃一事。他虽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倒并非一个心怀芥蒂之人。 午后,晴天唤尹子陌一同返回尹家,他道:“明日再走。” 她不明所以,只好待在呆犬楼无聊地打发时间,直到亥时,打算梳洗睡觉,尹子陌过来找她。 “去哪里?”只见他穿了一身短襦长裤,整一个瓷窑工人的打扮。 他扔给她一身女眷的衣服,道:“换上它,然后跟我走。” 晴天换上衣裳,跟着他一路走到上午与尹剑起见面的厂房。 “去这里做什么?”晴天奇道。 “进去就知道了。”话音未落,他已经闪身进去。 厂房里空荡荡的,处处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尹子陌寻着油灯,点亮,白天里忙碌的影子仍然可见一斑。碎石区、洗泥区、揉泥区、拉坯区,四块区域整齐地现于二人眼前。 尹子陌从揉泥区取出一块不子,然后去拉坯区寻了一台拉坯车坐下。 “过来,愣着做什么?”他抬眼唤她。 “哦,哦——”晴天走到他面前:“你今天晚上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 他白她一眼,举起手中的不子,道:“笨!都到现在了,还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有不子,有拉坯车,当然是要拉坯啊!” “拉坯?!”晴天捂住嘴巴:“你会?!” “不算会,但是拉过。”这话说得好别扭!他与热恋时,二人曾经去过瓷艺工作室约会。他虽然对瓷器了解不多,但是对于拉坯的工序还是熟知的。所以,当他听闻。尹剑起在拉坯这一环节遇到困难,想到来亲身尝试,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可是古代的拉坯车不同于现代的拉坯车。现代拉坯车的动力靠电力,古代拉坯车的动力只能靠脚力。他叫她一同前来,便是把她当作这个“脚力”使唤。 “还不快坐下。”他催促道。 知道你懂得多,可是居然连拉坯也会,实在是意外。晴天没有多问。抱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坐在他身旁:“既然你会。叫我来做什么?” 他看了看她脚下的蹬子,道:“发力。人工发力,保证拉坯车匀速旋转。” “……”晴天满头黑线。就知道他叫她一准没有好事。 不一会儿,拉坯车便在晴天的“脚力”下匀速运转,他也将不子放入坯车之上。 旋转、轮制、拉制、成形,旋转、轮制、拉制、成形。旋转、轮制、拉制、成形…… 寂静的夜晚,空旷的厂房。昏暗的油灯下,只有坯车旋转的声响,和泥巴被拉制成形黏糊的声音。 晴天脚上用力,双手托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认真拉坯的男人——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这话一点也不假。此时的他。偏头,垂眼。长长的睫毛,落在白暂的脸颊上,直挺的鼻梁渗出丝丝虚汗,嘴唇紧抿,下巴微收,朦胧的灯光下,更显出面容的俊逸…… 不消片刻,一个圆柱形的泥坯便出现在尹子陌纤长的双手之中…… “哇!”晴天惊呼出声:“你还真的会!” 尹子陌不敢分心,双眼紧紧盯着手中旋转的泥坯,额头上渗出的虚汗凝结成珠,落入泥坯之中。 他去瓷艺工作室只是与一人拉制了一只小马克杯,所以,这会儿的泥坯才拉高至他的手肘那么深,就生出几分吃力的感觉。 “怎么了?”晴天看出他的吃力,轻声问道。 他没有回答,屏息宁神,站起身,保持半蹲的姿势,努力把泥坯拉至更高…… 哗啦一声,泥坯应声倒塌。 “是、是我蹬得太快了吗?”晴天内疚地问道。 “不,你做得很好。”他看着那一团“阵亡”在拉坯车上的泥巴,淡淡地道:“再来。” 旋转、轮制、拉制、成形,旋转、轮制、拉制、成形,旋转、轮制、拉制、成形…… 当尹子陌再一次站起,拉高泥坯,泥坯还是应声倒塌。 晴天不知所措,他道:“再来。”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直到第十次失败,他抹去双手上的泥巴,道:“回去吧。” “回去?!”虽然知道他已经付出了全力,可是就这样放弃,还是难免心有不甘。 “已过了子时,回去吧。”他本来就非专业人士,试验十次,已是精疲力尽。何况,他也不觉得会有奇迹出现。说完,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别!”晴天拉住他:“再试一次!”她能说,他认真的样子,她还没有看够吗? “不用。”他面色平静。他有没有尽力,他心里有数。既然已经尽力,还是不能成功,那么就没有再坚持的理由。 “不,再试一次!”晴天坚持道:“让我试一次!” “你?你会?”他的眼中写着两个大大的问号。 “我——不会,但是你可以教我。”她的满脑子都是黛咪摩尔和帕特里克缠绵的画面,只是画面太美,令她不敢直视他。 “……好。”他答应了。 他一脚发力,待拉坯车匀速转动后,双手圈住两手捧住一块不子的晴天。 虽然他抱过她,也亲过她,可是在晴天的心里,他还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所以,当她感觉到他的心口贴近她的背心,他的双手握住她的双手,他的气息将她包围,内心的羞怯仍是占据了主导。 觉察到她的退缩,他心中一哂,这个女孩,似乎总有许多大胆的念头,可论到了真格,怂包的一面又展露无疑,或许,这正是让他既爱又恨的一面。 他垂下头来,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我专心,你也专心,好不好?” “……好。”这样的他,让她安心,也放心。 旋转、轮制、拉制、成形,旋转、轮制、拉制、成形,旋转、轮制、拉制、成形…… 他手把着她的手,周而复始重复拉坯的动作,看着泥浆从二人的指间飞出,他不禁想到,怪不得中国曾将拉坯的工序称为“走泥”,并将走泥比喻成拉小提琴,因为泥巴随着指间的游走,与拉提琴一般,具有节奏之美,空间之美,和时间流动之美。(未完待续。) 第182章 离家出走 晴天睁大眼睛,眼看手中的不子,随着轮转,变成一个圆柱体,先如一只茶杯大小,再如一只碗大小,再如一只小花盆一般…… 当坯体拉高至晴天的手肘处,二人不得不再次站起来。 “哗啦”一声,泥巴第十一次“阵亡”在坯车上。 “走吧。”他耸肩道。 “不,不走!”晴天秀眉微蹙,手中抓着泥巴,念叨道:“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劲儿?否则,怎么可能每次拉到这个高度的时候,坯体就会垮塌,一定是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则好整以睱,看着认真思考的她。 坦白说,他是一个做事很有耐心的人,但他并不执拗,当他意识到,这是一个他无法冲破的瓶颈,通常会选择放弃。可是她似乎拥有这份“执拗”,拥有“再试一次”的心气。他记起尹夫人在世时,曾经对他道,她身上具有一种尹家人不具备的“柔韧”,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挽救尹家,会是这样的时刻吗? 不约而同地,晴天也想到“瓶颈”这个词。 “坯体每次一拉到这个高度,就会垮塌,说明这个高度是拉制大坯体的瓶颈,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个高度?这样一个需要拉坯师傅站起来的高度呢?” “站起来?”他若有所思。 晴天双手放在坯车上,不停地坐下、站起来、坐下、站起来…… “我明白了。”看着晴天的动作,他眼前一亮:“当我们站起来时,双手会有一个下意识地支撑或者停顿的动作,这样的动作,会破坏施加在坯体上的力道。” 飞转的过程中。哪怕一个细微的动作,也有可能导致坯体的受力不均匀。就像高速行驶的汽车,方向盘稍微移动,造成的后果或许都是致命的。 “还有。”晴天也想到了什么:“既然是遇到了瓶颈,那么是不是更应该加速转动才是?” “遇到瓶颈,加速转动。”他道:“这个问题好解决,可是站起来的瞬间怎么解决?一旦坯体拉到手肘。除了站起来。没有别的办法。” “倒立!”晴天脱口而出。 “倒立?”他的眉头皱起一个“川”字。 “对,就是倒立!只要一直倒立,就不存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无论多深的坯体,都可以保证施力的均匀!” “可是——”谁能做到倒立的同时拉坯?反正他不行。 “让我试试!我有轻功,倒立根本不成问题!” 是啊,她有深不可测的功夫。这点小事放在一个武林高手的身上,完全不是问题! “好!”他应道。然后拿出第十二块不子,放到坯车上。 坯车再度转动,不子也逐渐成形,晴天挽起发髻和袖子。倒悬于坯车之上,双手飞速地转动坯体,拉伸成形。 眼看晴天的手肘没入坯体之中。他沉声道:“我要加速了。” 拉坯车越转越快,坯体也越来越大。慢慢地,晴天的一只手臂没入坯体,再然后,晴天的头也陷入泥坯之中——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只巨大圆柱坯体,一时忘了脚下的动作…… 居然成功了,倒立居然是拉出大坯体的关键!只要能拉制出大坯体,就说明高岭土的二元配方是对的,就说明一定能烧制成大瓷器! 这时,只听晴天“啊”地一声大叫,随之而来的,就是他今晚听过许多次坯体倒塌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双手掩面,被泥浆溅了一身。待回过神来,忍不住噗噗地笑出来。 晴天如同一个泥人,头发上、脸上、身上全是灰色的泥浆,只有两只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不曾被染指。它们不停地扑闪着,显示出它们的主人有多么地无辜。 “呸,呸。”“泥人”用力地啐出口中的泥浆,想用手抹去脸上的泥浆,却发现越抹越花。 “怎么回事嘛?”她一头泥浆,更是一头雾水。当她聚精会神,随着坯车的运转不停地拉伸坯体,却发现突然进入一个黑漆漆的世界。最奇怪的是,原本高速转动的坯车突然停下来,令她猝不及防,被惯力甩进那个黑漆漆的世界之中。 “没事,没事。”他笑着拉起坐在泥浆中的晴天,一把抱住她,仿佛拥着一朵从泥浆中绽放开来的花朵。 次日,晴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昨晚回到呆犬楼已是丑时,待二人清洗完身上的泥浆,直到鸡鸣时分才睡去。 晴天拖着沉重的脑袋,独自吃过午饭,相贤来报,说二少爷今个儿要与老爷、大少爷商议要事,明个儿一早再回尹家。还说,二少爷要二少夫人好生在房间歇息,莫要四处走动。 莫要四处走动?晴天甫一皱眉,只听“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在耳边传来:“2号玩家,生命值增加5点,当前为755点!” 原来这是他在关心自己!让自己好生歇息、莫要四处走动就是他关心自己的表现?——不对,应该是他百忙之中,还能想起让相贤转告自己,让自己安心,才是他关心自己的表现。 晴天笑道:“知道了,劳烦三当家回去转告二少爷,我会好生待在呆犬楼,不会外出。” 相贤转身告辞,晴天想起什么,叫住他:“皮少夫人的亲戚如今还待在古镇吗?”最近,她总觉得相膳外出还是频繁了一些,如果说前一阵子是寻着一位家乡人,一解乡愁,那么这一阵子是为什么? 相贤道:“皮少夫人的那位亲戚已经走了,可是,皮少夫人又为爹爹寻来一位故乡的优伶,这位优伶尤其擅长故乡的曲调,爹爹乍一听见,恍如儿时与家人一同喜乐的情形,不禁老泪纵横。于是,经常外出听优伶唱曲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晴天心生不悦。 相贤瞧出晴天的异样,道:“二少夫人若是介意爹爹与皮少夫人来往,相贤立刻回去转告爹爹。” “怎么会?”晴天露齿一笑:“三当家莫要多心,晴天只是关心相管家,才有此一问。相管家思乡心切。人之常情。不会介意。” 相贤走后,晴天趁着天好,把头发又洗一遍。虽然昨晚洗过。可总觉得泥浆没有洗尽。洗过后,她拿出一件薄丝被披在身上,坐在藤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晾头发,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待她再睁开眼睛,已是日落西山。 她将丝被收拾完好,尚来不及梳起发髻。尹子陌推门而入。 二人打一照面,皆是一怔。晴天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回来,尹子陌则是从未见过她披散头发。如果照她所言。她进入这个游戏并未改变自己的外貌,那么。她现在披散着头发、不着一丝粉黛的模样,也就相当于她在现实生活中的模样了。 “回来了。”晴天当然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心中幻想自己原来的模样,冲他微微一笑,道:“吃过饭了吗?” 温和的笑容,平和的话语,令一个叫做“家”的名词突然窜进他的脑海。 家?! 他心头一惊,似乎,他已经离开家太久了。十年间,前后两次离家出走,远走他乡,令他与“家”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他这一次回国,也从未踏进路家半步。他以为,他已经习惯永远在路上,可是,当眼前这个女孩,平淡地问出一句“吃过饭了吗”,却令他突然觉得,他其实是需要一个家的。他和许多男人一样,最终,都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等他回家吃饭的妻子。 他收回思绪,将手中的饭笼放到桌子上,道:“还没有,带回来,一起吃。” 晴天打开饭笼,两荤两素一汤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她摆好碗筷,二人对座而食。 “贩瓷车的事,你对尹老爷说了吗?”毫无例外,晴天先开口。 “说了。”他回道:“他说这些事他不搭理。” 晴天掩嘴笑道:“他除了埋首造瓷,还会搭理别的什么事?——对了,咱们昨晚的试验,算是成功了吗?” “当然算。”他想起她昨晚的泥人造型,唇角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你告诉尹老爷了吗?” “笨!”他好笑地看她一眼:“我若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岂不是暴露你会功夫一事?”她总是不知道隐藏,白让他操心。 晴天甜甜一笑,道:“可是,不告诉他,怎么帮得了青瓷窑?” “这还不简单!”他放下碗筷,将今天之事,对晴天道来。 他今天一早去找尹剑起,尹剑起、尹子槐果然又与几个拉坯师傅商议拉坯之事。在看到几个拉坯师傅接连失败后,他佯装抱怨道:“失败好多次,那就别试了,总是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姿势,能拉制出大坯体才怪。” “那你说用什么样的姿势?!”果不其然,尹子槐开口呛道:“千百年来,老祖宗拉坯皆是采用此种姿势!” “哼。”他露出不屑的表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依我看,坐立不行,不如倒立!” “胡说!”尹子槐斥道,只是刚吐出两个字,就被尹剑起打断。 尹剑起露出欣喜的表情,嘴角止不住的抽动:“子陌,你刚才说什么?不如怎样?” “唔——”他摸摸鼻子,小声道:“不如倒立!”凭尹剑起数十年对瓷器的研究,他不相信,在听到“倒立”两个字后会无动于衷。 “对!”尹剑起大喜:“我怎么没有想到倒立?!相贤,叫来两个工匠师傅,快!” 工匠师傅?他想不出,尹剑起叫来工匠师傅做什么。但是,当他看见尹剑起垂头画下的一纸图纸,他对眼前这个半百老人,生出几分敬意。 原来,当尹剑起听到“倒立”二字,立刻想到制作一个悬挂装置,将拉坯师傅倒于坯车之上。只见那悬挂装置工艺简单,可升可降,安全系数极高。当工匠将此装置打造出来,不过花了三个时辰。尹剑起将图纸交给相贤保管后,立刻命令拉坯师傅开始试验。 拉坯师傅不及晴天内力深厚,能够倒立如正立一般行动自如,但在失败几次后,也逐渐适应,不到酉时,一件初具规模的大瓷器坯体现于众人眼前。 听完事情原委,晴天拍手赞道:“尹老爷能够举一反三,是个技术奇才。” 他认同地点点头,拿起碗筷,重新吃起来。 “对了,最近皮少夫人与相管家走得很近,你知道吗?”晴天一边道,一边小心地观察他的神情。“洛婉心”三个字始终是横在他和她中间的一块“模糊地带”,她想窥探,又怕他动怒,直到今天,不得不说。 他双眸一黯,淡淡道:“知道了。” 第二日,二人辰时起床,从容地梳洗后,慢步至牌楼,坐上马车,向尹家赶去。 晴天见阳光正好,撩起布帘,欣赏春日美景,却瞧见一辆马车从眼前疾驰而过。 “尹家的马车?”晴天惊道。 尹子陌面色一凛,急忙唤马夫调头追赶。 二人追至瓷窑,看见相膳拖着笨拙的身子,向牌楼深处跑去。 “相管家。”尹子陌高声喊道,与晴天快步追上相膳。 相膳停下,转过头,一见到二人,嘴唇不住地哆嗦起来:“二少夫,二少夫人,三、三小姐她——” “桃子她怎么了?”晴天急切地问道。 “三小姐她跑了!” ****** 待相膳的情绪稍微平复,二人总算明白事情原委。原来,晴天那日答应尹子桃去瓷窑求尹剑起解除禁令,尹子桃便满心欢喜地等待晴天回话。谁知,一直等到当晚,也不见晴天回来,她心急难耐,又命珊瑚去找相膳,谁知,相膳去了皮家彻夜听优伶唱曲儿。尹子桃苦等一夜,第二日,仍是等不来半分音信。她一时冲动,竟书信一封,趁着夜黑,偷偷翻墙溜出尹家。相膳直到凌晨,才听珊瑚来报,尹子桃离家出走,顿时吓得失去一半的魂魄,快马加鞭,赶往瓷窑报信。(未完待续。) ps:倒立神马的,是作者的想像,筒子们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网上搜索拉制大瓷器的视频。总之,做什么事都灰常地不容易,如果遇到瓶颈时,可以再“坚持一会”,或许就闯过去了! 第183章 看脸的世界 “相管家,子桃的书信可有带来?”晴天急忙问道。 “有,有。”相膳一边点头,一边从袖口取出一封未曾撕封的信笺。 晴天抽出信纸,只见只有“左思右想心不定,城内必有埋伏兵”十四个字。 这是《空城计》中的一段唱辞,难道桃子她——晴天与尹子陌对视一眼,心下有数。 尹子陌对相膳道:“桃子出走一事是一个误会,有劳相管家费心。既然相管家今日来到瓷窑,不如去瞧瞧爹爹和相贤,傍晚再回去。我与晴天这就去把桃子寻回,相管家只当桃子顽劣,外出玩耍一日,此事就当过去。” 相膳会意,点头道:“既然三小姐有对二少爷与二少夫人言明去处,二少爷又有十足的把握把三小姐带回来,相膳当然会对此事守口如瓶。” 三人匆匆告辞,相膳走进瓷窑,晴天与尹子陌重新返回马车,快马加鞭,向悦来瓦舍奔去。 “都怪我!抛下桃子两日不闻不问,才令她胡思乱想,决意去找那白展奇。她一个女子,深夜出走,若是遇上坏人,可怎么办?”一路上,晴天心里惴惴不安,一个劲儿地担心尹子桃的状况。 尹子陌安慰她道:“她早就想去探望白展奇,就算昨晚不溜着去,也会找着其他的机会跑去。如今,如何能把她劝回来,才是我们应该想的事情。” 晴天知道他说的有理,不再言语。 赶到悦来瓦舍,已是午时。二人借口拜访白展奇,进入白家后院。 白展奇似乎早就料到尹家人来访,一听来报。立刻快步迎出,将二人带向东边的一间厢房。二人熟门熟路,心知此去白川川的厢房。 白展奇一路快走,一路道:“三小姐今个儿天不亮,估计尚未到鸡鸣时分,就来到瓦舍。她不停地哭泣,一个劲儿地说道白某会被人一剑杀死云云。白某哭笑不得。只得不停安抚。三小姐却只是放不下心来,坚持要留在白某身边。白某生怕旁人见到,污了三小姐的名节。于是把三小姐带到川川的厢房。直到巳时,三小姐倦意来袭,白某留川川独自照看,才抽身外出。赶去尹家,言明三小姐如今安然。要二少爷莫要担心。谁知,尹家只有几个丫头、家仆看守,白某留下一纸书信,刚返回瓦舍。二少爷与二少夫人就找来。” 说话间,三人走进厢房,尹子桃躺在白川川的床榻上。睡得正香,白川川则头倚床幔。眯着眼,露出一脸倦容。她听见动静,睁开眼睛,见是尹家人,将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又指了指房外。 晴天会意,轻手轻脚地帮尹子桃掖了被角,关上房门,四人来到房外。 “三小姐估计一晚未眠,这会儿睡得正香,不如先不要打扰。”白川川道。 晴天虽与白川川没有直接接触过,不过对她早已不陌生。在她心中,白川川是一个迷人、又很懂得利用这份迷人的精明女子,而且,又曾与尹子桃发生过“撞衫”一事,所以,当白川川展示出关怀尹子桃的一面,晴天感到些许意外。她欠身道:“子桃行事幼稚,有劳白小姐照料,晴天感激不尽。” 白川川温婉一笑,回礼道:“二少夫人客气。”然后,她的目光依次掠过白展奇、晴天,最后落在尹子陌的身上。 “不知二少爷打算如何对待三小姐?”她将一缕发丝拨至耳后,举手投足中尽显妩媚。 尹子陌看了白展奇一眼,微扬起下巴,没有接话。 晴天也心生纳闷,当然是接走尹子桃了,白川川此问是何意? 白展奇道:“不知川川是何意?” 白川川掩嘴笑道:“二少爷是个男子,与三小姐一向兄妹情深,三小姐今个儿离家出走的任性之举,怕是令二少爷担忧不少。川川以为,二少爷如今一心想的就是接走三小姐。” 尹子陌平淡地“嗯”了一声,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白川川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道:“可是川川是个女子,明白一个女子钟情一个男子的滋味。三小姐这次仅仅因为一个噩梦,就不顾体面,深夜外出,前来寻找白三叔,确认他的安危。这份情意,旁人若是再想装作不知,怕是说不过去。所以,川川以为,二少爷今个儿赶来瓦舍,怕是不支持这份情意。川川可说中了二少爷的心事?” 尹子陌平静的面色有了一丝松动,他带着几分玩味看了白川川一眼,道:“接着说。” 白川川拿起巾帕,抚过侧脸,叹道:“二少爷的意思,川川能够明白,只是女子的情意,素来比男子的情意来得持久与浓烈,这一次,二少爷将三小姐接走,可是下一次呢?难道二少爷打算锁住三小姐一辈子?要知道,锁得住三小姐的人,也锁不住三小姐的心呐。” “川川有何高见?”白展奇忍不住出声问道。 白川川看向尹子陌,微启红唇:“川川以为,不如让三小姐暂住川川这里。往后就由川川和白三叔多劝劝三小姐,待三小姐放下心中执念,再返回尹家也不迟。二少爷尽可以放心,有川川照料,三小姐不会冻着,更不会饿着,二少爷若是挂念三小姐,不妨每日来探望。悦来瓦舍,因为二少爷的光临而蓬筚生辉。” 晴天虽然觉得今天白川川的话有些稠,小动作也有些多,但是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而且,尹子陌在与尹子槐争执时,就已表明态度,不赞同使用强力逼迫尹子桃斩断对白展奇的情意,如今,白川川刚好说到他的心坎上,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意外地是,尹子陌并没有直接点头或者摇头,而是再次看向白展奇:“白兄何意?” 白展奇沉吟片刻。道:“此乃二少爷的家事,白某不好插话,全听二少爷吩咐。” 白川川立刻露出一脸不悦,嗔道:“三叔此话便是嫌川川插手他人家事了?川川只是为三小姐着想,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白展奇向来最看不得白川川变脸,这会儿一瞧她黑脸,为难地道:“……若让三小姐住在这里。也未为不可……” 尹子陌又问向晴天:“娘子。你说呢?” 晴天被他突然的一声“娘子”叫得心头一惊,她微红了脸,道:“方才我见子桃睡得安生。怕是见到白三叔才安心睡去的缘由。不如先依白小姐所言,让子桃暂住此处,待我多来劝劝她,再做打算。” 白川川甜甜一笑。撒娇地道:“二少爷,如今是我三人对你一人。你可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尹子陌始终不看她,一只手搭在晴天的肩膀上:“依白兄和娘子所言,让子桃暂住此处几日。” 事情既已商定,晴天道要回去收拾些尹子桃的衣裳和用品送来。双方告别。 返回尹家的马车上,晴天不禁叹道:“不管怎么说,桃子总算不再哭哭啼啼。只要她能冷静下来。往后慢慢劝说就是。” 尹子陌则始终看向沿途的风景,一言不发。 晴天自顾自地道:“没想到白川川倒是个善解人意、宽宏大量的女子。原先只道她颇有几分心机,看来全是对她的误解。” “哼。”他冷哼一声,丢给晴天一个白眼,道:“真是个白痴!” “嘿!”晴天噘起嘴来:“我哪句话又说错了,你又骂我?!” “人家都当着你的面儿,勾搭你的相公,你却还为人家说好话,不是白痴是什么?”他对她嘴下从来不留半分情面。 “谁?你说白川川?”晴天恍然,怪不得,她总觉得白川川的举动有些异常,明明她与尹子陌并肩而立,白川川却一口一口“二少爷”地叫,却从未叫一声“二少夫人”,而且,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尹子陌的身上。现在想起来,刚才的白川川,的确有一种“风情万种”的感觉。 “废话!”他做摄影师多年,拍过风景,也拍过人物,更拍过不少明星、名媛的写真,对女子的眼神再清楚不过,所以,当白川川的目光第一次落到他的脸上,与他对视,他就已经知道白川川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只是为了尹子桃,他没有当场给她难看就是了。 “啧,自作多情!”晴天虽然心知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是嘴上不服气地道:“你还真的以为每个女子都会为你的样貌倾倒?” “不是吗?”他也不服气地挑挑眉,要知道,他的幸运值就是美貌,所以,他当然有迷倒女子的自信。 “哼……”晴天还想说出两句嘲讽他的话,小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因为她不能否认,她也是众多“倾倒者”的一员。 “承认了吧。”他洋洋得意。虽然选择这个幸运值时,是觉得它没有用才选它,可是他忘了,这根本就是个看脸的世界,无论在哪里! 晴天偏了偏头,上下打量他:“你的幸运值该不会是美貌吧?”否则,哪有人对自己的样貌如此有自信? 他攸地收起得意的嘴脸,突然觉得,这个他一直称为“白痴”的女孩其实一点儿不白痴…… 二人回到尹家,晴天收拾好尹子桃的东西,派珊瑚送去悦来瓦舍,并给白家叔侄捎去书信一封,大意是麻烦照料,对外莫要泄露尹子桃的身份,她明日就去探望云云。 晚上,相膳从瓷窑回来,她对相膳道,尹子桃心情烦闷,需要清解,于是暂住别苑,不用挂念。相膳放下心来,对晴天内疚地道,尹子桃出走一事他也有责任,往后不敢再彻夜外出。晴天心知,估计是相贤对相膳说了什么,才令相膳有此顿悟,但她并未多说,只道,相管家莫要多心。 随后的几天,她都准时去悦来瓦舍探望尹子桃,悦来瓦舍到底是鱼龙混杂之地,尹子陌一般都会陪同她去。不过,因为他识破白川川的心机,不再踏进白川川的厢房半步,每每只是与白展奇单独外出,留下姑嫂二人和白川川相处。 尹子桃能够日日瞧得见白展奇,心情好了许多。晴天与她闲话几句,总是免不了劝她一番。每到这个时候,白川川都道:“川川为二位烧一壶热茶。”只是,每次都一去不回。 晴天不禁在心里瘪嘴,尹子陌说白川川对他有意,她还半信半疑,经过几日的暗中观察,倒越发觉得这个白川川很有问题。在尹家后院,她明明见到白川川对白展奇流露出几分情意,可是,一旦尹子陌在场,白川川就完全视她与白展奇为多余,只一心在尹子陌面前搔首弄姿。之前,白川川还道,她会劝劝尹子桃,可是,晴天问过尹子桃,尹子桃道,白川川根本没有说过劝她莫要再钟意白三叔的话,反倒是告诉她,若是有了中意的人,就应该不顾一切,努力追求。这令晴天怀疑,白川川留尹子桃暂住悦来瓦舍,恐怕只是为了制造与尹子陌见面的机会。这不,这会儿的她借口烧茶,估计又是四处寻找尹子陌了。 “二嫂,在想什么?”尹子桃经过几天的休养,面色红润许多。 晴天收回思绪,道:“桃子还不愿与二嫂一道回尹家吗?” 尹子桃扁嘴道:“回尹家做什么?这里有白三叔,尹家有白三叔吗?” “胡说!”晴天黑脸道:“尹家有桃子的爹爹和哥哥,竟全比不上一个‘白三叔’吗?” 尹子桃知道是自己失言,双手绞紧锦帕,小脸涨了通红。 半晌,她终于抬起头来:“二嫂,就没有法子了吗?桃子此生与白三叔就没有同心之缘了吗?” 晴天叹息道:“桃子,你二哥由着你的性子,让你在这里住几日,就是让你面对事实。你与白三叔有没有同心之缘,你心里不清楚吗?如果你自己不愿意面对,一昧地痴心妄想,那么二嫂再说什么也是白费。”(未完待续。) 第184章 一箱珠宝 尹子桃别过脸去,怔怔地看向窗外,神情中透出莫大的哀伤。 晴天叹息一声,接着道:“桃子,这几日,你与白三叔日日相对,朝夕相对,他对你如何,你心中没数吗?” 尹子桃垂下眼眸,低低地道:“白三叔日日来白姐姐的厢房,也问过桃子吃得惯不惯,住得惯不惯,可是桃子明白,白三叔只把桃子当作一个小女孩。桃子就是再笨,也能瞧得出,白三叔看白姐姐的眼神,与看桃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晴天不语。她明白,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尹子桃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虽然这个过程很痛苦,但是她必须承受的。 沉默半晌,尹子桃道:“二嫂,桃子还能在这里住几日么?” 晴天抬眼看她,双眸中满是不解和疑问。 “二嫂别误会!”感受到晴天的眼神,尹子桃连忙辩解道:“桃子不是执迷不悟,而是、而是想再多看白三叔两眼,就一日——不,不,三日!三日,好不好?二嫂,三日后,二嫂来接桃子,桃子保证往后再也不胡思乱想,再也不离家出走,再也不梦到白三叔。” 晴天被尹子桃的孩子气逗笑,亲昵地点了一下她秀气的小鼻头,道:“傻丫头,哪里有人能管得了做梦的?好,好,三日就三日,二嫂相信桃子是个守信的人,三日后,二嫂与你二哥一道来接你!” 三日后,二人如约来到悦来瓦舍,却撞见一出闹剧。 尹子桃从尹家出走时,戴的是尹家父子送给她的生辰手信——桃型掩鬓。离开悦来瓦舍前,她收拾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对儿掩鬓。心急如焚之际,无意中瞥见白川川的床榻下有一只箱子。她一时好奇,把箱子拖出来查看,谁知,居然是一整箱的珠宝和首饰!熠熠生辉,琳琅满目,数量之多。品种之奇。饶是见多识广的尹家三小姐,也不禁惊呆。 尹子桃将此事告诉白展奇,白展奇顿时沉了脸。喊来白川川当面质问。 “川川,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已经还给人家了吗?”白展奇面若冰霜,指着地上的一箱珠宝,质问白川川。 白川川羞愧难当。指向尹子桃骂道:“你这个女贼!我好心留你,没想到你却觊觎我的珠宝!” “呸。谁知道你的床榻下放着珠宝箱!我只是找我的掩鬓!”尹子桃还嘴道:“何况,你一个女子,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珠宝?” “与你何干?!”白川川将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到尹子桃的身上:“早就知道你存心不良,装可怜。扮天真,混入我的闺房,原来打着下三滥的小算盘!说。你是不是暗中留意我许久,直到今个儿发现我的把柄。赶紧告之三叔!” “呸!”尹子桃再呸道:“谁存了那份心思,谁便遭到天打雷劈!白三叔是我尹子桃最信得过的人,也是我尹子桃最敬重的人。方才见到这一整箱的珠宝,真真是吓住了,桃子只是怕你惹上祸事却不自知,才告诉白三叔……” “够了!”白展奇无心再听两女的争执,对白川川厉声道:“川川,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是存心瞒我?!” 白展奇眼中浓烈的失望与哀怨令白川川说不出话来,她刚想再指着尹子桃骂道,晴天与尹子陌步入厢房。 “二哥,二嫂。”尹子桃是个小孩子心性,一见到尹家人到来,把方才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儿地道出来:“白川川不知从哪里得来一箱珠宝,藏在床榻下,被桃子发现后,居然诬赖桃子没安好心!” 珠宝?!晴天不由放眼向那一箱金光灿灿的东西望去,好家伙,成色十足,份量十足!这莫非就是当初白川川从皮进三那里“得来”的珠宝?怪不得皮进三一直耿耿于怀,甭管他再是古镇首富的儿子,割下这么大一块肉,就是视钱财如粪土,也咽不下这口气啊!只是,桃子生辰那日,她明明听白家叔侄道已将皮进三的珠宝箱退了,这会儿为何仍然出现在白川川的床榻之下?莫非,白川川一直在欺骗白展奇? 白川川一见尹子陌此时到来,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尹子桃气势更旺,冲白川川得意地道:“你说啊,这箱珠宝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啊,白三叔让你还给人家你为何存心不还?是你觊觎人家的钱财才是吧!” “我——”白川川嘴唇翕动,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看看一脸愠色的白展奇,又看看一脸平静的尹子陌,终于垂下头来,双手掩面,冲出厢房。 “哼,就知道她心中有鬼,否则跑什么?白三叔,往后莫要再信她……喂,白三叔……”不待尹子桃把话说完,白展奇转身向白川川离去的方向跑去。 厢房里有一箱珠宝,三人没有离开的理由。晴天生怕待会儿白川川或者白展奇回来,与尹子桃相遇再生事端,于是与尹子陌商量,先带尹子桃回尹家。尹子陌应允,二人先离开悦来瓦舍。 回到尹家,晴天安顿好尹子桃,又等了约两个时辰,尹子陌才回到忆心阁。 “怎么样?怎么这么久?那箱珠宝如何处理?”晴天端一杯茶水递给他,忙不迭地开始打听。 尹子陌不紧不慢地喝下茶水后,道:“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再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晴天道:“我知道的并不多,除了知道那箱珠宝原本应当是属于皮进三的,还有就是白川川估计一直对白展奇隐瞒她藏匿珠宝箱一事。好了,该你告诉我了。” 尹子陌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道:“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一样多,不过,明天我们就能知道更多。小八卦。” 明天?晴天不解,但也只好怀揣着无数问号等到次日。 果然,次日一早,相膳来报,说是悦来瓦舍的白川川求见二少爷。 正在吃早饭的晴天奇道:“你昨天就与她约好了?” 尹子陌白她一眼:“笨!是本少爷早就料到她今日会来!快吃,吃完去做一件你最喜欢的事。” “什么事?”晴天喝完最后一口稀粥,问道。 “偷、听。” ****** 晴天舒服地侧躺在树顶的吊床上。将手抄游廊上的风景尽揽眼底。 不消片刻。尹子陌与白川川一前一后走来。尹子陌走到一根廊柱旁,背过身去,不动声色地干咳一声。抬眼看了看树顶。树顶的晴天收到他的信号,掩嘴轻笑。 白川川今日虽然一身素色,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用心装扮的迹象。她的发绳不再是一惯佩戴的樱草色。而是改用湖绿色。素白色的纱裙,配上湖绿色的发绳。令她的气质显出几分恬静。她的眉眼原本是生得上扬的,她也习惯将眉眼处的神采以脂粉勾勒出来,但是今日,却刻意打上深色眼影。使她的面容看起来温婉许多,甚至令人生出一种“未曾开口泪先流”的错觉。 晴天屏息宁神,睁大眼睛。拭目以待即将上场的一场好戏。 “二少爷。”白川川婀娜多姿,姿势优雅。吐气如兰,声线迷人。 “嗯?”尹子陌保持他一惯的清冷作派,只微微侧了侧头,算是应答。 晴天在心中啐道,装什么柳下惠?!你是知道我在一旁,才做出心无旁骛的样子。我若不在,一个正当年的男子,面对如此美色,能坐怀不乱才怪?!——啐过之后,晴天又红了脸,他是不是柳下惠和她在不在一旁有什么关系? “二少爷,川川真的没有想到,经过昨个儿一事,二少爷还会愿意与川川见上一面。”白川川拘促地开口。 尹子陌转过头来,看着一脸羞愧的白川川半晌,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为什么不见呢?” 白川川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神魂颠倒,方才的拘促一扫而光。她恭维道:“是啊,二少爷说得对,为什么不见呢。川川早就听人道,尹家的二少爷行事无束,不可以常理推之,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尹子陌一手把玩一只玉佩,道:“我这个人,行事如何,不好说,但是谈天说地呢,就尤为不擅长。白姑娘既然有话与在下说,不妨直说,如若在下失了耐心,拂袖而去,白姑娘再道‘名不虚传’也不迟。” 白川川一怔,旋即再度笑道:“二少爷既然是个爽快人,川川恭敬不如从命。其实,川川今日来到尹家,是专程向二少爷解释珠宝箱一事。不知——昨个儿三叔有没有对二少爷说道什么?” 尹子陌只是望向庭院的绿荫,既不打断,也不接话。 白川川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白家世代以唱曲儿为生,到了川川的爹爹这一代,总算令悦来瓦舍成为古镇三大瓦舍之一,在行内占有一席之地。在旁人眼里,我们这些在台上唱曲儿的是风光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有人喝采,受人追捧,是镇上百姓模仿的对象。可是,只有我们自个儿心里清楚,一旦走下戏台,我们什么也不是。 我们没有法子选择自己喜欢唱的曲儿,只能唱大伙儿爱听的曲儿。我们没有法子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唱曲儿,只要那家出得起银子,饶是再不甘愿,也得唱下去。说来说去,我们就是靠唱曲儿为生的,与那些码头上扛包裹的劳力汉子比起来,并没有风光到哪里去。 爹爹生性软弱,遇事只会一昧和稀泥。悦来瓦舍虽说人气不错,但是备不住摊子越支越大。如今,但凡与白家沾家带故的,只要求上爹爹两句,爹爹都会安排进瓦舍。那些人根本不懂曲子,不懂调子,只知道来混吃混喝,悦来瓦舍早就千疮百孔。川川是瞧在眼底,急在心里。不怕二少爷笑话,悦来瓦舍每日里能从戌时唱到丑时,可是真正有钱场的,除了三叔,就是五姑姑。其他的,不过全是滥竽充数。 前一阵子,皮家少爷迷上了川川,一昧对川川纠缠,无论川川如何回避,皮少爷都能找到川川。川川见皮少爷出手阔绰,生怕得罪了皮少爷这个财神爷,只好对他强颜欢笑。谁知,皮少爷变本加厉,与皮老爷因为小事争执后,居然带了一箱珠宝跑来找川川,要与川川私奔。川川只得耐心劝说,好歹安抚下皮少爷,谁知皮少爷不知又从哪里弄来一纸开嗓的配方,讨川川的欢心。川川一时天真,以为这乃灵丹妙方,喝下后就能唱成角儿,于是喝下。没想到,却失了音。 川川不知是皮少爷为了留住川川才出此下策,还是一个意外,总之,失去声音的川川孤苦无助,只得日日以泪洗面。皮少爷终是看不下去,索性将那箱珠宝送予川川作为补偿,从此再无来往。川川拿到珠宝箱后,深感惶恐,屡次答应三叔,要交还皮少爷。可是,川川一来恐怕皮少爷再次纠缠川川,二来,川川也动了私心,心想如若这箱珠宝能够在危难时刻帮到爹爹、帮到悦来瓦舍,也算替川川尽了孝道。所以,川川一直将珠宝藏于床下,只是没想到,被三小姐翻出,又被二少爷瞧见。 二少爷,川川只是一个一心想成角儿、却又成不了,一心想尽孝道、却又尽不了的愚钝女子,如果说川川有那么一点儿私心,也只是为了爹爹,为了悦来瓦舍。如今,川川已将实情对二少爷言明,二少爷若仍然认为川川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川川只能道世事作弄,缘来缘浅。” 说完这番话,白川川掏出锦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树顶上的晴天不也由泪眼婆娑。她不得不承认,白川川的话打动了她。是啊,世间有多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无奈事。饶她白川川一心想成角儿,可是台下的男子看到的只有她的美貌和身段。(未完待续。) 第185章“ 补刀”能手 “说完了?”尹子陌微偏了头,唇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此时楚楚动人的白川川。 白川川又是一怔,以锦帕轻抚过脸颊,道:“川川一时情难自控,于二少爷面前失态,请二少爷莫要怪罪。” “怪罪?”他冷哼一声:“如果你今个儿特意来找我,是怕我怪罪你,那么你可以放心地离去,我不会怪罪你。”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片刻,然后又道:“因为,你是个怎样的人,根本与我无关。” 听到他大喘气之后的话,不禁白川川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就连晴天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不用如此毫不怜香惜玉地“补刀”啊! “二少爷,恕川川斗胆问一句,既然二少爷说出‘与我无关’的话,今日为何愿意单独见上川川一面,又为何愿意听川川一番话呢?川川以为,二少爷既然愿意与川川单独见面,又愿意听川川说完一番话,就已经意味着,川川与二少爷之间并非‘无关’的关系。”最后几个字,白川川虽然说得很轻,但很清晰。 晴天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无关”,那是什么关系?呸! “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待会儿再答你。现在,我先答你第二个问题,我为何愿意听你一番话,原因只有一个。”说到这里,尹子陌再度停顿,双眸含笑,看向白川川。 白川川被他捉摸不定的态度弄得一颗芳心七上八下,这会儿见他含笑,心中不由又满是期待:“那是什么?” “吃、饱、了、没、事、做!”那人气定神闲,一字一顿。 “噗!”晴天差点没从吊床上滚下去,幸好她眼明手快。抓住一根树枝,才算稳住身子,没弄出声响。 白川川变了脸色,挺直腰杆道:“二少爷,川川虽是一介女子,但也有脸面,有骨气。二少爷若是存心戏耍川川。恕川川不再奉陪!” “白姑娘,请留步。”出人意外的是,尹子陌居然出言挽留。 白川川双眸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她怒气稍减,挑起眉角,看向他,娇声道:“二少爷。往后不许再如此反复,逗弄得人家好生难受。” 呃——晴天打了个寒颤。 尹子陌道:“方才白姑娘问的第一个问题。在下为何愿意与白姑娘单独见面,在下尚未回答,白姑娘就要走了吗?” 白川川嗔怪道:“二少爷既然出言挽留川川,川川还不知道二少爷的心思吗?” “哦。白姑娘知道?”尹子陌作出惊讶的样子,道:“在下原怕唐突了白姑娘,想让白姑娘闭上双目再说明原因。没想到,白姑娘如此兰心慧质。居然早就探明在下的心思。” 白川川听闻“闭上双目”四个字,一抹红霞顿时飞上脸颊,她风情万种地以手中锦帕掠过尹子陌的胸膛,道:“死相!好了,人家给了你了。”说完,闭上双目,朱唇微翘。 尹子陌忍住恶作剧得逞后的笑意,轻咳一声,抬头看向树顶,道:“娘子,下来吧,树顶风大,吹久了犯头晕症。” 此言一出,白川川攸地把眼睛睁开,一双春心荡漾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尹子陌,晴天也没想到尹子陌会当场叫她,只好硬着头皮,从垂花门后的木梯着地,沿着手抄游廊走到二人面前。 此时,尹家后院风景正好,花红树绿,春意盎然,走廊上的三人却谁也无心美景,陷入前所未有的窘迫——不对,应该是两人,因为始作俑者尹子陌正暗中得意呢。 他一把揽住晴天的腰肢,亲昵地晴天的发髻上蹭了一蹭,然后对白川川道:“白姑娘……” 不待他再多说一个字,白川川如同昨天一般,不发一言,双手掩面,再次从二人眼前逃走,只留下一个狼狈不堪的背影。 “喂。”晴天心中不忍,想去追白川川,又被他拉住。 “你是不是太过份了?!”毕竟都是身为女子,就算白川川有一万个不是,受到此种大辱,晴天实在觉得过意不去。 “过份?”尹子陌不以为然:“她刚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又不是没有看见?她明着暗着都在勾搭你的相公,我是在替你报仇,你明不明白?”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的做法是不是过了?”晴天忍不住为白川川打抱不平:“你若讨厌她,可以不见她,干嘛与人家相见,又如此戏弄她?” “我若不如此戏弄她,怎么能引她说出那番话,怎么能更进一步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尹子陌理直气壮。 “她说的那番话怎么了?我觉得挺感人的啊,刚才一听完,眼泪差点儿没有掉出来。”晴天始终觉得,是他做得过份。 “哼。”他老生常谈,在她脑门上戳上一指,道:“只有你这样的白痴才会觉得‘感人’!她刚才的那番话根本漏洞百出,经不起任何推敲。” “漏洞百出?她刚才说的全是谎话?” 他冷笑道:“笨蛋才说谎话,聪明的人,向来只说实话。” 晴天越发不解,两手一摊:“依你所言,白川川说的全是实话,那么,何来‘漏洞百出’?” “第一。”他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道:“她说悦来瓦舍营利不佳是真,她替瓦舍着急也是真的,但是,这与她与皮进三之间的纠缠,没有半分关系。” 突如其来的小惊喜令晴天的心怦怦直跳,果然,自己对他的“第一”“第二”就是没有办法抗拒啊。 尹子陌接着道:“不知你记不记得,你我初次得知皮进三迷恋上白川川的消息,是抓了王家米铺的王千粒,从他口中得知。后来你藏于她的厢房伺机偷盗番红花,从白展奇与她的对话中。证实她的确收了皮进三不少财物。那时,行会会长选举尚未举行,皮洛两家的亲事更是无从谈起,所以,说那时的皮进三是个钻石单身汉绝对不过份。” 晴天忆起往事,点头道:“皮进三迷恋上白川川时,二人的确算是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可是,这与你方才所说有什么关系?” 他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是古镇,不是现代社会。现代社会。一个单身的漂亮女人,被一个钻石单身汉迷恋和疯狂追求,摆在这个漂亮女人的面前,有很多选择——要么开心地与这个单身汉谈场恋爱。然后如同白莲花一般地高喊‘我只是刚好爱上了一个有钱人,有什么错”。虐死那帮眼红的。要么认真地考虑嫁入豪门这个问题,甭管人家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总之她得始终摆出一副正室范儿和志愿成为一名‘生子机器’的美好愿望。 要么来点实际的,尽情享受一番人家的财富。今个儿游北欧,明个儿游古堡,待到人家玩腻了。拿一笔分手费拍屁股走人。要么就是撕开一切虚伪面具,开诚布公地与人家谈个baoyang的好价钱。之后,心安理得地拿着这笔来之不易的辛苦费,寻找真爱也罢,实现梦想也罢,总之,二人从此之后互不纠缠,互不相欠,各自安好。 可是,这是古镇,这是中国古代社会。单身的白川川被单身的皮进三迷恋,摆在白川川眼前,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如她所说,悦来瓦舍需要钱,白家需要钱,她看在眼底,急在心里,那么,她最好的选择就是钓住皮进三这个‘金龟婿’,成为皮家的少夫人。就算因为身份的问题,不能成为皮进三的正室,做个侧室也不错。往后,有了皮家这个大靠山,悦来瓦舍还愁撑不起一个几十人的戏摊子? 第二,如果她是个品性淳良的女子,不愿意委屈自己,只愿靠自己的辛勤劳动赚来银子,那么,她对皮进三除了冷言拒绝,再无其它。可是,你看看她的态度,她一边收着皮进三的银子,与他多次来往,一边还道,是皮进三对她死缠烂打。当然,我不否认,或许皮进三的确对她纠缠不清,但是,恐怕她的半推半就、欲迎还拒才是主因。” 他说得很清楚,晴天也听得很明白。这是古代社会,不是现代社会。现代社会的女人,可以爱错,可以做错,甚至可以说“爱没有对错”,只要不伤害他人,那么,社会是无权对她指责的。可是,古代社会则不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名节,如果她的名节毁了,那么她的一切就全都毁了。所以,他才会说,白川川只有两条路,要么处心积虑地嫁入皮家,傍上皮家这棵大树,要么与皮进三划清界限,保护好自己的名节。可是,白川川做了什么?她藏起了皮进三的珠宝箱!她的言行,和她面临的状况根本不存在因果关系!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在颠倒黑白! “第二。”尹子陌继续道:“皮进三离家出走约她私奔是真,她因为一纸药方失去声音也是真,但是,这与皮进三赠她一箱珠宝作为补偿,也没有半分关系。” “为什么?”晴天不解:“是皮进三令她失去声音,皮进三补偿她难道不应该吗?” 他摇头道:“不是补偿不应该,而是皮进三补偿的方式不合逻辑。如今,对于当初白川川失音之事,皮进三与白川川各执一词,互相指责。皮进三道,是白川川设局陷害,于是三番四次给悦来瓦舍难堪,一泄心头之怨。白川川道,是皮进三伤害她在先,她只是拿走她应得的。他二人各说各有理,旁观者费尽心思选择相信一个不相信一个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我们自己来看一看,到底哪些才是真事。只有真事,才能推出真相。 第一,皮进三带着珠宝箱离家出走是真,这一点有皮加二佐证。第二,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纸开嗓药方也是真,这一点有尹子桃佐证。第三,白川川曾经失去声音是真,这一点有白展奇佐证。第四,白川川将皮进三的珠宝箱据为己有,也是真的,这一点我们全都看见了。 仅凭这四件真事,只能推断出一个真相,那就是白川川失音之事只是一个巧合,绝非皮进三的蓄意伤害,因为,现在看来,这件事的获利者是白川川而不是皮进三。那么,我来问你,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因为一个过失,害到另外一个人失去声音,你愿意拿出所有给她吗?” “愿意!”晴天干脆地道:“做牛做马也愿意,我这辈子不能欠人家的钱,也不能欠人家的情,如果因为我的过失,导致人家失声,那种愧疚感,无论补偿多少也无法弥补。” 尹子陌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倒忘了你才是朵圣母白莲花啊!可是,那人是皮进三,是离家出走的皮进三,也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皮进三! 第一,皮进三是与皮加二大吵一架才离家出走,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可是皮加二一向对皮进三这个独子宠爱有加,别说大吵,就连平日的训斥也不常有。皮进三就是再荒唐,也能想像得到,他这次是真的把皮加二惹毛了,而他失去皮加二这个爹爹,将会一无所有。所以,他当时从皮家带走的一箱珠宝,或许真的如他所说,是他的全部和所有。 第二,虽然白展奇道,声音是他们唱曲儿人的命根,还说白川川的声音抵得上黄金万两。可是,白展奇说这话,是基于他对白川川的情意,皮进三绝对不会这样认为。一来,他不是一个唱曲儿的,他没有办法理解失音的痛苦,二来,依他张狂的性子,他也不会将此事放在眼里,他只会道,嗓子哑了,那就让陈安开几方清热袪火的汤药就行,要最贵的,最贵的! 可是你看看皮进三做了什么?他不求医,也不问诊,居然将一箱珠宝全部给了白川川!……”(未完待续。) 第186章 乐家有喜 “……最可笑的是,当他把珠宝给了白川川以后,白川川居然又好了,而他就落得灰溜溜跑回皮家,当起他以往根本不屑一顾的二当家。而且,他内心的积愤还无处可泄,做出成亲当晚当众出丑,和跑到尹家来刁难悦来瓦舍的蠢事。所有这一切只能说明,在当初失音之事上,皮进三一定是有苦难言的一方,而白川川才是占据上锋的一方。” “你这么分析就是说,当初失音之事完全是白川川策划的一个局?”晴天问道。 尹子陌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我只能说,当初失音之事可能未必如皮进三或者白川川说的那样,其中一定隐藏了他们共同隐瞒的部分,而那一部分,才是事情的真相。” “那部分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晴天费解。 “谁知道。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耸肩道。 晴天沉默不语。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说她笨,而她总是说不过他。因为他总是站在当事人或者古镇的角度思考问题,而她总是站在自己——钱乐乐的角度思考问题,所以,她的任何思考对他来说,都是幼稚可笑的。但是妙就妙在,“幼稚可笑”的她每一次都能理解并且认同他的说法,而“聪明”的他似乎每一次都只有在她的陪伴下,才能头头是道,出口成章。 沉默半晌,她道:“所以,白川川只是用了一个又一个事实,掩盖了真实的事实?” 尹子陌点头道:“对,所以我才会说她是一个聪明人。她说的全是事实不假,不过全是拼凑的事实罢了。” 拼凑的事实?这或许就是他之前说的“漏洞百出”,而她居然为之感动、为之感慨。唉,她突然觉得,如果不是他,她现在会在哪里呢?古镇里?或者早就被out?晴天叹道:“可怜的白三叔,对她一往情深,而她却煞费苦心地次日就跑到尹家来求取你的谅解,这让白三叔情何以堪!” 尹子陌冷哼一声:“她精明着呢。她视白展奇为备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轻易与他翻脸的。” 认清了白川川的真实面目,晴天顿时为白展奇打抱不平起来:“其实你刚才为什么不当面戳穿白川川?让她往后再无颜面对白三叔。再无颜玩弄男人于股掌之中?” “又犯傻了是不是?”尹子陌说到这里,少有地嘟起嘴来,那似嗔似宠的模样竟让晴天看傻了:“我如果当面戳穿她,她必视我为仇敌。往后处心积虑地寻找诋毁我的机会,挑拨我与白展奇的关系。让别人不再相信我的话。我如果像今天这般给她一个难堪,让她知道我这个人性情古怪,很难相处,她只会当吃了一个哑巴亏。往后只当与我不认识,少了许多麻烦。何况,白展奇喜欢她。我也不觉得,告诉一个人‘你喜欢的女人其实是个坏女人’是一件好心的事。——怎么了?”看到晴天的愣神。他问道。 “哦,没什么。”晴天冲他甜甜一笑,夸张地眨巴两下眼睛。与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对他越了解。越了解他,就越把他的一切行为合理化。怎么说呢?就是她原先对他的指责,比如毒舌、冷漠、不近人情之类的,现在看在她眼里,都变成了有情有义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毒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工具。对于没存什么好心,又犯不着公然与之撕破脸的人来说,“毒舌”两句,私下给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堪,可以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就拿今天来说,他用他的“毒舌”、“补刀”、恶作剧巧妙地告诉白川川一件事,他对她没有兴趣,半分兴趣也没有。白川川如果是个正常的女人,以后绝对不敢再出现他们的面前,也绝对说不出他的半句坏话,只能如他所说,吃了一个哑巴亏。 “其实,我现在觉得,你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冷漠,相反,有时候,还特别地有人情味儿。”晴天偏了头,指着他的胸膛道。 “嗯?”他垂下眼眸,看到一根肉乎乎、白嫩嫩的右手食指抵在他的胸前,他只觉头脑一热,下意识地就想握住那只手。奇怪,刚才不论白川川如何挑逗,他都泰然处之,这会儿被这个小丫头轻轻一碰,倒觉心跳加速了。莫非是二人曾经亲吻过的原因?——啧,别逗了,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纯情? “你看,你对尹子桃。”晴天哪里知道此时他心中的翻江倒海,接着道:“明知道她与白展奇之间没有可能,却从不指责她,也不逼迫她,只是由着她与白展奇相处,让她自己发现白展奇对白川川的心思,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我觉得,这种方式比起尹子槐的来说,高明许多。还有,你对白展奇。你说不戳穿白川川,是避免以后的麻烦。可是在我看来,维护白展奇才是主要原因。白川川既然视白展奇为她囊中之物,她如果在你这里受了气,恐怕报复你的主要手段就是利用白展奇了。你不愿白展奇为难,更不愿白展奇因为你受到伤害,所以,才用了一个令自己看起来很‘恶劣’的方式。所以,我说,你的不近人情是留给‘坏人’,而浓厚的人情味儿,则是留给‘自己人’。” “哼,才不是。”他实在不习惯自己的心思被一个智商比自己低许多的小丫头看穿,那样会让他觉得他变傻了。他矢口否认,推开她,双手负后,一脸傲娇地向外走去。 “哼,就是。”晴天学着他的模样和口气,与他并肩同行。 “哼,才不是。”他斜睨她一眼,没好气地道。 “哼,就是。”晴天也斜睨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哼,才不是。” “哼,就是。” …… 不消片刻。尹家庭院充满嬉戏之声,连采蜜的蜂蝶也忍不住驻足观看。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如白马过隙,待乐笠翁让相膳转告她,抽空回乐家一趟,有事相告,晴天才惊觉,她在古镇中的第十二个月。居然就快过去了。 这一天。她备了些干货与琥珀一道回到乐家。 乐家还是老样子,却干净、整齐许多。乐笠翁去了私塾,乐若安独自外出贩瓷。只有真珠一人坐在庭院晒太阳。晴天让琥珀把干货拿去厨房晾晒,与真珠就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话起家常。 真珠的面色红润许多,可是未曾开口却先干呕,晴天忙去掺扶。问道:“嫂子可是哪里不舒服?着了凉,还是受了累?” 真珠呕了几下。直起腰拭去嘴角污垢,道:“哪里。这半个月来,真珠可不敢着过一次凉,更别提受过一次累。乐大哥待真珠真的好。家里的脏活累活他全干,如今连贩瓷车也不让真珠跟着去,说是生怕行走太久。伤了胎气……” “什么?胎气?!”晴天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真珠被晴天的反应吓到。她道:“怎么?二少夫人今日来乐家不是因为知晓了此事么?” 看来,乐笠翁说的有事相告,应该就是真珠怀孕的这件事。可是,她真珠一个npc怎么可能怀孕呢?!晴天还是找不着北,颠三倒四地道:“是——不是——是……怎么会?” 真珠也被晴天的反应弄得莫名异常,她垂头道:“真珠与乐大哥成亲已经快两月,论日子,也该有了。” 是,论日子是该“有”,真珠的反应也是“有”的反应,可是问题是,怎么“有”的啊!古镇上的npc是不懂得啪这件事,如果不啪的话,怎么可能怀孕呢?难道系统默认,两个人一成亲,女方过一个月就会出现妊娠反应?那她与尹子陌成亲都大半年了,也没见她有动静啊?晴天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满脑子全是问号。她怔怔地盯住真珠,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答案,却什么也没有。 “二少夫人。”真珠不安起来,她小声地道:“难道二少夫人不乐意真珠为乐家添个孙儿?” 孙儿?乐家的孙儿?乐笠翁盼了许久的孙儿?别管是怎么“有”的,这件事对乐家而言,是件天大的喜事啊!晴天回过神来,撩起脸侧的发丝放到耳后,道:“怎么会?我是惊喜过度,才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嫂嫂,你太好了,居然要为乐家添丁进口,爹爹和哥哥怕是做梦也会笑出声来。” 晴天的话令真珠放下心来,她咧嘴笑道:“公公与乐大哥当真是十分欢喜,真珠也十分欢喜,虽然这几日总不好过,不过,想到这是乐大哥的孩子,就什么都能捱过去了。” 晴天握住真珠的手,由衷地道:“嫂嫂,辛苦你了。明个儿我让琥珀再送些补品来,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真珠回道:“二少夫人见笑,能为乐大哥生孩子,是真珠的福气。” 看到真珠一副应对自若的模样,晴天心念一动,试探道:“嫂嫂,你我原为主仆,如今成了姑嫂,这真真是天大的缘份。我俩同为女子,又同为人妇,彼此应当是亲密无间的,没有私隐的,你说是不是?” “是呀,真珠不敢对二少夫人隐瞒任何,不知二少夫人想问什么?”真珠不明就里。 晴天笑道:“上个月哥哥还对晴天抱怨道,他与嫂嫂一个在瓷窑,一个在乐家,怕是一时半会儿有不了,这不,这么快就有了。嫂嫂是如何发现自个儿有的?” 真珠道:“原来二少夫人想知道这件事。真珠半个月前,开始出现呕吐的害喜反应,那时,真珠就知道自个儿有了。” 自个儿知道自个儿“有”?不对!晴天纳闷,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社会,有的女人在怀孕初期还不敢确定自己是“有”了,以为只是感冒、胃病之类的,她真珠凭什么就准确地知道呢?晴天接着道:“那时不曾以为是吃错了东西吗?哥哥也不曾怀疑吗?” 真珠奇道:“吃错了东西?为何要怀疑是吃错了东西?明明是害喜反应,真珠与乐大哥都知道的啊。” 都知道?当一个npc说道“都知道”,也可以理解为是“系统自带”的。晴天又问:“那嫂嫂知道自个儿是如何有的吗?” “如何有?”真珠再次奇道:“真珠与乐大哥成亲后就会有了。” 晴天这会儿的小脑瓜子飞速地转动。第一,古镇上的npc不懂啪,也就是说,对于npc来说,他们不会认为怀孕生子这件事是啪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从真珠的话中得知,她认为,只要成亲了就会怀孕,只要怀孕就会有妊娠反应。第二,晴天发现,她与真珠聊了这么久,她也问了几个露骨的问题,可是真珠未曾流露出半分不好意思。按照常理来说,初次怀孕的女子,哪怕是与自己的亲人谈及此事,也会露出几分娇羞。 真珠的回答,真珠的态度,令晴天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系统当初在为npc植入信息时,或许是为了使古镇的生活更逼真,更丰富,是植入了有关怀孕生子的信息的,但是,却删除了啪的信息。所以,如果两个npc在古镇中成亲,那么,怀孕生子只是一件“系统自带”的事情,和啪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二少夫人?”真珠忍不住出声唤道:“可是真珠的回答令二少夫人不满意?” 想明白个中缘由的晴天莞尔一笑,对真珠道:“嫂嫂,莫要多心,方才不过是闲话两句。如今嫂嫂既然有了身孕,便安心待在家中休养,贩瓷一事有哥哥,过几日晴天再来瞧你。” 真珠想到什么,对晴天欠身道:“想来真珠能与二少夫人结识,真乃祖上修来的福分。若不是二少夫人,真珠哪里能寻到乐大哥如此好的归宿?若不是二少夫人,贩瓷车的买卖又如何能好?如今,乐大哥不用远在瓷窑,又能赚到一笔不菲的银子。说到底,全是托二少夫人的福气。”(未完待续。) 第187章 一来一往 晴天笑道:“哥哥的贩瓷车买卖不错吗?” 真珠点头道:“是的,托尹家和青瓷的福气,贩瓷车的买卖相当好。百姓都道,如今在家门口都能买到青瓷,比往常走几里路到铺子里去买,便利许多。而且,乐大哥为人善谈,又懂得造瓷,只是卖件瓷碗的功夫就能与人家混个称兄道弟,回头客多着呢。” 晴天心中一哂,初见乐若安时,她怎么可能想到一年后的他,居然能成为乐家的顶梁柱,并且,还会有另外一个女人倾心夸赞他,甘心为他生孩子!是什么改变了他?是他终于找到了他喜欢做的事情?还是真珠? 晴天又叮嘱真珠几句安心养胎的话,便与琥珀一起坐上马车。 街道风光正好,晴天却无心观赏。如果npc的系统中自带有怀孕生子的信息,那么,这或许可以成为npc与玩家的又一个区别。对于npc来说,成亲与怀孕生子是一个因果关系,但是对于一个玩家来说,却不是这样。如果一个玩家的玩家心愿与怀孕生子无关的话,系统不会额外赋予玩家“怀孕生子”这样一件事。她与尹子陌成亲多时,从未有过“怀孕”的迹象,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这同时也说明,她从未有孕,就是她最大的破绽! 想到这里,晴天心头一惊。她现在该怎么办?既然她能想到这个npc与玩家的区别,那么其他的玩家迟早也能发现!到了那时,她没准儿等不到尹子陌先淘汰她,就先被out了! 晴天心中敲起小鼓,一路惶恐地回到尹家。然后把尹子陌拉进忆心阁。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乐笠翁还是乐若安?”尹子陌见她脸都吓白了,又听说她从乐家回来,以为乐家出什么事。 晴天这般那般将事情经过描述一番,末了,她道:“我该怎么办?我们用不用来招‘假怀孕’?就是用棉花、布条塞到肚子里,等到十个月后,再从外面找来一个baby。冒充是我们的宝宝。” “我们的宝宝?”他被她的这个说法逗乐了。开心地逗她道:“好啊,可以考虑。” “真的?!”晴天说归说,可论到了实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为难地抓耳又挠腮。在自己身体上比划来比划去:“说着容易,可是做起来好难。一个月的肚子多大?这么大?这么大?——两个月的肚子多大?——怀孕的反应除了吐,还有什么?——吐是怎么吐?呕吐还是干呕?——哎呀,不能用棉花。万一碰到下雨,不就露馅了——” 那边的尹子陌已经快笑得直不起腰来。他指着她道:“你还真的打算‘假孕’?” “不是你说可以考虑嘛?”晴天埋怨道。 他终于止住笑,道:“我只是说可以考虑,可没说一定要这么做。‘假孕’只是万不得己的做法,而且风险极大。一旦露馅,相当于不打自招。” “那你说怎么办?”晴天急切地道。 他不以为然,道:“有我在。你急什么?怀孕生子从来都是夫妻二人的事,只要我夫妻二人口径一致。就算做个‘丁克’一族,别人也说不了什么。当然,这是中国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你要知道,就算有玩家对你我未有子嗣一事起了疑心,他也无法判断,我和你究竟哪一个是玩家、哪一个是npc。他只有进一步试探,才能得出结论。所以我说,你不用着急,待到有人来试探,咱们给他一个说法就是。而且,一旦有人来试探,这个玩家也就初露端倪了。” 晴天拍手道:“太棒了!没想到,这个原本困挠我的破绽倒成了咱们令玩家自动送上门的诱饵!” 他好笑地提醒道:“玩家都是很聪明的,或许没有那么容易呢。” “那到有人来问时,我们怎么说呢?”欢喜过去,晴天问道。 “这种事还是由男方来说比较好,你不用担心。”他安慰她道。 次日,晴天趁尹子陌外出,带了一篮瓜果,偷偷溜去洛家的别苑。她可没有大将之风,坐在尹家等着玩家上门试探,这会儿,她要出去试探一个她怀疑多时的玩家。 让丫头通传“尹家二少夫人求见”后,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洛婉灵才从别苑深处匆匆走来。 “婉灵妹妹,何事如此匆忙?”晴天见洛婉灵双手沾染不少泥土,怕是来不及清洗的原因,关切地问道。 洛婉灵羞赧地道:“让姐姐笑话了。走,婉灵带姐姐去瞧处新景。” 姐妹二人沿着小径一路前行,一直走到别苑的最深处,穿过一道拱形石门,洛婉灵道:“姐姐你瞧。” 晴天放眼望去,一个以青碧卵石搭建的圆形花圃现于眼前。花圃中整齐地种植着几十株花苗,花苗虽仍青涩,不见打苞,但从青绿饱满的枝叶、盘延有力的根茎可以看出,花株的生命力很强,长势喜人。 “这是——”晴天惊喜地问道。 洛婉灵道:“这便是姐姐建议婉灵栽种的月季花啊。方才婉灵只顾着摆弄这些花苗,染了双手的泥垢也不自知。不过,此时是花苗期,尚未打苞,再过几月,姐姐与婉灵就有眼福了。” 晴天仍然惊奇道:“我记得,你我提起栽种月季花之事不出一月,怎么,如今竟已生根发芽了?” 洛婉灵笑道:“此事说来有趣得很。婉灵从花草商人那里买来花苗,生怕栽不好,害了这些生灵,于是隔三岔五地劳烦那商人来照料。那商人来了几次,每一次都啧啧称奇,谓他贩卖花苗多年,从未见过长势如此良好的月季花苗。婉灵心道,估是百花仙子体谅婉灵如今独处的孤独。特意派这些月季仙子下凡来陪陪婉灵吧。” 闻之“孤独”二字,晴天心中生出几分怜意。她故意玩笑道:“才不是!让我说,是百花仙子嫉妒婉灵妹妹的绝世容颜,所以才派这些月季仙子下凡,誓要平分妹妹的美貌才是。” 女子总是无法拒绝他人对自己的夸赞,洛婉灵也不例外。她掩住唇角,咯咯地笑出声来:“姐姐总拿婉灵取笑。婉灵快羞死了。” 这时。丫头已将瓜果清洗切好装盘,二人如往日一般,一边品尝新鲜水果。一边闲话家常。 说不了几句,晴天就迫不及待地将话题扯到她今天的来意上:“妹妹怕是许久不曾回洛家瞧过吧?” 洛婉灵叹道:“自从明邦走后,就没有回去过。一来不想回去,出来久了。再回去面对他们,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总也没有自个儿独处时自在。二来也懒得动弹。爹爹倒是隔几日就派人来瞧瞧,问婉灵缺不缺银子,闷不闷的。” 晴天笑道:“那洛家有了喜事妹妹也不知吗?” “洛家的喜事?”洛婉灵蹙眉道:“没听丫头说过!是何事?” 晴天先是做出一副惊奇的模样。后又做出一副埋怨的模样,道:“妹妹都不知,想来此事是假。定是那些好嚼舌头的丫头胡乱说的。” “那是何事?”洛婉灵好奇心起。 晴天摆手道:“还不是皮少夫人有喜之事?昨个儿尹家的几个丫头聚在一起闲话,我刚好路过。听到两句。丫头们说得有鼻子有眼,说皮少夫人肚皮争气,一怀就怀的是个少爷,是皮家四代单传的种儿呢。哎,现在想来,我倒是被她们的闲话糊弄了,可笑,可笑。” 洛婉灵抿嘴笑道:“那怕是以讹传讹。婉灵虽然身居别苑,可是来自洛府的丫头每日都会告知爹爹和姐姐的状况。婉心姐姐若是有喜,怕是早就传到婉灵的耳朵里。” “会不会皮少夫人有意隐瞒,不想让此事提早泄露出去?”晴天继续试探。 “不会。”洛婉灵想了想,肯定地道:“如果婉心姐姐真的有喜,就算旁人不知,婉灵也会第一个知道。再说,婉心姐姐当初绣了一幅《百子图》献给皮老爷,就是抱着为皮家开枝散叶的心愿嫁入皮家,所以,她若有喜,怕是皮洛两家都要敲锣打鼓地大肆庆祝一番呢。” 看来,洛婉心真的没有怀孕!她是一个玩家的嫌疑更大了!那么,下一步,她该如何证实自己的猜测呢?晴天暗自思忖起来。 另一边,洛婉灵自顾自地打开话匣子:“其实,婉灵曾经听旁人说过,皮老爷与皮少爷当初看上的是婉灵,想把婉灵娶回皮家当儿媳妇。皮家父子道,婉灵性情温顺贤惠,又说婉灵属火命,火能淬金,亦能淬瓷,他们道,婉灵命中的火相,能为皮家的白瓷窑添柴加火。而婉心姐姐属金命,金质坚硬,若与瓷器碰在一起,必定碎成一片。后来,婉心姐姐不知为何,一心嫁入皮家,又是求爹爹,又是找来乡绅,还亲手绣了一幅《百子图》。婉心姐姐还来找过婉灵,威胁婉灵莫要与她争抢。哼,婉灵才不要与她抢那皮进三。那皮进三声名狼藉,荒唐透顶,和明邦简直不能比。不过,说来也奇怪,婉灵明明记得随身带有一块玉佩,是娘亲在世时从神隐寺求来送给婉灵的,玉佩上刻有‘金玉满堂’,说明婉灵是金命才对,怎么成了火命?还有,那块玉佩如今也不知所踪,婉灵是越活越糊涂了……” 从洛家别苑回来,晴天仍然理不出个头绪。近来,她似乎习惯了大事小事与尹子陌一起商量,有事没事听他头头是道地分析个“第一”“第二”才觉得安心。可是洛婉心的事,她只能独自面对。 她垂头丧气地向忆心阁走去,相膳在一个转角截住她。 “二少夫人。”相膳笑意盈盈。 “相管家。”晴天心不在焉地还了个礼,就要侧身走过去。 “二少夫人。”相膳拦住她,道:“不知二少夫人可有闲时,相膳有件小事要与二少夫人商议。” 找我商议?我还想找人商议商议呢!晴天心中这般呐喊,脸上却笑道:“好,相管家有事不妨直说。” “呃——”相膳左看看,右看看,把晴天带至转角凉亭处,小声道:“相膳有纸祖传药方,不知二少夫人可需要?”说完,从袖口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塞到晴天的手中。 “这是——”晴天看着这张陈旧的药方,一头雾水,年纪轻轻的,她需要什么祖传药方啊! “二少夫人的肚子许久未见动静,这是能保二少夫人早生贵子的祖传药方。”相膳神秘地道:“二少夫人莫要怪相膳多事。其实相膳想拿出这张药方多时,只是一直怕二少夫人怪罪相膳,才不敢开口。前几日去到瓷窑,听尹老爷说道心事,知晓尹老爷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极其盼望尹家能再添一孙儿,给耀祖做个伴儿,也给二少爷收收心。所以,相膳今个儿才寻着机会来找二少夫人。” 相膳?!玩家?!试探?!如果是以前,她只会把相膳的这番话当作好意,可是,此时的她,却不得不提高警惕。因为,她已经明白,“怀孕生子”于她而言,是一个回避不了的破绽。 晴天上下打量到处都生得圆溜溜、脸上布满皱纹的相膳,怎么看,也看不出来相膳和一个玩家有什么关系?尹子陌曾经说过,事情不会那么容易。也就是说,就算有玩家如她一般,想到“怀孕生子”是玩家与npc的区别,也不会主动现身试探,而只会利用“棋子”旁敲侧击,就如她今天去试探洛婉灵是一样的道理。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她刚去“试探”一个玩家,一个玩家又来“试探”她?那么,这个玩家是洛婉心吗? 思此及,晴天面不改色心不跳,爽快地接过相膳手中的药方,欠身道:“有劳相管家费心,晴天回去,一定按照此方调理。”(未完待续。) 第188章 对质“白莲花” 她先后试探过真珠和洛婉灵对“怀孕生子”一事的反应,虽然她们的态度不尽相同,但是她们的神情中都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羞涩是共通的。所以,晴天此时也表现得大大方方,就如同普通的生病吃药一般。 只是,晴天一爽快,相膳倒有些尴尬。他沉吟片刻,道:“二少夫人丝毫不觉得相膳此举冒犯吗?” 坦白说,肯定有。先不论相膳本身的性格如何,就说他作为尹家的老管家,却来插手尹家子嗣一事,就有越矩的嫌疑。不过,想到他或许只是受到另外一个玩家的利用,晴天心中多出几分宽容和坦然。她冲相膳微微一笑,道:“怎么会?相膳打理尹家事务多年,无论是公公,还是晴天,早已把相管家当作家人一般看待。如今,相管家关心晴天的身子,晴天岂会不知好歹?” 不知为何,相膳听完晴天这番话,眼圈儿竟红了。他嘴唇翕动,牵动脸上的皱纹抖了几抖,终于,他撂下一句:“多谢二少夫人体谅。”之后落荒而逃。 晴天看着相膳老迈而笨拙的背影,双手绞紧锦帕,无论是为自己,还是尹子陌,或者相膳,看来,她都有必要去会一会这个小动作不断的洛婉心。 请柬晴天一早就派琥珀送去,也没写什么,不过就道“春光正好,可否邀皮少夫人一同郊游”云云。她有仔细想过,在洛婉心身份未明的情况下,无论是书面还是口头,她是越简单越好,越复杂反而露出越多破绽。不过。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指责她不懂礼数,趁机挑唆皮尹两家的关系,晴天特意用了一封烫金的请柬,以示尊重。 请柬送去后,洛婉心并没有及时回复。到了两日后,也就是月圆之日的申时,才突然派丫头来通知。她于酉时在望月楼西侧的听风亭设宴等候。晴天一见时辰快到。来不及多想,匆忙梳洗妆扮一番,准时赶到听风亭。 妆扮时。晴天已在心中思忖,今天去赴这个宴,应该盛装而行、显得隆重,还是轻装上阵、显得淡然。想来想去。她觉得如果站在“尹家二少夫人”的立场来考虑,与皮家少夫人第一次私下宴请。还是应该庄重、隆重为上。于是,她让琥珀为她梳了出席行会会长选举时的牡丹发髻。只是这一次,未采用黄金花钿装点发间,而是用了银白光亮的珍珠珠钗。使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却不浮夸造作。 当她赶到望月楼,洛婉心早已坐在亭中等候。晴天放眼望去,再次感慨她的好运气。因为洛婉心居然梳了一个莲花冠。只见她发高入云。云鬓高束,以金箔和红宝石点缀发间。再加上原本就倾国倾城的面容,此时的洛婉心犹如一朵圣洁而美艳的白莲花,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晴天在心中为自己打气,谁不知道牡丹才是花中之王!“白莲花”再美,今天也得对她这个牡丹王俯首称臣! 占据了心理优势的晴天昂道阔步走上听风亭,落落大方地欠身行礼道:“晴天迟来,皮少夫人久等了。” 洛婉心显然也已注意到二人的发髻,面色微恙,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只抬了抬眼皮,算是还礼:“哪里。” 二人相互忌惮已久,虽然从未正面交锋,但是之前因为一个尹子陌,早已视对方为心头刺。 晴天是不想再对眼前的这个洛婉心客气。打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洛婉心对她心怀不善,看她的眼神中总是流露出一股子的不屑和仇恨,仿佛她占有了她的东西、而她是一个“小三儿”。可是,尹子陌是她乐晴天的相公,她才是尹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要论“小三儿”,应该是她洛婉心而不是她乐晴天啊!何况,她最近又与相膳来往密切,令晴天不得不猜测她的居心,在施过一个见面礼后,晴天实在不愿意再对她露出一个笑脸。 洛婉心则是懒得与晴天客气。眼前的这个乐晴天虽然身份未明,但是她摆明不想把这样一个“存在”放在眼里。如果乐晴天是个玩家,她吴依澜现在有人脉、有名气,还有高达1000的生命值和一个“杀手锏”,哼,她会怕她?如果乐晴天是个npc,那她更不用放在眼里。当这个游戏一结束,她吴依澜还是吴依澜,还是路辰的前女友,可她乐晴天就变成了一串数据,哼,她会怕她? 二人各怀心气,就这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言语,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暗流在听风亭涌动。 片刻,洛婉心干咳一声,挥了挥手,皮家的丫头家仆应声退下。晴天见状,也挥了挥手,一同前来的琥珀也应声退下。一时之间,听风亭只剩下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女人。 晴天一向是个沉不住气的,无论对谁,都没有例外。她见众人已退,索性开门见山道:“不知皮少夫人今日宴请是为何事?” 洛婉心闻之一怔,心中暗喜,原以为这个乐晴天是个狠角色,没想到,一开口就泄了底气,那牡丹头的气势顿时全无。她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不知尹家的二少夫人相约何事?” “……”晴天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为自己掘了一个坑!她甩手道:“好吧,今个儿既然只有你我二人,咱们便一桩事一桩事的聊吧。” “嗯。”洛婉心挑眉看向晴天,轻哼一声当作回答。她优雅地以兰花指拿起一颗瓜子,放入皓齿之间,唇齿轻轻施力,只听“咯嘣”一声,瓜子仁儿落入红唇之中。 晴天不理会她的挑衅,道:“先说相管家。相管家为尹家效力多年,一向安分老实,尽心尽力,可是近来,皮少夫人变着法子约相管家外出。请问皮少夫人的居心何在?” 洛婉心心中冷笑,看来,她真的是太高估这个乐晴天了。枉她煞费苦心,利用相膳去试探这个多时未孕的尹家二少夫人。早知道乐晴天是这般完全没有心机的傻大姐,她哪里需要费那个心思?她看向晴天,不屑地道:“居心?二少夫人居然用到居心二字,当真令婉心惶恐。婉心近来是时常与相管家会面不假。可是全都事出有因。枉二少夫人还道相管家为尹家效力多年。却连相管家的思乡之情都不曾顾及。如今,是婉心替尹家解了相管家的思乡之愁,二少夫人应当感谢婉心才是。怎么如何还不知好歹地质问起婉心来了?” “明人不做暗事!”晴天反驳道:“你皮少夫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别以为我尹家不知道!如今的皮尹两家,不敢说势成水火,但是明里暗里的争斗总是在所难免。谁都知道。尹家不会轻易放弃会长一职,皮家更不会将刚刚到手的会长拱手相让。两家全都不掩饰自个儿的野心。在这个如此敏感的时期,你却三番四次以‘思乡’为借口,约相管家外出,实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洛婉心冷笑道:“二少夫人,你若有证据,大可以去尹家、去皮家甚至去衙门状告我洛婉心蛊惑相管家。若没有证据,我劝你。莫要捕风捉影,以免让旁人笑掉了大牙。” 晴天是个直肠子,哪里是洛婉心这个金牌律师的对手?她承认,她对洛婉心的指责是没有证据,只有感觉。可是问题是,这里不是法庭,而是听风亭,她二人也不是原告和被告的关系,要什么证据啊?!晴天只好又道:“再说《打金枝》一事。莫非,《打金枝》一事皮少夫人也要我拿出证据吗?” “当然!”洛婉心越发觉得这个尹家二少夫人的智商感人。《打金枝》一事的幕后主谋当然是她。她说过,她要让路辰后悔,后悔失去她这个盟友有多么地愚蠢,所以,她就要让他见识见识她的能耐——能让他、能让尹家不得安生的能耐。 晴天再次意识自己又为自己挖了一个坑儿!她硬着头皮道:“证据没有,可是事情明摆着那儿。若不是你在皮家胡闹,说是白三叔有意侮辱你和皮家,皮少爷怎么可能冲进尹家大闹悦来瓦舍?那一日,正值子桃的生辰,皮少爷这么一闹,一场喜事变成一个闹剧,还导致如今的古镇满城风雨,皆道尹家的三小姐痴情白三叔!皮少夫人,子桃只是一个尚不满双十的姑娘,你可有想过,子桃往后如何嫁人,如何立足?” 洛婉心一怔。坦白说,她当时只是听闻尹家办喜事,又听闻白展奇唱出《四郎探母》,心生妒意,才借题发挥,利用皮进三对白川川的怨忿,唆使他去大闹悦来瓦舍,借机搞砸尹家的喜事,给尹子陌添添堵。只是后来,居然牵扯出尹子桃爱慕白展奇一事,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不答反问,揶揄道:“据婉心所知,二少夫人未出阁前,还曾与尹二少爷月下私会,如今不是嫁得好好的么?” 晴天气道:“两事怎可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相提并论?!”洛婉心不愿再与晴天就这个问题多做纠缠,她不耐烦地粗声道:“不都是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何况,我哪里知道三小姐的那点心思?二少夫人若想将此事全赖到婉心的头上,恕婉心不能心服口服。” 晴天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就算方才的两件事全都被你抵赖了去,那么二少爷呢?你与二少爷究竟是何关系?我想,这件事你不能再否认。因为这件事需要的不是证据,而是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感觉。” 洛婉心冷哼,终于说到正题了。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道:“你若想知道,可以,我可以如实答你,可是,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必须要回答我三个问题。”她一直想知道,为何这个傻不啦叽的乐晴天能得到路辰的偏爱,还有,路辰对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虽然路辰没有亲口承认过,可是,就像乐晴天刚才说的,有些事,需要的不是证据,而是两个人的感觉。 “好。”晴天满口答应。 “第一。”洛婉心伸出一根葱白玉指,冲晴天比划了一下。晴天心头一惊,这个动作和他简直如出一辙。 “第一,你嫁入尹家多时,他对你笑过几次?”路辰是个冷心冷面的人,更是一个笑点很高的人。有时,旁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他只是咧咧嘴角,一笑而过。他们从热恋到分手,一共五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这五年间,路辰对她笑过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笑?”晴天怎么也没料到,洛婉心居然问了一个如此可笑的问题。她蹙眉道:“这怎么可以算计得到?一个人笑,就与眨眼一般,怎么可能算计得清?” 别人的笑或许如眨眼一般,难以计算。但是,路辰的笑,绝对是凤毛麟角,就算乐晴天报不出一个准确的数字,大概的范围也能说得出。洛婉心道:“我问你,你便答,若连第一个问题都答不出,那我二人不用再聊了。” “笑?”晴天仍是云里雾里,她想了想,为难地道:“那你总能告诉我,这个笑是指怎么个笑法吧?” “笑法?什么意思?”这下轮到洛婉心费解了。 “就是微笑,偷笑,苦笑,无奈地笑,大笑,笑得快断篇儿,笑得直不起腰——”晴天努力回想他曾经的笑容,道:“这些全都要算计进去吗?” “大笑?笑得快断篇儿?笑得直不起腰?”洛婉心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你是说,这些‘笑’他全有过?” “嗯。”晴天被洛婉心流露出的惊奇吓一跳,她眨巴眨巴眼睛:“他是惯于面无表情,不过,相处久了,他挺容易被逗乐,是一个很有人情味儿的人。” 这是路辰?洛婉心只觉,乐晴天口中的路辰和她认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189章 三人同框 这是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没错,这也是一个需要隐藏自己的游戏没错,可是,这并不是一个需要玩家改变原本性格的游戏!再加上路辰冷漠、刻薄、固执的性格,他怎么可能扮演一个“容易被逗乐、很有人情味儿”的尹家二少爷?!乐晴天的话,洛婉心一个字也不相信。 晴天仍在思索洛婉心的问题,掰着手指头道:“笑得快断篇儿,好象有过两次还是三次。笑得直不起腰来,也有过三次。大笑,数不过来。微笑,不计其数……” “行了,行了。”洛婉心烦躁地打断晴天的话,这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梦语,居然令她坐立难安,简直笑死人! “第二个问题。”洛婉心又伸出一根中指,原本的“一”变成了“二”,晴天心头再次被击中,连这个细微的动作他都和她一模一样。 洛婉心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晴天,一双妩媚至极的眼眸紧紧锁住晴天的脸庞:“你和他,是怎么睡的?” 晴天抿紧下唇,眼睛一眨不眨地回望着洛婉心。她知道,她这个时候应该脸红,应该气愤,甚至应该甩手给洛婉心一巴掌,骂她“不要脸”。可是,那样的反应属于钱乐乐,而不属于乐晴天,对于一个古镇npc来说,“睡”只是指“睡觉”,并不意味着其它。当洛婉心利用这个有歧义的字眼试探她时,可曾想过,也暴露了自己? 晴天面色从容,老实地道:“时而同床,时而分床。” 无论同床还是分床。洛婉心都不会吃惊。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游戏,无论路辰选择“同床”还是“分床”,都是正常的。可是,“时而同床,时而分床”是个什么情况? 见洛婉心的双眸中满是疑惑,晴天解释道:“刚开始同床,一个月后。分床。后来又同床,如今分床……” 洛婉心一只手抚上额头,再次生出原先的疑问。这是路辰?她认识的路辰,是一个如磐石一般的男人。虽然他没有石头的生硬和呆板,可是,他固执如石头。清冷如石头。他的口味很专一,白记的麻辣火锅可以吃十年不换地方。他的兴趣很专一。从他拿起相机的那一刻,就没有丢过手。他的情感也很专一,以他的条件来论,他与她相恋五年却从未正眼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就是最好的例证。有时,她甚至觉得他的情绪也很单一,无论任何时候。都是淡淡的、懒懒的,好象什么人、什么事都激不起他的兴趣。既然如此。乐晴天口中的“时而同床,时而分床”该怎么解释?为什么她能从“时而、时而”中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是什么影响了他的情绪?乐晴天?! “皮少夫人?!”晴天伸出一只手,在洛婉心的眼前晃了一晃。明明是她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她认真地答她,她倒恍惚了。 “第三个问题。”洛婉心转眸看向晴天,道:“你与他相处一个春秋,现下,我让你说出你二人最难忘的事,你能说得出来吗?” 晴天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怎么?”洛婉心不屑地道:“忘了?还是根本没有?”她就是不信,乐晴天还能说出什么生离死别来? “我——”晴天下定决心,抬起头来,道:“我打过他一个耳光。” “耳光?”洛婉心面色一凛:“后来呢?” “我、我有道歉。”晴天到今天说起那件事,仍是满怀愧疚。 “谁管你做了什么?!”洛婉心暴怒:“我是问你他呢?”路辰可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哪怕这只是一个游戏,可是感受却是真的。她不相信,他能忍受一个耳光,而且还是来自一个女人的耳光。 晴天再次被洛婉心的反应吓到:“他、他原谅了我。”虽然他没有说过“原谅”的话,可是,他的反应,摆明就是原谅了她。 原谅?!哼,路辰的字典里有“原谅”两个字?!洛婉心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其、其实还有一件事。”晴天又想到一件她曾经做过的“坏事”。 “说!”洛婉心咬牙切齿。 “我欺骗过他,不过,他也原谅我了。”当然,这一次他也没有说“原谅”的话,不过,他的“二次结盟”,摆明就是原谅她,她心里明白得很。 原谅?!也原谅?!她苦苦寻求了三年的东西,如今却如草芥一般,从这个乐晴天的嘴里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凭什么?凭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路辰要这么残忍地对她?!她愤意难平,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她疯了似地,将眼前摆来设宴的瓜果全部推到地上。 “啊!”晴天第三次被她的举动吓到。 半晌,晴天才从一片狼藉中回过神来,她轻声道:“皮少夫人今个儿如果不舒服,我们改日再聊?” “不。”洛婉心以仅存的理智支撑着,她不服,她严重地不服!她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凭什么她吴依澜得不到的东西,却被这个乐晴天轻易得到了?她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游戏,她不相信,路辰会因为一个游戏出卖自己的感情! “你的作答令我很满意,现下,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发泄过后的洛婉心略显平静,沉声道。 晴天拍拍胸口,等待她的回答。 洛婉心望向远方的天际,当戌时的霞光现于眼前,她转眸看向晴天:“你不是想知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吗?我告诉你!” 晴天心头一惊,屏气宁神。 洛婉心的嘴角泛起一抹诡谲的微笑,她一字一顿地道:“我、和、他、都、是、玩、家!” “轰”地一声,晴天只觉自己的脑袋快炸开了。她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洛婉心居然亲口承认她是玩家?!一个玩家居然主动、亲口承认她是玩家?!这是什么情况?!那她现在该怎么办?打倒洛婉心,然后三步并两步跑到望月楼淘汰她?还是佯装若无其事。待到洛婉心走后,再溜到望月楼淘汰她?! 晴天突然觉得自己犯了选择障碍症,明明得到她期待已久的答案,她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是么?”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原来皮少夫人也是一个纵情玩乐的行家,怪不得与在下如此投缘!” 纵情玩乐的行家,简称“玩家”?!晴天脑中满是问号,看向阔步走来的尹子陌。 “你怎么来了?”她与洛婉心同时发出这样的疑问。 “天气好。随便逛逛。就走到了这里,没想到,倒有幸听到二位夫人谈及在下。”尹子陌面无表情地说着一个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谎话。不过。他的本意也不是让眼前的两个女人相信,所以,管它呢。 戌时的听风亭很美、很美,霞光笼罩。如临仙境。可是亭中的三人谁也无心美景,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我。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三个人,三个都是玩家,可是。明确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尹子陌一个人,但是,不愿意拆穿这件事的。恰恰也是他。乐、洛两女都知道尹子陌的身份,可是对彼此的身份不敢肯定。洛婉心今天几次三番试探晴天。晴天都未露出破绽,她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主动对晴天坦白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却被尹子陌一句话给搅黄了。 晴天是对“玩家”一词生出疑问,万一洛婉心口中的“玩家”真的如尹子陌口中的“玩家”一样,那岂不是说明洛婉心的身份仍然是个谜?何况,她也实在想不通,如果洛婉心是个玩家,她为什么要主动承认?洛婉心则是弄不清楚,尹子陌此举是帮她还是帮乐晴天。她一直深信,与乐晴天朝夕相处的尹子陌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如果乐晴天是个npc,那么尹子陌此举岂不是劝告她,要她莫要再做无用功,以免露出更多马脚? 虽然二女各怀鬼胎,但又都明白过来,在对方身份未明的情况,继续扮演各自的角色才是最佳选择。 晴天挪到尹子陌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相公,今个儿事情来得匆忙,晴天不该独自前往,更不该忘记留书一封,回去后,无论相公是打是罚,晴天绝无怨言。” 尹子陌沉着脸,斜睨她一眼,不说话。哼,是忘记留书一封还是记得也不会留书,她心中打的那些个小算盘,他会不知道?幸亏他问了替皮家传口信的尹家丫头,才知道设宴听风亭一事。否则,这个笨女人是怎么“死”在手里的都不知道! 意识到他的怒气,晴天的心更虚了。她是有意背着他前来赴宴,可是,她的目的并非在于欺骗他或者背叛他。一来,他与洛婉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她能感觉得出,他在有意隐瞒。她不问他,是不希望他为难。二来,就像洛婉心所言,她今天质问洛婉心的事全是猜测,并没有实质证据。所以,她也不愿把他这个尹家二少爷牵扯进来,他的加入只会令女人之间的唇枪舌战演变成皮尹两家的相互猜忌。 “相公。”晴天再次轻声唤道,软软的、糯糯的声音令一旁的洛婉心又是翻眼又是瘪嘴。 “相公,晴天知道错了。”晴天继续低声下气。 虽然有洛婉心在一旁,可是晴天的低眉顺眼还是满足了尹子陌的虚荣心。他别扭地冷哼一声,一只手掂起晴天的耳朵,道:“往后,不许再如方才一般轻举妄动,知不知道?” 轻举妄动?晴天心头一动,因为这四个字,既可以是警告她今天单独与洛婉心见面的举动,也可以是劝告她,不要如刚才一样,轻易相信洛婉心的话。所以,他的意思是——洛婉心的身份也许是个圈套? “知道。”晴天低低地道。 洛婉心再也看不下去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态,她干咳一声,生硬地道:“二少爷如若要对自个儿的娘子耳提面授,大可关上尹家的大门,这里可是听风亭!” “怎么?”尹子陌的目光掠过洛婉心的脸庞,道:“可是在下不请自到打扰了夫人清谈的雅兴?” 洛婉心不动声色地白他一眼,若有所指地道:“原本两个人,如今变成三个人,当然有一个人成了多余。” “是么。”尹子陌也若有所指地道:“如若原本就是一个人,那该如何作答?” “从来就是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两个人!只是,如今才变成了三个人!”洛婉心气道。 “曾经是两个人,可是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皮少夫人,这是一个事实,你不必执着于第三个人。”尹子陌反驳道。 “若非出现第三个人,两个人始终是两个人,哪里能成为一个人?!尹二少爷,这也是一个事实,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洛婉心针锋相对。 “如今是两个人也好,还是三个人也罢。曾经的两个人,早已是曾经的两个人,和如今的两个人再无半点干系。”尹子陌冷声道。 “曾经的,如今的,两个人,就是两个人,到哪里,都是两个人!第三个人出现在哪一边,该道歉的就是那一边!”洛婉心气势汹汹。 “等、等、等会儿!”晴天举起双手,满脸不解地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你二人的说法是——” 她先指了指洛婉心,再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尹子陌,道:“她是一个人,我们是两个人,而他是第三个人?还是——” 她又先指了指尹子陌,再指了指洛婉心,最后指向自己,道:“他是一个人,你们是两个人,而我是第三个人?” “哼。”洛婉心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不对,不对。”晴天连连摆手,先指了指尹子陌,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洛婉心,道:“应该是他是一个人,我们是两个人,你是第三个人才对!”(未完待续。) 第190章 平凡日子 “噗、噗……”尹子陌想忍住不笑,显然没有成功,发出的声响更惹来洛婉心的妒意。 “好笑吗?可笑吗?值得一笑吗?”她如同连环炮般,咄咄逼人:“无论曾经也好,如今也罢,现在,此时此刻,站在这个听风亭中的是三个人!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二少爷?” 尹子陌收起笑意,坦坦荡荡地看向她:“我不否认,皮少夫人。” “哈哈。”洛婉心忽而大笑:“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三个人’,而你回答道‘你不否认’,也就是说你承认了她的身份。二少爷,是你,出卖了她啊。” 看见洛婉心指向自己,晴天心生不悦,她撅嘴道:“什么是‘人’不是‘人’,是‘她’不是‘她’的?我没有姓氏和名字吗?站在这里的不是‘人’是什么,难不成还是异类?如若真的有异类,那也应该是皮少夫人才对!否则,哪里有女子能够美成这样?!” 洛婉心原本张狂的情绪忽而在听到晴天最后一句话时,如同哑炮一般,瞬间消声。只见她瞪大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现在上演的不是新欢旧爱对撕的戏码吗,这个乐晴天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突然出言恭维她的美貌? 尹子陌眼中盛满笑意,刚想咧开嘴角笑,就被洛婉心的白眼瞪回去。 “对啊,我是异类,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和他一样的异类!”洛婉心巴不得乐晴天现在就去望月楼淘汰她。 晴天莞尔一笑,一只手挽上尹子陌的胳膊,道:“皮少夫人愿意做异类尽管去做,可我相公才不是异类。他是我乐晴天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忠义孝悌、宽厚仁爱的好相公!” 尹子陌有些尴尬,又颇感受用,目光不自在地掠过洛婉心的脸庞,看向听风亭外。 而此时的洛婉心觉得眼前的乐晴天仿佛变了一个人,当她与她独处时,乐晴天的气场很弱很弱,虽然她刻意梳了一个“花中之王”的牡丹发髻。可是说不了两句。心底的软弱就展露无疑。她原本是来指责她的,她一句“证据”就令她理屈词穷。她原本可以避而不答,在她与她协议成功。三个问题交换一个问题时,就老老实实地将她与尹子陌二人相处的情景和盘托出。可是,当尹子陌出现后,她的气场突然变得很强大。她变得妙语连珠,独辟蹊径。不过。她洛婉心也不是好惹的,她一向奉行的原则是“遇强愈强,遇弱不弱”,无论任何时候。她都要是最强者! “哼,不害臊!我问你,他若是你完美无缺的相公。怎么就看上你这个貌不惊人、出身卑下、才情平庸、平凡无奇的乐晴天?”洛婉心挑衅道。 任何女人在听到“情敌”一连用了四个贬义词形容自己,都不会无动于衷。哪怕是没有骨气的乐晴天,也咽不下这口气。她不由抓紧尹子陌的手臂,挺起腰杆道:“皮少夫人此话不中肯,晴天虽无昭君貂蝉之貌、文姬清照之才,可也并非如此不堪。第一,晴天的样貌是不惊人,可是喜人。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相公欢喜晴天这般样貌,谁能说半句晴天的不是?何况,晴天也并不向往倾国倾城的女子。自古以来,有多少旷世美人不是落得红颜薄命的下场?晴天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第二,晴天的出身虽非富贵之家,可也并非如皮少夫人所言——‘出身卑微’,爹爹乐笠翁教书育人多年,师德、学问在邻里间是有口皆碑,哥哥乐若安学识不多,但是凭借自个儿的勤力,如今丰衣足食,日子美满。试问,这样的出身如何是卑下?‘卑’在哪里?‘下’又在哪里?晴天始终认为,有这样的爹爹,有这样的哥哥,是晴天之福,更是晴天之幸。 第三,才情平庸。晴天虽非满腹经纶之人,可是居家过日子的小算盘,比谁都算得清。晴天虽非出口成章之人,可是上至公婆、下至家仆,其中的应对分寸,晴天从不敢怠慢半分。晴天不诗书、不抚琴,不慕贤、不追思,晴天只做一件事,便是做好尹家的二少夫人,做好相公的娘子。如若,这便是皮少夫人口中的‘才情平庸’,那么晴天甘之如饴。 第四,平凡无奇。说到这里,晴天先问皮少夫人一个问题。” 洛婉心被晴天的头头是道惊住,她一脸恍惚,道:“什么?” “晴天想问,皮少夫人认为,什么样的夫妻情意才会历久弥新?” “历久弥新?”洛婉心如坠云里雾里。 “看皮少夫人的样子,怕是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晴天告诉你。”晴天大度地道:“只有平凡无奇的夫妻情意才会历久弥新。平凡无奇,是世间最美好的。所有的不平凡,所有的与众不同,都意味着挫折,都意味着艰辛,都意味着磨难。只有平凡无奇,才能细水长流,历久弥新。以身试药,尝尽百草,那是上古圣贤的事情。历经八十一难,取得真经,那是得道高僧的事情。而我,乐晴天,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晴天不愿与众不同,更不愿与平凡为敌。晴天一心只想做个平凡的女子,因为只有这份平凡无奇,才使晴天能够守在相公身边。” 坦白说,晴天说出这番话,有赌气的成份在里面。虽然说着很解气,可是说完后,心中却忍不住忐忑不安。还是那个古老的问题,她不清楚,尹子陌和洛婉心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怕弄巧成拙,成为一个大笑话。可是洛婉心却步步紧逼,使她不得不奋力反击。 她的手始终紧握着尹子陌的手臂,一方面是激动,另一方面也是心虚…… 这时,一只大手覆上她的小手。 晴天抬眼看他,她的眼中尽是不安。他的眼中却全是平静。 晴天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原来,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洛婉心瞪目结舌,她没有想到,她用来奚落乐晴天的四个词却成为她反击的利器,并且反过来将她奚落得体无完肤!她突然明白一件事,乐晴天不是弱。不是笨。而是尹子陌不在她的身边。当尹子陌在她的身边,他就成了她的自信,成了她的力量! “哼。二少夫人口才了得,说来说去无非是‘甘于平淡’四个字,可是,这等自欺欺人的话语。谁会信?”不管洛婉心心中如何,她就是不会让晴天在口舌上占得任何便宜。这是她作为一个金牌律师最基本的自尊。 有了他的支持,晴天变得从容许多。她淡淡一笑,道:“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晴天有晴天的日子,皮少夫人也有皮少夫人的日子。我们往后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扰。” “互不干扰?”洛婉心轻蔑一笑:“那只是二少夫人的一个美好愿望。因为,下一刻,洛婉心恐怕就要结束二少爷与二少夫人的平淡日子了。” 觉察到洛婉心话中的玄机,不待晴天发问,尹子陌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你会不清楚?”洛婉心没好气地道:“这一次,说什么也要依了我!” “什么依你?”尹子陌皱眉。 “跟我走!”洛婉心一字一顿。 “如果我不呢?” “那么今晚就是她的‘死期’。”洛婉心一指乐晴天。 这下换晴天皱眉了:“什么‘死’不‘死’的?皮少夫人今晚的言语好生怪异,一会儿玩家,一会儿异类,这会儿又说什么‘死期’,晴天一个字也听不懂。” 洛婉心冷哼一声:“说你蠢,你还倒有几分小聪明。一个小小的试探,再次被你轻易地躲过去。不过,你那完美的相公这次可再也躲不过去!” 晴天拦到尹子陌的面前,道:“皮少夫人自重!” “哼,自重?”洛婉心的双眸中满是怨恨,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尹子陌,道:“她可以骗你,可以背叛你,甚至甩给你一个耳光,你除了原谅,就是原谅。你的‘原谅’那么多,为什么不肯分给我一个?!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体会,一个女人被抛弃的痛苦?你能不能体会,一个女人独自承受三年孤独的痛苦?我为什么站在这里,我为什么费尽心机,所有的一切,全是你欠我的,全是你曾经欠我的!” 这时,夜风袭来,吹起她纯白的纱裙,裙角飞舞在月光下,令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凄苦的味道。绝美的脸庞上已满是泪水,她倔强地拭去眼角的一滴泪,径直走出听风亭:“来,不来,全在你一念之间。” 尹子陌的心头仿佛被什么重击一般。他是好与她斗嘴,好与她置气,可是,他并不是蓄意想伤害她。他只是希望长痛不如短痛,仅此而已。此时,她眼眸中的绝望,背影中的落寞,泪光中的愤怒,深深地刺痛了他。他,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哪怕,这只是一个游戏…… “相公?”晴天睁着一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不安地轻唤出声。 “我——”尹子陌突然觉得刚才对他的所有指责都是对的,因为有错的一方的确是他,是他把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去去就回!”她比好哄,又比顺从他,他给的伤害实在太多,他不能——他如同作贼一般,狼狈地挣开晴天的手,走向洛婉心。 “相公!”晴天再次唤道,只是这次,她的声音中除了不安,还有失望。 尹子陌的身心如同凌迟一般地煎熬,双眼定定地看向远方。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不能离开…… 可是晴天的想法却恰恰与他相反,哪怕知道他会离开,她也不希望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希望他能再回头看她一眼,至少不用走得如此决绝。 “慢着!”晴天突然出声阻止。 洛婉心心头一惊,一手挽上尹子陌的手臂,转身冷声道:“现在才想到阻止,怕是太晚了。” “我不是想阻止,只是想再问你一个问题。”晴天道。 “你还想问什么?”洛婉心不耐烦地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道三年前相公曾经抛弃过你,那一日你可还记得?那一日,相公穿了什么衣裳,你穿了什么衣裳,那一日的天如何,那一日的风如何?这一切,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洛婉心想也没想,张嘴就来:“那一日杏花微雨,凉风拂面,他着一袭藏青锦袍,我着一身月白纱裙,我二人于护城河边第六棵柳树下,静静伫立。从辰时一直到申时,从申时一直到子时。那一晚的月亮如同今晚的一样,纯白透亮。我永远不会忘记。”路辰不告而别后,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沿着河边、孤身一人、淋着小雨,从早上走到下午,从下午走到深夜,她也不会忘记。 “你二人就这般一直相对无言?”晴天又问道。 “谁说相对无言了?我二人有说不完的话,我二人那一日聊了许多,聊到了我们的以往,聊到了我们的往后——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往事?!哼!”说完,她不再看晴天一眼,与尹子陌并肩离去。 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晴天的心再次怦怦地跳起来。洛婉心的确不需要告诉她这些往事,因为她今晚告诉她的事情已经太多。洛婉心是个玩家!虽然她亲口承认过,可是晴天并不敢相信。只是这会儿,经由她自己的试探,她确信无疑,洛婉心是个玩家! 从与尹子槐、尹子桃的对话中,她早已获悉,npc的记忆是有问题的。npc的记忆更多是文字的机械记忆,而不是对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的场景记忆。如果一直窥探一个npc的记忆,只会出现一件事——就是这个npc不停地重复系统中植入的那些信息。(未完待续。) 第191章 失踪!失踪! npc的记忆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不会加深,也不会模糊。同样一件事,你问他再多遍,他给你的答案全是一模一样,一字不差。因为一个npc一旦陷入回忆,系统会自动调出一段文字,供npc读取。当晴天第一遍问洛婉心那一天的细节时,洛婉心记得清楚,答得仔细,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当晴天追问时,洛婉心居然改口,再次答出那一天的聊天内容!洛婉心的改口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的记忆不是由系统设定的,而是她自己编造的!能够编造记忆、并且有理由这样做的‘人’只有玩家!所以,洛婉心的确是个玩家! 可是,既然洛婉心是个玩家,刚才为什么三番四次地对她明示暗示这一事实?在双方身份未明的情况下,不是应该极力掩藏吗? 尹子陌也很奇怪,依据今天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早就知道洛婉心的身份,那么为什么他不淘汰她?还有,他明明听见洛婉心亲口承认自己是个玩家,为什么又要说出“纵情玩乐的行家”这样的话来加以掩饰?难道—— 晴天心中一凛,这只是一个圈套?!否则,洛婉心怎么肆无忌惮地承认她是一个玩家!否则,他怎么会特意交代她,莫要轻举妄动! 原来,他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 只是,想起他,晴天的心隐隐作痛。 现在的事实已经很明白,他是玩家,洛婉心是玩家。他和她并非互不相识,而是有过“曾经”。所以,她是他的前妻?前女友?还是前任?那么。她乐晴天算什么?人家夫妻俩斗气的工具?还是洛婉心口中多余的“第三个人”? 这个时候,她没来由地想到白展奇。当初,她同情白展奇,认为他对白川川一往情深,却被当作一只“备胎”,悲矣叹矣。可是现在,她突然好羡慕白展奇。因为“备胎”也是“胎”。至少“备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不像她一样,不明不白地做了“第三个人”,不明不白地看着自己的相公随另外一个女子离开。不明不白地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不明不白地动了心…… 古镇中的第十二个月圆之夜,在晴天的“不明不白”中就这样过去了。 次日,伴随着尹子陌和洛婉心的不知所踪。还有相膳的失踪。 丫头一早来报,说是相膳一宿未归。晴天虽然派家仆外出寻找。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因为相膳之前也有过彻夜听曲儿的情况,所以,她只当相膳思乡之情又起,不知又去哪里听乡曲儿了。或许到了正午。自个儿就回来了。 她倒是担心尹子陌和洛婉心。不管他二人在游戏外是什么样的关系,可是如今一个是尹家的二少爷,一个是皮家的少夫人。两人并肩,从她这个尹家的二少夫人和一众丫头家仆眼前消失。并且彻夜未归,算是个什么事儿? 她一早就命琥珀去皮家打听洛婉心的下落。不到一个时辰,琥珀就慌慌张张地赶回来,说是皮家的人也正四处寻找皮少夫人。晴天心里一咯噔,命琥珀再去打听,并说一旦听闻皮少夫人现身,赶紧回来告诉她。 她的眼皮子跳个不停,手心里也总是渗出虚汗。到了第二天一早,她终于明白,出大事了。 最先上门的是相贤。相贤一人快马而来,跨下马来,来不及喘口气,直奔尹家。 “二少夫人,爹爹如今何在?”相贤与匆匆从忆心阁步出的晴天相遇在游廊。 “前个儿、昨个儿相管家两宿一日未归,我已派人外出寻找,一直不见踪影。相管家不在瓷窑吗?”晴天问道。 “不在。”相贤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四处看看,然后一伸手,示意晴天往角落站去。 二人站至僻静处,相贤压低声音,道:“相贤怀疑,爹爹偷走了高岭土的二次配方和悬挂拉胚装置的图纸。” “什么?”晴天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说谁偷走了尹家的“秘密”她都能接受,就是说相膳偷走了,她完全不能接受!相膳的忠厚,相膳的忠心,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怎么可能“偷”? “哎。”相贤叹口气道:“说来全怪相贤。一月前,尹老爷将图纸交给我保管,我随手放进袖口。后来爹爹去瓷窑,说是帮我换身衣裳。我一时大意,将图纸掉了出来。爹爹问我,那图纸是什么。我想到瓷窑先后配出二元配方,又做出悬挂装置,距大瓷器也不远了,觉得是桩喜事,说来与爹爹也乐呵乐呵。爹爹当时一闻,也是大喜,直说此乃尹家祖宗显灵云云,并交代定要妥善保管配方和图纸。几日前,爹爹突然去瓷窑找我,说是收拾些往日的旧衣裳,带回来浆洗后一并赠予贫寒人家。我知爹爹一向乐善好施,并未多心,将他独留家中,便去瓷窑做工。直到昨日,尹老爷要我拿出图纸,说要再改进改进,我回去将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也翻不出那张图纸来,才意识到出了大事。我来不及当面向尹老爷言明,只好留下口信,先是快马加鞭赶到娘亲的住所,娘亲道,爹爹不曾露面,她如今与尹家的家仆一道,正四处寻找爹爹的下落。相贤无奈,又赶到尹家,向二少夫人言明实情。” 一个月前?也就是尹子桃离家出走,相膳赶去瓷窑报信儿的那一天。也就是说,那一天,相膳去瓷窑,无意中看到了图纸和配方。然后一个月后,他起了歹意,将东西“偷”走?那么,这一个月中,发生了什么?还有,相膳“偷”走图纸和配方,又为了什么? 晴天道:“相贤可问过相夫人,相管家近来有何异常?” 相贤回道:“问了。娘亲道,爹爹最近是有些反常,经常魂不守舍。有一次,她还看见爹爹独自跪在相家祖先的牌位前。又是流泪又是叹息,说什么情义两难的话。” 情义两难?晴天蹙眉道:“不管如何,只有找到相管家,一切的谜底才会解开。这样,你既然来了,就莫要再回去。你带上几个家仆,再去相管家可能去的地方找找。对了。你不是说皮少夫人曾经为相管家找了几个会唱乡曲儿的优伶吗?若能找到那几人。也要仔细问之。” “皮少夫人?”相贤似也想到什么,道:“那不如相贤即刻去找皮少夫人,打听那几个优伶的下落?” 晴天一时语塞。心道,皮少夫人比相管家更难找!她道:“皮少夫人如今不在皮家,此事不宜拖延,不如直接去找优伶。” 相贤答声“是”。带上两个家仆,快步向外走去。 晴天直觉。相膳的失踪,或许与洛婉心有关。因为相膳失踪前,在她看来,最异常的举动莫过于与洛婉心“打得火热”。洛婉心打着“思乡”的旗号。一步一步地诱惑相膳。她真的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她不以色相,不以财富,仅以“情”、仅以相膳最渴望的“乡情”。把尹家这个最忠诚的相管家收入囊中。她戴着“真情”的面具,一步一步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到最后来,那个被“骗”的相膳还对她感激泣零,并最终陷入“情义两难”的境地。 洛、婉、心!晴天绞紧手帕。 她既然是个玩家,那么,她的玩家心愿是什么呢?她先是追求尹子陌,后又嫁给皮进三,如今又小动作不断,她的玩家心愿究竟是什么呢?如尹子陌的话,她的行为完全没有轨迹可言啊! 晴天正绞尽脑汁之际,尹家的大门外出现一股骚动。 “开门!开门!尹子陌,你给我出来!”皮进三嚣张跋扈的叫阵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皮进三?晴天定下心神,快步向外走去。 皮进三显然有备而来,带了十几个壮汉,个个手持棍棒,杀气腾腾。尹家的家仆根本不是这群人的对手,没两下,皮进三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尹家。 “皮进三!”晴天喝道:“你是疯了是不是?这是尹家,不是皮家!” “哼,我皮进三今个儿要闯的正是尹家!”皮进三仗着人多势众,根本不把晴天放在眼里:“快说,那个女子在不在尹家?!” 晴天心里清楚,皮进三口中的“那个女子”指的是洛婉心。如今,皮家找不着自己的“少夫人”,来尹家闹事了。 “废话!我还想找我家相公呢?”晴天正色道:“是你家娘子把我家相公给拐走了!你要找你家娘子去别处找去!” “哈哈。”皮进三哈哈大笑:“你这个小娘子也是有意思的紧。亲眼看见自家相公跟着别人家的娘子走了,居然就眼巴巴地看着,一动不动!做人做到你这般没骨气,我皮进三也算是开了眼界!” 晴天简直想冲上去给皮进三两拳,她气道:“你没有看好你家娘子,放她出来惹事生非,如今怎么还找上门来指责他人?” “别废话!”皮进三倒不耐烦了:“反正她是跟着尹子陌走的,这一点,皮家的丫头家仆都可以作证!如今,我皮进三找不着自家的娘子,到尹家来搜一搜,又有谁敢阻拦?!” “放肆!”晴天斥道:“你以为整座古镇都是你皮家的,都是你皮进三的?尹家好歹也是镇上的名门望族,岂容你一个后生如此辱没?!你找不着自家的娘子,大可去报官,如若官府也认为我尹家可疑,自然由高大人派出衙役搜寻,哪里也轮不到你们这帮鸡鸣狗盗之徒!” “名门望族?”皮进三冷笑一声:“一年前,你若这样说,我也就一听。可是,二少夫人,这是一年后,当尹家失了会长,当尹家失了‘千峰翠色’,只剩下几辆沿街叫卖的小贩车,你告诉我,‘名’在哪里,‘望’在哪里?我还就告诉你,今个儿这个尹家我是搜定了!尹家的二少爷居然拐走了皮家的少夫人,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我皮家的脸往哪里搁?我皮进三的脸往哪里搁?总之,今个儿我皮进三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 晴天心知,皮进三是心中有气,自家娘子与别的男人同时消失,还是并肩离去,这事儿放在哪个男人的身上,也咽不下去。可是,尹家也不能凭白受此大辱。她叫道:“大胆!皮进三,今个儿你敢再前进一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她一眼瞄过去,虽然十几个壮汉,但是动起手来,他们也不是她的对手。 “哈哈。”皮进三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不止:“不客气?!好一个不客气!我倒要看一看,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尹家二少夫人难不成还是身怀绝世武功的女侠?古镇上走了一个‘女魔头’,又冒出来一个‘女魔头’。好,好,动手!”说完,他向后一撤,壮汉们听令,杀气腾腾地向晴天聚来。 “女魔头”三个字令晴天瞬间冷静下来。是啊,如果她一动手,就相当于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她若不动手,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尹家被辱?!皮进三既然是来泄愤的,当然不会只瞧一瞧就走,一旦让这十几个莽流之徒闯入尹家,恐怕鸡飞蛋打、一片狼藉都是轻的!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如拎小鸡一般将晴天拎起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晴天心中是不怕的,可是她必须做出惊恐的模样。 “哈,原来二少夫人是个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主儿,我还真道二少夫人身怀绝技呢!”皮进三眼中精光一闪,大手一挥,道:“给我搜!” “住手!住手!住手!”晴天大喊道,心底如煎如烤,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出手,还是不出手?一边是她自己,一边是尹家,她该如何选择?看着那些个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凶神恶煞地向尹家冲去的氓流,她该怎么办? “住手!”一个哄亮的男声响彻尹家庭院:“二少夫人让你们住手,你们听见了吗?”(未完待续。) 第192章 腰缠万贯 晴天只觉这个声音异常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放眼望去,一个全身黑衣头裹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壮硕男子单脚立于凉亭的飞檐之上。 众人皆被男子的气势所慑,一时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何人?!”皮进三大声叫阵。 “我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者!”男子中气十足,声彻云霄。 “少废话!有种下来比划比划!”皮进三继续叫道。 “此乃尹家,二少夫人尚未发话,哪里轮得到你这外来的野狗在此撒泼犯混!”男子骂道。 “你他妈的有种下来!”皮进三破口大骂,随手将手中的棍棒向男子掷去:“看本少爷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男子冷哼一声,一个翻身跳到晴天面前。 “松开!欺负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好汉?”男子目光如炬,瞪向一左一右挟持晴天的喽罗,声音中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那两个喽罗早已吓得哆哆嗦嗦,抓住晴天的双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松开!”男子提高音调。 “少、少、少、少爷——”两个喽罗两腿发软,哭丧着脸,看向皮进三。 “哭什么?”皮进三吼道:“你二人对他一个,怕个屁啊!给我上!” 二人放开晴天,向男子扑去。男子身形一晃,未待众人瞧清身手,只听“嘭”“嘭”两声,两个喽罗如同草芥一般,被扔出尹家院墙。 晴天心念一动,古镇中有此身手的。难道是他?! 男子见晴天无恙,放下心来,转身冲皮进三道:“疯狗头子,你们是一个一个地上,还是一块上?” 皮进三目露凶光,哼道:“口气不小!全都给我上!” 十几个喽罗们听令向男子冲去,庭院中打杀声四起。 “壮士——”眼看打斗再所难免。晴天喊道。 “二少夫人何事?”男子停下脚步。 “莫要伤亡。把他们赶出尹家即可。”晴天嘱咐道。 “是。”男子应道,随手从庭院拾来两根树枝,一手一根。拉开架式。 “哈哈。”皮进三见此更加猖狂,在一旁大叫:“我还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大内高手,没想到是个耍猴的假把式!既然你今个儿上门来管这个闲事,那就别怪本少爷下手狠毒!小的们。千万莫要手下留情!打一棍,十两银子!” 不消片刻。一对十几的混战即分出胜负。男子手中的树枝如同长眼一般,见缝插针,每一次都打在喽罗的关节部位,虽然力度不大。但是足够令他们麻痹在地。不一会儿,喽罗们个个捂着胳膊抱着腿,哀嚎连连。有的拿不起棍棒,有的站都站不起来。 皮进三一见情势不对。转头就向门外跑去。晴天大叫:“擒贼先擒王!” 男子会意,一个飞身跳出众人的包围,向皮进三冲去。皮进三一边大叫“来人、来人”,一边沿着手抄游廊抱头鼠窜。男子出手抓他,他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水里。 “嘶啦”一声,男子将他上衣一把扯了去。 “哈!”男子大笑一声,跳下水去,一把把上身赤果的皮进三甩到晴天眼前。 皮进三被摔得四仰八叉,如同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 “少爷!”喽罗们一见主子受辱,群情激愤。 男子一个回旋踢过去,将众人踢翻过去。 “谁敢再上前一步,有如此棍!”男子拿起一个喽罗手中的棍棒以内力震成八段,众喽罗顿时噤若寒蝉。 晴天一见皮进三上身赤果,直觉是捂住眼睛。可是定晴一瞧,皮进三的后腰居然有一个“贝”字纹身! 皮进三是个玩家?! 晴天惊诧万分,瞪大眼睛。 ——咦,不对,不对,皮进三不是只有后腰有一个“贝”字纹身,而是沿着腰身纹了一圈“贝”字! “这——”玩家只有一个纹身,这密密麻麻几十个“贝”字算什么?系统抽疯?! “看什么看?!”皮进三输人不输阵,他大大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指腰间的纹身道:“这叫腰缠万贯,懂不懂?!老子是这样,老子的老子是这样,老子的老子的老子也是这样!”(注:贝有“钱财”的意思) “哈哈哈哈——”不待晴天反应,男子笑道:“腰缠万贯?!你们城里的人,真会玩!” 城会玩?!晴天眨巴眨巴眼睛,瞟了一眼男子。 一旁看热闹的丫头家仆大声嘻笑,就连皮进三手下的喽罗们,有的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谁敢再笑,本少爷让他从此再无立足之地!”皮进三恶狠狠地出言威胁。 “皮进三!”晴天黑脸喝道:“你还嫌今个儿丢的人不够是不是?还不快从尹家滚出去!”如今胜负已分,纹身也已见着,先把皮进三赶出尹家才是上策。 “哼。”皮进三不改跋扈本色,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道:“尹家二少爷夺我娘子之仇,尹家二少夫人侮辱我之恨,我皮进三都算是记下了!我们走!”说完,他随手扯过一个喽罗的衣裳披在身上,大步步出尹家。 见这帮鸡鸣狗盗终于散了,晴天松下一口气。 “二少夫人,在下告辞!”男子双手抱拳道。 晴天抬眼看了看庭院的大树,对男子道:“多谢壮士搭救。” 男子“嗖”地一下,飞身跃上屋顶,顷刻消失不见。 当晚子时,晴天只身溜出忆心阁,向尹家后院走去。她左看右看,确信四下无人后,飞身跃上树顶。 月朗星疏之下,茂密枝叶之上,洪世兴一身夜行衣打扮。等待已久。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洪世兴一见晴天,马上跪拜。 “洪世兴,快起来!”晴天伸手将他扶起,道:“不是说过,不许唤我师父么?” 洪世兴道:“如若没有师父当初教徒儿这身功夫,徒儿如今怕是早已身首异处。徒儿想唤师父一声许久。今个儿见四下无人。才一偿心愿,望师父莫要见怪。” 晴天道:“好吧,你愿意叫就这般叫吧。快告诉我。你今个儿如何会出现在尹家?那一日,你与众人从城门逃走后,又发生了何事?” 二人随便找了处较粗的树杆坐下,洪世兴开口道:“那一日。二少爷见高礼行在城头对我等兄弟生出杀机,果断伸脚绊倒衙役。生出混乱。我见此情状,心知那时不走,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拿出双刃剑,斩断一众兄弟的手链脚链。径直向西逃去。二少爷早已与我仔细计划过,我一众兄弟唯有向西行,逃回我们的老窝高岭山才能活命。一来。我们对高岭山地势熟悉,无论逃行。还是潜伏,均有胜算。二来,高岭山还有铁链桥,真若不行,直接砍断铁链桥,剩下的便全部听天由命。 我等一路狂奔,衙门的人对我们穷追不舍。一直跑到高岭山脚下,从另一边跑出另一路人将我等包围。我定晴天一看,原来是洛家盛带人赶到。我明白,洛家盛就是来要我的命的。于公,洛家盛听命于高礼行,高礼行都希望我死,他没有道理不从。于私,他当晚杀死江世昌一事,除了高礼行,只有我亲眼瞧见。我是他害人的唯一见证者,所以,他巴不得我死。 他根本不予我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一见是我,二话不说,就命手下向我扑来,招招狠毒,招招致命。我虽然握有双刃剑,但疲于奔命,体力怠尽,再加上一众兄弟深受牢狱之灾多日,也是有抵抗之心,无招架之力。我十几人只得一边打,一边向山上退去,直到退至铁链桥,再无退路。 兄弟们个个视死如归,齐呼愿与我洪世兴同生共死。我心中感动,暗自起誓,哪怕舍去我洪世兴这条命,也要保兄弟们不再受牢狱之辱。我骗他们道,我早已在铁链桥下埋有火药,只要他们先过桥,我便引爆炸药,阻断来者的道路。兄弟们当真,以为我早有准备,于是放心过桥,我则立于桥头,以一敌百,与衙役们拼个你死我活。待到兄弟们悉数走过铁桥,我大笑三声,道,这条命,老天爷你若想拿去,就拿去吧,我洪世兴有兄弟,有师父,有知己,没有白活一遭!我将双剑拆开,一剑向洛家盛掷去,引起衙役纷纷救护,一剑向桥头砍去。铁链桥应声断裂,我双手抓住链桥,坠入山崖之中。” 听完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晴天再也无法平静。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尹子陌帮她解除了高礼行的忌惮,洪世兴却在生死边缘徘徊。 “后来呢?后来你是如何逃脱的?”晴天问道。 “可能老天嫌我洪世兴命烂,不愿来收。我被铁链桥甩入山崖,正好落入一个满是枯叶的树洞之中。我被摔晕了过去,待到醒来,不知何时。我不知身在何处,只一心想,既然老天没让我摔死,我就要再次爬到高岭山山顶上去瞧瞧。我一路吃树皮,喝露水,困了就在树洞或者崖壁歇息,不分昼夜地向上爬。不知爬了多久,当我看到山寨的房屋,我知道,我活下来了。” 晴天不禁眼眶湿润,有些事事后说起来不如百字、不如千字,可是,当洪世兴经历这一切时,他承受的苦难,哪里是百字、千字能够说得清的?晴天哽咽道:“你很幸运,被甩到了山寨的那一边,而你也坚持爬到了山顶。” “是的。”洪世兴叹道:“当我再见到我的那帮兄弟们,不怕师父笑话,十几个大老爷们,哭得说不出话来。直到现在,我还觉得那是一场梦。” 晴天由衷地道:“我怎么会笑话?我只会敬佩你。” 洪世兴接着道:“虽然洛家盛的人已经离去,我兄弟几人算是暂时无忧,可是,山寨上一无所有,是一个事实,我们与世隔绝,迟早会饿死,也是一个事实。这时,我想起二少爷所言。二少爷当初道,重建高岭山。我虽有兴致,但从心里觉得,那不过只是一个念头。因为高岭山从古至今,都是荒山一座,都是蛮流之地,何来重建不重建的?重建如何?不重建又如何?如今我们连下山的道路都没了,重建又有什么意义?但是,当我看见十几个大老爷们明明有手有脚,整日里却坐着为吃喝发愁,我突然明白了二少爷的苦心。事在人为,哪怕这高岭山是荒山一座,我等也不能坐着饿死渴死,我们这群人,只有累死干死,别无他选。 我号召兄弟们动起来,先是从各处拾来种子,不管是何种子,全都刨坑埋下,精心照料。然后又做出一批弹弓,打下的鸟儿全部豢养,生下鸟蛋。后来又做出一批弓箭,打来几只野鸡、野兔、野鸭,为它们搭起一个窝巢。最幸运的是,有一次,一头呆头呆脑的野雌猪居然送上门来,我二话不说,与几个兄弟一同擒住那物。擒住那物后,才发现那物已怀有小崽。我们养下它,让它生下小崽。它也算争气,居然一口气生下八只。如今,一共九只野猪,在山寨上跑得欢着呢。” 晴天笑道:“真没想到,几个平时只会打家劫舍、舞刀弄棍的糙汉子,如今倒养鸡、养猪、种植样样在行了。” 洪世兴挠头道:“师父笑话!说实话,经过这几个月,我与众兄弟也深思许多。往常,我们占山为匪,虽然总称自个儿为义匪,不夺人性命云云,可是,到底是我们扰乱了百姓的安宁,是我们夺去了别人劳作赚来的银子。说到底,我们还是怕苦,怕累,光想着吃喝玩乐,光想着图个口舌之享。如今,我们吃着自个儿种植的东西,别提多踏实。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兄弟们有劲儿了,我就琢磨着修桥的事儿。铁桥修不了,修个木桥也算是能下山瞧瞧不是。这不,昨个儿刚把木桥修好,我下山来探探,就瞧见那个什么少爷闯进尹家。”(未完待续。) 第193章 三枚信号弹 晴天闻洪世兴提及“皮进三”,垂头不语。今天虽有他偶然路过,出手相助,但是,只要尹子陌和洛婉心一日不归,皮进三这口气出不了,尹家就一日不会太平。再加上相膳如今下落不明,她隐约觉得,古镇的这个夏天对于尹家来说,是一个“酷”暑。 “师父。”洪世兴小心翼翼地问道:“今个儿我听那皮少爷道,说什么二少爷拐走了他家娘子,此事可是真的?” 真的?晴天双眸一黯。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连她这个旁观者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清楚他怎么就随洛婉心走了,其他的人更是弄不清楚。何况,一个有妇之夫和一个有夫之妇深夜一同离去,传成他“拐走”她,已是宽厚、好听的。 洪世兴见晴天这般模样,不敢再追问,讪笑道:“真是多此一问,此事怎么可能是真?二少爷身份尊贵,我洪世兴不敢与二少爷妄称知己,但也仰慕二少爷的见识与品格许久。而且,二少爷与师父的感情一向很好,之前偶居山寨几日,我是亲眼目睹。所以,二少爷怎么可能……” “是真的。”晴天打断洪世兴的话,平静地道:“他与皮少夫人一同离去,如今一同失踪,也是我亲眼目睹的,所以,这件事是真的。” “啊?”洪世兴怔道:“那——师父有何打算?” 晴天望向远处的斑驳树影,淡淡道:“不知道。再说吧。”亲眼看着自己的相公与别人家的娘子一同离去,这种经历,不是每一个女人在有生之年都能经历吧。所以,她在一个游戏中经历了。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洪世兴识趣地不再多问,二人沉默片刻,晴天问道:“那‘双刃剑’如今何处?” 洪世兴道:“这也是我今个儿下山的目的之一。那一日,我利用‘双刃剑’一剑阻断来路,一剑斩断铁桥,按说。‘双刃剑’应当落入洛家盛的手中。可是,他似乎并未将剑交予衙门。我方才去衙门搜了一圈儿,不见‘双刃剑’的踪影。” 晴天暗自思忖。的确,自从洪世兴从城门逃走后,古镇再无“双刃剑”的下落或者传言,难道。是洛家盛将此剑私吞了? 洪世兴接着道:“洛家盛是个真正心狠手辣之人,比高礼行狠毒上百倍。此剑若是落入他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曾经手刃过江世昌,手上已沾染人命,心地比常人坚硬许多,恐怕。古镇还要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那你打算如何?”这下,轮到晴天问他。 “这也是我今个儿下山的第二个目的。”洪世兴道:“我洪世兴如今是‘过街老鼠’,衙门重犯。公然与高洛二人对抗,只能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我已想好。只有养好身子,练好功夫,让兄弟们觉得跟着我洪世兴在高岭山上没有白活,才是正事。只是山上物种匮乏,虽然方才说得热闹,又是种植,又是养猪,但是坦白说,种出来的东西,也只有我山寨上的兄弟才能咽得下去。我今个儿下山,打算买些种子、锅子、盐巴之类的玩意儿,往后,让我山寨上的兄弟也有‘腐乳鸡’吃,哈哈。” 晴天笑道:“你这口倒是奇特的很。”她想了想,又道:“可是,这些妇道人家的玩意儿,你可懂得?”如果在现代,洪世兴就是个典型的整日里只想着与兄弟们吹牛、喝酒的大男人,怎么可能懂得买锅、买盐? 洪世兴面色微红,道:“还请师父指点。” 晴天心中一哂,这才是你今天早上路过尹家的真正原因吧。一大早赶去集市,口袋中揣着银子,却不知道买什么,只得向她这个师父求助,没想到的是,却遇上皮进三。世事皆有前因后果,世事皆是这般巧合!想到银子,晴天蹙眉道:“你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洪世兴面色更红,扑嗵一声跪在晴天面前,结结巴巴:“是、是、是那个——师父莫要怪罪,徒儿再犯这最后一遭,再也不敢犯了!只要徒儿把东西运上山寨,往后,有了结余,徒儿再也不会犯这些勾当。” 晴天沉声道:“你方才还道,吃着自个儿劳作出来的东西心里最踏实,怎么转脸就忘了?哎,也罢,你有白手起家的念头,可也得有白手起家的家当不是。你立刻将劫来的银子还给人家,明个儿我去集市上买来你需要的那些个东西,一并送到高岭山脚下。你也清楚,如今高礼行和洛家盛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痛快,往后,你还是少在古镇露面为妙。” 洪世兴大喜,忙不迭地叩头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次日一早,晴天收拾几件珠宝首饰,先拿去当铺变卖后,又去集市买了数量不少的种子、锅碗、盐巴、食油,然后,趁着天刚蒙蒙亮,乘坐马车将东西运到高岭山脚下。 洪世兴带着两个兄弟在山脚下等候,他将东西交给兄弟运上山后,对晴天道:“师父不仅对我洪世兴有教授之恩,更有再造之恩。只是,如今时不我予,我洪世兴只有暂时躲居山寨避风头。不过,徒儿始终惦记着师父,这是三枚信号弹,请师父收好。往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师父燃起此弹,洪世兴定当火速赶到,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洪世兴是个聪明人,先有尹子陌告诫他,无论何时不能透露乐晴天有功夫之事,不许唤她“师父”,后有皮进三欺负到乐晴天的头上,乐晴天也不说还手,他已经猜到,他的这个师父定是有难言之瘾,不得于人前展露功夫。所以,他只得以这种方式保护她。 晴天将信号弹收好,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只盼往后莫要用着这些信号弹才好呢。” 二人见辰时已到,天已大亮,不敢再多聊,惹来旁人的眼线,于是匆匆告别,一个向山上,一个向尹家。(未完待续。) ps:春节事多,每天仍旧保持更新一节,只是字数减少为两千字,希望乃们继续支持哦! 第194章 突发事件 相膳失踪的第五天,终于传来消息。一个渔夫在永安河打渔时,打捞上一具男子的尸体。虽然尸体已被泡得肿烂不堪,还是有眼尖的百姓,认出是尹家的相管家。消息传到尹家,相贤与晴天赶去辨认。晴天一路上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千万不要是相膳,千万不要是相膳,千万不要是相膳。 不幸的是,浮尸就是相膳。 虽然面目无法辨认,可是身形和衣着仍令她一眼就认出来。 相膳他—— 晴天不忍再看,心头一紧,如同遭遇晴天霹雳一般,呆立在原地,脑子停止转动,眼泪却如雨下。 相贤自是嚎啕大哭。大哭过后,掏出十两银子答谢渔夫,找人把相膳的尸体运回相家。 事情来得太突然,晴天内心悲恸,可也心知此时相家才是最难过的,她若表现过激,只会给相贤带来更大的压力。于是她安抚相贤两句,道次日再去探望,与琥珀一道返回尹家。 回到尹家,她立即书信一封,交给马夫,让他快马加鞭,赶去瓷窑报信。 三个时辰后,尹剑起与尹子槐匆匆从瓷窑赶来。此时,尹子桃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与晴天一道在前堂等待。尹家父子二人皆是面色苍白,一见到晴天,急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晴天心中叹道,我倒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啊! 她将她知道的一切——相膳月圆之日失踪,相贤发现图纸和配方丢失,怀疑是相膳拿走,今日渔夫偶然打捞起相膳的尸体——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尹家父子。 尹剑起与相膳有几十年的主仆情谊,可以说。相膳之于尹剑起来说,既是这一生最好的朋友,也是这一生最好的兄弟。如今,相膳突然离世,带给他的打击,一点儿不比尹程氏去世时的小。尹剑起虽然早从晴天的书信知道发生了何事,可这会儿亲耳听到晴天所言。仍是不堪承受。他直呼头疼。站立不稳,却蹒跚着要去相家探望。 尹子槐忙拦住他,道:“爹爹此时心情。子槐明白,可是,如今天色已晚,恐怕不是时候。不如。子槐待会儿命人给相家先送去一百两银子,明个儿一早。再陪爹爹一同前往如何?” 尹剑起闻言,老泪纵横,长叹道:“相膳啊相膳,你我主仆一场。到了最后,你居然落得个葬身水里的下场!你放心,我尹剑起如今虽然不再年轻。可是我还能走能说,只要我存活一日。便不会让你不明不白地死去!” 尹子桃的双眼又哭得像两只桃子,她挽扶着尹剑起,哽咽道:“爹爹,相管家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去就去了呢?桃子不信,是老天要他去,定是有坏人害他。爹爹一定要替相管家申冤。” 晴天想说什么,想了想,终于还是闭上嘴巴。 尹剑起抚着额头,悲恸地道:“明个儿先去瞧瞧相膳吧。桃子,跟爹爹一道进来,爹爹有话与你说。” “是。”尹子桃答道。 晴天与尹子槐识趣地告辞。 月朗星稀,二人并肩走在手抄游廊上,皆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晴天……”尹子槐开口道。 “唤我弟妹,大哥。”晴天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道。 一丝苦笑浮上尹子槐的唇角,他顺从地道:“不知弟妹方才想说什么?” 晴天叹道:“晴天的一举一动果然逃不过大哥的眼睛。其实,大哥也觉得相管家的死是另有冤情吗?” 尹子槐沉吟片刻,道:“此事事发太突然,我至今还是一片空白,不知弟妹有何想法?” 晴天道:“若说相管家是被人迫害致死,那么此人迫害相管家的目的何在呢?我与相贤去瞧过相管家的尸体,相管家的衣衫完好,发髻整齐,玉佩、荷包、玉扣腰带全部都在。相管家平日里专心打理尹家事务,性情和善,从未与他人有过争执或者脸红。晴天只是奇怪,不是为财,也不是为仇,何人会夺去相管家的性命呢?” 尹子槐道:“相贤不是道,那图纸与配方有可能在相管家手中么?莫非贼人冲此物而去?” “这是第二个疑点。”晴天道:“相管家面上、身上皆无丝毫的损伤,不像生前曾与人有过争斗。何况,谁人能知配方在相管家的手中呢?除非是相管家主动告诉。还有,如若那人目标是配方,相管家给他后,他又为何要将相管家置于死地?” 晴天的疑问尹子槐一个也答不出来,他想了想,问道:“那么弟妹认为相管家之死,可能并非与他人有关?” 晴天扁嘴道:“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相管家去了,图纸和配方也不见了。” 眼看走到通向忆心阁的甬路,晴天道:“大哥,晴天回去了。” “晴——”尹子槐脱口而出。 月光下,二人的身影是模糊的,面容却是清晰的。所以,尹子槐能清楚地看见晴天眼中的不悦,晴天也能清楚地看见尹子槐眼中的渴望。 “子陌他——”尹子槐期期艾艾地道:“可有消息?” 晴天心头一惊,这件事,她刚才并未在尹剑起面前主动提及,一是她知相膳一事已足以令尹剑起头疼,不想再雪上加霜,二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没想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尹子槐还是知道了。 “没有。”晴天低声回道。 “这个不长进的东西!”尹子槐握拳骂道:“真不知那家伙儿是怎么想的?我与他同父同母,他却没有做过一件让我意料中的事!他与皮少夫人以往就有过纠缠,本以为他成了亲,她也成了亲,二人之事就此作罢,没成想,倒越闹越大,如今竟成了镇上的一个大笑话!” 晴天不想再听尹子槐说道这些话,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她觉得,她才是“我是赢家”里最大的一个笑话! 晴天问道:“公公可知晓此事?” “目前未对爹爹道。不过纸包不住火,他二人一日风流快活不回来,爹爹就早晚知道,皮家的人就早晚还要来闹。”尹子槐气愤地道。(未完待续。) 第195章 桃子的亲事 晴天沉默不语。被皮进三那条疯狗咬住,尹家往后能有好日子过才怪?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与爹爹商议过此事。这一月,我已将瓷窑事务安排妥当,会与爹爹长住尹家。有我在,谅那皮进三再也不敢公然找上门来!”尹子槐安慰晴天道。 晴天淡淡地道:“有劳大哥。”说完,她连个告别的话也不愿再多说,转身向忆心阁走去。 回到忆心阁,晴天俯在临窗小榻上,怔怔看向夜空。 明明有一堆疑问,可是脑袋一点儿也不想转动,只想就这么呆呆地放空、放空、再放空。 洛婉心和尹子陌究竟是什么关系?管它呢,反正她往后不要再做一个“不明不白”的第三个人。 他二人现在躲在哪里?管它呢,她都已经决心撇清与他的关系,还惦记他们身在何处做什么? “凤凰双刃剑”如今何处?被洛家盛私吞?还是被高礼行占有?管它呢,反正古镇上会使双刃剑的只有她和洪世兴,落在其他人手中,这双刃剑就与普通的匕首没有两样。 皮进三的纹身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说,他皮家三代皆是这般“腰缠万贯”是真是假?管——似乎不能不管它。这件事事关游戏。可是她又不能潜伏进皮家,偷看皮加二洗澡?!她该怎么办呢? 相管家是他杀还是自杀,或者是意外?——哎,明天再说吧,这件事实在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晴天托着脑袋,晕晕沉沉,不一会儿就起了困意。 这时。尹子桃急促的叩门声惊醒了晴天。 “二嫂,二嫂,快开开门,我是桃子!” 晴天忙命琥珀打开大门,尹子桃快步跑了进来。 “二嫂,二嫂,你说。桃子该怎么办?”尹子桃语无伦次。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发生了何事?什么怎么办?”晴天蹙眉,被尹子桃的惊慌也弄得心神不宁。 “爹爹要桃子成亲,要桃子与那个王千粒成亲!”尹子桃急得团团转。 “王千粒?”晴天只觉这个名字熟悉。问道:“可是王家米铺的王千粒?” “对,对,就是那厮!”尹子桃的两只手简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是不停地挥舞着:“二嫂。怎么办?桃子不要成亲,桃子更不要与那王千粒成亲!据说那王千粒与皮进三是一窝猪朋狗友。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与皮进三这个大恶人为伍,他能好到哪里去?桃子才不要嫁与这样的人!” “桃子可是还惦记白三叔?”晴天问道。尹剑起张罗尹子桃的婚事她不意外,不过。相中王千粒,她倒是始料未及,因为王千粒在古镇的风评并不好。也是纨绔子弟之流。 “这——”尹子桃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红了脸,道:“这让桃子怎么说!白三叔是桃子钟意的第一个男子,虽然桃子心知,与白三叔今生注定是无缘无份,可是,若让桃子一下忘怀,还是很难做到。可是,这与爹爹方才所说一事,又是两码子事。不管桃子心中还有没有白三叔,桃子都不愿意与王千粒那样的人做夫妻!” 听完尹子桃这番话,晴天放下心来。尹子桃能理性地面对自己对白展奇的感情,说明她对白展奇的感情已经完全放下了。她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那么桃子可有对公公言明自个儿的心意?”晴天又问。 “桃子哪里有机会说?!”尹子桃急道:“爹爹那个人二嫂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少言少语,不苟言笑,方才突然拉着桃子的手,语重心长地对桃子道,桃子是大人了,桃子该嫁人了,让娘亲和相管家在九泉之下含笑云云,把桃子说得心里难受极了,桃子只有哭的份儿,哪里有还嘴的机会?!” 晴天暗自叹道,恐怕没有还嘴的机会是次要,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再惹来尹剑起的不快,才是主要的吧。看来,尹子桃的确是长大了。 “二嫂,你说桃子该怎么办?如今二哥不在,大哥定是帮着爹爹说话,没准儿此事就是他促成的!桃子只有来找二嫂,如今,只有二嫂能帮桃子!”尹子桃的双眼中满是期待和信任。 晴天只觉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好安抚尹子桃道:“桃子莫要着急,公公或许只是动了心思,今个儿晚上只是探探你的意思,并未动了真格。况且,相管家刚刚离去,公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操办喜事。依我看,此事就算成形,也得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所以,你不妨先莫要将此事放在心里,时候长着呢,说不定哪天公公就改变了心意。” 尹子桃半信半疑,眨巴着眼睛问道:“二嫂所言是真?” 晴天歪头一笑:“二嫂何时骗过桃子?” 尹子桃终于笑了,欢喜地道:“二嫂最好了,那桃子先回去,不耽误二嫂歇息。” 晴天点点头,送尹子桃出忆心阁。 尹子桃一只脚刚踏出忆心阁的大门,又缩回来,她拉着晴天的手道:“二嫂,二哥的事我也听说了,二嫂莫要怪桃子人小多嘴,偏袒二哥。坦白说,二哥这次是做得过份了些,可是不知为何,桃子就是不相信二哥最终会弃二嫂于不顾。男子嘛,你别瞧着他们一个个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其实内心自私得就像个孩童,总希望有一个女子能够一直等着他们,陪着他们,原谅他们,宽容他们。或许现下看起来,是二哥负了二嫂,不过只要二嫂能给二哥多些日子,桃子相信,二嫂才是最后的胜者,因为呀,只有二嫂才能完全得到二哥的心!” 晴天心中一哂,感情哪里能用胜败来衡量,或许,她还没有等到最后的胜利,这个游戏已经结束了。她取笑道:“我看桃子一点儿也不小,懂得比二嫂都多!” 尹子桃俏皮地吐吐小舌:“是娘亲告诉桃子的,嘻嘻。”说完,轻身蹦蹦跳跳地消失在月色中。(未完待续。) 第196章 相家奔丧 次日一早,四人皆着丧服,带着尹家的一众丫头、家仆出现在相家。 相膳平时虽然常居尹家,不过向来为人和气,人缘不错,一大早闻讯赶去奔丧的百姓络绎不绝。 相贤听闻尹剑起率众人到来,连忙外出迎接。 相贤面容憔悴,一夜之间两鬓竟生出几许白发。他将众人迎进灵堂,相夫人与尹剑起甫一相见,未曾开口抱头痛哭,引来晴天等人无限唏嘘,一时间,灵堂哭声四起。 施过礼后,已是正午。相贤对尹子槐和晴天使了个眼色,三人前后脚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相管家的死因可有定论?”刚一站定,尹子槐问道。 相贤道:“昨个儿衙门的仵作来查,说是溺水而亡。” 晴天问道:“那从相管家的身上可有发现残纸碎片之类的什物?” 相贤摇头道:“没有。相贤明白二少夫人所指何物。相贤与娘亲将相家翻了个遍,也找不着图纸和配方。” 晴天蹙眉道:“这就怪了。按理说,相管家不可能不知道图纸和配方的重要性,他手中握有此物,要么时刻揣在身上才安心,要么藏于家中,如今相管家的**找着了,那物居然不见了。” 相贤叹道:“枉我父子二人三十年,竟也不知道爹爹生前心中想的是什么。” 尹子槐道:“若是确定为溺亡,那衙门的人可有说法?” 相贤道:“爹爹面上、身上皆无伤痕,钱财又分文未失,衙门只道,可能是意外失足落水。也可能是一时想不开,总之,判定此事与他人无关。” 尹子槐看了晴天一眼,眼神中的意思晴天明白,衙门的说法,与她昨晚的分析差不多。 说到这里,相贤忍不住再次悲从中来。他双手掩面。痛哭道:“如若爹爹真的是一时想不开,投了永定河,相贤真的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如何独活?枉我相贤自诩为忠孝之人,却连老父的心思也不能体谅,居然令他最后生无可恋,索性一走了之!我相贤真是愧为人子。愧为人子啊!”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就是铁石心肠。看到相贤这般痛苦也会动容,何况是皆与他有过深交的尹子槐和晴天。尹子槐红了眼圈,别过脸去,晴天哽咽地劝道:“你莫要把罪责都揽到自个儿的身上。或许只是一个意外呢。” 这时,相家的家仆匆匆来报,说是几个据称是相老爷同乡的优伶来奔丧。施过礼后,指名要见相夫人或者相贤一面。家仆见相夫人方才刚大哭过一场。怕这会儿外出再扰了康体,于是先来通传相贤。 相贤止住哭泣,命家仆退下,对晴天道:“二少夫人曾道让相贤去寻寻那几个优伶,相贤找到她们的住处,却是大门紧闭。邻人道她们常常外出唱曲儿,来去无定时。相贤只好在邻人家中留下书信一封,没想到,今个儿她们都来送别爹爹。不如大少爷、二少夫人与相贤一道前去?” 晴天心中早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那几个优伶,这会儿一听相贤邀请,当然是求之不得。尹子槐见晴天乐意,也一同前往。 优伶一共四人,卸下平日里唱曲儿的戏容、戏装,个个皆是年方二十左右的妙龄女子。为首的是一个丹凤眼的姑娘,眉宇间有几分成熟,言语间显得爽快。 “相少爷可以唤我紫蓉。这几位皆是我的姐妹,这是红蓉,这是蓝蓉,这是粉蓉,我们几个一听说相老爷的事,就马上赶来为相老爷奔丧了。”紫蓉快人快语。 晴天忍不住在心中翻个白眼,如果是姐妹五人,岂不是有人要叫“黄”蓉? 相贤施过谢礼后,紫蓉接着道:“我们听旁人道,相老爷是投河而亡,此事可是真的?” 相贤老实地道:“衙门的说法是,与他人无关,有可能是意外失足,也有可能是投河自尽。” 紫蓉“啧”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了!怪不得那一晚,相老爷听我姐几个唱曲儿,听着听着就哭了呢,看来相老爷定是心中有事想不开。” “哪一晚?”晴天一时心急,忍不住插嘴道。 紫蓉想了想,道:“就是月圆之夜。对,就是十五那一晚,我还记得,我们姐妹几个原打算十六去邻镇,都已经收拾好行李,相老爷却独自前来,说是希望再听最后一次乡曲儿云云。我们那时并未在意,只以为是相老爷思乡情切罢了,于是又重新将家伙儿拿出来,唱到子时。” “那一晚爹爹除了哭泣,可还有其它异常的举动?”相贤问道。 “有,有。还是那句话,当时我们几个并未觉察,现下想来,越想越不对劲儿。”紫蓉忙不迭地点头道:“相老爷以往听我们姐妹唱乡曲儿,也会流泪,但是,他一边流泪还一边笑着感慨,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终于听到了什么的。可是那一晚,相老爷要么垂着头,要么好似入梦一般,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唱到一半,几人中年纪最小的粉蓉问道,可是今个儿唱得相老爷不喜欢?相老爷叹息一声道,喜欢,喜欢,就是太喜欢,才舍不得,才犯了错。” 犯了错?晴天心念一动,问向紫蓉道:“你们姐妹几人可是皮少夫人请来的?” “是的。”紫蓉回道:“说来这皮少夫人待相老爷可真是有情有义。坦白说,我们姐几个原先并未打算来古镇,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古镇的故乡人少,我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诸多不便。是皮少夫人通过族人找到我们,不仅亲自派马车来回接送,还提前支付了比外地高出数倍的银子。我们到了这里,皮少夫人又叮嘱我们,定要使出浑身解数令相老爷开怀。我们唱着乡曲儿,相老爷听着乡曲儿,皮少夫人可没闲着,不是嘘寒问暖,就是端茶倒水。说句不中听的话,哪家闺女对自个儿的亲生爹爹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令人称道的。没想到,皮少夫人居然能为相老爷如此?我们姐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来那相老爷定是曾对皮少夫人有过大恩大义,才能令皮少夫人做到如此地步。”(未完待续。) 第197章 一纸合契 晴天暗自扁嘴,想来那洛婉心是早有预谋。她肯定是私下打听过相膳,知道相膳不贪财,不好色,唯一的弱点在于他“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所以,她在这方面大作文章,一会儿请来沾亲带故的同乡人大聊族内之事,大聊故土人情,一会儿又请来能演会唱的乡曲儿优伶,攻陷相膳内心的防线。洛婉心是个极其聪明的,明白一个老实人如果背上“良心债”才是最致命的。所以,她要相膳欠她一份情,要老实的相膳永远也还不了她的这份情。 相膳曾经说过“情义两难”,这其中的“情”估计就是指他欠下洛婉心的情,而“义”自然就是指尹家、尹剑起对他的义。而他说“犯了错”,那么意味着他要么背叛了“情”,要么背叛了“义”。 从如今图纸和配方下落不明、相膳溺亡的结果来看,相膳极有可能背叛了“义”。洛婉心或许找了个什么借口,骗他去偷得配方,再从他手中拿到这配方,最终,相膳因为不堪内心的煎熬和愧疚,走上投河的道路。 一定是这样的!不管洛婉心的玩家心愿是什么,是她间接逼死了相膳,是一个事实!晴天的双眸充满怒火。 相贤对紫蓉的话也有所触动,他沉吟片刻,道:“那一晚,爹爹听过乡曲儿,可还去过其它的地方?” 紫蓉道:“那我们可不知了。那一晚唱到子时,相老爷道倦了,于是就走了,至于去哪里,我们没有问。也从来不会过问客官这些。” 相贤只觉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对紫蓉等人告别道:“今个儿谢谢四位姑娘特意赶来送别老父。” 紫蓉等人欠身道:“哪里。相老爷在世时,对我们姐几个客气得很。我们姐几个走南闯北,卖唱卖艺,见过的客官不说成千,也有上百。可是唯独相老爷和气地唤我们一句丫头,不像其他客官。动不动就唤我们戏子。相老爷这一去。我们在古镇也没有待下去的心气,今个儿回去收拾一下,明个儿就打算返乡了。对了。有一事还要麻烦相少爷,不知可否?” 相贤道:“姑娘不妨直言,相贤若能相助,定不会推辞。” 紫蓉从袖口中掏出一纸信笺。道:“这是先前皮少夫人邀我们姐妹四人来古镇,与我们签下的一纸合契。如今我们打算走了。这纸合契带在身上也是多余。皮少夫人如今不知去向,皮家的丫头家仆又皆是狗眼看人低之辈,我们姐几个实在不愿再上皮家,讨个没趣儿。不知相少爷可能帮下这个忙。将这合契回头交给皮少夫人?” “这——”相贤犹豫,虽然事儿不大,可是与皮家有关。他还是要慎重而行。 “咳,咳。”晴天干咳两声。冲相贤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那纸合契。 相贤一怔,接过合契,道:“相贤愿意效劳。” 四女大喜,对相贤几人告辞后,一同离去。 四女走后,相贤面露难色,对晴天道:“二少夫人,恕相贤直言。如今皮少夫人与二少爷一同失踪之事,在古镇中传得沸沸扬扬。方才据那四女所言,爹爹生前又与那皮少夫人诸多往来。相贤总觉,皮少夫人并非善类,不知二少夫人为何愿意接下此契?” 晴天若无其事地拿过相贤手中的合契,道:“咱们是帮那四女的忙,与皮少夫人无关。”晴天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洛婉心是个玩家,还是个有秘密的玩家,那么,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就都有研究的价值。 相贤不好再说什么,讪笑一声当作回应。 这时,一直没有作声的尹子槐道:“莫非皮少夫人待相管家好,就是为了尹家的图纸和配方?” 相贤刚想说什么,相家的家仆又匆匆来报,说是瓷窑的元老和工人都来奔丧了。 事关瓷窑,晴天心知自己不好再参与,于是识趣地对相贤和尹子槐道去陪同尹剑起和尹子桃,转身离去。 人来人往,一忙就忙到了日落西山。 尹剑起要为相膳守夜,说要偿还相膳多年来为尹家尽心尽力的情义。相夫人与相贤连声道“使不得”,但尹剑起执意为之,任谁也劝不动。尹子槐只好留下陪同,让晴天与尹子桃带一众丫头、家仆先回尹家。 刚走出相家,晴天看见乐若安站在巷角探头探脑。乐若安也看见了晴天,冲她又是眨眼又是努嘴。 晴天估计乐若安有话说,于是让众人一旁等候,独自走到乐若安的跟前。 “妹妹,你可出来了!哥哥奔完丧,在这儿等了快有两个时辰呢。”乐若安急切地道。他今天随瓷窑工人一起来相家奔丧,不过与晴天二人一个在外,一个在里,并未遇见就是。 “哥哥可有要事?”晴天忙问道。 乐若安压低声音道:“出大事了!” “大事?”要搁半年前,乐若安这样说话,晴天一定不会放在心上,对于那时的乐若安来说,所谓的“大事”估计就是吃不上狮子头了,或者被哪家店铺辞退了,可是如今的乐若安这样说,晴天却是心头一惊。因为眼前的乐若安,早已今非昔比。 “尹家的三辆贩瓷车都被一伙蒙面的匪徒砸了。”乐若安道。 “什么?!”晴天气愤不已,大声道:“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乐若安忙不迭地摆手道:“嘘,妹妹可要小声些!哥哥今个儿特意在此等候,就是不愿将此事声张。相管家刚去,尹老爷若知此事,那是雪上加霜,万一伤了身子,得不偿失。再者,此事有关尹家声誉,若让同行知道了,也会暗处讥笑尹家。可是,此事明显是冲尹家而来,哥哥若不说,又对不住尹老爷和二少爷,所以,哥哥只好悄悄地对妹妹说,看看妹妹可有个得体的法子没有?” 晴天急道:“妹妹知道哥哥的用心,只是哥哥快将原委道来?那帮蒙面匪徒何时砸了贩瓷车?又可有留下口信?”(未完待续。) 第198章 王家护院 乐若安道:“其实我也并不太清楚原委。就是昨日,我正沿街贩卖,走来一个白面公子,说是家中老母想挑几件青瓷,但腿脚不便,想请贩瓷车上门让老人家瞧瞧。我一听有客官愿意买青瓷,当然求之不得,于是推着贩瓷车随那公子七拐八拐走进一个小巷子。来到巷尾,公子让我原地等候,道他去唤来老母。谁知,一盏茶后,那公子没有回来,倒是瓷窑的工人推着另外两辆贩瓷车来了。我一问,原来他们也是被一个白面公子以同样的理由带来。几人正纳闷间,突然窜出几个蒙面黑衣人,堵住巷口。那些黑衣人皆是手持棍棒,杀气腾腾,二话不说,瞬间将贩瓷车上的青瓷砸了个稀巴烂。” “哥哥就眼睁睁地看着?”晴天不禁责怪道。 “哪里。”乐若安委屈地道:“哥哥当时大声地质问他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土匪,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谁知,哥哥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黑衣人的棍棒就冲哥哥的脑门砸来,吓死个人啊!” 晴天闻及黑衣人居然冲乐若安下手,方才的责怪全部变成关切。她拉住乐若安,上下打量道:“哥哥可有伤着?” “没有,没有。”乐若安尴尬地道:“哥哥一见棍棒袭来,连忙抱头求饶,待哥哥露出头来,那几人已经没影儿了。” 晴天有些哭笑不得。乐若安虽然长得高大健壮,但并非大胆之人,也不擅长舞刀弄棍,他面对那些黑衣人,敢质问出声。已是非常难得。看来,这件事摆明是冲着尹家青瓷而来,而且,是有计划,有准备的。 乐若安接着道:“那群黑衣人跑了,我们几人看着满地的青瓷碎片全慌了。那几个瓷窑工人怕担罪责,生怕尹家让他们赔偿损失。于是哀求哥哥道。要哥哥帮帮他们,替他们向尹家解释方才发生的一切,还道。哥哥到底是二少爷的大舅子,尹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会顾及几分薄面。妹妹,此事的确来得太突然。那几人当时害怕,不敢反抗。也是人之常情。此事如若被尹老爷知晓,妹妹可定要为那几人说个好话,求个人情。” 晴天在心中翻个白眼,如今不是追究瓷窑工人保护青瓷不力的问题。而是找出黑衣人的问题!她沉吟片刻,道:“黑衣人虽然个个蒙面,但到底是白日里。哥哥可有记下任何特征?” “特征?”乐若安挠头道。 “就是比如体型、嗓音、动作还有衣着之类的,有何令你印象深刻之处?”晴天解释道。 “有。有。”乐若安眼前一亮,道:“那几个黑衣人个个体格健硕,手持双棍,每个人的右臂皆缠有一条白巾。” “右臂缠有一条白巾?”晴天只觉这个装束好生熟悉。 “对。白巾的一面好象有字,只是藏在里面,哥哥瞧不清楚。不过当那个黑衣举棍向哥哥挥来时,哥哥瞄到一眼,好象是四个字,其中有一个‘王’字。” 王?白巾?晴天突然想到,当初洪世兴藏身古镇,曾潜入王家米铺做护院看守,也是一身黑衣、右臂缠白巾的装束,而且,白巾上写的正是“王家护院”四个大字。所以,那些个黑衣人是王家的人!可是,王家米铺与尹家青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这会儿突然袭击是为何故?难道,是皮进三教唆了王千粒?! 晴天又问:“那白面公子哥哥可还记得?如若让哥哥下次见着,哥哥可能认出?” “能!”乐若安爽快地道:“哥哥卖了一月的瓷器,别的不敢说,唯独这认人的功夫长进不少。来买青瓷的,多是回头客,哥哥若是记得他们,这买卖好成!” 眼见尹子桃等人等候许久,晴天不敢再耽误,对乐若安道:“此事重大,正如哥哥思虑,相管家刚去,若要处理此事,怎么着也得到三五日后。哥哥这几日不如先歇息,回去陪陪嫂嫂,待相管家入土后,妹妹再去找哥哥。对那瓷窑工人,哥哥也可这般告诉。” 乐若安点头道:“好,哥哥知道该怎么说。” 兄妹二人告别,晴天与尹子桃汇合。 “怎么了,二嫂,可是乐家出了事?”尹子桃见晴天脸色不好,出声问道。 “不是。”晴天叹口气:“与桃子无关。” 五日后,相膳出殡,晴天与相家、尹家一道上山送行,免不了又是痛哭一场。 而此时,尹子陌与洛婉心正在东阳区的某个地方过起了二人的小日子呢。 “相公,你这是要做什么?”洛婉心睁大眼睛,嘟起嘴巴,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尹子陌打了个寒颤,斜她一眼,冷冷地道:“好好说话!” “人家一向就是这么说话的啊!”洛婉心一只手挽上他的手臂,亲昵地把头靠在他的臂弯,道:“你不是喜欢‘小女人’嘛,往后我就是你的‘小女人’,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小女人’。” 尹子陌挑起一根长竿,甩到肩上,顺势把洛婉心也推到一边:“谁告诉你我喜欢‘小女人’?” 洛婉心对他的动作不以为意,妩媚地笑道:“没有人告诉我,可是我就是知道。原来你好这口,早说啊。我告诉你吧,其实‘大女人’不好做,‘小女人’好做得很哪。” 尹子陌仰天假笑两声,道:“是么?那我倒要开个眼界,金牌大律师吴的这个‘小女人’是怎么做的。” 洛婉心冲他勾勾手指,道:“你就看好了吧!我会让你知道,为了你路辰,我吴依澜可以付出一切,改变所有!” 尹子陌冷哼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相公,你要做什么?”洛婉心紧跑两步,跟上他。 尹子陌不语,只管向东而去。 “相公,你要做什么?”洛婉心面露不悦。 尹子陌仍是不语。 “路辰,你站住!你到底要做什么去?!好歹说一声啊!”洛婉心火冒三丈。(未完待续。) 第199章 “小女人”守则 尹子陌面无表情,脚下不停:“‘小女人’行为守则第一条,只跟随,不多话。你能做得到,就跟来。” “……”洛婉心好胜心起,咬牙道:“这有什么难?!不让问不问就是了,难不成你还要去什么人间炼狱?” 二人一前一后,顺着蜿蜒的田间小路,来到一个绿草萋萋的池塘边。 尹子陌取出鱼饵,甩出竹竿,悠哉地坐在水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面的浮动。 嘁,原来是钓鱼,好无聊!洛婉心心中抱怨,但是碍于“不多话”的守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扁扁嘴,坐到他身边。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池面平静如初,偶尔一阵微风吹过,也惊不起一丝涟漪。 半个时辰过去了,尹子陌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着池面,仿佛一尊俊逸的雕塑。 洛婉心想打个哈欠,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用不用换一个地方?也许这里没有鱼。”她好心地提议道。 “‘小女人’守则第二条,只认同,不质疑。”他目不斜视,平静地开口。 “……” 一个时辰过去了,尹子陌站起身,收起鱼竿,一言不发,向回走去。 呼,终于走了!洛婉心长出一口气,赶紧跟上他,并且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句:“相公,等等我!” 次日一早,尹子陌拿起鱼竿,向外走去。 “相公,你又要去干什么?”洛婉心问道。 尹子陌照旧不语。 “又要去钓鱼?”洛婉心蹙眉,小声嘀咕道:“你什么时候多了钓鱼这个嗜好?” 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脸,面露不悦。 洛婉心立刻睁大眼睛。嘟起嘴巴,把脸蛋鼓成一个包子样。她娇声道:“哎哟,不问了,不问了,相公去哪里,婉心就去哪里。” 二人一前一后,再次来到昨天去过的池塘。 尹子陌取出鱼饵。甩出鱼竿。仍然坐在昨天坐过的地方,悠闲垂钓。 洛婉心眼白朝上,一屁股坐在他身旁。恨恨地注视着依然平静的池面。 一盏茶,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一无所获的尹子陌收起鱼竿。一言不发,向回走去。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一直到第七日,二人一前一后又来到池塘边时,洛婉心终于忍无可忍。 “你有意思吗?明知道这里没有鱼。还天天来这里蹲守半天,你是和自己较劲儿还是和我赌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路辰。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你想要的。我全部都可以满足你!只有我,才是全心全意爱你的,只有我,才是配得上你的女人!不就是个‘包子脸’,嘟嘴卖萌谁不会?不就是个‘受气包小媳妇儿’的样子,低眉顺眼的谁不会?我为了你,什么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什么都可以改变,为什么你就是不能重新接受我呢?你对别的女人那么宽容,连一个游戏里的假‘娘子’的耳光都可以原谅,为什么就是不能宽容我呢?我不想再说什么重新开始的话,我只想说,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些,睁大眼睛看看我为你做的这些和那些!” “嘘!”尹子陌平静地听她说完,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 “嘘什么嘘?!”洛婉心怒不可遏:“别以为你的‘冷暴力’可以吓跑我!我吴依澜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尹子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淡淡地道:“巧了。我路辰想得到的东西,也一定要得到。比如,从这片池塘钓起一条鱼。” 洛婉心气得青了脸:“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尹子陌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今天日落之前,我要是能钓上来一条鱼,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钓不上来,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对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乐晴天的身份吗?” 洛婉心转转眼珠子,冷哼一声,坐在尹子陌身旁:“那你输定了!” 二人不再言语,各自屏气宁神,盯着平静的池面…… 眼看日头落入山间,倦鸟飞回巢穴,洛婉心面露得意之色,慢悠悠地站起身道:“如今胜负已定,是你主动提出赌约,所以,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说的对,我的确一直想知道乐晴天的身份,也不止一次试探过她,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可能怀疑上她,更不会盯着她不放。我敢百分百地肯定,你一定知道她的身份,而且,我还敢肯定,她一定和你的金手指有关。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因为,你已经输了,输掉了她的身份……啊……” 只听“哗啦”一声,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被尹子陌用力从水里拽出,溅起的水花引来洛婉心的一阵尖叫。 “哈哈。”尹子陌手握大鱼,开怀笑道:“等了你七天,你终于来了。” 洛婉心目瞪口呆地看着开怀大笑的尹子陌,还有他手中的大鱼,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尹子陌取下鱼钓,反手一丢,大鱼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再次回归活水的怀抱。 “你——”洛婉心奇道:“放了它做什么?” “留下它又做什么?”他放下鱼竿,伸了一个大懒腰,神情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洛婉心如同看待外星人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尹子陌,她想,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向你提一个条件?”他转过头,平静地问道。 “你——”洛婉心实在没有料到,守候了七天的大鱼,居然在最后一刻被他钓了上来!这是奇迹还是命运?她硬着头皮,道:“你先说说看。” 尹子陌淡淡一笑:“,我只希望你能够抛开这个游戏,认真地与我聊一聊我和你之间的事。” “抛开这个游戏?”洛婉心警惕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一直在和你玩游戏?难道你认为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是赢家’这个游戏?!”(未完待续。) 第200章 谁的“恐惧” “那么,请你告诉我。”他深吸一口气道:“你把我从望月楼带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洛婉心蹙眉道:“这还不明白?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做得很清楚。我希望你能看到我为你做的改变,从一个‘大女人’变成一个‘小女人’,她乐晴天能带给你的感觉,我同样也能带给你。” “只是这样?”他微偏了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当然!”洛婉心挑眉道。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目光从她的脸庞转移到远方的田地:“如果你我刚认识,你这样说,我或许会相信。可是,你不要忘了,我和你已经认识了八年。就算除去分开的那三年,也有五年。五年的时间,我不敢说,可以让我认清一个人,但是至少可以让我分辨得出,她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而你刚才的话,恐怕是句假话。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无非是想借着皮进三的‘横劲儿’把尹家闹得个天翻地覆,而不是你所谓的‘改变’。” 洛婉心面色一凛,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他接着道:“你我之间曾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对于这个古镇上的百姓来说,你是皮家的少夫人,而我是尹家的二少爷,我和你,皆是有家室的人。两个有家室的人,并肩从众人眼前离去,然后不知所踪,留给他人的猜测,绝对可以把皮尹两家淹没。无论你和皮进三当初为何成亲。皮进三是个男人。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老婆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失踪。如果你被劫持被抢走,他或许还能面对,可是你是心甘情愿地离开!他心中的怨气、恨意无处可发,只能发到尹家的头上,因为我是尹家的二少爷,尹家如今在他眼中又是手下败将。所以。他会疯狂到何种地步可想而知。 我想,这才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真实目的——你的玩家心愿是‘失而复得’,你的金手指是我的回心转意。所以,你的这招就叫做‘软硬兼施’。在这里,你放下身段,模仿乐晴天的神情和口气与我相处。企图感动我,是为‘软’。利用皮进三对我、对尹家的怨恨。实现打击尹家的目的,让我见识到你的手段和厉害,是为‘硬’。你的一‘软’一‘硬’不过只是想让我后悔,后悔当初的弃你不顾。” “你后悔了吗?”洛婉心冷冷地道。 “你承认了吗?”他反问道。 洛婉心的眼中闪过一丝慧黠:“我若不承认。岂不是辜负了你我的八年时光?” 他抬手,轻拂过洛婉心绝美的面颊,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没有之一。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估计也不会有。” 洛婉心抓住他的手,柔声道:“路辰,你应该知道,我不只希望做你心中最聪明的女人,我还希望做最适合你的女人。我做的一切事,不过是向你证明我的能力,我希望你能明白,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人,只有我。” “可是——”他顿了一顿,道:“你也是我最恐惧的女人。” “恐惧?!”洛婉心心底一颤。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对她用到“恐惧”这个词。 他抽出握在她手心的手,双眸再次望向远处的田地,道:“对,是恐惧。让一个男人承认他的恐惧,是很难的,尤其对方又是一个女人,就更加不可能。可是,现在的我,却不得不对你坦诚,你令我恐惧,令我不敢直视,甚至,不敢走近,无论是游戏内,还是游戏外,如果你只是想‘赢’过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赢了。” 洛婉心就是再好胜,这会儿听见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会高兴。因为,令一个男人放下自尊,坦诚对自己的恐惧,绝对不是因为爱。而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希望重新得到他的爱!她的心底泛起一股失望,甚至向绝望蔓延。她慌乱地抓住他的胳膊,道:“路辰,你不要这么说,你应该明白的,这只是一个游戏,我在这个游戏里使手段、耍心机,不代表我在游戏外也是这样!” “三年前我看到的那一幕还不代表什么吗?”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中无喜也无忧:“这三年来,最令我煎熬的不是孤独,不是寂寞,而是内心深处对自己的鄙夷。对,你没有听错,是对我路辰的鄙夷,不是对你吴依澜的。那一天,表面上我是因为那一幕,一气之下,不告而别。可是我心里清楚,使我能够一走就离开三年的理由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一个猥琐的秃顶老头儿。 我是一个男人,虽然从小与路建起就不怎么对付,可是他的一句话,我一直牢记至今。他说,既然是个男人,就得是个顶天立地、坦坦荡荡的男人。我不敢说,自己完全做得到,但是,至少不会与一个女人记仇却是真的。可是,三年来,我却始终不肯放下当年的那一幕,始终将那一幕当作你我之间的终点。 我知道,这口气你咽不下去,其实,我更咽不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小气、记仇得如同详林嫂一般,为什么就是不能放下过去,重新与你开始。可是现在,这个游戏玩到现在,我明白了。当年使我不告而别的,除了冲动和愤怒,还有恐惧,是你令我恐惧了。你的聪明,你的好胜,你的强势,你的执着,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隐藏在自信背后的急功近利,令我恐惧了。” 尹子陌的一番话,令洛婉心彻底慌了神——不对,不只是他的话,还有他说这番话时的神情,波澜无惊,平淡从容,仿佛在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与他无关的人,这种疏离的态度,令洛婉心顿时手脚冰凉。 她抱住他,道:“路辰,你不要这么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不是我急功近利,而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不前进,只有被淘汰!你不学聪明,只有被欺负!你不使手段,有人使手段!这叫生存法则,这叫物竞天择,这和我们之间的事,完全是两码事!”(未完待续。) ps:这几天抱歉了,没能按时更新不说,还有断更的情况。感谢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从今天起恢复正常,每天晚上零点之前,更新一章!谢谢啦! 第201章 三观正不正 “不,这不是两码事。”他认真地看向她:“这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也就是统称的‘三观’,是所有爱情的根基。” 不知是尹子陌的神情刺激到了洛婉心,还是他居然说出“三观”,令她无法再忍受。洛婉心松开紧抱的双手,如同看外星人一般,与他对视道:“‘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路辰,我说你是不是在这古镇中,天天无聊看古书看得走火入魔了?‘三观’这么老土的词儿,你也能说得出口!” “不是老土,而是真理。”他越发正经。 “呸!”洛婉心大怒,口不择言:“狗屁真理!你凭什么指责我的三观?你凭什么认为我的三观配不上你的三观?你的三观到底是有多高尚,有多单纯?不过就是玩一个游戏,你犯得着上纲上线地对我指手划脚吗?还口口声声地说你‘恐惧’我!我做了什么,让你恐惧?我凭自己的本事,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什么令你‘恐惧’的?难道,全天下的女人全部像那个呆傻的乐晴天一样,你就舒服了?说到底,是你一夜之间失去了自信,变得不敢直面挑战,变得不敢接受变化!是你的三观出了问题,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第一。”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第一”“第二”。他慢悠悠地伸出一根食指,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甚至十分欣赏你的勇气、你的行动力和你的企图心。第二——”说到这里,他又伸出一根中指,道:“乐晴天并非你说的呆傻之人,她只是比他人多了一份认真,多了一份踏实。多了一份柔韧。”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如果乐晴天真的是个“傻瓜”,面对洛婉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为什么没有露出马脚?可见,乐晴天只是大智若愚而已。 “哼,认真?踏实?柔韧?”洛婉心嗤之以鼻:“啧啧。一向以毒舌著称的路大少爷。称赞起另外一个女人来,倒是不遗余力啊!我是真的好奇,你到底在这个游戏里经历了什么?你到底与乐晴天之间发生了什么?从前那个固执、冷漠、尖酸刻薄的路辰去了哪里?那个路辰被什么改变了?” 改变?他心底一颤。怔了一秒钟后,道:“,我们不要再吵架了,我们说回正题。” “正题?原来还有正题?”洛婉心冷哼道:“我以为。对我的斥责,对乐晴天的赞美。就是你今天的正题呢。” 他不理会她的嘲讽,道:“我和你都是玩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赢’。在这个游戏里。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可是,抛开这个游戏。我欠你一句话。而正是因为这句话,才使我跟你来到这个了无人烟的地方。待了七天七夜。” “什么话?该不会是‘爱过’吧?”洛婉心刻薄道。 “对不起。”他的语速很快,但是发音十分清晰,似乎演练过数百次一般。 “……”没有讽刺,没有不屑,她只是怔立在原地,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接着道:“,三年来,我始终欠你一句道歉。三年前,无论我有天大的理由,不告而别,都是我的错。” 一粒晶莹的泪珠从洛婉心的左眼掉下,落入泥土后,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隐约的水印。她必须得承认,她等这三个字等了三年!三年来,她被当年他的不告而别折磨得寝食难安。她一会儿责怪自己,认为是自己的举动才把他气走的。她一会儿又责怪他,认为是他太小心眼儿,太不懂得珍惜,太不负责任,才会一走就是三年。她一会儿又责怪*oss,如果不是*oss动手动脚,她也不会主动投怀送抱。她一会儿又抱怨这个社会的风气,新人想上位,无论哪个行业,没有点“潜规则”,哪能这么容易? 责怪来责怪去,她最为恼火的,始终是三年后再见到他时,他平静从容的反应。当她哭得花枝乱颤时,他只是绅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好象他和她只是普通朋友一场。她是真的气不过!当初,不告而别的人是他,如今,若无其事的人又是他。凭什么当他狠狠地伤害了她之后,他还能如此淡然?! 她不服气,她想报复。想来想去,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最为合适。在她最爱他的时候,他抛弃她,不告而别。那么,她也要把所有的一切如数还给他。当他重新爱上她时,她也要抛弃他,不告而别,让他尝一尝被人以这种恶劣的方式甩掉的滋味。 所以,当她知道他来参加这个游戏,她也来了,带着“失而复得”这个玩家心愿来了。 只是,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对不起”为什么瞬间熄灭了埋藏在她心底的复仇火焰?还是,她所谓的“报复”只是自己骗自己?根本是她既不能放下对他的感情,又不能面对他曾经对自己的伤害,所以给自己的借口?! “呜——呜——”她双手掩面,不能自己,嚎啕大哭,尽情将三年来的委屈、屈辱、愤怒哭了出来。 晚霞映红了天际,就连平静的池水,也呈现出诡异的颜色,洛婉心不管不顾,放声大哭,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响亮的哭声回彻田间。 这一次,他没有做一个冷眼旁观者,而是轻轻地拥她入怀,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叹息。 好一会儿,洛婉心才止住哭泣。她抓住他的衣襟,抬起水雾氤氲的双眸,看向他:“如果你肯早一点道歉,我就不会来玩这个游戏了。” 他浅浅地勾了勾唇角。他明白,她说的是实话。她或许并没有她说的那样爱他,更没有她以为的那样爱他,她只是太好胜。她不能忍受一个男人抛弃她,更不能忍受一个男人以不告而别的方式抛弃她。 “我从来不道歉。”他也还她一句实话。他一向认为,道歉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如果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如果有错,道歉有何用?不过,直到乐晴天因为一个耳光不停地向他道歉,他才突然发现,原来道歉不仅仅是“对不起”三个字,还是一个台阶,一个态度和一个诚意。有时候,“对不起”和“我爱你”一样,都能够打开人的心结。(未完待续。) 第202章 总有人在后 洛婉心“噗”地一声笑出来,双眸中少了一分偏执,多了一分释怀。 “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他第一次发现,女人其实很好哄,关键在于男人愿不愿意张开那张嘴。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笑。”洛婉心偏了偏头,神情中透着俏皮:“游戏外,你欠我一句‘对不起’。你刚才已经说了,那我也不能小气。游戏内,我欠你和尹家一句‘对不起’,我现在说,对不起!” “因为把我拐走一事?”两个人把话说开,放下心结,开起了玩笑。 洛婉心笑道:“这只是其一。我做过的‘坏事’,可远不止这一桩。” “洗耳恭听。”他挑起眉角。 洛婉心学着他的模样,伸出一根食指,道:“第一……”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二人的对视。循声望去,一队衙役迅速将二人包围。 尹子陌警惕地将洛婉心掩入身后,而洛婉心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皮少夫人,让本官找得好苦!” 高礼行穿过衙役,昂首阔步,出现在二人面前。 高礼行?!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尹子陌心中感到讶异,但是脸上并未显露出异常神态。倒是洛婉心,连声音都颤抖起来:“高、高大人怎么来了?” “尹家的二少爷和皮家的少夫人一同失踪七日,这可是本镇自建镇以来从未有过的稀奇事,本官当然要亲力亲为。至于本官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皮少夫人可以去问洛师爷。本官只能叹一句,知女莫若父。”说完。高礼行大手一挥,几个衙役上前,一左一右将尹洛二人分开挟持。 洛婉心意识到情势不对,大声道:“高大人,这件事全是婉心的错,是婉心一时贪玩,才铸下大错。与二少爷无关。婉心可以跟高大人回去。所有罪责一力承担。” 高礼行阴郁的目光依次掠过尹洛二人,冷冷地道:“皮家的事,你皮少夫人可以说了算。衙门的事。可由本官说了算。带走!统统押入大牢!” ****** 相膳的丧事过去,相贤与相夫人一道回乡讣告。尹子槐见尹子陌一直未归,生怕尹剑起直面此事,再生怒气。伤了身子,于是与晴天商量。不如借机与相家母子一道回乡,一来纾解尹剑起缅怀相膳之痛,二来也好在路途中,慢慢将尹子陌失踪之事向尹剑起道来。晴天回道。大哥想得周全,公公埋首瓷窑事务多年,此次外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尹子槐派来阿狗阿猫和几个瓷窑工人。帮助晴天打理尹家事务,一番叮嘱后。与尹剑起随相家母子一道出行。 尹家父子一走,晴天立刻换上一套素色便服,快步向外走去。 越是多事之时,她就越是要沉下心来,一桩事一桩事地做。尹子陌失踪一事,她无从找起,除了等待,别无他法。相膳溺亡一事,她虽有想法,但事关洛婉心,也得等洛婉心现身才行。唯有贩瓷车被砸一事,乐若安既说能认出那白面公子,不如趁热打铁,免得夜长梦多。 “二嫂。”尹子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叫住行色匆匆的晴天:“二嫂要去哪里?” 晴天目光闪烁一下,道:“外去采买些东西。” “桃子也去帮手可好?”尹子桃凑上前来。 “这——”晴天迟疑道:“二嫂只是随便逛逛,并未有相中的,不如有了中意的,再叫桃子一起去?” “好。”尹子桃甜甜地笑道。 摆脱了尹子桃,晴天走出尹家,径直走向乐家。找到乐若安后,晴天小声交代一番,兄妹二人向城中王家米铺走去。 王家米铺的店面足有三间房大小,是那条街最显眼的店铺。晴天之前踩过点,与乐若安扮做等人的模样,站在斜对角的巷口不时张望。王千粒是王家米铺的大公子,白日里在柜面跟米铺的大掌柜学习算账,晴天认为,这个时候只要让乐若安远远看一眼,就能认清那天的白面公子是不是王千粒。 不消片刻,有客人上门,兄妹二人立刻屏气宁神,小心观望。 一番交涉之后,客人运走五袋大米,米铺大掌柜叫上王千粒出门送客。只见王千粒斜眼耷眉,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可是他?”晴天指着王千粒,小声道。 “不是。”乐若安肯定地道。 “不是?”晴天纳闷。 “不是。”乐若安又瞄了一眼,越发肯定:“那天的白面公子虽然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相似,但是身形纤弱许多,而且,模样也斯文许多。哥哥与那白面公子有过面对面的交谈,所以不会认错。” 那就怪了,晴天暗自思忖。不是王千粒,还有谁既能听从皮进三的指挥,又能指挥王家护院的壮丁? “咦!是他!是他!”乐若安突然的高喊打断晴天的思绪,她循声望去,原来是王千粒的弟弟王百粒从后院走来,与王千粒站在柜台前说话。不过兄弟二人的面色都不好看,看来是在为什么事情争执。 “怎么可能?”晴天更加纳闷了。这个王百粒她见过,当初她与尹子陌扮小贩卖腐乳鸡引洪世兴现身时,王百粒曾受洪世兴诱骗,打算买来品尝,只是后来被腐乳鸡的气味熏跑罢了。这王百粒是个迂腐的文弱书生,怎么可能与皮进三这样的人有牵连? “就是他!”乐若安兴奋地大声道:“就是他说他老娘卧病,哥哥才推车跟他进巷子,结果被黑衣人砸了贩瓷车。” 不待晴天再开口,一个清脆又盛满怒意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二嫂还在迟疑什么?这种烂人就应当天打雷劈!” 兄妹二人回头一看,居然是尹子桃。她怎么会尾随而至? 尹子桃显然已经听到了什么,只见她怒目圆睁,双手掐腰,气势汹汹地穿过二人,向王家米铺跑去。 坏了!晴天心头一惊,脚下生风,连忙追去。只是尹子桃的动作比她更快,不待她追到米铺门口,已经听见王百粒文弱的尖叫声起:“哪里来的疯婆娘?!”(未完待续。) 第203章 河东狮 晴天定晴一瞧,原来尹子桃从隔壁面铺抓起一斗面粉,劈头盖脸地向王百粒泼去,本就生得白净的王百粒顿时变成了一个通体雪白的“面人”。 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众人,王百粒一抹脸面,露出双眼,见是一个从未见过、怒气腾腾的小丫头,莫名其妙地大嚷:“哪里来的疯婆娘——哎呀!” 话音未落,尹子桃又不知从哪里舀来一瓢水,再次劈头盖脸地向王百粒泼去。 晴天已不忍直视,双手掩住双眼。鬼都知道,“面人”遇到水,会变成什么。 变成“泥人”的王百粒欲哭无泪,看着满身的黏面糊,指着尹子桃“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怎么了?”尹子桃恨意未减,大声喝斥道:“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烂泥’,我尹子桃就算是孤老终身,也不会答应与你的亲事!” 晴天总算明白尹子桃的怒气何来。断章取义地听到她与乐若安的对话,知道有人打砸尹家的贩瓷车,而这个人,更是被她一口咬定为王千粒。不过,将“百粒”“千粒”两兄弟认错了而已。晴天侧回身子,又冲身后的乐若安摆了摆手。光天化日之下,估计王家兄弟不会对尹子桃怎么样。而且,尹子桃的“泼”也撒了,不如索性让她闹一闹,她也好理清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一边,王百粒更是莫名:“什么亲事?大丈夫无业无名,谈何成家?何况,夫子曰,女子讲究贤、良、淑、德,如你这般泼妇。我王百粒就是孤老终身,也不会与你这个疯桃子成亲!” “桃子”二字从王百粒口中吐出,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拉住已经打算两脚开溜的王千粒:“哎,哥,她说她叫个什么桃,是不是就是前阵子爹爹要说与你的尹家三小姐尹子桃?” “哥?!”尹子桃这才注意到。在王百粒旁边还有一位白面公子。 王千粒本来也被突然窜出来的尹子桃吓一跳。后来一听她报出自个儿的身份,心虚不已,于是打算趁她与王百粒对骂之际先溜为上。不料,却被王百粒拦住。 “说!”尹子桃索性张开双臂,把王家兄弟全部拦下:“你们谁是王千粒?” 王千粒经过短暂的慌乱,见只有尹子桃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纨绔公子的跋扈气起。他蛮横地道:“我是王千粒,他是我弟弟王百粒。你就是尹子桃?” “是我。我就是尹子桃。”尹子桃本就对“王千粒”三个字一点儿好感也没有,今天见到本尊,更是反感至极。她指着王千粒道:“你是王千粒,那么指使黑衣人砸我尹家贩瓷车的人也是你了?除了你。还有谁会与那皮进三狼狈为奸,与我尹家作对?” 王千粒一口否认:“什么贩瓷车?三小姐,你在说什么。在下一个字也听不懂。” “别装蒜!”尹子桃气道:“你谎称老娘卧病在床,骗乐大哥推车前往。然后就命黑衣人把一车青瓷全砸了!” 不待王千粒反应,王百粒“啊”地一声大叫。适逢初夏,天气炎热,王百粒脸上的面泥干得快,被他表情夸张地一叫,不少碎屑掉落地上,模样甚是可笑。 “哥,你当真利用弟弟做了此等不齿之事?” 王千粒又是瞪眼,又是扁嘴,对王百粒道:“咱哥俩儿的事回头再说,如今先把这疯婆娘打发走!” “不行!”王百粒一本正经:“方才弟弟还在问哥哥这件事,可是哥哥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前几日,我听家中护院人道,说是砸了人家三辆瓷车,此事可与那日哥哥让弟弟去唤来贩瓷车有关?” 尹子桃可没耐心听这哥俩纠缠,她站到二人中间,怒气冲冲:“你兄弟二人莫要打什么马虎眼,以为能将此事糊弄得过去!我且问一句,那一日,把乐大哥骗走的人究竟是谁?” 王百粒缩了缩脖子,老实地道:“那一日的人是我——” 尹子桃二话不说,拉住王百粒的胳膊就往走:“既然是你,就跟我去见官!我就不信,如今古镇上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了。” “疯婆娘,住手!男女授受不亲!”王百粒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苦读诗书多年,于礼教之事相当忌讳,这会儿被尹子桃碰触,白面立刻变成红面。他想掰开尹子桃的手,又不知从哪里下手,只好一边任由尹子桃拉着走,一边嚷嚷道:“疯婆娘,非礼勿动!听我慢慢道来!” 二人一番拉扯,引来沿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王千粒见事情闹大,连忙追上去,拦下尹子桃:“三小姐,有话好说,动不动就见官,伤了和气。何况,你二哥如今也在牢里,三小姐难道还嫌高大人为尹家的事不够费神?” “什么?”尹子桃与晴天同时惊呼出声。 一听说尹子陌在牢里,晴天再也藏不住。她从巷口快步走来,对王千粒道:“王公子方才可是说二少爷在衙门的大牢里?” 王千粒从未见过晴天,迟疑道:“这位是——” “她是我二嫂。”尹子桃替晴天答道,然后凶巴巴地对王千粒道:“你最好赶紧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二嫂,否则我一定拉你兄弟去见官。” 一脸无辜的王百粒眼白朝上,小声嘀咕道:“关我何事?” “闭嘴!”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俏生生的尹子桃在面对王家兄弟时倒是占足了上锋。 王千粒赶走围观的百姓,将几人带到米铺的一角。 “就是昨个儿,我去皮家找进三耍去,谁知,进三连个面儿都不露,只让下人来报,说是身子不适云云。我当时纳闷,这几日,进三都生龙活虎的,怎么说病就病了。今个儿天不亮,有人来敲王家的大门,我一看,是进三身边的小仆四宝。四宝偷偷摸摸,把我带到前面的巷角。我一见到进三,差点儿没笑出来,只见他头戴斗笠、身披披风,若不是熟识,还真要认不出他来。我道,皮少爷可是得了风寒?否则怎么不肯露出一丝缝隙?他苦着脸道,什么风寒,是我家那只河东狮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204章 螃蟹和乌龟 “河东狮?那是什么?”尹子桃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听到这三个字,想也没想,脱口问道。 晴天心中一哂,对尹子桃使了个眼色,以口型说出“皮少夫人”四个字。 尹子桃恍然,问道:“说来可笑,那皮进三向来飞扬跋扈,在古镇上如螃蟹一般横行霸道,如何会怕一个女子怕到这种地步?” 王百粒笑着插嘴道:“看三小姐举止癫狂,言论倒是中肯,皮大哥有时的确如‘螃蟹’一般,此喻用得精妙。” 王千粒白王百粒一眼,训斥道:“一个‘螃蟹’就笑成这样?!快去后院洗洗去,满脸面糊,就不难受?” 王百粒讪笑着取下面上干掉的面块,道:“哥哥正说到点子上,弟弟待会儿再去整理。其实弟弟也好生纳闷,皮大哥如何会怕一个女子怕到这种地步?难道果真如夫子所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王千粒接着道:“这事儿我也问过进三,当然不敢直问他,为何怕洛小姐。只对他道,洛小姐名冠古镇,才情兼备,想必身为人妇,也当是治家务内的一把好手。谁料进三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他道,才是个才,可惜是个‘口才’的‘才’,说不过,只有躲了。” 晴天心中暗笑,洛婉心的“口才”她是见识过,难怪皮进三会有口难言了。 王千粒道:“进三哪肯说实话?一会儿道,好男不与女斗,一会儿又道,生不出儿子,哪怕那个女子再能说会道。皮老爷也不会放过她。我见进三含糊其辞,就不再多问了。言归正传,今个儿一早,我一听皮少夫人回来了,连忙问道,前几日传得沸沸扬扬尹家二少爷与皮少夫人一同失踪之事可有定论?进三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他道。如若那个河东狮回来后。哭哭泣泣,满腹委屈,他心中倒觉舒坦。谁知皮少夫人回来后。一不哭,二不闹,三不说明原委,只是径直去找洛师爷。要洛师爷去求高大人放了尹家二少爷。此举可把进三气得够呛,皮老爷更是也觉得面上挂不住。鲜有地骂道‘不知廉耻’!” “那么如今二少爷还在牢中了?”晴天急道。 “应当是。”王千粒回道。 “为何?为何高大人不关皮少夫人,却来关我二哥?”尹子桃忿忿不平。 “这还不明白?”王千粒轻佻地看了晴天一眼,道:“皮少夫人是洛师爷的千金,高大人关谁也不会关她啊!这二人往轻了说。是私奔,往重了说,那就是尹家的二少爷诱拐皮家的少夫人。那可是伤风败俗,有辱门楣。让人笑掉大牙的荒唐事。这事儿啊,古镇全传开了,全都笑话尹家的二少夫人如乌龟一样能忍呢。” “胡说!我二嫂才不是‘乌龟’!”尹子桃涨红了脸,大声冲王千粒吼道。 王百粒附和着摇头晃脑道:“此喻用得不当。” “又不是我说的,是我听旁人说的,镇上的百姓都这么说。”王千粒一脸无辜。 “你还说——”尹子桃气得直跺脚。 “子桃!”晴天微红了脸,抿了抿下唇,喝住尹子桃后,又对王千粒道:“那尹家贩瓷车的事可与你有关?” 王千粒看了看尹子桃,道:“今个儿算是我哥俩儿欠你的。但是先说好,我若说了实话,回头咱二人的亲事,你可得去尹老爷那里退了。进三娶了个河东狮,整日里苦不堪言,我王千粒可不愿如他一般。” 尹子桃没好气地道:“谁是河东狮?!谁答应这门亲事了?我尹子桃才瞧不上你呢!” 王千粒嘿嘿地笑道:“瞧不上是最好,往后谁若瞧上你了,我送他一只一人高的金狮子!” “哥,快快将贩瓷车一事道来,弟弟这几日为此事好生伤神呢。”王百粒比晴天更急。 王千粒道:“那一日,进三不是带了一伙儿喽罗闯入尹家么。事后,皮老爷虽然并未上尹家道歉,可是却训斥了进三一番,还收了进三手下的喽罗,只让四宝跟在进三身后。方才三小姐不是道,进三似只螃蟹么。那是他口袋里有银子,到哪里都有一群喽罗跟着他,听他指使,他才能‘横行’。如今,他少了那群喽罗,就如缺腿的螃蟹,再也‘横’不了。 隔日,他在镇上喝茶,又听见百姓闲话皮少夫人失踪之事,还说皮少夫人与尹二少爷早不知给他扣上多少顶‘绿帽儿’了。他又气又恼,心中怨气发不出,想到我来。他来找我,以多日的兄弟情义要挟,要我利用王家米铺大少爷的身份,指使王家护院,砸了尹家的贩瓷车,泄他心头之恨。我心知此事不妥,王家与尹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王家护院砸了尹家的贩瓷车,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可是进三执意如此,一个劲儿地道,他日日在皮家听那外面的青瓷叫卖声,只觉百虫挠心一般地恼火。我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他。可是答应他,又觉后悔……” “所以哥哥就假借老母之名骗弟弟出头、让弟弟做了哥哥的‘替罪羊’?”王百粒气愤地道。 王千粒嬉皮笑脸地道:“弟弟莫要恼,今次是哥哥有负于你,这个人情哥哥往后一定还你便是。” 王百粒沉冤得雪,颇有些得意地看了尹子桃一眼。 尹子桃冷哼一声,小声啐道:“蛇鼠一窝!” 眼见二人又要相斗,晴天道:“当日二少爷与皮少夫人相偕离去,我与众人皆亲眼目睹,二人无争执,无争斗,皮少夫人无反驳,无呼喊。二人之事,向来只有二人才有资格言说,其他任何人的话语,我乐晴天都可当作闲言碎语。可是,贩瓷车是尹家的,青瓷是尹家的,王家护院手持棍棒,砸了尹家的贩瓷车和青瓷,便是冲着尹家而来,便是王家与尹家结下的梁子。此事是你王千粒一手安排,无论甘愿也好,还是被迫也罢,总之,此事追究起来,总是要追究到你的头上来。……”(未完待续。) 第205章 欲加之罪 “……你方才主动道明原委,只可算是坦白交代,可是,砸车一事,到底都是你做的。这一件事,待我家老爷和相公返回家中,我会据实相告,不会隐瞒,更不会夸大。你若当真还有些羞耻心,不如从今个儿开始,就去神隐寺多烧几炷高香,只盼我家男人回来后,别把你王千粒和王家米铺的脸面撕得太碎才好。子桃,我们走,这样懦弱无常、暗中手脚的男子只当陌路人罢。” 说完,晴天拉住尹子桃,从王家兄弟眼前昂首离去。 王千粒一向是个只知道跟在皮进三身后瞎嚷嚷的主儿,其实依他本性来说,就是个欺软怕硬、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他先前见晴天一脸和善,于是出言揶揄两句,这会儿见晴天义正言辞、态度强硬,心中倒生出几分畏惧。他怔怔片刻,转头问向王百粒:“弟弟,你说她道把脸面撕太碎,是何意?” 王百粒斜睨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这下知道怕了?!早就告诫过你,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你偏不信!你我兄弟二人多年,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今次你之所以肯帮皮大哥做此等坏事,不过是见那时尹家男人俱不在,欺负尹家只有一个二少夫人!” 王千粒被自己的亲弟弟抢白一通,面上挂不住,他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多年的诗书没有白读。事到如今,你道哥哥该如何?一边是皮家,一边是尹家,哪边都得罪不起。” “都得罪不起?我看你如今是全得罪了!”王百粒不愿再多说,径直向后院走去。 “喂,王百粒,你就等着看你大哥的脸面被人撕碎是不是?”王千粒是真的慌了,只得向亲兄弟求救。 “那也得等我把自个儿的脸面顾好再打算啊!”王百粒一指自己满头、满身的面糊。 “是,是,哥哥倒把这事儿忘了。”见王百粒不再指责自己。态度松动,王千粒稍感安心。他忍住笑意,跟王百粒一起去后院清洗去了。 另一边,晴天与乐若安分手。与尹子桃一起回到尹家。 尹子桃屁股没坐稳,就一如惯例地忧心忡忡起来。 “二嫂,你说二哥会不会有事?高大人也是管得宽,就算二哥与那洛婉心一同失踪之事真如王千粒所道,伤风败俗。为人不齿,但到底也是个人的私事啊。他高大人凭什么把二哥关入大牢?!眼下怎么办?爹爹和大哥俱是不在,高大人又一向对咱尹家心怀成见,桃子真的怕二哥会因此遭罪。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脑袋早就乱成一团浆糊的晴天,此时耳边不停传来尹子桃的聒噪,更是觉得烦燥不堪。她两眼翻白,身子一晃,作势就要晕过去。 “二嫂!”尹子桃尖叫一声。忙去搀扶。 “桃子。”晴天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轻声道:“二嫂头晕得慌,浑身乏力,麻烦桃子去济安堂跑一趟,替二嫂抓一副宁神益气的方子可好?” “好,好,二嫂好生歇息,桃子这就去。”尹子桃一听晴天“发令”,连忙向济安堂奔去。 尹子桃走后,忆心阁恢复了平时的宁静。晴天长出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最令她感到惴惴不安的不是尹子桃的那些个“恐怕”,而是尹子陌的身份问题。她曾经被关过大牢。当然知道衙门的规矩。凡是被抓进大牢的人,甭管大事小事,有罪没罪,一律穿上囚服那是必须的第一步。而对于他们这群玩家来说,最可怕的不是蹲大牢,而是脱下衣服、换上囚服的那一刻。因为那意味着玩家纹身的曝光。 所以,现在她最担心的问题,是尹子陌是否已经将玩家纹身暴露。虽然他总是踌躇满志,有恃无恐地道,她就算知道他是玩家,也淘汰不了他。可是,古镇上的玩家如今还有四个。她淘汰不了他,不见得另外四人也淘汰不了他。 想来想去,先把他从牢中救出来,才是她目前应当做的事。 可是,如何救呢?晴天犯了愁。 据王千粒所言,洛婉心对尹子陌入狱一事也是相当慌张,既然她这个洛家的大小姐出面,都不能令高礼行放人,她贸然去找高礼行说理,估计只能徒劳而返。 所以,她只能“暗救”,不能“明救”。摆在她面前的,只有劫狱这一条路可走。 晴天拿起铜镜,被铜镜中的人儿吓了一跳,眼眶泛红,眼袋突出,双颊消瘦,那个神采飞扬的钱乐乐什么时候变成了受尽万人嘲笑的乐晴天?! 晴天吸了吸鼻子,忍住内心的汹涌。她放下铜镜,快步步至后院,见四下无人,从袖口掏出一枚信号弹,点燃后用力向空中抛去…… 一个时辰后,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洪世兴出现在晴天的眼前。 “师父。”洪世兴见到晴天就要叩首。 晴天没有心情与他再论这些礼数,让他起身后,将尹子陌一事告之。她虽然有沈春娘的功夫,可到底不是惯于打打杀杀之人。真要深入牢狱重地救人,她只有向曾经孤身闯入衙门偷盗双刃剑的洪世兴求助。 洪世兴闻之,沉吟片刻,道:“师父打算劫狱?” “是。”晴天干脆地回道:“除了这一条路,没有别的法子。” 洪世兴道:“师父与二少爷之间的深厚情义,师父如今为二少爷慌乱的心情,徒儿都能体会。只是依徒儿来看,此事并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是我慌乱才认为只有劫狱这一条路可走?!晴天一怔。 洪世兴见晴天不语,以为她不悦,接着解释道:“师父放心,徒儿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也绝非薄情寡义之辈。徒儿方才所言,不是因为怕死,只是希望能把二少爷妥善救出。” “那你说,不劫狱还有什么法子?”洪世兴不提“慌乱”二字还好,他一提,晴天只觉自己快慌得六神无主了。(未完待续。) 第206章 顶好闺蜜 “徒儿也不是说不劫狱。”洪世兴道。 晴天气不打一处来,嚷嚷道:“你一时说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时又说不是不劫狱,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如今是他身处大牢之中,如今是我对他的处境一无所知,如今是我求助于你,你一时这样,一时那样,还说什么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你回你的高岭山去,做你的山寨主去,你走!” 洪世兴不急反乐,他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晴天,噗地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晴天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无法平静。 洪世兴轻叹一声,道:“我洪世兴生性不喜拘束,凡事只求畅快,虽已临近而立之年,但却从未想过儿女情长之事。一是我眼前处境不明,虽说如今山寨上有一帮兄弟跟随,可是饥饱还是个问题。无论是我看上哪家姑娘,还是哪家姑娘看上我,总不能让人家跟着我一道喝西北风吧。二是我总觉得这些男欢女爱之事过于烦扰,总不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得自在。可是,自打与师父和二少爷相识,徒儿却有了些不同的念头。有事时,二人一同有商有量着来,无事时,二人斗斗嘴、说说笑,也挺好。尤其是,若一方有难,另一方为之牵肠挂肚的,说实话,方才师父为二少爷着急忙慌的模样,竟突然让徒儿羡慕起二少爷来。就算二少爷有负于师父,可是一旦二少爷有难,师父还是会不计得失,一心搭救,这般情意、这般心胸,实非一般女子所能有。若我洪世兴今生能得一如此知己,死而无憾。” 晴天这会儿才没空听洪世兴的感叹,她不耐烦地摆手道:“莫要满口‘死’不‘死’的,眼下我需要你帮手,你且说你的法子。” 洪世兴道:“师父请先冷静。依徒儿看来,那高礼行虽然关了二少爷。可是一不会用刑,二不会用罚。二少爷与皮少夫人的事如今传得满镇皆知,越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儿,高礼行就越是不敢滥用刑罚。因为大伙儿心里明白着呢,就算真是二少爷拐带走了皮少夫人,二少爷的行为也挺多算是个有伤风化,他没有伤害皮少夫人在前,皮少夫人没有状告他在后。所以,高礼行恐怕只是关押二少爷几日,再施以一番训诫,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徒儿以为,在下一步动作之前,不如先想个法子,去牢中探探二少爷,再做打算也不迟!” 听到这里,晴天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你洪世兴分析的这些我岂能不知?问题是,尹子陌是个玩家,对于他来说,受不受刑罚不重要,重要的是穿上囚服啊。可是,对于洪世兴这个npc来说,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一件囚服的意义。晴天想了想,又道,去牢中探探尹子陌也好。反正只要洪世兴肯陪她一道去大牢。她到时再见机行事,把“探监”变成“劫狱”不就行了。思及此,晴天道:“好,依你所言。你先扮作家仆。暂住尹家,待我让人去衙门找宋知秋探探口风,再做打算。” 不过半个时辰,派去衙门的家仆回来禀告,说宋文书道,高大人曾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二少爷,待高大人弄清事实,自然会将二少爷放出来。 “师父可还有其它的法子进入大牢?”洪世兴问道。 其它的法子?晴天转了转眼珠,其它的法子没有,其他的人倒是有一个。当初,她被关进大牢时,这个人不是去探监过么? 眼看已是日落西山,晴天不敢再耽误。她与洪世兴一道坐上尹家的马车,在马车里把洪世兴乔装成一个老者,径直赶往洛家别苑。 洛家别苑平日里除了洛家人和晴天,无他人来访,所以,洛婉心早就命令别苑丫头,见是晴天来了,不必通传,直接带进去就好。 晴天与洪世兴跟着丫头,穿过弯曲的小径,通过石拱门,看见洛婉心着一身月白纱裙,双手执一只花洒,置身于一片含苞待放的粉红花骨朵儿之中。 洛婉心听见脚步声,转身,回眸,娇笑,轻声道:“今个儿是什么风把晴天姐姐吹来了?好久也不见姐姐,婉心只道姐姐把我这个妹妹忘了呢。” 晴天无睱与她寒喧,拉了她的手,开门见山道:“二少爷如今身处衙门大牢,高大人不让探视,妹妹可有法子带姐姐去一趟牢中?” 洛婉心一怔,见晴天神情严肃,言语急切,也不由紧张起来。她放下花洒,命左右丫头退下后,对晴天道:“婉心久居别苑,实在不知二少爷有此劫难,敢问二少爷犯了何事才被关进大牢?” 晴天与洛婉心相识已久,又皆是女子,在晴天心中,早已把洛婉心当作现代社会的“闺蜜”一般看待。因此,她对她的态度不及对洪世兴来得客气,她粗声道:“此事不可再耽搁。婉心妹妹只道此事能不能帮手?若能帮手,咱们在路上说也不迟。” 洛婉心从未见过晴天如此慌张,她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好,姐姐这就随婉心前去。婉心虽然不才,但是假借爹爹之名的胆量还是有的。趁天未黑,咱们赶紧上路。” 三人一行,来到衙门。洛婉心可说从小跟着洛家盛在衙门长大,对衙门相当熟识,她径直带着乐洪二人经后院来到大牢,又谎称受洛家盛之托、带着族人前来探监,衙役见洛家千金亲自到来,不敢阻拦,爽快地放三人进入大牢。 衙门大牢一如既往的阴森可怖,人满为患,三人一直走到尽头,也不见尹子陌的身影。 晴天心生疑惑,高礼行不是道将尹子陌关进大牢了么?为什么如今看不见他? 三人不敢交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向外走去。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二少夫人?!是尹家的二少夫人!” 晴天心头一惊,循声望去,胡老汉!那个自称牢狱地头蛇的胡老汉!(未完待续。) 第207章 艰难一夜 晴天不敢停留,只当没有听见一般,疾步向外走去。 “二少夫人,别走啊!”胡老汉叫得更大声:“是我啊,我是胡老汉!” 眼见牢房里的囚犯纷纷睁眼探头,洪世兴目露精光,一枚飞镖顺着袖管滑落手中。 晴天觉察到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他的袖管。当初她身陷大牢,胡老汉好歹也关照她一场。而且,他年事已高,能不能受得了洪世兴这一镖还要另说。她冲洪世兴张了张嘴,以口型道:“快走!” 趁这时机,胡老汉却越发把晴天认得清楚,他的双手伸出栅栏,来回挥舞,激动地喊道:“二少夫人,莫要走啊!当初你从这牢中离去,曾道定会回来探望我胡老汉,我胡老汉当时只道那是二少夫人的一句客套话,没料到,二少夫人居然真的回来探望我胡老汉了!大伙儿们快来瞧一瞧,尹家的二少夫人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是个大善人啊!” 这下可好,原本一片死寂的牢房犹如集市,骚乱不已。看守大牢的两个衙役听见动静,进来查看,正好与晴天等三人迎头碰上。 两个衙役大声吼道:“嚷嚷什么?瞎嚷嚷什么?!牢饭还没吃够,还要再吃上几年是不是?” “不是,不是,那是尹家的二少夫人啊!”胡老汉一见衙役,叫得更欢:“尹家的二少夫人来看我胡老汉了啊!” 衙役一听“尹家的二少夫人”几个字,面色大变,伸手将三人拦住。 “你们要做什么?胆敢妄自亮出兵器,回头我定要告诉爹爹去!”洛婉灵张开双臂,以娇弱之躯将晴天与洪世兴二人拦在身后。 衙役道:“正是洛师爷吩咐,如若有尹家的人擅自闯入牢中,无论是谁,一律拿下!” “你们敢!”洛婉灵的声音虽然是颤抖的,可是腰杆却挺得很直:“这二位是我的友人,哪里是尹家的人?是那老汉瞧错了人。” 垂头藏在洛婉灵身后的晴天适时瞪了胡老汉一眼。并且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胡老汉一头雾水,干涸的嘴唇张了张,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是衙役并不打算放过三人。二人道:“是不是尹家的人,自有洛师爷说了算。总之。洛小姐身后的二人今晚是不可能全身而退。还请洛小姐莫要再为难小的,小的只是听命行事,如有得罪,实非本意。” 说完,一个衙役伸手将洛婉灵抓了过去。另一个衙役则拨刀向乐洪二人走去。 哪怕洪世兴化成灰,洛家盛也能把他认出来吧。如果洛家盛见到洪世兴,第一步就是杀人灭口了。晴天转头看向洪世兴,小声道:“快走!” “一起闯出去!”洪世兴一动不动。 “分头走,老地方见!”眼见衙役逼近,晴天反手暗自施力,从背后冷不丁儿地给了洪世兴一掌。 洪世兴借着掌力冲开衙役,回头看了晴天一眼后,径直向牢房出口奔去。出人意料的是,他趁两个衙役被冲力撞得踉跄之际。顺手“带走”了洛婉灵。 “贼匪!抓贼匪!”牢房外响起一阵呼喊,然后是一阵兵器碰撞的声响。 晴天抿紧下唇,不敢再想等着她或者洪世兴和洛婉灵的是什么,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步步逼近的衙役,握紧了双拳。 “二少夫人,请吧。” 衙役的态度还算客气,做了一个手势。 “去哪里?”晴天极力保持镇定。 “当然是去刑堂等着洛师爷开审啰。” …… 初夏的夜晚,月朗星稀,皎洁的月光透过生锈的铁窗,洒在刑堂的地面上。描绘出晴天蜷缩着的身影。衙役将她带到刑堂,给她送来一件泛着霉味的薄被和一壶冰冷的茶水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虽然明知是游戏里的影像,可当晴天亲眼目睹刑堂里的刑具。还是感到不寒而栗。 站笼、绞绳、指拶、重斧……每一样刑具在月光下,都散发出阴森森的光芒,如一头头露出獠牙的青面兽。 晴天不敢左右张望,双臂抱膝,将头深埋于两腿中间。她的眼睛既不敢闭上,又不敢睁开。只好不停地流泪。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泪眼朦胧地假装看不清这古镇中最阴暗的一面。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假装不是一个人体味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孤绝。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她还有眼泪陪伴…… 次日一早,衙役打开刑堂的铁门,高礼行和洛家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晴天只觉头是重的,眼睛是重的,手脚也是重的。奇怪,明明流了一晚上的眼泪,应该轻松不少,怎么现在却仿佛被灌了一夜水银一般地沉重?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面色微恙的高洛二人。 “是谁把二少夫人关入刑堂的?!”洛家盛高声喝道。 身后的衙役一见洛师爷火了,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师爷,小的听师爷的吩咐,如若尹家的人闯入大牢,即刻拿下。” “放屁!”洛家盛口不择言,一脚将衙役踹翻:“我是道,如若尹家的人闯入大牢,即刻来报,哪里有让你们如此对待二少夫人了?” 晴天迷迷糊糊,想指着洛家盛骂几句衣冠禽兽,却如同虚脱一般,无力张嘴。 衙役委屈地辩解道:“昨个儿小的是即刻去禀报师爷了的,可是门童道,师爷与大人有要事夜谈,谁也不准打扰,所以,小的、小的就……” “还敢多嘴!”洛家盛暴跳如雷,吼道:“来人,将此二人拖下去掌嘴五十!” 顿时,饶命声起。 晴天此时是迷糊和无力的,心中却时刻惦记着一件事。她想站起身,却一个踉跄地扑到了高礼行的面前。 高礼行被惊得一个后退,尴尬地任由晴天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襟。他的声音打着颤,道:“昨、昨晚的事全是误会一场,与我高礼行无关。我高礼行往日是关过你,但也放了你,对你更不会行借刀杀人、公报私仇之事。你若有个好歹,不能怪我——” 说到这里,他一把拉过洛家盛,道:“要怪,你就怪洛师爷,是洛师爷下令要拿住尹家的人!”(未完待续。) ps:这一章,关于古代刑堂的刑具,三醒查了不少资料,越查越觉得心惊,越查越觉得文明真好。其实关于晴天在刑堂的见闻和感悟,三醒写了不少的,后来一是觉得过于阴暗,二是与主题无关,三是个人体会不佳,本来就只是一个游戏,为什么要写得如同一个恶梦一样?连写的人,都觉得虐心难受,何况看的人呢。所以,就删除了大段,变成现在这样。 第208章 各自安好 晴天才懒得管到底是谁下令拿住尹家的人,无论是高礼行还是洛家盛,对她来说,没有半分区别,所谓“蛇鼠一窝”,就是如此。不过,高礼行和洛家盛的惊慌倒令她不由垂头看了看快要虚脱的身子。她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一定很糟糕,气色一定很差,可是不至于到了逼着高礼行当众拿来洛家盛当“替罪羊”的地步吧。 ——管它呢!她只想知道一件事。晴天甩了甩千斤重的脑袋,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口中逸出:“二少爷呢?二少爷不在牢里在哪里?” 还能说话!高礼行松了口气,与洛家盛交换一个眼神后,洛家盛朝外大声命令道:“来人,速上单架将二少夫人抬去厢房,再送去一碗热茶——不,热粥。还有,火速请来陈安,替二少夫人搭脉。” 衙役答应,门外立刻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 晴天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坠得双腿无法直立。她抓住高礼行的手越发用力,声音却越发虚弱:“他呢?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我在这里。”一个她期盼已久的声音从门外伴随着一阵骚乱传来。 “高大人,皮少夫人握有师爷的通行令牌,小的不敢阻拦……”一个衙役高声为自己的失职解释道。 高礼行抬眼看了看来者何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衙役连忙闭嘴退后。 初夏的阳光来得浓烈,即使是清晨,迎面白光也格外刺眼。阳光从刑堂的大门照进来,晴天从大门看过去,目光、日光一相遇,令她感到眼前一片苍茫,脑袋也一阵眩晕。她隐约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向她大步走来,然后,自己的身体悬空,软绵绵地落入一个有力的臂弯中去。 这个臂弯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臂弯里的气息令她心安,令她平静。陌生的是,臂弯旁的心跳声令她不解。这个一向平静的人,什么时候也有“咚、咚咚、咚咚咚”这样不平静的心跳。 她觉得好累。阖上双目,卷缩住身子,向那个不规则的心跳声近了近,回来就好…… 晴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虽然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睡着了。她认为自己似乎进入了时下最流行的快穿游戏。一会儿穿到现实世界,被方秀清拉着去相亲,一会儿又穿到古镇,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区,一会儿穿到未来世界,看着一个她看不清楚模样的玩家在无数闪光灯前,走到路建起的面前,接过十万元的奖金,不一会儿,她又穿到十年前的那个午后。那一天。阳光明媚,绿草茵茵,她着一件红底白点连衣裙,捧着一本书在一棵茂密的榕树下阅读,却被不远处的两只小狗吸引。两只小狗煞是可爱,圆头圆脑,尤其是四只眼睛,圆溜溜,黑黝黝,令她一见就爱上它们。而这两只小狗似也对她“一见钟情”。它们亲密地在她身旁蹭上蹭下,不时地撒娇打滚,惹来她阵阵欢快的笑声…… 直到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拨步床上。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都在睡着,她还在“我是赢家”里。 “醒了?!”他的嘴唇干裂,双眼泛红,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晴天揉了揉眼睛,缓解了强光的不适后。定定地看向他。 “渴不渴?饿不饿?”他抿了抿双唇,似乎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情绪。 晴天眨巴眨巴眼睛,清咳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后,道:“你的身份——” 尹子陌鼻头一酸,握住她的一只手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还有——”他压低声音道:“洪世兴已经安全地返回山寨,洛婉灵也已回到别苑。” “嗯。”晴天彻底安心,她抽回自己的手,轻应一声,翻了个身,就要睡去。 尹子陌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微微一怔后,轻声道:“是不是还很累?” “……”晴天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尹子陌沉默片刻,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门开,门关。一颗斗大的泪珠顺着晴天的左眼流入右眼,最终融入枕头之中。 随后的几天,晴天几乎没有下过床榻,几乎一直在睡觉。睡累了,睡够了,就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出会儿神,再睡。有了胃口,吃一些,没有胃口,干脆一直睡。期间尹子桃来探过她几次,但是每次来,都只是轻声细语地道一句“二嫂只管休息,莫要惦记其它”后,轻手轻脚地离去。晴天简直怀疑,一定是有人教她,她才会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每次都做一样的举动。 他也来过几次,有好几次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坐在床榻边,漆黑的双眸粘着在她的脸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见她醒来,每次都会问一句:“渴不渴?饿不饿?” 晴天有时会让他端一杯热水来,然后二人相对无言,有时索性当作没有听见,翻个身,给他一个后背,直到听见门开、门关,她才走下床,走到茶几前,倒一杯热水喝下。 她休息的这几天,忆心阁鲜有外人出入,更是安静得连一声嘈杂都不曾听过。可是,阁内阁外却总是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没有,茶几上总是有一壶热水,巾架上总是有一盆热水和新换的巾布。她心里明白,这一切都离不开他的细心安排。 五天后,当尹子桃再一次轻手轻脚地来探望她,晴天叫住她,示意她坐到床榻边,她想和她聊两句。 “呼!”尹子桃夸张地一拍胸口,道:“谢天谢地,二嫂,你可算肯开口说话了。你知道这几日,可把二哥和我吓坏了,生怕你在刑堂那一晚吓住了呢——哎呀,呸呸呸,二哥千叮万嘱让我莫要在你面前提及那晚,我却一开口就犯了忌,真是该死——哎呀,呸呸呸,二哥要是知道我提了一个‘死’字,要骂死桃子了——哎呀,怎么又一个……”(未完待续。) 第209章 打听原委 晴天拉住尹子桃的手,温和地笑了笑,道:“桃子,二嫂没事,二嫂只是觉得好累,所以多睡了几日,你不必担忧。>” 尹子桃撒娇式地往晴天的手臂处蹭了蹭,道:“教桃子和二哥如何不担忧?那一日,当桃子看见二哥把二嫂抱出来时,真是吓坏了呢。” 晴天记起,那一日她虽是迷迷糊糊的,可是隐约间见到尹子桃跟着尹子陌跑进刑堂。所以,她想先问清尹子桃事情经过。 “那一日——二嫂当真面目可怖?”晴天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地问道。从高洛二人当场的反应来看,她知道,一定是她当时的模样吓到二人,令二人以为她命不久矣,才惊慌失措,相互推诿责任。 尹子桃抓紧晴天的手,瞪大眼睛,用力地点点头:“是——不,不是可怖,而是心痛。二嫂当时的面色比纸笺还要苍白,唇色比玄铁还要乌青,两颊凹陷,气若游息,两只眼睛虽是闭上,可任谁都能瞧得出,肿得比铜铃还要大。桃子一见二嫂居然被那狗官折磨至此,恨不得冲上去打了那二人。要不是二哥一席话,替桃子出了些气,桃子真就那么做了呢。” 说着,尹子桃干咳两声,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学起尹子陌当日所言:“二哥抱着二嫂,对那狗官大义凛然地道,拙荆思夫心切,寻找无门之际,只得冒险前往牢中探望,此等深情。天地可鉴,为何到了二位大人这里,却成了拙荆经受折磨和苦难的理由?有道是父母官、父母官,二位大人就算不拿古镇百姓当自个儿的亲人,最起码的情义应当有之。拙荆乃一介弱女子,无胆无力,无罪无过,却被关入刑堂,与这人世间阴气最重、怨气最浓的刑具彻夜为伴,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别说‘青天匾’。哪怕是大上头上的官帽,想要保住,怕是也难。如若拙荆是尔等亲人,遭受此等屈辱。你们可还能站在此处。互相推诿罪过? 今个儿大伙儿都在这里。我尹子陌且把此话放出。乐晴天是我尹子陌的娘子,是尹家的二少夫人,谁若心存歹意。与她为敌,便是与我尹子陌为敌,便是与尹家为敌。我尹子陌虽然不才,一向懒问世事,可是如何保护自家娘子,这个本事,我自问还是有的。我尹家如今虽然失了瓷器行会会长一职,可是尹家青瓷在整个瓷器行业中的地位也绝非由一次选举来决定。尹家一向不喜与外相争,凡事若能忍一忍,也就作罢。这绝非尹家懦弱无能,而是娘亲在世有言,一家如瓷,惜之护之则长存,强之戾之则易碎。不过,若是谁敢做出过份之举,滥用手中公权,休怪我尹家不再忍让、不再客气。说完,二哥也不管那两个狗官气得脸白脖子粗,更不管那皮少夫人当场泪流满面,带着桃子,大步走出衙门。” 说到这里,尹子桃又坐下,一张娇俏的小脸因方才的一番言论显得绯红。她的神情略显兴奋,再次抓住晴天的手道:“二嫂,二哥是不是很好?” “……”晴天别过脸去,把目光投向别处。 尹子桃蹭过头去,再次对上晴天的脸庞,又问道:“二嫂,你就不为二哥的话感动吗?” 晴天别回脸,垂下眼眸,盯着双手中的发丝,一声不吭。 “二嫂,你真的在生二哥的气?”尹子桃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晴天想否认,又张不开嘴。就算尹子桃不说,她也能想到,他把她从衙门带出来,肯定是费了一番口舌和心思的,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她要感激他吗? “二哥说,你在生气。我还劝他道,二嫂没有生气,二嫂这几日好好的,哪里有生气的迹象。原来,你真的生气了。”尹子桃拍着自个儿的小脑袋,念念叨叨:“怪不得,这几日,二哥每晚都睡在房外,即使是想来看二嫂,也要趁二嫂熟睡了才敢进门。原来,是二嫂在生气,二哥不敢激怒二嫂啊。” 晴天心头一动,道:“他为何要睡在房外?”这几日,他是不住在忆心阁,可是尹家那么大,他随便找处地方休息,也好过睡在露天地里。 “二哥道,怕你从阴森之地回来,晚上胡思乱想,发了臆症,生了梦疾,所以,要彻夜守护才好。”尹子桃解释道。 “哦。”晴天敷衍地应道,双手绞弄垂下的发丝。 “二嫂,你知道,桃子一向是你的跟屁虫,你去哪,桃子也去哪。你说什么,你做什么,桃子都认为是对的。可是,这次这个气儿,桃子觉得,有些莫名了。”尹子桃做起和事佬来。 莫名?!晴天在心中冷哼一声,随后又无声地叹口气。好吧,是她莫名,反正,她就是不想理他。 “这件事,要分两段来论。”尹子桃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抬起,一只落下。她先动了动抬起的手道:“前段来说,二哥有错。他与皮少夫人‘失踪’七日一事,放在哪个女子身上,都不可忍受,可是,二嫂,你忍了。你不仅忍了,还始终维护二哥,始终维护尹家,这些桃子全部看在眼里,我敬你、爱你,二嫂,真的。别看桃子小,尚不满双十,可是,在桃子心中,除了娘亲,就是二嫂。除了娘亲,二嫂就是桃子最敬佩的女子。” 说到这里,她又动了动落下的一只手道:“可是后段来说,二哥尽力弥补过错,二嫂若还是不肯原谅二哥,桃子觉得,就是二嫂不够豁达。二哥始终不肯告诉桃子,当初为何要与皮少夫人一同离去,可是,据说二人被衙门找到时,正在为何事争执。听随同的一个衙役道,正是因为皮少夫人的哭声,才将高礼行等人引去。后来,高礼行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二哥关入大牢。皮少夫人急得跑到洛家盛面前,又是哭闹,又是寻死,总算求得洛家盛出面,从高礼行手中把二哥救出来。二哥平安回到尹家,第一件事就是问二嫂的去向。”(未完待续。) 第210章 游廊壁画 “发现二嫂不知所踪后,二哥来问我,这几****二嫂都是如何?有没有异样?我见二哥慌张,心中怨忿顿生,替二嫂打抱不平。我对二哥道,你现在晓得关心二嫂了,当初你和皮少夫人一起离去的时候,为何不想想二嫂的感受?幸亏二嫂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根本没有把你失踪之事放在心上,人家说笑照旧,连对王千粒的讥讽也全然当作耳旁风,极力维护你与尹家的脸面儿。 谁知二哥一听,面色阴沉得快赶上雷雨前的乌云密布。他似不相信,又问一遍,她果真没有半分异样?我想了想,回道,要说没有也有,当二嫂听说你被关入大牢,回到尹家后就道头晕乏力,让桃子去抓副药来。可是桃子抓完药回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二嫂。 二哥听完桃子的话,沉吟片刻,快步向外走去。我连忙拉住二哥,问二哥要去哪里。二哥道,去找你。我劝道,二哥是不是疯了,已是子时,黑灯下火的,要去哪里寻找?二哥不愿与我多说,只道,二嫂的‘失踪’一定和他有关,他不能在尹家坐着等。我见二哥去意已决,又生怕他再无故‘失踪’,于是缠着他,一道去了。我兄妹二人先后去了济世河、永安河,去了乐家、皮家、洛家,连望月楼也去了,走遍了古镇的街道。二哥始终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直到天光鱼肚白,才精疲力尽地回家。 说来也怪,不知为何,二哥突然道想去后院走走。来到后院,他让我坐在手抄游廊上等他,他穿过垂花门去更衣。我等着等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可能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也可能有半个时辰,直到二哥叫醒我,二哥道二嫂如今在衙门。 我问二哥。如何去更个衣,就能得知二嫂的下落。二哥面色沉重,道,此事紧急。不可拖延,若想跟着去就不可再多话。我只好闭上嘴,与二哥快马赶到衙门。到了衙门,却见皮少夫人披头散发、仪容不整地站在门口等候。我一见是皮少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骂道不知廉耻,是她害得皮进三纠着尹家不放,是她害得相管家投河溺亡,是她害得二哥与二嫂不能好好在一起。皮少夫人却比我更恼,她暴跳如雷,与我对骂,说我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发丫头,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什么都懂得。她为了救二嫂,如今在皮家无立足之地。快被古镇百姓的口水淹死,她的痛苦有谁知道? 我当然不服,就要还口,二哥却冷口冷面地道,救人要紧,压根儿瞧也不瞧皮少夫人一眼。皮少夫人讨了个没趣儿,拿着洛师爷的通行令牌,来到刑堂,救下二嫂。” 说完这番长论,尹子桃碎步跑到茶几前倒了杯水喝。然后又小跑到晴天面前,道:“二嫂,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桃子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别看桃子小,桃子心里透亮着呢。桃子觉得,二哥与皮少夫人绝非外面传说的那般难听,皮少夫人对二哥如何桃子不敢说,可是二哥对皮少夫人。绝对是坦坦荡荡的。桃子明白,二嫂忍受的绝非一般女子所能忍受的,二嫂承受的也绝非一般女子所能承受的。可是,桃子不懂的是,为何当二哥弃之二嫂不顾时,二嫂方能镇定自若,当二哥露出悔意,对二嫂上心时,二嫂反倒拿起脾气来?二嫂到底是在意二哥还是不在意二哥呢?如果在意,为何要一连几日的晾着二哥?如果不在意,又为何敢闯入大牢只为见二哥一面?” 此时的晴天看着面前的尹子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来,她是被尹子桃的一连串问话问住了。尹子桃的那些个问题,她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二来,她没有想到这番话会出自尹子桃的口中。在她眼中,尹子桃就是一个不懂世事,遇事只道担心这担心那只会哭哭又啼啼的小丫头,可是今天的她,却把她问住了!对于一个npc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什么人,早已在系统中设定得清清楚楚。可是,对于玩家来说,就不是这样清楚了。爱与怨、情与理交织在一起,令晴天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也看不清楚未来的路…… 尹子桃见晴天流露出一种哀伤的神情,知道她心中并不好过,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多事又多嘴。姑嫂二人相对静默了会儿,尹子桃轻咳一声,喃喃道:“二嫂,桃子去后厨瞧瞧翅汤好了没。” 晴天勉强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对她道:“你去吧。” 尹子桃离去后,晴天又出了会儿神,走下床去,对着铜镜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垂在脑后,披一件海棠半肩,步出忆心阁。琥珀见她外出,连忙上前搀扶。晴天道:“就在庭院里走走,不必跟随。” 彼时酉时,夕晒浓烈,晴天在房中闷了几日,对刺眼的光线适应不来,因此,她进入手抄游廊,顺着九曲九折,漫无目的地行走。 游廊上方有金笔壁画,是她一早就知道的,可是她从来没有仔细观看过。因为这些个壁画全与尹夫人笃信的佛教有关,她只认得几个大概的影像,对其内容一无所知。 走着,看着,走着,看着,晴天一路懒洋洋地走,一路心不在焉地看,慢慢地,倒也看出了几幅壁画的内容。这些壁画有的讲述佛陀的出世,有的讲述佛陀的苦难,有的讲述佛陀对弟子的点化。人物仅以单笔划画,却形神俱备。一旁注有简单对话,了了数笔,却言简意赅。晴天对其中三幅壁画有了兴趣,索性倚在廊柱上看了起来。 第一幅画,山水潺潺之间,清静幽然,一个和尚手持一本佛经,端坐于山石之上,认真阅读。第二幅画,此和尚邀来另外一个和尚,二人并肩坐于山石之上,各自摊开一卷佛经。不过看得出,后来的和尚不及先前的和尚醉心阅读,他的眼睛看向远处,神情倦怠。第三幅画,先前的和尚向一位老和尚求教。只是,老和尚的言语却被一只新筑的鸟窝挡住了。(未完待续。) 第211章 个人缘法 晴天好奇心起,站起身来,踮起脚尖,向鸟窝后看去。可是折腾半天,一无所获。那只鸟窝不偏不依,正巧筑在老和尚的话语上面,无论她从哪个角度看去,都看不到只字片语。 “这是什么意思?”晴天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壁画上,嘴里念念有词:“一人读经,两人读经,能说明什么佛理……” “能。”尹子陌从游廊的另一端走来,神情从容,目光淡然。 晴天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可只一眼,她就后悔了。因为一见是他,她的心就慌了。她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应该对他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惊奇道“你也在这里”,还是给他一个婉约哀怨的侧脸,轻声道“你来了”。纵使她的脑海中在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片段,现实却是——她脚下抹油,打算溜了。说到底,她钱乐乐在他面前,永远是怂包一个。 “你不要走。”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平静地道:“你在阁中待了几日,出来透透气是好的。我说完这个佛理就走。” 他这样一说,晴天倒尴尬了。她的目光快速掠过他的脸庞,含糊一声,算是应承。 他的目光与她闪躲的目光一相遇,眸色不禁黯沉。他定下心神,道:“这三幅壁画讲了一个关于‘佛缘’的故事。” “‘佛圆’?”晴天不解,偏了偏头:“佛的头都是圆的。” 他哑然失笑,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就要去弹她的脑门。可是,当他的手指快碰到她的额头时,他却停住了,他从她的眼睛中分明看到了不悦和防备。 他尴尬地将手指转向上方的壁画,清了清喉咙,道:“第一幅画,画中的和尚叫做戒嗔,专心佛法。修读佛经。寻得幽寂此处,静下心来,找一块山石,掸去灰尘。倚树而坐,偶有树叶吹落,落于经文之上,信手拈来,夹于卷中当作书签。佛在卷中。人在法中,佛法自然,人法合一。 第二幅画中后来的和尚叫做戒傲,是戒嗔的师兄。二人虽为同门,性子却差了许多。戒傲不似戒嗔,喜动不喜静。比起修读佛经来说,他更喜欢云游四海,广结善缘。戒嗔看不惯师兄所为,某一日,寻了个借口。将戒傲带至此处。他以为,此处美景说不定也可以让戒傲静下心来好好修读佛法。可是,结果正如画上所示。戒傲还是无心佛法,只是坐立难安。 第三幅画,戒嗔不解,向师父请教,为何如此清净的场所却无法平复戒傲躁动的心。师父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佛缘,你心中的美景未必是别人心中的美景。所以,不要用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也不要试着去改变别人。清幽山水间,非戒傲心中的归宿,而戒傲通过广结善缘得来的修为也是你无法企及的。你又何必期望每个人都变得与你相同? 所以,这是一个关于‘佛缘’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份,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修行,而宽容与理解,就是其中的佛理。” 这时,突然有一群美丽的蝴蝶掠过游廊的廊柱,飞向庭院中的花丛。这群蝴蝶每一只都不同。可是每一只都那么地绚丽。正是因为它们美得不同、舞得不同,才有了色彩斑斓,才有了五光十色。晴天眯了眯眼,沉醉其中。有些看似简单的道理,却要经过一番曲折才能领悟。或许,宗教的意义正是如此,把落在人们心灵上的灰尘轻轻拂去,还原本真。 只是尹子陌说完,真的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你——”晴天心头一动,叫住他:“别走。” 几乎话音刚落,他攸地转过身,一向平静的双眸中跳跃着期待与惊喜:“你原谅我了?” 晴天突然就想落泪了,她是何德何能,能让一向清冷自制的他露出如同孩童一般单纯的眼神。可是眼前的这个他,她又该如何再次信任? 她在心中无声地叹口气,道:“我们聊聊?” “好!”他迫不及待地拉起她,向后院走去。 既然要聊,当然要去他们的“老地方”。 ****** 晚霞满天,绿叶丛丛,晴天置身美妙依然的树顶,讪笑着说了一个开场白:“不知在这树顶上睡一晚是何感受?” “你想试试?”他的眼中再次闪烁着欢喜。他最怕她不言不语,只要她肯开口,不再生他的气,她现在就是说想要古镇上空的月亮,他也要向路建起讨来。 晴天咧了咧嘴角,意识到自己的开场白毫无意义不说,还徒令自己尴尬。她倚着吊床坐下,缓缓开口道:“其实你不用待我小心翼翼地,费心讨好我,我这几天不想说话,并不是完全生你的气,我只是——”说到这里,她垂下头,垂下的发丝遮住脸庞,令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他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不是完全生我的气,就还是生我的气。还有,只有什么?” 晴天在心中苦笑,他一向比自己聪明,所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又何必在他面前隐瞒?她抬起头道:“我只是生自己的气。” 见他神情微恸,她的一只手抚过他的脸,把他的脸扭向正前,道:“你不要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没有办法说完想说的话。你就当成我今天是在自言自语,好不好?” “好。”他顺从地面向前方,双眸落在枝枝蔓蔓上。 “其实,我是想体验改变才来玩这个游戏的。”晴天盯着自己的双脚,道:“别看我年纪不大,可是我挺固执。多少年来,我吃东西的口味没有变过,喜欢吃辣的,就一直吃不够。我的发型也几乎没有变过,打从上大学时开始留长发,不长不短的披肩发,就一直如此。我不喜欢摇滚,不喜欢重金属,只喜欢轻柔、和缓的钢琴曲。我不喜欢看杂志,不喜欢看报纸,只喜欢看民国时代的小说,因为那个时代的小说最现实,但也最浪漫。……”(未完待续。) 第212章金手指 “十四岁,情窦初开时,喜欢上一个人,就一直喜欢了。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能忘,也不想忘。我想,方秀清拼了命似的带我去相亲,大概是怕我这根筋要是扭死了,会扭一辈子吧。眼看身边的同龄人变着花样的谈恋爱,一会儿劈腿,一会儿手撕前任,一会儿满世界地秀恩爱,而我只有他。说实话,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一成不变,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仿佛与我无关。所以,当客服小姐问我,玩家心愿是什么时,我脱口而出——改变。客服小姐又问,改变什么。我想了想,回答她,改变性格。我想,正是因为我的性格,才导致我如此固执。可是,当客服小姐再次问我,想变成一种什么样的性格时,我却答不上来了。 你不觉得‘想变成一种什么样的性格’这样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吗?因为根本没有一种性格是完美的。我想不出变成什么样的性格,只好回答她,我想改变的是别人的性格。这样一来,我既能从别人的改变中体验如何改变自己,又不用纠结于自己要变成什么样性格的人,岂不是一举两得。我为自己的小聪明暗自得意,并且没多过久,收到了参赛通知。 那一天就是在这里,你悠闲地躺在吊床上,我却特意跑来骂你,说你这不好那不好,骂完后,我觉得解气极了,准备开溜时,却听到系统传来提示音。说我的过关金手指正是改变你的这不好那不好。我一时吃惊,从树ding滑落。 再后来的事,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了。嫁入尹家,讨好尹夫人,对你耍弄各种把戏,与你结盟,不过只是为了尽可能地取得你的信任,尽可能地多与你相处,改变你的性格。完成金手指。得到十万块的奖金。我曾经对你坦诚过,我来玩这个游戏的目的,可是,这是我第一次对你坦诚。我的金手指是改变你的性格。”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一个玩家。你把你的金手指告诉我,你究竟想说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金手指从来不感兴趣。”不用她说。他早就猜到她的金※£ding※£diǎn※£小※£说,.≦.vo< s="arn:2p 0 2p 0"><srp p="/aasrp">s_();</srp></>手指是什么。 “我知道。”她耸肩道:“或许,你早就猜到我的金手指是什么,所以,你才不感兴趣。我知道,在这个游戏遇到你,我就已经注定是一个输家。你识破了我的身份,看穿了我的金手指,我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越是绕圈子,他就越是惶恐不安,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晴天深吸一口气道:“这个月圆之夜,古镇中的第十三个月圆之夜,你去望月楼淘汰我吧。” 他转过头来,漆黑的双眸牢牢地锁在她的脸上,有不解,有质疑。 “我不想玩了。”晴天不敢与他对视,垂下头来,闷声道:“我早就应该被你淘汰出局的,我在这个游戏里没有任何胜算。之前是我痴心妄想,幻想与你留到最后,能够凭借生命值胜了你。或者,哪怕是成为第二名,回头向路创讨个安慰奖之类的。很可笑是不是?对,我就是这么一个愚蠢的可笑之人。可是,我现在感到很累,不想再愚蠢下去,我不想再玩这个根本赢不了的游戏。与其被别的玩家淘汰,不如被你淘汰,你是第一个识破我的玩家,得到我的幸运值也是应得的。所以,你去望月楼淘汰我吧。” 晴天说完,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如同夜空中的星子一般。 “乐晴天。”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反应,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吐出她的名字:“你才不愚蠢,你才不可笑,你说这么多,根本不是如你所说,你不想玩了,而是你太想赢了!你主动告诉我你的金手指,你貌似绝望地‘请求’我去淘汰你,不过希望用你的悲壮显出我的卑劣,不过希望我从心底里对你感到内疚,你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我告诉你洛婉心的秘密!” 晴天的眼睛眨巴一下,平静地道:“你误会我了。刚才那壁画已经讲得很清楚,你也说得很明白,人与人之间需要包容与理解,一个人是无法改变另外一个人的。所以,无论你淘不淘汰我,我的金手指都无法完成,我是一个注定赢不了的玩家。如果这个游戏允许玩家自杀,我早就给自己一刀了。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还有四天就是月圆之夜,去不去全在你。”说完,晴天站起身,向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乐晴天!”他再次喊出她的名字,声音里有前所未有的怒不可遏:“你站住!你不是一向指责我‘毒舌’吗?你知道对于一个‘毒舌’来说,必杀伎是什么吗?就是一针见血,一眼看穿事情的本质。你以为,你的平静,你的坦诚,能骗得过我这只‘毒舌’吗?” 晴天心头一惊,后脊梁的冷汗直往腰间涌去。她转了转眼珠,打算“此处无声胜有声”。她一言不发,再次抬起停下的脚步。 谁知,尹子陌丝毫不理会她的动作,自顾自地大声道:“第一……” 晴天双脚僵硬,腰杆也僵直,抬起的右脚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第一,你表面上不说骂我的话,表面上不做损我的事,可是在心里,早已把我骂了千万遍,早已把我撕成了千万块。从那一晚,我丢下你,没有任何解释,跟洛婉心离去,你就对我恨之入骨。抛开游戏外的因素不说,单就这个游戏而言,你也不可能承受这样一个画面。你是尹家的二少夫人,自己的相公跟着别人家的娘子走了,还是当面走了,这样的事情,放到哪个女人身上,恐怕都会歇斯底里一番,可是你却出奇地冷静。对比那晚之后,你与皮进三的反应,就能看出不对劲儿之处。……”(未完待续。) 第213章 仗势欺人 “任谁都能看出,皮进三憋了一肚子的窝囊火,变着法儿的找尹家的茬儿,发泄心头之恨,而你却平静地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不是不生气,而是把所有的怒火全部压抑在心底,因为你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我是一个玩家,洛婉心是一个玩家,我与她在游戏之外发生了什么,你一无所知,所以,你认为无论你如何愤怒,都没有意义。所以,你平静,你淡然,你认真地履行着你身为尹家二少夫人的本份,直到听说我被高礼行关进大牢,你才流露出内心深处的烦躁和慌张。 第二,你主动告诉我你的金手指,根本不是为了让我去淘汰你。恰恰相反,你恐怕早就料到我已经猜到你的金手指是什么,所以,无论你告不告诉我,我都不会因此淘汰你。或者,你的想法是这样的,如果我想淘汰你,在我识破你的时候就已经将你淘汰出局,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在尹家已经离不开你,在我——总之,你在心里与自己打了一个赌,在你对我坦白、对我示弱之后,我对你的愧疚会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这种愧疚更会促使我主动对你坦白我与洛婉心的关系。然后,你再设法套出那天我对你说莫要‘轻举妄动’的原因,也就是洛婉心的秘密。 第三,乐晴天,你或许不是一个天生的玩家,但你绝对是一个出色的学生。从白川川那里你学到了,令人信服的不是谎话,而是真话。只有真话,才能够打动人。所以,你利用‘真话’,达到令我内疚的目的。从洛婉心那里你学到了,一个女人若想征服一个男人,除了才华,除了聪明,更需要有忍让和气度。所以,你大度,你忍让,来衬托我的不负责任。从皮进三那里你学到了。肆无忌惮地发泄心中怒火,带来的结果只能有一个,就是心中怒火更旺。所以,你不气不恼,却早就谋划好下一步该怎么走。” 晴天转过身来。冷哼一声:“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无论白川川、洛婉心,还是皮进三,他们对我的教诲,恐怕都不及你吧。你倒是再说说第四,从你那里,我学到了什么?” “既然你想听,我就告诉你。”他挑起眉角,道:“第四,从我这里。你学到了‘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晴天一脸莫名:“我‘仗势欺人’?我‘仗’什么‘势’欺什么人了?欺负你吗?” “对,你就是欺负我。”他一本正经:“乐晴天,你比白川川更懂得揣测男人的心思,你比洛婉心更懂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比皮进三更懂得睚眦必报。乐晴天,你就是一个心胸狭窄、扮猪吃老虎的恶毒小女人!” “腾”地一股怒火由晴天的心间烧至头顶,她火冒三丈,多日来的积愤倾泄而出。晴天指着他,就像她第一次在树顶上数落他一样:“尹子陌,你太过份了。你凭什么说我恶毒,你凭什么指责我?!这个世界上——不,另外一个世界上——不,总之就是所有的人、所有的npc都有权利指责我。唯独你没有!你伤害我在先,你不告而别在先,你愚弄我在先,你连累我在先,我一句指责你的话都没有说过,你凭什么先来指责我?!当我被人嘲笑是只乌龟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独自面对皮进三和那帮喽罗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被关进刑堂,与无数血淋淋的刑具共度一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根本不知道我承受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有什么权利来指责我?!明明是你欺负我,明明是你恶毒!我看是你从皮进三那里学会了‘恶人先告状’,从白川川那里学会了颠倒黑白,从洛婉心那里学会了狡辩诡辩。尹子陌,你是个混蛋,你是个不负责任的大混蛋,我恨死你了!” 最后几个字晴天几乎是咆哮而出,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怒目圆睁,双手握拳,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对,她就是恨死他了,当他跟洛婉心并肩离去的那一刻,她就恨死他了! 尹子陌出奇安静地任她骂,任她吼,待她终于说完,他上前一步:“晴……” “别叫我!”晴天狠狠地瞪他一眼,拼命摒住快要决堤的泪水。在刑堂那一晚,她就发誓,再也不会当着这个男人的面流泪,她不能这么快就对自己食言。她不想再面对他,转身跑开。可是她忘了,这是树顶,而不是平地。树枝间的缝隙可不许她这么激烈的折腾,只见她脚下一空,如同之前一样,坠入地面。 “晴天!”尹子陌大叫一声,不假思索地飞身过去,想抱住她。可是,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她的裙角,她却已经安然无恙地双脚落在庭院中。这时,他才突然想到,眼前的乐晴天早已不是以前的乐晴天,她如今是会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 “啪”地一声,尹子陌仰躺在庭院中的草坪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晴天。 “哈哈哈哈……”晴天笑得弯了腰,她指着他狼狈的模样,奚落道:“恶人有恶报,哼!” 尹子陌试着动了动手脚,还能动弹,他忍住腰背的疼痛,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解恨了?” “哈哈哈哈……”晴天仍然在笑,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出气了?”他咧了咧嘴角,一只手扶上廊柱。 “哈哈哈哈……”晴天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 “乐晴天,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说你‘仗势欺人’了吗?” 晴天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喘着气问道:“难、难道你是说我仗着从沈春娘那里得来的功夫?” “不是。”他艰难地沿着廊柱,走近她,一句平淡得没有任何语调的话从他口中一字一字地吐出:“你仗着我喜欢你。” …… 晴天不笑了,连大气也不喘一下。(未完待续。) 第214章 王家提亲 古镇的六月气候不算宜人,略微有些炎热。@頂@点@小@说,x.午后,被蝉声笼罩的忆心阁依旧安宁,晴天侧身躺在床榻上,头枕手臂,双眼微阖小憩。 突然,她似乎听见什么动静,睁开眼睛,确定四下无人后,呜咽一声,坐起身来,走到巾架前,用湿布巾湿了湿脸颊。 她终于感到些许清爽,长出一口气,用手扯了扯耳朵。 这几天总是有些幻听,明明吃着饭,却听见有人对她道:“你这个恶毒的小女人!”明明睡着觉,又听见有人对她道:“我喜欢你。” 好吧,她承认,她总觉得他在她耳边说话,事实却是,自从那一天,他在游廊里突如其来地向她表白,两个人虽然同住忆心阁,却神奇地从未见过面——她闭上眼睛睡觉时,他还未归来,她睁开眼睛起床时,他已经离去。他那天明明摔得不轻,可她没有听过他**一句,也没有见过他上过一次药。 这一次,他没有不告而别,却比不告而别更加折磨她。这一次,她希望他不告而别,他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持。 晴天垂下头,看见水盆中浮现出自己的脸,看了半天,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水盆中的那张脸道:“钱乐乐,你就是个笨蛋!就是个班门弄斧、弄巧成拙的笨蛋!” 每一次都被他看穿,不是笨蛋是什么?! 他说得没错,她就是气他。就是恨他,她把她遭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部算到了他的头上!所以,她明知道他不会淘汰自己,她还要惺惺作态,扮可怜,扮无辜,扮心死,扮软弱。因为她知道,对于女人来说,要打动一个男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怜悯”。 她就是要让他难受。让他愧疚。让他一时承受不了心中对她的内疚将他与洛婉心的关系和盘托出。没想到的是,他却表白了! 晴天将布巾扔到水盆中,在心中咒骂道,好端端地。表哪门子的白啊。还嫌不够乱的!你是什么人啊。你就喜欢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你就喜欢我?真特么—— 她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心中烦躁更甚。索性将双手伸进水盆搅活开来,激起哗哗的响声。 门外的琥珀听见声响,叩门进来:“二少夫人,可有吩咐?” 琥珀面对自己的主子,永远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以前对尹程氏是这样,现在对晴天也是这样。 晴天却没来由地面露不悦。这个时候,她突然怀念起真珠的八卦来。若是真珠在,估计早就把尹子陌这两天的行踪向她汇报了,哪里需要她主动开口?可是眼前的这个琥珀却是,你不问,她不说,你问,她也未必有问必答。 “这水——凉了。”晴天指着水盆,胡乱找了个借口。 “琥珀这就换去。”琥珀端起水盆向外走去。 “哎——”晴天终于按捺不住,叫住琥珀:“这几日,你知道二少爷外出为了何事吗?”和这样的随从说话也有好处,就是晴天根本不需要找什么理由掩饰她要问的这些问题,琥珀从不会多问一句。 “回二少夫人,二少爷外出是为了赶制贩瓷车。”琥珀答道。 贩瓷车?皮进三砸了三辆,他就要重新再造三辆吗?看来,他并没有闲着啊。晴天清咳一声,又道:“这几日镇中可有趣事发生?比如,关于衙门?” “前几日,衙门的宋文书送来五百两银子,说是替高大人献给二少爷的一点心意,可是二少爷退了去。” 一点心意?晴天暗自思忖,高礼行送来的五百两应当是弥补她身为尹家二少夫人在衙门受到的屈辱,他竟然给退了回去,好——man! “还有吗?比如,关于皮家?”晴天又问道。 “皮家一直平静,无事传出。” 平静?晴天噘起嘴,心生不满。洛婉心与尹子陌闹出这么大只幺蛾子,皮家父子不可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啊!怎么着也得哭哭闹闹一场吧。 “那洛家呢?”晴天耐住性子,又问道。 “洛家也无事传出。前阵子二少夫人歇息时,洛家二小姐曾派人送来一提海珍。” 洛婉灵送来补品,尹子桃是告诉她了的。只是,洛家也平静吗?依她看来,高礼行和洛家盛未必如百姓看来是相辅相佐的关系。洪世兴说过,高礼行有些惧怕洛家盛。那一天,她又亲耳听见,高礼行将责任全推到洛家盛的身上。洛家盛这个衙门师爷的位置能坐得稳吗? “哦——”晴天想不出还要问什么,冲琥珀摆摆手,道:“你下去吧,日落之前,莫要再来扰我。” “是。”琥珀转身,又站住,对晴天道:“倒是有一事要向二少夫人禀告。” “什么事?”晴天赶紧问道。能让琥珀主动提及,肯定是大事了。 “王家米铺的大公子来向三小姐提亲了。” ****** 晴天快步赶到天籁阁,却扑了个空。丫头告诉她,尹子桃一早就外出赶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晴天看了看天色,约摸尹子桃该回来了,于是泡一壶茶,坐下等她。果然,一壶茶尚未喝完,尹子桃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 “哟,沏好的茶水!”尹子桃一见晴天喝剩下的半壶茶水,不管不顾,抓起来一饮而尽。 “慢点,慢点。”晴天取笑她道:“你这个样子,往后可让夫家人看轻了。” 尹子桃喝完茶水,解了渴,笑道:“夫家人若是看轻了我,大可不必娶我进门,反正,尹家的女儿不愁嫁!” “不害臊。”晴天抿嘴笑着,又去沏了壶茶水,道:“今个儿去了哪里?这时才回来?” 尹子桃吐了吐舌头,将天籁阁的阁门关上后,压低声音对晴天道:“二嫂先说,今个儿来找桃子是为何事?” 晴天嗔怪地点了点她秀气的小鼻头,道:“明知故问!如今尹家上下都知道了,唯独二嫂不知道,你道二嫂今个儿来是为何事?还关上阁门,摆明了是作贼心虚!”(未完待续。) 第215章 书信往来 尹子桃红了脸,垂头喃喃道:“二嫂莫要怪罪桃子……” 晴天偏了头,道:“傻丫头,二嫂为何要怪罪你?二嫂在阁中待了半月,没来问候你,是二嫂的不是。不过说起来王千粒那家伙儿也够反常,那日与你唇枪舌战,互不相让,怎么主动上门提亲来了?你与他可是之后又有过从?” 尹子桃忙不迭地摆手道:“没、没、没有,自从那一日在王家米铺见面之后,桃子与千粒大哥再无过从……” “千粒大哥?!”晴天一听这称呼,不由惊呼出声,眼珠子更是瞪得快掉下来。“千粒大哥”四个字怎么可能从尹子桃的口中喊出来?依着尹子桃爱恨分明的性格,怎么可能对一个曾经伤害过尹家的人唤为“大哥”? 尹子桃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小脸顿时绯红一片。她咬了咬嘴唇,踌躇片刻,从枕头下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画纸,交到晴天的手里。 晴天打开画纸,却噗地一声笑出来。 依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这就是一幅漫画,以毛笔画来,别来一番意境。 画纸上,尹子桃身着一件桃红色纱裙,正气势汹汹地指着王千粒骂得口沫横飞,而王千粒则两眼呆滞,浑身发抖,作出心虚害怕的模样。在王千粒旁边有个小小的面人,幸灾乐祸地一脸坏笑。不用问,这一定是王百粒。 “这是——”晴天心头一动。这幅漫画还原了尹子桃当初在王家米铺责骂王千粒的一个瞬间,有些夸张,又不失趣味。更难得的是,画中的尹子桃虽然是在骂人,可是神态娇俏,举止轻盈,眉眼间全是正气,一点儿没有无礼的感觉不说,还倍显可爱。晴天的心底突然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十年前,当她看见自己与小狗在公园嬉戏的照片被登在摄影家杂志的封面上时。她的心底也曾经泛起过这种感觉。那就是,那个人懂她。懂她的美,懂她的心。就如现在一样,当晴天看见这幅漫画。她觉得,画作人懂尹子桃的娇,懂尹子桃的俏,更懂得她看似刁蛮之下一颗刚正不阿的心。 “他画的。”尹子桃一脸娇羞,眉眼间满是藏不住的少女情愫。 “王千粒?”晴天问道。 “嗯。乡绅上门提亲时,将这个一并夹在手信中。”尹子桃点头道。 晴天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将漫画放在茶几上,两手一摊,道:“所以——” 尹子桃撒娇似地坐到晴天身旁,拖着晴天的手臂道:“二嫂,桃子的心事一向瞒不过二嫂,桃子也没那本事瞒住自个儿的心事,桃子坦白道来,二嫂可千万莫要骂桃子。桃子知道。千粒大哥的风评一向不佳,古镇中的百姓都道他与皮进三是猪朋狗友,而且,他又损害尹家在后,实在是个令人不齿的家伙。可是,二嫂知道吗?当桃子看到这幅画时,竟感到十分欢喜。以往,这种欢喜只有当桃子听白三叔唱曲儿时才有,可是,如今。桃子却对这幅画生出这种欢喜。桃子不晓得如何向二嫂解释,反正就是……” 晴天心中了然,反握住她的手,打断她道:“二嫂明白桃子的感觉。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对,对,就是知己,知己者,二嫂说得太对了,桃子竟想不到恰当的话语来。”尹子桃见晴天理解自己。别提多兴奋。 “所以你就因为这幅画打算同意这门亲事?”晴天又问道。 “那倒也不是。”尹子桃一本正经地道:“因了这幅画,桃子觉得,看人不可以只看一面。说实话,桃子是真的没有想到,千粒大哥居然能画出这样的画作来,与他那日给桃子的感觉完全不同,所以,桃子想——先与他书信来往几番再说。”最后几个字,桃子说得很轻,满是羞涩。 晴天看着这样的尹子桃,心中突然生出几分羡慕来。尹子桃是单纯的,天真的,可是,她也是简单的,自在的。她之前喜欢白展奇,百分之百地喜欢。当她意识到,白展奇对白川川的深情,她与白展奇之间的种种不合适,她大哭一场后,慧剑斩情丝。如今,她发现了隐藏在王千粒背后的性格,也能够沉下心来,耐心观察。 或许,与过往挥别地干脆,重新开始才能走得安稳。不像她,心中放不下过往,又拿不起眼前,只好错乱地纠结在原地…… “二嫂?”尹子桃忐忑地唤道:“二嫂可是觉得桃子任性,认人不清,居然愿意与那样的人来往?” “什么样的人?”晴天明知故问。 “就是——”尹子桃扭捏道,拼命找出合适的措词形容。 晴天笑了,道:“先前怎么样,不代表往后怎么样。桃子可还记得婆婆在世时,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尹子桃眉开眼笑,道:“娘亲总说,儿女们欢喜,她就欢喜。” 晴天接道:“如今是桃子欢喜,二嫂就欢喜。” 姑嫂相视一笑,晴天主动道:“书信来往一事,可由二嫂代劳?” 尹子桃道:“此事正要对二嫂道。说来也巧,今个儿桃子早起,听闻丫头道,如今集市来了几个在东阳区打猎的猎户,兜售的活禽味道甚是美妙。桃子心想,二嫂深居忆心阁半月,口中当是乏味,不如去集市买来几只给二嫂尝尝鲜。谁知,到了集市,没有找着猎户,倒碰到了王百粒。王百粒道,他也是来为久病卧床的王夫人买活禽补身。我二人于是结伴,一路找寻猎户。找遍附近几个街道,始终不见猎户踪影。直到过了申时,才看见一个猎户模样的壮汉走过。 王百粒问那猎户,可有活禽?猎户道,镇上大户人家早把他们哥几个的猎物瓜分了,如若想要,明个儿一早再来集市上等吧。王百粒道,那若明个儿我们来了,猎物又没了怎么办?那猎户想了想,道,公子若是要的多,明个儿一早可以直接送上门来。……”(未完待续。) 第216章 女侠饶命 “……王百粒与桃子一合计,决定一共要五只野鸡、三只野鸭。猎户听闻,觉得划算,欣然应允。王百粒道,不如全都送去尹家,他回头再来清算。 猎户走后,王百粒与桃子分别时,突然问道,那幅画可有唐突到三小姐?千粒大哥托他问问桃子的想法?桃子见他呆头呆脑,说话迂腐,做事一板一眼,最重要的是,他与王千粒是兄弟,同住一个屋檐,行事便利,于是交给他一封回信,让他转交给千粒大哥。” “桃子的意思是,往后就由王百粒代为转交你与王千粒之间的书信?”晴天问道。 “嗯,桃子觉得那王百粒能信得过。”尹子桃回道。 晴天对王百粒也无恶感,心想既然尹子桃不愿她插手,她就不要再多说了。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晴天起身告辞。 尹子桃将晴天送至天籁阁外,问道:“二嫂还在气二哥么?” 晴天别扭地偏了偏头,言不由衷地道:“没有。” “没有就好,二嫂等等。”说完,尹子桃跑进天籁阁,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只琉璃小瓶。她将琉璃瓶塞到晴天手中,道:“二嫂若是不气二哥了,那么往后这上药一事,就由二嫂来做,桃子可不想代劳了。” 晴天的目光落在琉璃瓶上,知道里面装的是金创药。 尹子桃见晴天迟疑,不由分说地把晴天向外推去:“去年二哥从树上掉下来,桃子给二哥上药,那是二嫂还未进门。如今二嫂进门都快一年了,哪里还用得着我这个小丫头?” “去年?”晴天狐疑。 “是啊,去年二嫂没进门时,与二哥在后院私会,二哥抱着二嫂从树上摔下来,二哥就伤得不轻。这次啊,还是不轻,二嫂莫要再与二哥呕气了。快去照料二哥吧。”说完,尹子桃关上大门,发出一串清脆的嬉笑声。 晴天无奈,只得拿着金创药。慢吞吞地步至忆心阁。 酉时,戌时,亥时……晴天独自坐在床榻边,手中握着快攥化了的琉璃瓶,望着窗外的月升星移。怔怔出神。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他默默做了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他今晚会不会回来? 晴天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直到远处传来子时的钟声,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合衣睡去。 次日一早,她刚梳洗完毕,就听琥珀来报,说是猎户上门。 她随意扒了两口饭。向外走去。 尚未瞧见人影,就先听见王百粒细弱文绉的声音,和野鸡、野鸭的哀鸣声。 “夫子曰,人无信,不知其可也。尔虽为猎户,大字识一个,也要讲究信。丁是丁,卯是卯,有即是有,无即是无。” “莫要与他多说!”这是尹子桃的声音:“他摆明是坐地起价。见咱们好说话,就来乱要价!” “小姐,少爷,瞧你们个个绫罗锦锻的。给咱打猎的多几个赏钱怎么了?”一个粗犷的声音满不在乎地道:“咱一大早,风风火火地从那秃岭山赶来,也不容易。两位若是想要,就按照咱刚说的价儿给,若是不要,那也好办。咱这就走了去。镇上等着吃野味的人家多了去了。” 晴天赶紧两步,绕过门前石狮,看见气愤不已的尹子桃和王百粒,而那猎户正装模作样地收拾起野鸡、野鸭打算离去。 “子桃,何事争执?”晴天问道。 尹子桃见晴天来了,赶紧拉了她道:“二嫂,这猎户好生奸诈。昨个儿我们明明说好,五只野鸡、三只野鸭,一共二十两,谁知这猎户却临时改了口,说是一共三十两。银子倒是小事,你道气人不气人!” “对,银子事小,节气事大!”王百粒附和道。 晴天拍了拍尹子桃的手,示意她勿躁。她走到猎户身后,道:“这位大哥,既然是上门的买卖,哪有做不成的道理?不如再谈谈?” “谈什么谈?”猎户将野鸡、野鸭捆一捆,往肩头上一甩,一边转头一边嚷嚷道:“咱就卖这个价儿,爱要不——” 当他转过头,与晴天对视,二人都不禁一愣。 晴天只觉他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是——” 那猎户的表情则更丰富,他先是吃惊,再是惊惧,最后将肩头上的一捆鸡鸭往地上一甩,抱头哀求道:“女魔——不,不,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安生只是出来讨口饭吃,竟不知好歹地撞上女侠,安生再也不敢了……” 安生!晴天心头一惊。怪不得她觉得他面熟,原来是在秃岭山与她和尹子陌有过一面之缘的猎户安生。她曾经给过他一掌,令他爬不起来。所以,他一见是晴天,吓得一个劲儿地求饶不止。 安生突如其来的求饶也惊住了尹子桃和王百粒。尹子桃讶异道:“什么女魔女侠呀,你道她是谁吗?她是……” 坏了!若是安生将她会功夫一事泄露出去,她岂不是“小命难保”!晴天连忙拦住尹子桃,对安生喝道:“往后不可再行奸滑之事,快滚!若让我再瞧见你在古镇出现,绝不轻饶!” 安生一听“滚”字,连个谢字也忘了说,一阵风似地消失了。 尹子桃与王百粒看着安生留下的一大捆鸡鸭,面面相觑。 “二、二嫂,你——”尹子桃从未见过晴天如此威风的一面,吓得不轻。 “方才那猎户道,女——魔?”王百粒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晴天。 晴天定定心神,若无其事地笑道:“那猎户八成是认错了人,这下可好,咱还白得了。” 尹子桃和王百粒皆不是多心之辈,见晴天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都松了口气。 尹子桃拍手笑道:“真是有趣,这可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王百粒摇头晃脑地劝阻道:“不可,不可,不义之财不可得,不义之财不可占。” 尹子桃两手掐腰,瞪着他道:“何来不可?何来不义?这鸡啊鸭啊,是那猎户弃之不理的,为何不可得?为何不可占?”(未完待续。) 第217章 幸运值 “若弃之不理,那更不应当占有。【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所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社会大同,本应如此。” “哼,迂腐。”尹子桃与他争辩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那猎户摆明是心虚而逃,又行奸滑之事在先,他丢下的东西咱们为何不能占有?难道任由这些野鸡野鸭被旁人捡去?” “总之——”王百粒小声道:“咱们不能白占了去。” 尹子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火气,指着他道:“真是个木头脑袋!你不是道,你要买来野禽为王夫人补身么?如今眼前就是一捆野禽,为何不拿去?” “我是道‘买’,不是道‘拿’。”王百粒咬文嚼字。 “那有何不同?不全是炖成一锅汤喝了吗?” “当然不同,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 晴天无心听二人斗嘴,望着安生张皇逃窜的方向,心中忐忑。今天是月圆之日,她却碰到了安生,莫非预示着什么? ****** 10:05,路创全息会议室。 郑光妮急切地沿着会议室的门缝向外张望,郑光皓则在一旁不停地问道:“姐,你说她的幸运值是好运吗?你没有记错吗?你确定吗?” 郑光妮不耐烦地掂起郑光皓的耳朵,道:“我都快告诉你八百遍了,2号玩家的幸运值是好运,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一边去!” 郑光皓还是不解,双手抱胸,道:“我只是不明白,一个玩家的幸运值怎么可能是好运?如果是好运的话,那这个游戏根本就不用玩了。因为,得到胜利的一定是她了。” 郑光妮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说:“你还有空操别人的心呐,现在我姐弟俩被关在这里,如果路建起真的通知了媒体。这事儿可就大了。你要是有心思,还是多想想待会儿该怎么面对那些长枪短炮吧。” 郑光皓想了想,又问:“姐,你再想想。她的幸运值真的是好运吗?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玩家的幸运值都是中性的,只有她的是好运?”就像他的幸运值是“消息”,可是接收到的好消息和坏消息真消息和假消息都有。这些纷繁庞杂的各路消息曾经令他能够快人一步,躲避洛家盛对他的追捕。但也令他不堪其扰,疲于分辨。所以,他觉得,每个玩家的幸运值都应该是中性的,而不是完全有利于玩家的。 郑光妮作出一副吐血状,双手合十求饶道:“我的好弟弟啊,我真是服了你了!好了,好了,我再想想——当时我一心只顾着观察路创的全息设备,哪有心思理会一个玩家。我说。你的幸运值是运气。她反问我,好运?我也反问她,你说呢?这不是废话吗?既然是幸运值,当然是好运,如果是厄运,还叫什么幸运值,不如干脆叫黑魔咒得了。” 郑光皓眼前一亮,道:“你是说,系统设定她的幸运值是运气而不是好运?” 郑光妮点头道:“是的。可是,作为玩家幸运值的运气不就是好运吗?” 郑光皓哭笑不得。这就是了。一向粗枝大叶的姐姐断章取义,才误将她的幸运值理解成“好运”。运气和好运只有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乐晴天的幸运值是运气,那么这其中既有好的运气。也有不好的运气。也就是说,她会一直遭遇厄运,但又会一直面临转机,全看她能不能把握得住。可是,这其中的误会,乐晴天会明白吗? 郑光妮看着弟弟严肃认真的样子有些纳闷。道:“弟弟,这个游戏真的好玩吗?你从里面出来后,就一直问东问西,心思还在那个游戏上,你姐姐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对什么事这么上心过。” 郑光皓嘿嘿一笑,道:“游戏好玩,玩家也好玩,姐姐不是我,不懂我的乐趣乐趣乐趣。” 郑光妮白他一眼,不屑地道:“故弄玄虚!你想你的游戏和玩家,我就接着想我的问题——路建起是怎么看穿我的呢。” 话音刚落,熟悉的系统提示音从对面的全息研发室传来。 郑光皓一惊,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第十三个月圆之夜有玩家被淘汰?是她吗? ****** 晴天心神不宁地返回忆心阁,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住。近来,她越来越讨厌忆心阁的安宁,这种曾经令她悠闲自在的安宁如今每每令她烦躁不堪。 她踌躇片刻,让琥珀带了两只野禽,驱车向洛家别苑。 赶到洛家别苑已是巳时,洛婉灵刚起床,神态中仍有三分倦意。 晴天笑道:“春眠不觉晓。可这如今都快盛夏了,妹妹怎的还如此贪睡?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洛婉灵抿嘴轻笑,道:“姐姐一来就取笑婉灵,让婉灵无地自容。不过近来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是浑身乏力,慵慵懒懒,不睡到日上三竿不知醒来,只有与那些花儿为伴时,才稍感到神轻气爽。” 晴天道:“估计是天气炎热的过。我最近也总是心神不宁,不如抬一张茶几,沏一壶凉茶,我姐妹二人一同去赏赏那些花儿如何?” “那是极好。”洛婉灵欣然应允。 不一会儿,丫头来报,备好桌椅,二人相偕来到垂花门后。 一见到花圃,晴天不禁惊呼出声。 她上一次与洪世兴一同前来,已够惊讶,未到时节的月季花长出花苞。这一次来,更加惊讶,花圃居然已红了一片,也就是说,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月季花已然全开。 晴天虽然不懂种植,但也大概懂得花朵生发的规律。她记得小时候也曾经在家里的阳台上摆弄过这些花花草草,成活率极低不说,开出的花朵瘦弱黯然,令她大呼白忙活一场。她之前提议洛婉灵种些月季花,也不过是想为她解闷。可是如今看来,洛婉灵真是一个相当出色的“护花使者”。花圃中的月季花争相绽放,不惶多让,生怕被旁边的花朵比下去似的,个个红艳似火,明媚照人。(未完待续。) 第218章 垃圾桶 晴天就坐,赞叹道:“婉灵妹妹,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栽种技艺如此高明。喜欢乐文就上这样娇艳的花儿,别说是集市上,就是园林宫阙,也不多见。” 洛婉灵羞赧一笑,道:“姐姐又在取笑婉灵。婉灵只是照本宣科,哪里称得上技艺?不过是每日里照常浇水而已。” “只是这样吗?”晴天不信:“如果只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洛婉灵奇道。 晴天冲她勾了勾手指,待她凑近后,促狭一笑,道:“说明妹妹就是百花仙子变的。” 洛婉灵红了脸,娇嗔道:“姐姐又拿这个取笑妹妹,妹妹不依。” 晴天笑了笑,端起一杯凉茶小抿一口,言归正转:“按说我早该来探你的,只是怕惹来洛师爷的不快,才不敢贸然上门。洛师爷可有责怪你?” 洛婉灵神情轻松,一副无所谓的口吻:“责怪如何,不责怪如何。反正我与洛家的情份了了无几,他愿意责怪就由他责怪去。婉灵长居别苑,挺好。” 晴天试探地问道:“妹妹莫要怪姐姐多嘴。其实,我一直想问,妹妹与洛师爷皮少夫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令妹妹要搬出洛家,长居别苑。” 洛婉灵轻叹一口气,道:“其实没有什么。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说不了几句就要争执的日子,不过也罢,索性分开清静许多。只是婉灵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何都要变呢。” 晴天双眸一黯,闷声接道:“是人,都会变的。” 洛婉灵接着道:“婉灵记得,爹爹以前不是这样的。娘亲去得早,爹爹虽然公事繁多,但是对我姐妹二人,向来宠爱有加。可是,自从高大人上任以来。爹爹整日里待在衙门,与那高大人形影不离,根本没有功夫再来陪我姐妹二人。我向爹爹抱怨,爹爹却道。他与高大人在忙公事。哼,才不是。我早就听爹爹身边的家仆说过,他整日里陪着高大人吃喝玩乐,想着法地寻些奇珍妙草给高大人找乐子,根本不是为了公事。 因为明邦一事。与爹爹大吵一架。爹爹将我关在房里,不许我外出,直到几个月后,才许我踏出洛家大门。我与明邦再次相遇后,明邦告诉我,他那几个月来四处躲藏,全是拜爹爹所赐。我回家质问爹爹,谁知爹爹却毫无愧色,道,是啊。当初沈春娘离奇失踪,省城巡抚又要来公审,衙门大牢一向由他打理,高大人更是放言,若是伤了他的颜面损了巡抚的兴致,就革了爹爹的职。他只好去义庄找来一具与沈春娘身高容貌差不多的女尸顶替。谁知,此事却被明邦无意识破,他恼羞成怒,新仇旧恨一起算,谎称明邦打劫官轿。利用衙役追捕明邦。我说爹爹卑鄙,他欺上瞒下在先,公报私仇在后。爹爹气急,给了我一耳光。道他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与婉心姐姐。之后,我以头疾发作为由,赌气搬来别苑,一直住到今日。” 说到这里,洛婉灵端起茶几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喝完后。她看向晴天,问道:“姐姐,婉灵真的不懂。爹爹若是为了我与婉心姐姐,不是应当做一个好人么,为何他要做一个坏人?难道,只有变‘坏’,才是为了我与婉心姐姐?” 晴天语塞。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而且,她想说的是,如果让洛婉灵知道了她的爹爹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她还会用“坏人”来形容洛家盛吗? “说到婉心姐姐,婉灵也觉得心寒。”得不到答案的洛婉灵径直转入下一话题:“婉灵有时真的觉得很错乱,好多东西,明明是我的,她偏要说是她的,有些东西,我明明不喜欢的,她偏要说是我喜欢的。我与她争论两句,她就道我曾经摔伤了头,好多事记不清楚了。可是,再记得不清楚,一个人的习惯和口味怎么会轻易改变呢。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她如今的所做所为,越来越被婉灵不齿。往常婉灵听闻旁人说她的闲话,定要气急,上前争执一番。可是如今,婉灵也无力争辩了。她既然不懂得爱护洛婉心三个字,旁人再急有何用?” “不懂得爱护洛婉心三个字……”晴天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洛婉灵见晴天沉思,以为她仍然介意当初尹子陌与洛婉心一同失踪一事,她讪笑两声,摆了摆手,道:“今个儿姐姐特意来找婉灵赏花,婉灵倒向姐姐倒起陈年旧事来,是婉灵的不是。姐姐莫要再理那些不开怀的事儿,往后咱姐妹二人只说些开怀的事。” 晴天收回思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哪次不是向我大倒苦水?明邦在时,明邦是你的“垃圾桶”,如今明邦不在,我不就成你的“垃圾桶”了。 洛婉灵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婉灵一直想问,那日与你一同走进大牢的家仆是何来历?” 晴天早有准备,爽快地应道:“此事也是我今日来探望妹妹的原因之一。那人是二少爷的挚友,有两下拳脚功夫,因为担心二少爷的处境,才与我一同前往。只怪我当时多了个心眼,怕我二人深夜同来同往,让人说了闲话,于是由他扮成尹家的家仆。没想到却在大牢碰到胡老汉,令衙役起了疑心。他一见衙役亮出兵器,怕对妹妹不利,顺手将妹妹带了出去,可有惊到妹妹?”说实话,她也不明白洪世兴当时冲出牢房的时候,为什么要带走洛婉灵。不过,她总得编个瞎说糊弄过去洛婉灵再说。 洛婉灵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见他的身手与谈吐绝非一般家仆。那一晚,他将婉灵安全带至别苑才走,是个细心的人。对了,姐姐,他是做雕品的吗?” “雕品?”晴天不解。镇上将根雕石雕木雕等这些雕刻品统称为雕品。 “不是吗?”洛婉灵也是不解:“他临走时对婉灵道,他会送婉灵一座山。婉灵以为他是做雕品的。不是的话,送一座山是何意?”(未完待续。) 第219章 再会听见亭 晴天心念一动,洪世兴竟然对洛婉灵一见钟情。乐文小说 她若无其事地道:“我也不知,估计一时脱口而出,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洛婉灵放下心来,不再多问,端起一杯茶水,慢抿浅酌。 姐妹二人赏了会儿花,晴天建议四处走走。洛婉灵应允,与晴天漫步苑区各个厢房。有一间厢房垂挂着洛婉灵以往的书画,晴天看了,甚是惊叹,直求洛婉灵赠她一幅。洛婉灵沉吟片刻,将一幅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送给晴天。眼看到了午时,洛婉灵见晴天没有离开的意思,遂挽留晴天用午饭,晴天欣然留下。 只是午饭尚未过半,洛婉灵竟连连打起哈欠来。 “妹妹又乏了?”晴天问道。 洛婉灵不好意思地掩住口鼻,耷拉着眼皮,道:“让姐姐见笑。早就觉得几分困意,想撑着陪姐姐吃完这顿饭竟也不成。” 晴天心中一哂,洛婉灵先前说过总觉得浑身乏力,慵慵懒懒,她还以为只是小姑娘贪睡而已,没想到,醒了不足一个时辰就困得睁不开眼。晴天识趣地道:“乏了便去歇息,不好屈了自己。我也吃得差不多,待会儿自个儿出去就好,妹妹不必挂念。” 洛婉灵的确困得不轻,她没再客气,吩咐丫头待会儿将晴天送出别苑,返回阁中休息。 洛婉灵的口味清淡却又喜食酸,一碟醋溜豆芽,一碟醋溜土豆,一碟清炒茭白,全都不怎么合晴天的胃口。洛婉灵走后,她又吃了几口米饭,便走出别苑,坐上尹家的马车。 马夫问道:“二少夫人去哪里?” 她沉默半晌,答道:“尹家。” 忆心阁仍是空荡荡的。 晴天拿起纸笔,书信一封。交给琥珀后,便一直坐在床榻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门的方向。一直坐到酉时,她咬咬下唇。下定决心,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径直走向听风亭,看见等候多时的洛婉心。洛婉心着一袭紫纱裙,特意梳了一个朝凤髻。以薄纱遮住口鼻,仪态端庄,明艳照人。 她是个十分准时的人,也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晴天在心中叹道。 看见晴天走来,洛婉心纹丝不动,上下打量一番,嘲讽道:“今个儿怎么不顶着牡丹头出来呢?我正候着呢。” 还是个非常好胜的女人。晴天忽略掉她话语中的挑衅,淡淡地道:“你总比我早到。” “那是当然,各个方面。”洛婉心挑眉道。如有所指。 “我今个儿约你来,是有要事问你,其他的事,往后再说。”晴天不想与她斗气。 “好啊,如果你还有往后的话,可以往后再说。半个时辰,顶多半个时辰,是你待在这个古镇的最后时光。这个月圆之夜,不会再有任何人前来救你。”洛婉心踌躇满志。 晴天始终不接她的话,开门见山道:“皮少夫人。我想知道,相管家之死,你怎么看?” 洛婉心一怔,凤目微瞪。站起身来,警惕地看向晴天:“怎么,你今晚约我来,是兴师问罪的?” “若是有罪,不用我来问。若是无罪,自然得清白。” 洛婉心冷哼一声。想了想,道:“反正你也没有机会告诉其他人,告诉你也无妨。”说完,她摘下遮在面上的薄纱。 “你——怎么了?”晴天一看到洛婉心的脸庞,问道。只见洛婉心脸蛋红肿,容颜憔悴,与以前那个面若桃花的皮少夫人有着天壤之别。 “哼。”洛婉心立刻重新带上面纱,道:“怎么?吓着你了?玩家。” “谁动的手?相管家?”晴天愣愣地追问道。红肿的地方很明显是巴掌的印迹,两个,一个左边,一个右边。 “哈哈。”洛婉心指着她笑道:“你说话不经过脑子的吗?相膳死了有一个多月了,他那时给我两巴掌,还能肿到现在?何况,你以为,相管家凭什么给我两巴掌?” “那是谁?”晴天不明白,古镇中能够给洛婉心巴掌的人,还是两个,究竟是谁。 “皮进三。”洛婉心黯了双眸,闷声道:“还有皮加二。” “皮老爷?”晴天惊呼。说是皮进三给洛婉心一个巴掌,她顶多只会纳闷,因为皮进三不是一向惧内么,怎么敢给河东狮一个巴掌。可是说皮加二给洛婉心一个巴掌,她就会惊讶得闭不上嘴巴了。洛家的千金,皮加二这个做公公的也敢打,不想在古镇中混了吧。 “对,是他。”洛婉心恨恨地道。 “就算是,和相管家的死有何关系?”晴天又绕回主题上去。 “什么叫就算是,明明就是。”洛婉心一时气急,抬手拍下石桌,倒把自己拍疼了。她咧了咧嘴角,道:“还有,若不是相膳死了,我怎么会挨上这两巴掌。 我承认,我与相管家亲近,一开始就是暗藏私心。别看尹家如今失势,可是尹家的人,不可小觑。听皮加二道,这次瓷器行会会长选举,说到底,尹家是输在高礼行的不悦。从古到今,为官的向来只喜欢顺民,不喜欢逆民。而尹子槐偏偏做了个‘梁山好汉’,还大赞特赞,自然惹来高礼行的忌意。若让尹家得了会长,岂不是道衙门支持造反的了。所以,尹家若想重新夺回会长一职,绝非难事。 尹剑起因尹程氏去世一事,原本是一蹶不振,无心瓷窑事务的,谁知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我,尹剑起带着尹子槐重新入住瓷窑。这对于皮家来说,可是一个不好的消息。能令尹剑起重新振作的,肯定与瓷窑有关。我四处找人探听青瓷窑的消息,一无所知。无奈之下,只有打起了相膳的主意。相膳虽然远离瓷窑,长居尹家,但是对瓷窑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他是我实施‘糖衣炮弹’的最佳人选。 我到处打听,知道这相膳一不贪财,二不好色,三不嗜烟酒。唯一总挂在嘴边的就是故乡的亲人,故乡的小曲儿,故乡的风土。于是,我连番对他示好。终于成功打动他。我到现在还记得,当他听到那几个艺伶演唱原汁原味的家乡小曲儿时候的样子,老泪纵横,不能自己。只要我能满足他的需求,他自然会感激我。一来一去间。我不动声色地询问尹家的情况,终于有一天,他无意中说漏嘴,尹家正在制造大瓷器!大瓷器对于所有瓷窑来说都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目标,若让尹家制造出来,别说今年的会长,就是往后几十年的会长,也因为大瓷器的功劳,非尹家莫属。 我动了念头。一方面越发待他热情,另一方面利用玩家不能生育的破绽。不断对他哭诉,我在皮家只是表面风光,实则悲惨万分。因为我先天有疾,不能生育,往后根本无法在皮家立足。对于中国古代的人来说,无孝有三,无后为大。相膳不仅同情我在皮家的处境,而且深信不疑。过了两个月,我见时机成熟,装扮成鼻青脸肿的模样去见他。并道打算一死了之。他闻之,果然上钩。他问我,如何才能帮助我,报答我对他的恩情。我说。只有拿到大瓷器的配方,往后才能凭借此方在皮家不受欺负。相膳开始当然是不允,不过女人嘛,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个我当初制服皮家父子的伎俩,对相膳依然有用。相膳终是心软。答应偷出来借我看看。” “所以你就藏起了配方,杀了他?”晴天愤怒地质问道。 “谁杀他了!?我为什么要杀他?他都答应给我配方了,我有什么理由杀他?”洛婉心不甘示弱地反驳道:“他溺亡的消息我也是返回皮家才知道,为什么你们全都说是我杀了他?我和他是约定见面,但是约定的是月圆之夜。可是你亲眼看见,月圆之夜,我与尹子陌是一起离开的。难道,杀死相膳,你相公也份儿?” “一面之辞!”晴天不信:“那晚你明明约了与我见面,为何又要约相管家见面?还有,就算你约了相管家,为何又要与二少爷一同离去?” “你我同为大户人家的少夫人,不会不明白古时候身为大户人家媳妇的痛苦,首先,出入不自由就是最大的问题。我是这样计划,反正难得出门一次,不如将事情一并办了,先去望月楼淘汰掉你,再去与相膳见面,一举两得。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尹子陌那个家伙居然赶来救你,还百般维护你。我一时气不过,想让你也尝尝被人抛下的滋味,于是当着你的面,带走了他。至于我说的是不是一面之辞,你回去问问尹子陌不就得了。”说到这里,洛婉心冲晴天促狭一笑:“对了,我忘了,你是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的。” 晴天沉默了。如果洛婉心说的是实话,那么杀死相管家的另有其人?会是谁呢? 洛婉心接着道:“你们个个都是推理家,却个个都是害人者。你们不知从哪里推断出,是我杀死了相膳。还有鼻子有眼的,结果传到皮家父子那里,就变成了我推相膳入河,并私藏了配方。皮进三那个混蛋,整天逼我交出配方。我说我没有。他就问我,是不是与尹子陌有私情,才不肯帮助皮家。当然,他的原话很难听,我这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辱骂。我与尹子陌‘私奔’,又答应他利用洛家盛的通行令牌救你。种种事实摆在眼前,令我有苦难言。皮进三见我说不出话来,气势更甚,打了我一个巴掌。 我气急,找皮加二为我主持公道。谁知一向待我客气有加的皮加二却像换了个人。他道,原本就不喜欢你,娶你进门,只是为了给皮家开枝散叶,谁知你却是个不会生的。你在皮家作威作福,对进三喝来唤去,我原先念着与洛家的情份,以让进三当上白瓷窑二当家为由,让他处处忍让你。谁知你却屡屡让我失望,不仅令皮家颜面尽失,还心肠歹毒,杀人害命,这样的儿媳,不要也罢。我与他争执几句,他也打了我一个巴掌。 现在,我在皮家无立足之地,还变成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爽?” 晴天老实答道:“站在尹家二少夫人的立场来说,看到你这样,的确很解气。皮尹两家一向明争暗斗,但那只是行业内的正常争斗,无伤大雅。可是,自从你嫁入皮家,你不断使些小动作,将皮尹两家的矛盾不断激化。你现在得到两个耳光,是罪有应得。可是,站在女子的立场来说,又觉得很心寒。女子活得好不好,全在于是否能取得家中男子的欢心。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即是如此。” 晴天坦白而理性的回答,令气焰正甚的洛婉心稍感平静。她看了晴天半晌,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晴天又问道:“好吧,就算不是你杀了相管家,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与二少爷的关系?” “他没有告诉你吗?”洛婉心很是诧异。尹子陌回到尹家已有大半个月,她以为,他早就将二人的过往对他如今的新欢——乐晴天和盘托出了。 “二少爷什么也没有说,所以,我只有来问你。”晴天道。 “哼,还二少爷长,二少爷短的,我告诉你,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演戏,待会儿我自有办法撕破你的玩家面具。”洛婉心理直气壮地道:“我和他和你和他是一样的,明媒正娶的夫妻。不过,又不一样。我俩可是有证儿的,你俩有吗?呵呵。” 夫妻?晴天的心头仿佛被什么刺透一般。原来真的是夫妻!她曾经存了无数的幻想,好基友?前女友?哪怕离过婚!可是,事实却是如此地残忍,二人是夫妻! “所以——”洛婉心得意地拍了拍晴天肩头,翘起腿坐回石椅上,抓起一把瓜子,示威似地晃了晃:“你这个小笼包,在哪里都不会赢我的。”(未完待续。) ps:  忍不住吐个槽,别把感冒不当回事儿,一旦流行起来,让你招架不住。先是春节期间,父亲感冒,重感冒,鼻涕,咽痛,咳嗽,头晕,四肢无力。然后轮到我。再然后,轮到孩子。现在,轮到我母亲。更悲惨的是,轮到我母亲的时候,孩子再度复发,而且病情加重。一家六口,五个人轮流生病,除我老公幸免于难,其他人全都病倒。可是,老人要照顾,孩子也要照顾,于是,中间的就悲催了。上周有了一个小封推,却无可奈何地断更了。对不起编编! 第220章 猴子派来的大兵 “皮少夫人糊涂了吧。”晴天定定心神,气定神闲地道:“什么证儿不证儿的,我可听不懂。” “听不懂?”洛婉心挑了挑眉,不屑地笑了笑,道:“听不懂也好,听不懂你就看着我的眼睛,再听一遍。” 说完,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晴天走去。 晴天见她不怀好意,不由提高了警惕。 谁知,洛婉心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朝晴天的双眼戳去。 晴天猝不及防,向后退去。 …… “哈哈。”洛婉心笑道:“现在,你还要说你听不懂吗?真没想到,4号玩家居然将功夫转赠给了你。” 晴天垂头一看。她下意识地一退——不,应该说是“飞”——居然飞出去了一丈开外,直接飞到了听风亭外。 “你使诈!”晴天气道。她左右看去,幸亏洛婉心早就将家仆遣走,否则她才是真的惨了。 “使诈?哪个玩家不使诈?何况,这是你的好相公曾经对我使过的‘诈’,我只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而已。”洛婉心越发得意,道:“今天下午,当我听人说,猎户安生犹如犯了失心疯一般,从尹家仓皇而逃,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道“女侠饶命”。我就纳闷,古镇上能够让安生那样的大块头怕成如此的,除了‘女魔头’沈春娘还能有谁?可是,沈春娘明明已经out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沈春娘一定是将她的功夫转赠给了尹家的某个女子。而这个女子,除了你乐晴天,我想不出别人。其实,有一事我不得不佩服,你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可是,任我三番四次地试探,却从未露出玩家破绽,实在不易。这次。要不是碰巧与安生相遇,我对你的身份还是不敢肯定呢。” 晴天冷冷地道:“既然你知道我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那么,你还张狂个什么劲儿?你要知道。凭借‘女魔头’的功夫,制服你是分分钟的事情。待会戌时一到,我便使个点穴法,将你定住,然后去望月楼淘汰你。” “那太好了!”洛婉心笑道:“快去。快去,你不用使什么点穴法,我会笑眯眯地目送你离开。” 晴天也笑了:“到了那时,你若还能笑得出来,实在是不枉古镇第一美女兼才女的名号。”说到这里,晴天顿了一顿,又道:“是不是,洛、婉、灵。” 洛婉心一怔,旋即恢复神态,道:“你糊涂了吧。洛婉灵在洛家别苑待着呢。怎么着,你也得尊称我一声皮少夫人。” “是么。”晴天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引来洛婉心心底的寒战:“这就是你的秘密是不是?这就是你有恃无恐,敢在我面前承认你是玩家的‘底牌’是不是?说到底,你也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儿,不过可惜的是,你的‘底牌’被我揭开了。现在的洛婉心——不,洛婉灵,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洛婉心极力保持镇定,可是颤抖的声音早已泄露出她内心的慌乱。她一把推开晴天。径直向听风亭外走去:“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婉灵曾经摔伤过头部,整日里胡言乱语,没想到,这个毛病倒被你学了去。你去你的济安堂瞧病。我回我的皮家当我的少夫人,就此拜别!” “想走?今晚你是走不了的。”晴天反手一擒,抓住洛婉心的手肘,只微微施力,便令洛婉心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洛婉心甩开她的手,涨红了脸。苍白地喊道:“都说你在胡言乱语了,今晚你约我来,不就是打听相膳的事吗。我已经据实相告,为何还不让我走。我告诉你,古镇之中是有法律的,禁锢他人的自由是要入刑的。” “啧啧。”晴天道:“你的口才这么好,危急时刻还能想到法律,你该不会是个律师吧。” 洛婉心这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窜进她的脑海,眼前的这个乐晴天一定是猴子请来的大兵…… “不管你是做什么的,都不重要。”晴天接着道:“你的反应告诉了我,我的判断是对的,你的真实身份是twins中的妹妹——洛婉灵,而不是如今众人皆道的洛婉心。” “哈哈。”洛婉心——哦,现在应该是洛婉灵,突然不顾仪态地仰天长笑,待她终于笑够了,她道:“真的没有想到,最先看穿我的人居然是你,我真是小瞧了你。不过,我还是不怕,因为最终先被淘汰的人,还是你。” “其实,我们也算是半斤对八两。”晴天淡淡地道:“你直到今天才确定了我的身份,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确定了你的身份。” “哦,那我倒想听听,你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这个问题,自信如吴依澜,不可能不问。 “就知道你会问,在我回答之前,你先告诉我,你的幸运值是什么,你的金手指又是什么。”晴天道。她始终弄不明白,这个女人的金手指是什么。她在这个古镇上做的任何事情,似乎件件都与尹子陌有关。可是,又似乎都件件都是在针对他。 洛婉灵沉吟片刻,道:“好,反正今晚之后,你和我之间肯定有一个会被淘汰,所以,告诉你也无妨。我的幸运值是名气,金手指是得到尹子陌的心。” “幸运值是名气?有意思,怪不得你能够做到一呼百应。”晴天蹙起眉头,不解地又道:“只是得到他的心?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洛婉灵以为晴天不相信,不耐烦地道:“我根本没有必要骗你,你爱信不信。” “不是我不相信。”晴天双手一摊,偏了偏头:“是你的行为轨迹根本不合逻辑啊。” “哼,他的那一套,你倒学得挺快。”洛婉灵讽刺道。 晴天自顾自地道:“你看,你主动嫁给了皮进三,后来又在皮家兴风作浪,令皮尹两家关系日益恶劣。你做的一切,在我看来,全是意在激怒他。既然你希望重新得到他的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哈哈。”洛婉灵再度大笑。她点着晴天的头道:“笨!我不是意在激怒他,而是意在告诉他一个真理。一个女人若想征服一个男人,要靠她的自信,靠她的能力。靠她的智慧。只有这个男人意识到这个女人的价值,意识到没有这个女人不行,才能真正心甘情愿地臣服在这个女人的裙下。我就是要告诉他,只有我,才有足够的本事能够陪他走到最后。只有我,才有足够的智慧帮他成功!” “很抱歉,你说的这个道理,依我的阅历和智慧来看,真的判断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理。可是,我想说的是,万一他不想奋斗呢?万一他想停停呢?万一他觉得眼下的就是最好的呢?” 洛婉灵一怔,她不得不承认,她居然被乐晴天问住了。就好比登山,当她一心希望攀到最高峰。并对同伴加油鼓劲儿时,她可曾想过,也许她身边的那个人,早就不想爬了呢?可是,吴依澜怎么会轻易认输?她转念一想,对晴天道:“看来你不懂男人,男人天生具有征服欲,男人就要永远追逐、永远奋斗,他追求的永远是最高峰。” “好吧,就算我不懂男人。”晴天深知。她没有任何资格与洛婉灵争辩“男人究竟想要什么”这个问题,所以,她果断认输:“但是,别管男人还是女人。要得到一个人的心,不是只有付出你的真心吗?除了爱,能够得到一个人的心,还有什么呢?既然你想得到他的心,为什么还要做出伤害他的事?你明知道,尹家对他而言。意义重大,你为什么还要屡屡伤害尹家,为什么还要屡屡陷他于尴尬的境地?” 晴天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天空正蓝,尹程氏周身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如同一尊圣洁的菩萨一般,指着她的心口对她道:“只要你的这里始终纯净透明,安宁恬静,子陌他总有一日会明白的。”所以,她才在不知不觉将自己的真心奉献出去。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居然是个有妇之夫…… “除了爱,能够得到一个人的心,还有什么呢?”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洛婉灵怔在原地,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她突然意识到,这么简单的道理,却被她一直忽略了。当她不断地宣称她爱他,当她不断地指责他当初的不告而别,当她不断地向他证明她的价值,她唯独忘了一点——爱他,理解他,宽容他,体贴他。 “你、你又怎么了?”晴天眼睁睁地看着洛婉灵湿了眼眶,一粒斗大的泪珠从她水汽氤氲的左眼中流出。 “没什么,眼睛进了沙子。”洛婉灵倔强地抹去眼角的泪水。不能哭,吴依澜,尤其不能当着这个叫做乐晴天的玩家面前哭!哭,你就输了! “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识破我的了。”洛婉灵问道。 “第一——”晴天习惯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看到洛婉灵鄙夷的目光后,又心虚地缩了回去:“咳,咳,首先,是你与他来往过繁,令我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心。我早就知道,他是一个玩家,而且,还是一个性情怪异的玩家。他在古镇中除了相贤,可以说没有朋友。可是,你与他之间却总有斩断不了的联系。你上门提亲,他拒绝,拒绝之后,又几次私会。他找不到圆缘大师,想到利用你的名气绑架你来惊动圆缘大师。你知道自己可能被‘害’,不去报官,不去求助洛家盛,偏偏来找他。如此种种,都让我觉得,你的身份很可疑。 其次,你利用相管家,试探我是否有孕一事,令我再次生疑。相管家是个老好好,一向奉行明哲保身。我嫁入尹家半年后,他都不曾问过我有关身孕的事,唯独与你交好后,‘好心’地拿来一纸偏方给我,这本身就不正常。 然后,你肆无忌惮地告诉我,你是个玩家,迫不及待地希望我去望月楼写下你的名字淘汰你。事出有异必有妖,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可能不懂。你我立场早就清楚,是敌非友,所以,你希望我做的事情,肯定不是好事。 最后,洛婉灵——哦,应该是洛婉心的话,令我有了大概的猜测。这个游戏13个月前开始,玩家全是13个月前进入古镇,而洛婉心恰恰是那时摔伤头部。我与她来往多日,发现她思维清晰,应对自如,绝非颠三倒四之人,唯独在提及往事时,她显得混乱不堪。她说,她曾经有一个妹妹,又说,她总觉得她在做一场梦,一场别人的梦,一场与她的记忆不符的梦。” “就凭这些,你就认定我是玩家?”洛婉灵接话道。 “这些只是疑心,真正的证据,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发现的。”晴天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信笺,一幅画轴:“这张信笺,是你曾经写给那几个艺伶的合契。而这幅画轴,是洛婉灵赠送给我的亲笔书面。你仔细看看,这两者之间的字迹有何不同?” 只一眼,洛婉灵瞬间变了脸色。她万万没有想到,乐晴天居然心细如此。这一仗,她输得心服口服…… “有不同吗?”晴天接着道:“没有不同对不对?根本是一模一样的对不对?一幅是陈年旧作,一张是最近的合契,二者的笔迹居然一模一样,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我想,当你进入古镇,发现你居然有一个与你生得一模一样,旁人难以分辨的同胞姐姐时,就已经有了主意。你打伤洛婉心的头部,造成她的昏迷,然后利用你的口才,四处传播洛婉心神智异常的消息。你夺走了洛婉心的身份,不断地告诉她,她是洛婉灵,她是妹妹、喜欢吃辣、命中属火的洛婉灵,而你是洛婉心,你是姐姐、喜欢吃酸、命中属金的洛婉心。……”(未完待续。) ps:  一次小小的感冒,前前后后居然花了一千多块,啧啧,无语。大人疲惫,小孩受罪,企求光明快到来…… 第221章 黄雀在后 “……你可以模仿洛婉心的习惯、口味,唯独模仿不了她的字迹。所以,你索性连二人的书画也全换了去。然后,你又以‘照顾’洛婉心为由,去哪里二人都形影不离,让真正的洛婉心成为你洛婉灵的影子,时刻防止露出破绽。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洛家别苑存有一幅真正的洛婉灵的画作,还碰巧让我看见了。” 洛婉灵冷哼一声:“碰巧?你似乎总能碰到许多‘碰巧’。当初我利用沈春娘试探你的身份,却被她碰巧误认为我是洛婉心,上一个月圆之夜你已经中了我的圈套,尹子陌又‘碰巧’出现救你一命,我就不信,今天晚上还会出现一个‘碰巧’。” 听洛婉灵提及沈春娘,晴天恍然:“原来那一晚,是你把沈春娘带出牢房,打算让她先淘汰我,你再淘汰她!” “你是越来越上道儿了。”洛婉灵说着,抬眼看了看夜空的圆月。银光满地,夜风宜人,望月楼的百姓日益增多,阵阵烟香随风溢出,烟雾缭绕一片。已是戌时。 “如果今晚你被淘汰,我会代你对他说,所有的一切,全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你根本不在戏里。你也不用等他,更不用痴心妄想假的可以变成真的。”洛婉灵冷冷地道。 “如果今晚你被淘汰,我会代你对洛婉心说一句对不起,因为你夺走了她的身份,奔走了她的人生,夺走了她的记忆,你残忍地重新拼凑了她的生活,令她陷入混乱。这句对不起,是你欠她的。”晴天回敬道。 “和你聊天是一件挺愉快的事,因为你能给我一些我不曾想到的角度。可惜的是,你的时间不多了。”洛婉灵不屑一顾,她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石凳上,道:“怎么样?你打算如何制服我?点穴还是捆绑?” 晴天迟疑片刻,上前一步。点住了洛婉灵的穴位。 “慢走,不送。”洛婉灵气定神闲,巧笑倩兮。 晴天诧异于她的大方,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向望月楼的方向走去。这一次,即使没有尹子陌在身边,她也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何况,她即将要淘汰的玩家是洛婉灵。这个从与她相遇,就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一句好语的洛婉灵。这一次,她要做一个完美的复仇公主! 尚未走下听风亭的台阶,她又转过头来。 “怎么?该不会想与我结盟吧。”这个时候,洛婉灵还有心情说笑。 晴天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我淘汰吗?” “为什么?”洛婉灵睁大眼睛,做出一副可爱的模样。 晴天不理会她表情中浓浓的嘲讽意味,道:“因为你糟蹋了你拥有的幸运值。你的幸运值是名气,可是,你从未珍惜过你的名气和名声。你一次次地动用人脉上尹家提亲。在旁人眼中看来,是为不够矜持。你高调嫁入皮家,是为贪慕虚荣。你在皮家作威作福,是为不守妇道。你与尹子陌一同离去,是为不知廉耻。每个玩家拥有的幸运值其实都是中性的,是你自己的作为,将原本拥有的好名声,变成了如今的臭名昭著。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个角色扮演类的游戏,如果你连自己的角色也扮演不好。如何走到最后成为真正的赢家?你自以为与洛婉心互换了身份,自以为戴了一副面具,在这个古镇中任意妄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在这个古镇中再无朋友、再无亲人、再无立足之地,这个游戏你该怎么玩下去?你说你与他是合法夫妻,可是,他对你的态度任谁都能看出,并不是一个丈夫对妻子应有的态度。当然。我不了解你们的现实,所以无权评论,他也许是个渣男,你也有可能是个极品。就如你所说,今天晚上,第十三个月圆之夜,不是你out,就是我out,反正,我们之中只会有一个人留在这座古镇。离别之际,我想把刚才你说过的话还给你,‘慢走’,无论是游戏还是生活,慢一点,用心经营自己拥有的一切。” 说完,晴天再也不看她一眼,大步走出听风亭。 这时,只听“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在晴天耳边响起,她停下脚步,痛苦地闭上眼睛。洛婉灵果然有同伙,否则,她不可能气定神闲地目送她离开。这个同伙除了他,不会是别人。他,还是对她下手了…… “六号玩家被淘汰出局,六号玩家被淘汰出局,六号玩家被淘汰出局!” …… 什么?!晴天攸地转过身,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同样带着一脸诧异的洛婉灵,消失不见了。 “怎、怎么会?”晴天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她还没有动手,是谁淘汰了洛婉灵?是他?!渣男为了保护小三儿,向原配下手?! “啊,少夫人不见了!”皮家丫头的尖叫把晴天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晴天看向人流如织的望月楼,做出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大声叫道:“救命啊,皮少夫人被‘女魔头’掳走了!” ****** 子时,宋知秋恭敬地将晴天送出衙门,尹子陌在门前等候已久。 双方招呼过后,宋知秋对尹子陌道:“二少爷,回去后让二少夫人好生歇息,今晚定是受到不小惊吓。” “嗯。”尹子陌颔首道:“审问已然完成?” “是的。”宋知秋回道:“不过是例行公事,问了问二少夫人当时的情况。往后若是再有不解,知秋会上门求教,二少爷不必担心。” 晴天对宋知秋道声“有劳”,然后坐上马车,双方告别,各自离去。 马车里,晴天一直垂着头,对手指,直到对面的尹子陌道:“你与这衙门挺有缘份的,不到一个月进去了两次。” 晴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哪一次不是拜你所赐! “是你做的吗?”她抬起头,想看着他说话。又发现自己压根儿不知道如何与他对视,只好盯着他的下巴道。 “不是。”他干脆地回道。 “怎么可能?”晴天一百个不信:“如果不是你,还会有谁?难道,有另外一个玩家知道了她的身份。还知道她是洛婉灵而不是洛婉心,并且,碰巧在今晚去望月楼淘汰她?”如洛婉灵所言,她遇到的“碰巧”不是一般的多。 “就是。”他肯定地道。 “不可能!”晴天还是不相信,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玩家”存在的话。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看洛婉灵当时自信满满的样子,一定是她早与这个玩家商量好,一旦确认了她的身份,早就在望月楼潜伏的玩家就马上淘汰她。可是,结果却是,洛婉灵被淘汰!那个玩家背叛了洛婉灵!这个既能识破洛婉灵的秘密,又能绝决背叛她的玩家是谁?! “一定是你!”晴天希望这个游戏能够简单一些。 “我有人证和物证,明天带你去看。”他言简意赅。 人证?物证?晴天咂巴两下嘴巴,接不上话。 “衙门待你如何,可有难为你?你是如何对宋知秋说的?”他问。从他听到系统提示音。到收到宋知秋的口信,就一直在担心她的安危。 “没有。”晴天摇头道:“宋知秋对我很客气,只是问了问当时的情况。我对他说,我与皮少夫人因私事约至听风亭,二人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后来言语不合,我负气离去。没走出两步,就听见一声惊叫,回头时,皮少夫人已经不见。”后面的话。晴天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因为你与皮少夫人“私奔”一事传得古镇人人皆知,所以,宋知秋对这份“口供”深信不疑。 “那你为何要说她是被‘女魔头’掳走的?”他又问道。 “这还不明白?”晴天丢给他一个白眼:“当初我对张氏兄弟使出功夫。又拍了安生一掌,古镇上关于‘女魔头没有死’的传言早已有之,我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再火上浇油一把?这个传言传得越厉害,我就越安全。” 他心中一哂,小丫头越来越聪明了。懂得利用“谣言”自保,不简单。心中虽是赞叹,嘴上却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二人回到忆心阁,他自在地脱去外衣,晴天则倚着屏风,眼睛在他和床榻之间转来转去。从那天他表白后,二人就没有碰过面。虽然同住一屋,但各睡各的,互不干扰。今天算是头一次面对面,晴天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总是觉得无法坦然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随意地拿出一条薄锦被,裹了躺在临窗小榻上。 “早点休息,晚安。”他的口气平淡得如同十几年的老夫老妻。 “……”晴天置若罔闻,目光四处游走,偶尔掠过他的脸,又马上离开。是不是应该和他说点儿什么?说什么呢?她心乱如麻。 见她一动不动,他想了想,抓起一件外衣披上,向外走去。 “喂——”晴天的喉咙很紧,以至发出的声音略显沙哑:“你去哪里?” “闻香阁。” “这么晚去闻香阁做什么?”晴天不解。 “那你这么晚不睡杵在那里做什么?”他反问。 原来自己的为难全被他看在眼里!晴天心头一暖,喉头更紧,支吾着说不出话来:“我……” 他勾起唇角,淡淡地道:“睡吧。”说完,又向外走去。 晴天看着他俊逸淡然的背影,眼中水雾丛生。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轻叹一声,别人家的老公,无论爱,还是恨,全是错,她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有敬而远之了…… 次日早晨,晴天在尹家作坊见到了他所谓的“人证”和“物证”。人证是乐若安,物证则是十台整齐排放的贩瓷车。 这十台贩瓷车比之前的更大,更宽,一字排开,颇具气势。 “这是——”晴天睁大眼睛,又惊又喜。 “二少爷说了,不怕那皮进三砸了车,他越砸,就说明他越怕,他砸了三台,咱们就还他十台,看他如何!”乐若安昂首挺胸的道,神情间满是自信:“这几日,二少爷全在督促我们,昨个儿晚上,更是干到了将近亥时才收工。不过辛苦也是值得,今个儿上上漆,明个儿晒一天,后个儿就能上街了。” 这么说,洛婉灵被淘汰一事真的与他无关?晴天又问了乐若安几句真珠身子如何的话,找到作坊外等候的尹子陌。 “如果不是你,那么是谁呢?”晴天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 他沉吟片刻,道:“数月前,她曾来尹家找我,道她有性命之忧,我想,那时她应该就已经被这个玩家识破了。只是,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与这个玩家达成了协议,一直到昨天晚上,这个玩家才出手淘汰她。” “这么说,她也曾经与一个玩家结成了同盟,只是,这个玩家最终还是背叛了她?”晴天问道。 “嗯。”他应了一声。他心中已有两个嫌疑人,只是不敢肯定是哪一个。 “是谁呢?”晴天百思不得其解,发出连串的疑问:“这个能识破她的玩家,一定是她身边的人,皮家的人,还是洛家的人?他是怎么识破她的?为什么不立刻淘汰她而选择与她结盟?后来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背叛了她?……” “别想了,光靠想是无济于事的,目前,我们能做的还是尽量保全自己,不要让自己暴露。”他安慰她道。 “嗯。”晴天点头道:“你说的对,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直向前走,才是当务之急。” 他看着她,浅浅地笑着,眸色却深得令晴天无法直视。晴天不安地撩起一缕发丝搁在耳后,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眼神,转身走去。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快步跟上她。 纵然她心中有别人,她已经在他心中,移不开,挪不动,搬不走……(未完待续。) 第222章 告之实情 皮家少夫人失踪的消息,如同一颗惊天雷在古镇中激起千层浪。 皮家、洛家俱是派去精壮的家丁,四处寻找,更是于城头悬赏,凡是寻着皮少夫人者,无论生死,皆有重赏。衙门也不敢轻视,派出两支衙役,一支深入古镇,逐家逐户地搜查,一支大肆搜山,将东阳区、西阳区的山林田野搜了个遍。 平静的古镇再度沸腾,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有的说,“女魔头”当初卖通了衙役,装病身亡,其实一直在山间休养,她抓走洛婉心,就是为了报复施计捉拿她的洛家盛。有的说,“女魔头”根本死不了,就算砍了她的头,她也能吸引阳气再度还阳。还有的说,皮少夫人因为与尹家二少爷的私情,再无颜面在皮家、洛家和古镇待下去,所以投河自尽,皮洛两家怕此事传出有辱门楣,于是谎称又失了踪。还有的说,皮少夫人又勾搭上了某个少爷,一起私奔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虽然谁也不敢肯定,但是百姓都道,古镇不太平,夜间少出门。 晴天原本以为,她会因此麻烦好一阵子。因为,洛婉灵被淘汰时,虽然还有皮家的丫头在场,但是,因为尹子陌的关系,她与洛婉灵是敌非友的关系众所周知。所以,如果皮进三或者高礼行以此为借口来找她的麻烦,也不奇怪。 不过奇怪的却是,皮进三和高礼行都没有找上门来,反倒是皮加二,有一日,特意来询问她当时的情况。 晴天将对宋知秋说过的口供,原原本本地对皮加二重复一遍。皮加二听后,连连叹气,直道“金瓷相遇,一地碎片,命矣,然矣”。 皮进三出人意料的安静。为尹家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清静时刻。尹剑起与尹子槐从相家的故里回来后,精神好了许多,对相膳一事也看开了许多。他亲自去找了高礼行,说了什么旁人无从知晓。只知道当他离开后,高礼行立刻让宋知秋抽派四个衙役,并划拔专门的银饷,命令他们无论如何要查出相膳溺亡之谜。 大瓷器的配方仍然不知所踪,尹剑起对尹家兄弟道:“配方失踪。于青瓷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莫要让咱们以为,只要造出了大瓷器,就可高枕无忧,而忘了技艺的精进。大瓷器的坯体既已造出,剩下的就是荡釉,塑型和烧制。爹爹始终不信相管家会背叛尹家,我们父子三人,同心协力,将大瓷器烧制出,以慰相管家在天之灵。” 尹剑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也是个极少表达情绪的人,他既然如此说出,定是已在心中有了全盘打算。次日,父子三人一道赶往青瓷窑。尹子槐仍旧在一旁协助他,尹子陌就代替相贤原本三当家的职务,打理青瓷窑的人事和账目。 临去瓷窑前,王家米铺的王老爷带着王千粒和王百粒,又捧上百两银子,上尹家来向尹剑起赔罪。王老爷当着尹家人的面,对王千粒又是打又是骂。直道教子无方,又道已经将当初动手砸车的一批王家护院就地解散,请尹家莫要追究云云。尹剑起沉吟片刻,去见了尹子桃。回来后。尹剑起让王老爷带回银子,并答应不再追究此事。但有条件,要让王家兄弟俩隔日来尹家做工,当是赔罪。王百粒一听,二话不说,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王千粒见弟弟冲他又是挤眉又是弄眼,迟疑片刻,也点头答应。王老爷虽然觉得颜面有失,但见千百粒兄弟愿意,也不再多说什么。 尹家父子三人长居青瓷窑,可是尹家的事务不见减少,只见增多。先不说尹家上下家仆、丫头的管理,就说贩瓷车,也够晴天忙碌。贩瓷车的生意越来越好,许多百姓都喜欢上这种能在家门口买到瓷器的方式,而且品质不比商铺的低、价钱不比商铺的高,百姓交口称赞,直说尹家的人会做生意。贩瓷车火了,相关事务也多了。算账,修护,上架,分配,事事需要晴天亲力亲为,小事她可以做主,大事——譬如由谁承包一事,还要问过尹子陌。 洛婉灵被淘汰后,尹子陌始终平静。他每三天回一趟尹家,隔日一大早又返回瓷窑。晴天好几次偷偷地观察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半分愤怒或者遗憾什么,可是一无所获。他既没有因为此事闷闷不乐,也没有因为此事绞尽脑汁。她实在想不通,既然二人是合法夫妻,无论之间有什么矛盾,如今有一人被淘汰,另外一个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或者,是他的面瘫功夫太过高明,令她看不出端倪? 他还是习惯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冷冷的,可是,从他看她的眼神,她却能时不时地看到关切、欣喜和宠爱。每每看到这些情愫,她要么岔开话题,要么装作没有看见,盯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或者看向庭院中怒放的芍药。被一个有妇之夫爱上,又不得不与这个有妇之夫共居一室,天下还有这般尴尬的事么?晴天不想当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小三儿。 对于她回避的态度,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偶尔嘴角会浮起一抹苦笑,令晴天看了,也不禁心头一痛。 有一晚,恰逢他从瓷窑回来,晴天做账做到很晚,二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忆心阁虽然安静,却不冷清,反倒倍显温馨。 晴天累了,放下笔墨,打了个哈欠,余光向他瞄去时,却发现他早已放下手中的卷宗,正对着红烛下她的影子发呆。 他竟然——晴天心里一咯噔,红了脸庞,动了心魄。明知道是个火坑,该不该跳下去?她感到迷茫……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待到晴天觉得她应该去洛家别苑走一趟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七月天的暑气很重,直到日落西山,晴天才稍微觉得清爽了些。她换上一件月白滚天青边褙子,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步行至别苑。 到了别苑,已是黄昏时分(晚上七点),洛家的丫头来报,说是洛婉灵仍在休息。 晴天不禁蹙眉。这个时候还在睡觉,是午觉没有睡醒还是晚觉已然开始?无论哪一觉,时间都不对啊。她让丫头去通传一声,她有要事相告。一盏茶后。丫头带她走进洛婉灵的厢房。 一进入厢房,晴天顿觉闷热难耐。抬眼望去,厢房的四扇窗户竟一扇也没开。再看洛婉灵,面色苍白,容颜憔悴。勉强由丫头伺候着披上一件外衣,已是气喘吁吁。 “婉灵妹妹,这是怎么了?”晴天忙问道。 “没、没事。”洛婉灵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指了指门外,道:“走,姐姐,咱们去花圃那里。” 二人来到花圃,洛婉灵喝下一杯凉茶,又闭目静坐了一会儿,面色逐渐恢复正常。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 “让姐姐见笑了。”洛婉灵道:“婉灵当真是爱花成痴了,一日不见到这些花儿,整个人都不对劲儿。” 爱花成痴?晴天心中纳闷,只觉哪里真的不对劲儿。 “姐姐说有要事相告,是何事?可是有婉心姐姐的下落?”洛婉灵问道。 “哦。”晴天回过神来,道:“不是。” 自从六号玩家被淘汰后,她认为最该交代的人就是眼前的洛婉灵。不过前一段皮洛两家为了找人,个个急火攻心,她恐怕她在那时出现,只会给洛婉灵和自己带来麻烦。于是待到一个月后,让此事有所平息后,再慢慢道来。 晴天握住洛婉灵的手,接着道:“婉灵妹妹。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也有可能觉得一时无法接受,无论你是哪种反应也好,这件事,你都要相信我。并试着接受它。” 洛婉灵被晴天严肃的态度弄得紧张不已,她抿了抿下唇,点头道:“姐姐你说吧,婉灵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皮少夫人失踪前,曾与我单独相处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晴天问道。 “知道。”洛婉灵回道。明眼人都能猜得到,洛婉心和乐晴天在谈论什么,一定和尹家二少爷有关,所以,她没有问过。 “其实,皮少夫人和明邦来自同一个地方,你知道吗?”晴天压低了声音。 “同一个地方?”洛婉灵偏了头:“听爹爹说,洛家是从西北逃荒而来,明邦也是么?” “不,不是,我说的同一个地方,不是指一个具体的地方。”晴天语无伦次地道。 “那是什么?”洛婉灵耐心等待她的解释。 “就是——”晴天想了想,突然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对洛婉灵道:“itisonlyagayers.heandshewereout,notleft.” 洛婉灵一惊,指着晴天道:“姐姐在说什么?” “语言。”晴天道:“我说的就是我们那个地方通用的语言。明邦和皮少夫人,还有我,全都来自那个地方,如今,明邦和皮少夫人的任务完成了,他们必须要回去,再也不会回来,你明白了吗?” 洛婉灵的面色顿时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她嘴唇噏动,眸中水雾丛生:“再、再也不会回来?” 晴天知道自己的话听在洛婉灵耳中,全被搞错了重点。她想向她解释“另一个地方”,她却只听到“再也不会回来”几个字。可是,转而一想,洛婉灵这样以为也没有什么不好,让她别再挂念着明邦,重新开始生活不好么? 晴天于是道:“对,再也不会回来。但是,你不要担心,他们不是死了,也不是轮回,他们只是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得很好很好。这个古镇,在这个古镇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梦,一场最美丽、最真实的梦。” “梦?”洛婉灵泪如雨下,喃喃道:“婉灵一直以为身在梦中的是自己,原来婉灵才是他人的梦……” 晴天心中轻叹,不知梦里几何,对洛婉灵而言,是难堪的,可是,把她从梦中唤醒,也是难过的。面对真相,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还有勇气。 洛婉灵哭了一会儿,掀住心口,凄凄地问道:“那么姐姐今日来见婉灵,是来与婉灵永别的吗?” 晴天道:“不是。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并没有患有头疾,你并没有神智失常,在你脑海中存在的那些事情,全是真的。你的记忆没有出错,你的确有一个妹妹。是皮少夫人,是她为了寻求自保,打伤你的头部,并趁你昏迷之时,与你互换了身份。其实,你是洛婉心,是洛家的长女洛婉心!” “我是洛婉心?”洛婉灵震惊得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是的,你是洛婉心。”晴天道:“皮少夫人让我代她向你道歉,她借用了你的记忆,冒用了你的身份,她该还给你了,也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是洛婉心!”洛婉灵站起身来,一只手捂住心口,来回走动,不停地重复:“我是洛婉心!我是洛婉心!……” 晴天看到这样的洛婉灵,心中生出一股不安,她试图安抚她,却被她一手推开。 “我是洛婉心!”洛婉灵突然仰天大笑,她抓住晴天猛力地来回晃动:“她为何要这般对我?她为何要夺走我的记忆?她为何要把我变成旁人眼中的怪物?她不是我的姐妹么,她不是处处维护我,事事让我躲在她的身后吗?她凭什么?就凭她是从另外一个地方来的,她就可以毁了我?我……” 洛婉灵越说越激动,一口气没有上来,眼白朝上,一头栽进晴天的怀里。 “婉灵妹妹!”晴天叫道,又惊又吓,手忙脚乱地对着洛婉灵的人中用力按去。洛婉灵呜咽一声,睁开双眼,张开嘴说了什么,又晕了过去。 ****** 趁着陈济给洛婉灵搭脉的空档,晴天早已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她只是不忍心再看到洛婉灵被蒙在鼓里,一直被旁人说三道四,却没有想过,洛婉灵究竟有没有能力承受这样残酷的真相。万一她给气出个好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未完待续。) 第223章 奇怪的病 “怎么?脉象不佳吗?”晴天见陈济号了半天,一言不发,眉头越发紧锁。 陈济抬眼看了看晴天,想了想,道:“不是不佳,而是有些奇怪。” “奇怪?”晴天道:“陈坐馆有话不妨直说。” 陈济四处望了望,道:“洛师爷何时赶到?” “……”晴天面露难色,此事她还尚未命洛家的丫头通知洛家盛。 陈济眼珠一转,突然笑道:“其实洛小姐并无大碍,不过只是中了暑气,待我回济安堂配些消暑解毒的法子来即可。待会儿就麻烦二少夫人先为照料洛小姐,开窗散热,并不断地以凉水降温。” 晴天放下心来,送走陈济后,按照陈济所说,将厢房的门窗全部打开,以凉水不断地擦拭洛婉灵的面部和身体。 片刻,洛婉灵果然苏醒过来。她一见到晴天,再度潸然泪下。 “晴天姐姐,她为何要那样待我?”洛婉灵小脸苍白,嘴唇干咧,哑声问道。 晴天扶她半卧,喂了一口温水,道:“婉灵妹妹,你莫要再多虑。如今她已离去,不会再出现在古镇,你若想重新拿回你的记忆,重新做回洛婉心,都可以。只是,先把身子养好。” “她为何要那样待我……”洛婉灵仍旧执着于这个问题。她吸着鼻子,两眼放空,盯着流苏床幔,仿佛希望能看出一个答案来。 晴天想告诉她,这只是一个游戏,所有的npc对于玩家来说只是工具,所以,六号玩家才会不顾她的感受,与她调换了身份。可是,她又说不出口,因为,让洛婉灵接受“她只是玩家的工具”这种说法更为残忍。她只好侧身坐在床榻边,一同落泪。或许。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只需要时间。当时间慢慢流逝,一切伤痛都可以抚平…… 厢房一时静谧,只有两个女人小声的啜泣。 这时。大门被大力推开,洛家盛满面怒气,大步走来。 “洛……”晴天见洛家盛气冲冲地赶来,心头一惊,起身行礼。 “二少夫人。怎么哪儿哪儿都碰见你!”不待晴天将礼行完,洛家盛厉声道:“天色已晚,小女抱恙,请二少夫人回吧,洛某不送!” 见洛家盛来者不善,洛婉灵忙起身道:“爹爹,晴天姐姐是婉灵请来的客人。” “灵儿,心儿已经被这位二少夫人害得不知所踪,你还要与她来往吗?”洛家盛按下洛婉灵,又转身对晴天道:“二少夫人。无论你与高大人有何瓜葛,与皮家有何过从,我洛某人可一向与尹家井水不犯河水,对你这位二少夫人更是一向敬重有之。可是你却连番祸害我洛家的两个女儿,弄到如今二人一个不知所踪,一个卧床不起。我不知你是何方神圣,有此能耐,也不知你存了何种居心,专门与我洛家作对,总之。洛家不欢迎你,我洛某人更不欢迎你!送客!” 晴天只觉委屈,辩解道:“洛师爷,晴天来找婉灵只是说话解闷儿。并无他意。关于皮少夫人失踪一事,晴天也觉十分遗憾,该说的已全部对宋文书言明。若洛师爷对此有疑虑,尽可再来盘问晴天,晴天定当……” “二少夫人,洛某人耐心有限。送客的话还要让洛某说第三遍吗?”不待晴天说完,洛家盛侧身坐在床榻边,背对着她,不耐烦地再次逐客。 洛婉灵越过洛家盛的肩头,冲晴天使了个眼色。晴天无奈,只好道:“婉灵妹妹好生歇息,过些日子再来探你。洛师爷,晴天就此拜别,若有叨挠,还请见谅。” 洛家盛一动不动,晴天悻悻地离去。 直到回到忆心阁,晴天仍是闷闷不乐。替洛婉灵的身子担忧是其一,与洛家盛结下心结是其二,和盘对洛婉灵托出所有是其三。 琥珀送来晚饭,她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命人撤下。 “怎么了?”今晚是尹子陌回尹家的日子,他正捧着一册卷宗在灯下细看,垂着头,连眉眼都没有抬过。 “我——”晴天张嘴就想诉说自己的委屈,可是刚吐出一个字,又转而一想,难怪洛家盛会迁怒于她,家中两位千金连连遭遇不幸,待她和颜悦色才怪。 他抬眼看了吞吞吐吐的她一眼,唇角泛起一抹浅笑,放下卷宗,走到她身旁,坐下,道:“不用考虑对错,只要把你想说的说出来。” 他的态度,他的话,令晴天莫名感到一阵轻松,她想了想,理清一个头绪,把傍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说完后,他的眼中满是赞赏,问道:“这么说,六号玩家的秘密被你识破了?” “是——”晴天承认,随后又连连摆手:“可是,她不是被我淘汰的,真的不是我,我是想去淘汰她的,可是没走出两步,她就out了。” 他笑道:“就算是被你淘汰的,也很正常,这本来就是一个淘汰制的游戏,你慌什么?” 慌?晴天不满地撅嘴:“还不是因为你和她——”是领证儿的夫妻!后半句话,晴天咽了回去,啧,领证儿多稀罕! “我和她怎么了?”他追问道。 “你和她认识呗。”晴天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酸溜溜地道。 他好笑地看她一眼,道:“那你应该高兴才是,少了一个对手,怎么闷闷不乐了?” “可是洛家盛那种歹毒之人盯上我了啊,说实话,古镇之中,我谁也不怕,就怕这只黑心狼。”晴天心有戚戚地道:“如今,他将洛家姐妹两笔账全都算在我头上,我往后可怎么活啊。” 他伸出手指,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道:“还怎么活啊?小事一桩,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洛家盛是个衣冠禽兽之徒没错,但好歹是衙门的师爷,谅他不敢胡作非为。他那晚敢手刃江世昌,是因为高礼行在场。他今晚对你不客气,和最近诸事不顺也有关系。所以,我想。只要你安生在尹家待着,不要去招惹他,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晴天的小嘴撅得更高:“谁招惹他了?我玩我的游戏,他当他的师爷。互不相干。” “说得好听。”他斜她一眼,道:“互不相干可是你乐晴天说的话?天生一个好管闲事的家伙,什么时候能做到‘互不相干’。” 什么?晴天瞪大眼睛:“谁多管闲事了?” “不是你还有谁。”他没好气地道:“六号玩家淘汰了就被淘汰了,你巴巴地跑去对洛婉灵摊什么牌,就让她一直扮作洛婉灵有什么不好?万一洛婉灵被哪个玩家套出话来。到时候你才真的该问‘我可怎么活啊’这样的话。” 晴天被他的一番抢白噎得面红耳赤,她又气又急,一拍桌子,道:“尹子陌,你积点口德好不好?我已经够不安了,你还要说这样的话来呛我。” “你不安?你不安还能头头是道的把刚才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何况,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告诉我不就是想听我的意见吗,难道,你想听我夸你做得对?”他理直气壮。 “你——”晴天说不出话来。他简直是她的克星,每次都能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妙就妙在,每次她还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对的! 他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微笑,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所以说,莫要慌,莫要急,听我慢慢道来,好不好?” 晴天眼白朝上,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回去。 “这件事呢,该说不该说。你已经说了。所谓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你再不安也无济于事。洛婉灵虽然言行离奇,但是从她对明邦芳心暗许。痴心守候这点上看,她是一个品行正直之人。你既然能令她称呼你一声姐姐,相信你在她心中绝非是可以轻易背叛之人。所以,你该担心的不是对洛婉灵坦白的真相,而是她的健康。”他分析道。 “陈济说她只是中暑了。”晴天道。 他白她一眼,道:“这种谎话只有你这种笨蛋会相信。如果只是中暑。陈济怎么会说出脉象奇怪的话,又怎么会特意通知洛家盛?你不是说她近一两月来一直贪睡吗,我倒觉得,陈济一定是从她的脉象中探出了什么,但又不方便告诉你,才专程跑去通知洛家盛。” “可是,有什么病是不方便告诉我这个女子,要告诉洛家盛那个男子的?”晴天不解。 他道:“你应该问,有什么病是不方便告诉你这个外人,要告诉洛家人的。” 晴天绞尽脑汁,想不出个头绪。 “好了,笨蛋,别再想了。”他站起身,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发酵的过程,只待它慢慢露出端倪,我们把握住机会就好了。” “说得对。”晴天点头认同。 他带着一抹笑意,返回书桌前,重新拿起卷宗阅读。 这时,晴天才想起来,她连被亏了两次。她不服气地隔空喊话:“谁是笨蛋了?我要是笨蛋,怎么可能识破六号玩家的秘密?” “碰巧。”他轻描淡写,一副挑灯夜读的模样。 “有没有你这样说话的啊。”晴天的眼珠子快要飞出去,气得脱口而出道:“何况,你不是在追我吗?怎么不捧着我,哄着我,宠着我?” “咳,咳——”他被她的话呛出一连串的干咳:“我追你?我什么时候追你了?” 晴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尴尬的话,可是,她是真的不甘心,总是被他“欺负”,哪怕只是在口头上,她也要扳回一局! 她硬着头皮道:“你说你喜欢我。” 他笑了,坦坦荡荡的笑容在红色烛影的摇曳下倍显魅惑:“我是说过我喜欢你,可是,我没有说过追你。” 晴天被他迷人的笑容弄得心神荡漾,她突然觉得,再这么说下去,最终被“欺负”的人还是她。 她住了嘴,小脸涨了通红,别扭地“哼”了一声,转身打算去庭院透透气。 “我只会等你。” 他补充完,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又垂下头来阅读卷宗。 ****** 果真如尹子陌所道,凡事都有一个发酵的过程。五天后,晴天在尹家等来了揭开冰山一角的那个人——洪世兴。 洪世兴夜半前来,照旧约了晴天去后院夜话。 “师父,洛小姐究竟得了什么病?请你一定要实话告诉徒儿。”洪世兴急得快要向晴天下跪。 “别——”晴天连忙扶起他道:“你莫要慌张,婉灵妹妹只是中了暑气,并无大碍。” “师父莫要再诳徒儿,徒儿知道,洛小姐一定是得了很重的病。”洪世兴握紧两拳,道:“实不相瞒,徒儿对洛小姐一见钟情。自从花圃一见,就再也不能忘怀。哪怕明知自个儿是戴罪之身,也难敌思念,每隔三日定要偷偷溜下山来,去别苑瞧上她一眼才能安心。这一个月来,听说皮家的少夫人失踪,古镇的衙役活动频繁,徒儿才不得不困居山寨。如今风声刚过,迫不及待地下山探她,却发现别苑人去楼空。我扮做轿夫,问了洛家的家仆,才知是她病了,所以被洛家盛接回洛家医治。师父,你定要实话告诉徒儿,她究竟是患了何种重病,连别苑也不能居住,要去洛家救治?” 晴天蹙眉道:“婉灵妹妹如今不住在别苑吗?” “不在。别苑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洪世兴肯定地道。 奇怪!晴天在心中纳闷,难道洛婉灵中了一次暑,与洛家盛的父女关系也有所好转?还是,如尹子陌所言,洛婉灵真的得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病? “师父也不知她的近况吗?”洪世兴仔细观察晴天的表情,估计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晴天老实地答道:“她的确是晕倒过一次,可是,洛家盛因为皮少夫人失踪对我心怀芥蒂,我有五日不曾去过别苑,更不知她已被洛家盛接回洛家一事。” 洪世兴心急如焚,一拳挥去,打在树干上,引来一阵蝉鸣。(未完待续。) 第224章 冤家路窄 “只怪我如今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连自己钟情的女子得了重病,也不能前去探望,活这一世有何意义?!”洪世兴仰天长叹。n∈, 晴天不忍,早把“不要招惹洛家盛”的劝告抛之脑后,道:“你莫要自责,此事并非如你想像一般糟糕。明个儿我寻个法子,去瞧瞧婉灵妹妹,行不行?” 洪世兴闻之大喜,连声道谢,并与晴天约定,明晚再来此处见面。 晴天对于明天是否能顺利进入洛家见到洛婉灵一事心中没谱,但见洪世兴心急难耐,不忍让他失望,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洪世兴高兴地转身离去,又想起什么,道:“师父,明个儿去见她,莫要提及花圃一事,免得她伤心。” “为何?”晴天不解。洛婉灵一向爱花,为什么不能提花圃。 “师父不知。”洪世兴将他在别苑的见闻告诉晴天:“那些花儿不知怎的,全被折了枝,打了花,当做一堆废物塞进厨房的一只布袋里,就连花圃,也被刨得干净,只留下一个大坑,好生凄惨。徒儿就是见了花圃这般,才着了慌,想到她定是病得很重,不忍花儿无人照料,索性毁了。” ****** 次日,晴天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既合理、又无法令洛家盛拒绝的理由进入洛家探望洛婉灵,可是思来想去,除了惦记洛婉灵的身子,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呢。她让琥珀备了些海珍和新鲜果蔬。特意于巳时赶到洛家。衙门升堂一般都选在上午,县官、师爷和文书都是必须在场的人物,因此,她心存侥幸,利用时间差错过与洛家盛的会面。 待家仆通传后,洛家盛果然去了衙门,晴天心中暗喜,端坐在洛家的前堂,思忖着待会儿见着洛婉灵该如何劝慰她,洛家的管家顾柒出来了。 “二少夫人。”顾柒是个年约四十的干瘦中年人。一双鼓凹的眼睛略显凶悍。 “顾管家。婉灵身子可有好转?”晴天让琥珀将手信交给顾柒,客气地问道。 顾柒将手信交给下人,回道:“有劳二少夫人费心,二小姐如今已无恙。只是大夫交代还要静养。所以不能亲自出来答谢。望二少夫人莫要怪罪。” “哪里。”晴天道:“养好身子重要,哪里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只是,她若不便外出。可否容我进去探望一眼?” “不可。”顾柒干脆地拒绝道:“洛大人吩咐过,二小姐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入探望。二少夫人的好意顾柒定会转告,二少夫人请回吧。” 晴天压抑住内心的不快,恳求道:“顾管家,我与婉灵情同姐妹,那日,她突然晕倒,我这几日心中一直挂念,今个儿特意上门,就是想亲眼瞧瞧她,确定她真的无事,才能放下心来。顾管家若是生怕我叨挠了婉灵,哪怕只让我远远地瞧上她一眼也好。” “不可。”顾柒仍是不留情面地拒绝:“洛大人的吩咐,府中无人敢悖,二少夫人请回吧。” 晴天不禁恼火,刚想与他理论两句,转念一想,他也只是个下人,不过是听令行事而已,自己又何必让他为难?晴天无奈,只得悻悻地转身离去。顾柒只是瞧着,也不送客。 晴天刚踏出前堂的门槛,与下堂的洛家盛碰个正着。 洛家盛手中拿着一册卷宗,与他并肩的是皮进三。 “不过就是一点儿小事,一句话的事儿,岳丈连这点儿情面也不与小婿讲,说不过去。”皮进三明显带着三分怨气。 “并非小事。”洛家盛皱眉道:“前阵子因为婉心失踪之事,衙役挨个搜屋,百姓中已有非议,如今,凭什么再去悦来瓦舍搜个回马枪?就凭你皮进三一句话?” “就凭我皮进三一句话怎么了?”皮进三横道:“就凭我皮家在古镇的地位,想去区区一个瓦舍搜查还不成吗?” “进三。”洛家盛面露不悦,停下脚步,拍了拍皮进三的肩膀,训道:“你怎么总是如此地狂妄张扬。婉心当初对你说的话,全变成耳旁风了吗?你想坐上白瓷窑的二当家,我这个做丈人的一定会帮你。但是,你定要沉得住气,更不能受不得一点儿委屈,不过就是区区一箱珠宝,何必与那戏子计较?小不忍则乱大谋!” “哼,莫要再拿这些话敷衍我。”皮进三不听劝告,道:“岳丈不肯帮手,进三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洛家盛这时才注意到前堂门掩处的晴天。 晴天与洛家盛的眼睛一相遇,旋即心虚地低下头,企图掩饰内心的慌乱。真是的,刚才居然听得忘了身处洛家。她努力保持镇定,主动招呼道:“洛师爷。” “你怎么来了?”洛家盛的脸上写着“不欢迎”三个大字。 皮进三也看到了晴天,上下打量她,拖着长腔道:“二少夫人闲得很呀,特意跑来洛家偷听,怎么,尹家竟是这样管教儿媳妇的?” 晴天心里敲起锣鼓,她怕洛家盛的阴毒,更烦皮进三的刁横,今天一并碰上这两人,早就做好被“生吞活剥”的准备。本来以她怂包的个性,她偷听在先,被逮个正着在后,无论二人说什么,她都会装作没听见,打个哈哈只求赶紧从洛家逃离就行了。可是,皮进三张口就冲着尹家,让她怒从中来。 她抬起头来,正视二人,道:“今个儿我来是为探望婉灵,与洛师爷和皮少爷在此相遇,是为巧合,绝非皮少爷所言‘故意偷听’。况且,尹家一向有训,做人贵在坦荡,若是心中无愧,哪里会怕隔墙有耳?” “数月不见。二少夫人口才见长。”皮进三奚落道。 “哪里,与皮少夫人相比,尚有不少差距。”晴天不卑不亢地回敬道。 洛家盛听见晴天提及洛婉心,不耐烦地道:“婉灵身子不宜见客,二少夫人请回吧。”然后,扬声喊道:“顾柒,送客。” 顾柒应声赶来,一见晴天仍在前堂门前,张嘴就道:“二少夫人如何还在这里?一盏茶前不是就告辞了吗?” “哈哈。”皮进三指着晴天嘲笑道:“这下,饶你浑身是嘴。也解释不了这一盏茶的空档了吧?还敢说不是故意偷听?还敢说碰巧?看来。尹家一向有训,不是做人贵在坦荡,而是恶人先告状才是!” 晴天气得简直想一巴掌呼在皮进三的脸上,她正色道:“皮少爷。你愿意乱吃药。没人拦着。可是,你若乱说话,我乐晴天可不依。谁在故意偷听。谁是恶人,与尹家有何干系,今个儿当着洛师爷的面,咱们理论清楚。俗话说,明人不做暗事,君子不道暗语。皮少爷若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说了见不得人的话,大可以关起门来,愿意怎么做、怎么说没人搭理你。可是,此乃洛家庭院,非**之处,且不说如我乐晴天这般的访客时而有之,就是洛家上下十来个家仆,也不可避免。皮少爷一面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一面又指责旁人偷听,这般刁钻之理,可是皮家的家训?” “你也知道,这是洛家的庭院,我乃洛家的女婿,我愿意大声就大声,愿意小声就小声,与你何关?与皮家何关?”皮进三一向大言不惭,理直气壮地道:“倒是你,一个外人,偷偷摸摸地立于暗处,不是偷听是什么,不是心怀歹意是什么……”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成何体统?”洛家盛突然出声喝止,一双厉目落在皮进三的脸上:“这是洛家的庭院,不是皮家,也不是尹家。进三,天气炎热,人易烦躁,你且随顾柒去厢房,喝口凉茶降降暑气。” “岳丈,她明明——”皮进三不服气,指着晴天还想说什么,见到洛家盛凌厉的眼神,终于还是咽回去,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皮进三与顾柒一同离去后,洛家盛对晴天道:“二少夫人,我洛某虽然不才,但一向敬重有骨气之人。二少夫人身为一介深闺妇人,每当尹家受辱之际,却能挺身而出,此等勇气非一般女子所能拥有。所以,我洛某对你一向是只有善意而无恶意的。可是,婉心与你相会时无故失踪,婉灵与你相会时又无故晕倒。两个巧合碰在一起,不得不令我胡思乱想。上一次在别苑,洛某的态度激烈了些,冒犯了二少夫人,还请夫人见谅。只是,婉灵的身子实在不宜见客,二少夫人还是请回吧,待她好了些,定当上门拜谢。” 晴天没有想到洛家盛能对她说出这般通情达理的一番话,一时竟觉愧疚,仿佛真的是自己害得洛婉灵如今抱恙在身一般。她讪讪地答道:“洛师爷客气,今日是晴天叨挠,就此告别。”之后,走出洛家。 当天晚上,洪世兴早早地在后院等候,一见到晴天,迫不及待地问起洛婉灵的情况。晴天吞吞吐吐,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后,晴天道:“洛家盛虽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却是一个好父亲。洛家有钱有势,婉灵如果真的得了什么怪病,在洛家医治,怕是再好不过的。何况,父女哪有隔夜仇?若能趁此机会,让她父女二人重修于好,岂不是好事。” 洪世兴沉吟片刻,向晴天拜谢,道:“师父今日为了我与婉灵,无故受那皮家少爷的羞辱,此等恩情,徒儿记在心底,不敢忘记。” 晴天明白洪世兴心中的渴望和失望,但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她愧疚地道:“婉灵对于我来说,是好妹妹,好知己,我对她的牵挂不比你少。总之,洛家一有动静,我会马上通知你,你莫要惦记。” 洪世兴道:“师父的心意徒儿自然不会怀疑,请恕徒儿不宜久留,就此拜别。” 晴天目送他离开,不再多言。 转身时,洪世兴想到什么,又道:“前阵子徒儿在街上碰到之前在王家米铺做护院的几个兄弟,他们叹道,自从被王家遣散,整日里四处打零工,饥一顿饱一顿,受尽白眼,无处安生。我道,可否愿来高岭山与我洪世兴一同再造一个山寨。他们皆是无依无靠,空有一身力气的粗人,一听说有一个地方愿意接纳他们,求之不得。他们又联络了一些先前被皮家遣散的喽罗,大约二三十号人,如今全在山寨,自耕自种,自养自食。师父若是有空,待到秋高气爽之际,可以与二少爷一同上山寨瞧瞧。我洪世兴曾道,会给婉灵一座山。我想,我能做到。” 送走洪世兴后,晴天在尹家的生活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两天后,尹子陌从瓷窑返回,带给她一个惊人的消息——洛婉灵和陈济一同失踪了。(未完待续。) 第225章 霸道总裁 晴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洛婉灵和陈济一同失踪的这件事,而是为洪世兴的行动力。 他说他对洛婉灵一见钟情,他说他要送给洛婉灵一座山,他就已经在心中将洛婉灵视为己有。当他发现洛婉灵身患重病,他不相信洛家盛,不相信她这个师父,只相信自己。他偏执地认为,只有他,才能够保护洛婉灵。所以,他不仅带走了洛婉灵,就连陈济,也不惜一并带走。 尹子陌手中拿着一只算盘,端坐于梨木书桌后,挑灯看向她:“看来,你知道是谁劫走了这二人?” 晴天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地道:“当然知道,‘女魔头’呗。” 他回道:“沈春娘虽然只在古镇待了半年,可是,对古镇的贡献不小。往后,古镇中再有玩家淘汰,再有npc失踪,全都可以推到她的头上去。” 晴天笑了,简单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他:“这件事应该是洪世兴干的。他对洛婉灵一见钟情,听说她患了重病,无法前去探望,一时冲动,将她带去山寨,还一并带走了陈济。” 他了然地点点头:“洪世兴恐怕不是一时冲动。在他心中,洛婉灵早已是山寨夫人的不二人选。” 晴天被他的说法逗乐,笑道:“山寨夫人?亏你想得出来。洛婉灵可是洛家的二小姐,心中又一直惦记明邦,就算洪世兴这么想,她也未必愿意啊。” 他轻描淡写地道:“洛婉灵愿不愿意无关紧要,反正,她迟早愿意。重要的是,洪世兴愿意。” 晴天扁了扁嘴,不屑地道:“说得洪世兴好象‘霸道总裁’一样,还不是你们男人的大男子主义作祟,凡事只管自己高兴,不理会女人的感受。” “你不喜欢‘霸道总裁’?”他问道:“依你这个年纪。不正是向往‘霸道总裁’的时候吗?” “呸。”晴天啐一口,道:“我才不喜欢‘霸道总裁’那样的男人。如今是太平盛世,我只想和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过平凡平淡的生活。而且,我只问也不是一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女人。所以,那些‘霸道总裁’还是留给‘玛丽苏’们去吧。” “那太好了。”他流利地接道。 “太好了?什么太好了?”晴天不明白他何出“好”意? 他双手一摊,一本正经:“我刚好不是‘霸道总裁’型的。” “噗。”晴天忍不住红了脸。 一股甜蜜和谐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动,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娇羞的脸上片刻,终于抚了抚额角。垂下头,专心拔弄手中的算盘。 “你会打算盘?”晴天有些吃惊,转到他身后:“你是会计?” “会计?”他皱眉。算起来,她安在他身上的职业已是不少——画家,按摩师,哲学教授,黑客,会计…… “否则你怎么会用算盘?现代人会用算盘的,真的不多。”晴天解释道。 “现学的。”他应道。说完,又垂下头。专心拔弄算珠。 晴天好奇地看着这样的他。只见圆润的算珠如同飞舞的精灵,随着他纤长的手指上下滚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他一脸认真,时不时地微微蹙眉,显示出对账目的经心。 她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学算盘来做什么?” 他放下算盘,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带入他与梨木桌中间。 突然亲密的距离。令晴天感到不安。她想向后撤一步,才发现已经紧贴着桌角。她别扭地扭了扭身子,索性一屁股跳上书桌坐着。 她青涩的反应全被他看在眼里。奇怪的是,以往若是有女人在他面前这般扭捏。他只会觉得矫柔做作,可她这样,他却觉得十分可爱。他玩心大起,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再次逼近她。 他的身子呈45度的倾斜,若有若无地贴着她。吸气呼气间,甚至可以听见气息拂动衣裳布料发出的悉索声。 “你——”晴天退无可退,只得转移注意力,又问了一遍:“你学算盘来做什么?” “瓷窑原来的二当家方乾你还记得吗?”他随手撩起一缕她垂在耳边的发丝,轻声道。 晴天咽了咽口水,道:“记得。” “他当初出走瓷窑,与尹家决裂。尹家的青瓷虽然失了销路,可是,方家卖完手头上的青瓷库存,也再无进货渠道,货源面临枯竭。而且,贩瓷车的出现,令方家的店铺生意一落千丈。我打听过,方家在镇中有五家店铺,门面都是不小,但是长期经营青瓷,品种单一。而且,方家自发家时,就与尹家合作,主要经营青瓷的买卖。这么多年来,可以说,方家除了会卖瓷器,其它的什么都不会。前阵子,方家的人找到白瓷窑,想与皮家合作,谁知皮进三张口就提出七三分成。不过,这个七三可不是如方尹两家原先的方七尹三,而是皮七方三。这样的条件,方家根本不可能答应。” “你说的这些与你学算盘有什么关系?”晴天不解。她的脖子好酸,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轻微的一个动作,就会泄露心中的翻江倒海。 “笨蛋!”他在她耳边亲昵地道:“我学算盘,是为了算清楚方家什么时候山穷水尽,才好与方家再谈判啊。方家如今的店铺生意不好,库存又不多,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方乾当初之所以会走,也是被气走的。所以,不管怎么说,方尹两家要想重修旧好,主动的一步还是应该由尹家迈出。” “可是尹家已经有贩瓷车了。”晴天偏过了脸,一不留神,碰到他的鼻子。 他挑起眉角,刮了刮她的鼻子,道:“笨蛋!你还真的以为我造那十辆贩瓷车,往后尹家就指着这十台车子起死回生了?说到底,还得靠方家的店铺。贩瓷车不过是过渡的举措,虚张声势的成份更大一些。” 晴天完全明白了。古镇中是不可能出现计算机这样的东西的,所以,花费一点时间和心思学会算盘。是一个不错的计算方法。只有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方家,才有可能得到更有利于尹家的谈判结果。 “我明白了。”晴天的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所以呢?”他低声问道。 “所以——”晴天垂下眼眸:“你——起来。” “你真的明白了?”他假装听不懂她的逐客令,不仅没有走开。反而更靠近了一些。 “真的明白了。”晴天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连耳朵根子都在燃烧。 “真的?”他仍旧与她纠缠,湿热的气息喷散在她的耳边。 “真的……”晴天终于敢抬起头来,刚吐出两个字,发现那人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正襟危坐于太师椅上。 “……明白了。”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晴天反倒觉得一阵失落,磨蹭着从桌子上滑下来。 “明白就好。”他拿起卷宗,手起珠落,清脆的珠算声再次响彻忆心阁。 晴天整整身后折皱的裙摆,看着他一副无事勿扰的模样,咬了咬下唇,拿起茶壶,慢吞吞地向外走去,打算重新沏水。天气果然炎热得可以。即使已是夜黑,与他共处一室,也总是躁热不安。虽然,她内心渴望可以再热一点…… “不明白我就再说一遍。”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吓得晴天快步走出阁外。 ****** 如果说洛婉心失踪的消息如同一颗惊天雷在古镇中炸开,那么洛婉灵与陈济一同失踪的消息不亚于一颗原子弹。 一年前,周锦荣失踪,百姓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全部指向所谓的“女魔头”。一个月前,洛婉心失踪,令古镇中关于“女魔头”的传言再起。如今。洛婉灵和陈济一同失踪,百姓不再是愤怒,而是恐慌。指向的矛头也不再是“女魔头”一人,而是整个衙门。正是衙门的失职。才导致古镇如此不太平。正是衙门的不力,才会连衙门师爷家的两位千金都保不住。 洛家盛因为此事,几近失常,听说,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与高礼行发生了几次激烈的争执,数次不欢而散后。索性丢下一纸辞信,整日里带着皮洛两家的家仆四处寻人,再也不问衙门事务。 高礼行也因为此事焦头烂额。每一天,都有不少乡绅纠集一群百姓,到衙门请愿。要求高礼行定要将此事彻查清楚,还古镇一个安宁。可是,那些整日里马不停蹄搜查的衙役每天都是无功而返,高礼行也是束手无策。而更令他上火的事还在后面。据说,此事影响甚大,惊动了上面,省城巡抚定于一个月后亲自来古镇审查此事。谁都知道,如果待省城巡抚来了,高礼行再给不出一个交代,那可是要掉官帽的事。 正当古镇乱成一团的时候,晴天倒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因为自己的金手指已经暴露,所以,她要想靠金手指获胜这条路已经走不通。唯一还有赢面的只能是争取更多的生命值。洛婉心虽然不是被她淘汰,但是,她的生命值还是增加了两百点,达到955点。这让她想到,只要她能识破更多的玩家,这个游戏还是能玩得下去的。 这一晚,约摸快到人定(晚上九点),晴天换上夜行衣,绕过琥珀,悄悄从尹家后院溜出,向皮家奔去。 自从她看见皮进三的“腰缠万贯”纹身,就一直将此事放在心里,只是一直寻不着机会。再说,一个妇人家家,跑到人家家里,偷看一个中年男子洗澡,此事终归太过,令她始终不敢冒失,生怕万一有个差错,无法收拾。 当皮洛两家的家仆全都被洛家盛遣走之际,又适逢暑月百姓有每晚沐浴的习惯之时,正是她行动的好机会。她不能再等,也不能错过,于是果断行动。 她去过皮家,很顺利地跃上皮加二的厢房潜伏。此时的皮家果然比往日冷清许多,庭院里只有一个老更夫掂着灯笼四处巡视,因此她很安全。过了约半个时辰,两个丫头吃力地将一桶桶热水掂进厢房。她心中暗喜,得来全不费功夫。 片刻,丫头将水桶里的水注满,轻轻掩上房门离去。晴天见四下无人,跃下房顶,窜入房中。 皮加二的厢房比她想像的要书卷气很多。除了一般大户人家该有的屏风,帷幔,古董,玉器和各种高档梨木家俱,最引人注目的是满壁的书画。密密麻麻的书画,如同巡展一般。水墨,山水,人物,花鸟,各种风格应有尽有。隶书,小篆,泼墨,挥毫,各种行文眼花缭乱。晴天想不到,皮加二大腹便便的外表下,原来还有一颗文艺青年的心。 她正想细细观赏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字画,听见房外传来脚步声。她猫了腰,藏进衣柜里。 来人正是皮加二。 晴天透过衣柜缝隙,将厢房内景看了个清清楚楚。 天气炎热,皮加二走进厢房,解开发髻后,便逐件将衣裳脱下,打算沐浴。他正对着衣柜,将衣裳挂到衣柜一侧的屏风上。 皮加二的正面对着晴天,一只仿佛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大肚子正对着她的眼。她感到恶心,第一次见到男人的祼体,非但没有“吃豆腐”的窃喜感,反而有“吃苍蝇”的呕吐感。她看不下去,双手捂住眼睛,想调整下心态。待她吸气呼气吸气又呼气之后,却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原来,皮加二已经进入木桶之中。 晴天一时不知是悲还是喜。喜的是,她不用纠结到底看不看,悲的是,她还得继续偷看…… 皮加二是个安静的人,沐浴时,不声不响的,只是将白色的布巾搭在脸上,静静地坐在木桶里。厢房里水汽越积越多,晴天在衣柜中感到微微暖意,不一会儿,竟有了困意。 这时,厢房的大门被推开,皮进三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未完待续。) 第226章 父子间隙 “爹爹,叫进三来有何事?”皮进三无视皮加二正在屏风后沐浴,径直走到茶几前,端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皮加二似乎对儿子的无礼无可奈何又习以为常,只是摇了摇头,道:“让你酉时来,这都几时了?” 皮进三翘起腿坐在屏风旁,不耐烦地向外张望:“进三整日里在瓷窑学习,一会儿要学烧瓷,一会儿要学算账,一会儿还要学如何与瓷商打交道,一直忙到这时才来,爹爹都沐浴了,可是孩儿还满身臭汗来不及清洗呢。” “行了,行了。”皮加二长叹口气:“说你两句,你就要还回来十句。我且问你,方家上门来求贩瓷,你是如何回他的?” “就如爹爹告诉我的,三七分,不商量。”皮进三回道。 “我何时让你对那方乾也这般说了?”皮加二气急,就要从水中站起来。 晴天连忙瞪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腰间,谁知,他刚伸出一半的身子,又缩了回去。 皮加二将布巾甩进水里,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是对你说过,三七分,不商量,但那是在何种情况下说的?两个月前,一直贩卖白瓷的李家找上门来,要求重新分配所得,我与那李掌柜是多年的老友,当面谈这事怕伤了交情,往后再想圆,就不好圆了。于是让你替爹爹出面,当这个红脸,与那李家谈判,坚持三七分,不商量。可是,这次上门的是谁?是一向做青瓷买卖的方家!对方家,你也道,三七分,不商量?你这孩子是唱红脸唱上瘾了是不是?竟连这个弯弯也转不过来吗?” “什么弯弯不弯弯,爹爹心中的小九九进三岂能不知?”皮进三满不在乎地道:“爹爹不就是觉得那方家常年替青瓷窑买卖,咱们白瓷窑要是把方家撬来。就是对青瓷窑的打击吗?其实爹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年前,爹爹若是这般看重方家,进三不敢有半句非议。可是。时过境迁,如今是一年后。如今的方家早已不能与往日相提并论!他方家就是一条依附在大树上的藤蔓,尹家这棵大树都倒了,方家这条藤蔓还能存活到几时?你看看现今镇上的百姓,还有谁愿意去方家的店铺买青瓷? 方家的人做起买卖来态度蛮横不说。价钱还咬得死,少一文钱,好象要割掉他家一块肉似的。以往,人们是冲着青瓷而去,如今,有了尹家那几辆整日里叮叮咣当响的破车,谁还愿意巴巴地上方家去受那份气。所以,爹爹,你莫要气,莫要恼。进三倒觉得,三七分吓跑了方家那是件好事儿。明日黄花一般的方家,谁招惹上谁倒霉!” “荒唐,荒唐。”皮加二气得连连摇头,肥厚的手掌紧紧抓住木桶的边沿:“年轻,势利,浮夸,短浅,自以为是,这些毛病。为何全在你身上显现?方家如今是不如以前,可是,那到底是方家啊,是……” “无论方家如今是什么。走也走了,再说这些全无意义。”皮进三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站起身来,一脚踢翻身后的椅子,道:“爹爹今晚叫我来,若只是想大加训斥一番。再抽个时间好了。今个儿进三累了,实在疲惫得慌,没有精力听从爹爹的教导。” 父子二人隔着一道屏风,各自气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晴天识趣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任何声响。 半晌,皮加二主动开口,打破了父子二人的僵局:“洛家那边如何?” “就那样。”皮进三倒拿起了架子。 “那样是哪样?”皮加二耐住性子,道:“搜寻仍然毫无进展吗?亲家打算下一步如何?” 皮进三道:“前几日有个樵夫跑来,说是瞧见高岭山头升起炊烟,怀疑有人隐居此处,岳丈带家仆赶去,可是,到了山头,只见沟壑,不见路桥,哪里会有人烟。岳丈闷闷不乐,空手而归。他一直疑心此事与‘女魔头’有关,一直道,是‘女魔头’寻仇来了。其实,‘女魔头’若真的寻仇,不是应该去找高大人吗,为何盯着岳丈不放?奇怪得很。” “不许乱语!”皮加二喝道:“外人都道‘女魔头’仍活着,我们皮家的人可不许乱说!当初,省城的巡抚可是亲眼瞧见‘女魔头’被处死,高大人也是一直这般对外公布。所以,高大人不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能乱说!亲家始终只是一介师爷,他就是与高大人交情再深,也终归不是一镇之主。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可得掂量清楚。” “是——”皮进三拖长尾音,不知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敷衍了事。 “对了,婉心往日曾道,有一个旧识与省城巡抚大人的家眷是亲戚,你可记得此人?”皮加二问道。 “那娘们的旧识多着呢,一会儿道认识这人,一会儿又道认识那人,谁记得哪个是哪个?”皮进三一听皮加二提及“洛婉心”,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皮加二道:“前几日,高大人找上门来,说想搭搭这条路子,提前打听下巡抚大人的喜好,有个准备。爹爹想着,这是高大人第一次开口,可不能让人落空。你且回去,仔细翻翻婉心的旧物,还能不能找出有用的东西来。无论如何,帮高大人搭上这条路子。” 皮进三不屑地哼道:“这个高礼行,自从上任以来,就没有踏踏实实地办过一件事!不是整日里与岳丈一起关起门来窃窃私语,就是打着官腔,耀武扬威地外出巡城。他倒是一心想着摘掉城头上的‘青天匾’,可是他懂为官之道吗?除了会把人关进大牢,还会干什么?从他上任以来,古镇哪里都不兴盛,唯有衙门大牢****人满为患!区区一个‘女魔头’,从去年折腾到今年,到现在是死是活还搞不清楚,却挖空心思地投其所好,讨好巡抚大人。爹爹,这等庸官咱们不巴结也罢!”(未完待续。) 第227章 金花粉 听完皮进三一番话,晴天心道,从与这皮进三相遇,他说的哪一句话她都不赞同,唯有这番话,她要举双手赞同。 “高大人是个怎样的官,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爹爹说了算,那是巡抚大人说了算的。你只管按照爹爹的吩咐去做,其它的事莫要多言。你若办成此事,方家的事就不追究了,二当家还是你的。”皮加二不置可否,粗声回道。 “是——”皮进三又是那副德性,拖长了尾音:“孩儿可以走了吧?” “走吧。”皮加二以手抚了抚额角,疲惫地道。 门开门关,脚步渐远,厢房再度安静。 睛天看着坐在水桶中怔怔发呆的皮加二,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怜悯。古镇首富,人前风光无限,人后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国男人——一个人到中年、对孩子无力管教的父亲,一个费尽心机、寻求权力庇护的商人。 “阿嚏!”估计是泡得久了,水凉了,皮加二打了一个喷嚏。 他扭干布巾,背对着衣柜,站起身来。 晴天瞪大眼睛,只见,皮加二满是横肉的腰间纹满了“贝”字…… ****** “怎么,胃口不好?”餐桌上的红烧肉,晴天一筷子也没动,尹子陌问道。 “呕——”晴天想起什么,只觉一阵反胃,放下碗筷,干笑两声,道:“天热,胃口不好,不想吃油腻的东西,不用管我,你吃。” 他看了看她,没有多言。 “吃完饭,陪我去个地方。”晴天冲他眨眨眼睛,请求道。 “好。”他爽快地答应。 吃过饭,二人坐上马车,一路纳凉。向高岭山的方向驶去。到了山脚下,已是亥时,了无人烟。晴天拿出信号弹,点燃发射。一盏茶后。洪世兴出现在二人面前。 “二少爷,好久不见。”洪世兴见到尹子陌,分外兴奋。 尹子陌微微颔首,一番寒喧后,晴天说明来意。想去探探洛婉灵,洪世兴欣然应允,三人一同上山。 走到原先的铁链桥处,果然是只见沟壑,不见路桥。远远看见山头,却无能为力。 “这——如何过去?”晴天问道。 洪世兴卖了个关子,微微一笑,道:“师父与二少爷先在此处等候,待会儿可见分晓。” 只见他走到崖边,几个飞身。倾斜而下。来到丛林茂密的半山腰处,从一个树洞里掏出一条拳头粗细的长铁链。他冲着山的对面长啸一声,片刻,一只巨大的木梯随着一阵号子声探出头来。木梯倾斜而下,越伸越长,直到半空中。他拿起铁链的一头,奋力向木梯扔去。铁链的挂勾不偏不倚地挂住木梯。他试了试力度,双手攀着铁链,爬至木梯处。再顺着倾斜的木梯抬阶而上,不一会儿。就来到对面的山崖。 “师父,二少爷,看见了吗?”他双手合拢,对着山那边的晴天和尹子陌喊道。 二人对视一笑。晴天道:“看见了,放心吧,一会儿见。” 二人顺着洪世兴走过的道路,来到半山腰处。 “你恐高吗?”晴天问道。 “有一点。”他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峡谷,道:“不过更恐怕不能陪着你。” 这条拼接的“桥”并不如他们想像的难走,晴天有内功护体。身形轻盈许多。她走在他的身后,小心地护住他。他则专心致志,每一步都落得分外踏实。二人相互扶持,不一会儿,就见到了洪世兴。 洪世兴豪爽地大笑,让二人先随兄弟们去山寨歇息。他则顺着木梯,走到木梯和铁链的连结处,手起链落,铁链重新回到树洞,不见踪影,木梯重新缩回山寨,不见痕迹。两座山头默然矗立,中间空荡荡的,仿佛老死不相往来的一对冤家。 洛婉灵见到晴天,又惊又喜,又哭又笑,抱住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晴天仔细打量她,只见多日不见的洛婉灵面色红润许多,精神头儿也好了许多,不再是哈欠连天的模样。 “婉灵妹妹究竟得了何病?”一直以来的疑问终于要得到答案。 晴天一问,洛婉灵的泪珠儿掉得更快。她抽泣道:“晴天姐姐,婉灵真是冤死了。陈济道婉灵长期服用金花粉。往日里出现嗜睡、眩晕的反应,全是与身子上瘾有关。可是婉灵连那金花粉是什么模样也不曾见过,何来上瘾一说啊。” 金花粉?晴天心头一惊。金花粉就是曼陀罗的花粉,因为曼陀罗的别称为洋金花,以其花粉为主料制作的可服用的药粉被称为金花粉。世人皆知,曼陀罗是一种西域奇花,具有致幻的作用。金花粉虽然具有镇静止痛的作用,但是绝不可轻易服用,因为人体极易上瘾。因此,金花粉也就相当于中国古代的“鸦片”。洛婉灵怎么可能沾染上这种玩意儿?而且,古镇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伤人害己之物?! 洛婉灵仍在哭诉:“晴天姐姐,婉灵的口味一向清淡,近半年来又一直独居,婉灵纳闷,何来金花粉一说?可是,陈济言之凿凿,道他行医多年,这种脉象不会搭错,所说症状又全与婉灵相符。晴天姐姐,你说婉灵该怎么办?婉灵曾听老人说过,这种粉一旦沾上,再想戒掉,就很难很难……” 晴天安抚着哭成一团儿的洛婉灵,道:“陈济可有法子?” 洛婉灵吸着鼻子,道:“陈济道,要想戒掉,不可心急,总之就是要慢慢来。除了每日里喝草药,更重要的是靠婉灵自个儿的意志力。至于要多久,全凭个人造化。” 晴天唏嘘不已,又道:“你在这里可有受到委屈?” 洛婉灵红了脸,吞吞吐吐道:“没、没……有,有……” “怎么?洪世兴欺负你了吗?”晴天气道:“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不,不是。”洛婉灵把脸埋在晴天怀中,小声道:“他——待我很好,不曾欺负我。他每日里都陪我散步、看书、刺绣、抚琴,还亲自喂药。……”(未完待续。) 第228章 斯德哥尔摩 “……他怕我苦闷,从洛家别苑弄来书卷和九弦琴,开辟一块园地,供我随意栽种。.他见山中蚊虫多,整夜不睡,为我驱蚊。说实话,他初把我掳来,我恨死他了。我一个女子,被他劫到这种全是劳力汉子的地方,往后就算下得了山,也要被百姓的口水淹死。 还有爹爹,我虽与爹爹多有争执,但到底是亲生父女,他已失了婉心姐姐,若再失了我,该如何自处?我哭着请求他,放我下山。谁知他道,为了我,他赴汤蹈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有下山一事,在我没有戒断之前,想都不要想。我无奈,只好遵从陈济的医嘱,努力戒断。这些天来,我时有发作,他都陪在我的身边。如今,我的身子渐好,心中对他的怨恨也慢慢消褪。我想,他或许是真的一心为我,只是苦于不得见人,才用这样粗鲁不近人情的法子待我。说去说来,倒是婉灵,连累了他和陈济。” 听到“不得见人”四个字,晴天心头一动,扶起洛婉灵道:“这么说,他已经将他的身份告诉你了?” 洛婉灵点头道:“是的,他将西岭山如何改名为高岭山,高岭山当初遭遇到的劫难,和他是如何带领剩余的兄弟逃回山寨统统告诉我了。” “对不起,婉灵妹妹。”晴天诚恳地道歉:“我当初不该骗你,谎称他是二少爷的友人。” “晴天姐姐莫要愧疚。”洛婉灵笑道:“我若站在姐姐当时的立场,也会如此隐瞒,毕竟,他是高大人和爹爹恨不得杀之后快的人。只是婉灵没有想到的是,爹爹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晴天道:“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打算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洛婉灵长叹一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这里虽不比别苑,但胜在山青水秀。鸟语花香,清新自在。在这里,我倒觉得自在,不用面对爹爹。不用去想我到底是洛婉心还是洛婉灵,只管静心养好自个儿的身子。” 晴天能够明白洛婉灵此时复杂的心情。她最亲的两个人,一个是洛婉心,一个是洛家盛,对她而言。全都“背叛”了她。洛婉心为求自保,伤害了她。洛家盛则做出她不可能原谅的事。再加上本身身中金花粉之毒,令她感到心灰意冷,只想找处世外桃源,默默地****内心的伤痛。此时,山寨就是她的“世外桃源”。所以,她从最初的“被劫持者”,变成了现在的“安心静养者”,还对劫持她来的洪世兴产生了信任和同情。这让晴天想到一个名词,斯德哥尔摩效应。是指受害者爱上罪犯的一种情结。这种情结,会在洛婉灵与洪世兴之间出现吗? 山间的月光更显明亮与皎洁,明月高悬,已是子时。晴天不宜再久留,安抚洛婉灵道:“妹妹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总之,目前什么都不要想,先把身子养好。你若想书信一封给洛师爷,让他放心,我可以代劳。” 洛婉灵想了想。道:“算了吧。若是书信一封,难免会把姐姐和洪大哥牵涉进来,不如不写。再过几日,待婉灵彻底养好了身子。回到洛家,自然会解了爹爹的心结。” 见洛婉灵这样说,晴天不好再说什么,又嘱咐她几句好生休息的话,就离开了。 月光下,尹子陌与洪世兴并肩而立。一个身影俊逸修长,一个身影魁梧挺拔,二人不时地耳语,在手心中比比划划,指点山寨。 听见动静,尹子陌转过头来:“洛姑娘还好?” 晴天点头道:“还好。”然后对洪世兴道:“婉灵连连遭受伤害,她如今视这山寨为她的避风港,你可得好生照顾她,不得欺负她。” 洪世兴闻之大喜:“师父放心,只要她愿意待在这里,能把身子养好,让徒儿做什么都行。” 晴天再次点点头,问道:“她这次发病来得莫名,她自己也好生纳闷,陈济能搭出她是因何发病吗?” 洪世兴道:“陈济搭不出,不过徒儿有些想法,想带二少爷和师父去瞧瞧。” 说完,他带二人转了个弯,绕至后院,一块空地跃然眼前。借着明亮的月光,晴天看见偌大的空地,只有歪七扭八几棵孱弱不堪的花枝,看不出是什么花,更看不出是尚未出芽还是已然衰败。 洪世兴一指,道:“徒儿怕她在山寨无聊,想到她往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于是买来好些花种,让她闲时栽种。喏,这就是她历时半月,栽种出来的植株。” “好一个‘护花使者’!”尹子陌摇头晃脑地道,口气中满是嘲讽。 晴天白他一眼,反驳道:“你没有瞧见她在洛家别苑种出的月季花,那真的叫一个花团锦簇——”说到这里,晴天似有所顿悟,眨巴眨巴眼睛,问向洪世兴:“这就是你的想法?” 洪世兴道:“是的,徒儿也奇怪。一样的花种,一样的栽种方法,而且,山间的气候更宜于植株的生长,为何差别这么大?徒儿问她,可是别苑有何特别之处?她想了想,也道稀奇。她道,在别苑穿梭于花丛中浇水时,只觉身心格外放松,时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可是在这里,就没有了那种感觉。师父,你道这是为何?徒儿总觉得此事与她的身子有些关系,可又想不出其中道理。” “土。”尹子陌突然说道。 “谁土?”晴天瞪眼问道。 尹子陌敲了她的脑门一记,指了指地上的泥土,道:“我是说土,土壤。” “土壤?”洪世兴眼前一亮,神情变得亢奋。 “对。”尹子陌点头道:“既然什么都一样,唯一的不同,只能是土壤。而且,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这件事与她身中金花粉一事大有关连。” 洪世兴若有所思:“陈济道,她身中金花粉大约是三个月之前的事。听师父说,她也是三个月前开始栽种月季花儿的,从时间上来看,刚好能对上。”(未完待续。)> 第229章 一起变老 晴天顺着二人的思路往前追溯,也似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婉灵曾道,在她入住洛家别苑之前,洛家盛一直在别苑种些花花草草。 小说 而婉灵栽种月季花的地方,正是洛家盛曾经栽种过植株的地方。” “还有一个疑点。”洪世兴道:“徒儿问过她,自她生病后,是否命人铲除了别苑的花圃,她一听就哭了,道,是谁这么狠心,铲除了那些开得正好的花儿?如果不是她的意思,那么是谁下令铲除花圃,还连泥土也全部清理干净?” “洛家盛。”尹子陌肯定地道:“只有洛家盛才有权利这么做。” 晴天不解:“洛家盛为何要这么做?能令人飘飘然的土壤,身中金花粉的洛婉灵,无端下令铲除花圃的洛家盛,三者之间有何联系?” “答案呼之欲出。”尹子陌目光炯炯,道:“洛家盛曾经秘密在别苑大量栽种过曼陀罗,洛婉灵搬进别苑后,正巧在洛家盛栽种过的土壤中种植月季。曼陀罗被称为‘西域妖花’,不仅因为它色彩鲜艳,能够迷惑人的心智,还因为凡是种植过它的地方,土壤都会变得异常肥沃,开出的花儿也格外艳丽。洛婉灵种出的月季比别家的花儿越美丽,她就越欢喜,总是喜欢穿梭于花丛中浇水照看。却不料那片土地早已布满曼陀罗的花粉,花粉和着水汽,一天天地侵入她的身体。于是,洛婉灵出现了和服用金花粉一样的上瘾反应——见到月季花时,便精神亢奋,离开花圃时,就昏昏欲睡,整个人日渐被掏空,最后终于晕倒在花圃前。” “啊!”晴天与洪世兴忍不住同时发出声音,他们明白,尹子陌的分析是对的。 “这么说,是我害了婉灵?”晴天首先反应过来。愧疚地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尹子陌问道。 “是我建议她种月季花的。”晴天垂下头来,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和师父没有关系。”洪世兴愤恨地道:“全是她那个害人的爹爹干的好事。古往今来,谁不知道那曼陀罗是妖花,他却偏要偷偷在别苑种植。居心叵测!只是没有想到,首先害到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婉灵太无辜了!” 尹子陌拍了拍晴天的肩膀,向自己的怀里揽了一揽。 晴天抬起头来,眼眶泛红,道:“不管怎么说。此事总归因我而起,我若不是‘好心’地建议她种植花儿解闷,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你想如何?”尹子陌垂头看着她头顶上的发髻,低声问道。 晴天看向他,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想揭发洛家盛。当初,他杀死江世昌,因为顾及到洪世兴,所以,我们一直不说。如今,他秘密在古镇种植曼陀罗。无论自用还是他用,都是伤天害理之事。他已向衙门递交了辞信,不再是古镇的师爷,正是我们告发他的好机会。” “师父,徒儿支持你。”洪世兴忿忿地道:“婉灵有这样的爹爹,早晚会受到更大的伤害!而且,徒儿如今羽翼渐丰,不再害怕衙门的追杀,师父若要去揭发洛家盛,徒儿不仅不躲。还会全力支持。” “如何?”晴天被洪世兴一番话说得神情激昂,她扯着尹子陌的衣袖道:“待我们下山后,就去衙门告发他!” “你要去尽管去,拉上我做什么?”不料他的态度冷冷。泼了晴天一头凉水。 “你——”晴天瞪眼。 “怎么?又要说我说过喜欢你的话?”尹子陌旁若无人地奚落她道。 “你——”晴天红了脸,她的确想这么说的。 “那个——师父,二少爷,今晚轮到我巡山,我去瞧一瞧。”洪世兴识趣地找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飞快溜走。 果然是个好徒儿!尹子陌看着洪世兴瞬间不见的身影,心中赞叹。 见洪世兴离去。晴天撅嘴抱怨道:“你说过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支持我?” “我是说过我喜欢你,可是,我没有说过要陪你一起变傻。”他永远都有道理。 “为什么告发洛家盛就是‘变傻’?”晴天蹙眉:“自以为事不关己,所以姑息纵容才是真正的愚蠢!那金花粉害人于无形,这一次,受到伤害的是洛婉灵,下一次,说不定就是你我!” 他不气反笑,道:“不要说得好象道德卫士一样,你先告诉我,打算如何告发他?” “当然是上衙门告他了,击鼓喊冤,就像电视上演的一样。”晴天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 “笨蛋!”他利落地敲了她脑门一记:“别管洛家盛如今还是不是师爷,他杀江世昌时,高礼行可是在场的。这么长时间,高礼行都不声张,现在你去将此事揭发出来,你说,到时候恼羞成怒的是谁?还有,你说洛家盛种植曼陀罗,有证据吗?” 晴天一怔,喃喃道:“没有,花圃已经被他毁了。” “所以,无证无据的,凭什么告发他?洛婉灵是中了毒,可是,那些全是咱们的推测,高礼行不可能凭一句推测就治了他的罪。” “这么说——就没有办法了吗?”晴天不甘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无论他是一个玩家,还是一个npc,无论是这个虚拟的世界,还是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都同样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已。” 晴天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有位哲人曾经说过,正义是需要等待的。或许,实现正义不仅需要热情与勇气,还需要智慧与耐心…… 见她闷闷不乐,他安慰她道:“我告诉过你,不要主动招惹洛家盛,他是不好惹的。所以,这件事暂且放下。你放心,洛家盛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在心中已有了计划,只是怕她冲动才不告诉她而已。 晴天听出他话语中的玄机,看向他道:“你不是说你不会陪我一起变傻吗?” “我是说过不会陪你一起变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是,我没有说过不会陪你一起变老。”(未完待续。)> 第230章 谁说了算 因为洪世兴和洛婉灵的再三挽留,晴天与尹子陌二人最终还是在山寨逗留了五天。 之前,二人虽然也在山寨居住过。可是,上一次,二人一心想的是如何下山,心思全不在享受上。这一次,二人心境大不相同。晴天与洛婉灵久别重逢,只把此次当作与闺蜜的旅行。两个年纪相仿的小丫头,整日里在高岭山东走西窜,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尹子陌虽然外表冷漠,但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他与洪世兴本就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重建山寨的想法原本也是他提出来的。于是,一众兄弟趁此机会,****把酒言欢,共谋山寨未来大计。 以前的山寨四分五裂,江沙洪汤四大寨子各据一处,心平气和时,大家全是兄弟,一言不和时,大打出手的情况时而有之。如今的山寨不同,洪世兴成了事实上的大寨主,手下的兄弟虽然出处不同,但全视他为唯一首领。因此,山寨更加团结,分工合理,长幼有序,规模也比以往更加庞大。 山寨的新面貌给了晴天巨大的冲击。她经历过旧山寨,也见证过哀鸿遍野的山寨,如今,身处这方崭新的天地,有种翻天覆地的感觉。当初,尹子陌说,要重建高岭山。她只觉可笑,世外桃源这种事也就存在于陶渊明的书里,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如今,比书中更有活力和激情的世外桃源出现时,她不得不承认,人的想法有多重要。有时候,不是不敢做,而是不敢想。想法,是方向,是希望,是决定一切成败的关键。 山寨上的所有都在经历着变化,唯有一样不变,就是洪世兴爱吃的“腐**鸡”。虽然她极力想感受这种“腐**鸡”独特的味道。吃出与洪世兴一样的津津有味来,却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有一次席间,她发现洛婉灵吃得若无其事,大为惊奇。洛婉灵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吃得惯这样的味道? 她指了指鸡肉,道:“妹妹也好这口吗?” 洛婉灵一听,便知晴天话中之意,她小声道:“怎么可能?” “那妹妹为何吃得下去?” 洛婉灵偷瞄了洪世兴一眼,红了脸。对晴天耳语道:“他为我做的改变太多了,原本不事诗书,如今跟着我一起晨读,原本不懂音律,如今每日陪我抚琴,原本高声谈论,如今轻声细语。我若再连他喜欢的口味也改变,岂不过份?” 晴天闻之,心中竟有几分感动。洛婉灵知道她在洪世兴心中的地位,她若表现出对“腐**鸡”的一丁点儿厌恶。洪世兴恐怕宁愿放弃几十年的饮食习惯,也不再品尝“腐**鸡”一口。所以,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希望他再为她做出任何改变。洪世兴与洛婉灵,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一旦彼此产生了情愫,在相互的改变与被改变妥协与让步之间,竟也相处得默契十足。 想到这里,她不禁偷偷瞄了一眼正与洪世兴交谈的尹子陌。当初。她是为了体验改变,才想到去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其实,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是否本身就意味着得先让这个人爱上自己?如果没有爱情。这种改变何来的动力或者催化呢?他说他喜欢自己,是否就意味着他已经改变了?如果他已经改变了,她怎么还没有成为赢家呢? 举杯间,尹子陌觉察到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大大咧咧地转过来与她对视。晴天下意识地想躲开,突然想到洛婉灵的话。当他在为自己付出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予以回报呢?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对他耸了耸鼻子,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对,她只是回报而已,不牵涉道德,无关对错。 虽是这样想,事实却不是这样。当天晚上,她就发现,自己做错了,因为那个人堂而皇之地爬上她的床,还正义凛然地道,山夜寒冷,怕她着凉。 二人成亲多时,时而分床,时而同床,她对是分是同都不太在意。分床,在情理之中,二人是互不相识的玩家嘛,睡在一起多尴尬,分开倒舒坦。同床,也在情理之中,二人到底是夫妻嘛,夫妻本来就应该睡在一起。可是,他对她表白了,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人不再是心无芥蒂。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晴天抓着被褥,连下巴也快被捂住。她缩在墙角,警惕地注视着他。 “对啊。”他向她的方向蹭了一蹭。 “所以你要尊重我。”晴天委屈地道,并指了指不远处的临窗小榻。 他有些哭笑不得,平躺在枕头,以手抚住额头,道:“我喜欢你,所以我就得追求你,宠着你,哄着你,还要支持你,尊重你,凡事以你的意志为行事准则?你不高兴,抛过来一个白眼,你高兴了,抛过来一个笑容,总之,我只有接受。” “不是吗?”晴天支起身子。她是没有恋爱过,可是,他要是真的喜欢她,不就应该这样待她吗? “那么,我问你。”他扭过头来:“占有,嫉妒,争执,哭泣,这些和爱情有关吗?” “……”晴天答不出来。她想说,这些与爱情无关,因为爱情在她心中是美好的,和谐的。可是,她又不能说。因为,爱情总是伴随着占有嫉妒争执和哭泣,方秀清和钱建国吵了一辈子,不还是好好的?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当你在享受爱情的美好的时候,必须要承受随之而来的压力。因为,爱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从来都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晴天再次沉默,一个人的爱情的确不是爱情,那叫暗恋,比如她对l十年来的感情。 “别想了。”他自然地伸过一只手来,将她揽进怀里:“明天下山,早点睡吧。” 晴天垂下眼眸,刚想顺从地向他怀里蹭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咦,不对呀。”她又推开他:“现在的问题是你喜欢我,而不是爱情,为什么不是我说了算?” 他顿时满头黑线,小丫头变聪明了,往后再想骗就不好骗了…… 结果,当天晚上和以后的晚上,他都得独自裹着棉被远远地“尊重”她……(未完待续。) 第231章 笠翁请辞 二人回到尹家,琥珀来报,说是瓷窑有要事,尹老爷让二少爷回来后马上去一趟。 尹子陌又叮嘱晴天几句不要招惹洛家盛的话,又交代阿狗阿猫守好尹家,向瓷窑赶去。 尹子陌前脚刚走,乐笠翁后脚来到尹家。见到晴天后,乐笠翁道明来意,原来是有意请辞尹家私教。 “你大嫂有孕多时,身形渐拙,行动逐渐不便。你大哥白日里走街串巷,直到日落西山才收工。到家后还要清理账目,盘点瓷器,每晚都是过了亥时才能入睡。爹爹寻思着,家中还是得经常有人照应着,一来,减轻你大嫂的劳作,二来,万一有个好歹,及早发现,三来,你大嫂不至于常常觉得辛苦。 一年前,子槐少爷找到爹爹,让爹爹来尹家担当私教,爹爹知道,镇中比爹爹有声望、有学问的私塾多得很,子槐少爷只是念及乐家清贫多时,想来帮一把。如今,你大哥稳当不少,收入也比往时高了不少。所以,爹爹想,能不能暂时辞去私教一职,待你大嫂平安诞下此胎,若是尹家还看得起我乐笠翁,还愿意找我乐笠翁,我乐笠翁就是分文不取,也定会教好耀祖,报答子槐少爷和尹家的恩情。可是,此事到底有‘过河拆桥’之嫌,爹爹如鲠在喉多时,思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晴天沉吟片刻,道:“爹爹的思量不是没有道理,大嫂有喜后,万事皆要以她的身子为重,不可有一丝怠慢。只是此事太过突然,如今公公、大哥和相公又全在瓷窑,晴天做不了主。不如这样,爹爹这几日还是照常来私教,晴天趁这几日一是物色个替代爹爹的合适人选,二是寻个机会与相公说说。”晴天仔细想过,依乐笠翁清高、刻板的性格。肯开口问她,估计早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她就是再挽留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乐笠翁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真珠有孕的确需要人照顾,他盼了多年的孙儿终于盼到,天大的事也得一边去。 乐笠翁见晴天说得合情合理,知道她心中有数,欣然告辞。 乐笠翁走后。晴天动起脑筋。若要重新找一个私教尹耀祖的人,找谁合适呢?想来想去,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脑海。她稍事整理,向天籁阁走去。 尹子桃并不在天籁阁中,只有珊瑚一人坐在门前做绣活。 晴天问道:“这个时候三小姐应当在阁中读书,去了哪里?” 珊瑚向后院努了努嘴,委屈地道:“三小姐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总是独自去后院,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珊瑚要跟着。她不让,珊瑚问她何事,她又只是发脾气,什么也不肯说。” 晴天与尹子桃交好多时,知道她虽是有些小姐性子,但不是一个无端滋事的人,她若发脾气,估计是有人惹着她了。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再说。思及此,她微微颔首。安抚珊瑚两句,独自向后院走去。 此时后院只有两个家仆在清扫地面,她接连转了三个折,终于从厨房方向听到了些许动静。她轻巧地走去。透过厨房的窗棂,看见尹子桃与王千粒两人俱是面红耳赤得相对站着,面前是一堆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木柴。 只听王千粒双手作揖,小声哀求道:“我求求你了,三小姐,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一马,行不行?” 尹子桃眼眶泛红,带着鼻音,抬眼看向王千粒:“那你得把三日前的事说清楚。” 王千粒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如你瞧见的那般。” “可是你——”尹子桃又气又羞,吞吞吐吐:“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王千粒道:“不是与你互通书信、暗渡陈仓已久?” 尹子桃羞红了脸,转过身去,小声“嗯”了一下。 王千粒长叹一声:“我王千粒虽非正人君子,但是欺骗女子感情的事却是做不来的。此事说来话长,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道,全是一场误会,是三小姐芳心错付。那****在醉红楼瞧见的全是实情,我王千粒以往未曾想过成亲,眼下也不想,所以,就请三小姐行行好,让我走了吧。” “你、你、你——”尹子桃指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千粒若是与她横,她还能针锋相对。王千粒如今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她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王千粒一指地上的柴火:“今个儿的活算是干完了,三小姐要是没话说,我先走了。”说完,对尹子桃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缩着脖子离开了。 王千粒走后,尹子桃负气似的一脚踢飞一地泥土,一屁股坐在木桩上,双手抱头,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晴天见状,想了想,终于还是转身离去,原路返回天籁阁。 过了半个时辰,尹子桃双眼红红,回到天籁阁。 “二嫂来了。”尹子桃见到等候已久的晴天,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假装净手。 “桃子去了哪里?”晴天若无其事,亲热地问道。 尹子桃似乎也平复了情绪,拉了晴天对坐着:“去后院散步。二嫂今日来有何事?” “是这样。”晴天将乐笠翁请辞一事对尹子桃说了一遍后道:“二嫂心中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想先来问问桃子的意思。” “问我做什么?”尹子桃不解。 “因为此人与你有些关系。”晴天故作神秘。 “?” “此人是王家的二公子王百粒,桃子可认为合适?”晴天问道。 尹子桃立刻明白过来,晴天道与她有些关系是什么意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晴天接着道:“王百粒腹中颇有些诗书,在同龄人中算是勤奋修习之辈。而且,二嫂见他虽有些迂腐,但是品行端正,言语间又有几分正气,如今赋闲在家,若能每晚过来与耀祖一同修习一个时辰,当是私教也好,陪读也好,都是极好的。桃子认为呢?”(未完待续。) 第232章 在想像中恋爱 尹子桃扁嘴道:“二嫂认为好就好吧,此事桃子管不着。” 晴天知她心中有气,佯装不知,调笑道:“怎么管不着?二嫂还想着此事不如让桃子先去和王家大公子说说呢。” 尹子桃的小嘴噘得更高:“我才不去呢。二嫂愿意怎样就怎样,不用问桃子的意思,桃子往后与王家,没有干系。” “怎么了?”晴天收起笑容,问道:“桃子与千粒公子是不是生气了?” 尹子桃看看晴天,又看看阁外,再绞绞手中锦帕,大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没好气地道:“什么气不气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说到底,全是我尹子桃一厢情愿。我见他的画,见他的字,以为他里外是不一样的。大家都道他是个纨绔之人,而我偏就说他是纯真之人。可是,如今的我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根本就还是那个人,一个不事诗书,胸无大志,沉迷于在醉红楼里左手揽着姑娘,右手端着花酒,整日里只知在皮进三身后吆喝来吆喝去的小喽罗。二嫂,我尹子桃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人与人哪,要知道能不能合得来,除了相处,没有别的法子。不能凭感觉,不能凭外貌,也不能凭外人怎么说,更不能凭他那些字画,他那个人是怎么样的,只有相处了才能知道。” 晴天心头一动,如果尹子桃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么她对l十年来的暗恋岂不更是一场笑话?说到底,她只是恋上了她想像中的那个人,而不是真正的那个人,说到底,她只是在想像中恋爱。 尹子桃接着道:“第一次,桃子喜欢白三叔,是喜欢上了他在戏台上扮演的那些个角儿。第二次,桃子对那个王千粒有了好感,是因为他的字画。往后。桃子再也不轻易动心,不待把那个人扒得干干净净,看得清清楚楚,才不会正眼瞧他一眼。” 晴天被尹子桃孩子气的话逗乐。也明白了她与王千粒之间的事情。大概是尹子桃外出时看见王千粒与皮进三在醉红楼寻欢作乐,于是连日来在后院等候王千粒,要他给她一个解释。谁知王千粒本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见尹子桃追问,非但不解释。索性直言自己对她根本无意。不过,尹子桃似乎对他也并无太多留恋,看清他的面目后,掉两滴眼泪,气一气,骂一骂,也就过去了。 闻言尹子桃提到皮进三,晴天道:“那王千粒怎么还与皮进三一起厮混?洛家出了那么大的事,皮进三还有作乐的心思?” 尹子桃将嘴巴凑到晴天耳边,小声道:“听王千粒说。皮进三压根儿没把洛家两千金接连失踪的事放在心上,这几日高兴得很,还不知有了什么门路,时常宴请高大人,都是从未见过的珍馐佳肴呢。” 皮进三时常宴请高礼行?难道,他真的找到了洛婉心留下的“人脉”?晴天暗自思忖。 尹子桃仍兀自生气:“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王千粒总是跟着皮进三这样的人胡混,迟早没有好下场……” 从天籁阁出来,晴天书信一封。让琥珀送去王家。不一会儿,琥珀就回来了,还带来了王百粒。晴天见王百粒亲自前来,连忙出门迎接。 王百粒神情愉悦。不待晴天将客气话说完,就欣然应允,道他十分乐意来尹家,更乐意与耀祖一同修习云云。 晴天没想到王百粒的态度如此爽快,心中也是大喜。她唤来尹耀祖,让二人打个照面。王百粒岁数不大。面相白净稚嫩,尹耀祖与他相处,全无与乐笠翁在一起时的拘谨感,脆声脆气地叫着“百粒哥哥”,王百粒似乎也十分喜欢耀祖,不一会儿,二人就十分熟捻。晴天见王百粒没有告辞的意思,留他用过饭再走。他爽快答应,晴天唤来尹子桃,几人同桌而食,欢声笑语,暂不多说。 五日后,尹子陌从瓷窑返回尹家,晴天赶紧将乐笠翁请辞一事对他说明。 “你既然都安排好了,还告诉我做什么?”他坐在太师椅上,双眼微眯,揉着额角,似是十分疲惫的样子。 晴天乖巧地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道:“毕竟事关耀祖,不得告诉尹子槐一声?”这件事有她擅作主张的成份,所以,她的态度还是应该恭敬一些。 “他明天就回来,你告诉他得了。”他懒洋洋地回道。 听说尹子槐明天返回尹家,晴天别扭地道:“我不想去说。你知道他,一看见我,就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让人受不了。这件事,还是你告诉他吧,我能不露面就不要露面了。” 他笑了:“有人喜欢你,你倒拿起架子来,这是不知好歹还是欲擒故纵?” “什么欲擒故纵?说得好难听。”晴天顺手在他额角上戳了一指,道:“被一个不喜欢的人喜欢,有什么好高兴的?躲还来不及呢。” 他不仅不生气,反倒笑得更开心。他伸手抓住晴天的双手,转头看向她,双眸中满是欢喜:“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笨蛋!” 晴天想把自己的双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只试了一下,见他不放,也就由着他了。 “当然知道,说尹子槐呗。”晴天莫名其妙。 他转过头来,将她的双手重新放在自己的额角,示意她继续,可是嘴角却泛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她说“被一个不喜欢的人喜欢,躲还来不及”,所以,她要躲着尹子槐。可是,他也说过喜欢她呀,她却不躲,还与他照常嬉笑,岂不说明她也喜欢他? “你别自作多情了,明天他就是回来,也没空骚扰你。”他心中欢喜,嘴上却仍不留情。 “为什么?”晴天问的当然不是尹子槐为什么不来骚扰她,而是他明天为什么没有空。 “明天,我约了方乾,与尹子槐一道,去万福庄吃饭。” “方乾?”晴天想起他曾经告诉她的小算盘,问道:“你算到方家如今已经山穷水尽了?” “不能说是山穷水尽吧,至少无计可施。方乾前阵子去找过皮家,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两家仍无下一步的动作,我想,这两家估计是谈崩了。既然方皮两家谈不拢,方家又快入不敷出,这个时候当然该轮到尹家出场。”他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未完待续。) 第233章 五五分成 皮进三提出“皮七方三”,一向习惯了“方七尹三”的方家当然不会同意,不过,这倒给了尹家可趁之机。晴天心中暗喜,道:“尹子槐肯来吗?”当初是尹子槐把方乾赶走,如今,他会同意再把方乾请回来? “这事儿可由不得他。”他淡淡地道:“尹剑起让他来,他不得不来。”他当然知道尹子槐不可能自打嘴巴,主动请方乾回到瓷窑。可是,他也知道,尹剑起心中是希望方乾回来的。一来,尹家与方家多年的交情,二来,当初是尹子槐有错在先,三来,尹家多年来习惯了与方家买卖,所以,于情于理,尹剑起肯定是欢迎方家的,只是碍于尹子槐的感受,才一直没有提及此事。这一次,他做足了功课,将青瓷窑如今的账目、方家的账目还有方尹两家联手的收益等等统统算得清清楚楚,拿给尹剑起过目。尹剑起于金钱方面虽然清高,但是毕竟不是傻子,低个头、动个嘴皮子就能解决青瓷窑财政危机的交易实在太划算。尹剑起点头答应的事,顺从的尹子槐没有拒绝的份儿。 见他踌躇满志的模样,晴天心知他筹谋许久,势在必得,因此不再多问什么,专心帮他按摩。 次日午后,他面色微醺,回到忆心阁后倒头就睡,一睡睡到酉时,才懒洋洋地坐在床榻边,由晴天伺候着他洗面净手。 “你说你这个人究竟是懒还是不懒?”晴天看向他半眯的双眼,忍不住问他。 “你说呢?”他反问道。 晴天笑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说你不懒吧,你有时候做事真的挺有计划,就拿方乾这件事,方家那本糊涂账,别说外人,就是方乾自己估计也搞不清楚,而你偏偏就算清楚了。听阿狗阿猫说,今天中午,全是你二少爷一人左右了局面。最后与方家谈到五五分成。既然是跟在尹子槐身边的阿狗阿猫这样说,那绝对是毫不夸大其辞的。这样的功劳,可不是一个懒人能做得出来。说你懒吧,你也不亏。时常发呆,时常溜号,时常消失,每天都要睡够八小时,偶尔饮酒。还要补眠,十足的阔少爷作风。所以,你告诉我,你这个人究竟懒还是不懒?” “哦——”他偏了头,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晴天一番:“你这么留意我?” “呸!”晴天红了脸,把手中的布巾向他身上扔去,转身就走。 “别走!”他躲过布巾,长手一拉,勾住她的指尖:“我待会儿就要走了,陪我待一会儿。” “走?”晴天回过头:“这都日落西山了。你还要去哪里?” “瓷窑。”他说着,站起身走到晴天面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这么急!明天早晨再去不行吗?”话刚落地,晴天就意识到自己话语中浓浓的挽留之情。 他咧嘴笑着,收紧双臂,低声道:“我也不想走,不过尹剑起一个人在瓷窑试验窑温,实在不放心,所以与尹子槐商量,方家的事一了。今晚就走。” “试验窑温?”晴天面色一凛,想起大半年前的那次爆炸。 “嗯,大瓷器不同于一般瓷器,虽说制作流程一样。但是前期的工艺和最后的窑温,都需要一步步试验才行。一般瓷器的烧制温度在一千两百度左右,尹剑起曾用这个温度烧制过大瓷器,但是并未成功,所以,窑温还得再试。高一度不行,低一度也不行。”他耐心地解释道。 “尹剑起不是曾经擅自提高窑温,结果却导致了青瓷窑的爆炸吗?”晴天问道。 “对啊。”他苦笑道:“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现在,青瓷窑做的就是这件事。明知道有危险,可是,必须要去做。” 晴天依偎在他怀中,无限感慨道:“想开创一番新的事业真的很不易,要有足够的耐心一次次地试验,要有足够的信心一次次地失败,更要有足够的恒心一次次地坚持。” 他心头一动,不由想到了路建起。这一阵子,为了得到瓷窑大当家一位,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总要时常待在尹剑起的身边,看着他为制作大瓷器的一个弧度反复揉捏,看着他为堆砌大瓷器的一个拉花费尽心思。看着看着,他的眼前就浮现出路建起的模样。路建起研究全息网游的这十年,恰好是他远离他的十年。尹剑起烧制大瓷器时,有两个“儿子”左右跟随。可是路建起呢?恐怕一方面要埋头事业,另一方面还要忍受对他这个不孝子的思念吧。 “你在想什么?”见他半晌不出声,晴天抬头问道。 “没什么。”他重新将她的小脑袋搁在自己的胸前,目光落在忆心阁外泛着橙色光芒的树丛中。如果,他这次拿到了“我是赢家”的冠军,并且得到了丁教授的古镇秘密,他是不是该对路建起说一句“对不起”? 尹家兄弟临走前,安排琥珀结算了乐笠翁的脩金,尹子槐又亲自去王家见了王百粒,算是尽到为人父的责任,然后匆忙赶去瓷窑。次日酉时,王百粒准时出现在尹家书院,摇头晃脑地教尹耀祖吟诗作对,此事暂且了结,不用多表。 正如尹子陌所说,青瓷窑到了最要劲的时候,他这次一去瓷窑,半月不曾回过尹家,就是第十五个月圆之夜,也不曾露面。他中间与晴天有过几次书信,除了各自报告各自的境况,还是安抚她不要轻举妄动之类的话。可是他越是这么说,晴天就越是觉得他似乎又在酝酿什么大计划。不过,晴天也忙得无暇他顾。春去秋来,寒气渐浓,到了做棉衣的时候。 这一天,晴天与尹子桃正带着一众丫头裁剪、刺绣,听见门外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尹子桃一听那么大的动静,哪里还坐得住,对着晴天又是挤眉又是弄眼。晴天心中一哂,知道她是个好打听的主儿,于是对她点点头。尹子桃欢呼一声,拉着珊瑚就向门外跑去。(未完待续。) 第234章 新秀选赛 过了约半盏茶的工夫,尹子桃手中拿着一纸传单,欢天喜地地跑来,紧随其后的是刚到尹家私教王百粒。二人一同在门前碰到衙役四处散发传单,各自拿了一张。 “二嫂。”尹子桃仍然保持她一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出场方式,还未踏进忆心阁的大门,清脆的呼喊就钻进晴天的耳朵。 “瞧瞧我手中拿的是什么?”尹子桃满脸兴奋,手中挥舞着传单,大声念道:“悦来、悦人、悦音三大瓦舍联手衙门举办古镇花旦选拔大赛,凡是镇上年方不及二二的女子皆可报名参与。获胜者除了能够得到由巡抚大人送出的玉如意一枚,还能够在城头免费举办一场个人戏会。高大人承诺,到时定将集结乡绅名流前去捧场。” “巡抚大人送出的玉如意?”晴天问道:“大赛定于何时?”她总觉得这次选秀来得蹊跷。 尹子桃又看了看传单,道:“两个月后。” 晴天蹙眉:“不是说巡抚大人半个月后就会来古镇督办百姓接连失踪一事么?为何两个月后还有巡抚大人送出的玉如意?巡抚大人难道要待到大赛结束才走?” “哎哟,二嫂。”尹子桃娇声道:“你莫要操心那巡抚大人何时来、何时走,与咱们全没干系。看见了没,凡是古镇年方二二的女子均可参加!” 一旁的王百粒噗嗤一声笑出来,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传单:“年方二二的女子均可参加没错,可是,这是花旦选拔大赛,三小姐何来喜悦?” 尹子桃凤目瞪圆,理直气壮地道:“我高兴什么?谁不知道我尹子桃痴迷唱曲儿多年,一招一式不敢说能媲美悦来、悦人、悦音的名旦,放在一般人里,那绝对是出挑的。” 王百粒掩嘴笑道:“原来三小姐想报名参赛,怪不得。” 尹子桃红了脸。但又掩饰不住内心的渴望,期期艾艾地看向晴天,嘴唇噏动:“二、二嫂……” 晴天放下手中的剪刀,摆手道:“此事不用与二嫂商量。你应该知道二嫂永远都是那句话,只要你欢喜,二嫂就没有意见。只是,公公那边,该如何说服。你想好了吗?” 尹子桃沉默了,耷拉着脑袋,原本兴奋的小脸顿时满是沮丧。知父莫若女,晴天能想到,她也能想到,尹剑起是不可能赞成她去参加这个比赛的。 这时,王百粒摇头晃脑地道:“夫子曰,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来只道妇德妇容妇言妇工,何来妇曲儿妇艺之说?那种比赛,明眼人一瞧就知。就是为瓦舍中尚未成名的小花旦而备,给她们一个露脸的机会,你堂堂一个尹家的三小姐,巴巴地凑这热闹做什么?”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嘿嘿一笑:“难不成三小姐还惦记着悦来瓦舍的白三叔?想趁这个机会,与白三叔多些接触?” 尹子桃本就不痛快,被王百粒一番奚落,更是心中有气。只是碍于晴天在场,她不好发作。才沉着脸,任由王百粒说完。谁知,王百粒最后话锋一转,扯到了白展奇的身上。令尹子桃当场恼羞成怒,抬手一拳向王百粒的脸上挥去。 “是啊,我就是喜欢白三叔,就是容易对男子动情,你们尽管嘲笑去吧!”说完,尹子桃掩面跑出忆心阁。 晴天连忙站起来。直觉要去追赶,可刚迈出一步,心里敲起了锣鼓,万一待会儿尹子桃哭哭啼啼地求自己出面帮她参加比赛,她该如何回答?明知道尹剑起古板、固执、爱面子的性格,还偏要去请求,岂不是自讨没趣?晴天犹豫不决,踯躅不前。 王百粒抚着火辣辣的侧脸,看着尹子桃离去的背影,委屈地道:“谁嘲笑她了?夫子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喜欢就喜欢呗,发什么脾气?” 晴天明白,尹子桃刚才的火气不全是冲着王百粒而去,和她最近的遭遇大有关系,王百粒的话不过就是一根导火索而已。她白了王百粒一眼,道:“夫子曰,夫子曰,百粒少爷,往后可莫要再给夫子找麻烦了,你方才所言,哪句是夫子曰过的?” ****** 衙门大张旗鼓地发放传单,次日一早,报名的地方就挤满了正值芳龄的年轻女子。王百粒虽然不怎么懂得女子的心思,但有句话,却是说对了。去参加这个比赛的,大多都是瓦舍中尚未唱出名气的年轻花旦。她们全视这次比赛为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因此,只是报名的时候,就个个搔首弄姿,亮相的亮相,开嗓的开嗓,好不热闹。 可怜的尹子桃,悄悄溜去看了几次,还是不敢先斩后奏——先报名再求得尹剑起的原谅,只得噘着嘴返回尹家。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向乖巧的尹耀祖这个时候哭闹起来,说是接连几晚发了臆症,想去瓷窑探探爹爹。 晴天一想,尹耀祖宅居尹家多日,尹子槐长期侍奉尹剑起左右,趁着秋高气爽、气候尚且宜人之际去瓷窑相聚几日、增进父子情谊也是一件好事。于是,她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裳,打算陪耀祖一起过去。几人走到门前,尹子桃跑了过来,把晴天带到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原来,她想陪着耀祖一起去瓷窑,一来散散心,透透气,二来,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与尹剑起说说报名之事。晴天闻之,二话不说,将尹子桃推上了马车。这一个女子一个小人走了,她倒有空盘算她的小心思了。 二人走后,晴天借口头疾发作,把自个儿关在忆心阁一天。到了深夜,她轻易地绕过琥珀,带上装备,向皮家赶去。 凭她的直觉,第七个玩家一定是皮加二和皮进三中的一个,“腰缠万贯”的纹身本身就有欲盖弥彰之嫌。所以,她要尽快弄清楚究竟是哪一个。 借着夜色的掩盖,她窜进皮家的庭院,藏身在一座假山之后。这座假山是通向皮家父子厢房的必经之路,她打算守株待兔。(未完待续。) 第235章 三选一 今晚似乎不太顺利,皮家庭院一直静悄悄的,直到子时,才隐约听见脚步声。不过并不是由外及内,而是由内及外。 晴天打起精神,睁大眼睛,透过假山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皮加二披着一件黑色外衣,独自步行至假山一侧的水渠旁,望着夜空中的月色出神。 晴天向里隐了隐身子,暗自思忖,这个时候,皮加二一人外出,该不会是为了对月吟诗吧? 不一会儿,她的疑问有了答案,另外一个脚步由外及内而来,并伴随一声“老爷”。 晴天探头望去,借着月光依稀看到一个书僮打扮的年轻人。 “四宝,少爷还未回吗?”皮加二低声问道。 四宝?晴天想起来,王千粒曾经提及,皮进三身边的小仆叫做四宝,估计就是与皮加二夜会的这个年轻人。 “回老爷,少爷今个儿清晨出去,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四宝的态度很是恭敬。 皮加二长叹一声,苦笑道:“之前想着洛家盛辞了职位,怕是没了衙门这个靠山,于是让进三多与高礼行走动走动,没想到,他如今倒是与高礼行打得火热。” 四宝小心翼翼地道:“洛老爷当真是爱女心切,四宝原以为洛老爷辞去师爷一位只是一时情急,没料到,他不再提返回衙门一事。只可惜如今洛老爷失了职位不说,少夫人与洛小姐仍然不知所踪,两头没落着。” 皮加二冷哼一声,道:“你道他不愿意重回衙门?他洛家盛就是再风行一时,百姓都怎么说?不还是道他是高大人面前的红人!这个古镇的主人是高礼行,以前是,现在也是,洛家盛再怎么精明,也取代不了高礼行的位置。” “既然如此,老爷为何还要忧心少爷。让四宝每日来向老爷汇报少爷所为?少爷若是与高大人处得好,对皮家、对白瓷窑不都大有益处吗?”四宝问道。 皮加二长叹一口气,道:“四宝,你打小就来皮家。名义上是进三的随从,可是在我心中,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有些话,与进三说不通的,与你。倒是能说通。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高礼行,咱们皮家不能不巴结,也不能太亲密。你看看洛家盛,曾经与高礼行秤不离砣,可到现在,洛家两千金先后失踪,生死未卜,高礼行却跟没事一样,每日里只是例行公事让衙役四处查找。另一方面却费尽心思打听巡抚大人的喜好,一心想着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这样消极的态度,别说长期与高礼行交好的洛家盛,就是外人看着,也觉得心寒啊。高礼行此人的薄情寡性可见一斑。进三太年轻,又太急功近利,做事只凭眼前的利益,跟红顶白,我只怕他自以为算计了他人,到头来却被他人算计。” 四宝垂头道:“老爷的心思四宝明白。全是为了少爷着想。不过老爷放心,少爷这一段与高大人除了听听小曲儿,尝些珍馐,并未有出格之举。” 皮加二问道:“镇上要选花旦一事可与进三有关?” “有。”四宝回道:“此事正是少爷向高大人建议的。少爷道。巡抚大人自从去年来过古镇一趟,就对悦来瓦舍的白川川念念不忘。如果高大人能够让白川川在古镇百姓面前露露脸,白川川高兴了,就能把巡抚大人哄高兴了。巡抚大人一高兴,凡事都好商量。高大人闻之大喜,忙问少爷有何高见。少爷道。她们那些个唱曲儿的,不外乎就是想一举成名、成角儿,只要高大人以衙门的名义,搞场比赛,然后把头筹的桂冠加到白川川的头上,白川川自然就露脸了。 高大人道,这还不简单!反正巡抚大人来到古镇,除了游山玩水,正愁没什么消遣,来场比赛也好。不过,慎重起见,高大人还是书信一封,派人送去给巡抚大人,探探巡抚大人的口风,并言明比赛一事。没过几日,巡抚大人回了信,不仅主动提出赠送玉如意一枚,还将比赛日子定在了两个月后,也就是说,他至少打算在古镇中暂住一个半月。高大人见少爷说得不错,巡抚大人果然好这口,从此对少爷越发器重。” 皮加二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沉吟片刻,道:“罢了,罢了,说到底,当初还是我让进三找到婉心留下的人脉,才搭上高礼行这条线。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他真能讨得高礼行的欢心,我又何必过份忧虑?” 四宝笑道:“是的,老爷,少爷是个有福之人,老爷不必担心。” 皮加二也笑道:“他有福没福我不敢说,满脑子奇思妙想倒是真的。” 主仆二人又随意说了些话,四宝护送皮加二返回厢房。 晴天眼见二人的身影逐渐靠近厢房,顾不得四宝在场,把心一横,掏出一条绣满“贝”字的布带缠上腰间,拿出一枚梅纹扁银簪插入发髻,再持一双凤凰双刃剑,“嗖”地一声跃上假山,捏细了嗓子,道:“徒儿,快随师父回山修炼!” 要说凤凰双刃剑不是失踪已久,怎么会在晴天手中?——当然不可能啦,晴天手中的双刃剑只是她凭着记忆,用裁剪出形状的硬纸加猪油糊制而成。所以,她一定要在月光下行动,否则,双刃剑寒光凛冽的光芒根本不可能显现出来。 皮加二与四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月色笼罩的假山顶上,她挥舞着手中的双剑,一招一式尽显英姿飒爽。 二人俱打了个哆嗦,四宝壮着胆子,大喝一声,将皮加二挡在身后。 “你、你、你是——”大喝一声后,四宝的胆子似被耗尽,连叫阵也叫不完整。 倒是皮加二,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从四宝的身后探出头来,骂道:“哪里来的泼妇?敢在皮家胡言乱语?谁是你的徒儿?” 晴天手中的双剑不停,不断摇摆着腰间的刺绣纹身:“我是谁,你不用问,我只是来寻找有缘人。天有异象,带我来此,告诉我有缘人就在此处。谁与我有缘,我便收他为徒,带他回山修炼,并将此双剑赠送予他。” 四宝吓得面色苍白,转头对皮加二道:“老爷,这女子该不就是传说中死而复生的‘女魔头’?” “胡说!”皮加二黑脸道:“哪里有死而复生之说?” “可是她的装饰和双剑,分明就是‘女魔头’所有!”四宝深信眼前的晴天就是“女魔头”。 皮加二半信半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晴天,颤抖地道:“管你是谁!这里没有你的有缘人,你速离开!” 晴天大笑一声,一下子飞到皮加二和四宝的眼前,一下子又窜上屋顶,一下子又跳到二人的身后,这一番折腾直把二人看得眼花缭乱后,晴天回到山顶上站定,扭着腰威胁道:“有缘没缘,那是老天说了算。与我有缘,便是我的徒儿,与我无缘,哼哼,别怪我杀人灭口!” 二人一听“杀人灭口”四个字,顿时又吓得七魂失了六魄。皮加二想叫救命,又怕话音未落,已被女子杀害,想逃命,又不忍拉下四宝一人。他道:“莫要再说废话,你若想要银子,尽管开口,无论多少,都由你拿去!” 晴天不由在心中翻个白眼,看来有钱人都有一个通病,无论任何问题都习惯用银子打发,皮进三是这样,他老爹皮加二也是如此。晴天双手掐腰,不耐烦地道:“我说的是有缘没缘,不是有钱没钱,你们倒是听懂了没有啊!” 要说关键时刻,还是年轻人脑袋管用,站在前面的四宝见晴天屡次指向腰间,终于反应过来。他转头给了皮加二一个无比悲壮的眼神,然后对晴天道:“你说的缘份是不是这个?” 说完,他一把扯掉衣襟,挺起肚皮。晴天定晴一看,他的腰间同样纹满了“贝”字! ****** 沉默,沉默。 皮家庭院一时之间,如同死寂一般。 皮加二满脸诧异,看着四宝腰间的纹身,四宝则闭上眼睛,等待“女魔头”将他掳走。 晴天满头黑线,明明是个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什么时候变成了三选一?她来之前,想像过无数情况,想像着她以沈春娘的身份出现,连唬带吓,皮加二或者皮进三无论是个玩家还是个npc可能出现的任何反应。唯独这种情况,完全不在她的预想之列!难道,皮家人真的有在腰间纹身的习惯?所以,皮家父子腰间的纹身和玩家的身份并没有关系? “怎么?”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四宝睁开眼睛,吸了吸鼻子道:“你所谓的‘缘份’是不是这个?” 还好,晴天早就想好退路。面对突发状况,还是走为上策为妙。她闭上双眼,举起双剑,装作被什么击中一般,喃喃道:“不是此人,不是此人,另觅他缘,另觅他缘。”说完,飞出墙外,消失在夜色中。(未完待续。) 第236章 不定项选择 回到忆心阁,晴天将腰带、发髻和“双刃剑”用布袋裹了一裹,塞进床板下,等待天明带去后厨全烧了。重新铺好床榻,她仰躺在上,仔细思索着刚才的所见所闻。 皮加二、皮进三、四宝三人腰间全有纹身,那么,其中一人是玩家,还是两人或者谁都不是?难道皮家或者古镇上还有其他人也拥有这种“腰缠万贯”纹身?这种纹身究竟是一种掩饰,还是仅仅为了图个好彩头? 晴天突然觉得问题变得棘手。最初看见皮家父子腰间的纹身时,她以为摆在她面前的只是一道单项选择题。可是如今多了一个四宝,单项选择变成多项选择不说,还可能是个不定项选择。 还有,皮进三向高礼行建言选花旦一事也够蹊跷。如果依四宝所言,花旦选举的冠军早已内定是白川川,那么对于白川川或者悦来瓦舍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这事由一向睚眦必报的皮进三提出来就不合常理。自从白川川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了他的珠宝箱,他就变着法子寻衅滋事,想把珠宝箱夺回来。所以,他怎么可能帮白川川?难道,是他与白川川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巡抚大人真的对白川川念念不忘? 晴天想不通,一直到丑时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如果她能多一个心眼,在皮家墙外偷听一刻钟,所有的疑问都会有了答案。 当假山之上的“女魔头”“嗖”地一声消失在夜色中后,皮加二瘫软在地,四宝不顾大敞的衣襟,忙去搀扶。 皮加二冒着冷汗,喘着粗气,问道:“四宝,你的腰间何时也有了纹身?” 四宝回道:“大半年前,少爷说是纹了吉利,遂带四宝一同去纹。不过少爷也说了,此物若是被旁人看见。就不再作效,因此四宝一直不敢显露在外。方才见那‘女魔头’总是卖弄自个儿腰间的纹身,以为她是要收腰间同样有纹身的徒弟,才不得已显现出来。” 皮加二皱眉道:“大半年前?可是进三离家出走之后?” “正是。少爷那时与老爷有了口角。携带宝箱离家出走。大约一个月后,少爷回来,带四宝去纹。” “这孩子!”皮加二摇头叹息:“整日里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说着,他也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腰间的纹身。 四宝见皮加二腰间纹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纹身。吃惊道:“少爷也让老爷去纹了?” “可不是!”皮加二一边系上衣绳,一边道:“进三说是得了高人梦中指点,说是父子同心,其利断金。我被他闹得没法子,只得也去纹了一个。谁知,他竟让你也去纹了一个。奇怪的是,那‘女魔头’怎么也有一个?” 四宝扶皮加二向厢房走去,道:“怕是碰巧了。这种纹身既是咱们能纹,旁人也能纹。再说,那‘女魔头’见到四宝的纹身反而走了。看来真如少爷所言,这种纹身乃吉祥之象。” “话是这样说,还是小心为妙。”皮加二交代道:“那‘女魔头’想来是神智异常之辈,时常有异于常人之举,你这几日干脆莫要出门,就算出门最好也结伴而行,知不知道?” “诺。”四宝应道,又问:“老爷,方才那‘女魔头’口口声声说要收徒弟,之前镇上失踪的周老板、少夫人、洛小姐和陈坐馆。难道全是被她掳去做了徒弟吗?” 皮加二沉吟片刻,道:“不知。真要被收了徒弟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人还活着。” ****** 10:10分,路创大厦。 先锋科技总裁郑明大步踏上直达28楼的电梯。电梯门关闭后,他一直双手抱胸,紧锁眉头,看着楼层显示仪,紧抿的双唇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虑。 到达28楼后,他走出电梯。见到等候已久的路建起,才发现,原来与他一同乘坐电梯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头发灰白,身着立领中山装学者模样的中年人。 他没有心情去管同行者是谁,张嘴就问路建起:“那两个小崽子在哪?” 路建起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极为绅士地让出一条道。 郑明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此时的路建起表现得越是大度,他郑明就越是无地自容。不过,自己的一双儿女在人家“手里”,他现在恼羞成怒只是惹人笑话。他扬了扬头,向会议室走去。 郑明走后,路建起对同行的中年人露出笑容:“终于把你等来了。” 中年人用力地击打一下路建起的肩膀,显示出两人的亲密无间。他抬手看了看腕表,道:“我可没有迟到。当初说好了,作为设计古镇的奖励,允许我做一次‘我是赢家’的gm,而且要赛事正酣时进去才有意思,约定的就是这个点儿。” 路建起揽住中年人的肩头,道:“谁不知道丁一丁大教授一向准时,走吧,都准备好了,戴上头盔就能进入游戏。” 丁一随路建起向游戏预备室走去,看见一个工程师模样的年轻人双手抱头,大汗淋漓地站在过道,不停地蹲、站、蹲、站。年轻人胸前挂着一张工作证,上面写着“沈涛”两个字。 丁一笑道:“怎么?路总现在不扣工资改体罚了?” 路建起哼道:“他破坏了比赛的公平,怎么扣也不能弥补。” 丁一又笑了笑,没有说话。一向只会扣工资的路建起居然有了新招,活久见。 ****** 几天后,尹子桃与尹耀祖从青瓷窑返回尹家,晴天去门前迎接,尹子桃双脚一着地,就给了她一个大满怀。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晴天被她的热情感染,咧嘴问道。 “爹爹许我去比赛了。”尹子桃顾不上周围还有家仆,拉着晴天的手,兴奋地道。 “真的?”晴天又惊又喜。 “嗯,二嫂,是真的。”尹子桃忙不迭地点头。 “回去仔细告诉我。”晴天拉着尹子桃,快步向尹家走去。(未完待续。) 第237章 巡抚大人 尹子桃叽叽喳喳地将事情经过告诉晴天。 原来,她去瓷窑见到尹剑起连月来为烧制大瓷器一事操劳许多,到了嘴边的请求又咽回肚里。于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在瓷窑住了几日,没想到临走前的晚上,尹剑起独自去找她。 尹剑起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想去比赛。 她见尹剑起手中拿着的正是衙门的传单,知道自个儿的心思躲不过父亲的眼睛,于是索性承认了。 尹剑起又问她,既然如此为何待了几日也不见她提起。 她吞吞吐吐地道,之前因为迷恋白展奇一事,已经令尹家蒙羞,再加上爹爹一向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所以,她现在不想去了。 尹剑起笑了,想去就是想去,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既然想去,为何又不想去? 见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尹剑起道,既然想去,就全力以赴,莫要给尹家丢脸。 她难以置信,喜出望外,抱着尹剑起又是亲吻又是欢呼,一个劲儿地道,谢谢爹爹,谢谢爹爹。 尹剑起微笑道,不用谢他,要谢啊,去谢谢小耀祖去。因为是小耀祖告诉他,他的姑姑有多么地喜欢唱曲儿,在知道有这个比赛之后多么高兴,在知道不能参加比赛之后又有多么失望。耀祖还说,祖母常言,儿女开心,她就开心,为何祖父就不能让姑姑开心?姑姑一开心,整个尹家都充满了笑声,姑姑一不开心,连庭院的花儿都耷拉着脑袋,不愿绽放。 晴天听完尹子桃的讲述,连连称奇,一是惊奇一向固执的尹剑起在这件事上居然改变了态度,二是惊奇尹耀祖人小鬼大,居然能说服尹剑起。 二人把尹耀祖叫到身边,哄着吃、哄着玩。把耀祖逗高兴了,晴天问他,那番话是谁教他告诉祖父的。 尹耀祖憋红了脸,半晌才挠挠头道。是祖母托梦告诉他的。 二人顿时石化,相视一笑,不再多问。 虽然晴天从四宝的口中得知,这次所谓的选花旦比赛只是讨得巡抚大人欢心的工具,冠军早已内定是白川川。不过尹子桃只是单纯地喜欢唱曲儿,希望有一个机会展示自己,对名次一事不太在意,再加上尹剑起也已点头答应,所以当天下午,晴天就陪尹子桃一同去报名,报完名后又一同去集市买了水袖、绣扇之类的东西,尹子桃欢天喜地,从此天天晨起练嗓、练身段,忙得不亦乐乎。 巡抚大人抵达古镇的那一天。尹子陌也从瓷窑返回尹家,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大瓷器成功烧制! 晴天大喜,马上缠着他要去瓷窑看看。 他却笑了,道她太心急,因为大瓷器现在烧制出来只是一个雏形,并不具有观赏价值。当瓷窑的温度提高到一千三百度时,瓷坯成型了,既没有变形,也没有塌陷。但是。后续工作还很多,形状,造型,釉色。划刻,全都要不断改进,适应大瓷器的“大气”才行。 晴天只得沉住气,再次感慨造瓷的不易。 他道,这次从瓷窑回来要多住几日。 晴天心中暗喜,以为他是打算多陪陪她。于是故作矜持,没有多问。谁知,次日他却开始早出晚归,偶见人影。如此两日,晴天终于按捺不住,问他整天外出做什么,这次回来多住几日又是为什么。他狡黠一笑,道,明晚自见分晓。 第二天晚上,一过亥时,他背着一个包裹,带她走向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宅。 这座大宅距离衙门不远,据说是以前一个名门望族进京后留下的宅院。人虽是走了,可是精雕细琢的摆设和难得一见的植株全留下了,让衙门拣个便宜,多了处财产。这次巡抚大人提出小居古镇一个半月,高礼行思来想去,想到让出这处宅院供巡抚大人暂住再合适不过。于是提前半月命人收拾整理,又拿出不少古董玩物装点气派,令巡抚大人很是开心。 “来这里做什么?听说今晚镇上的乡绅和名流全来为巡抚大人接风洗尘。”晴天问道。路途遥远,巡抚一路颠簸,接连休养了几日,因此接风宴向后推迟三日于今晚在大宅举行,这不是什么秘密,一向与衙门关系不近的尹家并不在受邀请之列。 他没有答话,指了指一旁的角落。二人走进僻静处,他拿出包裹中的东西,原来是两套下人服,一套家仆装,一套丫头装。他把丫头装递给晴天,让她换上,然后自己把家仆装穿上。片刻,一个俊逸的家仆和一个清秀的丫头出现了。 他显然对二人的装扮很是满意,晴天则更加纳闷:“咱们要这样进去吗?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他自信满满:“大宅里今晚人员复杂,有巡抚带来的下人,有高礼行指派给巡抚使用的下人,还有跟着名流来伺候的下人,三方人全是刚刚认识,并不熟识,我们两个混入其中,不会被发现的。” 晴天似懂非懂:“这么说待会儿如果被巡抚的人追问,就说是高大人派来的,如果被高礼行的人追问,就说是巡抚大人带来的,若是二者同时在场,就随便说是跟着哪户人家来的。” “孺子可教也。”他笑道。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咱们要去做什么?”晴天两手一摊。 “少说,多听,看我眼色行事,待会儿就知道了。”他打算将关子卖到底。 晴天微微一笑,不再多问。他什么时候令她失望过?看来又是一场好戏。 周围皆是看守的衙役,二人瞅着空档,晴天揽住他,从墙头飞入后院。 庭院里张灯结彩,宾客如织,各色珍馐佳肴如同流水一般连绵不断地从后厨端入前堂。晴天垂头跟着他一路轻巧地穿梭在人流之中,不一会儿,就看到觥筹交错的巡抚与高礼行。 虽然这不是巡抚第一次来到古镇,可是晴天第一次见到他。他是一个身形中等,面相略黑的中年人,比高礼行要稍微年长几岁,一双眼睛特别有神。(未完待续。) ps:  好想赶快完结,可是前面线索太多,得一个一个交代清楚,不想烂尾了。呃,争取再有半个月吧! 第238章 开撕 cpa300_4();巡抚坐于上席,不断有乡绅名流前来敬酒或者送出见面礼,高礼行则点头哈腰地立于一旁,不停地与之耳语,客套奉承的话不绝于耳。一秒记住【猫扑小说最新章节】○ 晴天对这种官场上的来往不感兴趣,不一会儿,就躲在庭院的廊柱后打起哈欠。 “哎哟。”一只手冷不丁儿地掂上她的耳朵,吓得她一个激灵。 “喜鹊,在这偷懒?掌嘴!”他唇角带着弧度,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晴天一见是他,松口气,抱怨道:“谁是喜鹊?带我来这里看官场现形记?好无聊。”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笑道:“好戏马上上演。” 不消片刻,门外响起一阵骚乱,晴天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洛家盛趾高气扬地阔步走来。 “巡抚大人到此,洛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洛家盛笑容满面,高声招呼道。 不待巡抚起身,高礼行大声喝道:“来者何人?不经通传擅自闯入私人禁地,要是惊扰了巡抚大人安宁,唯你是问!” 晴天不禁瘪嘴,就算巡抚大人认不出洛家盛,你高礼行也认不出来者何人?何况,洛家盛张嘴就自报家门,你这会儿虚张声势地做给谁看? 洛家盛虽然辞去师爷一职,但是往日的官威仍在,在场众人皆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生怕哪一个表情,哪一句话触怒了古镇中最有份量的两个人。 听到高礼行的喝斥,洛家盛不怒反笑。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道:“高大人别来无恙,中气十足,神采奕奕,难得难得!” 高礼行冷哼一声,一双厉目瞪向他。巡抚此时也格外沉得住气,脸上带着不知名的笑意,静静注视着暗流涌动的二人。 洛家盛接着道:“洛某听闻巡抚大人到访,特意送来珍品一份。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巡抚大人与高大人容洛某表示心意后再治罪。” “好!”巡抚不待高礼行反应,突然出声,爽快地答应。 高礼行面露尴尬,俯身对巡抚小声道:“既是珍品。不如回房观赏可好?再者。秋风渐起。大人不宜久居户外。” 巡抚偏头看了高礼行一会儿,又是突然出声,笑道:“好!” 高礼行面色稍微松动。交代一旁的宋知秋继续主持宴会,又对洛家盛使了个眼色,几人簇拥着巡抚一同向厢房走去。 晴天见几人一同离去,正不知怎么做才好,一摞碗碟伸到她的面前。 “喜鹊,端去后厨清洗。”他手中拿着一捆脏物,冲她挤眉弄眼。 “是——”晴天笑着接过碗碟,随他离去。 二人左折右拐,在他的指挥下,一同跃上其中一间厢房的屋顶。 晴天小心翼翼地揪开青瓦,高礼行和洛家盛正吵得面红耳赤。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晴天奇道。 “嘘!”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下面,示意她安静。 “洛家盛,我高礼行往日里待你不薄,你今晚突然前来到底是何居心?”高礼行指着洛家盛质问道,怒气是冲冲,音调着实不高,估计是怕隔墙有耳,被巡抚的人听了去。 “哼。”洛家盛不以为然:“你待我不薄?平日里是不薄,一旦我洛家陷入危难,你又干什么去了?我让你出兵,你为何不动?我让你搜山,你为何不动?你眼睁睁地看着婉心和婉灵两人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你干什么去了?” “洛家盛,我看你是反了!”高礼行骂道:“在这个古镇,我是县官,你只是个师爷!你让我出兵,我便出兵?你让我搜山,我便搜山?你算老几?!” “可那是婉心和婉灵啊!”洛家盛气急,上前一把揪住高礼行的衣领:“从你上任以来,我就全力扶持左右,不敢说半个‘不’字。巡城时路遇‘女魔头’,百姓请愿,你为难,我献言成立巡城队伍。平日里,你瞧着不顺眼的人,二话不说全被关进大牢。大牢里人满为患,百姓全说我这个负责刑狱的是个好刑师爷。你一心想建功,‘女魔头’我替你抓来,高岭山的贼匪我替你剿灭。你一心想得到城头上的那块匾,我屡次对那些乡绅威逼利诱。你喜欢的那些个海味、古董和字画,哪一样不是我替你搜刮而来?世人皆道我洛家盛心狠手辣,贪婪横行,岂知全是替你高礼行背了黑锅!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只不过盼着能寻个庇护,可是你呢?当我唯一的两个女儿不见了,你除了动动嘴皮子派出衙役走马观灯地查找,还做了什么?” 高礼行打掉洛家盛的手,一边后退一边道:“你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可是你说,哪件事你做成了?巡城队是成立了,镇上太平了吗?‘女魔头’是抓住了,为何又无端从牢房失踪?高岭山的贼匪是剿灭了,余孽如今抓住了吗?你是对那些乡绅威逼利诱过,我得到‘青天匾’了没有?世人皆道你洛家盛心狠手辣,可是,古镇上哪个百姓不惧你,不怕你?你所有的一切,全是我给你的!说到底,你做的所有事全是想巴结我,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你本就是一个自私阴毒的小人!如今,我没有追究你行事不力的责任,你倒来追究我没能为婉心和婉灵失踪之事尽心的责任?你说,你不是想造反是什么?” “高礼行,你是不是当真以为你能够骗得过所有的人?”洛家盛戾气逼人。 高礼行面色一凛,道:“什么意思?” “哼。”洛家盛道:“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把话说得太清楚。往日里,你事事与我商量,自从婉灵晕倒后,便逐渐与我疏远,我想,怕是你已经找到曼陀罗的花种,不再需要我洛家盛的过吧。” 屋顶上的晴天一听“曼陀罗”三个字,心头一惊,看向尹子陌。尹子陌握了握她的手,继续看向屋内。 “什么曼陀罗?”高礼行断然否认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洛家盛大笑道:“高大人这个糊涂装得好,不知道曼陀罗是何物没有关系,那么,我兄弟俩往日里同食同用的‘海鲜粉’高大人也不知为何物吗?高大人若是不知,待会儿拿去给巡抚大人瞧瞧可好?”(未完待续。) 第239章 好伙伴 “你究竟想什么,不妨直言。伤了巡抚大人的雅兴,我们都讨不到好果子吃。”高礼行不动声色地道。 “莫要拿巡抚大人吓唬我!高大人是个聪明人,知道何时装糊涂,我洛某人也不差,知道何时该出手。”洛家盛咄咄逼人:“你应该知道,今个儿我既然来了,既然敢当着巡抚大人和一众乡绅的面儿闯来了,就是有备而来,容不得你装傻扮痴。” 高礼行沉吟片刻,沉声道:“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哈哈。”洛家盛仰天大笑:“高大人到底是个识时务者!这样才对嘛,有就是有,无就是无,要不,待会儿我当众拆穿你高大人有服食金花粉的习惯,谁也不好看不是?”到这里,洛家盛走到高礼行的面前,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礼行啊,到底,我洛家盛欠你一声抱歉。当初,若不是我算计你,谎称金花粉为海鲜粉掺入你****服用的汤汁中,你也不会上瘾。” 金花粉?原来洛家盛种植曼陀罗的目的在于控制高礼行?晴天难以置信。 洛家盛接着道:“可是,我也没有亏待你,衙门的事务由我替你打理,牢房由我替你盯守,有人害你性命,我二话不替你铲除。这一次,若不是你先在婉心与婉灵姐妹俩失踪一事上表现得太过消极,令我心寒,后来当我以辞去师爷一职逼你出兵搜山,你却顺水推舟收了我的辞信。令我下不来台,最后更趁婉灵搬回洛家后,暗地里派人搜查洛家别苑,找出曼陀罗的花种,自己研制出金花粉令我日夜难安,我想,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好伙伴。” “好伙伴?”高礼行第二次打掉洛家盛的手,冷冷地道:“你莫要侮辱了‘伙伴’二字。” 洛家盛双手负后,踌躇满志:“不提‘伙伴’也罢,咱就提一提互利。莫要让巡抚大人久等。不多。一口价,黄金万两,出兵搜山,这一次。无论找不找得到那姐妹俩。我洛家盛都不再有二话。即刻携带所有家眷离开古镇,从此再也不在你高礼行面前出现。” ≠∮≠∮≠∮≠∮,“放肆!”高礼行闻之大怒:“你这是公然敲诈!你身居衙门师爷多日,难道不知道衙门有多少银两?张嘴就要黄金万两。不如把我高礼行卖了吧!还有,巡抚大人来古镇就是为了督办接连失踪之事,这个时候,大人未发话,我高礼行公然派兵搜山算是哪门子事?” 洛家盛蛮横地道:“少废话!一文都不能少,那是我洛家老后半生的买路钱,万两我还嫌少呢。银子凑不够,你自个儿瞧着办。出兵的事,更不能耽误,婉心婉灵好生生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就没了?我才不信旁人什么被‘女魔头’掳去当徒弟的鬼话,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高礼行气得浑身颤栗,不出话来。 二人僵持着,厢房大门被叩响。 “高大人,巡抚大人派的来问,珍品可已备好?”一个家仆在门外问道。 高礼行稍事平复情绪,清了清喉咙,对外道:“已备好,速去。” 听到家仆逐渐走远,高礼行狠狠地瞪洛家盛一眼,拂袖开门。 “哎,高大人。”洛家盛拉住高礼行,不肯罢休:“高大人若是答应洛某方才的两个条件,待会儿洛某必将在巡抚大人面前为高大人做场好戏。” “哼。”高礼行第三次甩开洛家盛的手,既没有头也没有摇头,悻悻地向外走去。 洛家盛得意地一笑,紧随其后。 眼见二人离去,屋上的晴天急了,拉住尹子陌问道:“喂,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好戏刚刚开始,怎能就此退席? 尹子陌拉住她的手,二人猫着腰,沿着青瓦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应该是走到另一间厢房的上,他轻轻揪开一片青瓦,晴天探头一望,厢房内坐的正是巡抚大人。 “你——”他居然对大宅院的地形了如指掌,否则怎么可能仅凭全是一模一样的青瓦就能分辨出巡抚居住的厢房? 他又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继续看戏。 只见巡抚端坐于太师椅上,双眼眯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叩门声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护卫,护卫会意,打开大门,迎来高礼行和洛家盛。 “让巡抚大人久等,实是卑职之过。”高礼行一露面,就躬身道歉,态度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哈哈。”巡抚大笑两声,伸出手来:“珍品呢?” 别现场的高洛二人,就是屋上的二人,也惊讶于巡抚的干脆直接。中国人最讲究“礼仪”,哪怕是受贿时,也必须要假意推让一番。这巡抚倒好,二话不,伸手来“要”了。 高礼行一怔,随后干笑道:“有,有。”然后转头对洛家盛道:“还不快呈来!” “是,是。”反应过来的洛家盛忙不迭地头,然后走出门外拍了拍巴掌,掌声刚落,一个头戴罗帽的家仆垂头双手捧着一只锦盒走来。 洛家盛见到来人,只觉哪里不对劲,他指了指眼前的家仆,皱眉道:“你——” “还不快拿进来!”里面的高礼行再次催促。 “是,是。”洛家盛不敢再耽误,从家仆手中接过锦盒,步入房内。 关上房门后,洛家盛将锦盒交给巡抚身边的护卫。趁着护卫打开锦盒供巡抚观赏之际,他谄笑道:“自从上次有幸得见巡抚大人的英姿,就令家盛念念不忘。谁知事隔一年之后,居然能够再次得见巡抚大人,实乃家盛三生有幸。高大人常道,巡抚大人神智非凡,慧眼如珠,行事利落,学贯古今,是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贤官、德官、好官……” 听着洛家盛的巧舌如簧,晴天有种想吐的感觉,原来,这就是他对高礼行承诺的好戏! 突然,“啪”地一声,巡抚大叫一声“放肆”,将锦盒拂于地面。锦盒破裂,白色粉末撒落一地。(未完待续。) 第240章 师爷之死 洛家盛攸地闭上嘴巴,与高礼行面面相觑。 白色粉末?晴天一惊,看向身旁的尹子陌,只见他仍旧神情自若。 “那是——”晴天以手肘碰了碰他,小声道:“金花粉?” “嗯。”他轻哼一声,当是回答。 巡抚指着白色粉末,怒道:“正是因为本官贤德,所以高大人便教唆你用金花粉侵蚀本官?” 这时,高洛二人才从刚才突然的变故中惊醒过来,脑子飞快地转动。 洛家盛看看地上的金花粉,又看看高礼行。他不明白,明明准备的是一些山珍海味,为什么巡抚大人打开后变成了金花粉?古镇之中,拥有金花粉的,除了他,就是高礼行。难道是高礼行陷害他?对了,那个垂着头的家仆,他当时就觉得有问题。一定是高礼行的诡计! 高礼行看看地上的金花粉,又看看洛家盛。难道,这全是洛家盛的诡计?先是假意与他摊牌、协议,让他以为他在意的是银两和一双女儿。待见到巡抚大人后,再假意呈送珍品奉上金花粉,当场戳穿他这个古镇之长长期服用金花粉的事实?!对了,一定是这样,否则洛家盛怎么可能自暴其罪,拿出金花粉? 二人怒目而对,高礼行率先出手,一拳挥向洛家盛,大声喝道:“恶人,居然施计陷害本官!快把实情告予巡抚大人!”说完,高礼行扑通一声给巡抚跪下。声泪俱下:“巡抚大人,下官是被这恶人陷害的,什么金花粉下官俱不知情啊……” 洛家盛被打了一个踉跄,随后向高礼行扑去,疯了一般地掐住他的脖子:“高礼行,你为何要害我?你以为把我打入地狱,你就能从此高枕无忧?我洛家盛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女儿,已经失了职位,你为何还要夺我的性命……” 二人扭打成一团,高礼行用力掰开洛家盛的双手。骂道:“你女儿失踪关我何事?你主动辞去职位又关我何事?于是。你便怀恨在心,今日陷害本官,是不是?” 洛家盛反手扼住高礼行,冲着巡抚大声喊道:“巡抚大人。我洛家盛今日索性破罐子破摔。揭穿这高礼行的虚假面目。他长期服用金花粉不说。还枉顾政事,毫无作为,整日里只想着如何摆官威。如何图享乐,如何关押百姓入大牢。有一晚,他与我同食金花粉,居然弃尹家的二少夫人于刑房不顾,如此草菅人命的狗官,快快将他拿——啊!” 洛家盛突然尖叫一声,两眼翻白,倒地气绝身亡。 有人放暗器!晴天眼尖,瞥见夜空中一闪而过的黑影。可惜的是,事发太突然,当她意识到有刺客,已经没有时间阻止。她腾地站起身,向黑影追去。 黑影身形瘦削,相当矫健,而且对古镇十分熟悉。晴天虽然奋力追赶,但是黑影上窜下跳,几个飞身跃入街巷之中,不知所踪。 晴天沮丧地在街口巷角停驻片刻,终于无奈地离开。古镇之中居然还有如此身手的人,当真诡异! 迈出两步,一个人影拦住她的去路,她抬头一见,正要开口,那人摆了摆手,指了指巷子。晴天会意,二人跃出两个街巷方才停下。 “洪世兴,你为何在此?”晴天这才看见他头上本应是家仆所戴的罗帽,似乎有所顿悟:“莫非方才是——” 洪世兴得意地道:“正是徒儿——” 晴天大怒,一巴掌刮到他的脸上:“我教你武功,是让你救人,不是让你害人的,你为何要杀死洛家盛?!” 洪世兴目瞪口呆地捂住脸庞,委屈地道:“徒儿怎么可能杀死洛家盛?徒儿是瞧见黑影才追赶而来的!” 瞧见黑影才追来,岂不是和她一样?晴天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你方才承认是你?” 洪世兴哭笑不得,解释道:“我见师父指着我头上的罗帽,以为师父明白过来,偷梁换柱的那个家仆是我假扮,哪知师父却以为,杀害洛家盛的刺客是我。” 晴天心知是自己误会了,尴尬地干咳一声道:“那——你且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为师道来。” 洪世兴反问道:“师父是指今晚的事吗?二少爷没有对师父言明吗?” “没有。”晴天回道:“他只说带我来瞧好戏,谁知——”说到这里,晴天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惊呼一声。 “怎么了师父?”洪世兴连忙问道。 “我把他拉屋顶上了!”晴天来不及解释更多,飞身向大宅院奔去。 当着巡抚的面放暗器杀人,是足以砍头的大罪。晴天就算再笨,也能想到,洛家盛死后,高礼行一面要派出衙役追拿凶手,一面要封锁大宅,仔细搜查可疑人物,现场肯定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可是,这个时候,她居然让身无缚鸡之力的他独自一人待在屋顶上,岂不是让他送“死”? 晴天一面责怪自己的粗心,一面加快脚步,还未瞧见大宅院,就已经被守卫的衙役拦住,说是突发命案,附近两个街区皆被封锁,闲人不得靠近。 晴天无奈,只得绕行,谁知整整绕了一大圈,也不见空隙,整个衙门的衙役似乎全部出动,一个挨一个举着火把,排成人墙,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晴天恐怕再待下去被人怀疑,失魂落魄地返回尹家。当她看见忆心阁透出一点灯光,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儿。恨不得手脚并用地行走,几乎是劈开大门后,看见他安然无恙地坐在灯火前。 “哇”地一声,晴天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一把抱住他,痛哭不已。 惊天动地的哭声在宁静的夜晚听来格外怵人,门外守夜的琥珀被吓得面色苍白,她披着外衣,哆哆嗦嗦地跑来:“二少爷,二少夫人,何、何事?” 晴天不管不顾,只是抱着他。怪不得六号玩家要特意来游戏里体验“失而复得”,不得不说,这种心情太刺激了! 他呲牙咧嘴地承受着晴天的眼泪、鼻涕和重量,抽出一只手,对门外的琥珀摆了摆。这样动人的时刻,怎么能有第三个人呢……(未完待续。) 第241章 黄雀在后 晴天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心中的愧疚、恐惧和不安,他则吃力地享受着她对他的真情流露。 过了好一会儿,晴天终于止住眼泪,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搂上他的脖子,侧身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面上一红,赶紧站起身,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却停滞于他的一声“哎哟”。 尹子陌双眉微蹙,唇色微白,似是忍痛许久,才不得已呻吟出声。 “怎么了?”晴天撤回双手,关切地问道。 又是一声“哎哟”,他咧嘴道:“别动。” 晴天见他表情痛苦,不像是假的,全身立刻变得僵硬,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动也不敢再动。 “你是怎么了?”她又问道。 他抽出一只手,解开左边的衣襟,露出肩膀上的一大片淤青。 晴天大惊,忙要用手去摸,他又是一声“哎哟”。 “已经上过药了。你回来时,我刚好上完药穿好衣服。你要是关心我,就老实坐着,别乱动。”他轻声道。 晴天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衣裳拉好,喃喃道:“对不起。我一见有人放暗器,一心想着捉拿凶徒,把你还身处屋顶的事给忘了。待我想起来,再回来救你,大宅已被衙役层层包围。” 他大度地笑笑,问道:“人追上了吗?” “没有。那人功夫并不在我之下,对街巷又十分熟悉,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一个死胡同里,没了踪影。”晴天回道:“你呢,你是怎么跑出大宅的?” “我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你丢下我不管,没了踪影。”他笑道:“幸好我反应得快,趁着混乱,滚下屋顶,扮成倒泔水的家仆,溜到后院。再趁着衙役都赶去护卫的时候,跑出大宅。” 晴天内疚地道:“你肩上的淤青就是从屋顶滚落时摔伤的?” “嗯。”他点头,轻描淡写地道:“那时情况紧急,只有这么做。还好。没有摔断胳膊或者腿什么的,要不该疼上一阵子了。” 见晴天仍是一脸愧疚,他问道:“你去追凶时可有碰见洪世兴?”他跑出宅院时没有见到洪世兴,他想到,既然晴天一个妇人。能在意识到有刺客时赶去追凶,那么洪世兴也会,二人极有可能相遇。 “有。”晴天回道:“他的穿戴很奇怪,是洛家家仆的模样。我问他今晚是怎么回事,他让我来问你。现在,你该把你与他这阵子的谋划全部告诉我了吧。”她才不告诉他,她误会洪世兴为刺客一事,好丢脸。 他的双手揽上晴天的腰,道:“其实今晚的事,有些在我们意料之中。有些在我们意料之外。在高岭山上,我们发现洛家盛一直暗中种植曼陀罗,制造金花粉时,就在商量,如何能一举揭露洛家盛的罪行。洛家盛的罪名有二,一是杀死江世昌,二是利用金花粉害人,可是,这二者又偏偏都与高礼行有关。 第一,他杀死江世昌。从客观上来说,是救了高礼行一命。高礼行若是领了他的情,就绝不会治他的罪。而且,论到证据。咱们只有洪世兴一个人证。洪世兴是表态,敢出面指证洛家盛,可是,他毕竟是你的徒儿,也是我的好兄弟,这个险。不能让他去冒。第二,说洛家盛利用金花粉害人。我与洪世兴想来想去,以洛家盛在古镇中的地位和势力,能够令他不惜种植西域妖花来陷害的人,除了高礼行,没有他人。因为,只有控制了高礼行,他才可以得到更多。如果洛家盛的目标就是高礼行的话,那咱们的举报更没用。谁都知道,县官服用金花粉的罪名,可比师爷制造金花粉的罪名大得多。这种情况下,高礼行为了自保,也绝不会治洛家盛的罪。” 晴天气道:“高洛二人根本就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是的,向一只老虎举报狼有多么地凶狠,除了将自己暴露在老虎面前,没有任何意义。”他点头道:“不过,老虎也有畏惧的人,这个人就是巡抚。知道巡抚要亲临古镇,我们知道,机会来了。高礼行不会治洛家盛的罪,可是巡抚会。无论是研制还是服用金花粉,都是本朝为官的大忌。所以,我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巡抚大人。我听说,洛家盛命人去沿海一带搜集海产,想到他可能为巴结巡抚而备,于是,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形成,如果洛家盛呈给巡抚的礼物是金花粉,结果会如何?” “不打自招?百口莫辩?贼喊抓贼?还是狗咬狗?”晴天想像出无数种可能。 他紧了紧圈住晴天腰肢的手臂,道:“无论哪种可能,古镇中出现金花粉是个不争的事实,巡抚一旦彻查开来,迟早会查到洛家盛的头上。洪世兴日夜蹲守洛家,终于从洛家盗得金花粉,而我就扮成家仆,溜进大宅,为洪世兴绘制出一张大宅的地形图,便于他今晚的偷梁换柱。” “你说带我去看好戏,一来是看洪世兴的好戏,二来是看洛家盛的好戏?”怪不得他那么熟悉大宅厢房的分布,晴天恍然大悟。 “是的。”他双眸一黯,道:“我们当初只是想陷洛家盛于首当其冲的境地,让巡抚将调查的对象指向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居然还有人隐藏暗处,下毒手杀了他。” 晴天安抚他道:“你不要自责,洛家盛之死与你无关。他横行古镇多时,作恶多端,记恨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他沉默片刻,道:“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今晚的事,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洛家盛不会有好下场是意料之中,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是意料之外。高洛关系恶化是意料之中,高礼行在离开洛家盛后,没有戒掉金花粉,反而自个儿制造继续服食是意料之外。还有那晚,你被囚于刑房,竟是高洛二人沉迷于金花粉所致,真是衙门的耻辱。”(未完待续。) 第222章 告之实情 皮家少夫人失踪的消息,如同一颗惊天雷在古镇中激起千层浪。 皮家、洛家俱是派去精壮的家丁,四处寻找,更是于城头悬赏,凡是寻着皮少夫人者,无论生死,皆有重赏。衙门也不敢轻视,派出两支衙役,一支深入古镇,逐家逐户地搜查,一支大肆搜山,将东阳区、西阳区的山林田野搜了个遍。 平静的古镇再度沸腾,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有的说,“女魔头”当初卖通了衙役,装病身亡,其实一直在山间休养,她抓走洛婉心,就是为了报复施计捉拿她的洛家盛。有的说,“女魔头”根本死不了,就算砍了她的头,她也能吸引阳气再度还阳。还有的说,皮少夫人因为与尹家二少爷的私情,再无颜面在皮家、洛家和古镇待下去,所以投河自尽,皮洛两家怕此事传出有辱门楣,于是谎称又失了踪。还有的说,皮少夫人又勾搭上了某个少爷,一起私奔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虽然谁也不敢肯定,但是百姓都道,古镇不太平,夜间少出门。 晴天原本以为,她会因此麻烦好一阵子。因为,洛婉灵被淘汰时,虽然还有皮家的丫头在场,但是,因为尹子陌的关系,她与洛婉灵是敌非友的关系众所周知。所以,如果皮进三或者高礼行以此为借口来找她的麻烦,也不奇怪。 不过奇怪的却是,皮进三和高礼行都没有找上门来,反倒是皮加二,有一日,特意来询问她当时的情况。 晴天将对宋知秋说过的口供,原原本本地对皮加二重复一遍。皮加二听后,连连叹气,直道“金瓷相遇,一地碎片,命矣,然矣”。 皮进三出人意料的安静。为尹家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清静时刻。尹剑起与尹子槐从相家的故里回来后,精神好了许多,对相膳一事也看开了许多。他亲自去找了高礼行,说了什么旁人无从知晓。只知道当他离开后,高礼行立刻让宋知秋抽派四个衙役,并划拔专门的银饷,命令他们无论如何要查出相膳溺亡之谜。 大瓷器的配方仍然不知所踪,尹剑起对尹家兄弟道:“配方失踪。于青瓷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莫要让咱们以为,只要造出了大瓷器,就可高枕无忧,而忘了技艺的精进。大瓷器的坯体既已造出,剩下的就是荡釉,塑型和烧制。爹爹始终不信相管家会背叛尹家,我们父子三人,同心协力,将大瓷器烧制出,以慰相管家在天之灵。” 尹剑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也是个极少表达情绪的人,他既然如此说出,定是已在心中有了全盘打算。次日,父子三人一道赶往青瓷窑。尹子槐仍旧在一旁协助他,尹子陌就代替相贤原本三当家的职务,打理青瓷窑的人事和账目。 临去瓷窑前,王家米铺的王老爷带着王千粒和王百粒,又捧上百两银子,上尹家来向尹剑起赔罪。王老爷当着尹家人的面,对王千粒又是打又是骂。直道教子无方,又道已经将当初动手砸车的一批王家护院就地解散,请尹家莫要追究云云。尹剑起沉吟片刻,去见了尹子桃。回来后。尹剑起让王老爷带回银子,并答应不再追究此事。但有条件,要让王家兄弟俩隔日来尹家做工,当是赔罪。王百粒一听,二话不说,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王千粒见弟弟冲他又是挤眉又是弄眼,迟疑片刻,也点头答应。王老爷虽然觉得颜面有失,但见千百粒兄弟愿意,也不再多说什么。 尹家父子三人长居青瓷窑,可是尹家的事务不见减少,只见增多。先不说尹家上下家仆、丫头的管理,就说贩瓷车,也够晴天忙碌。贩瓷车的生意越来越好,许多百姓都喜欢上这种能在家门口买到瓷器的方式,而且品质不比商铺的低、价钱不比商铺的高,百姓交口称赞,直说尹家的人会做生意。贩瓷车火了,相关事务也多了。算账,修护,上架,分配,事事需要晴天亲力亲为,小事她可以做主,大事——譬如由谁承包一事,还要问过尹子陌。 洛婉灵被淘汰后,尹子陌始终平静。他每三天回一趟尹家,隔日一大早又返回瓷窑。晴天好几次偷偷地观察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半分愤怒或者遗憾什么,可是一无所获。他既没有因为此事闷闷不乐,也没有因为此事绞尽脑汁。她实在想不通,既然二人是合法夫妻,无论之间有什么矛盾,如今有一人被淘汰,另外一个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或者,是他的面瘫功夫太过高明,令她看不出端倪? 他还是习惯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冷冷的,可是,从他看她的眼神,她却能时不时地看到关切、欣喜和宠爱。每每看到这些情愫,她要么岔开话题,要么装作没有看见,盯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或者看向庭院中怒放的芍药。被一个有妇之夫爱上,又不得不与这个有妇之夫共居一室,天下还有这般尴尬的事么?晴天不想当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小三儿。 对于她回避的态度,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偶尔嘴角会浮起一抹苦笑,令晴天看了,也不禁心头一痛。 有一晚,恰逢他从瓷窑回来,晴天做账做到很晚,二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忆心阁虽然安静,却不冷清,反倒倍显温馨。 晴天累了,放下笔墨,打了个哈欠,余光向他瞄去时,却发现他早已放下手中的卷宗,正对着红烛下她的影子发呆。 他竟然——晴天心里一咯噔,红了脸庞,动了心魄。明知道是个火坑,该不该跳下去?她感到迷茫……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待到晴天觉得她应该去洛家别苑走一趟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七月天的暑气很重,直到日落西山,晴天才稍微觉得清爽了些。她换上一件月白滚天青边褙子,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步行至别苑。 到了别苑,已是黄昏时分(晚上七点),洛家的丫头来报,说是洛婉灵仍在休息。 晴天不禁蹙眉。这个时候还在睡觉,是午觉没有睡醒还是晚觉已然开始?无论哪一觉,时间都不对啊。她让丫头去通传一声,她有要事相告。一盏茶后。丫头带她走进洛婉灵的厢房。 一进入厢房,晴天顿觉闷热难耐。抬眼望去,厢房的四扇窗户竟一扇也没开。再看洛婉灵,面色苍白,容颜憔悴。勉强由丫头伺候着披上一件外衣,已是气喘吁吁。 “婉灵妹妹,这是怎么了?”晴天忙问道。 “没、没事。”洛婉灵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指了指门外,道:“走,姐姐,咱们去花圃那里。” 二人来到花圃,洛婉灵喝下一杯凉茶,又闭目静坐了一会儿,面色逐渐恢复正常。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 “让姐姐见笑了。”洛婉灵道:“婉灵当真是爱花成痴了,一日不见到这些花儿,整个人都不对劲儿。” 爱花成痴?晴天心中纳闷,只觉哪里真的不对劲儿。 “姐姐说有要事相告,是何事?可是有婉心姐姐的下落?”洛婉灵问道。 “哦。”晴天回过神来,道:“不是。” 自从六号玩家被淘汰后,她认为最该交代的人就是眼前的洛婉灵。不过前一段皮洛两家为了找人,个个急火攻心,她恐怕她在那时出现,只会给洛婉灵和自己带来麻烦。于是待到一个月后,让此事有所平息后,再慢慢道来。 晴天握住洛婉灵的手,接着道:“婉灵妹妹。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也有可能觉得一时无法接受,无论你是哪种反应也好,这件事,你都要相信我。并试着接受它。” 洛婉灵被晴天严肃的态度弄得紧张不已,她抿了抿下唇,点头道:“姐姐你说吧,婉灵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皮少夫人失踪前,曾与我单独相处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晴天问道。 “知道。”洛婉灵回道。明眼人都能猜得到,洛婉心和乐晴天在谈论什么,一定和尹家二少爷有关,所以,她没有问过。 “其实,皮少夫人和明邦来自同一个地方,你知道吗?”晴天压低了声音。 “同一个地方?”洛婉灵偏了头:“听爹爹说,洛家是从西北逃荒而来,明邦也是么?” “不,不是,我说的同一个地方,不是指一个具体的地方。”晴天语无伦次地道。 “那是什么?”洛婉灵耐心等待她的解释。 “就是——”晴天想了想,突然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对洛婉灵道:“itisonlyagayers.heandshewereout,notleft.” 洛婉灵一惊,指着晴天道:“姐姐在说什么?” “语言。”晴天道:“我说的就是我们那个地方通用的语言。明邦和皮少夫人,还有我,全都来自那个地方,如今,明邦和皮少夫人的任务完成了,他们必须要回去,再也不会回来,你明白了吗?” 洛婉灵的面色顿时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她嘴唇噏动,眸中水雾丛生:“再、再也不会回来?” 晴天知道自己的话听在洛婉灵耳中,全被搞错了重点。她想向她解释“另一个地方”,她却只听到“再也不会回来”几个字。可是,转而一想,洛婉灵这样以为也没有什么不好,让她别再挂念着明邦,重新开始生活不好么? 晴天于是道:“对,再也不会回来。但是,你不要担心,他们不是死了,也不是轮回,他们只是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得很好很好。这个古镇,在这个古镇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梦,一场最美丽、最真实的梦。” “梦?”洛婉灵泪如雨下,喃喃道:“婉灵一直以为身在梦中的是自己,原来婉灵才是他人的梦……” 晴天心中轻叹,不知梦里几何,对洛婉灵而言,是难堪的,可是,把她从梦中唤醒,也是难过的。面对真相,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还有勇气。 洛婉灵哭了一会儿,掀住心口,凄凄地问道:“那么姐姐今日来见婉灵,是来与婉灵永别的吗?” 晴天道:“不是。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并没有患有头疾,你并没有神智失常,在你脑海中存在的那些事情,全是真的。你的记忆没有出错,你的确有一个妹妹。是皮少夫人,是她为了寻求自保,打伤你的头部,并趁你昏迷之时,与你互换了身份。其实,你是洛婉心,是洛家的长女洛婉心!” “我是洛婉心?”洛婉灵震惊得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是的,你是洛婉心。”晴天道:“皮少夫人让我代她向你道歉,她借用了你的记忆,冒用了你的身份,她该还给你了,也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是洛婉心!”洛婉灵站起身来,一只手捂住心口,来回走动,不停地重复:“我是洛婉心!我是洛婉心!……” 晴天看到这样的洛婉灵,心中生出一股不安,她试图安抚她,却被她一手推开。 “我是洛婉心!”洛婉灵突然仰天大笑,她抓住晴天猛力地来回晃动:“她为何要这般对我?她为何要夺走我的记忆?她为何要把我变成旁人眼中的怪物?她不是我的姐妹么,她不是处处维护我,事事让我躲在她的身后吗?她凭什么?就凭她是从另外一个地方来的,她就可以毁了我?我……” 洛婉灵越说越激动,一口气没有上来,眼白朝上,一头栽进晴天的怀里。 “婉灵妹妹!”晴天叫道,又惊又吓,手忙脚乱地对着洛婉灵的人中用力按去。洛婉灵呜咽一声,睁开双眼,张开嘴说了什么,又晕了过去。 ****** 趁着陈济给洛婉灵搭脉的空档,晴天早已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她只是不忍心再看到洛婉灵被蒙在鼓里,一直被旁人说三道四,却没有想过,洛婉灵究竟有没有能力承受这样残酷的真相。万一她给气出个好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未完待续。) 第223章 奇怪的病 “怎么?脉象不佳吗?”晴天见陈济号了半天,一言不发,眉头越发紧锁。 陈济抬眼看了看晴天,想了想,道:“不是不佳,而是有些奇怪。” “奇怪?”晴天道:“陈坐馆有话不妨直说。” 陈济四处望了望,道:“洛师爷何时赶到?” “……”晴天面露难色,此事她还尚未命洛家的丫头通知洛家盛。 陈济眼珠一转,突然笑道:“其实洛小姐并无大碍,不过只是中了暑气,待我回济安堂配些消暑解毒的法子来即可。待会儿就麻烦二少夫人先为照料洛小姐,开窗散热,并不断地以凉水降温。” 晴天放下心来,送走陈济后,按照陈济所说,将厢房的门窗全部打开,以凉水不断地擦拭洛婉灵的面部和身体。 片刻,洛婉灵果然苏醒过来。她一见到晴天,再度潸然泪下。 “晴天姐姐,她为何要那样待我?”洛婉灵小脸苍白,嘴唇干咧,哑声问道。 晴天扶她半卧,喂了一口温水,道:“婉灵妹妹,你莫要再多虑。如今她已离去,不会再出现在古镇,你若想重新拿回你的记忆,重新做回洛婉心,都可以。只是,先把身子养好。” “她为何要那样待我……”洛婉灵仍旧执着于这个问题。她吸着鼻子,两眼放空,盯着流苏床幔,仿佛希望能看出一个答案来。 晴天想告诉她,这只是一个游戏,所有的npc对于玩家来说只是工具,所以,六号玩家才会不顾她的感受,与她调换了身份。可是,她又说不出口,因为,让洛婉灵接受“她只是玩家的工具”这种说法更为残忍。她只好侧身坐在床榻边,一同落泪。或许。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只需要时间。当时间慢慢流逝,一切伤痛都可以抚平…… 厢房一时静谧,只有两个女人小声的啜泣。 这时。大门被大力推开,洛家盛满面怒气,大步走来。 “洛……”晴天见洛家盛气冲冲地赶来,心头一惊,起身行礼。 “二少夫人。怎么哪儿哪儿都碰见你!”不待晴天将礼行完,洛家盛厉声道:“天色已晚,小女抱恙,请二少夫人回吧,洛某不送!” 见洛家盛来者不善,洛婉灵忙起身道:“爹爹,晴天姐姐是婉灵请来的客人。” “灵儿,心儿已经被这位二少夫人害得不知所踪,你还要与她来往吗?”洛家盛按下洛婉灵,又转身对晴天道:“二少夫人。无论你与高大人有何瓜葛,与皮家有何过从,我洛某人可一向与尹家井水不犯河水,对你这位二少夫人更是一向敬重有之。可是你却连番祸害我洛家的两个女儿,弄到如今二人一个不知所踪,一个卧床不起。我不知你是何方神圣,有此能耐,也不知你存了何种居心,专门与我洛家作对,总之。洛家不欢迎你,我洛某人更不欢迎你!送客!” 晴天只觉委屈,辩解道:“洛师爷,晴天来找婉灵只是说话解闷儿。并无他意。关于皮少夫人失踪一事,晴天也觉十分遗憾,该说的已全部对宋文书言明。若洛师爷对此有疑虑,尽可再来盘问晴天,晴天定当……” “二少夫人,洛某人耐心有限。送客的话还要让洛某说第三遍吗?”不待晴天说完,洛家盛侧身坐在床榻边,背对着她,不耐烦地再次逐客。 洛婉灵越过洛家盛的肩头,冲晴天使了个眼色。晴天无奈,只好道:“婉灵妹妹好生歇息,过些日子再来探你。洛师爷,晴天就此拜别,若有叨挠,还请见谅。” 洛家盛一动不动,晴天悻悻地离去。 直到回到忆心阁,晴天仍是闷闷不乐。替洛婉灵的身子担忧是其一,与洛家盛结下心结是其二,和盘对洛婉灵托出所有是其三。 琥珀送来晚饭,她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命人撤下。 “怎么了?”今晚是尹子陌回尹家的日子,他正捧着一册卷宗在灯下细看,垂着头,连眉眼都没有抬过。 “我——”晴天张嘴就想诉说自己的委屈,可是刚吐出一个字,又转而一想,难怪洛家盛会迁怒于她,家中两位千金连连遭遇不幸,待她和颜悦色才怪。 他抬眼看了吞吞吐吐的她一眼,唇角泛起一抹浅笑,放下卷宗,走到她身旁,坐下,道:“不用考虑对错,只要把你想说的说出来。” 他的态度,他的话,令晴天莫名感到一阵轻松,她想了想,理清一个头绪,把傍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说完后,他的眼中满是赞赏,问道:“这么说,六号玩家的秘密被你识破了?” “是——”晴天承认,随后又连连摆手:“可是,她不是被我淘汰的,真的不是我,我是想去淘汰她的,可是没走出两步,她就out了。” 他笑道:“就算是被你淘汰的,也很正常,这本来就是一个淘汰制的游戏,你慌什么?” 慌?晴天不满地撅嘴:“还不是因为你和她——”是领证儿的夫妻!后半句话,晴天咽了回去,啧,领证儿多稀罕! “我和她怎么了?”他追问道。 “你和她认识呗。”晴天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酸溜溜地道。 他好笑地看她一眼,道:“那你应该高兴才是,少了一个对手,怎么闷闷不乐了?” “可是洛家盛那种歹毒之人盯上我了啊,说实话,古镇之中,我谁也不怕,就怕这只黑心狼。”晴天心有戚戚地道:“如今,他将洛家姐妹两笔账全都算在我头上,我往后可怎么活啊。” 他伸出手指,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道:“还怎么活啊?小事一桩,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洛家盛是个衣冠禽兽之徒没错,但好歹是衙门的师爷,谅他不敢胡作非为。他那晚敢手刃江世昌,是因为高礼行在场。他今晚对你不客气,和最近诸事不顺也有关系。所以,我想。只要你安生在尹家待着,不要去招惹他,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晴天的小嘴撅得更高:“谁招惹他了?我玩我的游戏,他当他的师爷。互不相干。” “说得好听。”他斜她一眼,道:“互不相干可是你乐晴天说的话?天生一个好管闲事的家伙,什么时候能做到‘互不相干’。” 什么?晴天瞪大眼睛:“谁多管闲事了?” “不是你还有谁。”他没好气地道:“六号玩家淘汰了就被淘汰了,你巴巴地跑去对洛婉灵摊什么牌,就让她一直扮作洛婉灵有什么不好?万一洛婉灵被哪个玩家套出话来。到时候你才真的该问‘我可怎么活啊’这样的话。” 晴天被他的一番抢白噎得面红耳赤,她又气又急,一拍桌子,道:“尹子陌,你积点口德好不好?我已经够不安了,你还要说这样的话来呛我。” “你不安?你不安还能头头是道的把刚才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何况,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告诉我不就是想听我的意见吗,难道,你想听我夸你做得对?”他理直气壮。 “你——”晴天说不出话来。他简直是她的克星,每次都能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妙就妙在,每次她还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对的! 他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微笑,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所以说,莫要慌,莫要急,听我慢慢道来,好不好?” 晴天眼白朝上,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回去。 “这件事呢,该说不该说。你已经说了。所谓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你再不安也无济于事。洛婉灵虽然言行离奇,但是从她对明邦芳心暗许。痴心守候这点上看,她是一个品行正直之人。你既然能令她称呼你一声姐姐,相信你在她心中绝非是可以轻易背叛之人。所以,你该担心的不是对洛婉灵坦白的真相,而是她的健康。”他分析道。 “陈济说她只是中暑了。”晴天道。 他白她一眼,道:“这种谎话只有你这种笨蛋会相信。如果只是中暑。陈济怎么会说出脉象奇怪的话,又怎么会特意通知洛家盛?你不是说她近一两月来一直贪睡吗,我倒觉得,陈济一定是从她的脉象中探出了什么,但又不方便告诉你,才专程跑去通知洛家盛。” “可是,有什么病是不方便告诉我这个女子,要告诉洛家盛那个男子的?”晴天不解。 他道:“你应该问,有什么病是不方便告诉你这个外人,要告诉洛家人的。” 晴天绞尽脑汁,想不出个头绪。 “好了,笨蛋,别再想了。”他站起身,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发酵的过程,只待它慢慢露出端倪,我们把握住机会就好了。” “说得对。”晴天点头认同。 他带着一抹笑意,返回书桌前,重新拿起卷宗阅读。 这时,晴天才想起来,她连被亏了两次。她不服气地隔空喊话:“谁是笨蛋了?我要是笨蛋,怎么可能识破六号玩家的秘密?” “碰巧。”他轻描淡写,一副挑灯夜读的模样。 “有没有你这样说话的啊。”晴天的眼珠子快要飞出去,气得脱口而出道:“何况,你不是在追我吗?怎么不捧着我,哄着我,宠着我?” “咳,咳——”他被她的话呛出一连串的干咳:“我追你?我什么时候追你了?” 晴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尴尬的话,可是,她是真的不甘心,总是被他“欺负”,哪怕只是在口头上,她也要扳回一局! 她硬着头皮道:“你说你喜欢我。” 他笑了,坦坦荡荡的笑容在红色烛影的摇曳下倍显魅惑:“我是说过我喜欢你,可是,我没有说过追你。” 晴天被他迷人的笑容弄得心神荡漾,她突然觉得,再这么说下去,最终被“欺负”的人还是她。 她住了嘴,小脸涨了通红,别扭地“哼”了一声,转身打算去庭院透透气。 “我只会等你。” 他补充完,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又垂下头来阅读卷宗。 ****** 果真如尹子陌所道,凡事都有一个发酵的过程。五天后,晴天在尹家等来了揭开冰山一角的那个人——洪世兴。 洪世兴夜半前来,照旧约了晴天去后院夜话。 “师父,洛小姐究竟得了什么病?请你一定要实话告诉徒儿。”洪世兴急得快要向晴天下跪。 “别——”晴天连忙扶起他道:“你莫要慌张,婉灵妹妹只是中了暑气,并无大碍。” “师父莫要再诳徒儿,徒儿知道,洛小姐一定是得了很重的病。”洪世兴握紧两拳,道:“实不相瞒,徒儿对洛小姐一见钟情。自从花圃一见,就再也不能忘怀。哪怕明知自个儿是戴罪之身,也难敌思念,每隔三日定要偷偷溜下山来,去别苑瞧上她一眼才能安心。这一个月来,听说皮家的少夫人失踪,古镇的衙役活动频繁,徒儿才不得不困居山寨。如今风声刚过,迫不及待地下山探她,却发现别苑人去楼空。我扮做轿夫,问了洛家的家仆,才知是她病了,所以被洛家盛接回洛家医治。师父,你定要实话告诉徒儿,她究竟是患了何种重病,连别苑也不能居住,要去洛家救治?” 晴天蹙眉道:“婉灵妹妹如今不住在别苑吗?” “不在。别苑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洪世兴肯定地道。 奇怪!晴天在心中纳闷,难道洛婉灵中了一次暑,与洛家盛的父女关系也有所好转?还是,如尹子陌所言,洛婉灵真的得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病? “师父也不知她的近况吗?”洪世兴仔细观察晴天的表情,估计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晴天老实地答道:“她的确是晕倒过一次,可是,洛家盛因为皮少夫人失踪对我心怀芥蒂,我有五日不曾去过别苑,更不知她已被洛家盛接回洛家一事。” 洪世兴心急如焚,一拳挥去,打在树干上,引来一阵蝉鸣。(未完待续。) 第224章 冤家路窄 “只怪我如今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连自己钟情的女子得了重病,也不能前去探望,活这一世有何意义?!”洪世兴仰天长叹。 晴天不忍,早把“不要招惹洛家盛”的劝告抛之脑后,道:“你莫要自责,此事并非如你想像一般糟糕。明个儿我寻个法子,去瞧瞧婉灵妹妹,行不行?” 洪世兴闻之大喜,连声道谢,并与晴天约定,明晚再来此处见面。 晴天对于明天是否能顺利进入洛家见到洛婉灵一事心中没谱,但见洪世兴心急难耐,不忍让他失望,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洪世兴高兴地转身离去,又想起什么,道:“师父,明个儿去见她,莫要提及花圃一事,免得她伤心。” “为何?”晴天不解。洛婉灵一向爱花,为什么不能提花圃。 “师父不知。”洪世兴将他在别苑的见闻告诉晴天:“那些花儿不知怎的,全被折了枝,打了花,当做一堆废物塞进厨房的一只布袋里,就连花圃,也被刨得干净,只留下一个大坑,好生凄惨。徒儿就是见了花圃这般,才着了慌,想到她定是病得很重,不忍花儿无人照料,索性毁了。” ****** 次日,晴天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既合理、又无法令洛家盛拒绝的理由进入洛家探望洛婉灵,可是思来想去,除了惦记洛婉灵的身子,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呢。她让琥珀备了些海珍和新鲜果蔬,特意于巳时赶到洛家。衙门升堂一般都选在上午,县官、师爷和文书都是必须在场的人物,因此,她心存侥幸,利用时间差错过与洛家盛的会面。 待家仆通传后,洛家盛果然去了衙门,晴天心中暗喜,端坐在洛家的前堂。思忖着待会儿见着洛婉灵该如何劝慰她,洛家的管家顾柒出来了。 “二少夫人。”顾柒是个年约四十的干瘦中年人,一双鼓凹的眼睛略显凶悍。 “顾管家,婉灵身子可有好转?”晴天让琥珀将手信交给顾柒。客气地问道。 顾柒将手信交给下人,回道:“有劳二少夫人费心,二小姐如今已无恙,只是大夫交代还要静养,所以不能亲自出来答谢。望二少夫人莫要怪罪。” “哪里。”晴天道:“养好身子重要,哪里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只是,她若不便外出,可否容我进去探望一眼?” “不可。”顾柒干脆地拒绝道:“洛大人吩咐过,二小姐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入探望。二少夫人的好意顾柒定会转告,二少夫人请回吧。” 晴天压抑住内心的不快,恳求道:“顾管家,我与婉灵情同姐妹,那日。她突然晕倒,我这几日心中一直挂念,今个儿特意上门,就是想亲眼瞧瞧她,确定她真的无事,才能放下心来。顾管家若是生怕我叨挠了婉灵,哪怕只让我远远地瞧上她一眼也好。” “不可。”顾柒仍是不留情面地拒绝:“洛大人的吩咐,府中无人敢悖,二少夫人请回吧。” 晴天不禁恼火,刚想与他理论两句。转念一想,他也只是个下人,不过是听令行事而已,自己又何必让他为难?晴天无奈。只得悻悻地转身离去。顾柒只是瞧着,也不送客。 晴天刚踏出前堂的门槛,与下堂的洛家盛碰个正着。 洛家盛手中拿着一册卷宗,与他并肩的是皮进三。 “不过就是一点儿小事,一句话的事儿,岳丈连这点儿情面也不与小婿讲。说不过去。”皮进三明显带着三分怨气。 “并非小事。”洛家盛皱眉道:“前阵子因为婉心失踪之事,衙役挨个搜屋,百姓中已有非议,如今,凭什么再去悦来瓦舍搜个回马枪?就凭你皮进三一句话?” “就凭我皮进三一句话怎么了?”皮进三横道:“就凭我皮家在古镇的地位,想去区区一个瓦舍搜查还不成吗?” “进三。”洛家盛面露不悦,停下脚步,拍了拍皮进三的肩膀,训道:“你怎么总是如此地狂妄张扬。婉心当初对你说的话,全变成耳旁风了吗?你想坐上白瓷窑的二当家,我这个做丈人的一定会帮你。但是,你定要沉得住气,更不能受不得一点儿委屈,不过就是区区一箱珠宝,何必与那戏子计较?小不忍则乱大谋!” “哼,莫要再拿这些话敷衍我。”皮进三不听劝告,道:“岳丈不肯帮手,进三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洛家盛这时才注意到前堂门掩处的晴天。 晴天与洛家盛的眼睛一相遇,旋即心虚地低下头,企图掩饰内心的慌乱。真是的,刚才居然听得忘了身处洛家。她努力保持镇定,主动招呼道:“洛师爷。” “你怎么来了?”洛家盛的脸上写着“不欢迎”三个大字。 皮进三也看到了晴天,上下打量她,拖着长腔道:“二少夫人闲得很呀,特意跑来洛家偷听,怎么,尹家竟是这样管教儿媳妇的?” 晴天心里敲起锣鼓,她怕洛家盛的阴毒,更烦皮进三的刁横,今天一并碰上这两人,早就做好被“生吞活剥”的准备。本来以她怂包的个性,她偷听在先,被逮个正着在后,无论二人说什么,她都会装作没听见,打个哈哈只求赶紧从洛家逃离就行了。可是,皮进三张口就冲着尹家,让她怒从中来。 她抬起头来,正视二人,道:“今个儿我来是为探望婉灵,与洛师爷和皮少爷在此相遇,是为巧合,绝非皮少爷所言‘故意偷听’。况且,尹家一向有训,做人贵在坦荡,若是心中无愧,哪里会怕隔墙有耳?” “数月不见,二少夫人口才见长。”皮进三奚落道。 “哪里,与皮少夫人相比,尚有不少差距。”晴天不卑不亢地回敬道。 洛家盛听见晴天提及洛婉心,不耐烦地道:“婉灵身子不宜见客,二少夫人请回吧。”然后,扬声喊道:“顾柒,送客。” 顾柒应声赶来,一见晴天仍在前堂门前。张嘴就道:“二少夫人如何还在这里?一盏茶前不是就告辞了吗?” “哈哈。”皮进三指着晴天嘲笑道:“这下,饶你浑身是嘴,也解释不了这一盏茶的空档了吧?还敢说不是故意偷听?还敢说碰巧?看来,尹家一向有训。不是做人贵在坦荡,而是恶人先告状才是!” 晴天气得简直想一巴掌呼在皮进三的脸上,她正色道:“皮少爷,你愿意乱吃药,没人拦着。可是,你若乱说话,我乐晴天可不依。谁在故意偷听,谁是恶人,与尹家有何干系,今个儿当着洛师爷的面,咱们理论清楚。俗话说,明人不做暗事,君子不道暗语。皮少爷若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说了见不得人的话。大可以关起门来,愿意怎么做、怎么说没人搭理你。可是,此乃洛家庭院,非隐私之处,且不说如我乐晴天这般的访客时而有之,就是洛家上下十来个家仆,也不可避免。皮少爷一面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一面又指责旁人偷听,这般刁钻之理,可是皮家的家训?” “你也知道。这是洛家的庭院,我乃洛家的女婿,我愿意大声就大声,愿意小声就小声。与你何关?与皮家何关?”皮进三一向大言不惭,理直气壮地道:“倒是你,一个外人,偷偷摸摸地立于暗处,不是偷听是什么,不是心怀歹意是什么……”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成何体统?”洛家盛突然出声喝止,一双厉目落在皮进三的脸上:“这是洛家的庭院,不是皮家,也不是尹家。进三,天气炎热,人易烦躁,你且随顾柒去厢房,喝口凉茶降降暑气。” “岳丈,她明明——”皮进三不服气,指着晴天还想说什么,见到洛家盛凌厉的眼神,终于还是咽回去,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皮进三与顾柒一同离去后,洛家盛对晴天道:“二少夫人,我洛某虽然不才,但一向敬重有骨气之人。二少夫人身为一介深闺妇人,每当尹家受辱之际,却能挺身而出,此等勇气非一般女子所能拥有。所以,我洛某对你一向是只有善意而无恶意的。可是,婉心与你相会时无故失踪,婉灵与你相会时又无故晕倒。两个巧合碰在一起,不得不令我胡思乱想。上一次在别苑,洛某的态度激烈了些,冒犯了二少夫人,还请夫人见谅。只是,婉灵的身子实在不宜见客,二少夫人还是请回吧,待她好了些,定当上门拜谢。” 晴天没有想到洛家盛能对她说出这般通情达理的一番话,一时竟觉愧疚,仿佛真的是自己害得洛婉灵如今抱恙在身一般。她讪讪地答道:“洛师爷客气,今日是晴天叨挠,就此告别。”之后,走出洛家。 当天晚上,洪世兴早早地在后院等候,一见到晴天,迫不及待地问起洛婉灵的情况。晴天吞吞吐吐,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后,晴天道:“洛家盛虽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却是一个好父亲。洛家有钱有势,婉灵如果真的得了什么怪病,在洛家医治,怕是再好不过的。何况,父女哪有隔夜仇?若能趁此机会,让她父女二人重修于好,岂不是好事。” 洪世兴沉吟片刻,向晴天拜谢,道:“师父今日为了我与婉灵,无故受那皮家少爷的羞辱,此等恩情,徒儿记在心底,不敢忘记。” 晴天明白洪世兴心中的渴望和失望,但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她愧疚地道:“婉灵对于我来说,是好妹妹,好知己,我对她的牵挂不比你少。总之,洛家一有动静,我会马上通知你,你莫要惦记。” 洪世兴道:“师父的心意徒儿自然不会怀疑,请恕徒儿不宜久留,就此拜别。” 晴天目送他离开,不再多言。 转身时,洪世兴想到什么,又道:“前阵子徒儿在街上碰到之前在王家米铺做护院的几个兄弟,他们叹道,自从被王家遣散,整日里四处打零工,饥一顿饱一顿,受尽白眼,无处安生。我道,可否愿来高岭山与我洪世兴一同再造一个山寨。他们皆是无依无靠,空有一身力气的粗人,一听说有一个地方愿意接纳他们,求之不得。他们又联络了一些先前被皮家遣散的喽罗,大约二三十号人,如今全在山寨,自耕自种,自养自食。师父若是有空,待到秋高气爽之际,可以与二少爷一同上山寨瞧瞧。我洪世兴曾道,会给婉灵一座山。我想,我能做到。” 送走洪世兴后,晴天在尹家的生活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两天后,尹子陌从瓷窑返回,带给她一个惊人的消息——洛婉灵和陈济一同失踪了。(未完待续。) 第225章 霸道总裁 晴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洛婉灵和陈济一同失踪的这件事,而是为洪世兴的行动力。 他说他对洛婉灵一见钟情,他说他要送给洛婉灵一座山,他就已经在心中将洛婉灵视为己有。当他发现洛婉灵身患重病,他不相信洛家盛,不相信她这个师父,只相信自己。他偏执地认为,只有他,才能够保护洛婉灵。所以,他不仅带走了洛婉灵,就连陈济,也不惜一并带走。 尹子陌手中拿着一只算盘,端坐于梨木书桌后,挑灯看向她:“看来,你知道是谁劫走了这二人?” 晴天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地道:“当然知道,‘女魔头’呗。” 他回道:“沈春娘虽然只在古镇待了半年,可是,对古镇的贡献不小。往后,古镇中再有玩家淘汰,再有npc失踪,全都可以推到她的头上去。” 晴天笑了,简单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他:“这件事应该是洪世兴干的。他对洛婉灵一见钟情,听说她患了重病,无法前去探望,一时冲动,将她带去山寨,还一并带走了陈济。” 他了然地点点头:“洪世兴恐怕不是一时冲动。在他心中,洛婉灵早已是山寨夫人的不二人选。” 晴天被他的说法逗乐,笑道:“山寨夫人?亏你想得出来。洛婉灵可是洛家的二小姐,心中又一直惦记明邦,就算洪世兴这么想,她也未必愿意啊。” 他轻描淡写地道:“洛婉灵愿不愿意无关紧要,反正,她迟早愿意。重要的是,洪世兴愿意。” 晴天扁了扁嘴,不屑地道:“说得洪世兴好象‘霸道总裁’一样,还不是你们男人的大男子主义作祟,凡事只管自己高兴,不理会女人的感受。” “你不喜欢‘霸道总裁’?”他问道:“依你这个年纪。不正是向往‘霸道总裁’的时候吗?” “呸。”晴天啐一口,道:“我才不喜欢‘霸道总裁’那样的男人。如今是太平盛世,我只想和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过平凡平淡的生活。而且,我只问也不是一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女人。所以,那些‘霸道总裁’还是留给‘玛丽苏’们去吧。” “那太好了。”他流利地接道。 “太好了?什么太好了?”晴天不明白他何出“好”意? 他双手一摊,一本正经:“我刚好不是‘霸道总裁’型的。” “噗。”晴天忍不住红了脸。 一股甜蜜和谐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动,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娇羞的脸上片刻,终于抚了抚额角。垂下头,专心拔弄手中的算盘。 “你会打算盘?”晴天有些吃惊,转到他身后:“你是会计?” “会计?”他皱眉。算起来,她安在他身上的职业已是不少——画家,按摩师,哲学教授,黑客,会计…… “否则你怎么会用算盘?现代人会用算盘的,真的不多。”晴天解释道。 “现学的。”他应道。说完,又垂下头。专心拔弄算珠。 晴天好奇地看着这样的他。只见圆润的算珠如同飞舞的精灵,随着他纤长的手指上下滚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他一脸认真,时不时地微微蹙眉,显示出对账目的经心。 她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学算盘来做什么?” 他放下算盘,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带入他与梨木桌中间。 突然亲密的距离。令晴天感到不安。她想向后撤一步,才发现已经紧贴着桌角。她别扭地扭了扭身子,索性一屁股跳上书桌坐着。 她青涩的反应全被他看在眼里。奇怪的是,以往若是有女人在他面前这般扭捏。他只会觉得矫柔做作,可她这样,他却觉得十分可爱。他玩心大起,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再次逼近她。 他的身子呈45度的倾斜,若有若无地贴着她。吸气呼气间,甚至可以听见气息拂动衣裳布料发出的悉索声。 “你——”晴天退无可退,只得转移注意力,又问了一遍:“你学算盘来做什么?” “瓷窑原来的二当家方乾你还记得吗?”他随手撩起一缕她垂在耳边的发丝,轻声道。 晴天咽了咽口水,道:“记得。” “他当初出走瓷窑,与尹家决裂。尹家的青瓷虽然失了销路,可是,方家卖完手头上的青瓷库存,也再无进货渠道,货源面临枯竭。而且,贩瓷车的出现,令方家的店铺生意一落千丈。我打听过,方家在镇中有五家店铺,门面都是不小,但是长期经营青瓷,品种单一。而且,方家自发家时,就与尹家合作,主要经营青瓷的买卖。这么多年来,可以说,方家除了会卖瓷器,其它的什么都不会。前阵子,方家的人找到白瓷窑,想与皮家合作,谁知皮进三张口就提出七三分成。不过,这个七三可不是如方尹两家原先的方七尹三,而是皮七方三。这样的条件,方家根本不可能答应。” “你说的这些与你学算盘有什么关系?”晴天不解。她的脖子好酸,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轻微的一个动作,就会泄露心中的翻江倒海。 “笨蛋!”他在她耳边亲昵地道:“我学算盘,是为了算清楚方家什么时候山穷水尽,才好与方家再谈判啊。方家如今的店铺生意不好,库存又不多,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方乾当初之所以会走,也是被气走的。所以,不管怎么说,方尹两家要想重修旧好,主动的一步还是应该由尹家迈出。” “可是尹家已经有贩瓷车了。”晴天偏过了脸,一不留神,碰到他的鼻子。 他挑起眉角,刮了刮她的鼻子,道:“笨蛋!你还真的以为我造那十辆贩瓷车,往后尹家就指着这十台车子起死回生了?说到底,还得靠方家的店铺。贩瓷车不过是过渡的举措,虚张声势的成份更大一些。” 晴天完全明白了。古镇中是不可能出现计算机这样的东西的,所以,花费一点时间和心思学会算盘。是一个不错的计算方法。只有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方家,才有可能得到更有利于尹家的谈判结果。 “我明白了。”晴天的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所以呢?”他低声问道。 “所以——”晴天垂下眼眸:“你——起来。” “你真的明白了?”他假装听不懂她的逐客令,不仅没有走开。反而更靠近了一些。 “真的明白了。”晴天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连耳朵根子都在燃烧。 “真的?”他仍旧与她纠缠,湿热的气息喷散在她的耳边。 “真的……”晴天终于敢抬起头来,刚吐出两个字,发现那人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正襟危坐于太师椅上。 “……明白了。”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晴天反倒觉得一阵失落,磨蹭着从桌子上滑下来。 “明白就好。”他拿起卷宗,手起珠落,清脆的珠算声再次响彻忆心阁。 晴天整整身后折皱的裙摆,看着他一副无事勿扰的模样,咬了咬下唇,拿起茶壶,慢吞吞地向外走去,打算重新沏水。天气果然炎热得可以。即使已是夜黑,与他共处一室,也总是躁热不安。虽然,她内心渴望可以再热一点…… “不明白我就再说一遍。”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吓得晴天快步走出阁外。 ****** 如果说洛婉心失踪的消息如同一颗惊天雷在古镇中炸开,那么洛婉灵与陈济一同失踪的消息不亚于一颗原子弹。 一年前,周锦荣失踪,百姓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全部指向所谓的“女魔头”。一个月前,洛婉心失踪,令古镇中关于“女魔头”的传言再起。如今。洛婉灵和陈济一同失踪,百姓不再是愤怒,而是恐慌。指向的矛头也不再是“女魔头”一人,而是整个衙门。正是衙门的失职。才导致古镇如此不太平。正是衙门的不力,才会连衙门师爷家的两位千金都保不住。 洛家盛因为此事,几近失常,听说,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与高礼行发生了几次激烈的争执,数次不欢而散后。索性丢下一纸辞信,整日里带着皮洛两家的家仆四处寻人,再也不问衙门事务。 高礼行也因为此事焦头烂额。每一天,都有不少乡绅纠集一群百姓,到衙门请愿。要求高礼行定要将此事彻查清楚,还古镇一个安宁。可是,那些整日里马不停蹄搜查的衙役每天都是无功而返,高礼行也是束手无策。而更令他上火的事还在后面。据说,此事影响甚大,惊动了上面,省城巡抚定于一个月后亲自来古镇审查此事。谁都知道,如果待省城巡抚来了,高礼行再给不出一个交代,那可是要掉官帽的事。 正当古镇乱成一团的时候,晴天倒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因为自己的金手指已经暴露,所以,她要想靠金手指获胜这条路已经走不通。唯一还有赢面的只能是争取更多的生命值。洛婉心虽然不是被她淘汰,但是,她的生命值还是增加了两百点,达到955点。这让她想到,只要她能识破更多的玩家,这个游戏还是能玩得下去的。 这一晚,约摸快到人定(晚上九点),晴天换上夜行衣,绕过琥珀,悄悄从尹家后院溜出,向皮家奔去。 自从她看见皮进三的“腰缠万贯”纹身,就一直将此事放在心里,只是一直寻不着机会。再说,一个妇人家家,跑到人家家里,偷看一个中年男子洗澡,此事终归太过,令她始终不敢冒失,生怕万一有个差错,无法收拾。 当皮洛两家的家仆全都被洛家盛遣走之际,又适逢暑月百姓有每晚沐浴的习惯之时,正是她行动的好机会。她不能再等,也不能错过,于是果断行动。 她去过皮家,很顺利地跃上皮加二的厢房潜伏。此时的皮家果然比往日冷清许多,庭院里只有一个老更夫掂着灯笼四处巡视,因此她很安全。过了约半个时辰,两个丫头吃力地将一桶桶热水掂进厢房。她心中暗喜,得来全不费功夫。 片刻,丫头将水桶里的水注满,轻轻掩上房门离去。晴天见四下无人,跃下房顶,窜入房中。 皮加二的厢房比她想像的要书卷气很多。除了一般大户人家该有的屏风,帷幔,古董,玉器和各种高档梨木家俱,最引人注目的是满壁的书画。密密麻麻的书画,如同巡展一般。水墨,山水,人物,花鸟,各种风格应有尽有。隶书,小篆,泼墨,挥毫,各种行文眼花缭乱。晴天想不到,皮加二大腹便便的外表下,原来还有一颗文艺青年的心。 她正想细细观赏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字画,听见房外传来脚步声。她猫了腰,藏进衣柜里。 来人正是皮加二。 晴天透过衣柜缝隙,将厢房内景看了个清清楚楚。 天气炎热,皮加二走进厢房,解开发髻后,便逐件将衣裳脱下,打算沐浴。他正对着衣柜,将衣裳挂到衣柜一侧的屏风上。 皮加二的正面对着晴天,一只仿佛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大肚子正对着她的眼。她感到恶心,第一次见到男人的祼体,非但没有“吃豆腐”的窃喜感,反而有“吃苍蝇”的呕吐感。她看不下去,双手捂住眼睛,想调整下心态。待她吸气呼气吸气又呼气之后,却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原来,皮加二已经进入木桶之中。 晴天一时不知是悲还是喜。喜的是,她不用纠结到底看不看,悲的是,她还得继续偷看…… 皮加二是个安静的人,沐浴时,不声不响的,只是将白色的布巾搭在脸上,静静地坐在木桶里。厢房里水汽越积越多,晴天在衣柜中感到微微暖意,不一会儿,竟有了困意。 这时,厢房的大门被推开,皮进三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未完待续。) 第226章 父子间隙 “爹爹,叫进三来有何事?”皮进三无视皮加二正在屏风后沐浴,径直走到茶几前,端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皮加二似乎对儿子的无礼无可奈何又习以为常,只是摇了摇头,道:“让你酉时来,这都几时了?” 皮进三翘起腿坐在屏风旁,不耐烦地向外张望:“进三整日里在瓷窑学习,一会儿要学烧瓷,一会儿要学算账,一会儿还要学如何与瓷商打交道,一直忙到这时才来,爹爹都沐浴了,可是孩儿还满身臭汗来不及清洗呢。” “行了,行了。”皮加二长叹口气:“说你两句,你就要还回来十句。我且问你,方家上门来求贩瓷,你是如何回他的?” “就如爹爹告诉我的,三七分,不商量。”皮进三回道。 “我何时让你对那方乾也这般说了?”皮加二气急,就要从水中站起来。 晴天连忙瞪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腰间,谁知,他刚伸出一半的身子,又缩了回去。 皮加二将布巾甩进水里,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是对你说过,三七分,不商量,但那是在何种情况下说的?两个月前,一直贩卖白瓷的李家找上门来,要求重新分配所得,我与那李掌柜是多年的老友,当面谈这事怕伤了交情,往后再想圆,就不好圆了。于是让你替爹爹出面,当这个红脸,与那李家谈判,坚持三七分,不商量。可是,这次上门的是谁?是一向做青瓷买卖的方家!对方家,你也道,三七分,不商量?你这孩子是唱红脸唱上瘾了是不是?竟连这个弯弯也转不过来吗?” “什么弯弯不弯弯,爹爹心中的小九九进三岂能不知?”皮进三满不在乎地道:“爹爹不就是觉得那方家常年替青瓷窑买卖,咱们白瓷窑要是把方家撬来。就是对青瓷窑的打击吗?其实爹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年前,爹爹若是这般看重方家,进三不敢有半句非议。可是。时过境迁,如今是一年后。如今的方家早已不能与往日相提并论!他方家就是一条依附在大树上的藤蔓,尹家这棵大树都倒了,方家这条藤蔓还能存活到几时?你看看现今镇上的百姓,还有谁愿意去方家的店铺买青瓷? 方家的人做起买卖来态度蛮横不说。价钱还咬得死,少一文钱,好象要割掉他家一块肉似的。以往,人们是冲着青瓷而去,如今,有了尹家那几辆整日里叮叮咣当响的破车,谁还愿意巴巴地上方家去受那份气。所以,爹爹,你莫要气,莫要恼。进三倒觉得,三七分吓跑了方家那是件好事儿。明日黄花一般的方家,谁招惹上谁倒霉!” “荒唐,荒唐。”皮加二气得连连摇头,肥厚的手掌紧紧抓住木桶的边沿:“年轻,势利,浮夸,短浅,自以为是,这些毛病。为何全在你身上显现?方家如今是不如以前,可是,那到底是方家啊,是……” “无论方家如今是什么。走也走了,再说这些全无意义。”皮进三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站起身来,一脚踢翻身后的椅子,道:“爹爹今晚叫我来,若只是想大加训斥一番。再抽个时间好了。今个儿进三累了,实在疲惫得慌,没有精力听从爹爹的教导。” 父子二人隔着一道屏风,各自气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晴天识趣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任何声响。 半晌,皮加二主动开口,打破了父子二人的僵局:“洛家那边如何?” “就那样。”皮进三倒拿起了架子。 “那样是哪样?”皮加二耐住性子,道:“搜寻仍然毫无进展吗?亲家打算下一步如何?” 皮进三道:“前几日有个樵夫跑来,说是瞧见高岭山头升起炊烟,怀疑有人隐居此处,岳丈带家仆赶去,可是,到了山头,只见沟壑,不见路桥,哪里会有人烟。岳丈闷闷不乐,空手而归。他一直疑心此事与‘女魔头’有关,一直道,是‘女魔头’寻仇来了。其实,‘女魔头’若真的寻仇,不是应该去找高大人吗,为何盯着岳丈不放?奇怪得很。” “不许乱语!”皮加二喝道:“外人都道‘女魔头’仍活着,我们皮家的人可不许乱说!当初,省城的巡抚可是亲眼瞧见‘女魔头’被处死,高大人也是一直这般对外公布。所以,高大人不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能乱说!亲家始终只是一介师爷,他就是与高大人交情再深,也终归不是一镇之主。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可得掂量清楚。” “是——”皮进三拖长尾音,不知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敷衍了事。 “对了,婉心往日曾道,有一个旧识与省城巡抚大人的家眷是亲戚,你可记得此人?”皮加二问道。 “那娘们的旧识多着呢,一会儿道认识这人,一会儿又道认识那人,谁记得哪个是哪个?”皮进三一听皮加二提及“洛婉心”,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皮加二道:“前几日,高大人找上门来,说想搭搭这条路子,提前打听下巡抚大人的喜好,有个准备。爹爹想着,这是高大人第一次开口,可不能让人落空。你且回去,仔细翻翻婉心的旧物,还能不能找出有用的东西来。无论如何,帮高大人搭上这条路子。” 皮进三不屑地哼道:“这个高礼行,自从上任以来,就没有踏踏实实地办过一件事!不是整日里与岳丈一起关起门来窃窃私语,就是打着官腔,耀武扬威地外出巡城。他倒是一心想着摘掉城头上的‘青天匾’,可是他懂为官之道吗?除了会把人关进大牢,还会干什么?从他上任以来,古镇哪里都不兴盛,唯有衙门大牢****人满为患!区区一个‘女魔头’,从去年折腾到今年,到现在是死是活还搞不清楚,却挖空心思地投其所好,讨好巡抚大人。爹爹,这等庸官咱们不巴结也罢!”(未完待续。) 第227章 金花粉 听完皮进三一番话,晴天心道,从与这皮进三相遇,他说的哪一句话她都不赞同,唯有这番话,她要举双手赞同。 “高大人是个怎样的官,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爹爹说了算,那是巡抚大人说了算的。你只管按照爹爹的吩咐去做,其它的事莫要多言。你若办成此事,方家的事就不追究了,二当家还是你的。”皮加二不置可否,粗声回道。 “是——”皮进三又是那副德性,拖长了尾音:“孩儿可以走了吧?” “走吧。”皮加二以手抚了抚额角,疲惫地道。 门开门关,脚步渐远,厢房再度安静。 睛天看着坐在水桶中怔怔发呆的皮加二,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怜悯。古镇首富,人前风光无限,人后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国男人——一个人到中年、对孩子无力管教的父亲,一个费尽心机、寻求权力庇护的商人。 “阿嚏!”估计是泡得久了,水凉了,皮加二打了一个喷嚏。 他扭干布巾,背对着衣柜,站起身来。 晴天瞪大眼睛,只见,皮加二满是横肉的腰间纹满了“贝”字…… ****** “怎么,胃口不好?”餐桌上的红烧肉,晴天一筷子也没动,尹子陌问道。 “呕——”晴天想起什么,只觉一阵反胃,放下碗筷,干笑两声,道:“天热,胃口不好,不想吃油腻的东西,不用管我,你吃。” 他看了看她,没有多言。 “吃完饭,陪我去个地方。”晴天冲他眨眨眼睛,请求道。 “好。”他爽快地答应。 吃过饭,二人坐上马车,一路纳凉。向高岭山的方向驶去。到了山脚下,已是亥时,了无人烟。晴天拿出信号弹,点燃发射。一盏茶后。洪世兴出现在二人面前。 “二少爷,好久不见。”洪世兴见到尹子陌,分外兴奋。 尹子陌微微颔首,一番寒喧后,晴天说明来意。想去探探洛婉灵,洪世兴欣然应允,三人一同上山。 走到原先的铁链桥处,果然是只见沟壑,不见路桥。远远看见山头,却无能为力。 “这——如何过去?”晴天问道。 洪世兴卖了个关子,微微一笑,道:“师父与二少爷先在此处等候,待会儿可见分晓。” 只见他走到崖边,几个飞身。倾斜而下。来到丛林茂密的半山腰处,从一个树洞里掏出一条拳头粗细的长铁链。他冲着山的对面长啸一声,片刻,一只巨大的木梯随着一阵号子声探出头来。木梯倾斜而下,越伸越长,直到半空中。他拿起铁链的一头,奋力向木梯扔去。铁链的挂勾不偏不倚地挂住木梯。他试了试力度,双手攀着铁链,爬至木梯处。再顺着倾斜的木梯抬阶而上,不一会儿。就来到对面的山崖。 “师父,二少爷,看见了吗?”他双手合拢,对着山那边的晴天和尹子陌喊道。 二人对视一笑。晴天道:“看见了,放心吧,一会儿见。” 二人顺着洪世兴走过的道路,来到半山腰处。 “你恐高吗?”晴天问道。 “有一点。”他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峡谷,道:“不过更恐怕不能陪着你。” 这条拼接的“桥”并不如他们想像的难走,晴天有内功护体。身形轻盈许多。她走在他的身后,小心地护住他。他则专心致志,每一步都落得分外踏实。二人相互扶持,不一会儿,就见到了洪世兴。 洪世兴豪爽地大笑,让二人先随兄弟们去山寨歇息。他则顺着木梯,走到木梯和铁链的连结处,手起链落,铁链重新回到树洞,不见踪影,木梯重新缩回山寨,不见痕迹。两座山头默然矗立,中间空荡荡的,仿佛老死不相往来的一对冤家。 洛婉灵见到晴天,又惊又喜,又哭又笑,抱住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晴天仔细打量她,只见多日不见的洛婉灵面色红润许多,精神头儿也好了许多,不再是哈欠连天的模样。 “婉灵妹妹究竟得了何病?”一直以来的疑问终于要得到答案。 晴天一问,洛婉灵的泪珠儿掉得更快。她抽泣道:“晴天姐姐,婉灵真是冤死了。陈济道婉灵长期服用金花粉。往日里出现嗜睡、眩晕的反应,全是与身子上瘾有关。可是婉灵连那金花粉是什么模样也不曾见过,何来上瘾一说啊。” 金花粉?晴天心头一惊。金花粉就是曼陀罗的花粉,因为曼陀罗的别称为洋金花,以其花粉为主料制作的可服用的药粉被称为金花粉。世人皆知,曼陀罗是一种西域奇花,具有致幻的作用。金花粉虽然具有镇静止痛的作用,但是绝不可轻易服用,因为人体极易上瘾。因此,金花粉也就相当于中国古代的“鸦片”。洛婉灵怎么可能沾染上这种玩意儿?而且,古镇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伤人害己之物?! 洛婉灵仍在哭诉:“晴天姐姐,婉灵的口味一向清淡,近半年来又一直独居,婉灵纳闷,何来金花粉一说?可是,陈济言之凿凿,道他行医多年,这种脉象不会搭错,所说症状又全与婉灵相符。晴天姐姐,你说婉灵该怎么办?婉灵曾听老人说过,这种粉一旦沾上,再想戒掉,就很难很难……” 晴天安抚着哭成一团儿的洛婉灵,道:“陈济可有法子?” 洛婉灵吸着鼻子,道:“陈济道,要想戒掉,不可心急,总之就是要慢慢来。除了每日里喝草药,更重要的是靠婉灵自个儿的意志力。至于要多久,全凭个人造化。” 晴天唏嘘不已,又道:“你在这里可有受到委屈?” 洛婉灵红了脸,吞吞吐吐道:“没、没……有,有……” “怎么?洪世兴欺负你了吗?”晴天气道:“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不,不是。”洛婉灵把脸埋在晴天怀中,小声道:“他——待我很好,不曾欺负我。他每日里都陪我散步、看书、刺绣、抚琴,还亲自喂药。……”(未完待续。) 第228章 斯德哥尔摩 “……他怕我苦闷,从洛家别苑弄来书卷和九弦琴,开辟一块园地,供我随意栽种。他见山中蚊虫多,整夜不睡,为我驱蚊。说实话,他初把我掳来,我恨死他了。我一个女子,被他劫到这种全是劳力汉子的地方,往后就算下得了山,也要被百姓的口水淹死。 还有爹爹,我虽与爹爹多有争执,但到底是亲生父女,他已失了婉心姐姐,若再失了我,该如何自处?我哭着请求他,放我下山。谁知他道,为了我,他赴汤蹈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有下山一事,在我没有戒断之前,想都不要想。我无奈,只好遵从陈济的医嘱,努力戒断。这些天来,我时有发作,他都陪在我的身边。如今,我的身子渐好,心中对他的怨恨也慢慢消褪。我想,他或许是真的一心为我,只是苦于不得见人,才用这样粗鲁、不近人情的法子待我。说去说来,倒是婉灵,连累了他和陈济。” 听到“不得见人”四个字,晴天心头一动,扶起洛婉灵道:“这么说,他已经将他的身份告诉你了?” 洛婉灵点头道:“是的,他将西岭山如何改名为高岭山,高岭山当初遭遇到的劫难,和他是如何带领剩余的兄弟逃回山寨统统告诉我了。” “对不起,婉灵妹妹。”晴天诚恳地道歉:“我当初不该骗你,谎称他是二少爷的友人。” “晴天姐姐莫要愧疚。”洛婉灵笑道:“我若站在姐姐当时的立场,也会如此隐瞒,毕竟,他是高大人和爹爹恨不得杀之后快的人。只是婉灵没有想到的是,爹爹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晴天道:“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打算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洛婉灵长叹一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这里虽不比别苑,但胜在山青水秀。鸟语花香,清新自在。在这里,我倒觉得自在,不用面对爹爹。不用去想我到底是洛婉心还是洛婉灵,只管静心养好自个儿的身子。” 晴天能够明白洛婉灵此时复杂的心情。她最亲的两个人,一个是洛婉心,一个是洛家盛,对她而言。全都“背叛”了她。洛婉心为求自保,伤害了她。洛家盛则做出她不可能原谅的事。再加上本身身中金花粉之毒,令她感到心灰意冷,只想找处世外桃源,默默地****内心的伤痛。此时,山寨就是她的“世外桃源”。所以,她从最初的“被劫持者”,变成了现在的“安心静养者”,还对劫持她来的洪世兴产生了信任和同情。这让晴天想到一个名词,斯德哥尔摩效应。是指受害者爱上罪犯的一种情结。这种情结,会在洛婉灵与洪世兴之间出现吗? 山间的月光更显明亮与皎洁,明月高悬,已是子时。晴天不宜再久留,安抚洛婉灵道:“妹妹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总之,目前什么都不要想,先把身子养好。你若想书信一封给洛师爷,让他放心,我可以代劳。” 洛婉灵想了想。道:“算了吧。若是书信一封,难免会把姐姐和洪大哥牵涉进来,不如不写。再过几日,待婉灵彻底养好了身子。回到洛家,自然会解了爹爹的心结。” 见洛婉灵这样说,晴天不好再说什么,又嘱咐她几句好生休息的话,就离开了。 月光下,尹子陌与洪世兴并肩而立。一个身影俊逸修长,一个身影魁梧挺拔,二人不时地耳语,在手心中比比划划,指点山寨。 听见动静,尹子陌转过头来:“洛姑娘还好?” 晴天点头道:“还好。”然后对洪世兴道:“婉灵连连遭受伤害,她如今视这山寨为她的避风港,你可得好生照顾她,不得欺负她。” 洪世兴闻之大喜:“师父放心,只要她愿意待在这里,能把身子养好,让徒儿做什么都行。” 晴天再次点点头,问道:“她这次发病来得莫名,她自己也好生纳闷,陈济能搭出她是因何发病吗?” 洪世兴道:“陈济搭不出,不过徒儿有些想法,想带二少爷和师父去瞧瞧。” 说完,他带二人转了个弯,绕至后院,一块空地跃然眼前。借着明亮的月光,晴天看见偌大的空地,只有歪七扭八几棵孱弱不堪的花枝,看不出是什么花,更看不出是尚未出芽还是已然衰败。 洪世兴一指,道:“徒儿怕她在山寨无聊,想到她往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于是买来好些花种,让她闲时栽种。喏,这就是她历时半月,栽种出来的植株。” “好一个‘护花使者’!”尹子陌摇头晃脑地道,口气中满是嘲讽。 晴天白他一眼,反驳道:“你没有瞧见她在洛家别苑种出的月季花,那真的叫一个花团锦簇——”说到这里,晴天似有所顿悟,眨巴眨巴眼睛,问向洪世兴:“这就是你的想法?” 洪世兴道:“是的,徒儿也奇怪。一样的花种,一样的栽种方法,而且,山间的气候更宜于植株的生长,为何差别这么大?徒儿问她,可是别苑有何特别之处?她想了想,也道稀奇。她道,在别苑穿梭于花丛中浇水时,只觉身心格外放松,时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可是在这里,就没有了那种感觉。师父,你道这是为何?徒儿总觉得此事与她的身子有些关系,可又想不出其中道理。” “土。”尹子陌突然说道。 “谁土?”晴天瞪眼问道。 尹子陌敲了她的脑门一记,指了指地上的泥土,道:“我是说土,土壤。” “土壤?”洪世兴眼前一亮,神情变得亢奋。 “对。”尹子陌点头道:“既然什么都一样,唯一的不同,只能是土壤。而且,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这件事与她身中金花粉一事大有关连。” 洪世兴若有所思:“陈济道,她身中金花粉大约是三个月之前的事。听师父说,她也是三个月前开始栽种月季花儿的,从时间上来看,刚好能对上。”(未完待续。) 第229章 一起变老 晴天顺着二人的思路往前追溯,也似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婉灵曾道,在她入住洛家别苑之前,洛家盛一直在别苑种些花花草草。而婉灵栽种月季花的地方,正是洛家盛曾经栽种过植株的地方。” “还有一个疑点。”洪世兴道:“徒儿问过她,自她生病后,是否命人铲除了别苑的花圃,她一听就哭了,道,是谁这么狠心,铲除了那些开得正好的花儿?如果不是她的意思,那么是谁下令铲除花圃,还连泥土也全部清理干净?” “洛家盛。”尹子陌肯定地道:“只有洛家盛才有权利这么做。” 晴天不解:“洛家盛为何要这么做?能令人飘飘然的土壤,身中金花粉的洛婉灵,无端下令铲除花圃的洛家盛,三者之间有何联系?” “答案呼之欲出。”尹子陌目光炯炯,道:“洛家盛曾经秘密在别苑大量栽种过曼陀罗,洛婉灵搬进别苑后,正巧在洛家盛栽种过的土壤中种植月季。曼陀罗被称为‘西域妖花’,不仅因为它色彩鲜艳,能够迷惑人的心智,还因为凡是种植过它的地方,土壤都会变得异常肥沃,开出的花儿也格外艳丽。洛婉灵种出的月季比别家的花儿越美丽,她就越欢喜,总是喜欢穿梭于花丛中浇水照看。却不料那片土地早已布满曼陀罗的花粉,花粉和着水汽,一天天地侵入她的身体。于是,洛婉灵出现了和服用金花粉一样的上瘾反应——见到月季花时,便精神亢奋,离开花圃时,就昏昏欲睡,整个人日渐被掏空,最后终于晕倒在花圃前。” “啊!”晴天与洪世兴忍不住同时发出声音,他们明白,尹子陌的分析是对的。 “这么说,是我害了婉灵?”晴天首先反应过来。愧疚地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尹子陌问道。 “是我建议她种月季花的。”晴天垂下头来,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和师父没有关系。”洪世兴愤恨地道:“全是她那个害人的爹爹干的好事。古往今来,谁不知道那曼陀罗是妖花,他却偏要偷偷在别苑种植。居心叵测!只是没有想到,首先害到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婉灵太无辜了!” 尹子陌拍了拍晴天的肩膀,向自己的怀里揽了一揽。 晴天抬起头来,眼眶泛红,道:“不管怎么说。此事总归因我而起,我若不是‘好心’地建议她种植花儿解闷,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你想如何?”尹子陌垂头看着她头顶上的发髻,低声问道。 晴天看向他,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想揭发洛家盛。当初,他杀死江世昌,因为顾及到洪世兴,所以,我们一直不说。如今,他秘密在古镇种植曼陀罗。无论自用还是他用,都是伤天害理之事。他已向衙门递交了辞信,不再是古镇的师爷,正是我们告发他的好机会。” “师父,徒儿支持你。”洪世兴忿忿地道:“婉灵有这样的爹爹,早晚会受到更大的伤害!而且,徒儿如今羽翼渐丰,不再害怕衙门的追杀,师父若要去揭发洛家盛,徒儿不仅不躲。还会全力支持。” “如何?”晴天被洪世兴一番话说得神情激昂,她扯着尹子陌的衣袖道:“待我们下山后,就去衙门告发他!” “你要去尽管去,拉上我做什么?”不料他的态度冷冷。泼了晴天一头凉水。 “你——”晴天瞪眼。 “怎么?又要说我说过喜欢你的话?”尹子陌旁若无人地奚落她道。 “你——”晴天红了脸,她的确想这么说的。 “那个——师父,二少爷,今晚轮到我巡山,我去瞧一瞧。”洪世兴识趣地找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飞快溜走。 果然是个好徒儿!尹子陌看着洪世兴瞬间不见的身影,心中赞叹。 见洪世兴离去。晴天撅嘴抱怨道:“你说过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支持我?” “我是说过我喜欢你,可是,我没有说过要陪你一起变傻。”他永远都有道理。 “为什么告发洛家盛就是‘变傻’?”晴天蹙眉:“自以为事不关己,所以姑息纵容才是真正的愚蠢!那金花粉害人于无形,这一次,受到伤害的是洛婉灵,下一次,说不定就是你我!” 他不气反笑,道:“不要说得好象道德卫士一样,你先告诉我,打算如何告发他?” “当然是上衙门告他了,击鼓喊冤,就像电视上演的一样。”晴天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 “笨蛋!”他利落地敲了她脑门一记:“别管洛家盛如今还是不是师爷,他杀江世昌时,高礼行可是在场的。这么长时间,高礼行都不声张,现在你去将此事揭发出来,你说,到时候恼羞成怒的是谁?还有,你说洛家盛种植曼陀罗,有证据吗?” 晴天一怔,喃喃道:“没有,花圃已经被他毁了。” “所以,无证无据的,凭什么告发他?洛婉灵是中了毒,可是,那些全是咱们的推测,高礼行不可能凭一句推测就治了他的罪。” “这么说——就没有办法了吗?”晴天不甘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无论他是一个玩家,还是一个npc,无论是这个虚拟的世界,还是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都同样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已。” 晴天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有位哲人曾经说过,正义是需要等待的。或许,实现正义不仅需要热情与勇气,还需要智慧与耐心…… 见她闷闷不乐,他安慰她道:“我告诉过你,不要主动招惹洛家盛,他是不好惹的。所以,这件事暂且放下。你放心,洛家盛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在心中已有了计划,只是怕她冲动才不告诉她而已。 晴天听出他话语中的玄机,看向他道:“你不是说你不会陪我一起变傻吗?” “我是说过不会陪你一起变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是,我没有说过不会陪你一起变老。”(未完待续。) 第230章 谁说了算 因为洪世兴和洛婉灵的再三挽留,晴天与尹子陌二人最终还是在山寨逗留了五天。 之前,二人虽然也在山寨居住过。可是,上一次,二人一心想的是如何下山,心思全不在享受上。这一次,二人心境大不相同。晴天与洛婉灵久别重逢,只把此次当作与闺蜜的旅行。两个年纪相仿的小丫头,整日里在高岭山东走西窜,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尹子陌虽然外表冷漠,但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他与洪世兴本就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重建山寨的想法原本也是他提出来的。于是,一众兄弟趁此机会,****把酒言欢,共谋山寨未来大计。 以前的山寨四分五裂,江沙洪汤四大寨子各据一处,心平气和时,大家全是兄弟,一言不和时,大打出手的情况时而有之。如今的山寨不同,洪世兴成了事实上的大寨主,手下的兄弟虽然出处不同,但全视他为唯一首领。因此,山寨更加团结,分工合理,长幼有序,规模也比以往更加庞大。 山寨的新面貌给了晴天巨大的冲击。她经历过旧山寨,也见证过哀鸿遍野的山寨,如今,身处这方崭新的天地,有种翻天覆地的感觉。当初,尹子陌说,要重建高岭山。她只觉可笑,世外桃源这种事也就存在于陶渊明的书里,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如今,比书中更有活力和激情的世外桃源出现时,她不得不承认,人的想法有多重要。有时候,不是不敢做,而是不敢想。想法,是方向,是希望,是决定一切成败的关键。 山寨上的所有都在经历着变化,唯有一样不变,就是洪世兴爱吃的“腐乳鸡”。虽然她极力想感受这种“腐乳鸡”独特的味道。吃出与洪世兴一样的津津有味来,却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有一次席间,她发现洛婉灵吃得若无其事,大为惊奇。洛婉灵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吃得惯这样的味道? 她指了指鸡肉,道:“妹妹也好这口吗?” 洛婉灵一听,便知晴天话中之意,她小声道:“怎么可能?” “那妹妹为何吃得下去?” 洛婉灵偷瞄了洪世兴一眼,红了脸。对晴天耳语道:“他为我做的改变太多了,原本不事诗书,如今跟着我一起晨读,原本不懂音律,如今每日陪我抚琴,原本高声谈论,如今轻声细语。我若再连他喜欢的口味也改变,岂不过份?” 晴天闻之,心中竟有几分感动。洛婉灵知道她在洪世兴心中的地位,她若表现出对“腐乳鸡”的一丁点儿厌恶。洪世兴恐怕宁愿放弃几十年的饮食习惯,也不再品尝“腐乳鸡”一口。所以,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希望他再为她做出任何改变。洪世兴与洛婉灵,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一旦彼此产生了情愫,在相互的改变与被改变、妥协与让步之间,竟也相处得默契十足。 想到这里,她不禁偷偷瞄了一眼正与洪世兴交谈的尹子陌。当初。她是为了体验改变,才想到去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其实,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是否本身就意味着得先让这个人爱上自己?如果没有爱情。这种改变何来的动力或者催化呢?他说他喜欢自己,是否就意味着他已经改变了?如果他已经改变了,她怎么还没有成为赢家呢? 举杯间,尹子陌觉察到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大大咧咧地转过来与她对视。晴天下意识地想躲开,突然想到洛婉灵的话。当他在为自己付出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予以回报呢?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对他耸了耸鼻子,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对,她只是回报而已,不牵涉道德,无关对错。 虽是这样想,事实却不是这样。当天晚上,她就发现,自己做错了,因为那个人堂而皇之地爬上她的床,还正义凛然地道,山夜寒冷,怕她着凉。 二人成亲多时,时而分床,时而同床,她对是分是同都不太在意。分床,在情理之中,二人是互不相识的玩家嘛,睡在一起多尴尬,分开倒舒坦。同床,也在情理之中,二人到底是夫妻嘛,夫妻本来就应该睡在一起。可是,他对她表白了,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人不再是心无芥蒂。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晴天抓着被褥,连下巴也快被捂住。她缩在墙角,警惕地注视着他。 “对啊。”他向她的方向蹭了一蹭。 “所以你要尊重我。”晴天委屈地道,并指了指不远处的临窗小榻。 他有些哭笑不得,平躺在枕头,以手抚住额头,道:“我喜欢你,所以我就得追求你,宠着你,哄着你,还要支持你,尊重你,凡事以你的意志为行事准则?你不高兴,抛过来一个白眼,你高兴了,抛过来一个笑容,总之,我只有接受。” “不是吗?”晴天支起身子。她是没有恋爱过,可是,他要是真的喜欢她,不就应该这样待她吗? “那么,我问你。”他扭过头来:“占有,嫉妒,争执,哭泣,这些和爱情有关吗?” “……”晴天答不出来。她想说,这些与爱情无关,因为爱情在她心中是美好的,和谐的。可是,她又不能说。因为,爱情总是伴随着占有、嫉妒、争执和哭泣,方秀清和钱建国吵了一辈子,不还是好好的?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当你在享受爱情的美好的时候,必须要承受随之而来的压力。因为,爱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从来都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晴天再次沉默,一个人的爱情的确不是爱情,那叫暗恋,比如她对l十年来的感情。 “别想了。”他自然地伸过一只手来,将她揽进怀里:“明天下山,早点睡吧。” 晴天垂下眼眸,刚想顺从地向他怀里蹭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咦,不对呀。”她又推开他:“现在的问题是你喜欢我,而不是爱情,为什么不是我说了算?” 他顿时满头黑线,小丫头变聪明了,往后再想骗就不好骗了…… 结果,当天晚上和以后的晚上,他都得独自裹着棉被远远地“尊重”她……(未完待续。) 第231章 笠翁请辞 二人回到尹家,琥珀来报,说是瓷窑有要事,尹老爷让二少爷回来后马上去一趟。 尹子陌又叮嘱晴天几句不要招惹洛家盛的话,又交代阿狗阿猫守好尹家,向瓷窑赶去。 尹子陌前脚刚走,乐笠翁后脚来到尹家。见到晴天后,乐笠翁道明来意,原来是有意请辞尹家私教。 “你大嫂有孕多时,身形渐拙,行动逐渐不便。你大哥白日里走街串巷,直到日落西山才收工。到家后还要清理账目,盘点瓷器,每晚都是过了亥时才能入睡。爹爹寻思着,家中还是得经常有人照应着,一来,减轻你大嫂的劳作,二来,万一有个好歹,及早发现,三来,你大嫂不至于常常觉得辛苦。 一年前,子槐少爷找到爹爹,让爹爹来尹家担当私教,爹爹知道,镇中比爹爹有声望、有学问的私塾多得很,子槐少爷只是念及乐家清贫多时,想来帮一把。如今,你大哥稳当不少,收入也比往时高了不少。所以,爹爹想,能不能暂时辞去私教一职,待你大嫂平安诞下此胎,若是尹家还看得起我乐笠翁,还愿意找我乐笠翁,我乐笠翁就是分文不取,也定会教好耀祖,报答子槐少爷和尹家的恩情。可是,此事到底有‘过河拆桥’之嫌,爹爹如鲠在喉多时,思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晴天沉吟片刻,道:“爹爹的思量不是没有道理,大嫂有喜后,万事皆要以她的身子为重,不可有一丝怠慢。只是此事太过突然,如今公公、大哥和相公又全在瓷窑,晴天做不了主。不如这样,爹爹这几日还是照常来私教,晴天趁这几日一是物色个替代爹爹的合适人选,二是寻个机会与相公说说。”晴天仔细想过,依乐笠翁清高、刻板的性格。肯开口问她,估计早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她就是再挽留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乐笠翁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真珠有孕的确需要人照顾,他盼了多年的孙儿终于盼到,天大的事也得一边去。 乐笠翁见晴天说得合情合理,知道她心中有数,欣然告辞。 乐笠翁走后。晴天动起脑筋。若要重新找一个私教尹耀祖的人,找谁合适呢?想来想去,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脑海。她稍事整理,向天籁阁走去。 尹子桃并不在天籁阁中,只有珊瑚一人坐在门前做绣活。 晴天问道:“这个时候三小姐应当在阁中读书,去了哪里?” 珊瑚向后院努了努嘴,委屈地道:“三小姐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总是独自去后院,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珊瑚要跟着。她不让,珊瑚问她何事,她又只是发脾气,什么也不肯说。” 晴天与尹子桃交好多时,知道她虽是有些小姐性子,但不是一个无端滋事的人,她若发脾气,估计是有人惹着她了。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再说。思及此,她微微颔首。安抚珊瑚两句,独自向后院走去。 此时后院只有两个家仆在清扫地面,她接连转了三个折,终于从厨房方向听到了些许动静。她轻巧地走去。透过厨房的窗棂,看见尹子桃与王千粒两人俱是面红耳赤得相对站着,面前是一堆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木柴。 只听王千粒双手作揖,小声哀求道:“我求求你了,三小姐,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一马,行不行?” 尹子桃眼眶泛红,带着鼻音,抬眼看向王千粒:“那你得把三日前的事说清楚。” 王千粒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如你瞧见的那般。” “可是你——”尹子桃又气又羞,吞吞吐吐:“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王千粒道:“不是与你互通书信、暗渡陈仓已久?” 尹子桃羞红了脸,转过身去,小声“嗯”了一下。 王千粒长叹一声:“我王千粒虽非正人君子,但是欺骗女子感情的事却是做不来的。此事说来话长,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道,全是一场误会,是三小姐芳心错付。那****在醉红楼瞧见的全是实情,我王千粒以往未曾想过成亲,眼下也不想,所以,就请三小姐行行好,让我走了吧。” “你、你、你——”尹子桃指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千粒若是与她横,她还能针锋相对。王千粒如今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她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王千粒一指地上的柴火:“今个儿的活算是干完了,三小姐要是没话说,我先走了。”说完,对尹子桃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缩着脖子离开了。 王千粒走后,尹子桃负气似的一脚踢飞一地泥土,一屁股坐在木桩上,双手抱头,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晴天见状,想了想,终于还是转身离去,原路返回天籁阁。 过了半个时辰,尹子桃双眼红红,回到天籁阁。 “二嫂来了。”尹子桃见到等候已久的晴天,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假装净手。 “桃子去了哪里?”晴天若无其事,亲热地问道。 尹子桃似乎也平复了情绪,拉了晴天对坐着:“去后院散步。二嫂今日来有何事?” “是这样。”晴天将乐笠翁请辞一事对尹子桃说了一遍后道:“二嫂心中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想先来问问桃子的意思。” “问我做什么?”尹子桃不解。 “因为此人与你有些关系。”晴天故作神秘。 “?” “此人是王家的二公子王百粒,桃子可认为合适?”晴天问道。 尹子桃立刻明白过来,晴天道与她有些关系是什么意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晴天接着道:“王百粒腹中颇有些诗书,在同龄人中算是勤奋修习之辈。而且,二嫂见他虽有些迂腐,但是品行端正,言语间又有几分正气,如今赋闲在家,若能每晚过来与耀祖一同修习一个时辰,当是私教也好,陪读也好,都是极好的。桃子认为呢?”(未完待续。) 第232章 在想像中恋爱 尹子桃扁嘴道:“二嫂认为好就好吧,此事桃子管不着。” 晴天知她心中有气,佯装不知,调笑道:“怎么管不着?二嫂还想着此事不如让桃子先去和王家大公子说说呢。” 尹子桃的小嘴噘得更高:“我才不去呢。二嫂愿意怎样就怎样,不用问桃子的意思,桃子往后与王家,没有干系。” “怎么了?”晴天收起笑容,问道:“桃子与千粒公子是不是生气了?” 尹子桃看看晴天,又看看阁外,再绞绞手中锦帕,大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没好气地道:“什么气不气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说到底,全是我尹子桃一厢情愿。我见他的画,见他的字,以为他里外是不一样的。大家都道他是个纨绔之人,而我偏就说他是纯真之人。可是,如今的我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根本就还是那个人,一个不事诗书,胸无大志,沉迷于在醉红楼里左手揽着姑娘,右手端着花酒,整日里只知在皮进三身后吆喝来吆喝去的小喽罗。二嫂,我尹子桃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人与人哪,要知道能不能合得来,除了相处,没有别的法子。不能凭感觉,不能凭外貌,也不能凭外人怎么说,更不能凭他那些字画,他那个人是怎么样的,只有相处了才能知道。” 晴天心头一动,如果尹子桃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么她对l十年来的暗恋岂不更是一场笑话?说到底,她只是恋上了她想像中的那个人,而不是真正的那个人,说到底,她只是在想像中恋爱。 尹子桃接着道:“第一次,桃子喜欢白三叔,是喜欢上了他在戏台上扮演的那些个角儿。第二次,桃子对那个王千粒有了好感,是因为他的字画。往后。桃子再也不轻易动心,不待把那个人扒得干干净净,看得清清楚楚,才不会正眼瞧他一眼。” 晴天被尹子桃孩子气的话逗乐。也明白了她与王千粒之间的事情。大概是尹子桃外出时看见王千粒与皮进三在醉红楼寻欢作乐,于是连日来在后院等候王千粒,要他给她一个解释。谁知王千粒本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见尹子桃追问,非但不解释。索性直言自己对她根本无意。不过,尹子桃似乎对他也并无太多留恋,看清他的面目后,掉两滴眼泪,气一气,骂一骂,也就过去了。 闻言尹子桃提到皮进三,晴天道:“那王千粒怎么还与皮进三一起厮混?洛家出了那么大的事,皮进三还有作乐的心思?” 尹子桃将嘴巴凑到晴天耳边,小声道:“听王千粒说。皮进三压根儿没把洛家两千金接连失踪的事放在心上,这几日高兴得很,还不知有了什么门路,时常宴请高大人,都是从未见过的珍馐佳肴呢。” 皮进三时常宴请高礼行?难道,他真的找到了洛婉心留下的“人脉”?晴天暗自思忖。 尹子桃仍兀自生气:“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王千粒总是跟着皮进三这样的人胡混,迟早没有好下场……” 从天籁阁出来,晴天书信一封。让琥珀送去王家。不一会儿,琥珀就回来了,还带来了王百粒。晴天见王百粒亲自前来,连忙出门迎接。 王百粒神情愉悦。不待晴天将客气话说完,就欣然应允,道他十分乐意来尹家,更乐意与耀祖一同修习云云。 晴天没想到王百粒的态度如此爽快,心中也是大喜。她唤来尹耀祖,让二人打个照面。王百粒岁数不大。面相白净稚嫩,尹耀祖与他相处,全无与乐笠翁在一起时的拘谨感,脆声脆气地叫着“百粒哥哥”,王百粒似乎也十分喜欢耀祖,不一会儿,二人就十分熟捻。晴天见王百粒没有告辞的意思,留他用过饭再走。他爽快答应,晴天唤来尹子桃,几人同桌而食,欢声笑语,暂不多说。 五日后,尹子陌从瓷窑返回尹家,晴天赶紧将乐笠翁请辞一事对他说明。 “你既然都安排好了,还告诉我做什么?”他坐在太师椅上,双眼微眯,揉着额角,似是十分疲惫的样子。 晴天乖巧地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道:“毕竟事关耀祖,不得告诉尹子槐一声?”这件事有她擅作主张的成份,所以,她的态度还是应该恭敬一些。 “他明天就回来,你告诉他得了。”他懒洋洋地回道。 听说尹子槐明天返回尹家,晴天别扭地道:“我不想去说。你知道他,一看见我,就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让人受不了。这件事,还是你告诉他吧,我能不露面就不要露面了。” 他笑了:“有人喜欢你,你倒拿起架子来,这是不知好歹还是欲擒故纵?” “什么欲擒故纵?说得好难听。”晴天顺手在他额角上戳了一指,道:“被一个不喜欢的人喜欢,有什么好高兴的?躲还来不及呢。” 他不仅不生气,反倒笑得更开心。他伸手抓住晴天的双手,转头看向她,双眸中满是欢喜:“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笨蛋!” 晴天想把自己的双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只试了一下,见他不放,也就由着他了。 “当然知道,说尹子槐呗。”晴天莫名其妙。 他转过头来,将她的双手重新放在自己的额角,示意她继续,可是嘴角却泛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她说“被一个不喜欢的人喜欢,躲还来不及”,所以,她要躲着尹子槐。可是,他也说过喜欢她呀,她却不躲,还与他照常嬉笑,岂不说明她也喜欢他? “你别自作多情了,明天他就是回来,也没空骚扰你。”他心中欢喜,嘴上却仍不留情。 “为什么?”晴天问的当然不是尹子槐为什么不来骚扰她,而是他明天为什么没有空。 “明天,我约了方乾,与尹子槐一道,去万福庄吃饭。” “方乾?”晴天想起他曾经告诉她的小算盘,问道:“你算到方家如今已经山穷水尽了?” “不能说是山穷水尽吧,至少无计可施。方乾前阵子去找过皮家,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两家仍无下一步的动作,我想,这两家估计是谈崩了。既然方皮两家谈不拢,方家又快入不敷出,这个时候当然该轮到尹家出场。”他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未完待续。) 第233章 五五分成 皮进三提出“皮七方三”,一向习惯了“方七尹三”的方家当然不会同意,不过,这倒给了尹家可趁之机。晴天心中暗喜,道:“尹子槐肯来吗?”当初是尹子槐把方乾赶走,如今,他会同意再把方乾请回来? “这事儿可由不得他。”他淡淡地道:“尹剑起让他来,他不得不来。”他当然知道尹子槐不可能自打嘴巴,主动请方乾回到瓷窑。可是,他也知道,尹剑起心中是希望方乾回来的。一来,尹家与方家多年的交情,二来,当初是尹子槐有错在先,三来,尹家多年来习惯了与方家买卖,所以,于情于理,尹剑起肯定是欢迎方家的,只是碍于尹子槐的感受,才一直没有提及此事。这一次,他做足了功课,将青瓷窑如今的账目、方家的账目还有方尹两家联手的收益等等统统算得清清楚楚,拿给尹剑起过目。尹剑起于金钱方面虽然清高,但是毕竟不是傻子,低个头、动个嘴皮子就能解决青瓷窑财政危机的交易实在太划算。尹剑起点头答应的事,顺从的尹子槐没有拒绝的份儿。 见他踌躇满志的模样,晴天心知他筹谋许久,势在必得,因此不再多问什么,专心帮他按摩。 次日午后,他面色微醺,回到忆心阁后倒头就睡,一睡睡到酉时,才懒洋洋地坐在床榻边,由晴天伺候着他洗面净手。 “你说你这个人究竟是懒还是不懒?”晴天看向他半眯的双眼,忍不住问他。 “你说呢?”他反问道。 晴天笑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说你不懒吧,你有时候做事真的挺有计划,就拿方乾这件事,方家那本糊涂账,别说外人,就是方乾自己估计也搞不清楚,而你偏偏就算清楚了。听阿狗阿猫说,今天中午,全是你二少爷一人左右了局面。最后与方家谈到五五分成。既然是跟在尹子槐身边的阿狗阿猫这样说,那绝对是毫不夸大其辞的。这样的功劳,可不是一个懒人能做得出来。说你懒吧,你也不亏。时常发呆,时常溜号,时常消失,每天都要睡够八小时,偶尔饮酒。还要补眠,十足的阔少爷作风。所以,你告诉我,你这个人究竟懒还是不懒?” “哦——”他偏了头,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晴天一番:“你这么留意我?” “呸!”晴天红了脸,把手中的布巾向他身上扔去,转身就走。 “别走!”他躲过布巾,长手一拉,勾住她的指尖:“我待会儿就要走了,陪我待一会儿。” “走?”晴天回过头:“这都日落西山了。你还要去哪里?” “瓷窑。”他说着,站起身走到晴天面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这么急!明天早晨再去不行吗?”话刚落地,晴天就意识到自己话语中浓浓的挽留之情。 他咧嘴笑着,收紧双臂,低声道:“我也不想走,不过尹剑起一个人在瓷窑试验窑温,实在不放心,所以与尹子槐商量,方家的事一了。今晚就走。” “试验窑温?”晴天面色一凛,想起大半年前的那次爆炸。 “嗯,大瓷器不同于一般瓷器,虽说制作流程一样。但是前期的工艺和最后的窑温,都需要一步步试验才行。一般瓷器的烧制温度在一千两百度左右,尹剑起曾用这个温度烧制过大瓷器,但是并未成功,所以,窑温还得再试。高一度不行,低一度也不行。”他耐心地解释道。 “尹剑起不是曾经擅自提高窑温,结果却导致了青瓷窑的爆炸吗?”晴天问道。 “对啊。”他苦笑道:“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现在,青瓷窑做的就是这件事。明知道有危险,可是,必须要去做。” 晴天依偎在他怀中,无限感慨道:“想开创一番新的事业真的很不易,要有足够的耐心一次次地试验,要有足够的信心一次次地失败,更要有足够的恒心一次次地坚持。” 他心头一动,不由想到了路建起。这一阵子,为了得到瓷窑大当家一位,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总要时常待在尹剑起的身边,看着他为制作大瓷器的一个弧度反复揉捏,看着他为堆砌大瓷器的一个拉花费尽心思。看着看着,他的眼前就浮现出路建起的模样。路建起研究全息网游的这十年,恰好是他远离他的十年。尹剑起烧制大瓷器时,有两个“儿子”左右跟随。可是路建起呢?恐怕一方面要埋头事业,另一方面还要忍受对他这个不孝子的思念吧。 “你在想什么?”见他半晌不出声,晴天抬头问道。 “没什么。”他重新将她的小脑袋搁在自己的胸前,目光落在忆心阁外泛着橙色光芒的树丛中。如果,他这次拿到了“我是赢家”的冠军,并且得到了丁教授的古镇秘密,他是不是该对路建起说一句“对不起”? 尹家兄弟临走前,安排琥珀结算了乐笠翁的脩金,尹子槐又亲自去王家见了王百粒,算是尽到为人父的责任,然后匆忙赶去瓷窑。次日酉时,王百粒准时出现在尹家书院,摇头晃脑地教尹耀祖吟诗作对,此事暂且了结,不用多表。 正如尹子陌所说,青瓷窑到了最要劲的时候,他这次一去瓷窑,半月不曾回过尹家,就是第十五个月圆之夜,也不曾露面。他中间与晴天有过几次书信,除了各自报告各自的境况,还是安抚她不要轻举妄动之类的话。可是他越是这么说,晴天就越是觉得他似乎又在酝酿什么大计划。不过,晴天也忙得无暇他顾。春去秋来,寒气渐浓,到了做棉衣的时候。 这一天,晴天与尹子桃正带着一众丫头裁剪、刺绣,听见门外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尹子桃一听那么大的动静,哪里还坐得住,对着晴天又是挤眉又是弄眼。晴天心中一哂,知道她是个好打听的主儿,于是对她点点头。尹子桃欢呼一声,拉着珊瑚就向门外跑去。(未完待续。) 第234章 新秀选赛 过了约半盏茶的工夫,尹子桃手中拿着一纸传单,欢天喜地地跑来,紧随其后的是刚到尹家私教王百粒。二人一同在门前碰到衙役四处散发传单,各自拿了一张。 “二嫂。”尹子桃仍然保持她一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出场方式,还未踏进忆心阁的大门,清脆的呼喊就钻进晴天的耳朵。 “瞧瞧我手中拿的是什么?”尹子桃满脸兴奋,手中挥舞着传单,大声念道:“悦来、悦人、悦音三大瓦舍联手衙门举办古镇花旦选拔大赛,凡是镇上年方不及二二的女子皆可报名参与。获胜者除了能够得到由巡抚大人送出的玉如意一枚,还能够在城头免费举办一场个人戏会。高大人承诺,到时定将集结乡绅名流前去捧场。” “巡抚大人送出的玉如意?”晴天问道:“大赛定于何时?”她总觉得这次选秀来得蹊跷。 尹子桃又看了看传单,道:“两个月后。” 晴天蹙眉:“不是说巡抚大人半个月后就会来古镇督办百姓接连失踪一事么?为何两个月后还有巡抚大人送出的玉如意?巡抚大人难道要待到大赛结束才走?” “哎哟,二嫂。”尹子桃娇声道:“你莫要操心那巡抚大人何时来、何时走,与咱们全没干系。看见了没,凡是古镇年方二二的女子均可参加!” 一旁的王百粒噗嗤一声笑出来,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传单:“年方二二的女子均可参加没错,可是,这是花旦选拔大赛,三小姐何来喜悦?” 尹子桃凤目瞪圆,理直气壮地道:“我高兴什么?谁不知道我尹子桃痴迷唱曲儿多年,一招一式不敢说能媲美悦来、悦人、悦音的名旦,放在一般人里,那绝对是出挑的。” 王百粒掩嘴笑道:“原来三小姐想报名参赛,怪不得。” 尹子桃红了脸。但又掩饰不住内心的渴望,期期艾艾地看向晴天,嘴唇噏动:“二、二嫂……” 晴天放下手中的剪刀,摆手道:“此事不用与二嫂商量。你应该知道二嫂永远都是那句话,只要你欢喜,二嫂就没有意见。只是,公公那边,该如何说服。你想好了吗?” 尹子桃沉默了,耷拉着脑袋,原本兴奋的小脸顿时满是沮丧。知父莫若女,晴天能想到,她也能想到,尹剑起是不可能赞成她去参加这个比赛的。 这时,王百粒摇头晃脑地道:“夫子曰,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来只道妇德妇容妇言妇工,何来妇曲儿妇艺之说?那种比赛,明眼人一瞧就知。就是为瓦舍中尚未成名的小花旦而备,给她们一个露脸的机会,你堂堂一个尹家的三小姐,巴巴地凑这热闹做什么?”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嘿嘿一笑:“难不成三小姐还惦记着悦来瓦舍的白三叔?想趁这个机会,与白三叔多些接触?” 尹子桃本就不痛快,被王百粒一番奚落,更是心中有气。只是碍于晴天在场,她不好发作。才沉着脸,任由王百粒说完。谁知,王百粒最后话锋一转,扯到了白展奇的身上。令尹子桃当场恼羞成怒,抬手一拳向王百粒的脸上挥去。 “是啊,我就是喜欢白三叔,就是容易对男子动情,你们尽管嘲笑去吧!”说完,尹子桃掩面跑出忆心阁。 晴天连忙站起来。直觉要去追赶,可刚迈出一步,心里敲起了锣鼓,万一待会儿尹子桃哭哭啼啼地求自己出面帮她参加比赛,她该如何回答?明知道尹剑起古板、固执、爱面子的性格,还偏要去请求,岂不是自讨没趣?晴天犹豫不决,踯躅不前。 王百粒抚着火辣辣的侧脸,看着尹子桃离去的背影,委屈地道:“谁嘲笑她了?夫子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喜欢就喜欢呗,发什么脾气?” 晴天明白,尹子桃刚才的火气不全是冲着王百粒而去,和她最近的遭遇大有关系,王百粒的话不过就是一根导火索而已。她白了王百粒一眼,道:“夫子曰,夫子曰,百粒少爷,往后可莫要再给夫子找麻烦了,你方才所言,哪句是夫子曰过的?” ****** 衙门大张旗鼓地发放传单,次日一早,报名的地方就挤满了正值芳龄的年轻女子。王百粒虽然不怎么懂得女子的心思,但有句话,却是说对了。去参加这个比赛的,大多都是瓦舍中尚未唱出名气的年轻花旦。她们全视这次比赛为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因此,只是报名的时候,就个个搔首弄姿,亮相的亮相,开嗓的开嗓,好不热闹。 可怜的尹子桃,悄悄溜去看了几次,还是不敢先斩后奏——先报名再求得尹剑起的原谅,只得噘着嘴返回尹家。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向乖巧的尹耀祖这个时候哭闹起来,说是接连几晚发了臆症,想去瓷窑探探爹爹。 晴天一想,尹耀祖宅居尹家多日,尹子槐长期侍奉尹剑起左右,趁着秋高气爽、气候尚且宜人之际去瓷窑相聚几日、增进父子情谊也是一件好事。于是,她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裳,打算陪耀祖一起过去。几人走到门前,尹子桃跑了过来,把晴天带到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原来,她想陪着耀祖一起去瓷窑,一来散散心,透透气,二来,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与尹剑起说说报名之事。晴天闻之,二话不说,将尹子桃推上了马车。这一个女子一个小人走了,她倒有空盘算她的小心思了。 二人走后,晴天借口头疾发作,把自个儿关在忆心阁一天。到了深夜,她轻易地绕过琥珀,带上装备,向皮家赶去。 凭她的直觉,第七个玩家一定是皮加二和皮进三中的一个,“腰缠万贯”的纹身本身就有欲盖弥彰之嫌。所以,她要尽快弄清楚究竟是哪一个。 借着夜色的掩盖,她窜进皮家的庭院,藏身在一座假山之后。这座假山是通向皮家父子厢房的必经之路,她打算守株待兔。(未完待续。) 第235章 三选一 今晚似乎不太顺利,皮家庭院一直静悄悄的,直到子时,才隐约听见脚步声。不过并不是由外及内,而是由内及外。 晴天打起精神,睁大眼睛,透过假山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皮加二披着一件黑色外衣,独自步行至假山一侧的水渠旁,望着夜空中的月色出神。 晴天向里隐了隐身子,暗自思忖,这个时候,皮加二一人外出,该不会是为了对月吟诗吧? 不一会儿,她的疑问有了答案,另外一个脚步由外及内而来,并伴随一声“老爷”。 晴天探头望去,借着月光依稀看到一个书僮打扮的年轻人。 “四宝,少爷还未回吗?”皮加二低声问道。 四宝?晴天想起来,王千粒曾经提及,皮进三身边的小仆叫做四宝,估计就是与皮加二夜会的这个年轻人。 “回老爷,少爷今个儿清晨出去,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四宝的态度很是恭敬。 皮加二长叹一声,苦笑道:“之前想着洛家盛辞了职位,怕是没了衙门这个靠山,于是让进三多与高礼行走动走动,没想到,他如今倒是与高礼行打得火热。” 四宝小心翼翼地道:“洛老爷当真是爱女心切,四宝原以为洛老爷辞去师爷一位只是一时情急,没料到,他不再提返回衙门一事。只可惜如今洛老爷失了职位不说,少夫人与洛小姐仍然不知所踪,两头没落着。” 皮加二冷哼一声,道:“你道他不愿意重回衙门?他洛家盛就是再风行一时,百姓都怎么说?不还是道他是高大人面前的红人!这个古镇的主人是高礼行,以前是,现在也是,洛家盛再怎么精明,也取代不了高礼行的位置。” “既然如此,老爷为何还要忧心少爷。让四宝每日来向老爷汇报少爷所为?少爷若是与高大人处得好,对皮家、对白瓷窑不都大有益处吗?”四宝问道。 皮加二长叹一口气,道:“四宝,你打小就来皮家。名义上是进三的随从,可是在我心中,一直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有些话,与进三说不通的,与你。倒是能说通。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高礼行,咱们皮家不能不巴结,也不能太亲密。你看看洛家盛,曾经与高礼行秤不离砣,可到现在,洛家两千金先后失踪,生死未卜,高礼行却跟没事一样,每日里只是例行公事让衙役四处查找。另一方面却费尽心思打听巡抚大人的喜好,一心想着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这样消极的态度,别说长期与高礼行交好的洛家盛,就是外人看着,也觉得心寒啊。高礼行此人的薄情寡性可见一斑。进三太年轻,又太急功近利,做事只凭眼前的利益,跟红顶白,我只怕他自以为算计了他人,到头来却被他人算计。” 四宝垂头道:“老爷的心思四宝明白。全是为了少爷着想。不过老爷放心,少爷这一段与高大人除了听听小曲儿,尝些珍馐,并未有出格之举。” 皮加二问道:“镇上要选花旦一事可与进三有关?” “有。”四宝回道:“此事正是少爷向高大人建议的。少爷道。巡抚大人自从去年来过古镇一趟,就对悦来瓦舍的白川川念念不忘。如果高大人能够让白川川在古镇百姓面前露露脸,白川川高兴了,就能把巡抚大人哄高兴了。巡抚大人一高兴,凡事都好商量。高大人闻之大喜,忙问少爷有何高见。少爷道。她们那些个唱曲儿的,不外乎就是想一举成名、成角儿,只要高大人以衙门的名义,搞场比赛,然后把头筹的桂冠加到白川川的头上,白川川自然就露脸了。 高大人道,这还不简单!反正巡抚大人来到古镇,除了游山玩水,正愁没什么消遣,来场比赛也好。不过,慎重起见,高大人还是书信一封,派人送去给巡抚大人,探探巡抚大人的口风,并言明比赛一事。没过几日,巡抚大人回了信,不仅主动提出赠送玉如意一枚,还将比赛日子定在了两个月后,也就是说,他至少打算在古镇中暂住一个半月。高大人见少爷说得不错,巡抚大人果然好这口,从此对少爷越发器重。” 皮加二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沉吟片刻,道:“罢了,罢了,说到底,当初还是我让进三找到婉心留下的人脉,才搭上高礼行这条线。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他真能讨得高礼行的欢心,我又何必过份忧虑?” 四宝笑道:“是的,老爷,少爷是个有福之人,老爷不必担心。” 皮加二也笑道:“他有福没福我不敢说,满脑子奇思妙想倒是真的。” 主仆二人又随意说了些话,四宝护送皮加二返回厢房。 晴天眼见二人的身影逐渐靠近厢房,顾不得四宝在场,把心一横,掏出一条绣满“贝”字的布带缠上腰间,拿出一枚梅纹扁银簪插入发髻,再持一双凤凰双刃剑,“嗖”地一声跃上假山,捏细了嗓子,道:“徒儿,快随师父回山修炼!” 要说凤凰双刃剑不是失踪已久,怎么会在晴天手中?——当然不可能啦,晴天手中的双刃剑只是她凭着记忆,用裁剪出形状的硬纸加猪油糊制而成。所以,她一定要在月光下行动,否则,双刃剑寒光凛冽的光芒根本不可能显现出来。 皮加二与四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月色笼罩的假山顶上,她挥舞着手中的双剑,一招一式尽显英姿飒爽。 二人俱打了个哆嗦,四宝壮着胆子,大喝一声,将皮加二挡在身后。 “你、你、你是——”大喝一声后,四宝的胆子似被耗尽,连叫阵也叫不完整。 倒是皮加二,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从四宝的身后探出头来,骂道:“哪里来的泼妇?敢在皮家胡言乱语?谁是你的徒儿?” 晴天手中的双剑不停,不断摇摆着腰间的刺绣纹身:“我是谁,你不用问,我只是来寻找有缘人。天有异象,带我来此,告诉我有缘人就在此处。谁与我有缘,我便收他为徒,带他回山修炼,并将此双剑赠送予他。” 四宝吓得面色苍白,转头对皮加二道:“老爷,这女子该不就是传说中死而复生的‘女魔头’?” “胡说!”皮加二黑脸道:“哪里有死而复生之说?” “可是她的装饰和双剑,分明就是‘女魔头’所有!”四宝深信眼前的晴天就是“女魔头”。 皮加二半信半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晴天,颤抖地道:“管你是谁!这里没有你的有缘人,你速离开!” 晴天大笑一声,一下子飞到皮加二和四宝的眼前,一下子又窜上屋顶,一下子又跳到二人的身后,这一番折腾直把二人看得眼花缭乱后,晴天回到山顶上站定,扭着腰威胁道:“有缘没缘,那是老天说了算。与我有缘,便是我的徒儿,与我无缘,哼哼,别怪我杀人灭口!” 二人一听“杀人灭口”四个字,顿时又吓得七魂失了六魄。皮加二想叫救命,又怕话音未落,已被女子杀害,想逃命,又不忍拉下四宝一人。他道:“莫要再说废话,你若想要银子,尽管开口,无论多少,都由你拿去!” 晴天不由在心中翻个白眼,看来有钱人都有一个通病,无论任何问题都习惯用银子打发,皮进三是这样,他老爹皮加二也是如此。晴天双手掐腰,不耐烦地道:“我说的是有缘没缘,不是有钱没钱,你们倒是听懂了没有啊!” 要说关键时刻,还是年轻人脑袋管用,站在前面的四宝见晴天屡次指向腰间,终于反应过来。他转头给了皮加二一个无比悲壮的眼神,然后对晴天道:“你说的缘份是不是这个?” 说完,他一把扯掉衣襟,挺起肚皮。晴天定晴一看,他的腰间同样纹满了“贝”字! ****** 沉默,沉默。 皮家庭院一时之间,如同死寂一般。 皮加二满脸诧异,看着四宝腰间的纹身,四宝则闭上眼睛,等待“女魔头”将他掳走。 晴天满头黑线,明明是个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什么时候变成了三选一?她来之前,想像过无数情况,想像着她以沈春娘的身份出现,连唬带吓,皮加二或者皮进三无论是个玩家还是个npc可能出现的任何反应。唯独这种情况,完全不在她的预想之列!难道,皮家人真的有在腰间纹身的习惯?所以,皮家父子腰间的纹身和玩家的身份并没有关系? “怎么?”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四宝睁开眼睛,吸了吸鼻子道:“你所谓的‘缘份’是不是这个?” 还好,晴天早就想好退路。面对突发状况,还是走为上策为妙。她闭上双眼,举起双剑,装作被什么击中一般,喃喃道:“不是此人,不是此人,另觅他缘,另觅他缘。”说完,飞出墙外,消失在夜色中。(未完待续。) 第236章 不定项选择 回到忆心阁,晴天将腰带、发髻和“双刃剑”用布袋裹了一裹,塞进床板下,等待天明带去后厨全烧了。重新铺好床榻,她仰躺在上,仔细思索着刚才的所见所闻。 皮加二、皮进三、四宝三人腰间全有纹身,那么,其中一人是玩家,还是两人或者谁都不是?难道皮家或者古镇上还有其他人也拥有这种“腰缠万贯”纹身?这种纹身究竟是一种掩饰,还是仅仅为了图个好彩头? 晴天突然觉得问题变得棘手。最初看见皮家父子腰间的纹身时,她以为摆在她面前的只是一道单项选择题。可是如今多了一个四宝,单项选择变成多项选择不说,还可能是个不定项选择。 还有,皮进三向高礼行建言选花旦一事也够蹊跷。如果依四宝所言,花旦选举的冠军早已内定是白川川,那么对于白川川或者悦来瓦舍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这事由一向睚眦必报的皮进三提出来就不合常理。自从白川川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了他的珠宝箱,他就变着法子寻衅滋事,想把珠宝箱夺回来。所以,他怎么可能帮白川川?难道,是他与白川川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巡抚大人真的对白川川念念不忘? 晴天想不通,一直到丑时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如果她能多一个心眼,在皮家墙外偷听一刻钟,所有的疑问都会有了答案。 当假山之上的“女魔头”“嗖”地一声消失在夜色中后,皮加二瘫软在地,四宝不顾大敞的衣襟,忙去搀扶。 皮加二冒着冷汗,喘着粗气,问道:“四宝,你的腰间何时也有了纹身?” 四宝回道:“大半年前,少爷说是纹了吉利,遂带四宝一同去纹。不过少爷也说了,此物若是被旁人看见。就不再作效,因此四宝一直不敢显露在外。方才见那‘女魔头’总是卖弄自个儿腰间的纹身,以为她是要收腰间同样有纹身的徒弟,才不得已显现出来。” 皮加二皱眉道:“大半年前?可是进三离家出走之后?” “正是。少爷那时与老爷有了口角。携带宝箱离家出走。大约一个月后,少爷回来,带四宝去纹。” “这孩子!”皮加二摇头叹息:“整日里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说着,他也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腰间的纹身。 四宝见皮加二腰间纹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纹身。吃惊道:“少爷也让老爷去纹了?” “可不是!”皮加二一边系上衣绳,一边道:“进三说是得了高人梦中指点,说是父子同心,其利断金。我被他闹得没法子,只得也去纹了一个。谁知,他竟让你也去纹了一个。奇怪的是,那‘女魔头’怎么也有一个?” 四宝扶皮加二向厢房走去,道:“怕是碰巧了。这种纹身既是咱们能纹,旁人也能纹。再说,那‘女魔头’见到四宝的纹身反而走了。看来真如少爷所言,这种纹身乃吉祥之象。” “话是这样说,还是小心为妙。”皮加二交代道:“那‘女魔头’想来是神智异常之辈,时常有异于常人之举,你这几日干脆莫要出门,就算出门最好也结伴而行,知不知道?” “诺。”四宝应道,又问:“老爷,方才那‘女魔头’口口声声说要收徒弟,之前镇上失踪的周老板、少夫人、洛小姐和陈坐馆。难道全是被她掳去做了徒弟吗?” 皮加二沉吟片刻,道:“不知。真要被收了徒弟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人还活着。” ****** 10:10分,路创大厦。 先锋科技总裁郑明大步踏上直达28楼的电梯。电梯门关闭后,他一直双手抱胸,紧锁眉头,看着楼层显示仪,紧抿的双唇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虑。 到达28楼后,他走出电梯。见到等候已久的路建起,才发现,原来与他一同乘坐电梯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头发灰白,身着立领中山装学者模样的中年人。 他没有心情去管同行者是谁,张嘴就问路建起:“那两个小崽子在哪?” 路建起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极为绅士地让出一条道。 郑明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此时的路建起表现得越是大度,他郑明就越是无地自容。不过,自己的一双儿女在人家“手里”,他现在恼羞成怒只是惹人笑话。他扬了扬头,向会议室走去。 郑明走后,路建起对同行的中年人露出笑容:“终于把你等来了。” 中年人用力地击打一下路建起的肩膀,显示出两人的亲密无间。他抬手看了看腕表,道:“我可没有迟到。当初说好了,作为设计古镇的奖励,允许我做一次‘我是赢家’的gm,而且要赛事正酣时进去才有意思,约定的就是这个点儿。” 路建起揽住中年人的肩头,道:“谁不知道丁一丁大教授一向准时,走吧,都准备好了,戴上头盔就能进入游戏。” 丁一随路建起向游戏预备室走去,看见一个工程师模样的年轻人双手抱头,大汗淋漓地站在过道,不停地蹲、站、蹲、站。年轻人胸前挂着一张工作证,上面写着“沈涛”两个字。 丁一笑道:“怎么?路总现在不扣工资改体罚了?” 路建起哼道:“他破坏了比赛的公平,怎么扣也不能弥补。” 丁一又笑了笑,没有说话。一向只会扣工资的路建起居然有了新招,活久见。 ****** 几天后,尹子桃与尹耀祖从青瓷窑返回尹家,晴天去门前迎接,尹子桃双脚一着地,就给了她一个大满怀。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晴天被她的热情感染,咧嘴问道。 “爹爹许我去比赛了。”尹子桃顾不上周围还有家仆,拉着晴天的手,兴奋地道。 “真的?”晴天又惊又喜。 “嗯,二嫂,是真的。”尹子桃忙不迭地点头。 “回去仔细告诉我。”晴天拉着尹子桃,快步向尹家走去。(未完待续。) 第237章 巡抚大人 尹子桃叽叽喳喳地将事情经过告诉晴天。 原来,她去瓷窑见到尹剑起连月来为烧制大瓷器一事操劳许多,到了嘴边的请求又咽回肚里。于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在瓷窑住了几日,没想到临走前的晚上,尹剑起独自去找她。 尹剑起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想去比赛。 她见尹剑起手中拿着的正是衙门的传单,知道自个儿的心思躲不过父亲的眼睛,于是索性承认了。 尹剑起又问她,既然如此为何待了几日也不见她提起。 她吞吞吐吐地道,之前因为迷恋白展奇一事,已经令尹家蒙羞,再加上爹爹一向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所以,她现在不想去了。 尹剑起笑了,想去就是想去,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既然想去,为何又不想去? 见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尹剑起道,既然想去,就全力以赴,莫要给尹家丢脸。 她难以置信,喜出望外,抱着尹剑起又是亲吻又是欢呼,一个劲儿地道,谢谢爹爹,谢谢爹爹。 尹剑起微笑道,不用谢他,要谢啊,去谢谢小耀祖去。因为是小耀祖告诉他,他的姑姑有多么地喜欢唱曲儿,在知道有这个比赛之后多么高兴,在知道不能参加比赛之后又有多么失望。耀祖还说,祖母常言,儿女开心,她就开心,为何祖父就不能让姑姑开心?姑姑一开心,整个尹家都充满了笑声,姑姑一不开心,连庭院的花儿都耷拉着脑袋,不愿绽放。 晴天听完尹子桃的讲述,连连称奇,一是惊奇一向固执的尹剑起在这件事上居然改变了态度,二是惊奇尹耀祖人小鬼大,居然能说服尹剑起。 二人把尹耀祖叫到身边,哄着吃、哄着玩。把耀祖逗高兴了,晴天问他,那番话是谁教他告诉祖父的。 尹耀祖憋红了脸,半晌才挠挠头道。是祖母托梦告诉他的。 二人顿时石化,相视一笑,不再多问。 虽然晴天从四宝的口中得知,这次所谓的选花旦比赛只是讨得巡抚大人欢心的工具,冠军早已内定是白川川。不过尹子桃只是单纯地喜欢唱曲儿,希望有一个机会展示自己,对名次一事不太在意,再加上尹剑起也已点头答应,所以当天下午,晴天就陪尹子桃一同去报名,报完名后又一同去集市买了水袖、绣扇之类的东西,尹子桃欢天喜地,从此天天晨起练嗓、练身段,忙得不亦乐乎。 巡抚大人抵达古镇的那一天。尹子陌也从瓷窑返回尹家,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大瓷器成功烧制! 晴天大喜,马上缠着他要去瓷窑看看。 他却笑了,道她太心急,因为大瓷器现在烧制出来只是一个雏形,并不具有观赏价值。当瓷窑的温度提高到一千三百度时,瓷坯成型了,既没有变形,也没有塌陷。但是。后续工作还很多,形状,造型,釉色。划刻,全都要不断改进,适应大瓷器的“大气”才行。 晴天只得沉住气,再次感慨造瓷的不易。 他道,这次从瓷窑回来要多住几日。 晴天心中暗喜,以为他是打算多陪陪她。于是故作矜持,没有多问。谁知,次日他却开始早出晚归,偶见人影。如此两日,晴天终于按捺不住,问他整天外出做什么,这次回来多住几日又是为什么。他狡黠一笑,道,明晚自见分晓。 第二天晚上,一过亥时,他背着一个包裹,带她走向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宅。 这座大宅距离衙门不远,据说是以前一个名门望族进京后留下的宅院。人虽是走了,可是精雕细琢的摆设和难得一见的植株全留下了,让衙门拣个便宜,多了处财产。这次巡抚大人提出小居古镇一个半月,高礼行思来想去,想到让出这处宅院供巡抚大人暂住再合适不过。于是提前半月命人收拾整理,又拿出不少古董玩物装点气派,令巡抚大人很是开心。 “来这里做什么?听说今晚镇上的乡绅和名流全来为巡抚大人接风洗尘。”晴天问道。路途遥远,巡抚一路颠簸,接连休养了几日,因此接风宴向后推迟三日于今晚在大宅举行,这不是什么秘密,一向与衙门关系不近的尹家并不在受邀请之列。 他没有答话,指了指一旁的角落。二人走进僻静处,他拿出包裹中的东西,原来是两套下人服,一套家仆装,一套丫头装。他把丫头装递给晴天,让她换上,然后自己把家仆装穿上。片刻,一个俊逸的家仆和一个清秀的丫头出现了。 他显然对二人的装扮很是满意,晴天则更加纳闷:“咱们要这样进去吗?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他自信满满:“大宅里今晚人员复杂,有巡抚带来的下人,有高礼行指派给巡抚使用的下人,还有跟着名流来伺候的下人,三方人全是刚刚认识,并不熟识,我们两个混入其中,不会被发现的。” 晴天似懂非懂:“这么说待会儿如果被巡抚的人追问,就说是高大人派来的,如果被高礼行的人追问,就说是巡抚大人带来的,若是二者同时在场,就随便说是跟着哪户人家来的。” “孺子可教也。”他笑道。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咱们要去做什么?”晴天两手一摊。 “少说,多听,看我眼色行事,待会儿就知道了。”他打算将关子卖到底。 晴天微微一笑,不再多问。他什么时候令她失望过?看来又是一场好戏。 周围皆是看守的衙役,二人瞅着空档,晴天揽住他,从墙头飞入后院。 庭院里张灯结彩,宾客如织,各色珍馐佳肴如同流水一般连绵不断地从后厨端入前堂。晴天垂头跟着他一路轻巧地穿梭在人流之中,不一会儿,就看到觥筹交错的巡抚与高礼行。 虽然这不是巡抚第一次来到古镇,可是晴天第一次见到他。他是一个身形中等,面相略黑的中年人,比高礼行要稍微年长几岁,一双眼睛特别有神。(未完待续。) ps:  好想赶快完结,可是前面线索太多,得一个一个交代清楚,不想烂尾了。呃,争取再有半个月吧! 第238章 开撕 巡抚坐于上席,不断有乡绅名流前来敬酒或者送出见面礼,高礼行则点头哈腰地立于一旁,不停地与之耳语,客套奉承的话不绝于耳。 晴天对这种官场上的来往不感兴趣,不一会儿,就躲在庭院的廊柱后打起哈欠。 “哎哟。”一只手冷不丁儿地掂上她的耳朵,吓得她一个激灵。 “喜鹊,在这偷懒?掌嘴!”他唇角带着弧度,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晴天一见是他,松口气,抱怨道:“谁是喜鹊?带我来这里看官场现形记?好无聊。”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笑道:“好戏马上上演。” 不消片刻,门外响起一阵骚乱,晴天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洛家盛趾高气扬地阔步走来。 “巡抚大人到此,洛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洛家盛笑容满面,高声招呼道。 不待巡抚起身,高礼行大声喝道:“来者何人?不经通传擅自闯入私人禁地,要是惊扰了巡抚大人安宁,唯你是问!” 晴天不禁瘪嘴,就算巡抚大人认不出洛家盛,你高礼行也认不出来者何人?何况,洛家盛张嘴就自报家门,你这会儿虚张声势地做给谁看? 洛家盛虽然辞去师爷一职,但是往日的官威仍在,在场众人皆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生怕哪一个表情,哪一句话触怒了古镇中最有份量的两个人。 听到高礼行的喝斥,洛家盛不怒反笑,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道:“高大人别来无恙,中气十足,神采奕奕,难得难得!” 高礼行冷哼一声,一双厉目瞪向他。巡抚此时也格外沉得住气,脸上带着不知名的笑意。静静注视着暗流涌动的二人。 洛家盛接着道:“洛某听闻巡抚大人到访,特意送来珍品一份,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巡抚大人与高大人容洛某表示心意后再治罪。” “好!”巡抚不待高礼行反应。突然出声,爽快地答应。 高礼行面露尴尬,俯身对巡抚小声道:“既是珍品,不如回房观赏可好?再者,秋风渐起。大人不宜久居户外。” 巡抚偏头看了高礼行一会儿,又是突然出声,笑道:“好!” 高礼行面色稍微松动,交代一旁的宋知秋继续主持宴会,又对洛家盛使了个眼色,几人簇拥着巡抚一同向厢房走去。 晴天见几人一同离去,正不知怎么做才好,一摞碗碟伸到她的面前。 “喜鹊,端去后厨清洗。”他手中拿着一捆脏物,冲她挤眉弄眼。 “是——”晴天笑着接过碗碟。随他离去。 二人左折右拐,在他的指挥下,一同跃上其中一间厢房的屋顶。 晴天小心翼翼地揪开青瓦,高礼行和洛家盛正吵得面红耳赤。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晴天奇道。 “嘘!”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下面,示意她安静。 “洛家盛,我高礼行往日里待你不薄,你今晚突然前来到底是何居心?”高礼行指着洛家盛质问道,怒气是冲冲,音调着实不高。估计是怕隔墙有耳,被巡抚的人听了去。 “哼。”洛家盛不以为然:“你待我不薄?平日里是不薄,一旦我洛家陷入危难,你又干什么去了?我让你出兵。你为何不动?我让你搜山,你为何不动?你眼睁睁地看着婉心和婉灵两人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你干什么去了?” “洛家盛,我看你是反了!”高礼行骂道:“在这个古镇,我是县官,你只是个师爷!你让我出兵。我便出兵?你让我搜山,我便搜山?你算老几?!” “可那是婉心和婉灵啊!”洛家盛气急,上前一把揪住高礼行的衣领:“从你上任以来,我就全力扶持左右,不敢说半个‘不’字。巡城时路遇‘女魔头’,百姓请愿,你为难,我献言成立巡城队伍。平日里,你瞧着不顺眼的人,二话不说全被关进大牢。大牢里人满为患,百姓全说我这个负责刑狱的是个好刑师爷。你一心想建功,‘女魔头’我替你抓来,高岭山的贼匪我替你剿灭。你一心想得到城头上的那块匾,我屡次对那些乡绅威逼利诱。你喜欢的那些个海味、古董和字画,哪一样不是我替你搜刮而来?世人皆道我洛家盛心狠手辣,贪婪横行,岂知全是替你高礼行背了黑锅!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只不过盼着能寻个庇护,可是你呢?当我唯一的两个女儿不见了,你除了动动嘴皮子派出衙役走马观灯地查找,还做了什么?” 高礼行打掉洛家盛的手,一边后退一边道:“你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可是你说,哪件事你做成了?巡城队是成立了,镇上太平了吗?‘女魔头’是抓住了,为何又无端从牢房失踪?高岭山的贼匪是剿灭了,余孽如今抓住了吗?你是对那些乡绅威逼利诱过,我得到‘青天匾’了没有?世人皆道你洛家盛心狠手辣,可是,古镇上哪个百姓不惧你,不怕你?你所有的一切,全是我给你的!说到底,你做的所有事全是想巴结我,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你本就是一个自私阴毒的小人!如今,我没有追究你行事不力的责任,你倒来追究我没能为婉心和婉灵失踪之事尽心的责任?你说,你不是想造反是什么?” “高礼行,你是不是当真以为你能够骗得过所有的人?”洛家盛戾气逼人。 高礼行面色一凛,道:“什么意思?” “哼。”洛家盛道:“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把话说得太清楚。往日里,你事事与我商量,自从婉灵晕倒后,便逐渐与我疏远,我想,怕是你已经找到曼陀罗的花种,不再需要我洛家盛的过吧。” 屋顶上的晴天一听“曼陀罗”三个字,心头一惊,看向尹子陌。尹子陌握了握她的手,继续看向屋内。 “什么曼陀罗?”高礼行断然否认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洛家盛大笑道:“高大人这个糊涂装得好,不知道曼陀罗是何物没有关系,那么,我兄弟俩往日里同食同用的‘海鲜粉’高大人也不知为何物吗?高大人若是不知,待会儿拿去给巡抚大人瞧瞧可好?”(未完待续。) 第239章 好伙伴 “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伤了巡抚大人的雅兴,我们都讨不到好果子吃。”高礼行不动声色地道。 “莫要拿巡抚大人吓唬我!高大人是个聪明人,知道何时装糊涂,我洛某人也不差,知道何时该出手。”洛家盛咄咄逼人:“你应该知道,今个儿我既然来了,既然敢当着巡抚大人和一众乡绅的面儿闯来了,就是有备而来,容不得你装傻扮痴。” 高礼行沉吟片刻,沉声道:“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哈哈。”洛家盛仰天大笑:“高大人到底是个识时务者!这样才对嘛,有就是有,无就是无,要不,待会儿我当众拆穿你高大人有服食金花粉的习惯,谁也不好看不是?”说到这里,洛家盛走到高礼行的面前,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礼行啊,说到底,我洛家盛欠你一声抱歉。当初,若不是我算计你,谎称金花粉为海鲜粉掺入你****服用的汤汁中,你也不会上瘾。” 金花粉?原来洛家盛种植曼陀罗的目的在于控制高礼行?晴天难以置信。 洛家盛接着道:“可是,我也没有亏待你,衙门的事务由我替你打理,牢房由我替你盯守,有人害你性命,我二话不说替你铲除。这一次,若不是你先在婉心与婉灵姐妹俩失踪一事上表现得太过消极,令我心寒,后来当我以辞去师爷一职逼你出兵搜山,你却顺水推舟收了我的辞信,令我下不来台,最后更趁婉灵搬回洛家后,暗地里派人搜查洛家别苑,找出曼陀罗的花种,自己研制出金花粉令我日夜难安,我想,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好伙伴。” “好伙伴?”高礼行第二次打掉洛家盛的手,冷冷地道:“你莫要侮辱了‘伙伴’二字。” 洛家盛双手负后。踌躇满志:“不提‘伙伴’也罢,咱就提一提互利。莫要让巡抚大人久等,不多说,一口价。黄金万两,出兵搜山,这一次,无论找不找得到那姐妹俩,我洛家盛都不再有二话。即刻携带所有家眷离开古镇,从此再也不在你高礼行面前出现。” “放肆!”高礼行闻之大怒:“你这是公然敲诈!你身居衙门师爷多日,难道不知道衙门有多少银两?张嘴就要黄金万两,不如把我高礼行卖了吧!还有,巡抚大人来古镇就是为了督办接连失踪之事,这个时候,大人未发话,我高礼行公然派兵搜山算是哪门子事?” 洛家盛蛮横地道:“少废话!一文都不能少,那是我洛家老小后半生的买路钱,万两我还嫌少呢。银子凑不够。你自个儿瞧着办。出兵的事,更不能耽误,婉心婉灵好生生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我才不信旁人说什么被‘女魔头’掳去当徒弟的鬼话,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高礼行气得浑身颤栗,说不出话来。 二人僵持着,厢房大门被叩响。 “高大人,巡抚大人派小的来问。珍品可已备好?”一个家仆在门外问道。 高礼行稍事平复情绪,清了清喉咙,对外道:“已备好,速去。” 听到家仆逐渐走远。高礼行狠狠地瞪洛家盛一眼,拂袖开门。 “哎,高大人。”洛家盛拉住高礼行,不肯罢休:“高大人若是答应洛某方才的两个条件,待会儿洛某必将在巡抚大人面前为高大人做场好戏。” “哼。”高礼行第三次甩开洛家盛的手,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悻悻地向外走去。 洛家盛得意地一笑,紧随其后。 眼见二人离去,屋顶上的晴天急了,拉住尹子陌问道:“喂,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好戏刚刚开始,怎能就此退席? 尹子陌拉住她的手,二人猫着腰,沿着青瓦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应该是走到另一间厢房的顶上,他轻轻揪开一片青瓦,晴天探头一望,厢房内坐的正是巡抚大人。 “你——”他居然对大宅院的地形了如指掌,否则怎么可能仅凭全是一模一样的青瓦就能分辨出巡抚居住的厢房? 他又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继续看戏。 只见巡抚端坐于太师椅上,双眼眯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叩门声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护卫,护卫会意,打开大门,迎来高礼行和洛家盛。 “让巡抚大人久等,实是卑职之过。”高礼行一露面,就躬身道歉,态度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哈哈。”巡抚大笑两声,伸出手来:“珍品呢?” 别说现场的高洛二人,就是屋顶上的二人,也惊讶于巡抚的干脆直接。中国人最讲究“礼仪”,哪怕是受贿时,也必须要假意推让一番。这巡抚倒好,二话不说,伸手来“要”了。 高礼行一怔,随后干笑道:“有,有。”然后转头对洛家盛道:“还不快呈来!” “是,是。”反应过来的洛家盛忙不迭地点头,然后走出门外拍了拍巴掌,掌声刚落,一个头戴罗帽的家仆垂头双手捧着一只锦盒走来。 洛家盛见到来人,只觉哪里不对劲,他指了指眼前的家仆,皱眉道:“你——” “还不快拿进来!”里面的高礼行再次催促。 “是,是。”洛家盛不敢再耽误,从家仆手中接过锦盒,步入房内。 关上房门后,洛家盛将锦盒交给巡抚身边的护卫。趁着护卫打开锦盒供巡抚观赏之际,他谄笑道:“自从上次有幸得见巡抚大人的英姿,就令家盛念念不忘。谁知事隔一年之后,居然能够再次得见巡抚大人,实乃家盛三生有幸。高大人常道,巡抚大人神智非凡,慧眼如珠,行事利落,学贯古今,是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贤官、德官、好官……” 听着洛家盛的巧舌如簧,晴天有种想吐的感觉,原来,这就是他对高礼行承诺的好戏! 突然,“啪”地一声,巡抚大叫一声“放肆”,将锦盒拂于地面。锦盒破裂,白色粉末撒落一地。(未完待续。) 第240章 师爷之死 洛家盛攸地闭上嘴巴,与高礼行面面相觑。 白色粉末?晴天一惊,看向身旁的尹子陌,只见他仍旧神情自若。 “那是——”晴天以手肘碰了碰他,小声道:“金花粉?” “嗯。”他轻哼一声,当是回答。 巡抚指着白色粉末,怒道:“正是因为本官贤德,所以高大人便教唆你用金花粉侵蚀本官?” 这时,高洛二人才从刚才突然的变故中惊醒过来,脑子飞快地转动。 洛家盛看看地上的金花粉,又看看高礼行。他不明白,明明准备的是一些山珍海味,为什么巡抚大人打开后变成了金花粉?古镇之中,拥有金花粉的,除了他,就是高礼行。难道是高礼行陷害他?对了,那个垂着头的家仆,他当时就觉得有问题。一定是高礼行的诡计! 高礼行看看地上的金花粉,又看看洛家盛。难道,这全是洛家盛的诡计?先是假意与他摊牌、协议,让他以为他在意的是银两和一双女儿。待见到巡抚大人后,再假意呈送珍品奉上金花粉,当场戳穿他这个古镇之长长期服用金花粉的事实?!对了,一定是这样,否则洛家盛怎么可能自暴其罪,拿出金花粉? 二人怒目而对,高礼行率先出手,一拳挥向洛家盛,大声喝道:“恶人,居然施计陷害本官!快把实情告予巡抚大人!”说完,高礼行扑通一声给巡抚跪下,声泪俱下:“巡抚大人,下官是被这恶人陷害的,什么金花粉下官俱不知情啊……” 洛家盛被打了一个踉跄,随后向高礼行扑去,疯了一般地掐住他的脖子:“高礼行,你为何要害我?你以为把我打入地狱,你就能从此高枕无忧?我洛家盛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女儿,已经失了职位。你为何还要夺我的性命……” 二人扭打成一团,高礼行用力掰开洛家盛的双手,骂道:“你女儿失踪关我何事?你主动辞去职位又关我何事?于是,你便怀恨在心。今日陷害本官,是不是?” 洛家盛反手扼住高礼行,冲着巡抚大声喊道:“巡抚大人,我洛家盛今日索性破罐子破摔,揭穿这高礼行的虚假面目。他长期服用金花粉不说。还枉顾政事,毫无作为,整日里只想着如何摆官威,如何图享乐,如何关押百姓入大牢。有一晚,他与我同食金花粉,居然弃尹家的二少夫人于刑房不顾,如此草菅人命的狗官,快快将他拿——啊!” 洛家盛突然尖叫一声,两眼翻白。倒地气绝身亡。 有人放暗器!晴天眼尖,瞥见夜空中一闪而过的黑影。可惜的是,事发太突然,当她意识到有刺客,已经没有时间阻止。她腾地站起身,向黑影追去。 黑影身形瘦削,相当矫健,而且对古镇十分熟悉。晴天虽然奋力追赶,但是黑影上窜下跳,几个飞身跃入街巷之中。不知所踪。 晴天沮丧地在街口巷角停驻片刻,终于无奈地离开。古镇之中居然还有如此身手的人,当真诡异! 迈出两步,一个人影拦住她的去路。她抬头一见,正要开口,那人摆了摆手,指了指巷子。晴天会意,二人跃出两个街巷方才停下。 “洪世兴,你为何在此?”晴天这才看见他头上本应是家仆所戴的罗帽。似乎有所顿悟:“莫非方才是——” 洪世兴得意地道:“正是徒儿——” 晴天大怒,一巴掌刮到他的脸上:“我教你武功,是让你救人,不是让你害人的,你为何要杀死洛家盛?!” 洪世兴目瞪口呆地捂住脸庞,委屈地道:“徒儿怎么可能杀死洛家盛?徒儿是瞧见黑影才追赶而来的!” 瞧见黑影才追来,岂不是和她一样?晴天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你方才承认是你?” 洪世兴哭笑不得,解释道:“我见师父指着我头上的罗帽,以为师父明白过来,偷梁换柱的那个家仆是我假扮,哪知师父却以为,杀害洛家盛的刺客是我。” 晴天心知是自己误会了,尴尬地干咳一声道:“那——你且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为师道来。” 洪世兴反问道:“师父是指今晚的事吗?二少爷没有对师父言明吗?” “没有。”晴天回道:“他只说带我来瞧好戏,谁知——”说到这里,晴天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惊呼一声。 “怎么了师父?”洪世兴连忙问道。 “我把他拉屋顶上了!”晴天来不及解释更多,飞身向大宅院奔去。 当着巡抚的面放暗器杀人,是足以砍头的大罪。晴天就算再笨,也能想到,洛家盛死后,高礼行一面要派出衙役追拿凶手,一面要封锁大宅,仔细搜查可疑人物,现场肯定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可是,这个时候,她居然让身无缚鸡之力的他独自一人待在屋顶上,岂不是让他送“死”? 晴天一面责怪自己的粗心,一面加快脚步,还未瞧见大宅院,就已经被守卫的衙役拦住,说是突发命案,附近两个街区皆被封锁,闲人不得靠近。 晴天无奈,只得绕行,谁知整整绕了一大圈,也不见空隙,整个衙门的衙役似乎全部出动,一个挨一个举着火把,排成人墙,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晴天恐怕再待下去被人怀疑,失魂落魄地返回尹家。当她看见忆心阁透出一点灯光,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儿。恨不得手脚并用地行走,几乎是劈开大门后,看见他安然无恙地坐在灯火前。 “哇”地一声,晴天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一把抱住他,痛哭不已。 惊天动地的哭声在宁静的夜晚听来格外怵人,门外守夜的琥珀被吓得面色苍白,她披着外衣,哆哆嗦嗦地跑来:“二少爷,二少夫人,何、何事?” 晴天不管不顾,只是抱着他。怪不得六号玩家要特意来游戏里体验“失而复得”,不得不说,这种心情太刺激了! 他呲牙咧嘴地承受着晴天的眼泪、鼻涕和重量,抽出一只手,对门外的琥珀摆了摆。这样动人的时刻,怎么能有第三个人呢……(未完待续。) 第241章 蛇鼠一窝 晴天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心中的愧疚、恐惧和不安,他则吃力地享受着她对他的真情流露。 过了好一会儿,晴天终于止住眼泪,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搂上他的脖子,侧身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面上一红,赶紧站起身,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却停滞于他的一声“哎哟”。 尹子陌双眉微蹙,唇色微白,似是忍痛许久,才不得已呻吟出声。 “怎么了?”晴天撤回双手,关切地问道。 又是一声“哎哟”,他咧嘴道:“别动。” 晴天见他表情痛苦,不像是假的,全身立刻变得僵硬,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动也不敢再动。 “你是怎么了?”她又问道。 他抽出一只手,解开左边的衣襟,露出肩膀上的一大片淤青。 晴天大惊,忙要用手去摸,他又是一声“哎哟”。 “已经上过药了。你回来时,我刚好上完药穿好衣服。你要是关心我,就老实坐着,别乱动。”他轻声道。 晴天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衣裳拉好,喃喃道:“对不起。我一见有人放暗器,一心想着捉拿凶徒,把你还身处屋顶的事给忘了。待我想起来,再回来救你,大宅已被衙役层层包围。” 他大度地笑笑,问道:“人追上了吗?” “没有。那人功夫并不在我之下,对街巷又十分熟悉,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一个死胡同里,没了踪影。”晴天回道:“你呢,你是怎么跑出大宅的?” “我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你丢下我不管,没了踪影。”他笑道:“幸好我反应得快,趁着混乱,滚下屋顶,扮成倒泔水的家仆,溜到后院。再趁着衙役都赶去护卫的时候,跑出大宅。” 晴天内疚地道:“你肩上的淤青就是从屋顶滚落时摔伤的?” “嗯。”他点头,轻描淡写地道:“那时情况紧急,只有这么做。还好。没有摔断胳膊或者腿什么的,要不该疼上一阵子了。” 见晴天仍是一脸愧疚,他问道:“你去追凶时可有碰见洪世兴?”他跑出宅院时没有见到洪世兴,他想到,既然晴天一个妇人。能在意识到有刺客时赶去追凶,那么洪世兴也会,二人极有可能相遇。 “有。”晴天回道:“他的穿戴很奇怪,是洛家家仆的模样。我问他今晚是怎么回事,他让我来问你。现在,你该把你与他这阵子的谋划全部告诉我了吧。”她才不告诉他,她误会洪世兴为刺客一事,好丢脸。 他的双手揽上晴天的腰,道:“其实今晚的事,有些在我们意料之中。有些在我们意料之外。在高岭山上,我们发现洛家盛一直暗中种植曼陀罗,制造金花粉时,就在商量,如何能一举揭露洛家盛的罪行。洛家盛的罪名有二,一是杀死江世昌,二是利用金花粉害人,可是,这二者又偏偏都与高礼行有关。 第一,他杀死江世昌。从客观上来说,是救了高礼行一命。高礼行若是领了他的情,就绝不会治他的罪。而且,论到证据。咱们只有洪世兴一个人证。洪世兴是表态,敢出面指证洛家盛,可是,他毕竟是你的徒儿,也是我的好兄弟,这个险。不能让他去冒。第二,说洛家盛利用金花粉害人。我与洪世兴想来想去,以洛家盛在古镇中的地位和势力,能够令他不惜种植西域妖花来陷害的人,除了高礼行,没有他人。因为,只有控制了高礼行,他才可以得到更多。如果洛家盛的目标就是高礼行的话,那咱们的举报更没用。谁都知道,县官服用金花粉的罪名,可比师爷制造金花粉的罪名大得多。这种情况下,高礼行为了自保,也绝不会治洛家盛的罪。” 晴天气道:“高洛二人根本就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是的,向一只老虎举报狼有多么地凶狠,除了将自己暴露在老虎面前,没有任何意义。”他点头道:“不过,老虎也有畏惧的人,这个人就是巡抚。知道巡抚要亲临古镇,我们知道,机会来了。高礼行不会治洛家盛的罪,可是巡抚会。无论是研制还是服用金花粉,都是本朝为官的大忌。所以,我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巡抚大人。我听说,洛家盛命人去沿海一带搜集海产,想到他可能为巴结巡抚而备,于是,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形成,如果洛家盛呈给巡抚的礼物是金花粉,结果会如何?” “不打自招?百口莫辩?贼喊抓贼?还是狗咬狗?”晴天想像出无数种可能。 他紧了紧圈住晴天腰肢的手臂,道:“无论哪种可能,古镇中出现金花粉是个不争的事实,巡抚一旦彻查开来,迟早会查到洛家盛的头上。洪世兴日夜蹲守洛家,终于从洛家盗得金花粉,而我就扮成家仆,溜进大宅,为洪世兴绘制出一张大宅的地形图,便于他今晚的偷梁换柱。” “你说带我去看好戏,一来是看洪世兴的好戏,二来是看洛家盛的好戏?”怪不得他那么熟悉大宅厢房的分布,晴天恍然大悟。 “是的。”他双眸一黯,道:“我们当初只是想陷洛家盛于首当其冲的境地,让巡抚将调查的对象指向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居然还有人隐藏暗处,下毒手杀了他。” 晴天安抚他道:“你不要自责,洛家盛之死与你无关。他横行古镇多时,作恶多端,记恨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他沉默片刻,道:“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今晚的事,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洛家盛不会有好下场是意料之中,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是意料之外。高洛关系恶化是意料之中,高礼行在离开洛家盛后,没有戒掉金花粉,反而自个儿制造继续服食是意料之外。还有那晚,你被囚于刑房,竟是高洛二人沉迷于金花粉所致,真是衙门的耻辱。”(未完待续。) 第242章 以讹传讹 晴天叹息一声:“洛家盛一死,婉灵就是一个人了。她也够坎坷,喜欢上一个人,是个玩家,被淘汰了。同胞姐妹,是个玩家,也被淘汰了。亲生父亲,不是玩家,却是个以‘被杀’为结局的npc。好想知道,她在系统中预设的结局是什么,孤苦一生,还是终得圆满。” “那得取决于她在系统中预设的性格。如果系统赋予她的性格是保守内向,那她可能带着无限的怨恨,孤独走完残生。如果系统赋予她的性格是开朗宽容,那她就可能逐渐打开心结,将这些曾经的磨难当作一种经历,重新拥抱生活。” 性格?晴天不禁沉思,所以,对于npc来说,是性格决定了他们的命运。那么,对于玩家来说,是什么决定了他们的结局呢? 看着若有所思的晴天,他也不禁心有所动。他也曾经陷在对过去的痛苦回忆中,将自己放逐和封闭,那么,是他的性格将他的心结打开,还是眼前的这个玩家? 二人依偎在一起,相对沉默了会儿,一阵秋风吹来,衣着单薄的他打了个喷嚏。 想到他身上的伤,晴天忙从他腿上下来,道:“你快去休息,淤青要是吹凉了,容易转成风湿。” 折腾了大半夜,也的确困了。他应一声,伸个懒腰,不动声色地向床榻走去。这一下没白摔,抱也抱了,还能搂着这丫头睡床,嘿嘿…… “站住!” 尚未走到床榻,晴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心里一咯噔,难道她真的变聪明了?他一边转身一边可怜巴巴地道:“我摔伤了肩膀,不能着凉……” 话才说一半,他攸地闭上嘴。因为她似乎并没有阻止他睡床的意思,而是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干净的中衣递给他。 “肩膀?!”晴天终于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儿,他明明是肩膀受伤,刚才坐在他大腿上的她为什么一动他就喊疼?不是占她便宜是什么?她将中衣扔到临窗小榻上,恨恨地道:“尹子陌。你又戏弄我,活该一直睡小榻!” ****** 这一天,宋知秋约尹子陌、晴天夫妇二人在万福楼相聚,等菜期间。三人皆被楼下的说书先生吸引去。 “洛家三人死得死,没得没,这可应了那句‘盛时花团锦簇,衰时雨打风吹’,罢了罢了。老夫自求多福去喽。”一个年过半百的说书先生摇头叹息道。 “先生,怎的说到最紧要处没了?”一个年轻的后生站起身对说书先生道:“那洛家的遭遇咱们都知道,如今紧要的是,‘女魔头’在哪里?她报复完洛家,还会报复他人吗?” 说书先生哈哈大笑:“这位小后生有趣,这个问题你不去问衙门,倒来问我这个说书先生。” 小后生眼斜嘴歪,不屑地道:“问衙门?如今镇上的百姓都知道,出了什么事,问衙门是最没用的。‘女魔头’死了又活。衙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洛家两千金还有济安堂的坐馆接连失踪,衙门找着人了吗?一个月前,衙门就大张旗鼓地宣传,说是巡抚大人要来。我等小民以为巡抚大人来了,镇上就太平了,谁知巡抚大人的屁股还未坐热,居然又出了一桩命案?!所以我说,镇上往后出了事啊,别问衙门,高大人自身难保。咱就别给他添乱了。” 小后生颇有一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式,说话间又挤眉弄眼,引得吃饭的宾客一阵哄笑。 说书先生也笑道:“小伙子你倒真的敢说啊!罢了罢了,老夫今个儿心情好。索性多说一些。”说着,他解开腰带,撩起衣襟。 晴天定晴一看,大吃一惊。说书先生的腰间居然也纹了一圈“贝”字! 说书先生指着腰间的纹身,对大伙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你们若是怕‘女魔头’。老夫教你们一招,在腰间纹上这种纹身,保管‘女魔头’不会找上门。” 宾客纷纷探头望来,小后生好奇道:“为何腰间纹‘贝’字就能自保?‘女魔头’与这‘贝’字有何干系?” 说书先生神秘地一笑,道:“有何干系你就甭问了,反正老夫善意在此,领不领就是你的事了。好了,今个儿说了快一个时辰,容老夫回去歇会儿,傍晚再来。” 说书先生走后,楼下的宾客窃窃私语,“女魔头”“贝字纹身”“巡抚大人”“高大人”等字眼不绝于耳。 晴天有些哭笑不得。那一晚,她只是想试探皮加二的反应,没想到,此事传开,大伙儿居然将“贝”字纹身视为护身符,这是百姓的可笑,还是衙门的悲哀? 这时,酒菜上来。宋知秋颇有几分沮丧,端起一杯,也不礼让,就一口干了。 “哎,二少爷、二少夫人都听到了。如今百姓对衙门是极不信任,宁愿信那传言,在腰间纹身,也不愿再信衙门。言语间全是嘲弄和奚落,有时累得我等为衙门差事的人好生难做。” 宋知秋又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洛家盛虽非正人君子,但是到底共事多年,没有交情,也有感情,亲眼目睹他的死状,心头终是不忍。那贼人实在猖狂,巡抚大人在上,居然敢血溅当场,实乃胆大包天之徒。” 尹子陌道:“文书不必过于感怀,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个人命数个人造化,听说洛家盛去得很快,算是他的福气。” 宋知秋感叹道:“是啊,听当晚的护卫道,洛家盛几乎是一箭封喉,一招毙命,没有太痛苦。” “一箭封喉?”晴天佯装不知,问道:“可有查到凶徒是谁?难道真的是‘女魔头’?” 宋知秋摇头道:“不知。以往听百姓议论‘女魔头’一事,我只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们,‘女魔头’已经死了。可是如今,连自己也解释不了古镇接二连三发生的稀奇事。那晚洛家盛死后,高大人高声呼喊‘有刺客,保护巡抚大人’,并以自己的身体护住巡抚大人。事后,我问高大人,可有发现‘女魔头’的踪迹,高大人训斥我一番,道‘女魔头’善用剑,而杀死洛家盛的凶徒使用暗箭,要我莫像无知百姓一般以讹传讹。”(未完待续。) 第243章 身后事 晴天心中哼道,这高礼行反应够快,在那种危急的时刻,还能想到上演一出忠肝护主的戏码,搏取巡抚的欢心,人才! 尹子陌问道:“巡抚大人可有受到惊吓?原定一个半月后出席本镇的花旦比赛,是否照常?” 宋知秋回道:“受没受到惊吓不知,事发突然,高大人说要加强戒备,外人不得出入大宅,因此,知秋好几日不曾见过巡抚大人。不过,高大人并未说要取消花旦比赛一事,估计一切照常。” 尹子陌轻“哦”一声,不再多问,二人举杯对饮,闲话家常。 “其实,知秋今个儿约二少爷、二少夫人前来是有要事相告。”酒过三巡之后,宋知秋终于切入正题。 “文书请讲。”尹子陌客气地道。 宋知秋面露难色:“其实这件事只是初露端倪,并未定论,不敢对外说去。可是知秋早年得过尹老爷的恩惠,相管家生前又素来与之交好,若是不说,始终觉得愧疚,无法安睡。想来想去,想到二少爷与二少夫人。二少爷向来为人冷静,二少夫人为人稳重,不如此事先向二位道来,用不用告诉尹老爷再商议可好?” 尹子陌连声应道,宋知秋才终于开口:“数月前,相管家溺水身亡,高大人将此事交给我查办。我将此事定为谋杀,试图寻找可能与相管家结下仇怨的人,可是历经数月,一无所得。洛家盛将金花粉献给巡抚大人,巡抚大人见古镇中居然有此害人之物,便命高大人彻查此事,查清楚此物的来源。高大人带着一众衙役抄了洛家盛的家,并将洛家的人逐个带回刑房审问。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顾柒的口中得知向洛家盛供应曼陀罗花种的外地花鸟商人。 高大人命人将那花鸟商人带回衙门,花鸟商人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儿地道,他偷偷地供给洛家盛花种是不错。可是不知道洛家盛是古镇师爷,更不知道他居然用此花造金花粉,他求高大人网开一面,留他一命。高大人将他五十大板。又命他写下与洛家盛几次交易的情况,然后拖入大牢,等候巡抚大人发落。我作为衙门的文书,瞧见了花鸟商人写的供罪书。那商人道,他与洛家盛曾于三个月前月圆之夜的子时在永安河边交易过花种。” “三个月前?” “子时?” 晴天与尹子陌同时惊呼出声。虽然问的重点不一样,但是毫无疑问,二人都想到了相膳溺亡的时间。 “对。”宋知秋点头道:“商人道的时间,正是相管家被害的时间。我心中起疑,便去问那商人,要他仔细回忆那晚的细节。商人道,那晚他拿过洛家盛递来的银两,走出没两步,贪婪心起,他想。这人出手如此大方,下次不如多要些银两。于是,又调转回头,找洛家盛商议。谁知,却远远看见洛家盛与一个矮矮胖胖的老者在一起说话。那老者道,我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而洛家盛却道,瞧见也好,听见也罢,你送上门来。我不可能放过你。商人以为是个人恩怨,怕二人的争执引来巡夜的更夫,多生事端,于是事不关己。拔腿就跑,跑出约百米,隐约听见落水的声音。” “岂有此理!”晴天大怒,拍案而起:“一个是杀人灭口的凶徒,一个是见死不救的奸商,相管家死得好冤!” 尹子陌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既有商人的口供,文书为何还要说此事尚未定论?”他问道。 宋知秋道:“此事正是棘手在只有此人的口供上。此人是外地人,对本镇情况不甚熟悉,他虽然看见洛家盛与人纠缠,但是不能确定那人就是相管家。而且,他只是听见落水声,并未回头观望,因此,也不能确定就是洛家盛将相管家推入水中。我借口清算财物,去洛家查找一番,看能找出任何与相管家有关的东西,可以作为佐证,谁知查了两日,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尹子陌紧锁眉头。依着如今的事实看来,当晚是洛家盛将相膳推入永安河。相膳怀揣配方,犹豫不决,心情苦闷,听完乡曲儿后独自去永安河散步,却无意中看见洛家盛交易曼陀罗。洛家盛不顾相膳年老体虚,再起杀心,将相膳推入河中,导致相膳溺水而亡。可是,配方去哪儿了?洛家盛怎么知道相膳手中握有配方?他若是得到配方,为何宋知秋找不到呢? 宋知秋点头道:“对,一无所获。次日,我再去问那商人,谁知那商人改了口,只道他昨个儿是被打糊涂了,信口胡乱说的话,还要我向衙门求情,他就是个贩卖花草的商人,其它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过。” “他定是后悔了,听闻牢狱里的衙役或者犯人告诉他洛家盛生前在古镇有多么地威风,因此不想惹来麻烦。”尹子陌分析道。 “或许。”宋知秋道:“只是他若一改口,洛家盛又不在人世,相管家的冤案更无从查起,所以,我无法将此事禀告高大人。可是,相管家不能不明不白地冤死,我思来想去,决定将此事告诉二少爷与二少夫人,算是还了相管家一个清白吧。” 尹子陌碰了碰晴天,二人举杯谢道:“有劳文书数月操劳,先干为尽。” 宋知秋回敬一杯,又抱怨几句如今衙门不好混之类的话之后,借口公务,先行离开。 宋知秋走后,晴天道:“不用怀疑,相管家肯定是被洛家盛推入水中。洛家盛当初能够手刃江世昌,就说明此人行事歹毒,手段凶残,说他是杀害相管家的真凶一点儿都不意外。可是,大瓷器的配方呢?是被洛婉心拿走了,还是被洛家盛藏起来了?” 尹子陌道:“凶手应该是洛家盛没错,不过相膳究竟是怎么死的,估计只有待这个游戏结束,再去查看系统资料才能得知。如今,大瓷器已被烧制成功,对于尹剑起和相贤来说,配方成了其次,相膳最终没有将配方交给洛婉心才是他们最在意的。”(未完待续。) 第244章 “朋友妻” 晴天叹道:“是啊,相管家死后,关于他到底有没有背叛尹家这件事就成了尹剑起和相贤的心结。如今,虽然不能手刃凶手,为相管家报仇,但是到底还了他一个清白,算是告慰他在天之灵。” 尹子陌沉吟片刻,道:“相膳蒙冤多时,相贤还在老家守孝,明日我先去瓷窑,将此事告诉尹剑起,随后赶去相家。” “相家?来回不得一个月么?”晴天有些不舍。 “嗯,宋知秋将这件事告诉咱们,本身就有越矩之嫌,所以,我必须亲自走一趟,以免太多人知道。” 晴天知道分别再所难免,扁了扁嘴,垂下头来默默吃饭。 他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低落。 “‘贝’字纹身是怎么回事?”他突然问道。 “啊——”晴天一惊,手中的筷子滑落地面。她俯身捡起筷子,不自然地笑道:“不知道啊。” “是么。”他斜睨她一眼,若有所思。 “真的不知道。”晴天把头埋进碗里,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米。不告诉他,并不是想隐瞒他,而是她很想向他证明,她可以和洛婉心一样聪明,比如,淘汰一个玩家。 “好吧。”他没再多说什么,伸手捻去她嘴角的一粒米粒道:“我尽量早去早回。” 说要早去早回,第二天,他刚出尹家大门,就被尹子桃截住了。尹子桃悄悄把他拉到一旁,嘀嘀咕咕半天,他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原来她最近勤练《苏三起解》,可是有几个音始终唱不准,再者,她一直都是自个儿琢磨,唱得是好是坏没个标准,所以想找个唱家子指导指导。想来想去,想到了白展奇。在她心中。白展奇是镇上最会唱曲的人,也是最有资格指导她的人。可是,她之前对白展奇的迷恋路人皆知,所以。她不好意思直接去悦来瓦舍找他,只好委托这个与白展奇交情一向不错的二哥代劳。 “你是想见他一面,还是拜他为师?”尹子陌干脆直接地问道。 尹子桃眨巴眨巴眼睛:“我就是想把苏三唱好。” “既是如此,如若让他书信一封,教你如何唱好此曲。桃子认为如何?”他明白尹子桃的感受,作为一名戏曲的业余爱好者,如果能获得像白展奇这样专业大师的指导,是欣喜若狂的事,可是,他不愿制造尹子桃与白展奇单独相处的机会。风言风语倒是其次,白展奇身边的白川川才是关键。白川川对白展奇的态度捉摸不定,有时亲密,有时疏远,又与尹子桃有过冲突。他不愿让尹子桃无辜受到伤害。所以,他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 尹子桃想了想,道:“也好。那待桃子书信一封,把哪里唱不好的地方告诉白三叔,由二哥代为转交?” 尹子陌想到要离去一个月,不如先将此事办妥、午后赶往瓷窑也不迟,于是对尹子桃道,要写快写,写完他马上送去。 尹子桃速速提笔,片刻。将书信交给尹子陌,话不多说。 尹子陌赶往悦来瓦舍,白展奇仍在熟睡中。尹子陌才想起,瓦舍一般营业至晚上一两点。白展奇作为悦来的台柱,估计每晚都得三点左右才能睡下。他只一心想着早晨把此事办妥,午后赶往瓷窑,竟把这个作息差忘了。 他正打算返回,白展奇披着披风,快步前来。将他迎进厢房。 “你我多日未见,为何来了又走?”白展奇忙唤来小厮沏茶倒水,自己则随意地洗手净面。 尹子陌笑道:“来早了,于是想改日拜访,怕叨扰了白兄的美梦。” “不碍事,唱曲儿的一向如此,午后补眠也是一样的。”白展奇生性闲适,并非繁文缛节之人,待茶水端上,他与尹子陌并桌而坐,开门见山道:“二少爷这次前来有何要事?” 尹子陌掏出书信,交给他。白展奇打开书信,见落款是尹子桃,问道:“这是——” 尹子陌道:“家里的傻丫头,唱不好苏三,整日里闹脾气呢。我寻思着与白兄多日未见,不如拿来让白兄瞧瞧,一来我二人有机会叙旧,二来哄了那丫头高兴。谁知,竟吵醒了白兄,实在是罪过。” 白展奇笑道:“小事一桩。我这就去书房研磨回信,请二少爷耐心等候。” 尹子陌独自坐在厢房品茶,不一会儿,厢房的大门被人推开。他以为是白展奇回来,连忙站起身,一转头才发现是白川川。白川川手捧一摞干净的中衣,看尺寸应该是白展奇的。 白川川一怔,熟捻地将中衣放入衣柜,不甚友好地道:“你怎么在这里?”自从她在尹家后院向他表白、反遭他戏弄之后,二人一直未有碰面。 “在下有事来找白兄。”从个人情感来说,他对白川川是没有好感的,可是从他与白展奇的关系来说,她是白展奇的心头好,以后更有可能是他的“朋友妻”,所以,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有。因此,这句回话他答得很客气。 白川川向外看了看,确认无人经过后,走到门槛处,勾脚将厢房大门“呯”地一声关上。 “莫要惺惺作态,看了让人恶心。”白川川面露厌恶之色,张口啐道。 尹子陌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知道她仍在气他曾经辱没她之过。他没有回应,只当作没有听见,再次坐下,自斟自饮。 “哼,装聋扮哑来了?”白川川心中充满对眼前这个尹家二少爷的怨恨,不见他还好,一见到他,尤其又是这般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就越加忿恨。从来都是她白川川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什么时候却被男人耍了?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 “我且告诉你,你若打算装聋扮哑,最好就一直假扮到底。当日之事若是敢在白展奇面前提及半句,休怪我白川川往后闹得你鸡犬不宁。” 尹子陌抬了抬眼皮,反问道:“当日何事?”(未完待续。) 第245章 过墙梯 白川川哼道:“忘了最好。”说完,昂首挺胸向外走去。 “你若喜欢他,便真心待他,若不喜欢,就不要戏弄他,否则,鸡犬不宁的终归是自己。”尹子陌端起一杯茶,忠告她道。 白川川停下脚步,蹙眉道:“他告诉你什么了?” 尹子陌放下茶杯,站起身,正视她道:“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给他,凭什么将他据为己有?” 白川川仍旧纠结于之前的问题,提高声调,又问了一遍:“他究竟告诉你了什么?” 尹子陌摇了摇头,嘲讽道:“你刚才才警告过我,莫要将我知道他不知道的事告诉他,现在又来怀疑,他是不是将他知道我却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我,白川川,你以为所有的人都会像他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吗?” “我只问你,他究竟告诉你了什么?”白川川的面目变得狰狞,神情中透露出些许的歇斯底里。 “你放心,他什么也没有说。”尹子陌道:“但是,他不说,不代表旁人就看不出来。白展奇是一个正人君子,你既然能随便出入他的厢房,还手拿他的中衣,可见你二人关系不一般。辰时(早上七点)对于旁人来说,是一天的开始,对于瓦舍的人来说,却是睡意正酣。你这个时候来给他送中衣,除了不愿将你二人不一般的关系公之于众,我想不出其它的理由。所以,我说,你若真心喜欢他,就不要藏着掖着。” 白川川冷哼一声:“二少爷好头脑,不过,聪明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知道得太多了。” 察觉到她话语中浓浓的威胁之意,尹子陌讥讽道:“白姑娘何时变得中气十足,可是日夜备战花旦比赛的过?还是又找着了一个有权有势的金主?” “有人愿意为我白川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是我白川川的本事,你二少爷不用操心。若有空闲,多关心关心你家娘子。莫要再让她被衙门关了去。”白川川反唇相讥。 尹子陌还要还击,白展奇拿着书信,推门而入。 “川川,你来了。”白展奇一见是白川川,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昨个晚上寅时才睡。为何不多歇息一会儿?” 白川川顿时换了一副脸孔,无比娇媚地笑道:“睡不着,把三叔的衣裳收了送来,刚好碰到二少爷。”说完,一双美目如有所指地看向尹子陌。 当然明白她的暗示,尹子陌也不愿当着白展奇与她起冲突,于是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的,白姑娘刚刚进来。” 白展奇一边将书信交给尹子陌,一边道:“赶得真巧。不知二少爷今个儿可有空闲,不如待会儿留在瓦舍与我和川川一起用个便饭?川川最近厨艺见长。值得一试。” “咦,这是什么?”不待尹子陌接过书信,白川川一把将书信拿在手中,径直打开来查看。 “川川,不可无礼。”白展奇面露愠色,口气仍是十分温和。 白川川一见抬头,变了脸色:“三小姐?谁?尹子桃?” “川川,二少爷在此,不可无礼,快将书信还给三叔。”白展奇的口气变得急促。 “是这样。”一旁的尹子陌见状赶紧解释道:“桃子那丫头闲来无事。想去花旦比赛上凑个热闹,我见她日夜在家闭门造车,如井底之蛙一般,于是主动来找白兄。请白兄指点一二。”还是那句话,他是不喜欢白川川这个女人,可是,也不愿这二人因为他的到来而产生争执。 “三叔的心好好,任谁来向三叔求教,三叔都愿倾尽所学。”白川川将书信还给白展奇。酸溜溜地道。 白展奇似乎想对白川川说些什么,又碍于尹子陌在场,只得悻悻地接过书信,递给他后,讪笑两声算是带过。 尹子陌接过书信,识趣地道:“瓷窑还有事务要忙,今个儿暂且告别,不能盛了白兄的好意。往后若有机会,定当上门与白兄相聚。” “好呀,二少爷慢走,恕不远送。”白川川笑眯眯地道,旁若无人地挽上白展奇的胳膊。 尹子陌不再多言,拍了拍白展奇另一侧的肩头,转身离去。 白展奇面露尴尬,他对白川川道:“等我一会儿。”然后抽出自己的胳膊,追上尹子陌:“二少爷,我送送你。” 几步路的功夫,就出了瓦舍。一路上,二人并未多做交谈。 唤来马车,眼看尹子陌的一只脚已经抬起,白展奇终于开口:“二少爷,请留步。” 尹子陌早有预料地笑道:“白兄何时变得吞吞吐吐,有话不妨直说。” 白展奇未曾开口先叹息:“其实方才二少爷与川川的对话,我在门外全听见了。还有那日,川川跑去尹家,对二少爷示好的事,我也知道。” “?”尹子陌不解。那天的事,他没有说,白川川没有说,乐晴天更不会说,白展奇怎么可能知道? 白展奇苦笑道:“川川是个怎样的女子,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她先是与皮进三纠缠不清,后来又对二少爷你暗送秋波。那天,也就是三小姐在她的厢房中发现珠宝箱的次日,我见她特意装扮一番,独自外出,以为她是要与皮进三了断,于是暗中跟随保护,没想到,她却是去尹家。过了半个时辰,她哭哭啼啼地从尹家跑出来。我白展奇虽然不才,但也能想得到,川川去尹家找谁,做什么,结果又是如何。 我曾暗自起誓,不会再把心思放一丁点儿在川川的身上,可是,只要她对我微微一笑,我便乱了分寸,把什么都忘了。这一次,镇上选花旦,她踌躇满志,又再对我示好,要我帮她选曲,练唱,练身段。我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我是这次比赛的评审之一,她想赢,我就成了她的过墙梯。” “白兄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尹子陌问道。 “这不是执迷不悟。”白展奇反问道:“二少爷以为川川对白某可有半分的真心?”(未完待续。) ps: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呐……自动脑补华夫人哈哈大笑的样子…… 第246章 糊涂账 尹子陌一怔。若说白川川对白展奇是真心的,那是胡说。若是真心,为何始终朝三暮四,不能坦诚相对?若是真心,又为何不肯将二人关系公之于众?若说她对白展奇全无真心,似乎也不中肯,至少她屡次为尹子桃一事心生醋意,就证明她心中有白展奇。 白展奇的目光望向远方,幽幽地道:“只要川川对白某尚有半分真心,我便还她毕生情意。” 尹子陌想起一句话,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或许对于白展奇来说,他需要的并不是“事实”,而是“坚持”。他不再劝说,想起另外一事,问道:“那件珠宝箱白姑娘可有还给皮进三?皮进三如今与高大人走得很近,他又始终对白姑娘占他宝箱一事耿耿于怀,我只怕他会寻机报复。” 白展奇道:“多谢二少爷关心,其实二少爷不提,白某也打算将珠宝箱一事对二少爷言明。那日在客栈,川川的嗓子坏了,将怒气全撒在皮进三的身上,大骂皮进三有意害她。皮进三不是受气的主儿,反过来指责川川设局害他。二人越吵越凶,川川气急,一把抱起宝箱,道,你皮进三夺走了我白川川最重要的东西,我也要拿走你所有的宝贝。皮进三当然不肯,就要来夺,川川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索性举起宝箱扔向地面。她当时的想法是,皮进三害她嗓子,她也要损坏他的几件宝贝当是报复。那些金簪银镯的摔不坏,那些珍珠玛瑙的总能摔几件吧。谁知皮进三突然道,你全部拿去吧,我皮家家大业大,岂能在意一箱珠宝?川川当时也很意外。但是从天而降的财富令她不能多想,她见皮进三不像说假的,抱着珠宝箱就回到了瓦舍藏在厢房的床榻下面。此事我专程去问过当时在场的王家大公子王粒,他道的确如川川所言,事发时还有几个皮进三要好的玩伴儿在场,见到进三将宝箱给了川川,之后好一通奚落呢。 事后。她怕皮进三改变主意。再来向她讨回宝箱,始终不敢打开宝箱动之分文。可是,皮进三只是时不时地来瓦舍找茬。明里暗里对她冷嘲热讽,还三番四次游说洛师爷带衙役搜查瓦舍,却始终不当面提及要她归还宝箱一事。川川只道他是理亏,便睁一眼闭一眼。由着他发泄怒火怨气,绝口不提宝箱一事。 我与川川为此事争执许多次。她一时说愿意归还,一时又说不愿再见皮进三,怕他再对她纠缠。说来说去,都是不愿将宝箱还给皮进三。一个月前的一天。直到酉时,瓦舍即将开唱,川川还未走出厢房。大师兄前去查看,却见川川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大师兄忙叫我与师妹帮忙,师妹将川川扶上床榻,发现一颗猫眼大小的圆滑石子嵌入川川的背心,封闭了川川的命门。师妹将石子取出,川川整整在床榻上睡了三日,才还过神来。大师兄要报官,被川川劝下。我心知此事有异,私下逼问她。她终于告诉我,床榻下的宝箱不见了。我大惊,问她是不是皮进三前来寻仇。 她道,不知。她曾与皮进三来往多日,皮进三并不会功夫。而皮进三身边,也不曾见过武功如此高强之人。那晚她立于厢房之中,被人以石子从窗外射中,手法之熟练,力道之精准,非普通人所有。她见我仍愁眉不展,安慰我道,占了人家的宝箱,却不敢花一分,以这样的方式归还也好,何必再惹来官府的猜疑。 我也知那件宝箱本来就是她与皮进三之间的糊涂账,真要追究起来,她未必占着理儿,所以,她既然看得开,我又何必执着?” “这么说,那件宝箱如今是不知所踪?”尹子陌问道。白展奇不可能对他说谎,白川川更不会对白展奇说谎,一来白展奇早就知道珠宝箱的存在,二来白川川身中暗器绝非个人能够伪造。那么,就是真的有人闯入白川川的厢房,偷走宝箱。这个武功高强、藏于暗处的人是谁?他一时捋不出个头绪。 白展奇道:“是的,总之宝箱如今不在瓦舍。至于是不是被皮进三派人拿了去,不得而知。此事发生后不久,皮进三又来瓦舍看了一次戏。他拿出赏银,让下戏的川川去陪他。我要阻止,川川道,她如今不占着宝箱,谅他不敢对她怎样。何况,她也要试探试探,是不是皮进三夺回了宝箱。过了约半个时辰,川川满面喜色地返回。我问她有何结果?她说过几日就会知晓。我原以为,她指的是宝箱的下落,谁知却是镇上要选花旦一事。她踌躇满志,报名参赛,将********全放在比赛上,宝箱一事也就没再提及了。” 尹子陌道:“不提也罢,如今白姑娘无事,白兄抱得佳人,皆大欢喜。” 白展奇说出心事,心境似也开阔许多,二人又谈笑几句,尹子陌说声“保重”,抬步上车。 尹子陌走后,尹子桃遵照白展奇书信中所写,越加勤奋地练习,唱到兴起,还在庭院中搭起简易的戏台子,晴天则带着一众丫头、家仆充当她的观众,为她喝彩。有时,前来私教的王百粒刚好碰上,也会兴致勃勃地与众人一同观赏,好不热闹。 古镇并未因巡抚的到来有所改变。高礼行将人口接连失踪一事对巡抚汇报后,巡抚只说了两个字“去查”就不再多言。巡抚对政事不感兴趣,但是对巡街这件事颇有兴致。据说每日里,巡抚都要带一众护卫,从城南走到城北,再从城西走到城东,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子,都要去踩一踩,踏一踏。 很快,百姓对巡抚的期望慢慢变成失望,他们不再寄希望于衙门保护自己,而是开始迷信乱力怪神,烧香的,拜佛的,跳大神的,念咒的,还有纹身的,一时间,古镇之中乌烟瘴气。(未完待续。) 第247章 三叔之死 洛家盛死后,高礼行身边的红人就变成了皮进三。二人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勾结在一起,横行一时,没有他们摆不平的事,没有他们享不了的乐。洛家盛在世时,虽然手段狠毒,居心叵测,好歹还肯替高礼行打理政事。为百姓不说办了几件好事,至少办了几件“狠事”,比如擒住“女魔头”,围剿高岭山等等。皮进三倒好,纯粹是个纨绔子弟,整日里除了带高礼行出行游玩搜罗各式珍宝,没有别的作为。 这期间,洪世兴偷偷潜入古镇,与晴天见过一面。 洪世兴道:“前阵子,几个兄弟下山换购食材,见到半山腰处坐着两个抱头痛哭的破烂民户。兄弟问他们为何痛哭,那二人道,他兄弟俩姓庞,原是手工艺者,依靠做些手工活儿拿去贩卖为生,如今镇上百业不兴,百姓口袋都不富裕,有点银子也全部拿去孝敬鬼神,他们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最后竟沦落到破产的边缘。他们想去求巡抚大人指条明路,谁知,尚未靠近,就被衙役包围,以惊扰巡抚大人为由暴打一顿。二人痛不欲生,想到生无可恋,竟相约来到高岭山打算跳崖自尽。兄弟们见此,将二人带至山寨。我问二人,愿不愿意从此以山寨为家?二人思忖片刻,道,古镇如今官不像官,民不像民,不如上山为贼。我大笑,道,如今高岭山上的可不是‘贼’,而是‘民’,我们自给自足,小日子过得美着呢。二人在寨上住了几日,道。家中还有女眷、家人,甚是想念,想一同带来可好?我道,当然,只是那些女眷、家人全要同兄弟们一同劳作才有饭食。今个儿徒儿下山,就是来接庞氏兄弟的家人上山。” 晴天感慨道:“官府不力,小民只得另谋生路。” “洛家盛一事可有对婉灵道?她如今怎么样?”晴天又问道。 洪世兴面色一沉。道:“我将洛家盛被害一事。全部告诉了她。她自是痛不欲生,直呼自个儿不孝,又大骂我乃她的杀父仇人。我任凭她打骂。发泄一通后,将她送回古镇。她先去了洛家,洛家被抄,下人遣散。七零八落,早已没有往日光景。又去了别苑。别苑空荡荡的,只有凋落的残败植株随风摇曳。最后去了洛家盛的坟前,洛家盛生前风光,死后竟被高礼行安上一个‘疑匪’的罪名。孤零零地只有一个坟头。她在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突然拔出发髻上的金簪,打算自尽。我打掉她手中的簪。道,与其你死。不如我亡。如若我死,能换来你心中的安宁,我宁愿一死。她又是大哭一通,昏死过去。待她再醒来,好像变了个人。她平静地道,或许他们不是‘死’了或者‘没’了,他们只是‘回去’了,她也该回到山寨了。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听她说愿意回山寨,自是大喜,不再多问。今个儿,她听说我要下山来,特意托我问师父一句话,爹爹可是也‘回去’了?” 晴天听完,心中五味杂陈。她当初告诉洛婉灵实情,只是希望她能够诚实面对自己的生活,找回自己的“人生”,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面对真相,却是洛婉灵最不擅长的事情。她无法接受自己的亲姐姐狠心与自己交换身份,更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父亲原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于是,她逃到高岭山上,逃避痛苦。如今,她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接二连三地离开她,她又想到,或许洛婉心、洛家盛都是如明邦一样,只是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于是,她委托洪世兴来向她求证。 晴天突然觉得,有时,谎言或者自欺欺人没什么不好。生活太累,人生太痛,如若做什么事都要正面迎上,岂不容易发生“车祸”?不如像洛婉灵这样,时时刻刻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出口”,令自己心境开阔,这或许就是尹子陌所道的“开朗”。 思及此,晴天道:“是的,你告诉她,洛师爷也‘回去’了。” ****** 眼看选花旦的日子日益临近,尹子桃越发兴奋和紧张。一天晚上,众人都睡下,她突然发了恶梦,大哭不止。 珊瑚赶紧前去通知晴天,晴天随手拿一件披风披上,赶去天籁阁。 “二嫂,桃子又发了那个恶梦。”尹子桃眼泪汪汪地道。 “哪个恶梦?”晴天不解。 “就是白三叔浑身是血,被人一剑杀死的恶梦。”尹子桃浑身颤抖,似乎亲眼所见一般。 晴天钻进她的被窝,安抚她道:“白三叔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呢。定是你这几日常思索着白三叔的教诲,想着比赛那日给白三叔一个惊喜,才会发了恶梦。快睡吧,二嫂今晚陪着你。” 尹子桃吸吸鼻子,向晴天身边挤了一挤,沉沉睡去。 姑嫂二人睡至卯时,被急促的叩门声惊醒。丫头去开门,回说是王家二公子有急事见三小姐。 尹子桃穿好衣裳,晴天陪同前去,王百粒一见二人,道:“悦来瓦舍出事了。” 悦来瓦舍?晴天蹙眉,悦来瓦舍出事与尹家何干? 尹子桃一听,却身子一晃。她哆嗦着问道:“可、可是白三叔?” 王百粒看向她,沉痛地道:“是,白三叔昨个儿夜间被人一剑捅死,如今瓦舍的人全跑到衙门击鼓喊冤去了。” ****** 三人一同赶往衙门,衙门外果然挤满了人。不止有悦来瓦舍的人,还有悦人、悦音瓦舍的人,和许多如尹子桃一般,惊闻白展奇死讯前来一窥究竟的普通百姓。 王百粒用力挤开簇拥的人群,尹子桃和晴天穿过人群,看见白钊奇手握木槌,不停击鼓喊冤。而白川川披头散发跪于一副单架旁边,单架上覆盖一张雪白的床单,渗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格外触目惊心。 哽咽了一路的尹子桃见此情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白三叔,究竟是谁害了你?!”(未完待续。) 第248章 欲盖弥彰 “吵什么?嚷什么?官府重地,岂容尔等大肆喧哗!”两个衙役哈欠连天地走来,身后跟着高礼行和皮进三二人。 白钊奇一见高礼行现身,立刻扑了上去,大声道:“高大人,我乃城中悦来瓦舍舍主白钊奇,舍弟白展奇被奸人所害,命丧黄泉,望高大人明察秋毫,还展奇一个公道!” 高礼行面露不悦,如同背书一般地问道:“凶手是谁?案发何时?案发何地?可有人证物证?” 白钊奇道:“昨个儿悦来瓦舍戌时准时开唱。展奇第二个出场,待到下戏,已是亥时。他卸下着装,收到一纸门童的书信,看后即离去。我以为他与友人相见,并未在意,直到丑时,瓦舍收场,没见他回来,才命家仆四处寻找。一直找到寅时,醉花楼的小仆匆匆来报,说是醉花楼后巷发现展奇的尸身。我与家人连忙赶去,惊见展奇浑身是血,一枚宝剑插在他的胸口,而他早已一命呜呼。高大人,展奇为人正直不阿,向来与人为善,不曾怀有害人之心,如今遭此横祸,实乃天降奇冤。望高大人定要为我等伸冤,莫要让好人受了迫害,坏人逍遥法外啊……” “行了。”高礼行道:“我已清楚此事,你且去前堂,找宋知秋做份口录。”然后又对衙役吩咐道:“叫仵作来把尸身收了。”然后,打算离去。 “高大人。”一直垂头不作声的白川川突然抬头,开口道:“可有时间听小女多言两句?” 高礼行知道她就是白川川,看在巡抚大人的面子上,于是客气几分,道:“姑娘请讲。” “此事与三叔身亡有关。高大人一定要听小女把话说完。”白川川道:“三叔近来时常外出,所去之处皆是他平日里根本不会企及之处,像是醉花楼、迎春阁这种风月之地。小女猜测,三叔定是跟踪何人所至,而他昨晚又被害于醉花楼后巷,所以,小女认为。只要找出他近来跟踪的人。便能找出谋害他的凶手。还有,高大人请看。”说着,白川川掀开被单的一角。露出白展奇被剑刺中的胸口。 尹子桃一见到白展奇血肉模糊的惨状,心中不忍,再次痛哭出声。 白川川拿起一旁沾满鲜血的宝剑:“三叔的尸身被发现时,此剑正中三叔胸口。后来因为抬行才掉落。按照常理推测,此剑定为杀人凶器。可是。请高大人明察,此剑形状与此三叔胸前的伤口根本不配。此剑乃直刃直钩,可此伤口乃尖刃弯钩。小女听老者说过,古镇之中只有女魔头用过的双刃剑乃是尖刃弯钩。双刃剑自从被高岭山余孽劫走。至今不知所踪。小女以为,一定是凶手欲盖弥彰,想以此剑代替双刃剑。因此,只要找到了双刃剑。便能查出杀害三叔的凶手!” 晴天一闻“双刃剑”,不禁心头一动,她探头望去,更是大惊,白展奇胸前的伤口果然是双刃的形状!眼波流转之间,高礼行也变了脸色,与皮进三对视一眼。 “嗯,姑娘说得十分有理,本官定会亲自督办此案!”高礼行信誓旦旦。 这时,仵作赶到,抬走白展奇的尸身,众人皆是大哭不舍,高皮二人趁此混乱,悄然离去。 白展奇一死,悦来瓦舍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人人无心唱曲,连续几日停开戏场。因为白展奇的技艺、品行皆为行内人称道,本来是竞争对手的悦人、悦音这个时候没有趁人之危,借机拉拢客流,反而全都停唱,以示对白展奇的悼念。 晴天也十分伤心,她虽未与白展奇有过来往,但知道他是一个重情重义、胸怀坦荡的好男儿。想到他与尹子陌的君子之交,她觉得有必要通知远在外地的尹子陌一声,于是书信一封。 尹子桃一向视白展奇为自己的恩师加偶像,当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整日以泪洗面。几天后,王百粒来找晴天,交给晴天一纸书画,让晴天代为交给尹子桃。晴天交给尹子桃后,才知那纸书画原来是一个不具名的画师画下白展奇演唱《空城计》时的伟岸身姿。 尹子桃再次见到“白展奇”,又惊又喜。她凝视画像片刻,道,三叔在世时曾细心教导她唱《苏三起解》,如今三叔离去,她不能辜负了他的教诲,无论如何也要把苏三唱好。 选花旦前夜,尹子陌风尘仆仆,返回尹家。 “白展奇究竟是怎么回事?快把详情告诉我!”他急不可待,在接到晴天的信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尹家。 晴天将所见所闻详细地告诉他,道:“高礼行当着众人的面,表态要彻查此案,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所有精力全部投入到即将举行的花旦比赛上。对于白展奇一案,则交给宋知秋这个文书。宋知秋除了审问嫌疑人,没有其它的权力。悦来瓦舍、醉花楼的人全问了一遍,到现在也没个头绪。” “你是说,白川川当众说出白展奇身亡的两个疑点?”他的关注点似乎和她的不太一样。 “是。”晴天点头道:“你是没有看见当时的情景,白川川一副柯南上身的模样。别看她平时娇滴滴的,分析起案情来倒是条条是道。” 他紧锁眉头,微微摇头。 “怎么了?白川川说的不对吗?”晴天不明白他为什么摇头。 “我摇头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说这番话时的场合。” “场合?”晴天努力回想那天的情景。 “你说,那天衙门外挤满了人,除了瓦舍的人,还有许多闻讯赶来的百姓?”他问道。 “是的,大伙听说白三叔离奇被害,全都跑去一窥究竟。”晴天回道。 他沉吟片刻,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我觉得,白川川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晴天睁大眼睛,惊呼出声:“怎么可能?她若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不告诉高礼行,反而还要高礼行去查凶手是谁?”(未完待续。) 第249章 敲山震虎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她觉得未到时候,或许她还有其他的目的,总之,我觉得,她知道凶手是谁。”他越发肯定地道。 “为什么?”晴天问道。 他道:“白川川能一眼看出白展奇身亡的两个疑点,还能当着官府的面徐徐道来,就说明她绝非一般无知妇孺。第一,当天人多口杂,她却当众道出白展奇生前曾多次去醉花楼这样的风月场所,她难道不知道,她这样说,只能令白展奇和悦来瓦舍蒙羞吗?第二,破案最忌打草惊蛇,她却不经任何考证,全凭个人所见和猜测,当众指出双刃剑的存在,这也是不合常理的。谁都知道双刃剑威力无穷,她就不怕惹来凶手的报复?何况,她本人一个月前还遭受过暗器的袭击,差点一命呜乎,不可能如此大胆。” 晴天眨巴着眼睛,道:“你是说,她是在一个不应该的场合,说出了一番不应该说出来的话?” 他点头道:“是,她的分析没错,可是场合不对。”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晴天不解。 他缓缓吐出“敲山震虎”四个字。 “敲山震虎?谁为山?谁为虎?你是说,她当时那番话说来是警告凶手的?”晴天越想越觉不可思议,她想到什么,攸地张大嘴巴:“这么说,当时凶手也在场?高礼行?皮进三?还是其他人?” 他想了想,坐到太师椅上,拿出笔墨,铺开纸张,写写划划。 “你在做什么?”晴天为他沏一壶茶。端去问他。只见他在纸上围绕着“白展奇”三个字分别写下白川川,皮进三,高礼行,暗器人,双刃剑,珠宝箱, 他一手揽过晴天腰肢。一手指着纸上的几个名字:“我总觉得这些都与白展奇之死有关系。只是始终少了一个环节。白川川对白展奇的感情很复杂,有依赖,有占有。有心机,有利用,可是,她没有杀死白展奇的动机和凶器。洪世兴当初为了逃命。将双刃剑遗留在山崖对面。洛家盛拿回双刃剑,却据为己有。私藏家中。高礼行这次借口铲除金花粉之害,抄了洛家盛的家。想必,双刃剑一定在他手中。可是,他没有杀害白展奇的理由。皮进三因为珠宝箱与白川川纠缠多日。暗器人偷走珠宝箱后,他对白川川的态度就变了,还假称巡抚喜欢。让高礼行办这个比赛捧白川川做花旦,这只能说明。他肯定是拿回了珠宝箱,才对白川川了无怨气。他与白川川关系破冰后,有可能惹来白展奇的不满。白展奇突然现身醉花楼,有可能就是跟踪皮进三,继而二者发生冲突。可是,皮进三怎么会有双刃剑呢?” 晴天指了指“暗器人”三个字,道:“他是谁?是杀害洛家盛的凶手吗?” 他面色一凛,不禁手上用劲,抓紧她的腰侧:“你说什么?” 晴天吃疼地一咧嘴,道:“洛家盛和白川川都遭受过暗器的袭击,不过一个中了利刃,一个中了光滑的石子,所以才一个亡,一个昏迷。可是,手法却是一样的,经窗口远距离掷出,直中后背命门。这个暗器人,和杀害洛家盛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他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说着,他拿起毛笔,将“暗器人”、“皮进三”和“高礼行”三个名字圈在一起:“如果这三个人根本就是一伙的呢?他们有凶器,有动机,杀死洛家盛,打伤白川川夺回珠宝箱,最后又杀死了白展奇!” 晴天想起那天在衙门前,高礼行与皮进三对视的眼神。她感到不寒而栗:“这三人,一个有权,一个有钱,一个有功夫,如今再加上‘凤凰双刃剑’的威力,岂不是天下无敌!” 他笑了:“怎么可能会有天下无敌?就算这三人在一起天下无敌,也总有分开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个个击破?”晴天眼前一亮。 他轻轻地敲了她的脑门一下,道:“我哪有这么厉害?你也说了,这三个人,一个是古镇上最大的官,一个是古镇首富之子,一个是隐藏在暗处的功夫高手,哪一个我也对付不了!” “你都对付不了,白展奇岂不是白死了?”晴天不满地噘起嘴巴。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不得不说,一路奔波之后再被这丫头有意无意的“奉承”,比洗了一个去尘澡还要让人舒服。他与她分开近一个月,半句温存的话还没有说,一见面就正儿八经地在一起研讨凶案,是否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思及此,他坏笑着,手中用力,把晴天抱上他的大腿。 晴天惊呼一声,却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她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都想我了,还问我干什么?”他厚着脸皮向前蹭。 “谁想你了?”晴天与他拉开距离。 “你不是想我了,为什么特意写信告诉我白展奇的死讯?我以为,你是想我了,所以借机催我回来。”他不容她躲避。 “你误会了,我只是通知你一声。”被戳破了心事,晴天打算嘴硬到底,却不知道眼角的笑意早已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哦。”他挑了挑眉角,似笑非笑:“那我也通知你一声,把眼睛闭上。” 晴天红了脸,闭上眼睛。就像洛婉灵一样,暂时忘了他是别人的老公不好么?何况,她是真的很想念他…… “哎哟,哎哟——”一阵不合时宜的呻吟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亲密。 晴天连忙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整了整凌乱的发髻,走到门槛处,向外探去:“琥珀,怎么了?” “哎哟,哎哟——”琥珀表情极为痛苦,手抚后腰:“打扰二少爷与二少夫人清静,琥珀该死。前几日,琥珀与几个姐妹路过城中纹身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姐妹们道,如今城中生意最好的就是纹身店,只要在腰间纹上一圈‘贝’字,就能逢凶化吉,万事顺利。琥珀一见姐妹们都去纹了,唯恐不纹吃亏,也去纹。结果,自从纹了之后,腰间不时发痒红肿,今个儿忍不住,以手抓了几下,居然溃浓出血,这会儿更是站也站不起。”(未完待续。) 第250章 天下无敌 晴天一看,果然点点血迹从她腰后衣襟渗出。 “定是那店中不干净,让你的皮肤生了炎症。你今晚莫要守夜,去阿狗那里拿些药膏,好好歇息。”晴天吩咐道。 琥珀道谢后,弯腰离去。 晴天站在门槛处,怔怔出神。她觉得这场荒唐的纹身运动似乎与自己有关,但又似乎与自己无关。她想不出原本是自己的一个有心试探,怎么会演变成一场“全民运动”?她将怒气撒在皮进三身上,低声骂道:“该死的皮进三。” 他又纠缠上来,从背后搂着她,在她耳边厮磨:“你在骂谁?” “骂皮进三啊。”晴天被他的动作撩得心猿意马,她气息不稳地抱怨:“要不是他最先露出腰间‘贝’字纹身,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谁知,他却攸地停下动作,盯着她的侧脸,一动不动。 晴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坦白从宽”:“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他的目光炯炯,似乎全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如果他是个玩家,就不可能天下无敌!” ****** 比赛如期进行。选在月圆之夜,听说是巡抚与衙门一同商议的决定。 高礼行倾尽全力举办的活动,一丝一毫都透露着出手不凡。高一丈、宽两丈的大戏台通体采用铁架切割搭建而起,表面皆以红底金边丝绒布覆盖。空中悬挂六十六盏“福”字灯笼,台下摆放八十八把梨花木太师椅。八十八把太师椅呈圆形排列,最中间的位置既不是给了巡抚,也不是给了高礼行。而是留给了巡抚手中的“玉如意”,也就是本次花旦冠军的奖品。只见玉如意被放置于一间量身订制的玻璃橱柜里,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看出其纯白无睱的品质。 因为有巡抚的现身,因此能来观礼此次比赛的,非普通百姓,全是高礼行精挑细选的人物。令人意外的是。一向与高礼行关系疏远的尹家父子三人也收到了观赏的请柬。据说。是巡抚指名要见尹家父子,说是尹家青瓷名冠天下,久居古镇却一直不曾见面。实乃遗憾。高礼行听闻巡抚这样说,当然不敢怠慢,特意命宋知秋亲自将请柬送到三人手中。 晴天虽不在邀请之列,但是有赖于尹子桃的选手身份。她作为选手的家眷,随尹子桃一同进入后台着装、准备。 根据抽签的结果。白川川第三个出场,尹子桃则是第十八个,排至倒数第二个。 前台人声鼎沸,后台一样热闹非凡。兴奋得说个不停的。紧张得语无伦次的,仍在清喉开嗓的,因为忘记带来道具而惊声尖叫的。总之,嘈嘈杂杂的。如同早晨的集市一般。 尹子桃这个时候倒是沉住了气,手中拿着白展奇的书信,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吟浅唱,如入无人之境。晴天带着珊瑚帮她整理发髻,眼睛却不由向角落里的白川川瞄去。白川川今晚准备的曲目是《窦娥冤》,光凭曲名,就足以夺去不少眼球。《窦娥》本身难度极大,调门极高,一般人连中音都上不去,别说整段高音。再加上《窦娥》是悦来瓦舍的名曲,据说白川川尽得白展奇和白晓奇的真传,所以,更加令人期待。可是,白川川却似乎淡定得过了头,自从进入后台,就一直垂头看着手心,已经化上戏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她身后的四个小配就没有她高深莫测,四人不停地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锣鼓敲响,戌时准点开唱,前台后台顿时寂静。 晴天借口更衣,溜出后台,看见巡抚坐在前排,他的右手边是高礼行,而左手边既不是哪位乡绅,也不是皮家父子,而是尹剑起,二人似乎相当熟识,耳语不断。 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她眼波流转,找到了几个座位以外的尹子陌。 他也看到了她,冲她点点头。 晴天放下心来,今晚照计划进行。 他的计划是这样:既然通过纹身来识别皮家父子谁是玩家已是行不通,不如另寻出路。这时,他想到了珠宝箱。他始终觉得,皮进三对那宝箱的态度太过蹊跷。说他在意,他大方地给了白川川。说他不在意,他又千方百计地夺回。他认为,那只宝箱中一定有秘密,不论能不能证明皮进三是个玩家,都要去看看才能清楚。今晚是古镇中的第十七个月圆之夜,也是花旦比赛之时,如此重要的时刻,皮进三作为高礼行身边的红人,一定会出席。那么,这个时候,就由他来牵制住皮进三,而晴天利用自己的功夫,潜入皮家,找到宝箱,一旦找到证明皮进三身份的证据,就直接去望月楼淘汰掉他,得到他的幸运值。 不过,计划虽是不错,可是,直到第二个选手开唱,也不见皮进三的踪影,后台的晴天未免有些心急。 不一会儿,就轮到了白川川。 估计早有口风泄出,白川川是本次比赛的大热,所以,当主事一报出“白川川”的名字,所有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静待她的出现。 “悦来瓦舍,白川川。” 白川川仍旧垂头看着手心发呆,主事不得不皱眉又报了一遍。 “小姐,轮到咱们上场了!”四个小配着急了,催促道。 “哦——”白川川如梦初醒,站起身来,徐徐向前台走去。 鼓点响起,节奏打起,晴天与众人一般,竖起耳朵静待白川川的开嗓。 一个节拍过去了,两个节拍过去了,三个节拍过去了…… 戏台上除了鼓点,还是鼓点,白川川如同哑声一般,不声不响。 逐渐,寂静变成了骚动和耳语,晴天按捺不住,探头向戏台看去。只见白川川像一个木头人,抬头看向夜空中的圆月,一动也不动。 她这是唱的哪出?她费尽心机,不就是想红吗?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在巡抚和古镇名流面前献唱,还是内定的冠军,她为何不唱了? 晴天与尹子桃面面相觑。(未完待续。) 第251章 一枝龙簪 “川川,川川,开始了……”后台的白晓奇忍不住,探头轻唤,脸上尽是焦急。 白川川听见呼唤,怔怔地转过头来,双眼茫然地看了看白晓奇。她拉开架式,缓步走到戏台中央,亮了一个相。 节拍再起,见白川川缓缓张嘴,白晓奇刚要松口气,谁知,传来的并不是《窦娥》的唱词,而是白川川的啜泣。 偌大的戏台,只有白川川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她双手掩面,从小声呜咽,到放声痛哭。 别说悦来瓦舍的人,就是一向与白川川不怎么对付的尹子桃这个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当着巡抚和古镇百姓的面前出这么大的丑,以后该如何立足? 尴尬,不解,莫名,讥笑……种种怪异的情绪在空气中持续发酵,白晓奇当机立断,正要冲向戏台把失态的白川川拉下来,只听“好”的一声喝彩,把众人从讶异中拉回来。 高礼行神情激奋,双手用力地拍着巴掌,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叫“好”。 “本官于曲艺虽不是行家,但是自问从小到大也是听过不少名家名曲的。以往,咱们评判一个角儿唱得好不好,大抵看她唱辞唱得准不准,腔调拿得稳不稳,身段舞得美不美,人物扮得像不像。可是今晚,本官却开了眼界。因为白姑娘用她独特的演唱方式告诉咱们,这曲儿不一定要唱出来,还能哭出来!大伙儿都知道窦娥的故事。窦娥的故事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冤’!白姑娘先是小声啜泣,表现出窦娥历经苦难时内心的冤屈无处倾诉,只得化作点点苦水。后来又放声痛苦,表现出窦娥身受千古奇冤、被判入狱后对天、对地、对恶人的控诉!窦娥的情感,全被白姑娘以哭声表现出来,实在是沁人心脾,余音绕梁,别开生面,匠心独具!本官除了能送给白姑娘一个‘好’字,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字眼来!好!好!好!” 如果说众人之前只是讶异于白川川的表现。那么现在就是震惊于高礼行的反应了。晴天早就知道高礼行并非如外表一般中规中矩。平庸无为,在他平凡的外表下,有一颗势利谄媚的心。可是,今晚当着所有人的面。高礼行对巡抚拍下这个“大马屁”。还是令晴天感到作呕和无语。 高礼行的叫好令现场的气氛变得越加诡异。稀稀拉拉的附和掌声和讪笑则为这份诡异增加了一份尴尬。 白晓奇见状,赶紧上台,拉着白川川向众人鞠了一躬。匆匆下台离去。 很快,戏台主事报出下一名选手的名字,现场秩序得到恢复。 晴天才无心听曲,她实在太想知道白川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循着白川川离去的身影望去,却看见皮进三阔步踏入会场,身后跟着四宝。他走到高礼行和巡抚的面前,似在为自己的迟到赔罪,然后坐在皮加二的身旁。 太好了,“贝”字纹身的三个始作俑者全部到齐,正是她行动的好时候。 她对尹子桃道身子不舒服,感到眩晕,想去附近清静的地方透透气。尹子桃关切一番,点头应允。 照例换上夜行衣,晴天一路飞奔,驾轻就熟地来到皮家。按照尹子陌的指示,她先来到皮进三的厢房,一番查找之后,一无所获。之后,又来到皮加二的厢房,再次细细查找。 尹子陌对她道,人们对于极其贵重的东西,一般是会随身携带的。而类似于珠宝箱这样的大东西,不能随身带着,皮进三有可能像白川川一样,认为只有放在自己的卧室里才能放心。所以,珠宝箱很有可能在皮进三的厢房中。但是,如果皮进三连对自己的卧室也不能放心,那他有可能将珠宝箱偷偷藏在皮加二的厢房中。因为在皮家,皮加二是他最不忌惮的人。 这会儿,晴天里里外外找了过来,仍是一无所获。她丝毫不怀疑尹子陌的判断,只认为是自己找得不够仔细。她站在厢房正中,借着月光再次审视四周。床上床下,没有。柜里柜外,没有。地面墙面,没有。会在哪里? 这时,一阵秋风吹来,吹得墙壁上的名家名画哗哗作响。 晴天眼前一亮,逐个撩起书画敲击墙壁。早就奇怪皮加二房中数量庞多的书画,会暗藏玄机吗? 终于,在一幅名为《瓷.白》的画作后面,晴天敲出了异样的声响。她喜出望外,用力一推,一间藏匿珠宝的暗层现于眼前。 想像中的金山银山并未出现在眼前,那只珠宝箱也就格外显眼,晴天不假思索,伸手将珠宝箱拿出,然后猫腰钻进衣柜,点亮烛火,翻找珠宝箱。 珠宝箱一打开,如她初次在白川川厢房里所见一般,璀璨夺目,熠熠生辉。珍珠,玛瑙,翡翠,琥珀,金,银,玉石……看得晴天眼花缭乱。她忍不住抓起一把在手中掂量,明知道是假的,感受一下一捧珠宝在手的感觉也是好的啊! 她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各式珠宝还是珠宝。顾名思义,珠宝箱,珠宝箱,不是装珠宝的还要装什么?她正纳闷,皮进三宝贝个平凡无奇的珠宝箱做什么,突然,一枝金簪窜进她的眼底。 那枝金簪混迹于各式珠宝中压根儿不起眼,奇怪的是它簪尾的形状。 晴天定晴一看,大吃一惊,居然是条龙! 要说一枝龙形金簪放在现代不足为奇,可是放在古代就绝对骇人听闻。因为龙是皇帝的象征,是皇家所有,绝非一般百姓能够享受。普通百姓要是敢穿件龙袍,戴枝龙簪,招摇过市,绝对是作死的节奏。 晴天瞬间明白,为什么皮进三宁愿将宝箱给白川川,也不肯让她当众摔宝箱。因为宝箱一落地,金簪就有可能现于众人面前,皮进三就是再狂妄,也知道自己担当不起大逆不道的罪名。 可是,这枝金簪从哪里来的?皮进三为什么要私藏一枝龙簪?(未完待续。) ps:  前几天整个城市北区联通断网,连个蹭网的地方也找不到。今天三醒万更赔罪! 第252章 暗器人 晴天拿起首饰逐个查看,终于看出端倪。▲∴,珠宝箱里的珠宝大概分成两类,一类是天然的宝石,例如珍珠、玛瑙、翡翠、玉石等未经加工之物,可是,这些天然之物大多有被切割或者划刻的痕迹,就像裁缝店里被丢弃的边角料一样。一类是成型的首饰,例如簪、手镯、项链、耳环等等,可是这些首饰的样式,全是晴天在古镇中不曾见过的。像之前的龙簪是其中之一,还有如尹子桃一般未满双十年华的小姑娘时兴佩戴的掩鬓。晴天之前见过的大抵以玉石雕刻成花朵成型,可是这里的掩鬓,有以细小珍珠盘结成水滴状或者几何图形的,有以黄金炼制成猫、狗等小动物形状的,样式的新颖,作工的精致,令她大开眼界。 可是,这只能说明皮进三喜欢收集各式珍奇珠宝首饰,还能说明什么呢? 晴天想来想去想不到原因,难道,尹子陌关于皮进三身份的判断是错的? 不、可、能! 他的判断什么时候错过! 晴天沉下心来,再次细细查看那些首饰,一只独特的金镯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只金镯不似一般镯子注重纹理的雕刻,而是通体以纯金打造而成,只有一个圆形的镂空设计。晴天把金镯戴在手腕上,旋转拨弄。当那处圆形镂空转到她的手腕正中时,她不禁惊呼出声——手表! 如果在镂空处镶上一枚圆形表盘的话,这哪里是金镯。分明是一块高贵、优雅的金腕表! 晴天找出箱子里的所有金镯、金链,发现其中好几只的中间都留有表盘的余地,只是有的是圆形,有的是菱形,有的是椭圆形。她之前误将这些镂空图案当作雕刻的图样,现在逐个往手腕上一戴,不是手表是什么? 所以,皮进三是一位现代的珠宝首饰设计师?!晴天为自己的这个发现震惊不已。 她将龙簪和一只金镯塞进怀里,然后吹灭烛火,打开衣柜。将珠宝箱重新放回暗层后。悄悄打开房门,飞身向望月楼的方向奔去。 由于选花旦也在今晚举行,再加上已是深秋的亥时,因此望月楼的百姓了了无几。晴天找个僻静的地方。脱去夜行衣。然后大步向望月楼走去。 她问过尹子陌。为什么不是由他来淘汰皮进三,这样,他不就能得到皮进三的幸运值了吗? 谁知他不屑一顾地道。那皮进三能有什么幸运值?除了身为首富的儿子,有一帮酒肉朋友,还有什么? 她又问道,就算不屑于皮进三的幸运值,淘汰一个玩家不也能增加自己的生命值吗? 他则不耐烦地道,让你去你就去,别废话! 晴天抬阶而上,不一会儿,明亮的圆月现于眼前。 她找了一个无人处,做了一次深呼吸,在手心处快速写下第一个字“皮”。 这时,一个冰冷的东西顶上她的背心,惊得她一身冷汗。 “二少夫人,别来无恙!” 一个阴冷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晴天脑中浮现出一双微凸的灰色眼球。顾柒?!洛家的大管家顾柒?!洛家盛死后,不是所有的家仆下人都被关进了大牢吗?为什么顾柒会出现在望月楼? “顾管家,这么巧?”晴天不敢动弹,警惕地注意身后的动静。 “不是巧,是等候多时。”顾柒面无表情,眼中尽是阴冷。 “哦,顾管家在等谁?”晴天一边思忖着顾柒的来意,一边与他周旋。 “你,月圆之夜从皮家而来,到望月楼来在手心写字的人。”顾柒道。 晴天大惊:“这么说,你是——”他是玩家?不对!晴天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他不会是玩家,他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还有此时从背后传来深厚的内力,所以,他不可能是玩家。因为玩家之中除了她得到了沈春娘的功夫,其他人是不会功夫的。他不是玩家,是谁?暗器人!藏于暗处,直中背后命门,是那暗器人! “你是杀死洛家盛的暗器人?!”晴天失声问道。 “二少夫人好头脑。看来,那晚追踪在下的正是二少夫人了。” “你——”晴天刚想借机转过身来,却受制于顾柒的施力。她只好偏头道:“你是洛家的管家,为何要杀了洛家盛?!” “人为财,鸟为食。除了为银子,还能为什么?”顾柒说得理所当然。 “为银子?”晴天气愤地道:“为银子你就能杀人?还是杀死你曾经的主子?” “当然,谁有银子,在下便为谁卖命。”顾柒冷酷得如同一块冰块。 卖命?晴天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想起尹子陌曾经在纸上写下的“皮进三、高礼行和暗器人”三个名字。 “悦来瓦舍的白川川也是为你所伤?”晴天又问。 顾柒冷哼一声:“二少夫人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那就是了!晴天冷不丁儿地大声喝道:“你是在为皮进三卖命,是不是?”古镇之中,除了皮家父子的银子,还有谁家的银子能够让人“卖命”!杀死洛家盛,重伤白川川,两件事的唯一交集就是皮进三。还有今晚,定是皮进三这个玩家早就对她的身份起疑,所以暗中命顾柒于望月楼埋伏,只等她这个玩家一现身,就手到擒来。 果然,顾柒在听到“皮进三”三个字时,面色一凛。晴天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变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转身向他掷去。那是洪世兴曾经给她的三枚信号弹中的最后一枚,没想到,却被她这个时候当作烟雾弹使了。 “嗞”地一声,信号弹窜入空中,发出夺目的光彩,晴天趁机飞出两米开外。 谁知顾柒反应更快,迅速追上,与晴天打斗在一起。 很快,晴天知道自己遇上了对手。她虽然有沈春娘的功夫护体,但是久不练习,平时只是上窜下跳地做些小偷小摸,一旦遇上真正的练家子,根本不是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她的体力渐渐不支,顾柒却越战越勇,只见他“喝”地一声,腾空翻起,一只手向躲闪不及的晴天背心戳去。(未完待续。) 第253章 凤凰泣血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棍棒飞来,十成的力道击中顾柒的胳膊,顾柒哀嚎一声,捂住胳膊跳出五米开外。◇↓, 一个黑影挡在晴天的面前,对顾柒喊道:“欺负一介妇人,算什么好汉?” 晴天又惊又喜,居然是洪世兴! “你怎么来了?” “不是师父唤徒儿来的吗?”洪世兴道。 晴天一时语塞。她是扔了信号弹,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洪世兴会在片刻之间赶到。从高岭山到望月楼,哪怕是一马平川,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时辰。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师徒联手,好。”顾柒按住手臂的穴道,另一只手从身后抽出一双宝剑。 宝剑在月光下发出骇人的光芒,晴天倒吸一口凉气,失踪许久的凤凰双刃剑! 顾柒握有凤凰双刃剑,也就是说,他是杀死白展奇的凶手! “是你杀了白展奇?”晴天愤怒地道。 “过得了这双宝剑,二少夫人想知道什么,在下倾囊相告。”话音未落,顾柒手持双剑,杀气腾腾地冲来。 有削铁如泥,仅凭剑气就能杀人的凤凰双刃剑在手,再加上顾柒深不可测的功夫,晴天见到洪世兴时的惊喜化为乌有。今晚对于她来说,不是来了一个帮手,而是多了一条人命…… 洪世兴不打算束手就擒,他扔给晴天一把匕首,道:“师父。拼一拼!” 晴天拿着短小单薄的匕首,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以卵击石四个字,简直是为她和洪世兴量身订做。 感觉到顾柒迎面而来的杀气,晴天把心一横,闭上眼睛,举起匕首,与洪世兴一道,皆以十成的内力,正面迎上顾柒的一击…… “咣当”“咣当”。晴天以为是她与洪世兴两颗脑袋落地的声音。又以为是她回到游戏预备室仪器转动的声音。待她睁开眼睛,才发现,两者都不是。那两声“咣当”,原来是凤凰双刃剑断成两半的声音。 顾柒手握两只剑柄。目瞪口呆地看着断成两截的双刃剑。 “凤凰饮恨。双刃泣血……”顾柒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凤凰饮恨,双刃泣血。”晴天心头一动:“难道,凤凰双刃剑不能见血。一旦见血,就变得不堪一击?” 洪世兴趁这空档,飞身锁住顾柒的喉咙,将他双手缚于身后。 “说,是谁派你来刺杀二少夫人的?”洪世兴钳制住顾柒,高声问道。 顾柒望着地上断裂的凤凰双刃剑,一言不发。 “是皮进三吗?”晴天问道:“你杀死洛家盛,袭击白川川,杀死白展奇,还有今晚在望月楼伏击我,全是皮进三指使的吗?” 顾柒不语。 晴天脑洞大开,接着道:“皮进三借洛家女婿的身份,经常出入洛家。他无意中发现你的不凡身手,遂不断以钱财诱之。洛婉心、洛婉灵先后失踪,洛家盛辞去师爷之职,与高礼行渐行渐远,洛家日渐没落,不复往日光景,你也生了二心。皮进三逐渐得到高礼行的欢心,巡抚大人来到古镇,皮进三猜到洛家盛可能有所行动,于是命你于暗处埋伏。当洛家盛与高礼行在巡抚大人面前冲突,并说出高礼行长期服用金花粉一事,你下狠手,杀了洛家盛。洛家盛死后,你与皮进三以此为要挟,向高礼行讨来凤凰双刃剑。得到你梦寐以求的双刃剑,你对皮进三更为忠心。当他让你去悦来瓦舍偷来藏在白川川厢房里的珠宝箱,你毫不犹豫地去了。谁知,此举却引来白展奇的怀疑。他跟踪你二人,终于在醉花楼发现你与皮进三的秘密,你索性用双刃剑杀了白展奇灭口,却换来‘凤凰泣血’的下场!” 顾柒心知已是瓮中之鳖,人命在身的他,更是全无活命的可能。他抬起头来,道:“有三件事,二少夫人说错了。” “哪三件?快说!”洪世兴道。 “第一件事,我埋伏在巡抚大人的大宅院内,并非凭借的是皮少爷的猜测,我杀洛家盛,也并非因为洛家盛说出高大人长期服用金花粉一事。听闻镇上要为巡抚大人举行接风宴,洛家盛首先去找了皮氏父子,说明要见巡抚大人一面,以图东山再起。皮氏父子皆是见风使舵之人,不仅不帮忙,反而将洛家盛赶出门外。随后,皮少爷将洛家盛的意图告诉高大人,并建议高大人将洛家盛捉拿,谁知高大人想了想,道,由他来吧,他来了,我与他有话说。皮少爷见高大人态度不明,心中不安,万一高洛二人重归旧好,他皮家该如何自处?皮少爷让我假扮家仆,随他一同进入大宅院。 当晚,洛家盛闯入,与高大人私话许久,皮少爷坐立难安,以更衣为名,带我前去偷窥,谁知,却听见洛家盛对着巡抚大人大赞高大人。皮少爷心知不妙,道,一不做,二不休,与其等着洛家盛恢复元气后再来与他父子二人算账,不如先下手为强。他以千两黄金允诺,让我于暗处杀了洛家盛。” 晴天听完顾柒的话,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几个各怀鬼胎的人,演出一出窥见人心险恶的戏码。顾柒为了钱,对旧主下手。皮进三为了自保,借刀杀人。洛家盛自以为握有高礼行的把柄,不可一世,结果,他那原本是说给高礼行听的媚俗之话,却成为了点燃皮进三心头杀机的导火索。看起来最为无用的是高礼行。因为害怕自己服食金花粉的事情败露,所以只好以静制动。谁知,他的态度才是洛家盛被杀一事的始作俑者。在****体制下,位居高位者的哪怕一次皱眉,一个微笑,都足以产生排山倒海的影响,甚至影响个人的命运。 顾柒接着道:“杀了洛家盛后,我藏身于民巷,待风声过后,遂去找皮少爷。皮少爷果然守信,将千两黄金给了我。他又带我去见高大人,说是前去请罪,实则讨个人情。高大人一听说是我二人杀了洛家盛,初时甚为震惊,后来想起洛家盛居然将金花粉献给巡抚大人的癫狂之举,也就不再说什么,领了我们的这个人情。我说出剩余金花粉的藏身之处,并向高大人讨要洛家盛藏匿许久的双刃剑,高大人一时欢心,将双刃剑给了我。”(未完待续。) 第254章 白川川之“冤” “第二件事,白展奇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双刃剑不在你的手中吗?”晴天问道。 顾柒道:“双刃剑是在我的手中,可是人的确不是我杀的。皮少爷似乎对悦来瓦舍的白川川甚为感兴趣,自从让我从她的厢房盗得宝箱后,便隔三岔五地去瓦舍听那女子唱曲儿。而那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听说皮少爷能捧她做花旦,遂与皮少爷眉来眼去。白展奇是白川川的三师叔,他三番四次来找皮少爷,要皮少爷别再缠着白川川,还说白川川终于肯踏实下来,一心跟着他练曲儿,不要皮少爷再带她走上歪道。皮少爷哪里肯听,次次不欢而散。 白展奇被害那晚,皮少爷让我带着双刃剑去醉花楼找他,说有急用。我虽不明他要双刃剑何用,可他说用,我送去就是。送去双刃剑,皮少爷让我在门外守候。片刻,白展奇又来找他。不一会儿,皮少爷打开房门,神情慌张,道他用双刃剑将白展奇一剑捅死,白展奇摔落后巷。我替皮少爷将血迹清理干净后,皮少爷道,他去高大人那里一趟。至于他对高大人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反正高大人并未追究到他的头上来。” 晴天简直怒不可遏。她不明白,原先只是张狂、刻薄、好胜、心胸狭窄的皮进三何时竟演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者?!是顾柒的身手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还是自以为得到高礼行的欢心使他变得肆无忌惮,或者,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npc只是一串数据。所以他视若无睹? “第三件事。”顾柒继续说道:“今晚,的确是皮少爷吩咐我来望月楼守候二少夫人,可是,皮少爷并未吩咐我要将你杀害,只说务必擒住,于子时之前通知身处戏台的他。” 这样看来,皮进三的的确确是个玩家!他不知何时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于是命顾柒在望月楼守株待兔。只待她一现身,确认她的玩家身份后,就淘汰她。 幸好。洪世兴赶到,她又逃过一劫。晴天长出一口气。 这时,顾柒道:“我顾柒一生冷血无情,唯独对习武一事。始终心怀敬畏。当初‘女魔头’初现古镇,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与之一较高下。后来‘女魔头’被处死。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拥有天下武学者无不为之向往的凤凰双刃剑。可惜的是,造化弄人,双刃剑在我手中尚未出鞘,却因沾上鲜血而变得不堪一击。或许。我顾柒此生也如这双刃剑一般,一旦沾上鲜血,便已走到尽头。” 晴天刚听出顾柒话中的玄机。想要阻止,就见到满口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他咬舌自尽了。”洪世兴松开缚住顾柒的双手。沮丧地问道:“师父,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晴天看着气绝身亡的顾柒和断成四截的凤凰双刃剑,还有死不瞑目的白展奇和洛家盛,她知道,她现在应该伸出右手,在左手手心中继续写下“进三”两个字,可是,她改变了主意,就这么把他淘汰掉,实在太便宜他了! “走,跟我回戏台!”晴天下了决心。 ****** 晴天对洪世兴交代几句,让他藏于暗处,伺机而动。她则快步走向戏台,此时,比赛尚未结束,似乎正待戏场间隙,不少宾客纷纷起立走动或者更衣。晴天穿过人流,与已经卸妆的尹子桃碰个正着。 “二嫂,桃子都唱完了,你才来!”尹子桃不满地抱怨道。 一旁的珊瑚一脸兴奋地插嘴:“是啊,二少夫人,方才您没在现场太可惜了,三小姐博得了个满堂彩,别提唱得有多棒了!” 晴天歉疚地道:“对不住,桃子,二嫂实在不舒服,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 “嘻嘻。”尹子桃咧嘴一笑,挽住晴天的胳膊道:“二嫂对桃子如何桃子怎么会不知?桃子才不会这么小气,因此事埋怨二嫂呢。” 晴天环顾四周,问道:“现在进行到哪里?” 尹子桃道:“选手全都唱过了,大伙儿正在等结果。方才巡抚大人与高礼行,还有几个乡绅一起离开,说是商议一下。” 晴天点头,目光所及之处,并未看见尹子陌,也没有看见皮进三,只有尹剑起、尹子槐和皮加二端坐在座位上。 晴天心不在焉地与尹子桃搭话,这时,衙役高声喊道:“巡抚大人进场。” 众人就坐,鸦雀无声。 巡抚大人坐定后,高礼行阔步走上戏台,手持锦帛,红光满面。 他展开锦帛,朗声道:“拔得本次比赛头筹的是——”读到这里,他讨好式地对巡抚笑了一笑,接着道:“悦来瓦舍,白川川。” 一语掷出,会场先是寂静,然后“哗”地一声炸开了锅。 对于观众来说,如果说白川川“哭”完,高礼行的一番话勉强可算是打个圆场,化解尴尬,那么现在居然将第一名颁给了她,就真的说不过去了。她“哭”得再好,这也是个选花旦的比赛,得看谁唱得好啊! 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质疑,讥笑,愤慨……迅速淹没了戏台。 高礼行面露不悦,戏台的主事忙大声喊道:“安静!白川川呢,在哪里?快来谢恩!” 晴天左右张望间,白川川面色沉重地走来,身后跟着神情同样肃穆的白钊奇和白晓奇。 只是,白川川没有走向戏台,而是快步走到巡抚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身后的白钊奇白晓奇二人也同样跪下。 晴天心里一咯噔,似乎突然明白了白川川今晚唱的究竟是哪出《窦娥冤》。 “大人,请为小女作主,请为小女作主呐……”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白川川声泪俱下,大声喊冤。 众人哗然,面面相觑。 高礼行大怒,喝道:“大胆……” 在触及到巡抚的厉目后,他又低了音调,道:“有何事白姑娘不妨好好说,何必哭哭啼啼,伤了巡抚大人和众看客的好兴致!”(未完待续。) 第255章 白川川自白 巡抚以眼神制止住高礼行后,对白川川道:“有话不妨抬起头来直说。∮,” 白川川泪流满面,道:“小女悦来瓦舍白川川,乃瓦舍舍主白钊奇之女。川川自小跟随爹爹、师叔们一起学艺唱曲儿,可能是天资愚钝,一直学到双十之年,仍旧一无所得。声色欠火候,身段欠稳当,唱辞记不住,调门上不去,只能在闲时上台唱个配角儿,还得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白展奇是爹爹的三师弟,是川川的三师叔。他不止一次劝告小女,只要能沉下心来,从一板一眼、一招一式开始学起,总有一日,定能成为瓦舍的花旦。可是小女却听不进去。小女以为,古往今来的那些所谓的角儿,无不是达官贵人、乡绅名流肯花钱捧红的。只要能攀上权贵,傍上金主,就能一夜成名。小女利用后台歇场的机会,频频找寻出手阔绰的宾客。可能是天意,那个时候,小女碰到了皮进三。 皮进三是古镇首富的独子,出手大方,挥霍无度,听一台戏曲,打赏百两白银根本不在话下。他有银子,小女有姿色,小女与他混迹一处,只求他肯出钱捧小女上位。谁知,没多久,因为一纸庸医的配方,小女居然失去了唱曲儿人最宝贵的声音。因为此事,我二人起了争执,最后分道扬镳。小女喉咙肿痛,怕惹来外人的讥笑,不敢对外人道。三叔不顾他的声誉,假称是他的嗓子坏了。日夜照顾。后来,小女的嗓音虽然恢复,却再也没有往日的人气。旁人都道小女曾与皮进三如何如何,各种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围绕左右。小女屡次遭受侮辱,心灰意冷,三叔一直陪伴在小女身旁,鼓励我重新振作。 前些日子,镇上要办花旦比赛的消息传开来,三叔劝小女参加。他道,名次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你可以在众人面前表演你自己喜欢的曲子。小女心动。遂去报名,三叔亲自选定五师叔的拿手曲子《窦娥》作为参赛曲目。就在小女跟着三叔日夜勤加练习之际,皮进三再度出现在瓦舍。他道,这次比赛是他建议高大人办的。更已与高大人串通好。将此次花旦的头位定为小女。小女大惊。问他为何。他道,这就是一桩买卖。他打听到,巡抚大人平素听曲儿。尤其喜欢听花旦。所以,衙门举办这次比赛的目的就在于讨大人的欢心。赛后,他会说服高大人邀请巡抚大人为本次比赛头名举办一次庆功宴。到那时,他伺机将巡抚大人灌醉,将小女献与巡抚大人行苟且之事。待到米已成炊,他再现身,以此要挟,逼迫大人同意将城门上的青天匾献给高大人。 小女一听说能够得到此次比赛的头名,得到巡抚大人亲赐的玉如意,早就什么也听不进去,哪管他皮进三与高大人究竟目的何在?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他。三叔见小女勤奋几日,再度懈怠,看在眼里,急在心底。他瞧出小女与皮进三之间死灰复燃,遂去找皮进三,警告皮进三莫要再来瓦舍纠缠。结果可想而知,三叔自是每次都被皮进三羞辱一回,负气而归。五日前,三叔下完戏,又要去找皮进三。小女不忍他再受辱,于是对他道,要他莫再管小女,小女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不用他操心。三叔道,他也知道他自个儿在做什么。然后,大步离去。 谁知,那一晚竟是与三叔的永别。次日寅时,醉花楼的小仆来报,说是后巷发现三叔尸身。众人前去,果然是三叔。众人痛不欲生,小仆悄悄把小女拉到一旁,说他那时正在后巷小解,见有人影从窗口坠落,赶紧前去查看。尚未走到人影身边,只见一人手持双刃,从窗口探出头,并说了一句‘屎特’。他借着月光看去,那人是皮进三!待皮进三将窗户关上,他才敢去看坠者何人。认出是三叔后,三叔还有一丝尚存。他扶起三叔,问他因何被杀。三叔却只抓住他的手,道,告诉川川,用心唱曲儿,好好比赛。说完这句话,三叔咽下最后一口气。” 说到这里,白川川已是泣不成声。 晴天一边为白展奇的惨死心痛,一边莞尔于白川川当众说出“屎特”二字。古代人听不懂,但是现代人估计一看就明白,皮进三当时发出的并不是汉语的读音,而是英文“****”。 白川川掩面啜泣片刻,接着道:“得知真相的小女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皮进三碎尸万段,遂与爹爹等人一齐到衙门为三叔申冤。谁知,皮进三却若无其事地与高大人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小女揣测,皮进三估计早已为自己备好说辞,否则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跟在高大人的身后。若是当众揭穿他是真凶,除了惹来报复,于事无补。另外,当小女从三叔之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存了些许私心。能唱红,成为花旦是小女毕生的心愿。皮进三早已言明,会助小女拔得此次比赛的头筹。若揭穿他的罪状,那么不言而喻,小女的这一心愿将会落空。所以,小女一时糊涂,枉顾三叔的死不瞑目,昧着良心,来参加这次比赛。 比赛的锣声敲响,小女越发不安,三叔当初手把手教导的情景不断现于眼前。当小女硬着头皮,走上戏台,再也控制不住。小女眼前全是三叔,三叔的笑,三叔的怒,三叔的失望,三叔的劝告,还有三叔临死前的唯一挂念。顷刻之间,懊悔、内疚、悲愤全部涌上心头,一时不能自己,终于泪洒当场。” 白川川忽地站起身,巡视一周后,目光炯炯,神情激愤,大声地道:“被五师叔拉下台后,小女下定决心,一定要说出真相。就算小女今生注定不红,就算小女往后在古镇再也没有立足之地,小女也要将真相道出。因为,不能就这样结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皮进三。他杀了人,不能以抽身事外告终。他应当受到惩罚,这种惩罚我无法给他,其他人可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白川川作的孽,我白川川已经得到惩罚,我失去了白三叔,失去了我今生唯一的幸运。他皮进三犯下的罪,他一定要受到惩罚,无论在哪里!”(未完待续。) 第256章 罪魁祸首 说完最后一个字,白川川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仿佛刚才一番话,已经用尽她毕生的激情。≧頂點小說, 听曲儿的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热热闹闹的一次花旦比赛,背后居然暗藏如此龌蹉不堪的交易,更没有想到,比赛头名的背后,居然是一条人命。 晴天不禁动容,同是身为一个女子,她能感觉到白川川初时的纠结和现在的绝决,还有对白展奇悔之已晚的绵绵情意。或许在天有灵的白展奇听到这番话后可以瞑目了,因为他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同时,她先前的疑问也有了答案。看来,尹子陌敲山震虎一说是对的。 那天在衙门,白川川既怕说出真相失了花旦,又不忍白展奇无辜蒙冤,只好装作不知真凶,指出两个疑点。晴天猜测,白川川一定天真地以为,只要将此案疑点指出,将凶手的嫌疑人指向皮进三,高礼行或许就能以命案为重,彻查此案。这样,她既能保住花旦,又能借高之手查处皮进三。谁知后来高的态度令她彻底失望,高压根不把白展奇一案放在心上,仍旧一心想着如何巴结巡抚。所以,她才痛下决心,当众向巡抚揭发皮进三的罪行。 “贱妇!你胡说!”白川川话音刚落,皮加二从座椅上跳起来,不顾旁人的阻拦,踉跄着跑到巡抚跟前,抱住巡抚的大腿,声泪俱下地道:“大人,此女贪慕虚荣。水性杨花,早已声名狼藉,是人人皆知的祸水之物!犬子进三虽然生性不羁,好与人争胜,但是心性淳良,绝对不会干出夺人性命之事!这贱妇的话,破绽百出,根本不能相信!贱妇,我且问你,你道白展奇是被进三所杀。进三为何要这样做?你既已立场分明。选择跟着进三,还要白展奇莫要管你,进三为何还要杀害白展奇?还有,你道白展奇是被双刃剑所害。古镇之中谁不知道。双刃剑自从于衙门失窃后就再无踪影。难道,你还要说是进三那时偷走双刃剑、然后一直窝藏至今特意拿出来杀死白展奇吗?简直是一派胡言!请巡抚大人明鉴,莫要信了这妖媚女子的话!” 不待巡抚反应。高礼行大步走来,大手一挥:“言之有理!分明是你这贱妇信口雌黄,辱没皮家少爷与本官,来啊,将此贱妇与悦来瓦舍众人关入大牢!” “放肆!”巡抚怒气冲冲,拍案而起:“有本官在此,岂容你小小县令发号施令!本官早有耳闻,中原古镇高礼行昏庸无能,任人唯亲,媚上欺下,贪婪无度。自你入主古镇以来,古镇民心涣散,世风愈下,不信官府信鬼神,百姓无心生产,濒临破产,宁愿上山为寇也不愿安居为民。前一阵子,本官接到你的书信,说要办一次花旦比赛,本官气得差点儿把桌子掀翻。古镇接连发生人口失踪大案,你不说全力查办,反而搞什么曲艺比赛,简直是不知所谓! 气过之后,本官心生一计,想看看你高礼行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还有你高礼行究竟在古镇干了多少好事和坏事。于是,本官要求在古镇暂住数日,并自打进入古镇以来,借口喜好游历街巷山水,对衙门之事冷眼旁观,实则暗地派护卫调查。结果,你高礼行真的没令本官失望啊。 你一心想得到城门上的青天匾,劳民伤财,屡屡受挫,令衙门颜面尽失。牢房出了差错,沈春娘逃脱,你欺上瞒下,对百姓谎称沈春娘病逝,对本官就随便找来一具女尸蒙混过关。你不仅长期依赖金花粉,还自个儿磨制金花粉。古镇各色案件频发,失踪、盗窃、打砸、凶杀,堆积的卷宗都生了霉,你却只管大兴牢狱,从来不肯亲力亲为一件案子。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你却置若罔闻,整日里带着皮进三寻找各式珍宝,品尝各式佳肴,挥霍百姓的财富,过着花天酒地的快活日子。 如今,你居然把坏主意打到了本官的身上,企图利用这次花旦比赛和白姑娘的美貌拉本官下水!简直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你说,本官留你这样不忠不义之人有何用?” 巡抚显然有备而来,容不得高礼行狡辩半分。高礼行心知不能辩驳,于是顾不得众人在场,顾不得自己的县官身份,扑通一声,给巡抚跪下了:“巡抚大人明鉴,下官所做所为全是一时糊涂,只因听信不该听信之人的谗言才会犯下如此大错!沈春娘一事,是洛家盛看管牢房不力,失职在先,而后,又是他找来一具女尸企图欺瞒大人。金花粉一事,是洛家盛设计下官,下官实乃受害者。整日花天酒地,是因为皮进三道大人喜欢珍稀珠宝,所以带下官四处寻找。人员失踪之案不是下官不办,而是屡次搜城搜山之后一无所获。衙门失窃‘双刃剑’不是没有找到,而是找到后又被洛家盛悄悄据为己有。打砸一事,下官更冤,王尹两家私下和解。至于凶杀案,实不相瞒,下官早就看出皮进三的嫌疑,只是仍在搜集证据。白姑娘愿意做本案的证人,那是再好不过,下官即刻命人逮捕皮进三!” “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巡抚摇头叹息,恨铁不成钢地道:“高礼行啊高礼行,事到如今,岂可用一句‘一时糊涂’就把你所有的罪状全部抹去!你昏庸无能,无力主政,屡次误信旁人,将衙门事务弄得一团糟,落得官不像官,民不像民。洛家盛乃一介区区师爷,横行古镇,独揽衙门事务。皮进三只是富商之子,无法无天,常伴你左右,自由出入衙门重地。难道,这一切用一句‘一时糊涂’你就能心安理得,就能置身事外?你是古镇之主,你才是县官,洛家盛和皮进三若没有你的默许和纵容,纵使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为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高礼行才是罪魁祸首!”(未完待续。) ps:  今天继续! 第257章 输赢之间 一番话说得高礼行七魂失了六魄,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頂點小說, 此时的皮加二也好不到哪里去,哆嗦得五脏六腑快挪了位置。说句不好听的话,皮进三是高礼行的“新宠”,高礼行要是“倒”了,皮进三和皮家还能“站”多久? “巡抚大人。”身为人父的他无力地抓住巡抚的裤管,还想再努力一下:“白展奇身亡一事,疑点甚多,切不可因为进三与高大人的关系,草率了之。进三就是再混蛋,也是一条人命啊。” 巡抚不理会皮加二的哀求,退后一步,走到众人中间,高声道:“今晚之事,众位都已亲耳闻、亲眼见,本官相信,众位心中皆有一杆秤,是非曲直自有权衡。所以,本官也请众位相信衙门,相信官府,全力配合,不恐慌,不枉断,不造谣,不传谣。本官在此允诺,一个月内,必将古镇接连发生的奇案、命案逐一向百姓交代,还百姓一个安宁,还古镇一个太平!” 众人齐齐叩拜,高呼“巡抚大人”。 晴天随众人一起叩谢,心中感慨。记得她初来古镇时,在济安堂遇到“女魔头”,当时百姓也是对高礼行齐齐叩拜。如今,时过境迁,高礼行成了公认的庸官,大伙儿又齐齐对巡抚叩拜。依靠一个人,治理一座城,最无知的永远是普通民众。受制于时代的局限性,晴天只能希望,眼前的这个巡抚不再如高礼行一样昏庸无能。 叩谢完毕。巡抚唤来宋知秋,命令他带领一队衙役,将涉及白展奇一案的众人一并召来并现场审问,宋知秋领命后,将白川川、醉花楼小仆和悦来瓦舍众人带至后台。 片刻,宋知秋来报,不见皮进三的踪影。 巡抚沉吟片刻,道,先去审问其他人。 然后,巡抚又命护卫随机选出当晚看完整场比赛的二十个乡绅。去一密处重新商议本次比赛结果。 最后。他把目光重新投向了一直跪在地上的皮加二。 “皮加二,本官虽然远在千里之外,至今还听闻百姓津津乐道,你曾经如何将白瓷窑烧制的瓷枕卖到古镇上家家户户皆有的地步。当年。你皮家白瓷屡屡于瓷器行会会长选举中败于尹家青瓷。你皮加二不气馁。不认输,四处寻找技艺精湛之人,用心改进造瓷工艺。把白瓷窑的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稳居古镇首富多年。可是,自从皮家去年夺得会长一位,你便不再思进取。你自个儿想想,这一年间,你做了什么?见洛家盛一时风头无两,遂费尽心思成皮洛联姻。洛家失势后,你又费尽心思再攀上高礼行这棵大树。皮加二,本官是真的很痛心。当年那个赢不了会长却能赢得同行敬重的皮加二去哪里了?当年那个不甘落于人后始终用心造瓷的皮加二去哪里了?皮加二啊,‘输得起’不容易,需要你足够坚毅,足够大气,可是,‘赢得起’更不容易,需要你足够远见,足够自律。‘输’‘赢’之间的道理,本官希望你能彻底想清楚。” 皮加二老泪纵横,一个劲儿地叩头道:“巡抚大人,加二知错了。加二年事已高,早年丧妻,只有进三一个独子,万一进三有个好歹,加二真的不知该如何自处,请巡抚网开一面……” 巡抚抬手,打断皮加二的话道:“行了,本官早已经说过,定会还古镇百姓一个明白。此案,本官不会网开一面,但也不会牵及无辜。” 皮加二不好再说什么,叩谢后抹泪离去。 皮加二走后,高礼行站在巡抚身后,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急得他抓耳挠腮,欲语还休。 巡抚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窘态,自顾自地坐在太师椅上独饮茶水。 半晌,高礼行终于按捺不住,恭敬地开口道:“下、下官罪该万死,请大人处置。” 巡抚斜睨他一眼,正视前方,一言不发。 “大、大人?”高礼行又问。 巡抚仍旧不语,低头喝茶。 高礼行咽了咽口水,灰溜溜地离去。 巡抚尚未将一盏茶喝完,比赛的结果已由乡绅商议出。待乡绅们将结果交给巡抚,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中原古镇第一届花旦比赛的头名是尹家三小姐尹子桃! ****** 故事回到一餐饭(半个小时)前,当众人对巡抚行叩拜礼时,晴天趁乱溜出了会场。尹子陌与皮进三一同消失这么久,显然不对劲儿。 她四处寻找,听见一声鸟鸣,回头一看,是洪世兴。 洪世兴藏于暗处,对她做了一个手势。 晴天会意,远远地尾随着他,二人一前一后,绕过会场茅房,来到与茅房一墙之隔的一间废弃的作坊中。 洪世兴推门而入,转头对晴天挥了挥手。晴天见四下无人,闪身进入昏暗的坊间。 双眼刚有了焦距,她不由尖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他、他怎么没有穿衣裳!” 晴天口中的“他”不是尹子陌,而是皮进三。只见皮进三浑身****,哆哆嗦嗦地缩在墙角,双眼喷火似地瞪着一旁悠然自得的尹子陌。 晴天垂头走到尹子陌身旁,小声道:“快让他把衣裳穿上,我有事与你商量。” 尹子陌随手找到一条破布,扔给皮进三。皮进三抓起布条,胡乱遮住身体。 随后,尹子陌向洪世兴使了一个眼色,洪世兴点头,关上房门,于门外看守。 此时,坊内只有尹子陌、皮进三和晴天三个人——不对,三个玩家。 “我——”晴天拿出怀中的龙簪和金腕表,想对尹子陌说明她在皮家的发现和在望月楼与顾柒的恶斗。 他的目光掠过她手中之物,笑道:“方才洪世兴已经说了个大概。” “呸,卑鄙!偷偷摸摸赢了也不光彩!”皮进三也看到晴天手中之物,当然知道那些东西是从哪里而来,他不服气地张口啐道。 晴天白他一眼,又对尹子陌道:“你——”她想问他,他是怎么把看戏的皮进三剥了个精光囚到这间作坊里的。 他淡淡一笑,道:“容后再说。”(未完待续。) 第258章 珠宝的诱惑 也对!还有半个小时就是子时,先说如何处置皮进三的事情要紧。↑頂點小說,晴天咂巴咂巴嘴巴,冲皮进三骂道:“皮进三,你说,你为什么杀了白展奇?!你身为一个玩家,不好好玩游戏,杀一个npc有意思吗?” 皮进三伸直脖子,否认道:“谁说我杀了白展奇?” “还不承认!”晴天气道:“白川川和高礼行都说是你杀的,还有醉花楼的小仆亲眼看见你拿着带血的双刃剑探出窗口,你还敢说不是?” 皮进三矮了气势,知道不能抵赖,嘟囔道:“你以为我想杀他?谁让他先看出我是玩家,我为了自保,只好除掉他。” 白展奇看出皮进三是个玩家?晴天如坠云里雾里:“别废话,快把事情经过老实说一遍!” “否则现在带你去游街!”尹子陌阴森森地补一句。 皮进三知道自己无力反抗,转了转眼珠,无奈地骂道:“****,谁知道一切都是这么地巧!你乐晴天既然安然无恙地从望月楼回来,出现在这里,想必已经从顾柒嘴里知道了一切,当然也包括我的身份和双刃剑的来龙去脉。是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玩家,来到这个游戏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个心愿。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但是从小就向往财富,喜欢那些能够代表一个人身份和地位的金银珠宝。上大学选专业,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珠宝设计专业。我想,虽然不能够拥有它们。但是它们若能经由我的手设计出来,戴到有钱人的身上,也是一种荣耀。 可是,大学四年在图纸上的写写画画、在实验室里对着模具划划刻刻这些隔靴搔痒的活动并不能满足我的实践愿望。我渴望触摸到真的珠宝。无意中,我看到校园中散发的‘我是赢家’宣传页,于是打电话报名。当客服小姐问我有什么玩家心愿。我大声地说,我要很多很多的珠宝,我要很多很多的金银。客服小姐又问,是不是想变成一个有钱人?我说,谁不想变成一个有钱人?可是我更想要花也花不完的金银珠宝。客服小姐再问。要这么多金银珠宝做什么?我说。我要雕刻,我要切割,我要熔炼,我要把它们当作一件件实验品。哪怕它们损坏在我手中也不可惜。客服小姐沉默片刻。终于说道。这位先生,您的心愿是不是挥霍财富? 不知为何,我一听‘挥霍’二字居然眼前一亮。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啊,为什么我一直不快乐、不开心,为什么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憋屈,因为我没有东西可以‘挥霍’。财大气粗、一掷千金那些痛快淋漓的感觉都与我无关,我只能勤俭节约,每个月从父母那里得到只够吃饱的生活费。对,我就是要‘挥霍’,挥霍那些我不曾拥有的金银珠宝! 当我成为3号玩家,我开始了疯狂地切割珠宝,设计各种金银首饰。虽然明知所有的一切,全是基于全息技术的一种投影,可是,不得不佩服路创的先进技术,将翡翠的清澈、宝石的晶莹、金银的细腻全都模拟得和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我乐不思蜀地糟蹋着各种名贵珠宝,随意变换它们在我手中的造型,享受着挥霍的快感,没过多久,我意识到两个问题。一个是,我制作出来的珠宝首饰不能见人。因为它们的造型、工艺大多不为这个时代接受,成了异类,极其容易暴露我的身份。另外一个,与双刃剑有关系。 在这个古镇中,我是拥有了数之不尽的珠宝,同时也失去了现代仪器和器械。面对质地坚硬的珠宝,只能用原始的刀具划刻,费时又费力,而且,成形粗糙,对于我来说,如同划船没有桨,没有任何意义。顾柒从高礼行那里得到了凤凰双刃剑,让我动了心思。都说双刃剑削铁如泥,不知用双刃剑来切割宝石,会不会事半功倍。于是,那晚我在醉花楼,让顾柒把双刃剑拿来。顾柒是个重利的人,既然接受了我的银两,又在我的授意下,杀了洛家盛,理所当然就凡事听令于我。很快,顾柒把双刃剑拿来,我关上房门,打算试试双刃剑的威力,白展奇找上门来。 因为白川川的事,这个固执的npc已经不止一次地来找我。他固执地认为,只要我不去找白川川,白川川就能专心练曲儿,就能学有所成。我真的想问问他,辩证法学过没有?外因是次要的,内因才是主要的!她白川川是个急功近利、贪慕虚荣、不知廉耻的女人,就别怪我皮进三上门纠缠!当然,顾柒替我拿回珠宝箱后,我又去找瓦舍找她,一方面是看透她是个愿意出卖自己的女人,另一方面,也是想试探她,究竟有没有从珠宝箱中发现我的身份秘密。所以说,我和她就是相互利用,我利用她迷惑巡抚,她利用我成为花旦,大家各取所需,不好吗?谁知那白展奇就是不听劝告,执意认为白川川本质不坏,只是对自己的唱功没有信心,才总想走捷径,一夜成名,只要旁人不再干扰她,她就能沉下心来好好唱曲儿。还说什么,对于我皮进三来说,女子成千上万,对于他白展奇来说,只有白川川一人。 我真是哭笑不得。对,我是迷恋过白川川,身为一个富家子,身为一个来古镇挥霍的玩家,包养个戏子还不是正常的事儿。我与白川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白展奇还情深意重地上纲上线了。结果可想而知,那晚我与他争执几句,又吵了起来。他气愤地说,皮进三,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来找你。第一次,苦口婆心地劝告你离开川川。第二次,低声下气地请求你不要再纠缠她。第三次,我曾经郑重地警告你,再与她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就别怪我白展奇不客气。这一次,我第四次找到你,你却仍然我行我素,不肯放过川川。……”(未完待续。) 第259章 斗地主还是升级? “……听到他话语中浓浓的威胁意味,我脱口而出,第四次?哼,第四次怎么了?你以为集齐四次就能成一个‘炸’,把我皮进三‘炸’了? 谁知,就是这句玩笑话,令白展奇脸色大变,他指着我说,原来,你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頂點小說, 我一听他的话,也大吃一惊,他要是个玩家,在当时的情况下,不会直接说出我的身份,他要不是个玩家,怎么可能知道斗地主这个现代牌类游戏?见他夺门而出,我把心一横,管他是不是个玩家,先把他控制住再说。白展奇常年扎马步、练身段,身体非常强健,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我不甘心被制,随手抽出之前藏在桌下的双刃剑,胡乱捅去。谁知,正中他的胸口。他被剑刃所伤,后退几步,跌落窗口。 事后,我当然也知道杀了人——不对,杀了一个npc,因为玩家只会‘失踪’,不会有尸体。我叫来顾柒,让他清理现场。随后,趁着夜色找到高礼行,并献上贵重珠宝,称自己刚从外地探宝回来。高礼行一见有好处,乐开了花,不再多问。第二天,他见到白展奇胸前的双刃伤口,问我,这件事是不是顾柒干的?我支吾着答不上来。他对我说,不管是谁干的,只要能把巡抚大人哄开心,一切好商量。 关于白展奇之死,整件事就是这样,我已经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你们。哼。要不是今晚那个贱人白川川发神经,突然大哭,坏了我的大事,现在成为巡抚大人座上宾的人就是我皮进三!” 听完皮进三的讲述,晴天怒不可遏,冲上去挥手给了皮进三一拳,皮进三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半边脑袋半天回不过神来。 “皮进三!”晴天骂道:“顾柒告诉我,是你指使他杀了洛家盛,是你杀了白展奇。我还纳闷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我是很讨厌你,讨厌你的嚣张,讨厌你的不可一世,讨厌你的刻薄。讨厌你的任性妄为。但是。我一直认为你只是被皮加二、被你身边的狐朋狗友和那些觊觎皮家财富的人宠坏了而已。所以,当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我没有急于淘汰你。而是返回这里。我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你从一个令人讨厌的皮进三,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皮进三,是什么原因使一个玩家变成一个杀人凶手。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你不是变了,你只是升级了。 当你怀揣着‘挥霍’的心愿来到这座古镇时,就已经为你今天犯下的罪行埋下了罪恶的种子。你希望‘挥霍’,连得之不易的珍贵珠宝也可以弃之如废物,你将所有的一切全都视为可以丢弃之物,所以,你丢掉了你的努力,丢掉了你的奋斗,丢掉了你的良心,丢掉了你的操守!一开始,你享受着挥霍财富带来的快乐,认为一切都可以买来,你买来你的朋友圈,买来你看上的女人。后来,顾柒和双刃剑的出现,你又享受着挥霍暴力的快乐,认为一切都可以铲除,你认为洛家盛的存在碍眼,就让顾柒杀了他,你觉得白展奇威胁到自己,就一剑捅向他的胸口。总之,‘挥霍’令你变得肆无忌惮,变得无法无天。 皮进三,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你做下的一切错事都可以以一句‘gameover’来结束,想都不要想!” 皮进三冷哼一声,拭去嘴角的鲜血:“说一堆废话有个屁用!全息,你懂吗?你,我,他,不过全是一堆影像,那些npc,不过全是一堆数据。我杀死一串数据你能奈我何?”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这时,圆月正当空,子时的钟声即将敲响。他冷笑道:“不枉我和你们说了那么多,终于到了子时。你们以为你们把我抓到这里,脱光我的衣服,我就束手无策,成了待宰羔羊?你们错了,这个游戏除了识破玩家的身份,还有时间限制。当子时的钟声响起,谁识破了谁,谁想淘汰谁,也只有再等上一个月!我是古镇首富之子,是古镇县官的摇钱树,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用怕。皮家的人会找到我,衙门的人也会找到我,到时,你和你,就等着被关进大牢,然后被我淘汰吧!” 突然“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在三个玩家的耳边分别响起“8号玩家out,8号玩家out,8号玩家out”! 三人皆是一怔,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三人接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这时,子时的钟声响起,古镇中的第十七个月圆之夜,过去了…… “8号玩家out?也就是说,古镇上现在只有四个玩家,三个在这里,一个在望月楼?”晴天问道。看来,第八个玩家被第九个玩家淘汰出局了。 “确切地说,只有三个玩家,除了我和你,还有一个在望月楼。”尹子陌轻蔑地指了指皮进三,道:“他,已经没有资格称得上是一个‘玩家’。” “哈哈。”皮进三张狂大笑:“好大的口气,怎么,你们现在已经淘汰我了吗?你们下一个月圆之夜就一定能把我淘汰了吗?子时过了,二少爷和二少夫人。” “怎么?”尹子陌似笑非笑,指着晴天对皮进三道:“你以为她今晚不淘汰你,是真的赶来听你说废话的吗?你难道忘了,她进门看到你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有事要与我商量?你到现在还以为,我们在想如何淘汰你?” 皮进三听出他的话外音,陡然变脸:“你、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晴天道:“皮进三,我们不会淘汰你,因为太便宜你了。你杀了人,犯了罪,最后只是被淘汰出局,回到现实世界,毫发无伤地继续做你的大学生,那不公平。你说的没错,你只是杀死了一串数据,谁也奈何不了你。可是,我告诉你,只要你仍然在这座古镇中,只要这个游戏不结束,你就是一个凶手,就要受到惩罚……”(未完待续。) 第260章 拓纹身 “……你将永远被囚禁在这个古镇的某处,每天独自承受着饥渴、寒冷、日晒、风吹、雨打和霜淋。¤頂點小說,如果你以为,贫穷是你不快乐的源泉,那么,从此你将承受着与贫穷无关的所有痛苦。这些痛苦通过头盔进入你的大脑,在你的记忆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无论将来的你身在何处,这些记忆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你的心底,时刻提醒着你,你曾经犯下多么大的罪恶。你无法自杀,你不可能通过‘死亡’来获得解脱,因为玩家不能被‘杀’。你也没有机会再被其他的玩家淘汰,因为你在这座古镇的游戏生涯已经结束。直到这个游戏结束的那一天,你都会在痛苦的折磨中渡过。” 晴天说完,尹子陌叫来门外的洪世兴,对面如死灰的皮进三道:“高岭山上有处地下室,曾经堆满了人畜的死尸,我想,那里是你最佳安身之处。当然,念在我们都是玩家的份上,我们会为你的失踪伪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会为你送去你的珠宝箱。在那里,你可以好好钻研你的专业。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纠正你,富家子的生活并非如你想像的一般花天酒地,污秽不堪。品行和财富无关。不谢。” 皮进三按照尹子陌的要求写下一封书信后,对二人说道:“你们不要得意得太早,能留到最后的玩家,绝非等闲之辈。你,乐晴天,嫁入尹家多时却无子出,这是你最大的破绽。你。尹子陌,自以为行事不羁,行踪诡秘,却不知,乐晴天就是你最大的破绽。这个游戏根本不允许所谓同盟的存在,因为只能有一个赢家。我会在高岭山上等着,等着看你们如何自相残杀。” 皮进三走后,尹子陌揽上晴天的肩头,轻声道:“累不累?” 晴天摇了摇头:“不累,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人一时消化不了。” 尹子陌的手下滑。自然地牵住晴天的手,笑道:“秋夜正好,凉风习习,要是不累的话。不如走着回去。也好消化消化?” 晴天莞尔一笑。二人手拉着手,漫步在月影星光下,慢慢向尹家走去。 “没有得到皮进三的幸运值。后悔吗?”他问道。 晴天扁了扁嘴:“有什么可后悔的?他的幸运值无外乎就是财富,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他杀了人,不能让他一走了之。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把皮进三剥光了囚到作坊里了吗?” 他道:“你离开戏台之后,我一直紧紧盯着皮进三。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望月楼的方向燃起洪世兴给你的信号弹。我想,你应该是在望月楼遇到险情。回眸之际,见皮进三也看到了信号弹,并且打算起身离开。 虽然我一早已安排洪世兴在望月楼附近接应你,但是,凤凰双刃剑的威力不容小觑。万一双刃剑真的落入暗器人的手中,你和洪世兴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另外,既然咱们怀疑皮进三的身份,皮进三也有可能怀疑我或者你的身份,此时,你又在望月楼点燃了信号弹,说明皮进三应该有所防备。如果你今晚在皮家的发现,根本就是皮进三的‘守株待兔’之计,我们岂不是都要遭殃?于是,我打算冒险,先下手为强,把皮进三控制住再说。 见他借口更衣,站起身来,我也赶紧追上他,并故意与他发生碰撞。 我俩推推搡搡,来到茅房附近,心胸狭窄的他按捺不住,怒气冲冲地指着我问,为何如此挑衅? 我解开衣襟,露出腰后的‘贝’字纹身。他一怔,装作无动于衷,说了句‘不可理喻’就要离开。 我系好衣裳,拦住他说,皮少爷引领古镇风潮,令百姓纷纷效仿在腰间纹上一圈‘贝’字,我也想去效仿,谁知刚纹了一个‘贝’字,就被赶去的娘子劝住。娘子道,此事是皮少爷的奸计,是皮少爷欲盖弥彰之举,要我莫要行那愚蠢之事。我见娘子说得不像假的,再说纹身实在疼痛难忍,纹了一个也就作罢。今晚我拦住你,就是为了问你,你为何要使出这样的奸计,令百姓都要经受纹身之苦。是否你皮家得到了纹身店的好处? 皮进三本来就怀疑你的身份,听我这样一说,立刻在心中确认了你的身份,因为,只有玩家才会将‘腰缠万贯’的纹身认为是‘欲盖弥彰’之举。他心情愉悦地大笑,放松了戒备,说,是你无知才要效仿,与本少爷何关?说完,他推开我,着急离开。 我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一定是想马上赶到望月楼淘汰你。我再次拦住他,说,什么叫与你无关?本少爷身娇肉贵,居然一时受到你的蛊惑,在腰后挨了刀子。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他不想再与我纠缠,不耐烦地问我,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说,人人都说,只要纹上一圈腰缠万贯,就能逢凶化吉。可是,娘子说是你的奸计,我不能不听。但是,旁人的话,我也不能不信。所以,我想到一个法子。不如找到一个有腰缠万贯的人,拓上一圈‘贝’字纹身。这样,既不用受娘子的诘难,又能在遇到危险时,拿出拓字纹身应急。你若让我拓了,我便让你走。你若不让我拓,我便要找到巡抚大人理论理论。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惧于我说要找巡抚大人,只好说,人人都道我皮进三惧内,没想到,你这个尹家的二少爷比起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吧,你想拓就拓,拓了之后,马上让我走。 我假装大喜,带他进入茅房后的作坊中。他主动解开衣襟,我拿出一条白色布带,在他腰间染上事先从戏台主事那里得来的墨迹,然后拓上一圈。 拓完之后,他正要系上衣带,我拿起布带,指着中间一处,叫道,这里为何少了一个‘贝’字?是不是你又使诡计诈我……”(未完待续。) ps:  今天还是万更! 第261章 最后两个玩家 “……他一怔,他那时一定在想,他一定是露出了破绽。︾,因为游戏规则中说,玩家纹身只是能被‘看见’而已,并未说明是否真的纹在了游戏中玩家的身体上。他去纹身时,小工不会在原有的‘贝’字纹身上再纹一个。所以,他所谓的‘腰缠万贯’,与其他npc的‘腰缠万贯’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的缺少一个‘贝’字。这种‘缺少’肉眼看不出来,却能以拓字的方式显现出来。 趁他愣神之际,我一把扯了他的裤带,拿走他的衣裳,又趁他手忙脚乱之际,堵在大门。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指着我道,原来你与乐晴天是一伙儿的!说什么拓纹身,根本是为了拖住我! 我道,对,你说得很对,我和她就是一伙儿的。不过你明白得太晚了,现在你浑身****,又有‘罪证’落入我的手中,所以今晚,你只能待在这个作坊里等‘死’。 他气急败坏,只能干瞪着我,不停地咒骂。后来,洪世兴看见我在茅房附近故意丢下的玉佩,找到作坊来,才有了后来你看见的一幕。” 听到这里,晴天没有笑,反而鼻头一酸,有种落泪的冲动。她每每遇险,总有奇迹发生。就像今晚,当她庆幸自己再次逃过一劫,却不知,是他在背后付出,才保住她的周全。 他察觉到她的异样,偏了偏头,得意地问道:“怎么了?我是不是很聪明?” 晴天笑道:“不是聪明。是无赖。” 他哈哈大笑:“反正皮进三也是个无赖,为了制伏一个无赖,充当一回无赖,挺有成就感。不过,也该他皮进三有此一劫。若不是我与他的玩家纹身同为‘贝’字,我也赖不了他。” 二人相视一笑,更加紧密地依偎在一起。 深秋的古镇寒意渐起,此时已近丑时,更是空无一人,深遂空旷的街巷中回荡着二人踏上青石板的脚步声。 一阵夜风袭来。晴天不由向他的方向靠了一靠。 “害怕吗?”他垂头问道。 “不怕。”晴天心中满是甜蜜。握紧他的手,反问道:“你怕吗?” “……怕。”他吐出一个字。 “怕?你怕什么?”晴天觉得很扫兴,不悦地问他。 “怕你。”他暗自偷笑,怕你想要回去和我生个孩子呀…… “怕我?为什么怕我?”晴天停下脚步。看着他道:“是不是刚才皮进三的话你听进去了?” 他笑着弹了她的脑门一下。道:“真的变聪明了。你不觉得皮进三的话很有道理吗?我是得早有防备才行。”无论还剩下几个玩家。只要乐晴天还生活在这座古镇上,她没有生育一事就会成为她的笑柄。他得想到一个万全的借口,把这件事圆过去才好。 “你怕我?还要防备我?”晴天退后一步。甩掉他的手,双眸露出无比的沮丧:“皮进三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这个游戏只能有一个赢家,根本不可能有所谓的同盟。就算我们俩留到了最后,不是你淘汰我,就是我淘汰你!”说完,转身跑了。 尹子陌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在夜色中消失,懊恼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占便宜占上了瘾。这下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 次日,伴随着尹家三小姐尹子桃夺得花旦头名的喜讯,还有皮家少爷皮进三留书一封离家出走和悦来瓦舍白川川为白展奇殉情自杀的消息。 一个月后,巡抚信守诺言,于城门召开全镇大会,就一个月来的调查对百姓逐一说明。 第一,“女魔头”只是大伙儿的以讹传讹,与高岭山贼匪并无关系。沈春娘只是一个拥有不凡身手的普通妇人,并未犯下伤天害理之事。当初,高礼行为了给自己增加政绩,洛家盛为了讨好高礼行,不问青红皂白,将“女魔头”的帽子扣到沈春娘的头上。如今,双刃剑已成为一堆废铁,沈春娘也不会再出现,百姓尽可安居乐业。 第二,高岭山的确有人居住,但是并非贼匪,而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寇难民,如今他们辛勤劳作,将山寨视为家园,不再行打砸抢劫之事,衙门不再追究他们往日之罪,百姓尽可与之为善。 第三,曾经失踪的洛婉灵和陈济如今已经安全返回古镇。他们当初是被高岭山的洪世兴寨主邀请至山寨参观,二人见山中景色美好,于是多住了些时日。 第四,周锦荣和洛婉心两人,一个被证实回到千里之外的老家,一个被证实在东海削发为尼,有关“女魔头”复仇、收徒之事,纯属无稽之谈。 第五,悦来瓦舍白展奇与白川川虽有叔侄之名,却有夫妻之情。白展奇遇害后,白川川终日思念,无法自拔,在当场揭发皮进三罪行的当晚子时,殉情自杀。 第六,皮进三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于是留下一封遗书,交代了犯下的一系列罪行,包括指使王家护院打砸尹家贩瓷车,指使顾柒杀害洛家盛,指使顾柒偷盗悦来瓦舍,亲手杀死白展奇等。他道自己在劫难逃,唯一的心愿是不愿老父见到自己身首异处的模样,于是选择跳崖自尽,葬身山底,给死者一个交代。 第七,高礼行身为古镇县官,不思主政,只管享乐,长期沉迷于金花粉之毒,给古镇带来极坏的影响,严重损坏了官府的威信。经请示,免去高礼行的县官一职,古镇长官一位暂时由宋知秋代行,新任县官将于三个月后上任。 第八,高礼行自知有愧,主动请缨余生看守望月楼,准! 巡抚的说明,令古镇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百姓不再迷信纹身,不再拜鬼神,不再谈“女魔头”色变,不再不敢踏进西阳区,不再担惊受怕,不再申冤无门。古镇的生产、生活都在得到逐步的恢复,百废待兴,欣欣向荣。 而巡抚的说明,也令晴天明白了第八个和第九个玩家分别是白川川和高礼行。(未完待续。) 第262章 假公济私 知道了白川川的身份之后,她回想起白川川最后对巡抚说的一段话,不禁动容。n∈,白川川的玩家心愿是“红”,金手指大抵就是得到巡抚手中的“玉如意”。她曾经昧着良心,弃白展奇于不顾,只求成为最后的赢家。可是,就在“玉如意”已经是她囊中之物时,她放弃了。就像她所说“不能就这样结束”,一旦她拿到了“玉如意”,这个游戏就结束了。她和所有剩下的玩家,包括那个杀死白展奇的玩家皮进三,都会不痛不痒地回到现实中来。要想惩罚杀人凶手,只有让这个游戏继续下去!所以,她当众说出“屎特”,当众揭发皮进三的玩家身份。所以,她说,她无法惩罚他,但是其他人可以。她希望,当其他玩家知道皮进三的身份和罪行后,能够与她同仇敌忾,给予皮进三应有的惩罚。 巡抚离开古镇之前,尹家迎来一位神秘的客人。这位客人不走正门,而是经过后门,直接来到尹家祠堂,尹家也只有尹子陌一人在祠堂守候。 深秋的祠堂倍显凋零,秋风卷起落叶满天飞舞,如同一场暮年的狂欢。 神秘客人穿过祠堂,径直走到一尊牌位跟前,接过尹子陌手中的香火,恭敬地拜了一拜。 “建起居然在这里为程心修了一座祠堂,有假公济私之嫌。”神秘客人行礼完毕,与尹子陌并肩走出祠堂。 尹子陌冷哼一声:“他假公济私的地方多着呢,可不止这一处。”说到这里。他没大没小地拍了拍神秘客人的肩膀:“丁教授,论到假公济私这事,你可没有资格说他,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你。要不是你以古镇的秘密要挟,我怎么可能来玩这个无聊的游戏。”从他获悉新来的巡抚喜欢游街串巷,观察古镇的建筑,就在心中对巡抚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直到得知第八个和第九个玩家的身份后,他大胆推测,巡抚是一个恢复古镇秩序的gm,还是古镇建筑的设计者——丁一教授扮成的gm。于是。他给巡抚书信一封。邀他来尹家祠堂,拜见故人。没过多久,巡抚回信。他展开一看,会心一笑。原来信上只有两个字母“o”和“k”。看来。他猜得果然没错。 丁一哈哈大笑:“无聊?可我怎么觉得你很开心呢。又是金手指,又是谈恋爱,忙得不亦乐乎啊。” 尹子陌眼白朝上。以面无表情相对。 丁一笑道:“要说你和建起某些方面真的很像,一样的聪明,一样的固执,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执着于自己的事业,一样的不怎么在乎别人的感受,还有一样,喜欢用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的情绪。被我说中了吧,告诉你,我这个巡抚大人可不是白当的。我派护卫查古镇案件的时候,早已把你尹二少爷的所作所为也查了个清清楚楚。” 尹子陌道:“那么,我的所作所为足够得到古镇的秘密吗?” “当初不是约定好了吗?只要你能成为这个游戏的赢家,我就把古镇的秘密告诉你。”丁一不上他的当。 尹子陌没好气地道:“他与我的约法四章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那么苛刻的条件下,我怎么可能会赢?” 数月前,路建起化身圆缘大师,作为古镇的gm进入古镇,除了亲手抓住明邦,还做了一件事情。当他从视频设备中发现尹子陌与沈涛的小动作后,来找尹子陌兴师问罪。二人各说各有理,不欢而散。路建起后来在尹家游廊遇见乐晴天,经过念心湖垂钓,他有所醒悟,再次找到尹子陌。他对尹子陌说,他可以继续让他进行这个游戏,也会给他一根金手指,但是尹子陌必须答应他几个要求。因为,这个游戏经过他与沈涛的篡改后,对于其他玩家来说,是不公平的。 尹子陌很意外。他没有想到,一向固执的父亲居然破天荒地妥协了。虽然他的“妥协”看起来十分地强硬,可是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让他继续玩这个游戏,就是最大的让步。 路建起说,第一,取消你淘汰玩家的资格。你就算识破了别的玩家,也无法淘汰他们。第二,将你的生命值清零。你的生命值从得到金手指的那一刻开始重新计算。第三,如果有玩家去望月楼写下“尹子陌”三个字,不会因此被淘汰。第四,任何时候不能透露你的真实身份,否则,立刻取消比赛资格。 尹子陌听后大叫,你这么约束我,对我就公平了吗? 路建起说,你要是不同意,连金手指也不给你,更不要提古镇的秘密。 尹子陌只得无奈地答应。有了这个约法四章,他只有老老实实地玩游戏,通过完成“金手指”达到“赢”的目的。 “话可不是这样说。”丁一道:“那么苛刻,如今你的对手不也只剩下两个了吗?乐晴天算是一个,高礼行只能算是半个,因为他主动要求看守望月楼,相当于暴露了自己的玩家身份。” 听丁一提及乐晴天,他的眼眸一黯,那个傻丫头这一阵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他爱理不理,冷冷淡淡,动不动就把他晾着,让他好生郁闷。 丁一接着道:“其实,你应该明白,我让你来玩这个游戏,输赢只是一个借口。我真正希望的,还是你与建起能够和好如初,找回曾经的父子情意。令我欣慰的是,建起改变不少,你也改变不少。” “他改变了吗?”尹子陌心念一动,问道。 “是的。”丁一点头道:“虽然很细微,可是我能感觉得到。我与建起是多年的朋友,他基本上可以算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他喜欢的,他讨厌的,可以数十年如一日。可是刚才,在路创,进入这个游戏之前,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他居然开始体罚员工了,你说有趣不有趣?” 尹子陌顿时满头黑线,体罚员工,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未完待续。) 第263章 走不走? 丁一兀自兴奋:“你不能明白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他以前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突然有一天,他变得有了趣味,有了人情味,有了新鲜感。…頂點小說,啧啧,我没有办法准确地形容,总之,建起真的是不一样了。” 尹子陌看着丁一手舞足蹈的样子,心中对路建起生出几分羡慕。人这一生,年过半百,仍然能够拥有一个像丁一一样充满童心的好友,足矣。 “还有你,路小子,也不一样了。”丁一又将话题转到他的身上:“当护卫们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我,再加上那晚,我与尹剑起坐在一起,边听曲儿边聊天,他告诉了我你在尹家、在瓷窑的许多事情,我倍感欣慰。你不再冷漠,不再刻薄,不再行踪诡秘。最重要的是,你对瓷器、对尹家、对尹剑起怀有了一份不同于以前的感情,透过这种感情,我看见了你内心深处对亲情的向往。我有信心,这次比赛结束,你和建起一定能够捡回冷了十年的父子情,程心也终于可以安息了。” “既然这样,您的目的也达到了,不如现在就把古镇的秘密给我。”尹子陌不死心,又来纠缠。 丁一白他一眼:“刚夸你两句,又原形毕露了是不是?说好了的,要是能赢,我就给你。这个游戏应该马上就会结束了,臭小子。” 尹子陌不知在想什么,双眸定定地盯在廊柱上,不言语。 眼看时间差不多。丁一向外走去:“这次gm的任期已到,我该回去了,等着你的好消息,再见。”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丁一消失不见。 ****** 第十八个月圆之夜,尹子陌终于在忆心阁与晴天“狭路相逢”。 晴天一见是他,如临大敌,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他既然有备而来,当然不允许她开溜。长手长脚一伸。把她抱了个满怀。 “你没有说过今晚会回来。”晴天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恨不得把头扭到一百八十度,就是不正眼看他。 “我要是说我今晚回来,你还会在忆心阁老实待着吗?”他忍不住反问她。她需要躲他躲得这么明显吗?每次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远远地就走开。偏偏他还追不上身怀轻功的她。气死个人。 “那——你回来干什么?”晴天保持了一个类似鸟类的姿势,伸长颈子,双眼直视地面。以后脑勺对着他。 “你这样不累吗?转过来说话。”他命令道。 “不,就这样说。不说我走了。”晴天固执。 他无语,只得妥协:“今天不是月圆之夜吗?那高礼行请缨看守望月楼,摆明就是暴露了他的玩家身份,今晚不去淘汰他,还待在忆心阁做什么?” “哦,对……”晴天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眨巴眨巴眼睛,软了身子。 他奇怪地看了看她,松开圈着她的手臂,道:“走吧,马车已经备好,就在门外。” “哦,好……”晴天磨磨蹭蹭地拿起一件披风披在身上,跟在他身后走出忆心阁。 二人走到马车前,他一脚踏上马车,晴天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上车啊。”他催促道。 “哦——”她突然露出一个难受的表情:“我晕车。” 他差点儿没从马车上掉下来,这是什么鬼扯的理由! “那步行?”他好脾气地建议。 “哦,好……”晴天不敢看他,双手用力地绞着锦帕。 月朗星疏,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闷不作声。 刚走出不足百米,晴天突然道:“站住!” 他应声转头:“怎么了?” 晴天严肃地道:“那高礼行未必是玩家,他要是玩家,他的玩家心愿是什么,他的金手指又是什么。他对巡抚说,他要余生看守望月楼,相当于主动被囚于望月楼。一个玩家,怎么可能甘心被囚?对,他不是玩家,咱们回去再分析分析。”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他是玩家。他的玩家心愿是做官,金手指是得到城门上的青天匾。他被免了职,过关无望。于是,他想到这个以静制动的办法。他驻守望月楼,又藏于暗处,其他玩家根本不敢靠近望月楼半步。就算靠近,还未动手,就已经被他淘汰掉。他希望自己能以生命值取胜,仅此而已。” “不对,不对。”晴天的头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你说得不对。他怎么有把握他的生命值是最高的呢?” 他反问道:“淘汰一个玩家是不是除了能够得到这个玩家的幸运值,还能增加自己的生命值?” 晴天想了想:“是的。”她当初去望月楼淘汰明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系统提示这个人不存在,但是,也的确为她增加了500点生命值。 “这就是了。一共九个玩家,三个被玩家淘汰,一个写错名字出局,一个被系统删除,一个被困。我想,被淘汰的三个玩家中,除了周锦荣,其他两个——洛婉心和白川川应该都是被高礼行淘汰的。在没有玩家过关的情况下,他肯定是生命值最高的一个。清楚了吗?” “清楚。”晴天喃喃道。这样一道并不算复杂的算术题,尹子陌能算得出来,高礼行也能。 “走吧。”他说着,转身再次起步。 “哦,好……”晴天扁了扁嘴,跟上他。 又走出百米,晴天再次道:“站住!” 他皱了皱眉,转身问道:“又怎么了?” 晴天神情紧张,道:“高礼行既然放弃了过关,想必他早已在望月楼布署好一切,估计咱们还未看见望月楼,就已经被他淘汰了。不行,此去风险太大,回去回去。”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就算布署得再周全,也备不住我和你结盟。二对一的比赛,他根本毫无胜算。而且,你不要忘了,我早说过,你不可能仅凭‘尹子陌’三个字就把我淘汰掉,同理,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样。我是诱饵,你是捕手,他就是猎物,这样说,够清楚了吧。”(未完待续。) 第264章 守望者 “清楚。”晴天点了点头。 “走吧?”见她不动弹,他开口道。 “哦,好……”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重新抬起脚步。 二人再次走出百米,晴天第三次叫道:“站住!”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叹息一声,才转身问道:“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我不是担心。”晴天也叹息一声:“我是于心不忍。论起来,高礼行这个人除了不是一个好官,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我觉得他对洛家盛和皮进三的做法早就不满,只是耳根子软了一些,为人怯懦,又想凭借皮洛二人的力量得到‘青天匾’,才一直被牵着鼻子走。那一晚,白川川当众说出‘屎特’,揭露皮进三的玩家身份,高礼行是在场的。可是,他淘汰了白川川,却没有淘汰皮进三。这就说明,他心中是有一杆尺的。在他看来,皮进三也应该受到惩罚。所以,高礼行还是有原则的。” 他哭笑不得地拍了拍额头,反问道:“周锦荣伤天害理过?” “没有。”晴天抿抿下唇,老实地答道。 “白川川没有原则?” “有。” “这是一个游戏,不是一个法庭。你需要的只是淘汰对手,而不是评判谁该上天堂,谁该下地狱。这么说,清楚了吗?”他实在不明白,她的“于心不忍”从哪里来。 “清楚。”晴天咽了咽口水。回答道。 “你到底走不走?”他索性站住,问个清楚。 “走,走,走……”晴天垂头侧身从他身旁溜过,向望月楼的方向走去。 他迟疑片刻,快步跟上她,二人再次一前一后。 很快,望月楼近在眼前。晴天的脚步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慢。 突然,她蹲下身子。双手握住脚踝。 有了前几次经验。他没有马上表示出关切,而是走到晴天面前:“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晴天仰起头,表情痛苦:“我崴脚了,可能走不到望月楼了。咱们回去吧。” 他满腹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脚。想了想。蹲到她面前:“我背你。” “我很胖,很重,很沉。”晴天煞有介事地强调。 “我背你。”他实在懒得再与她浪费口舌。 “……”晴天攀上他的肩头。 尹子陌不顾路人的眼光。背起晴天,向望月楼走去。脚步坚定,心中却在思忖,这丫头怎么了?神神叨叨地,一路上不停地找借口回去。去望月楼淘汰高礼行的人是她,能够增加生命值的人也是她,她还有什么顾虑…… 正想着,一滴滴的水珠吧嗒吧嗒地顺着脖颈浸湿了他的整个衣领。 她哭了?! 他有些欲哭无泪地赶紧找到一处石栏,把她放下后,却见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不能自己。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他有种快疯了的感觉:“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告诉我呀……” 不待他说完,晴天“哇”地一声,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语无伦次地抽泣道:“高礼行被淘汰后,下一个就是我……这个游戏就结束了,所有的人都回到现实中去……你是你,我是我,我还是钱乐乐,还是一只‘单身汪’,而你……白川川说,这个游戏不能就这么结束……皮进三说,他等着看我和你自相残杀的一天……他不能得逞,他才被囚一个月,还没有吃够苦头……高礼行被淘汰后,只剩下我和你,不是你,就是我……这只是一个游戏,还是一个只有一个赢家的游戏……我不要,呜呜……” 因为身高的差距,他的脖子被她下拉得生疼。他费力地承受着她的重量,还要费力地听懂她的话。待他终于从她的双手中挣脱出来,也终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我问你,你不愿意去望月楼,你大哭,是不希望被淘汰,还是不希望这个游戏结束?”他看着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问道。 晴天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前者为了赢,后者则是为了他。他有信心她对他的感觉,可是他想听她亲口说。 “不、不知道,都、都不希望。”晴天吸着鼻子,垂头呜咽道。这一个月来,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舍笼罩着她。她心里清楚,这个游戏快结束了。她要离开生活了十八个月的古镇,离开相处了十八个月的尹家人,还有洛婉灵、洪世兴、王百粒这些曾经带给她快乐和感动的npc。当然,最不舍得还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不知道,回到现实中去,她和他会怎么样?她是怀揣着“改变”的心愿进入这个游戏,可是现在,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改变,就让她和他永远待在这个游戏里不好吗? 他轻笑一声,以指腹抹去她的眼泪,将她揽入怀中,无所谓地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希望就不要去。” “不、不要去?”晴天难以置信,不相信他会为了她放弃到手的胜利:“为什么?只要今晚咱们去了望月楼,淘汰高礼行之后,你就已经赢了,为什么不要去?” “因为——”他垂下头,双眸含情地看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和你一样——” “什么一样?”晴天的心怦怦直跳,无比期待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再次表白。 他轻佻地以手背划过晴天的脸颊,柔情蜜意地道:“不希望皮进三被放出去。” 晴天惊愕地看着一脸坏笑的他,气急败坏地大叫:“尹、子、陌!你又戏弄我!” 从此,古镇中多了两个“守望者”。别误会,不是晴天与尹子陌,而是皮进三和高礼行。前者每天在山寨的地牢中,通过窗口仰望天空,期待有一天被淘汰。后者则每当月圆之夜,警惕地观望着来往的行人,期待找出一个低头在手心写字的人。可惜的是,他们都失望了。直到”我是赢家“这个游戏结束之前,他们每一天都在”守望“中渡过。(未完待续。) 第265章 黑白世界(上) 附四玩家档案 姓名:吴依澜 性别:女 年纪:28岁 职业:律师 婚姻状况:未婚 玩家心愿:失而复得 玩家测试性格:强势,自信,独立 玩家编号:六号 玩家身份:洛婉灵,22岁,洛家次女 玩家纹身:月 玩家幸运值:名气 玩家金手指:得到尹子陌的心 玩家结局:10:05分,被1号玩家高礼行淘汰出局 附五玩家档案 姓名:孙明亮 性别:男 年纪:21岁 职业:在校大学生 婚姻状况:未婚 玩家心愿:挥霍 玩家测试性格:势利,好胜,天真 玩家编号:三号 玩家身份:皮进三,22岁,皮家独子 玩家纹身:贝 玩家幸运值:财富 玩家金手指:成为白瓷窑二当家 玩家结局:囚于高岭山地窖,直到游戏结束 附六玩家档案 姓名:王佳仪 性别:女 年纪:29岁 职业:演员 婚姻状况:离异 玩家心愿:红 玩家测试性格:自私,急功近利,后知自觉 玩家编号:八号 玩家身份:白川川,22岁,悦来瓦舍白钊奇之女 玩家纹身:月 玩家幸运值:真心 玩家金手指:摘得花旦桂冠,得到“玉如意” 玩家结局:10:25分。※%,被1号玩家高礼行淘汰出局 附七玩家档案 姓名:赵大鹏 性别:男 年纪:35岁 职业:基层公务员 婚姻状况:已婚 玩家心愿:做官 玩家测试性格:懦弱,懒惰,不善交际 玩家编号:一号 玩家身份:高礼行,古镇之长 玩家纹身:月 玩家幸运值:权力 玩家金手指:得到“青天匾” 玩家结局:看守望月楼,直到游戏结束 ****** 10:35,路创全息会议室。 “待会儿出去,见到路建起,知道怎么说了吗?”郑明沉着脸,没好气地问眼前的一双儿女。先锋的股价如果因为这对姐弟俩的小动作受到影响,他这个董事长可怎么对得起下面的股东? “知、道、了——”光妮、光皓姐弟俩各怀鬼胎。拖长了声调应道。 “走吧。”郑明把会议室的门打开。刚要走出去,又不忘回头交代一句:“一定要说实话,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千万别牵涉到公司。全是你姐弟俩的鬼把戏。知不知道?” “知、道、了——”二人听了半个小时的劝告,四只耳朵快起了茧子。 郑明点点头,带二人向研发室的方向走去。 这时。路建起正和刚从游戏出来的丁一相谈正欢,见到郑家父子三人,丁一识趣地走开,而路建起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 “咳——”郑明尴尬地干咳一声,指了指身后的姐弟俩:“那个,妮妮,皓皓,刚才不是有话要对路叔叔说吗?还不快说。” 郑光妮不悦地抗议道:“爸爸,我都多大了,还妮妮、妮妮的,请叫我anne。” 郑明瞪她一眼,她扁了扁嘴,走到路建起面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路建起心中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迎上她的目光。开玩笑,他路建起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看两眼还能退缩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郑明再次尴尬地干咳一声,伸手拉向一直站在郑光妮身后的郑光皓:“皓皓,你替你姐姐说。”话音未落,他才发现他的手扑了个空,郑光皓不知何时,溜得无影无踪。 “你不是笑得挺好看的吗,为什么不常笑?”郑光妮偏了偏头,突然开口。 “妮——anne,不许对路叔叔无礼!”郑明训斥道, “不想笑。”路建起应一句,转身就走。 “别走。”郑光妮伸手拉住了路建起的袖口,眉眼上挑:“一声招呼不打就要走,一点儿礼貌也没有!” “anne!”郑明显然并不是严父的类型,因为他对郑光妮除了虚张声势的喝斥,没有一点儿办法。 路建起冷笑一声,真就站住了。他转过头,冷冷地说:“对待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需要礼貌吗?” 郑光妮扬起头,怒气冲冲:“是,我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是为了我的父亲,我的家庭!平时见你在公司,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又是第一个到来。我以为你只是太专注于你的事业,所以才会对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冷漠了一些。可是,今天我算是知道了,你根本不是冷漠,是冷酷!是冷血!这件事,与先锋无关,与光皓无关,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不是找来媒体了吗?让他们来采访我呀,让他们的长枪短炮通通冲着我来呀!你不就是想让我郑家丢脸吗?现在你做到了,满意了吗?” “不可理喻!”路建起吐出这四个字,再次转身离开。 郑明哭笑不得,对郑光妮说:“anne,你路叔叔刚才是吓唬你和光皓的!他只是给爸爸打了电话,谁也没有告诉!真要是通知了媒体,你还能站在这里?” 郑光妮恍然大悟,三步并两步追上走得并不快的路建起。 “喂,你站住。”郑光妮走到路建起的面前,脸颊微红,别扭地说。 “我以为,你会说一句‘路叔叔,对不起,给您和您的公司添麻烦了’。”路建起惊讶于这个女孩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她盘起了头发,收起了腔调,化起了浓妆,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为什么还是会被看穿了。 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浮上路建起的嘴角:“因为女人爱美的天性。” “?”郑光妮愣住。 路建起说:“路创给予玩家最大的自由选择度,虽然不能由玩家自由选择扮演的角色,但是,可以选择相貌。这就需要游戏经纪人,根据玩家的选择,现场搭配出合适的衣着、发式等等,这些内容,在经纪人上岗之前,都是有过培训的。我想,进入预备室之前,你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并且设想出无数种2号玩家可能希望变成的样子。然而,你千算万算,没有想到,2号玩家居然选择不变。你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凭着记忆,为2号玩家搭配出一身上身浅紫、下身紫蓝,外加腊黄的行头。”(未完待续。) ps:  争取今天完结,加油! 第266章 黑白世界(下) “这——能说明什么?”郑光妮心虚地问道。︽頂點小說, “别急。”路建起接着说:“我同时派人搜集郑家的资料,其中一条,引起我的注意,郑家长女屡次申请驾照被拒。” “这——又能说明什么?”郑光妮已经有了些气短。 “无论单独看哪一件事都不足以看出问题,可是二者相加,就能推出一个结论。”路建起看向她:“你是一个色盲患者。在你的眼中,只有黑或者白,没有其它的颜色。虽然你也有过治疗行为,但是成效不大。所以,你一直申请不来驾照,所以,你为2号玩家搭配出一身不像一个妙龄女子搭配出的行头。我怀疑anne和郑家长女郑光妮是同一个人,又找来九个玩家的资料。相似的笑容令我一眼认出,7号玩家郑光皓是anne的弟弟,是先锋混入玩家的眼线。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现在,你可以对路创说一声‘对不起’了吧?” 郑光妮只是看着他,满脸愠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喜悦。 一般来说,外表冷漠的人,通常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要是对他横,他比你更横。你要是不按常理出牌,或者态度软化,他倒慌张了。路建起看着郑光妮突然露出笑容,心中生出几分不安:“我只是说出事实,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我知道。”郑光妮坦率地承认道:“我的确是一个色盲患者,我的世界只有黑或者白。可是。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自卑或者难过过。上帝为我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为我打开了一扇窗。我分辨不出颜色,却比别人懂得分辨人心。我已经26岁了,却从来没有谈过一次恋爱。那些令与我同龄的女人神魂颠倒的男人,在我眼中看来,却无知幼稚得可笑。因为他们的魅力不过在于花俏的外表,时髦的发型和美丽的装饰,对于我这样一个色盲患者来说,所有的装饰,所有的色彩。所有外在的东西。都没有意义。我在寻找一个足够成熟,足够聪明,足够有力量,足够有责任感的男人。无论他的年纪、身份和地位。” 这下。路建起再也没有办法面无表情。纵是傻子。也听得出来,郑光妮口中她要寻找的“男人”是谁。有没有搞错?路建起只觉啼笑皆非。他可比她大两轮,还是他父亲生意上的对手。现代的女孩,是不是都被小说上的“大叔”冲昏了头脑? “不可理喻!”路建起板起脸孔,道:“你走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追究郑家的责任,也会对此事守口如瓶。” “路建起,你别走!”郑光妮不乐意了,再次拉住他:“你以为我向你表白是想逃避责任?不是的。我只是说出内心的感受!” “不可理喻!”路建起甩开她的手。 “敢不敢和我打个赌?”郑光妮紧紧抓住他的袖口,就是不放。 路建起瞪着她,紧抿的嘴唇显示出他真的生气了。 “如果这次游戏的赢家是2号,你就要与我独处一天,给我一个机会。但是,我答应你,绝对不挑逗你,不靠近你,不穿裸露的衣服!” 路建起顿时石化。他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走进办公室。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郑光妮在他身后喊道:“你就等着愿赌服输吧!” 这时,郑明走来。 “你与你路叔叔谈了这么久,他怎么说?”郑明问她。 郑光妮皱眉:“什么路叔叔?他才不是我路叔叔。” 郑明脸色大变:“怎么?你们没说好?他不接受咱们的道歉?” “不是。”郑光妮随便找了张沙发,一屁股坐在上面,紧盯着路建起的办公室:“他是我anne看上的男人。” ****** 趁着郑光妮与路建起对峙之时,郑光皓早就溜了。 这么久了,他想知道,2号玩家怎么样了。他沿着走廊,走到一间名为“玩家休息室”的大厅。大厅里有一台不断显示数据变化的液晶屏,还有几张沙发。三个女人或坐或站,全都注视着液显屏上的变化。 他有些失望,又有些心安,这里没有乐晴天,就说明她还在游戏里。只是,眼前的三个女人分别是哪些玩家? 他露出一个笑容,对三人打了个招呼:“嗨,我是7号。” 一个双手抱胸,站在窗户旁边的红发高挑女子,置若罔闻,双眼只是盯着屏幕。一个衣着时髦,一头长发的美丽女子有气无力地冲他点了点头,随后又低头玩弄手中的一副扑克牌。最后一个身材玲珑,肤色白晳的女人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你也是玩家?” “嗯。”他接过水杯,笑着道声谢,然后指着液晶屏问:“这是什么?” 白晳女人愣了一愣,才说:“这是玩家的活跃指数。从这些数据中可以看出玩家的游戏情况。” 他仔细一看,果然,屏幕上一共有九条数据带,或红或绿。他是7号,7号数据带变成了红色,也就是说,淘汰的是红色,在玩的,是绿色。目前,红色的有五条,绿色的有四条。而这四条之中,1号和3号一动不动,2号和9号却异常活跃。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说:“不知道里面怎么样?好象只有2号和9号在玩,1号和3号已经放弃了吗?” “不知道。”白晳女人盯着屏幕:“我希望2号能赢,我等到现在,就是想见她一面。” “哼。”一直沉默不语的红发女人突然冷哼一声,甩门离开。 “她是几号玩家?她怎么了?”他问道。 白晳女人扁了扁嘴,揶揄道:“她是6号,不服气呗。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与他人换了身份,就横行无度。没想到,还是被1号玩家看出了身份。她为自保,不知使了什么办法,与1号玩家结成同盟。她与1号合谋淘汰2号,1号却临阵倒戈,先把她淘汰出局。”说到这里,白晳女人又指了指一直垂头玩扑克的长发女人:“1号后来又淘汰了8号呢。”(未完待续。) 第267章 红与不红 “1号这么厉害?怎么现在没有动静了?”他指着1号的数据带,奇怪地问。 “他可能是被免职了。”长发女人开口道。依她在古镇最后看到的情况,做出这样的推测不意外。 “免职?”他不解。 “嗯,高礼行,古镇县官,1号玩家。”长发女人肯定地回答。 “高礼行?”他和白晳女人惊呼出声,古镇之首居然是个玩家,不可思议! 长发女人又垂头看向手中的扑克牌。她揭发完皮进三,就与众人被宋知秋带到后台。宋知秋逐个审问,待问到跟在她身边的四个小配时,她知道,坏事了。 宋知秋问:“今晚唱曲儿之前,可有异常情况发生?” 四个小配回道:“没有异常情况发生。只是临上台前,小姐仍与舍主有争执。舍主说要用五个小配,人多,显得热闹。小姐坚持要用四个,说能爆炸,引起轰动。” 她顿时哭笑不得。她这个人一向迷信,因为自己的演艺事业长期不见起色,就把心思放在了其他方面。比如,星座,属相,风水。每天出门前,都要查一查星座运程,认识的每一个新朋友,都问一问对方的属相,家里的每一件摆设,都要按照选定的方位设置。 前夫看不下去,宽慰她说:“佳仪,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星途这种事,本来就是先天靠运气,后天靠打拼。只要你尽了力,何必太在意结果?何况,咱俩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有吃有喝不就行了。” 她则生气地指着他骂:“什么叫有吃有喝就行了?没骨气。没志向!与我同期出道的,现在都演到了主角,最不济的也能混到女二号。只有我,还在客串,还在演没有名字的角色。我哪里比她们差了?是身材不如她们,还是长相不如她们?为什么她们都能得到大导演的青睐,得到投资商的力捧。而我。每天只能领盒饭!难道,因为我嫁给了爱情,所以就得牺牲我的事业?” 这样的争吵每天都会上演。终于,在前夫亲眼看见电影公司老板把喝得醉醺醺的她送回家,并在等电梯的时候亲热缠绵时,这样的争吵结束了。因为。他们离婚了。 离婚后的她浑浑噩噩,整天不是待在片场等戏。就是缠着一帮好朋友打牌喝酒唱k。她的朋友被她缠着无法分身,拿出来一张“我是赢家”的宣传页,说:“佳仪,我们知道你心情苦闷。可是,我们也都是有家庭、有事业的人,实在没有时间陪你疯下去。不如你去打听打听这个游戏。听说这个游戏可以弥补现实生活的遗憾。” 她怀着“想红”的玩家心愿进入古镇,成了白川川。她年轻漂亮,是镇上三大瓦舍之一悦来瓦舍之主白钊奇唯一的女儿,还得到了名角儿白展奇的痴心,可是,得天独厚的她还是“不红”。她想不通为什么,于是,开始寻找所谓的“金主”。 最后,当她要从巡抚的手中接过“玉如意”时,她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的困惑。她不红,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尊重过脚下的戏台。她只是想“红”,想出名,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何站在这个台子上唱好一支曲子。 她看着“玉如意”,感到羞愧。它是那么的洁白无暇,她不配拥有,她想找到白晓奇,跟她认认真真地再学一回《窦娥》,不枉白展奇临死前的挂念。 可是,事情总是不能尽如人愿。四个小配的回话被路过的高礼行听见,她很快被淘汰出局。 郑光皓拍着脑袋,笑道:“真的没有想到,县官居然就是个玩家。怪不得总要抓百姓进大牢,是想借机查看那些他认为可疑的人有没有玩家纹身吧。” 白晳女人又是一愣,指了指他:“你是——”她总觉得他的笑容很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 “哦。”他看出白晳女人的疑惑,主动介绍道:“我在游戏里是一个小乞丐,我叫明邦。” “明邦?”白晳女人喜出望外:“我是4号玩家,我是沈春娘啊。” “沈春娘?”他也十分惊喜,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现在已经十一点,你在这里等了快一个半小时?” 4号玩家的脸微微一红,说:“是的,等了有一阵子。我在等晴天出来,你呢?” 他的脸也是一红,说:“我也是。” 二人相对一笑,一边聊着游戏里的趣事,一边盯着屏幕,等待比赛的结束。与此同时,整座路创研发室的工作人员也都在紧张地工作着,期盼着,等待着这次比赛结果的产生。 眼看时钟一点一点地指向十二,系统一直默不出声,没有玩家被淘汰,也没有异常发生。 “比赛是不是很激烈,进入了胶着的状态?”4号玩家指着此消彼长的2号和9号数据带问道。 “有可能。”郑光皓点点头,说:“比赛都快结束,还没有玩家完成心愿,估计到最后只能依靠生命值取胜了。” 众人盯着秒钟,开始倒数计时“十、九、八、七、六……” 这时,“叮”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玩家完成金手指,比赛结束!玩家完成金手指,比赛结束!玩家完成金手指,比赛结束!” ****** 路创研发室中,众人皆是紧张地等待着比赛的结果,殊不知,游戏中的晴天与尹子陌却悠哉悠哉地过起了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没有意外,尹家在新一届的瓷器行会会长选举中凭借大瓷器获胜。获胜后,苍老许多的皮加二交给尹剑起一纸配方,尹剑起打开一看,是失踪已久的大瓷器配方。 皮加二道:“洛家被抄后,这配方和双刃剑都到了高礼行的手中。进三带顾柒向高礼行讨好处去,顾柒得到了双刃剑,他就拿到了这纸配方。他把这纸配方交给我,并以此要挟,让我将白瓷窑二当家一位给他。我知这配方乃尹家机密,定是用了不正当的法子才能落入他手。我皮加二虽然一心想着攀附权贵,可是,窃取他人之事却是做不来。何况,这是瓷器,是我皮家祖辈的事业。若要通过窃取他人,才能得到改进,足以令皮家世代蒙羞。我训斥他,指责他胡作非为,他则回我冥顽不灵。他死后,我在他的厢房中找到这纸配方。如今,完璧归赵。”(未完待续。) 第268章 皆大欢喜 尹剑起接过配方,叹道:“进三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才会酿此大祸,可惜了。” 皮加二闻之,眼眶湿润:“只盼他能真心悔改,如同他在信上所言,对生者和死者都有一个交代。” 尹剑起看着配方,沉吟片刻,道:“其实青瓷、白瓷同根同源,本是一家,相互的竞争也只是为了促进彼此的进步。加二,你若是不嫌弃,不如明日起,带几个稳重的当家来我青瓷窑学做大瓷器。而我青瓷窑也派出几个釉工,去你白瓷窑学上釉,如何?” 皮加二大喜,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得很。” 尹家重夺会长后,尹剑起将尹子槐、尹子陌兄弟二人叫到面前,商议在二人之中选出一位大当家。这一次,兄弟二人不再相争,而是谦让。尹子槐道,他只对造瓷有兴趣,对于打理瓷窑事务并不在行。尹子陌道,他对造瓷和打理瓷窑事务都没有兴趣,如今只想着与晴天一起游山玩水。兄弟二人说来说去,结果一致认为,大当家一位还是由尹剑起担任再合适不过。 尹剑起无奈,只得答应再任两年。 洪世兴的山寨越发展越壮大,原本被损坏的铁桥,在衙门的帮助下,又得到恢复。与古镇通了路,彼此间的来往更密切。山寨的粮食、禽畜吃不完,就拿到山脚下去卖。久而久之,高山岭脚下居然成了一个小集市。 洛婉灵又住回了洛家别苑,依然喜欢在后院种些月季花。虽然她种的月季花再也没有往日的艳丽,可是,她还是经常邀晴天过来赏花。二人谈天说地,十分惬意。 洪世兴不再是逃犯。成了人人称道、义薄云天的洪寨主。他对洛婉灵仍然痴心不改,隔三岔五地来别苑看她。 晴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悄悄地问洛婉灵,对洪世兴究竟有没有意思? 谁知洛婉灵脸一红,说声“不知道”,跑了。 晴天把这件事告诉尹子陌。又被他弹了一记脑门:“皇帝不急宫女急!人家二人没准儿就是喜欢这种欲说还休、欲言又止的感觉。你却非得捅破那层纸,真是没有眼色。” 她摸着被弹得生疼的脑门,气呼呼地看着他。无力辩驳。他说得对呀,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之间的感觉,那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在一边着什么急? 不过。这两个人不急,另一边有人急。那人就是王百粒。 有一日,王百粒与尹子桃正陪着尹耀祖在庭院里玩耍。尹耀祖突然说道:“百粒哥哥,这首诗你为何只写开头一个字。不往后写?”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尹耀祖不知从哪里捡起一纸信笺,上面正是王百粒的字迹。 王百粒一瞧自己的袖口。划了个口子。他红了脸,赶紧拿起信笺塞进口袋:“耀祖。不许胡说。” 尹耀祖睁大眼睛,不明就里,大声地诵道:“难道百粒哥哥不是在默《桃夭》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尹子桃这才明白过来王百粒究竟写了什么,红了脸,转身就要走。 王百粒把心一横,拦住尹子桃,激动地道:“子桃莫走,这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之前大哥为你画的画、写的信,其实全是我画的、我写的。你想参加花旦比赛,是我教耀祖去和尹老爷说的。还有,你将居住的厢房命名为天籁阁,我知道,是为了白三叔。还有,你有时刁蛮、任性、娇气……” 尹子桃脸一沉,不耐烦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百粒鼓起勇气:“我想说的是,你尽管刁蛮、任性、娇气,我欢喜。你尽管住在天籁阁,怀念白三叔,我不介意。你尽管去唱你的曲儿,我爱听。只要你是尹子桃,我就钟意。” 突如其来的表白令尹子桃娇羞不已,她惊呼一声,双手掩面跑掉。 事后,一脸兴奋的尹子桃又来找晴天谈心。 “二嫂,千万莫要笑话桃子。桃子不知为何,在听到王百粒那番话后,感觉到心在怦怦直跳。真的没有想到,那幅画居然是他画的,那些信居然是他写的。怪不得桃子总觉得,真实的王千粒和存在于书信中的王千粒是不一样的,原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晴天心中叹道,这一次,尹子桃估计是真的要恋爱了。 她笑道:“只有真正地与一个人相处后,才能认清他,看来,桃子你的知己一直都是百粒,而非千粒。还记得在王家米铺,王千粒曾说,谁若看上了你,他便送他一尊一人高的金狮子。看来,这尊金狮子,他要送给自己的弟弟了。” 尹子桃掩嘴笑道,突然想起什么,神情变得哀伤。 “怎么了?”晴天问道。 “要是白三叔还在就好了。其实,我好想对白三叔说一句谢谢。若不是他,我得不到花旦头名。若不是他,我也分不清楚什么是幻想的心上人和真实的心上人。” 晴天心念一动,幻想的心上人?真实的心上人?l是幻想的,还是真实的?尹子陌是真实的,还是幻想的? 三个月后,古镇新官上任,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宋知秋将尹家的“千峰翠色”还给青瓷窑。 就在尹家人满心期待的时候,宋知秋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千峰翠色”不见了!并且,贼匪还在现场留下书信一封:“情之所急,出此下策。一年之后,完璧归赵。莫找,莫慌!” 尹剑起经历种种,早已将荣誉之事看得很淡。他哈哈一笑,抛诸脑后。 不久,乐家传来喜讯,真珠诞下男婴,众人齐去道贺。 喜宴上,不知何人叹道,二少夫人嫁入尹家多年,却无子出,实乃憾事。 晴天正尴尬间,尹子陌站起身,沉痛地道:“娘亲去世后,子陌曾于坟前起誓,不夺回‘千峰翠色’不谈子嗣之事,今日,这话依然奏效。”(未完待续。) 第269章 告别 此话一出,晴天是不尴尬了,可是众人皆尴尬了,幸亏乐若安抱着孩儿来观席,喜宴再次热闹起来。 冬去chun来,古镇又恢复了绿色的生机。 王百粒与尹子桃的婚事定在八月。从五月起,晴天就在为此事张罗,一直到六月,仍在敲定宾客名单。这一天,她听说尹子槐从瓷窑回来,急忙带着名册去闻香阁,请他再过目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 尹子槐仔细地看了一遍,加了两位宾客的名字,道:“可以按此名册发柬了。” 她松了口气,拿起名册正要离开,被尹子槐叫住。 尹子槐温和地笑着:“能否移步庭院聊一聊?” 晴天点头,随他一起来到庭院。 她虽不是第一次踏进闻香阁,却是第一次在六月间踏进闻香阁。庭院中栽有一棵大槐树,此时正是槐香四溢的时候。 尹子槐盯着槐树看了半晌,道:“晴天,我不等你了,你有多喜欢子陌尽管去喜欢吧,我也还会有自个儿喜欢的人。” 晴天看着他,不言不语。 “娘亲如若在世,最大的心愿恐怕不是行会会长和‘千峰翠色’,而是我兄弟和睦,一家团圆。我没有想到,一向被我视为极不负责任的子陌能担起夺回‘千峰翠色’的责任,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问心有愧。我想,是我的偏见,才令我一直只看到子陌的缺点,而看不到他的优点。也正是因为我对他的偏见,才令我偏执地认为,你不应该属于他。现在,我承认自己错了,他值得你对他好。” 晴天莞尔一笑,爽快地承认:“对,他是很好,值得我喜欢他。” 尹子槐吃惊于晴天的坦白,但是很快,他也笑了:“你终于肯承认你喜欢他了。” 晴天偏了偏头,狡黠地道:“我有说过我不喜欢他吗?” 二人相视一笑。 尹子槐指了指槐树上的洁白槐花,道:“说起来,今个儿还是我的生辰。二十八年前,娘亲诞下我的那天,一转头,看见庭院的满树槐花,于是取名‘子槐’。” “看见槐花,于是取名‘子槐’?”晴天心头一动,忘了祝他生日快乐,脱口问道。 “是的。怎么了?” 她记得尹子桃也说过,她是四月份生辰,于是取名“子桃”。 “大哥,子陌是几月生辰?”晴天问道。 “子陌是十月生辰。”尹子槐答道。 十月生辰?十月结果的是柏树!所以,他的本名应该是——晴天眼前一亮。 “祝大哥生辰快乐,早日寻到心上人!”她开心地抛下一句祝福,蹦跳着离开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古镇上的第三十六个月圆之夜很快来到。 这一天,直到快酉时,晴天还带着尹子陌在西阳区的山岭间兜兜转转。 “太阳都落山了,还要去哪里找?”他满头大汗,忍不住抱怨道。 “再找找,再找找,他说是在西阳区就是在西阳区,一定是咱们没有找到。”晴天主动拉起他的手,说着好话。 半个时辰过去了,二人还在寻觅。 “不找了。”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去哪里告别不行,非得找一个叫念心湖的地方?或许这个地方根本就是他骗你的呢。”今天是他和她在古镇的最后一天,他原想与她好好地在忆心阁待上一天,谁知她倒好,非说带他去一处世外桃源,还说是古镇中最美的地方。结果,二人找了一天,一无所获。 “不会的,圆缘大师是个出家人,怎么可能打诳语?走吧,一定能找到的。”晴天坐在他身旁哄他。 “我累了。”他撒娇。 晴天无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还累不累?” “哼哼。”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吧,再找半个时辰,找不到就回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待月光洒满大地,晴天发现一处波光粼粼的水面。 “念心湖!”她惊喜地拉着他飞奔而去。 记忆中的美景一如既往地打动人心。山川,水波,绿意,飞鱼,倦鸟。 二人来不及惊叹鬼匠神工一般的景色,双双倒在厚厚的草坪上喘气。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晴天得意地问道。 “嗯。”他累得连话也懒得说,以鼻音应道,顺便长手一伸,把晴天揽入怀中。 月光,星光,夜色,草色,佳人在怀,最美的人生不过如此。他在心中叹道,这一天的辛苦果然值得。 过了一会儿,二人的体力稍微恢复,晴天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签。 “这是什么?”他也坐起来,拿过竹签:“薛仁贵迷途不知返,王宝钏苦等续前缘。” “这是一支上上签,必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签。”晴天解释道。 他还是不懂:“你说你有重要的事告诉我,就是这支签?” “嗯。”晴天点点头,随后又垂下头,小声道:“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想飞去纽约看某个人影展的心愿?” “记得。”他似乎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话到了嘴边,晴天却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因为这支上上签,所以你还是想去见他?”他替她开口。 晴天不敢看他,把头别到一边。 “他对你很重要?”他又问道。 晴天还是不语。 “那你告诉我又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费解了。 “因为我……”晴天攸地把头转过来。 “因为你什么?”他明知故问。 “因为我……因为你……因为他……”晴天的脑子乱成一窝粥。她想把自己比作尹子桃,把l比作白展奇,把他比作王百粒,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因为她在感情方面,其实并没有尹子桃成熟,l也不能与死去的白展奇相提并论,而他,更是任何人不能比拟。她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爱上一个笨女人,是不是就要比别人多付出一些耐心?他不禁在心中这样劝自己。 “好吧,对我说说你和他的事情。”他耐心地道。 “说我和他?”晴天讶异。 “对,说你和他。你今天不就是想向我坦白的吗?说说你和他,我想听。” 晴天心中感动,他总是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 第270章 成全 于是,她唠唠叨叨,将自己与l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 “你是说十年前?”他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似惊喜又非惊喜。 “嗯,十年前。”晴天答道。 “公园?红色连衣裙?两只小狗?”他说出几个关键词。 “嗯。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可是对我来说,却足以记一辈子。”晴天一直以为,她对l的感情是隐密的,是难以启齿的,是羞涩的,是她唯一的秘密,当初她是怀着见到l的心愿,才走入这个游戏。所以,在这个游戏结束之时,她想说出来,想让他知道。就像他说的,她想对他坦白。虽然这只是一个游戏,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游戏过。可是说出来后,她突然觉得无聊透了。她对l的感情只是每个女孩在成长阶段中都会做的一个梦,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梦。就像棒棒糖,长大后的她再见到棒棒糖,早已没有儿时的兴奋和念念不忘,除了回味,只有回味。而他,这个她愿意对他坦白的男人,才是她最真实的人生。 他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脑门,四肢大开,仰躺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阵阵的笑声,惊得静谧的湖水一阵阵地波动。 晴天不满了,噘嘴抱怨道:“你让我告诉你,告诉你了你又笑我,早知道不说了。” 他终于笑够了,坐起来,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前:“我不是笑你,我只是高兴。” “你高兴什么?”这下轮到晴天费解了。 “高兴你肯对我坦白。”他笑道。 晴天接受了他的答案,放下心中巨石,主动将头靠进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圆月逐渐升上正当空,晴天喃喃道:“咱们就一直坐在这里,等着子时的钟声响起吗?” “还可以做些别的事情。”他二话不说,吻住了她。 晴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情地回应着他,如果迟早都有gameover的一天,不如记住和他的每一个瞬间…… 二人终于分开,他的唇角带着笑意,在她耳边低语:“晴天,你改变了我。” “?”晴天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谁都明白,他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晴天,你改变了我。”他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们不是说好了,最后要听天由命,依靠生命值决出胜负吗?”晴天紧紧抓着他。她万万想不到,最后的最后竟是他成全了她! 他道:“是这句话对不对?你的过关指令是这句话对不对?其实,我早就应该对你说了,是我一直自私,想让你在我身边多待上一阵子,才一直不说。你改变了我,不是你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更不是你的‘言传身教、以毒攻毒’,而是你拿走了我的心。你在我的心上刻上‘乐晴天’三个字,抹不去,擦不掉。所以,现在的尹子陌,不是以前的尹子陌。他还是有一些毒舌,有一点冷漠,可是,只要乐晴天在他的身边,他就懂得体谅她、关心她、宠爱她。晴天,是你改变了我。” 这时,一道白光闪过,二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 晴天眼眶湿润,呜咽道:“再见了,尹子柏。” ****** 回到游戏预备室,钱乐乐睁开眼睛,躺了足足五分钟,才终于接受这一事实。 游戏结束了,她赢了!她成为了最后的赢家!他呢? 她几乎是翻滚下躺椅,打开房门,却一头撞上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显然十分开心,女子兴高采烈地给了她一个大满怀:“恭喜你,晴天,我就知道,凭你的聪明和善良,一定可以留到最后,成为赢家!” 乐乐被她的真诚感动,推开她,上下打量她:“你是——” “我是沈chun娘啊!”女子兴奋地说:“对了,我的本名叫李萱。虽然比你大一些,但是我并不介意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原来你就是沈chun娘!”乐乐也十分开心:“谢谢你把功夫赠给我,否则,我早就被淘汰出局了。对了,我叫钱乐乐,你可以叫我乐乐。” “乐乐?”李萱不由重复了一遍。 “怎么?是不是挺像一只汪的名字?”乐乐自嘲道。没办法,她就是与汪有缘,又圆又黑的眼睛像一只汪,连名字也像一只汪。 “哈哈。”李萱推了推一边的男子,说:“他就是明邦,和我一起等了你好久。” 他就是明邦?乐乐不由想起那条带血的手帕。 “我是郑光皓,恭喜你,晴天。”郑光皓大方地伸出一只手。 乐乐可就没这么大方了。她与尹子陌在游戏里谈了这么久的恋爱,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如果说她在游戏里把明邦当作好朋友,那么她现在可没有办法把眼前的郑光皓再当作好朋友。因为他眼中因她而闪烁的光芒,再明显不过。乐乐不愿令他误会,更不愿让他有所期待。 她矜持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四下张望。 郑光皓尴尬地缩回手,问她:“你想找什么?” “9号玩家。”她简短地答道,循着每间房间上的指示标志,走到9号玩家游戏预备室前。 推开大门前,她有过片刻的犹豫,可是最终下了决心,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呢? “2号玩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惊喜地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穿路创工程师工作服的男人,男人胸前的工作证上写着“沈涛”两个字。 “你认识我?”乐乐偏了偏头。 “沙世盛,还有印象吗?”沈涛笑眯眯地道。 “原来是你。”乐乐没想到他这么年轻。 “来找9号玩家?”沈涛显然看见她刚从预备室里走出来。 乐乐红了脸,不好意思说“是”,但也不想说“不是”。 沈涛呵呵两声:“他还有事,和6号玩家一起走了。怎么,有事吗?我可以代为传达,我和他可是大学同学兼四年室友。”路辰刚从游戏里出来,就被路阳和吴依澜截住。路阳说丁一教授要走,吴依澜说千万不能让丁一教授走。两个人连拉带拽,把路辰带走。 6号玩家?洛婉心?与他有“证儿”的女人?乐乐沮丧极了,原来,他真的是别人的老公…… 第271章 赢家 沈涛还想再说什么,这时,李萱快步走来,对乐乐说:“刚才经纪人过来通知十分钟后要颁奖,你赶紧准备一下。” “哦。”乐乐怅然若失,任由李萱拉着自己,向大厅走去。 “喂,2号玩家,9号玩家有句话让我带给你。”沈涛大声说道。 “他说什么?”乐乐激动地转过头,满怀期待。 “他说,尽快飞去纽约,那里有你的梦想。” 乐乐亮晶晶的双眸瞬间变得暗淡,她拿到奖金,飞去纽约,他就能心安理得地与6号玩家双宿双栖了不是?原来,他根本不是成全,而是愧疚…… 李萱很兴奋,比自己拿到了“赢家”还要兴奋,站在乐乐身边,一直说个不停。乐乐自从在游戏里经过乐若安和洛婉灵的锤炼,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已能够游刃有余。只见她一边友好地与李萱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一边继续着自己的沮丧。 到了颁奖的时刻,主持人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路总与人打赌打输了,他愿赌服输,无法出席今天的颁奖。他非常遗憾,于是委托他的好朋友,也是‘我是赢家’的古镇场景设计者丁一教授代他为游戏赢家颁奖,请大家热烈欢迎!” 掌声中,一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台。他一手拿一座心形的奖杯,一手拿一张巨形支票,说道:“我曾经给一个年轻人出了一道难题,只要他能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就告诉他关于古镇的秘密。谁知道,就在刚才,十分钟前,他告诉我,他已经找到了古镇的秘密,并说,这个秘密就是‘人’。我很吃惊,问他是怎么找到的。 他说,是一个人,是一个愿意陪伴他生活在古镇上的人帮他找到的。他曾经用挑剔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看待这个世界的一景一物,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他用专业的眼光评判,哪些是美的,哪些是不美的,哪些是好看的,哪些是丑陋的,却唯独没有用他的感受。有一天,当他握着这个人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他突然觉得,古镇街巷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美的,简直要美到他的心里去。他恍然大悟,建筑,建筑,因人而建,因人而筑,所以,小到一座桥,大到一座古镇,因何而美?唯一的答案只能是‘人’。只因这座古镇中有你热爱的人,所以它才是美的。 我很意外这个年轻人能够说出如此感性的话来,因为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并不是一个擅长用心感受的人。可是,他却变了,他的父亲也变了。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我唯一知道的是,他们的改变都和这个游戏有关系。 所以,这也是我今天来颁奖要说明的重点。如果‘我是赢家’能够让你有一丁点儿地改变,那么,路创所有员工的辛劳就没有白费。如果在改变之外,还有一丁点儿的感悟,那么,就是所有员工的功德。改变,是今天的赢家——2号玩家的心愿,也是路创所倡导的精神,以宽容的态度、开放的心胸和积极的行动拥抱每一天!” 丁一说完,掌声雷动。乐乐再次望了望四周,一无所获。她黯了眼眸,走上前台,从丁一手中接过奖杯和支票,然后对着无数闪光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两个月后,钱乐乐在拯救了钱家的经济危机之后,顺利拿到飞往纽约的机票。 她特意选了一个闲时走进国家艺术馆,谁知人流还是不少,足以可见这位年轻摄影家的人气。她顺着走廊慢慢走着,慢慢欣赏,一边惊叹于l发现美的眼光,一边惊讶于他去过的地方。几乎这个世界的最南最北最东最西,他都去过。几乎这个世界的最高最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每一幅作品都显得气势磅礴,惊心动魄。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讥笑声。她循声望去,几个人站在一幅作品前,指指点点,掩嘴轻笑。她皱了皱眉,不高兴在l的影展上出现这样不和谐的声音。可是,当她走到那幅作品前,她也忍不住笑了。 在所有的作品中,这幅作品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它似乎年代已久,纸质略微泛黄,可是依然光鲜的色泽显示出主人精心的呵护。 它没有壮阔的景观,没有动人的色彩,有的只是平凡得如同街角一瞥。一个身穿红衣连衣裙的少女在一座公园的榕树下,与两只可爱的小狗开心地嬉戏。少女仿佛坠入凡间的精灵,清新,灵动。只是摄影师当时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将这幅作品命名为《三只小狗》。 “害我被同学笑了好多年!”乐乐看到那“四个字”,恨恨地说道。 “嗨,好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有所期待。 “是你?”认出来人,乐乐板起了脸孔。 郑光皓无视她的变化,笑道:“是呀,好巧,在纽约都能遇到你。” 乐乐白他一眼,是真巧还是假巧,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咦,你也喜欢看影展吗?我也是,好巧。”郑光皓没话找话。 乐乐不再看他,专心盯着眼前的影像。 “咦,三只小狗,一、二……哪里有三只?这个摄影师连数都不会数吗?”郑光皓自以为发现了一个bug,开心地笑起来。 乐乐满头黑线,决定走为上策。 “别走!”郑光皓跟上她:“我特意赶到纽约,可不是看你的黑脸的。” 乐乐无奈,停下脚步,对他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也有喜欢的人了,好巧。”郑光皓好脾气地笑着:“你喜欢的人是这个摄影师吗?否则怎么会飘洋过海地来看他的影展。” “不是。我曾经以为我喜欢他,后来发现不是。其实,我是感激他,感激他发现了我最美的一面,也留住了这一面。我今天来,只是为了一偿多年的心愿。”乐乐老实地回答。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他……”乐乐难以启齿。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虽然我比你小两岁,还没有找到工作,不过我会努力的。而且,我的力气很大,可以保护你,还有,算起来我和你应该已经认识一年了……” “我和她认识了十三年,你那时还在上小学吧。”一个冷冷的却又异常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乐乐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这个声音——乐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她捂住胸口,攸地转过身,却又闭上眼睛。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样子很丑吗?”他以为凭他的模样,她会扑过来抱住他,谁知她却闭上了眼睛。他不满地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 “喂,你是什么人?不可以这样对女人!”郑光皓严厉地喝斥路辰的行为。 路辰挑了挑眉,长手一伸,把乐乐搂在怀里:“我是她相公,你说我可不可以这样对她?” 乐乐被他抱得一个踉跄,她面红耳赤地站好,才终于敢偷偷地瞄他一眼。只一眼,她的心又怦怦地跳起来。天呐,他的眼睛,和她在游戏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黑得像潭水,亮得像星子。她突然想到,玩家进入游戏,什么都可以改变,唯一改变不了的,就是眼睛…… “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两个月!”他抱怨道。 乐乐瞪他:“你为什么要等我?6号玩家呢?你要知道,你是个有家室的人。游戏已经结束了,别再骚扰我!” “有家室?谁有家室?”他感到好笑。 “你。你和6号玩家是领过结婚证儿的合法夫妻。”乐乐再瞪他。 他噗地笑出声来:“我说你怎么一时对我冷,一时对我热,原来是ine在搞鬼。” 郑光皓趁机道:“不要理这样的坏男人,跟我走!” 他皱了皱眉,虽然这个郑光皓快成他的“小舅舅”,可是,想和他抢女人,还未到火候。他对着胸前的通讯设备说了两句,不一会儿,两个高大威武的保安走来,一左一右地把郑光皓拎走。 郑光皓就是力气再大,在这种公众场所,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得伸长了脖子,高声对乐乐喊道:“不要理这样的坏男人,快走!快走!快走!” 终于扫除“障碍物”,他松口气,把乐乐带到她刚才驻足的作品前。 乐乐显然还未从刚才他一句话就能叫来两个安保的状况中反应过来。 “你曾经说,这幅相片对你来说很重要,对当时拍摄的人来说,却无足轻重。我想告诉你,你错了,这幅相片对于当时拍摄的人来说,同样重要。因为是这幅相片,帮助他得到了新人奖,得到了出国进修的机会,从此有了他钟爱的事业。所以,我想对你说声谢谢。十年前,若不是你的快乐感染了我,我不会按下快门,更不会有现在的路辰。” “你——”乐乐不敢相信,幸福降临得太突然,她根本无法承受,只是捂住嘴巴,不知是不想让自己笑出来,还是不想让自己哭出来。 看着她又惊又喜的样子,他玩心又起,收起笑容,正色说:“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对了。” “?”乐乐看向他。 “我的确是个有家室的人。” 哗地一声,乐乐只觉什么东西倒塌了。 他勾唇一笑,在她耳边道:“我的娘子叫乐、晴、天。” 乐乐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死性不改的男人,不顾别人的眼光,气急败坏:“尹、子、陌,你又戏弄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