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人》 第一章 接活(上) 五十年前,村上有一位百岁老太仙逝,老太膝下一共有三男两女,可都在老太死的那一晚离奇死去。 有人说,这是老太生前子女们对她不孝,所以老太太索命来了。一夜之间,一家六口人全躺进了棺材,整个村子闹得人心惶惶,再没有人敢出头替这家人送葬。村长无奈之下只能从外面花钱雇了一批人,可就在下葬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下葬那天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一来死主家里没有出头人,二来六口黑漆漆的棺材老在村里搁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村长和村里的几位老人一合计,早葬早安心。说来也怪,那天的天就没有亮过,阴测测,几个身状如牛的年轻人抬着六口棺材,沿着上山的小路一直走到后山里面。一路上,脚下踩着的不是乱石就是圪疹草,就是空搭着手爬山的村长也颠得厉害,可那几个抬棺材的年轻人却连大气都不喘一个,好像他们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葬坑很快就挖好了,按照当时村里的规矩,得在坑顶头的封砖上挂一块镜子,一来为了护阴驱阳,二来跟过路小鬼打声招呼,这宅子已经有主了,你们就甭惦记了。 六口人按着长幼顺序依次下葬,干活的都是外面雇的这帮人,村长和两个老头在后面看着,抽抽老烟枪。就在这时,坑顶头的镜子里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裹脚小老太太,揣着手,穿着深蓝色的碎花小棉袄,佝偻着腰,一宣儿一宣儿从镜子里走过去。 当时村长吓得脸都白了,一口浓烟憋在嘴里烫的老疼也没吐出去,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面镜子,这小老太不正是这家的死主吗?这死主明明还在棺材里,连头七都没过,怎么可能打这儿路过呢? 另外两个老头也看见了这一幕,都吓得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眼见着就要封土了,一个秃头老头突然狠狠地抽了口烟,把烟杆子往咯吱窝下面一夹,搓搓手,道:“我说老李头……咋整?” 这大伙你一锨头我一铲子,正干得起劲,突然背后冒出这么一声,在这荒山坟头也怪瘆人的,都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一滞,齐齐看向那秃头老头,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村长,这老李头就是村长。 这时的村长终于想起来吐了口烟圈,也把烟杆子往咯吱窝下一夹,眼睛发狠地盯着葬坑,吐了口沫子:“他娘的,邪了!我老李头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小鬼子哩,今个儿就给大家伙儿开开眼!是人是鬼,咱挖出来看看!”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这是要起坟呐!另一个瘦老头晃了晃两条竹竿瘦的腿,猛地打了个寒颤,差点没栽到地上,那秃头老头瞪了他一眼,也用力吐了口沫子,就道:“老李头说的对哩,咱们这么多人,你还怕啥子?”又对那几个年轻人道:“你们几个可听清了,甭管他娘的是人是鬼,赶紧挖!” 那送葬人的头头抹了把汗就道:“要挖也行,不过你得加钱!” 这确实有点坐地起价的嫌疑,那秃头老头的眉毛音儿一落,就拧到了一块,刚想敲着烟杆子骂人,村长就朝他摆了摆手,对那个头头道:“我们加钱,挖吧。” 说来也怪,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吓软的,可那几个年轻人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挖起坟来就跟种地一样,很快就挖到了老太的棺材,抬了出来。 那瘦老头已经吓瘫到了地上,村长和秃头老头握着烟枪走了上去。这副棺材还是几天前村长亲自钉的,连长钉帽都是新得晃眼,绝对没人打开过。村长朝那几个年轻人点点头,几个人就压着砍刀、锄头,撬着棺材盖的四个角,只听嘎嘣一声,长钉就被撬开了。众人再搭把手,合力一推,黑漆漆的棺材盖就往后滑过去。 就在这时,山窝子里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只听得四周一阵儿阵儿“唦——唦——唦……”的声响,好像是人的脚步声,众人心里无不咯噔得厉害,这他娘的要真是人还好了,就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咣地一声巨响,众人跟着猛打了个哆嗦,冷汗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索性还没有人吓晕过去,倒是有几个胆儿大的,偷偷眯缝开眼睛,一看,他娘的,原来是棺材板刮掉了,顿时松了口大气。 那瘦老头在后面看不见,只听这声响就吓得嗷嗷扑腾开了,一边叫,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村长喊了几声,根本喊不住,那老头蹿得比兔子还快,一溜儿滚得黄土四起,很快,他的背影就淹没在尘土里不见了。 村长骂了一句,这才扭过头继续看这口棺材,这时那风也停了,脚步声也没了,一瞬间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这几个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众人互相壮着胆子,上前一看,只觉脊背一阵儿发凉,这里头哪里还有什么老太,竟躺着一具白森森的骨头,衣服已经全烂光了,牙齿也掉的不剩几颗,头发长得不像话,白中泛着点灰,乱七八糟地盖在脸上,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可身形却只有六七岁孩子那么大。 众人当即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尸体腐烂成这个样子,少说死了也得有好几十年了,根本不可能是前天刚入葬的,可这棺材也确实没人打开过……在场的这些人,谁都没有碰到过这种事,送葬的队伍中还有一个吹喇叭的小孩,吓得声音都吹变了还在那一直吹,停都停不住。 这村长毕竟是经过事的,大半辈子风风雨雨了,知道这个时候越急,就越是慌不得,所以最先镇定了下来,把烟枪往裤腰带上一别,就叫众人别慌,先把供香在棺材跟前摆上,又烧了不少元宝纸钱,嘴里咕咕哝哝地念了一阵,最后说道:“都说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儿,李老太,你们家的事儿,我们外人也不好插手,你们就在下面自己解决吧。”说完,便领着众人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又赶紧把棺材送了回去,填了土,慌慌张张地下了山,以后村子里再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 第二章 接活(下) 这个故事是我小的时候师父讲给我的,我师父就是当年送葬队伍里吹喇叭的那个小孩。自打听过这个故事,我就隔三差五的老是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面镜子和一个浴缸,从镜子里可以看到浴缸中坐着一个佝偻的老太,背对着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背对着我。 我自然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胆小是做不了我们这一行的。不知你们听没听过,在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身手敏捷,身怀绝技,专门替别人办一些不容易办到的事,事后只要付给他们相当的报酬即可。 这种人被业内称之为——职业跑腿人。 跑腿人这种活计在中国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到了宋元渐渐发展壮大,分成了旧派与新派。旧派以跑腿为生,门下弟子不得兼顾别的职业,专心跑腿,他们往往偏居一隅,广收门徒,体制森严;而新派喜欢改革,鼓励门下弟子多多融入社会,与时俱进,所以新派往往较分散,也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 我师父这一派就是新派。大学毕业后,我跟师弟两个人回了洛阳老家,在老城开了家小古玩店,就开在丽景门后面的老街上,洛阳是九朝古都,古玩店在这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业绩的,再加上这里又是个小景区,每天来来往往的游客,没有三五万也有七八千了。当然,我们并不指着这个挣钱,否则早饿死了。 最近店里正在上新货,暑假到了,学生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洛阳的夏天尤其的热,灼热灼热的,你要是光着膀子出去跑一圈,回来都能闻到蛋白质的味道。曾经我就怂恿师弟这么出去干过。 正想着,门口的八角风铃一响,我就知道店里来客人了,可又不是客人。 “师父,您怎么来了?”师弟眼尖,放下手中的高脚夜光杯,狗腿地倒茶去了。 我斜了他一眼,也忙从太师椅上起来,一边腾出椅子让师父先坐,一边好生送走店里的两位客人,又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关了门,才在师父跟前坐下来。 倒不是我过于谨慎,只是我师父这个人生性不羁,喜欢云游四海,我们做徒弟的一年来也见不了他老人家几次面,在我的印象中,我们每一次的见面,必定是师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而这多半是与我们的活计有关。 师父接过师弟奉的碧螺春,只掀开盖子闻了闻,就放到一边的矮桌上:“有活儿。” 我心中一紧,果然我猜的不错。按照我们平时的规矩,接活儿都有我们专门的联络渠道,一般不惊动师父,更犯不着师父亲自来知会,可见这次的活儿可能有些不一般。师弟也看出了端倪,瞄了我一眼,挨着我的手边坐下来。 师父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地图,还有一张银行卡:“按图索骥,找一本古书。” 我知道卡上的肯定是定金,便接过地图,发现这是一张用一种不褪色的笔手绘在一张皮革卷上的,像是原图。很少有雇主会直接把原样给我们,要么是他脑子缺根筋,要么就是时间太紧,他还来不及复制。 我看了看,很快发现这是一张洛阳地图,而我们此次行动的主要方位就在洛阳的东北侧。熟悉一点历史的人都知道,那里是邙山陵墓群。会有什么人,需要跑到陵墓群里去取东西?又会有谁,会把东西放在陵墓群?但愿是我想多了。 师弟接过地图大眼一扫,嘿了一声,就贫道:“邙山?又是古书?师父,难不成咱们这次,是去倒斗的?” “别胡说!”我瞪了师弟一眼,虽然我的心中也有此一惑,可跑腿跟倒斗毕竟是两个性质,况且,师父也不可能如此轻率。我接着问道:“师父,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师父却轻轻摇了摇头:“具体的,到了你们就知道了。十天时间,装备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即刻出发。” 我一愣,虽说这么急的活儿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接,而且一般这种情况下,酬金都会比平时的丰厚许多,再加上最近店里的生意也不景气,多是师弟在费心打理,也是时候接上这么一单了。可是这次,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接活儿最重要的除了中间人之外,就是活儿的目标,一定要明确,就像开车一定要有方向盘,练胆儿一定要看咒怨2。 我看了师弟一眼,见他也正眯着眼睛看我,余光似有若无地瞟向那张银行卡,一挑眉。我知道他心思在哪儿,这小子估计是皮又痒了,我懒得理他,对师父道:“师父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师父点点头,忽然坐直身体,我知道接下来要交代的事,才是师父此次亲自前来的目的:“不过小乾,这次的任务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你跟小兑务必格外小心,切记,万事随机应变。”师父顿了一顿,又道:“还有,待会到了马蹄口,会加一个人,这次你们一起行动。” 干我们这行的,向来都是各干各的,从没有跟别人搭伙这一说,倒不是说酬金不好分,而是我们这种人是活在地底下的,接的活儿越多,知道的秘密也就越多,所以一般我们跟雇主之间还有一个非常可靠的中间人,就像师父他们这种,这样我们雇佣双方才会觉得安全。所以听师父说完,我跟师弟都愣了一下,可看师父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靠!”师弟看了一眼银行卡,“那酬金岂不是——”话还没说完,师父就摆摆手,打住了他:“这次的情况是有点特殊,不过安全你们放心。” 我心中起忧,师父接的活儿,安全我们是绝对放心的,可加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身手如何?会不会就是一时兴起,心血来潮,完了还要我跟师弟两个人照顾?这不明摆了就是个拖油瓶嘛。 师父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这会倒有点放松下来,喝了口碧螺春,跟我们玄虚道:“他什么来路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个旧派。” 我一听,这下就放心了,旧派门规森严,手艺精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向来也只有他们旧派瞧不起我们新派的份儿,所以随即我又担忧起来。师弟倒是兴奋了,我们久居中原,各干各的,几乎从没有机会接触到旧派的人,封神榜一样的传说倒是听了不少,师弟说这次怎么着也要好好学上两手,再不济开个眼界也成啊。 话说繁休,我们随身带了几样常用的东西便出发了。 第三章 驴友(上) 马蹄口位于洛阳东北部,是邙山古道的入口,而邙山又系秦岭山脉的余脉,连绵不绝。书中记载,这里的古墓冢连着冢,墓压着墓,数不胜数。就是不知道这次我们要找的东西是在地上,还是地下。地上倒还好说,要是地下,那可就是另外一种性质的活动了,这一切还要等见到装备才能有分晓。有的时候,装备就很能说明问题。 不过,这一点小膈应并没有影响到我们雀跃的心情,尤其是没有影响到师弟的。一路上,他一直不停地吧嗒吧嗒絮叨着那个旧派,究竟会是何方神圣,有没有三头六臂。 说老实话,我也挺好奇的,做我们这行,身手敏捷这是基本功,每个人还得有个拿手绝活才算数。师弟脚风快,手又轻,这世上只要他想,就没有取不到的东西,所以我师弟的手艺是探囊取物。我自是没有师弟这等功夫,可我的手艺说出来也不一般,我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中任何一种毒,致死致残致痒致幻,毫不客气的说,用毒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旧派这么厉害,手艺一定也不一般,有个通天眼读心术什么的也不足为奇。 我们从老城出发,先打车到关林站,然后转乘大巴,上二广高速,不到50分钟,就到了孟津。邙山古墓群是景区,现在又正值暑假,游客颇多,装备就是混在驴友团里带过来的,那个给我们送装备的驴友看着有些面生,不过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安全。 装模作样地买了门票,我们就在入口附近一个不起眼的阴凉处坐下来,说是阴凉,其实一点也不凉快,不过五分钟,汗就流的满脑袋都是。师弟最受不住热,用手一个劲地在脸前扑扇,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一会进来一窝子人,就是不见什么旧派,倒是这里的女导游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师弟看了一会就咂咂嘴,道:“我靠……早知道咱也报个团了。” 我顺着师弟的目光,果然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等她正脸一转过来,说实话,真的不咋样,就是胸大了点。我指着旁边那个旅行团的导游说:“要报也是报这个。”闻言,师弟飞快地上下扫了那个女导游一眼,突然就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我一愣,靠,不是吧,还来真的?一边拾起师弟的背包,一边两步追上去,真怕他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有一回任务,他就骗一个女销售说自己要买房,让人家带着楼上楼下跑了四个户型,中午还一起吃了顿饭,等到下午签合同付首付的时候,师弟就面不改色地把我的信息填了上去,后来的一个月,我就一直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还他娘的都是在半夜,一接起来对方二话不说,张嘴就哭,哥啊叔的乱叫,真把我烦得要死。所以这次,说什么我也得拦住他。 我这一闪思,脚下不觉慢了一步,师弟就跟那女导游搭上话了,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又涌进来两个外国的旅行团,刚好隔在我跟师弟中间,我心里一咯噔,完了,又他娘的准备换号吧。 差不多十分钟后,等我满身大汗挤到人群那边,一看,靠,师弟居然不见了?只有那女导游跟她带的团还杵在这儿,我心中一愣,事后?忙捏紧手机准备开溜,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 我扭头一看,呵,冤家路窄,不正是那个女导游么?一边在心里问候师弟,一边硬着头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那女导游上下打量我一番,突然笑了笑:“那帅哥说的没错,还真是假正经!喏,他让我转告你:方向盘失灵了,旅游可能出了问题,他等不及,先去看看。” 我心中一惊,这是我们的暗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地图丢了,那个驴友可能有问题,师弟先追过去了。 我一面跟那女导游道谢,一面又问她师弟往哪个方向去,那女导游又笑了笑,伸手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我追着追着,忽然就闻到了一股怪异的中草药味。这味道极淡,如果不是常年用毒或者嗅觉天生异禀之人,根本闻不出来。 我一开始怀疑是不是师弟给我留的记号,可师弟的背包现在在我身上,而且以这味道的复杂程度,别说是师弟了,就连我只是闻一闻,也很难一模一样地调配出来,想必这配药的该是个高手中的高手。而这种人,如果不是普通游客的话,那就极有可能是我们要找之人。 我忽然又想起那个旧派,我们这一走,跟他肯定是要走散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一路上念着那个旧派,害得我们掉以轻心,我们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虽然时至今日,我都不相信有人能从师弟身上偷走东西,可他丢东西的本事,我也是深受其害。所以归根结底,地图弄丢了,那个旧派起码得负一半的责任,那他也就别怪我们弃他而去了。 我追着那药味又跑了一阵,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碰到几个旅游团,我就一个人一个人地去认,那个驴友的长相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只有个大概,看着看着似乎又都觉得不像,后来越往北走,游客越稀少,渐渐地我发现,我他娘的居然迷路了。 其实也算不上迷路,因为我本来就不知道目的地在哪。我又绕了几圈,游客已经全不见了,满眼都是高高矮矮的土坡,野草丛生,有些竟然蹿得有一个人那么高,看样子这里应该不是景区。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尤其是后背上背包盖住的那一块,跟个小火炉似的烫得厉害,我实在受不住,就把背包取下来,一手一个跨在肩膀上,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这时,我突然听到哪里传来一股“哗哗”的流水声,好像有河。 我顿时来了精神,寻着声响,翻过前面的小山包,一看,丫还是条大河!这河的位置说来也奇,就像是从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三面都是大山,再往前就是一条垂直陡峭的瀑布。光听着声响,暑气已经消了大半,更别提瀑布带动的空气流通了,真他娘的得劲儿! 我脱下装备,刚想往水里跳,忽然发现这河水中间似乎隐约拉着一条绳子,一直连到河对岸,看山体上绳索打凿的痕迹,还是新的。再趴下来仔细一看,他娘的,连这绳子都这么眼熟,一看就是我们常用的货。 第四章 驴友(下) 我立刻想到,既然这套装备是那个驴友带给我们的,那么很有可能他自己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套,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我想不通的是,他要过河,为什么把绳子拉这么低,几乎就埋在水里面了,这没道理啊,还是说他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想到河里洗一洗? “师哥,革命前辈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咱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师弟在的话,他一定会这么说。 很多时候,我就是想得太多,吃了三思而后行的亏,做起事情束手束脚,师弟正好跟我相反,行而后三思,我俩在一起也算取长补短。可偏偏我叫乾一,他叫兑二,乾兑生坎,坎为水,我俩在一起都他娘的水命。 我扎紧两条裤管和袖口,攀着山体往下爬了一段,很快就到了水面拉绳子的地方,这时,我看到绳头的锁锥边上,刻了一个三角形的符号,我顿时安下心来,这是我跟师弟之间的暗号,这小子果然也下来了。 到了这里,就只能倒挂着,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好在河水还算清澈,肉眼在水下能看见起码三四米之内的东西。下去之后我发现,这河水其实不深,大概在两米左右,由于常年水流湍急,河底别说活物了,连个杂物都没有,光溜溜的。我大概每爬个三分多钟,就得浮上来换一次气,换第四次气的时候,差不多就快到对岸了。 这时,我隐隐看见河底下好像画了个什么图案,再仔细一看,正是一个不规则的三角符号,看这形状,应该是师弟在很着急的情况下刻上去的,最后一个三角的口都没有封严。师弟眼睛毒,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河底的什么机关,然后在这里留了记号给我? 想着,我立刻浮上来换了口气,重新沉下水里开始摸索。可渐渐地,我就发现这根本不可能。这河不深,我用脚倒挂在绳子上,再加上手臂的长度勉强能够到河底,只是双手一离开绳子,整个人就被水流冲得往前荡了出去,我忙夹紧双腿,锁住脚上的绳子。这样下去,别说摸到细小的机关了,被水流带走冲到瀑布下面摔成肉泥,也是迟早的事。 这样撑着不到三分钟,我就发现,或许我还有另外一种死法——憋死。我权衡了一下,如果在摔死和憋死之间选择一种,我还是觉得摔死更爽快些,起码那是一瞬间的事,憋死就太他娘的痛苦了。 可能是老天爷听见了我的祷告,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极强的水流猛地朝我冲过来,像一只巨大的拳头狠狠打在我的肺上,我立刻就呛了口水,跟着脚踝一酸,整个人就像一片树叶一样被无情地带了出去。 可我们这种人天生都有一种觉悟,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我条件反射地拔出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往瀑布上扎,可刀尖只发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刮划声,显然,这点阻力在大自然面前根本不顶用,我还是做着最标准的重力加速度落体运动。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以后我的墓志铭上一定让师父给我刻上这句话,可转念一想,算了还是不要刻了,太他娘的丢人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腿上突然一紧,不知钩到什么东西,我居然在瀑布上倒挂着停了下来。“师哥,你别乱动,我们拉你上来!”师弟的声音跟着从瀑布里响起。 嘿,看来这下死不了了,墓志铭啥的还是容我再斟酌斟酌。 把我拉上来的过程,异常艰辛,可都是力气活,这里就不再赘述,只说上来之后,我才明白师弟那句“我们”的含义。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无独有偶,正是我们煞费苦心穷追猛打的驴友,也是这次行动的另一个搭伙人,那个旧派。 我不由好奇地打量起来,这人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两条胳膊两条腿,身材倒是相当匀称,一看就是有料儿的,背上跟我们一样背个大包,脸上却是一脸的冷漠,尤其是眼神,淡的出奇,他看着你的时候却又像没有看你,焦距根本就没有落到你身上,好像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谁让这小子还有点姿色呢。师弟也算是有姿色的,可惜他话太多,一张嘴就漏底,让人姑娘啥幻想都没了。 师弟像是跟他已经很熟的样子,介绍道:“小师傅,这是我师哥,乾一。” 那人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起身道:“休息好了,就走吧。” 我心中一愣,看来我的担忧并不是多余,旧派果然恃才傲物,瞧不上我们新派,不仅偷地图的事不跟我们解释,甚至见了面,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上来就是条冷板凳,看来这以后的合作,怕是不会那么愉快了。 我满腹疑惑,只能拉住师弟走在后面,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师弟得意地笑了笑,晃晃脑袋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斜了他一眼,每次他说什么狗屁天机不可泄露,其实就是通过女人打听关系,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他?所以他这么一说,我估摸着这件事可能就是这样的:师弟这个人,对女人有种天生的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与其说他记得那个驴友的长相,倒不如说他记得那个驴友所在旅行团的女导游的长相,旅行团里突然少了个人,问谁最清楚,当然是导游,所以,在我们玩笑的时候,师弟发现了那个女导游,并且花言巧语之下,问出了驴友的行踪。 想来,也算是立了一功,那就由他嘚瑟去吧,我接着问道:“好吧,那这瀑布这么宽,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是从中间下来的,万一我走了迂回路线,岂不是摔死了?” 师弟嘿嘿一笑,说:“方才我也是这么问小师傅的,小师傅说,这河道中间低两边高,水流会往中间聚拢,何况他自己下来的时候,已经试过了。”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随即又问:“那你问没问,他为什么要偷地图?” 师弟一听,两眼一瞪,瞬间就变了脸:“师哥,你这话可就说的不中听了,地图是咱丢的,又不是人家偷的,你看,咱们一遇到危险,人家不马上来救咱们了?” 我看他左一口小师傅,右一口小师傅,满眼放光哈喇子乱流的没出息劲儿,要不是我知道他真不好这口,分分钟揍丫的。 知道再从这小子嘴里问不出什么,我便把注意力放在路上,刚才一直想事情,没注意到这里的环境。这是一个月牙形的弯道,那道瀑布像一个水帘子一样遮住月牙的一边口子,越往里走,弯道越宽,然后再变窄,细细长长的一条,像是要通到大山的中心去。 我正想问冷板凳把地图要过来,却看见他贴着山墙突然不动了:“嘘,有人。” 第五章 三师伯(上) 我顺着冷板凳倾斜的身体往里看,只见四个驴友模样的人正堵在月牙弯道的第二个月牙尖上。其中一个四五十来岁,鹤发童颜,盘腿坐在地上,一边蹲着一个年轻人,好像是这群人的头。剩下的一个人,弯着腰,手指贴着月牙尖的山壁上下摸索,好像是在找什么机关。 边上一个年轻人等不及了,对那个找机关的急道:“我说乔夫子,这路到底通不通?” 那个乔夫子像入了定一般,也不理会,只有右手上的后四根手指贴着山壁缓缓地滑动。 “嘿,你他娘聋了,问你话呢!”那年轻人刚想发难,地上那人突然一杯水泼到年轻人的脸上:“老子都不急,你急什么!”年轻人被喝得一低头,连水都不敢擦,小步退到那人后面,地上那人又对另一个年轻人道:“阿琛,把地图拿给我。” 我一看,乖乖,这不就是我们丢的那张地图吗?怎么会在他们手上?我回头看向师弟,师弟看向我,都是一脸的茫然,倒是那冷板凳并没有显得多么惊讶,眼神还是淡淡的,示意我们接着看。 只见地上那人看了一会,忽然就道:“他娘的,这地图是假的!” 阿琛也是一惊,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刚用手一搓,皮革上的花纹就掉了一小块,随即,我就闻到了那股淡淡的中草药味,原来竟是这群人身上的。 我知道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个炼丹师,发明了一种技术,他把重要的信息刻在动物的皮革上,然后在上面涂上一层特殊的中草药,再在这层中草药上刻上假的信息。一旦表皮遇到这种特殊的中草药,便会与中间的那层融合,腐蚀掉表层假的信息,这个时候,如果地图是真的,便会有另一幅图画显示出来,如果是假的,当然什么也没有。 我猜想,他们一定也是料到了这种技术,才会有所准备。只是这种技术有一个极其复杂之处,就是你涂在表皮上用来破解中间夹层的这种草药,必须和夹层里的草药完全一致,药材、入药的顺序、炼制的时间,任何一个环节哪怕有一丁点的差池,炼出来的药便会大相径庭。 他们既然能破解夹层的草药,说明他们一定有一套完整详细的药方,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据我所知,这种技术早在秦始皇的时候,随着那个炼丹师被杀就失传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药方呢?我正疑惑,突然听那个阿琛骂道:“靠,居然被那两个傻小子给骗了!” 地上那人冷冷一笑:“哼,毛还没长齐,能骗得了老子?”阿琛就疑道:“师父您是说……他们还有帮手?” “帮手个屁!孙子周那老小子,原来在这儿给我挖个坑呢!”说着,阿琛师父喝了口水,好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接着道:“那孙子二十年前赢不了我,二十年后他照样赢不了。” 阿琛问道:“师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师父眯起眼睛,突然冷笑一声:“把他那两个傻徒弟给我抓过来,东西一定还在他们身上。” 作为“两个傻徒弟”中的一员,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正想招呼师弟溜之大吉,这时,背后突然有人戳了我一下,我扭头一看,只见冷板凳正背对着我们一步步地往后退,想把我们往月牙尖里逼。 我心里咯噔一声,他娘的,难道这冷板凳是个卧底?他之所以要救我们,不过是先来个“请君入瓮”,然后再来个“里应外合”,最后……就是“瓮中捉鳖”?!可随即,冷板凳的身形一闪,我就在他前面的弯道里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个头足足有两米高,应该不是姚明,两个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珠子反着精光,伴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渐渐朝我们逼过来。 这声音实在是太响了,这密闭的弯道又是绝佳的扩音器,很快,里面那群人也听见声响,打着手电跑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大得快要成精的山猴子,浑身长着又长又密的黑毛,乍一看还以为是只黑猩猩,可它的牙齿实在是太突出了,白森森地长到嘴唇外面,又尖又长,这要是被咬上一口,估计骨头都要穿了。 阿琛那群人似乎也被吓懵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那个刚才没什么存在感的乔夫子,低声说道:“这是只鬼猴子,它能根据人身上的气味辨别方向,我们抹点泥在身上,掩盖一下味道。”说着,众人开始把水壶倒出来,浇在土上和成泥,往身上抹。我们倒还好,稍微一遮味道就没了,可那群人的中药味实在是太浓了,搞不好我们都会被他们连累在这里。 果然,那鬼猴子闻闻我们,又闻闻阿琛他们,脑袋一晃,就朝阿琛他们走过去。由于体型庞大,这鬼猴子移动的极慢,再加上有泥土的遮掩,它也不是十分确定,就走走停停,再伸长脖子闻闻。乔夫子就示意我们穿插着站,把草药味散开,贴着墙慢慢往外移。 可他们这群人先是偷了我们的地图,又在背地里骂我师父,还要抓我跟师弟,我自然不愿意跟他们合作。可转念一想,现在人命关天,如果真的因为我别扭这一回,让他们四个白白送了命,那我这后半辈子恐怕也不会好过了。想着,我点点头,站在阿琛和他师父中间,然后是师弟、乔夫子、冷板凳,最后是他那个徒弟。 这动物的智慧就是不能跟人比,我们这样一站队,那鬼猴子就懵了,左右伸着脖子晃着脑袋,在我们之间嗅来嗅去。有好几次,它鼻子里喷出来的臭气都喷在我脸上了,哎呦那酸爽,我他娘的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 一切本来进展的挺顺利的,我几乎都能看到瀑布口了,这时,突然就觉得腰上一硬,低头一看,娘的,居然是一把匕首,阿琛师父贴着我的耳朵根道:“不想死,就把地图给我。” 我靠,现在是讨论地图的时候吗?我斜了眼鬼猴子,低声道:“哥们,有啥话等咱出去再说?” 阿琛师父突然笑了笑:“哥们?按辈分,你这个兔崽子应该叫我一声三师伯。” 我一听是亲戚,这还不好说,忙谄媚道:“是是三师伯,那咱出去再说成吗?” “出去再说?你当我傻,出去还能逮到你小子吗,别废话,快点把地图给我!要不然……就别怪我大义灭亲。”说着,腰上一凉跟着一热,他娘的,还来真的呀! 眼见着瀑布越来越近,那鬼猴子还在最后两个人身上打转,我心思一闪,朝师弟使了个眼色,也顾不得管师弟看没看见,胳膊肘往后猛地一磕,翻身滚出来。“跑!”我朝后面大叫一声,取出一盒熏香砸在墙上,瞬间,那鬼猴子就朝香盒扑了过去。与此同时,三师伯朝我扑过来。 第六章 三师伯(下) 如果他真是我三师伯,那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怎么办?电光火石间,我看见冷板凳朝我点了下头,可这点头是什么意思?是鼓励我“加油,看好你呦!”还是说“放心去吧,待会哥们替你收尸。”……我们之间可没有这种默契呀,他是不是也太把自己当自己人了? 看这一眼不打紧,胸口狠狠吃了三师伯一脚,这一脚他是下了死力气的,一下竟把我踢出三四米远,后背咚地一声闷响撞上了石头,喉咙眼儿一腥,跟着吐了一口血。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冷板凳以一敌二,和三师伯的两个徒弟干上了,师弟也和那个乔夫子斗得你死我活,偏那只鬼猴子傻不愣登地在跟那盒香较劲,三师伯在不远处狰狞地看着我。 看来,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我想起师父时常教导我们的话,打不过就跑,跑不了用脑。我想三师伯也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我的命对他又没有什么用处,他想要的是地图,可现在地图到底长什么样子、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又该怎么去唬他呢……唬?对了,他娘的就是唬! 我忙把背包卸下来,宝贝似的护在怀里,好像地图就在这里面似的,三师伯果然朝我走过来,开始死命拽我的包。这个时候,往往是一个人的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也是防备最薄弱的时候,况且,我这毒还无色无味呢。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大家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我知道是毒性开始发作了。“臭小子,你耍什么花样?”三师伯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眼睛都看不见了,准头还他娘这么厉害。 “没什么……给三师伯的见面礼。”我死命拽住他的手,把他从我脖子上扒下来,多亏三师伯现在没什么力气。 就在这时,鬼猴子突然怪叫一声,抡起拳头就开始往石壁上砸,它的力气极大,三五下就把山洞砸的晃荡起来。我趁机一滚,逃出三师伯的控制范围,把解药分给师弟和冷板凳。这是一种能使人暂时失明、四肢乏力的弱性毒,对身体没有伤害,吃了解药片刻就能恢复。 “师哥,以后再有这种事,能不能提前跟我知会一声,小爷还以为真他娘瞎了呢!”师弟刚抱怨了两句,头顶忽地砸下来一块轮胎大的石头,就贴着他的左手袖子,只差一公分,他的左胳膊就废了。师弟一愣:“我靠,啥情况?” 我指了指鬼猴子:“可能是这里石质的问题,照它这么打下去,要不了十分钟,这儿就全塌了。” 师弟一跳,又躲过了一块碎石:“那咱爷仨还杵这儿凹造型?快他娘跑啊!” “往哪跑,里面是条死路!”我急道,脚下也开始晃得越来越厉害,我拐了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这时,冷板凳突然抬起手,指着水帘子道:“走这里。” 我一愣,跟着看去,心中不由猛地一咯噔,妈呀,这是要当北邙山三壮士啊。当即摇头道:“不行,这瀑布起码有三十多层楼高,下面什么情况也不清楚,要是个深水池子还好,可要是块乱石浅滩——”我话还没说完,冷板凳身形一闪,就跳了下去。 师弟抱着肩膀呵呵一笑:“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小师傅了,师哥,咱也走一个?” 不等我反应,后背就被人推了一下,我的脑子跟着嗡地一声,半天没转过来,心口突突跳得厉害,大脑却一片空白。这种感觉跟我之前任何一种感觉都不一样,介于怕和措手不及之间,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小兴奋,可你要让我具体来说,当时究竟在怕什么兴奋什么,我又说不上来,那个时候的脑子已经真空了。接着只听扑通一声,人就扎进了水潭子,呛得我肺都快炸了,鼻子里,耳朵里,气管里都是水和血,身上又痒又疼,尤其是后腰上那一块,钻心的疼!不过很快,我就两眼一黑,啥感觉都没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娘的,上衣还被人脱了。 师弟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我的心不由地一颤,难道……我们真的死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黄泉?那这命运还真他娘的磕碜,怎么不得给我来个大姑娘吧? 师弟见我想起来,忙按住我道:“师哥,你再忍忍,等小师傅帮你把东西剜出来。” 剜出来?剜什么出来?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后腰上突然一阵钻心的疼,他娘的真是疼!疼得老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听滋拉一声细响,我斜眼一看,冷板凳已经将刀尖上的东西扔进火里。我缓了口气,道:“这是什么?” 冷板凳拨了拨火堆里还在蠕动的虫子,黑乎乎的,大概有一个小拇指那么长,淡淡地说:“这是黑蚴,常年生活在深水潭里,嗜血,你后腰上有刀伤,所以它才钻了进去。” 我一听,身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忙伸手扒拉扒拉后腰那块,生怕那玩意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里面,可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阿琛他们呢?” 师弟一边搭把手帮我穿衣服,一边接道:“哼,他们那么猴精的人,一听见咱们跳下来,跟着就往下跳,他娘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顿时松下一口气,没闹出人命就好。我们又吃了一些干粮,才开始整理整件事情。 根据冷板凳的描述,他也是到了之后,发现我们的地图被三师伯他们给偷走了,才一路追上去,然后发现了这个山洞,又救了我们两个。起先,他也并不知道地图是假的。 我又把在山洞里三师伯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那个叫孙子周的,就是我师父。不过,我倒是没听师父提起过,他还有个三师兄的事,不过既然有三师兄,说明往上还有大师兄、二师兄,这些师父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还有这次行动,如果真如三师伯所言,假地图是师父故意给的,那岂不是就说明,师父一早就料到我们会被人算计?既然如此,师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好让我们有个准备呢?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师父也被人骗了,不过这种可能的机率实在太小,比安倍连任的机率还要小,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再来整理一下,也就是说,师父在明明知道地图会被偷的情况下,准备一个假地图给我们,或者说给他们,并且还把我跟师弟蒙在鼓里。那么,倒过来推就是,有个人一定会来偷我们的地图,并且一定能得手,所以我们怎么防都没有用,而师父一早就知道了这个人——这一点很关键,也是整件事情的问题所在——也就是三师伯。 如此一来,就解释通了,这个套儿是师父一早下给三师伯的,之所以要瞒着我跟师弟,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三师伯老奸巨猾,怕被他发现,另一方面我考虑到,是师父他老人家不太想跟我们提起他同门师兄弟的事,至于啥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把我的分析跟师弟和冷板凳一说,他俩也恍然大悟,师弟就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最关键的一个——真正的地图在哪?” 第七章 地图 我把背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强力手电筒、登山绳、匕首、锁扣、轮滑轴、三抓钩、打火机、压缩饼干、水、指南针、电池、简易医药包,甚至还有一把开山斧和一个防毒面具。 除了食物和我随身一直用的匕首外,其余这些东西都是德国原装进口的,连包装都没打开过,师父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地图藏在这里托德国佬带过来。看来,我这边是没戏了。 师弟背包里倒出来的东西跟我的差不多,只是比我多了几样:爽肤水、镜子、湿巾、卫生纸、太阳镜、银行卡,居然还有一盒进口的红枣口味的牛肉干。 “你他娘到底是来干嘛的?”我狠狠瞪了师弟一眼,要不是看着有外人在,我肯定是要好好治一治他这个臭毛病,接个活儿拾倒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去接活的。 师弟啧了一声,嬉皮笑脸道:“哎呀师哥,你也别气,我这叫有备无患。就拿……这卫生纸来说吧,那用处可大了去了,师哥你想啊,十天呢,咱总得上大号吧,到时候你这边一拉完,一摸兜,靠,没纸,那你就只能等着风干了……”说着,师弟朝我耸了耸肩。 我一时有些尴尬,说实话,平时出任务我从没留意过这些琐碎之物,但用的时候总是会有,现在想来,原是师弟在留心整理。我扫过地上的卫生纸、湿巾,还真是多亏了他,可再往下看,我就看不懂了:“那这……镜子跟爽肤水,也是大号用的?” “嘿嘿,师哥你可真会说笑。”师弟接过我手里的爽肤水,往上一喷,鼻子跟着吸了吸:“这叫——生活品味,像师哥这种,整天活得跟个糟老爷们似的人,是不会懂的。” 我一听,来气了,也顾不得什么冷板凳了,随手抓起地上的银行卡,对着师弟的脑门啪地一摔:“你说谁‘似的’,爷我本来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 师弟立刻捂住脑袋,嗷嗷鬼叫起来,我知道那一下根本没使多少力,刚想再来一下,冷板凳这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我挣都挣不开。 我一时有些懵,看了看他又看看师弟,不知道他跟师弟之间竟还有这等交情,这么快就护起短来了?师弟显然也愣住了,面色一时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清了清嗓子对冷板凳道:“那个……小师傅,可能有些情况你还不太了解,我呢,已经有女朋友了,并且暂时,也没有要交男朋友的打算……我这样说,你有没有明白一点儿?当然,我个人是非常欣赏——” 师弟话还没说完,冷板凳就把我手上的银行卡抽走了,仿佛根本就没有在听我们说话,倒是让我跟师弟闹个大红脸。冷板凳看了一会,似乎在确定那的确是一张如假包换的银行卡,就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先是一愣,可随即想到像冷板凳这样的人,做事情肯定有他的理由,再稍微一寻思,就不难明白他的意思,师弟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不济也还是有点用处的,唯独这张银行卡在这里似乎一无是处,连拍个苍蝇都费劲。 师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们:“银行卡当然是取钱用的,要不还来擦屁股啊?” 我白了他一眼:“小师傅是问,你把银行卡带到这儿,是干什么用的?” 师弟哦了一声,不以为意道:“是临走的时候,师父让我带的,说以备……不时之需。”说着说着,师弟的声音慢了下来,瞪眼看着我们。几乎同时,我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心里猛地一颤:“你怎么不早说!” 师弟也怪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嘴上却犟道:“这不,你们也没问呐……再说了,财不外漏,我哪儿能大声嚷嚷着,小爷他娘的贼有钱?” 我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废话,冷板凳已经研究起来,这的确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银行卡,薄薄的一层,几乎排除了有夹层的可能性。表面印着某大银行的绿色涂漆,背后是一个黑色的磁条。这还是那种老式的磁条卡,安全性能远不如现在的芯片卡。 接着,冷板凳试了几种读密的方法,像什么过水、过火、过金、过蜡、生搓、折光……这些也都是我们常用的,可折腾来折腾去,也没见什么成效,绿漆倒是掉了不少。师弟急得直抓脑袋:“他娘的,会不会是咱方向错了,这根本就他娘的是张普通的银行卡?” 我想了想,也有可能,否则没道理我们三个解密高手对着这张破卡片折腾了快三四个小时,一点成效也没有。可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师父会让我们在这深山老林里,带张银行卡出来。我摇摇头:“师父的话总有道理,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我们疏忽了,再想想。” 这次换我跟师弟,从过水开始,挨个儿又轮了一圈,直到卡上的绿漆已经全部掉光,天色也渐渐开始暗了下来,还是一无所获。这个时候,我的心理已经相当疲惫,可让我就这样放弃,我又不甘心,总觉得我们离成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一定是我们忽视了什么,某个不起眼却又至关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师弟的脾气本来就急,再加上天一黑,野地里蚊子多,师弟就更是受不住,拿着爽肤水把自己从头到脚喷了一遍,这样还不够,又对着周围的空气使劲儿喷了几下,弄的我跟冷板凳满脸都是。 我心里也烦,就吓唬他道:“你别喷这么多,这味道这么冲,说不定一会又把什么野兽招来了。” 鬼猴子都给我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师弟明显打了个冷颤,嘴上却犟道:“说的也是,瞧小师傅这小身板儿的,要是再他娘的倒霉,遇上什么牛鬼蛇神,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说着,正想把爽肤水往背包最底下压,却被冷板凳接了过去。 我跟师弟都是一愣,齐齐看向他,师弟笑道:“哎呦,看不出来啊小师傅,同道中人?” 冷板凳也不说话,突然对着银行卡就往上喷,师弟眉头一皱,大概是心疼了,刚想去夺,就见那卡片跟被劈开的竹竿一样,从中间裂成两半,一半一面凹刻在上面的地图。 “我靠……这是什么牛b技术?”师弟看得眼都直了,傻愣了老半天,才感叹说。 冷板凳一边清理地图凹槽灌进去的爽肤水,一边解释道:“就像乾一说的,你师父做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把这么重要的地图交给你,而不是你师哥保管,说明解密的关键也在你身上。刚才我也就是一试。”说着,他起身道,“走吧。” 我跟师弟这才缓过神儿来,忙背起背包跟上去。可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虽然,冷板凳救了我两条命,我不该这样想,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非常不好,况且,我们跟他也的确不是很熟,甚至到现在连他姓甚名谁,师承哪里都不知道。我考虑再三,还是张口道:“那个小师傅,要不地图我们一人一半?万一要是倒霉,再遇上三师伯他们,咱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你说是吧?” 可冷板凳连理都不理我,看我缠得紧,只不冷不热的说了句:“你看不懂。” 嘿,你他娘的还小瞧我,我想了想又道:“那起码,先告诉我们去哪吧。”师弟也道:“就是啊小师傅,你看这天儿也黑了,咱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出发?” “不用。”冷板凳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那个地方什么时候都是黑的。” 我跟师弟都愣了一下,在这种荒郊野外月黑风高的,脚底下踩着的可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祖宗,他这话听着就有点瘆人了。我不由地又想起装备里的开山斧和防毒面具,难道待会我们要用开山斧,大战来自暗黑星球的外星人? 师弟性子急,最受不了别人跟他打哑谜,再说我要不回来的东西,师弟自有他的办法。师弟在冷板凳身后转了一圈,就冲我眨眨眼,我知道东西已经到手了。我跟师弟装成要小解的样子,吹着口哨跟冷板凳拉开距离。 手电筒的光一照,我就傻眼了,这他娘的是鬼画符吗?密密麻麻弯弯曲曲,一会是星星一会是圆圈,连一个像样的文字都没有。看来冷板凳说的没错,我他娘的还真看不懂。 这时,师弟突然咦了一声。我道:“怎么了,你是看见直走转弯,然后向右拐了?” “不是啊师哥。”师弟指着图上一个长方形的方块,“你看这个,是不是有点眼熟?”说着,他的手指贴着方块划了一下。 那是一个刻槽很浅的扭曲的线条,就在方块中间,他这一指我才注意到。那线条的组合有点像人形的简笔画,画风丫还是抽象派的,最奇怪的是,那个人屁股上的线条非常长,幸好是长在背面的。 师弟不知道我已经想歪了,还在那里比划道:“你看这根线条,长出去这么多,方向也不对……这一定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我有些臊,不知道师弟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跟我开玩笑,可这种事情一定得解释清楚了,否则万一他是真想不开,留下个心理阴影什么的,最后受拖累的还不是我。我晃晃手电,提醒道:“你看仔细一点,那玩意是画在后面,不是前面。” 师弟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靠……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我刚想说“你他娘的都是长在后面的”却听师弟突然叫了一声:“呀!我想起来了,师哥你看,这像不像水帘洞里的那只鬼猴子!” 鬼猴子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它的牙齿,因而我便自动忽略掉了它作为一只猴子最基本的特征——尾巴。由此想来,在月牙洞里遇见那只猴子并不是偶然,它既然刻在了地图上,说明接下来的路上,我们很有可能会再次遇到。 这个发现让我多多少少有些不安,这次我们要去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成了精的鬼猴子?如果不是我们误闯入月牙山洞,知道了对付鬼猴子的方法,那以后遇到我们又该怎样应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我定了定神,心说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是一死呗。俗话说的好,生在苏杭,葬在北邙,能死在这儿,也算是古人所求的死得其所了吧。 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会被冷板凳发现,就叫师弟把地图还回去。这里的“还”,当然不会是拍拍冷板凳的肩膀:“嘿,小师傅,你他娘说的真对,地图我们果然看不懂,还是你收着吧。”我怕到时候,会被冷板凳抡起来打,我们说的“还”,是怎么取的怎么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师弟还地图的时候,我竟然看见冷板凳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是在笑。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我宁可相信他有羊癫疯病史,也不相信我们偷地图的事被发现了,我对师弟的手艺绝对放心。可话说回来,冷板凳的手艺到底是什么呢?找个机会一定让他显摆显摆。 三只手电筒像三只鬼火一样在林子里窜来窜去,我们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爬了多少个土包,越往东北深山里走,耳朵边昆虫的叫声就越微弱,四处弥漫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到了。”冷板凳突然停住了。 手电筒的光打过去,我打了一个哆嗦,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第八章 石猴口 我无法形容我看到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只能说那是一张被拍扁了的鬼猴子的脸,那张脸起码有四分之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被拍烂在地上,眼睛珠子已经完全烂成一滩浑泥,黄不拉几的,大概跟眼屎搅在了一起,鼻梁从中间被打断了,塌了下去,倒是那两根尖利的獠牙还好好地长在嘴唇外面,有些发黄。 我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刻就闻到一股腐尸的臭味,几乎是灌着我的鼻子进去的,差点没把我熏死,我忙用手在鼻子跟前用力扇了几下,那臭味才淡些,不过还是挺冲人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死了多长时间了,血都流干了,可脸上有些地方居然还有毛。 我正想拿手电筒继续往下照,突然就听见师弟抽冷气的声音:“我靠……谁他娘下手这么狠?” 师弟的胆子素来比我大得多,能让他吓得倒抽冷气,肯定不是我能承受的程度,我不得不提前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说不准待会看到的,会是一堆剥了皮的猴骨,上面爬满了白蛆和屎壳郎,正津津有味地分享着美食。 我捂住鼻子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顺着师弟的灯光看去,登时就打了一个冷颤,一股凉意从手心一直窜到心脏,激得我又是一哆嗦,我的老娘,这鬼猴子居然只剩光秃秃的一个脑袋,整个身体都不见了!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手电也哆嗦得厉害,能把这么大的一个家伙的头砍下来,还压成这样,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天灾还是人祸,又或是某种动物的寻仇?冷板凳又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和这只死猴子有关吗?地图上画的究竟是什么……我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好像已经超越了某种范围,可具体又说不上来,总觉得冷板凳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他所掌握的信息绝对比我们的要多得多。这要是师弟,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开口,可冷板凳就不行了,软的他不吃,硬的又硬不过他,逼急了大伙一拍两散,那我跟师弟就真抓瞎了。 师弟也往后退了两步,跟我并排站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嫌恶心,翻出他的爽肤水朝四周喷了喷,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换了换气,才捏着鼻子对冷板凳道:“我说小师傅,如果地上躺的不是你家亲戚,咱就快走吧。” 冷板凳没有接腔,反而又往前走了两步,身子一矮,蹲在死猴子脸上摸起来,好像是在拔它脸上的那些毛。 我心里一咯噔,心说不会吧,师弟就道:“我靠,还真是他家亲戚!这他娘的,不就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我忙看了冷板凳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注意力从来就没有放在我们身上,他这样的一个人,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我们在他面前就跟空气一样,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所谓,也不知道他真正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想着,突然我就起了玩心,压着嗓子对师弟道:“你别乱说,这要真是小师傅家亲戚,说不定待会咱还得去磕头呢。” 师弟两眼一翻,几乎不想理我,半天才嘟哝了一句:“小爷我的头可金贵着呢……” 这时,冷板凳大概清理的差不多了,拍拍手上的毛,从兜里拿出地图,就摆在死猴子的鼻孔下面,一会看看地图,一会又捏捏死猴子的那张烂脸,样子不像是在上坟,倒像是在…… “找机关。”师弟抱着胳膊道。 我点点头,看来这机关很可能就在死猴子的脸上。这个时候按理说,既然我们是搭伙儿一起接的这活儿,理应上去帮忙,可我抬了几次腿,愣是没迈出那一步。我对人的尸体倒没什么感觉,反正我死了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可动物的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这种巨型的长得磕碜人的动物,光想想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胃里直反酸水,谁知道他娘的它们都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毛发里又有多少乱七八糟的寄生物,冷板凳还真下得去手。 师弟大概也是恶心的够呛,现在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了,一个劲儿地往身上喷爽肤水。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一连串像是机关触动的声音,这机关还是石头制动的,声音又慢又沉。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这种机关,设计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活动锁扣的问题,关键在于怎样才能让这个锁扣长时间不腐烂、不生锈、不脱落,所以最好就是用石头。 我看向冷板凳,他已经从死猴子的烂脸上站了起来,可却没有走过来,背对着月光,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来自地狱一般阴冷的声音:“下去吧。”我顺着冷板凳的手电一看,登时惊了一身的冷汗,我的老娘,那死猴子的嘴巴怎么张开了,这他娘的是诈尸啊!只有一个脑袋也能诈尸吗,真他娘的邪乎! “鬼、鬼啊……有鬼啊!”师弟的爽肤水也不喷了,几乎一下跳到我的背上,冲着我的耳朵大叫起来。师弟的声音本来就细,这一激动更显得凄凄厉厉,尤其是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黑灯瞎火的,就是再胆儿大的人也给他吓抽抽了。 冷板凳还是幽灵一样地站在那儿,只是把手电筒的光圈调大了些,打在死猴子的脸上。我瞪眼一看,这才看清楚了,顿时松了口大气,原来这丫根本就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一块嵌在地里的石雕,经年累月,雨打风吹的,石雕缝里长起了杂草(刚还以为是鬼猴子的脸毛),表面也有些脱落,起了一层青黄色的卷皮,乍一看还以为是腐尸呢。 师弟这时也看明白了,尴尬地从我背上跳下来,咳了两声,先走过去,拍拍冷板凳的肩膀:“嘿,开个玩笑。”说着,从石猴口中跳了下去。鉴于刚才我跟师弟的表现都太他娘的丢脸了,我也赶在冷板凳前面跳进了石猴口。 第九章 甬道(上) 下来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边都是青石砖,顶部不高,大概不到两米,我们三个一米八多的个头站在这儿,差不多就快到顶了。还是冷板凳打头阵,师弟在中间,我断后。 我突然觉得,我们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另一种职业的人——盗墓贼。虽然长在洛阳倒斗之乡,但对于这种行业我了解的真不多,也只是以前上学的时候,看过一些这方面的小说打发时间,像什么寻龙点穴什么定位的,我也只是听过而已,况且这还是掉脑袋的事,就算我有这个贼胆,也没那个本事呀。 师弟也是头一次到这种地方,稀奇的很,指头老想往青石砖上摸,说这是真正的古迹,得沾沾光。等我跟上来,他突然勾着我的脖子,跟冷板凳拉开距离,低声对我说:“师哥,你说这小师傅……会不会就是个倒斗的?” 我看了眼前面的冷板凳,细长的身影,步伐稳而轻,如果不是还有手电投影下的影子,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幽灵。我没见过盗墓贼,不知道冷板凳这样的算不算,想了想就摇摇头:“应该不会,师父说过,他是个旧派。” “哎呀师哥,师父也就那么一说,他老人家又没真的见过,具体问题还得具体分析。师哥你仔细想想,放眼新派旧派,有哪个跑腿的会对这些古墓机关这么熟悉?这地方连考古学家都没发现,他怎么就能一找一个准?好,咱退一步讲,就算他手上有地图,可师哥你也见了,那地图他娘的是给人看的吗?” 我想了想道:“既然他是旧派,会些奇门遁甲机巧之术也不足为奇,至于地图,应该是咱们学艺不精吧……” 师弟面上一愣,有些理亏,把胳膊从我肩膀上放下来,转而道:“话虽如此,可是师哥,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疑惑?这小师傅师承哪里,手艺是什么,为什么这次会跟咱们搭伙儿?会不会是另有所图?还有,那个三师伯又是从哪旮旯冒出来的,为什么师父从来没跟咱们提起过?那三旮旯又为啥非要跟咱抢地图,会不会……是这斗里还有什么值钱的大宝贝?咱要不要……也顺手牵羊,来一点?” “嗯,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还真有个疑惑。”我揉揉有些发麻的耳朵,望着师弟急切的眼神,认真道:“比方说,师父什么时候能再给我收个小师妹,我的耳根就清净了。” 师弟的脸一耷拉,脚步一滞,很快又跟上来:“师哥,你说你老拿这件事伤害我有意思吗……师父他老人家要收早收了,现在肯定没戏,师妹你就甭想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甩了我!”师弟一顿,突然看了冷板凳一眼,阴阳怪气地对我道:“噢,我这才刚说了小师傅几句,你就搬出那没影儿的师妹吓唬我,师哥,你老实说,你不会是……真看上他了吧?” “你喊什么喊!”我一惊,忙捂住师弟的嘴,又看了眼冷板凳,师弟这都不安分,冲我挤眉弄眼地嘟哝道:“放心……他又听不见……” 我一想,也是,冷板凳才不会在意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哪怕是我们把天闹塌下来,只要没砸着人,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我刚把师弟放开,就见冷板凳的身形顿了一顿,可是很快,他就又走起来,跟往常无异,倒好像是我看花眼了。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我问师弟。师弟四下晃了晃手电:“看见什么?” “没什么……”我摇摇头,大概真是我看花眼了吧,我拍拍脸,打起精神,让师弟走前面,继续前行。我们手上拿的德国原产的军用手电筒,光力强而且耐用,直线距离最远能照到三十米开外去,没电了还能当棒槌使。 这条甬道似乎特别的长,走不完似的,我们约莫又走了个把钟头,走着走着,师弟就慢了下来,一会就拉到我后面,我叫他快点跟上,他居然喘着大气跟我说腿软了没力气了。真他娘的丢人,是时候该让师父收个小师妹了。 可又走了一会,就连冷板凳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脸上开始冒汗,我这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冷板凳的体力应该不在我之下,没道理在我之前先累趴下。 我手电筒打过去照了照,发现前面十二三米左右的地方有个小台子,就招呼他俩过去歇一会,顺便看看是怎么回事。那台子在远处看还以为能坐人,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丫不是台子,而是一条古时候的门槛,还是玉石做的,孤零零地横在这儿。师弟喘得够呛,也不管什么门槛不门槛,呼歇着一屁股坐下去,速度之快我拦都拦不住。 冷板凳突然脸色一暗:“糟了。”话音刚落,就听见一连串熟悉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机关触动了。 我心里一咯噔,立刻跟师弟背靠着背,呈防御之势。在我的想象里,还以为接下来会从暗中射出无数只明枪暗器,把我们射成蜂窝煤,可那声音响了一阵,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顿时松了一口大气,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险些坐到地上,问冷板凳:“刚才那声音怎么回事?” 冷板凳面无表情地说:“入口封死了。”我心中一愣,瞪了师弟一眼:“那怎么办?” 冷板凳跨过门槛,也不说话,不知是他也不知道,还是在生我们的气,我们只好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师弟闯了祸,终于消停了,跟在我身后再不喊累了。 这一路都是狭窄的青石砖甬道,连个弯都不转,我们一连走了两三个钟头,看的时间长了就有些眼花。这也是为什么高速公路明明可以直着修,却还要绕几个弯的原因。我索性闭上眼睛休息几秒,可谁想到,再一睁眼,娘的,师弟跟冷板凳居然都不见了! 第十章 甬道(下) 我忙大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顿时就慌了起来,手电筒上下左右来回地扫,可连个鬼影都没看见,长长的甬道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的头皮立刻麻了起来,这要是在地上,我肯定是不怕的,那是我的地盘,可现在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下,是谁的地头还说不准呢,就是你想喊祖宗保佑,也不知道该叫哪位祖宗。我又想起师父以前吓唬我的那些鬼故事,三岁小孩都不信,现在我却信起来。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那些所谓的经验、勇气,都是在地上的,一旦下了地,就像袁隆平去了伊拉克挖石油,专业不对口呀。 突然,我感觉到耳垂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到我耳朵上了,抬手一摸,咦,真他娘的恶心,是口水。随即我就愣住了,这个味道尽管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可也一辈子都不会忘——是鬼猴子! 我几乎条件反射地往前一翻,还是慢了一秒,肩膀被它狠狠挠了一下,立刻就裂开三道筷子长的血口子,火辣辣的疼,我咬咬牙,抽出包里的开山斧,对着它长满黑毛的脑袋就是一斧头,虽然准头不太好,可力气是下了死力气的,一下子,它的左肩膀上也开了一道大口子。 那家伙嗷嗷地乱叫两声,大概是真疼,甩着膀子就朝我扑过来。他娘的,来得正好,我抡起斧头照着它肩膀上的口子就是一下,可这下劈的太深了,卡在骨头里了,斧子一脱手我就被它狠狠砸了一拳。这一拳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我受伤的肩膀上,要不怎么说猴子聪明呢,模仿能力真他娘的强。 还不等我缓口气,这猴子又飞扑过来,敦实的身子一跃,结结实实地就往我身上砸,敢情这他娘的是把我当人肉垫了!我被砸得咳出一口老血,差点没呛死,一咬牙,你他娘的没想让我活,就别怪老子下黑手!趁它还没爬起来,我用食指跟中指在它伤口上一摸,藏在指甲盖里的毒就种好了。 两三秒之后,那鬼猴子就痒得满地打滚,又长又利的指甲狠命地往自己身上挠,一挠就是一道红口子,血肉模糊一片,看着也挺惨的……我终究是下不了狠心,那痒毒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我就放了解药,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 那家伙舒坦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大气,我也他娘的累得够呛,屁股一沾地儿,浑身的肉就软了,肩膀那一块刚还没啥感觉,现在突然心急火燎地疼,他娘的还真是不敢闲。我记得背包里有医药包,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止疼药,好歹有口酒也行,先让老子缓一缓。想着,我从背上卸下背包,拉链刚拉了一半,突然感觉头顶阴风一扫,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我扑过来,我一抬头,他娘的,不正是那冤家,吧唧吧唧嘴就往我身上扑。 靠,不是吧,还来?!我突然想起乔夫子说的话,这家伙认气味,可能是我身上的某种气味吸引了它,才让它这么契而不舍地死缠烂打。可我的毒都是无色无味的,要不,就是我跑了一天该洗澡了,这他娘的也碍着你了? 我一轱辘跳起来,甩开膀子就往前跑,师父常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上一局我们勉强算扯平,现在都挂了彩,要是再打下去,就他娘的鱼死网破、各归各位了!你想跟老子,老子还不想跟你呢!跑! 那鬼猴子哼哧哼哧在后面追,时不时还像泰山一样怪叫两声,拿拳头捶捶自己的胸肌,只可惜我不是个美女。这要放在电影里,还有点滑稽,不过我现在可笑不出来。也不知跑了多久,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耳朵里充斥着挖土机一样轰鸣的喘气声,小腿肚子上就跟绑了几十斤沙袋一样沉,又酸又麻,每抬一下几乎都要了我的老命,可我还是没命地往前跑,这是一种本能,一种求生的本能。 不过,即便是种本能,我也快没力气了,我的身体已经达到了体能承受的极限,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一大截,背后那鬼猴子的呼哧声越来越近,我感到它鼻子里喷出来的臭气几乎都喷到我背上了,后背时不时一阵儿火辣辣地疼,大概是给它爪子挠的。想我乾一为人坦荡,一世英明,他妈的,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就要惨死在这臭气熏天的鬼猴子嘴里,真他妈的冤枉!临死了,身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操,天妒我英才呐! 就在这时,突然脚下一空,没路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人就一头栽进了水里。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知道这畜生会不会游泳,索性就在水底下憋了一会,确定那鬼猴子没有跟着我一起跳下来,这才浮出头。 还好手电没有摔坏,我打过去,这应该是一条地下河道,甬道到这里就没路了,细看时发现,这河道不宽,但却很长,手电筒是照不到头的。这水里头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说臭也不算臭,但是不好闻,有点像是一个人长时间不洗头的味道。我憋了口气,正打算往岸上游,这时,水面突然动了一下,在我四周以我为中心荡开一层水波,我心里一咯噔,不好,下面可能有东西。 我当下想到是鱼,地下河有的是能通到外面的,有鱼也不足为奇。可我很快就发现,这东西的个头比鱼大多了,要真是鱼的话,起码也得是条鲨鱼。我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鲨鱼也好,水怪也罢,都不是我能应付的东西,当务之急,还是得先上到地上。 我甩开膀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游,可游了还不到十公分,水波突然变深了,像一个箭头朝我冲过来。我心里一咯噔,从腰上摸出匕首,他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就让老子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本以为,我已经为看到的一切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那东西浮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大跳,我他娘的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吓人的东西。 第十一章 地头青(上) 那是一条深青色的有一个车轱辘那么粗的大蛇,浑身泛着墨绿色的光,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两米长,它的脑袋尤其的发绿,甚至能照出周围鳞片的纹路,最瘆人的是它的眼睛,黑咕隆咚的有灯笼那么大,直勾勾地盯得你头皮发麻。 我一下就懵了,脚脖以上全麻了,脑袋中一片空白,什么狗屁逃生意识都没有了。我真的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背上也是一层白毛汗,我只知道,我宁可被鬼猴子活活咬死,也不想再跟这个东西眼对眼,真的,太他娘的瘆人了。 突然,那青蛇弓起身子,一张嘴,蛇信子就甩了出来,差点没甩到我的脸上,我看到它嘴巴里的牙齿,又粗又利,都他娘的赶上象牙了。我以前看过一些科教频道的纪录片,知道这是蛇要攻击人类前的一个起势,脑子猛地一激灵,慌忙侧身一躲,说时迟那时快,蛇头就贴着我的肚皮砸开一大块水花。我事后想了想,其实我当时确实是吓懵了,反应速度也不及地上,之所以还能逃过那一劫,全得亏那青蛇体积庞大,动作并不是很快,这才给了我可乘之机。 趁它弓身发起第二轮进攻的空档,我迅速抽出防毒面具戴在头上,这是德产的套头式封闭面具,非常坚硬,据说从商业银行总部大厦上摔下来都不会碎,不知道能不能抵住大蛇的牙齿。当时我也是吓傻了,现在想想,就算我戴圈金刚石在头上,那大蛇要吞我还不是一张嘴的事儿,根本用不到牙齿。 这一闪思,我就慢了一拍,那蛇头几乎是扫着我的肩膀下去的,我顿时感到右胳膊火辣辣的疼,没想到它的鳞片居然这么硬,给我削掉了一大块肉。一闻到血腥味,那青蛇似乎更兴奋了,也不像上两回那样先起个范儿,直接从水里头就把我往上顶,我躲都躲不及,脑子里嗡地一声,那大蛇尾巴一甩,就把我整个人拍在了青石墙上。 我只听嘎嘣一声脆响,好像是肋骨断了,嘴巴里咯咯硬硬的也有东西,吐出来一看,娘的,居然是老子的大牙!我顿时只觉得气血上涌,好家伙,咱老祖宗不是讲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么,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我扯下防毒面具,用登山绳迅速做了一个“流星锤”,等它一过来,我抡起面具瞄准它左边的大牙就往上砸,只听咯崩一声,还真他娘的让我砸掉一个!看来这办法不错,我顿时来劲了,主动朝它逼过去(事后证明这是个傻逼行为),那青蛇被我干掉一个牙齿疼得翻腾起来,根本没注意到我在哪儿。 我浮在墙角伺机而动,等它翻腾的不那么厉害了,我朝它悄悄游过去,一边游一边留意水面下的动静,不知道它沉在水下面的身子有多长,我得留意着别被它的尾巴给卷进去。就在离它脑袋不足一米远的时候,那青蛇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了,蛇头一转,猛地朝我吞过来。这么短的时间跟距离,我根本来不及使出“流星锤”,情急之下,直接把防毒面具当砖头砸了出去,瞬间就被青蛇吞得连渣都不剩。 不过这一击,倒是拖延了一两秒的时间,可是在水里一两秒,除非你是条鱼,否则根本跑不出多远。那蛇头晃了晃就又朝我咬过来,我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回可能真的要歇菜!就在这时,嘭地一声响,我别在腰上的手电筒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打烂了,眼前瞬间漆黑一片,连那条青蛇身上的绿光也不见了。 我听见它哼哧哼哧的呼吸声就在我的耳朵边上,可却没有进攻,好像它也看不见了,我马上屏住呼吸。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我头顶上响起:“傻小子,它听不见你呼吸,它是靠光源判断方位的。”随即,我就被人拉到了一条小船上。 三师伯看了看我的伤口,把我交给阿琛,然后对另一个徒弟说:“六子,把它引到一边,我们上岸。” 我本来想看看六子是如何引那条大青蛇的,可阿琛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搬着我的右胳膊往上一提,只听咔嚓一声,就跟装零件似的,疼得我他娘的舌头差点都给咬断了。 阿琛边给我上药,边玩笑道:“你可放松点,要是待会连舌头也咬断了,我阿琛可没本事把它接回去。”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撞在墙上那声不是肋骨断了,而是胳膊脱臼了。我忿恨地瞪了青蛇一眼,问道:“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琛一边给我包扎,一边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地下的事还得请教乔夫子。” 闻言,那乔夫子笑了笑,似乎很喜欢别人恭维他,点了点头才道:“这东西叫做地头靑,是上古时期的一种长虫,相传原本它是生活在天池中的,受上仙点化,只要坚持修炼便能得道成仙。可天有不测风云,蛇有旦夕祸福,一次,它偷听了不该听到的秘密,上仙大怒,一气之下就剃了它的耳根,并把它逐出了天池,永生永世都只能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 我道:“上古时期活到现在?那它还不成精了?” 乔夫子瞥了我一眼:“你个黄毛小子,你懂什么,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本来就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 我看也快到岸了,就懒得跟他理论,那个六子也游了上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水里的地头靑不见了。 一上岸,阿琛就直接帮我背起了包,说实话,要不是他是三师伯的人,我或许还会跟他有点交情。 三师伯看了看我身上几处明显的绷带,叹了口气,就道:“你就是小乾吧,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呢。” 我一听,有些懵了,如果我没有被那只地头靑撞傻的话,我记得上一次我们的见面并不愉快,甚至我还对他们用了毒。 第十二章 地头青(下) 三师伯似乎并不介意我满脸的戒备(后来我才知道,那老狐狸之所以不跟我计较用毒的事,是因为他们老早就在河道里看见我了,却一直等到我被那地头靑快打死的时候,他娘的才出手相救),继续跟我亲近道:“小乾,之前的事是三师伯急了,你别往心里去,既然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些事你也别瞒着三师伯了。” 我一听,这不还是在管我要地图嘛,上次硬的不行,这次就来软的,真不愧是我三师伯,姜他娘就是老的辣。我一脸诚恳道:“三师伯,不是师侄不给你,是地图真不在我身上。” 六子拳头一挥,就喊道:“师父,你跟这小子还费什么话,直接揍一顿不就全招了?” 三师伯瞪了六子一眼,那六子也没办法,咬咬牙,只能把拳头放下去,三师伯继续给我灌迷魂汤:“小乾,三师伯年纪大了,没兴趣再跟你玩哑谜,你看你这一身伤的,这活儿实在是不适合你,你把地图给我,好好地回去孝敬你师父不行吗?” 我也露出牙花子,苦笑了笑:“三师伯,就算您现在把我丢到河里喂蛇,地图也不在我身上。”其实说完这句话我立刻就后悔了,怕三师伯真把我丢进去,我可不想再跟那鬼东西来回鸳鸯戏水。 这回,三师伯大概被我诚恳的眼神打动了,暂时放过地图的事,转而问道:“那你师父有没有说,是什么人花高价请你们跑腿的?” 我摇摇头,只能说没有。这是真的不知道。三师伯又问了我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古书的,我自然一问三不知,气得三师伯抬起巴掌就想打我,可不知为什么,他始终没有打下去,估计是看我身上窟窿太多不好下手。 我们原地休息了一会,吃了些干粮,不得不说,三师伯他们准备的比我们充分多了,起码在食物上就跟我们拉开了贫富差距,什么牛肉罐头、沙丁鱼干、能量饮料……一看这老狐狸就是会享受生活的。三师伯后来又问我我师弟他们呢,我就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跟他们说了一遍。阿琛听了以后,很快发现其中一个关键的细节:“你刚说,你们走的都是一样的路,既然一样,那为什么他们就显得那么累呢?” 六子咽下最后一口酱鱼肉,道:“是不是他们吃坏了东西,拉肚子?” 我摇摇头:“我们一路上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他们吃的,我也吃了。” 阿琛摸了摸脑袋:“那这就怪了……” “一点都不奇怪。”三师伯看着我突然道,“他们吃的,你是吃了,可你吃的,他们却没吃。” 我愣了一下,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三师伯的意思。我常年用毒,而且每次都是以身试药,这副身体早就练得百毒不侵,也正因为如此,很多无色无味的毒除非身边有人中毒,否则我自己也发现不了,那也就是说:“……他们中毒了?” 三师伯的眼睛眯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忽然又神色一变,紧张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症状的?” 我回忆道:“从石猴口下来以后。” “糟了,毒源他娘的在这里!”三师伯突然起身,双腿居然有些站不稳,阿琛忙扶住他。这时,乔夫子跟六子也试着站起来,虽然有点不利落,但走了几步还行。三师伯指着地下河道:“咱们现在临近水源,毒性稍微淡一些,可时间长了,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乔夫子本来听到我讲关于冷板凳跟师弟在甬道中突然消失的时候就想插话,只是当时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给打散了,现在这种情况,他自是要好好的卖弄一番。果然,乔夫子摸摸下巴,道:“大家先不要慌,据我所知,这甬道既然能释放毒气,并且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被地下河水稀释掉,就说明这里面必然有一个永动的毒源,这种毒源一般是靠水流和石头作制动才能保持长时间不会腐烂,而这种制动小了不行,大了也不行,所以最好还得有个制动室。” 大伙听了半天,只见这乔夫子摇头晃脑,说的净是些不挨边的屁话,六子就急了:“你他娘就别卖弄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乔夫子也不恼,咧嘴笑了笑,接着道:“六子兄弟莫急,我跟你们说这些就是先提个醒,别待会到了墓室乱碰东西,触动了机关,还得拖累大伙跟着你陪葬。” 阿琛一听,有门:“那夫子的意思是,这里还有个墓室?” 乔夫子得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对三师伯道:“老板,我去前面探探,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会。” 我一看,这里就剩我一个没事人,也不好偷懒,就说我也去帮忙,三师伯却突然拦住我们,对阿琛六子吩咐道:“要走一起走,这他娘的走散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其实明白三师伯的意思,他是担心我跟乔夫子找到密道把他们给撇这了,换做是我我也会有此担心,因为毕竟我跟乔夫子都不是他的人。没办法,我只好先给他们一些缓解四肢乏力的药,但愿能多撑一会是一会。 乔夫子还是用他的四根手指一路上下摸过去,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光靠手指一摸就能知道密道在哪吗?不过我们这里的人除了他之外,谁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跟本事,凡事也只能依仗乔夫子。 我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结果才走了很小一段路。三师伯年纪最大,虽然中毒不及他们几个深,却是喘得最厉害的一个,我不得已只能扶着他走。那乔夫子的脾气也算是真好,六子一会骂他两句,他不还嘴也不搭理,一门心思全在四根手指头上。我倒是打心眼里开始佩服起乔夫子,虽然他这个人爱卖弄,可一旦干起活来,绝不含糊,怪不得三师伯这么精明的人也愿意花大价钱请他做顾问。 阿琛就说六子你少说两句,急也没用,这地下的活还得指着乔夫子。不知是阿琛的奉承真的管用了,还是瞎猫给碰上死耗子了,只见乔夫子那四根手指顶着一块青石砖突然一发力,那青砖墙面便悄无声息地转了进去。 我看的眼睛都直了,那墙面转了一百八十度,刚一停稳,里面便露出了一排排人的头盖骨。 第十三章 人头棋局(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惊动这些鬼骷髅,我站的位置比较靠后,透过前面三师伯跟乔夫子肩膀间的缝隙,也看了个大概。这人头大约有六七排,排的不算整齐,但也不能说乱,有的两两横着在一起,有的三个竖着在一起,看不出规律。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这人头并不是骷髅头,脸上还有皮肉,干巴巴的,以一种严重缩水的状态粘在骨头上,看上去很像某种真空包装的肉排,我师弟就很爱吃。 手电继续往上走,这时我心里一咯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真空肉排什么的我还勉强可以接受,最多就是惊叹古人保养得好,这么些年也就脱了点水,可要是待会看见两只真空玻璃球……那可就不是惊叹了,这他娘的是惊悚啊! “哇……”六子突然在后面吐了起来,我心里一紧,糟糕,难不成真给我料对了?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里面有一个镜头说的就是犯罪团伙挖取了一个小女孩的眼睛,装在带水的玻璃瓶里,那个画面我印象很深,人的眼球后面连着很多根神经,挖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会带出来,跟在眼球后面,红白相间,一丝儿一丝儿的飘荡着……怕倒是其次,主要就是恶心,真他娘的恶心,比看冷板凳给鬼猴子拔脸毛还恶心,不过再一想,这真空包装的可能会好些,起码那些神经就不会很飘逸。 打定好主意,手电扫上去,不就是他娘的三天不吃饭嘛,男子汉大丈夫,有啥不敢看的!看!我猛地睁大眼,一手在兜里摸着止吐药,做好一切物质和精神上的准备,最好在刚要反胃的时候把药吞下去,丢人不能丢到祖宗家。 可下一秒,我就愣住了,他娘的,原来这眼睛跟嘴巴竟然是空的,只有三只黑漆漆的洞!我正要松口气,身后六子骂道:“呸呸呸……我操,老乔你胡子长,你离我远点!”乔夫子就笑道:“六子兄弟,我长的是胡子,又不是头发,戳不到你鼻子孔里。”我这才注意到,这些人鬼头的头发都很长,好像死了之后还在生长,有的甚至都从旁边人鬼头的眼窝子里穿进去,在里面绕了一圈,最后又从人家的嘴巴和鼻孔里钻出来……卧槽,真他娘的恶心!我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好里面没有头发。 乔夫子试了试里面的空气,没有问题,看来这应该就是他之前所说的放置毒源制动室的墓室了。乔夫子对墓室似乎特别熟悉,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很快就摸到了四周的烛台,招呼我们把手电筒灭了。 我大概观察了一下,这是一间四方形的墓室,不算特别大,大概只有十五平米,墓顶是密封的圆拱顶,圆拱的弧度倒是十分眼熟,我不由地想起之前我们翻的一个个土坡,现在想来,很可能就是这些拱顶的外面。 墓室两边在一人高的地方,每隔半米的距离就有一个石头质的烛台,也不知道里面的蜡是什么材质的,现在居然还能用。我上前去看,忽然发现烛台后面的墙上居然还有浮雕,仔细一看,我的头皮立刻就麻了,鸡皮疙瘩掀了一背,这他娘的居然是两条相互缠绕的地头靑!一只大的一只小的,两只蛇头正一起努了劲儿地往上窜。我注意到,这个时候的地头靑头顶上还有两根细长的须角,可我在河里见到的那只明显没有,难道是时间长了,须角退化了? 我知道一般动物头顶上的须角都是接收或传递信息用的,比如说蚂蚁,它们就是靠这些角来寻找食物,维持身体的运动平衡,和同伴交流信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触角比蚂蚁本身的器官还管用。当然,这是指一般的动物,像地头靑这种上古时期的生物,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往这个理论上套了。 第一面墙上刻的就只有这么多,我绕着墓室继续走,很快看到第二幅,这回是两个长胡子老头,坐在一棵长寿松下喝酒(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在喝水),旁边还有一个云雾缭绕的水池,池子里画着一只地头靑,不过这只地头靑很奇怪,它是尾巴朝上,头朝下栽在水里面的。 我继续往前看第三幅,墙上刻的还是刚才那个老头,手里拿着一块圭一样的东西,指着地头靑,不过这一幅给那个老头面部了一个大特写,他的眼睛瞪得特别大,眼珠子好像快要从墙上凸出来了,很明显,他是在生气。 第四幅跟第一幅上画的差不多,两条地头靑相互缠绕,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不一样。首先,这幅画里的地头靑看上去很没有生气,它们的头已经不再是高高昂起的直冲云霄的样子了,而是互相看着对方;其次,地头靑的头顶已经没有了须角,样子也比较接近我在地下河里碰到的那只;最后是氛围,第一幅画上有许多云一样的图案,给人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而这一幅画里不仅没有云雾,在地头靑的周围还圈了一个圆圈,既像是水里的波纹,又像一个牢笼,总之感觉阴暗暗的。 这应该就是之前船上的时候,乔夫子讲的故事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时,乔夫子也注意到我的举动,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在说“现在你小子信了吧”,我不去理他,接着观察墓室。说实在的,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虽然心里怵得直打颤,可还是有一种说不清的兴奋感,对这里见到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当然,除了那只地头青。 我又扫了一圈,这间墓室好像并没有别的出口,也没有棺材之类的(这让我稍稍有些失望),就只有地上的人鬼头。我粗略数了一下,这人头估计有三十来个,以一种整齐但是奇怪的顺序排列在墓室正中央的地面上,这种排列方式怪就怪在,不管你是横着看,竖着看,还是斜着看,人头都是连成一条直线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个时候,大伙也渐渐缓了过来,开始四处走动,阿琛也发现了墙上的浮雕,可并没有像我一样一面墙一面墙地看过去,他只看了第一幅就停住不动了。三师伯被地上的人头吸引了过去,六子别看一身肌肉疙瘩,胆子比我师弟还小,缩手缩脚地跟在三师伯的屁股后面,就是不敢往前走。 说起师弟,我的心里突然揪了一下,分开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这一路上遇到的怪力乱神的事情太多了,完全超出了我所认知的范畴,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感觉这辈子的运气都快被我用光了……想着,我找了个墙角坐下来,心里越想越难受,还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脑子乱的快要炸掉了,如果这次能活着带师弟出去,我一定要找师父好好问个明白。 就在这时,墓室里突然炸起一道闷响,我一晃神,抬头看,娘的,这地板怎么裂开了!三师伯反应最快,一个跟头滚出去,那六子跟乔夫子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竟双双掉进地缝里不见了,等我再一眨眼,靠,那地缝居然没了,就连那些人鬼头也纹丝不动地立在那儿,连一根头发也没有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他娘的是我的幻觉。 第十四章 人头棋局(下) 阿琛忙跑过去趴在地上,一边拿拳头猛敲,一边用力喊:“六子!乔夫子!”这一敲不打紧,人鬼头四周突然亮了起来,从一个边角开始,两道青光像两条电流一样联通起来,很快就在地上连成一只巨大的棋盘,而那些错落有致的人鬼头,居然就是棋盘上的一个个棋子,他娘的,怪不得刚才看着这么眼熟。跟着,棋盘下传来回应:“我们在下面!” 我一听是乔夫子的声音,他们还活着,心中一热,忙跑过去问道:“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这次传话的是六子:“这他娘的都是什么鬼地方,到处都是臭水沟子!我靠……还有个死人!” 我心里一咯噔,背上已经起了一层虚汗,这地方藏得深,又怪得很,一般人是摸不到这儿来的,那么……我的心里渐渐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几次张张嘴都发不出一点声响。三师伯还以为我吓瘫了,把我推到一边,自己问道:“看看是什么人,死了多久了?” 这回,地下过了一会才传来六子的声音:“死了应该没多久,尸体还是好好的,咦,这人看着还他娘有点眼熟,好像是……”我几乎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耳朵里嗡嗡响炸得脑仁疼,双手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我突然感到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从我的心脏里开始蔓延,不……不会是他,一定不会是他…… 三师伯又问了什么我也听不清了,只隐隐听见下面六子又叫了一声动了,诈尸什么的。又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我感觉有人踢了我几脚,还对着我的耳朵大喊大叫:“……我说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出息,师门的脸都他妈的给你丢完了,要哭死一边哭去,别挡着老子救人,下面三条人命呢!”说着,三师伯一脚把我踹下棋盘。 我一愣,三条人命?我师弟还活着!这时,阿琛绕到我这边跟我解释道,是六子那小子不懂行,见人家不动就以为是尸体,一口胡吹,乔夫子懒得理他,掐了掐那人的人中,这一疼人就给醒了,这边六子刚跟我们吹完正缓口气,结果一扭头正看见“尸体”坐了起来,还以为是诈尸,鬼吼鬼叫的,气得三师伯说以后再带他出来就他妈是孙子。阿琛最后说道:“所以小乾,你也别介意,我师父那几脚其实是踢六子的,可这不够不着吗,就踢到你身上了。” 我点点头,这个我倒一点也不介意,要不是三师伯这几脚,我到现在还懵着呢。我看了看三师伯,见他正对着那些人鬼头发愣,就问道:“那三师伯,现在在干嘛?” 阿琛道:“乔夫子说,这是人头棋局,只有破了这个局,他们才能被救上来。”说着,阿琛又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师父,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两仪四象无一不通,可就是不会下棋。” 哦,这倒挺新鲜的,我起身看去,这是一盘七七四十九格的棋,人鬼头放置的位置分为两种,一种是放在十字线上,一种是放在方棋格子里。 我所知道的古今中外的棋就有一十六种,分别是围棋、象棋、五子棋、军棋、暗棋、跳棋、黑白棋、六子棋、西洋双陆棋、将棋、井子棋、四子棋、斗兽棋、叠棋、三棋和六连棋,除去外国的,还剩下围棋、象棋、五子棋、军棋、暗棋、六子棋、斗兽棋、叠棋,还有三棋,然后再除去时间和条件不足的,那么,就只剩下围棋和五子棋了。 围棋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夏商时期,相传为尧所作,后来传至日本发展,棋路变得更为完善和复杂,而五子棋的历史则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相传是轩辕黄帝无意之中画下十七条横线与十条竖线而发明的,后来传至高丽、日本、欧洲等多个国家。不过,这两种棋的棋盘倒是可以通用。 我看了看人鬼头放置的位置,在十字线上的有横四列四,横二列六,横三列五,横四列五,横五列三,横五列四,并且我留意到,前三个人鬼头的头发是黑色的,而后四个人鬼头的头发却是暗灰色的。这样的排列和特质,倒更像是五子棋。 三师伯见我现在看得仔细,估计又想起我刚才吓瘫的样子,打趣我道:“大师侄,怎么你还跟它们看对眼了?” 我倒一点也不怕他笑话,反正这一局也只有我能扳回来,便卖了个关子:“三师伯,这棋我好像能解。” 三师伯一副听笑话的样子:“你?你小子他娘的除了会吓得尿裤子,还能干啥?” 我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反正待会你自己看着便是。我强忍住恶心,拿起格子里的一个黑皮鬼头放在横五竖五的位置,那鬼头刚一落,旁边格子里的一个灰皮鬼头就移向了横六竖三的位置。 我一看,有门!这他娘的还真是五子棋!阿琛不可置信地围上来,骂了句“真他娘的邪乎”,就连三师伯也咂了咂嘴,不可思议地看向我,好像在说:“我操,真的假的?!”我故作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老子可是八岁的时候就拿了初中组的五子棋冠军,老子会说吗? 我看了下棋局,一般初学者在这个时候都会得意忘形,只盯着自己的棋看,一心想着自己赢,而没有注意到对手其实已经连成三串,在这个时候,如果你还没发现,那便必死无疑。我拎起黑皮鬼头落在横三竖六,灰皮鬼头跟着走横五竖六,这是一个陷阱,它果然上当了。 我朝三师伯挑了挑眉,意思是“您老看着点,大师侄要ko了”。三师伯眉头一皱,骂道:“你小子别他娘的瞎能,人命关天,你他娘给我好好下!” 我无奈地摇摇头,看来阿琛说的没错,这三师伯还真是个门外汉,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再说这五子棋里的精髓,也不是三言两语能道的清,说的明的,还是以后让三师伯报个培训班自己慢慢学吧。 我拿起最后一个黑皮鬼头,端端正正地放在横三竖三的位置,这叫“双龙点睛”,不管对手是去截横三那条线,还是从横一竖一拉下去的对角线,我总能利用剩下的那一条线连成五个子。其实一盘棋下到这里,输赢已见分晓,可这回的对手不是人,没有预见和推理能力,我也只好陪着它下到底。 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可以说是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也成为我这一生五子棋史上最大的一个败笔。格子上的灰皮鬼头动了起来,既没有去截横三的那条线,也没有去堵横一竖一的对角线,而是缓缓移向了横六竖五的位置。 我心里顿时一咯噔,糟了,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五子棋,这他娘的是围棋啊!说时迟那时快,棋盘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人鬼头被震得满地打滚,好几只都滚到我的脚下,那头发不知怎么地就缠在我的裤管上。三师伯也被震得左右乱晃,一脚踢翻一个人鬼头,一手揪着我的耳朵骂道:“你他娘的不是说你能解吗,现在是怎么回事!”地下的乔夫子跟六子也叫起来,问上面发生什么事。 我刚想跟三师伯解释情况,不知从哪里跳上来的一只人鬼头一下就咬上我的另一只耳朵,给我疼得直跺脚,跟着,只听嗖地一声,我一扭头,耳朵上的鬼东西就被打烂了,阿琛对着我笑了笑,一手还保持着扔飞刀的姿势。 我也笑了笑,正想道声谢谢,这时,棋盘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我一看,娘的,这回可好,整个墓室的地板跟着都裂开了。我们还来不及反应,就下饺子似的掉了下去,我他娘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饺子了。 第十五章 还有一只(上) 被我们带着下来的还有几只人鬼头,咬在三师伯胳膊上的有两只,缠在我裤腿上的还有一只,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人鬼头一泡进水里,立刻就肿胀起来,我们轻轻一甩就甩掉了。 我抹抹脸上的水,站起来,这是一条又长又窄的地下水道,上下左右都有石墙,站着的时候河水只到齐腰的位置。乔夫子见我们几个虽然脸色都不好,但所幸没有受伤,便问起棋盘的事,阿琛就跟他们简单说了一遍,三师伯听着听着就想跳起来骂我,我自知罪孽深重,就是他跳起来打我,我也绝不还手。 乔夫子听过之后捏着我的肩膀,笑了笑,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多历练几回就行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恰巧扫过他身后,靠着墙休息的那个人身上,我的眼皮突然一跳,还真他娘的让我猜中了:“师弟!”我几乎是跳着扑了上去。 师弟的面色非常不好,身子也软得不像话,我搬开他的嘴巴看了看舌苔的颜色,还好没有中毒,又趴在他耳朵边上叫了几声,只听他呼吸平稳,可就是不见醒。乔夫子说,自打他们把他救起,师弟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叫不醒,喊不应,如果不是还有呼吸,真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我刚安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师弟并没有溺水的迹象,之前中的毒也解了,脉搏呼吸都跟正常人无异,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师弟昏睡不醒,冷板凳又去了哪里? 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我渐渐从心底里感到一种孤独和被动,三师伯的人我是一个也信不过,他们之所以带着我,无非是觉得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我知道并且隐瞒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可现在师弟的情况就大大地不同了,搞不好只会被他们当成负累丢在这儿……怎么办,我该怎么说服他们? 这时,三师伯拍拍我的肩膀,叫我不要太担心,又招呼众人把装备集中在一起,重新分配(六子跟乔夫子的装备都落在上面了)。我分到一只手电筒,一捆绳子,还有一只用旧了的指南针,六子更惨,就捞到一只手电筒,三师伯说好东西给他这种鸟人用也是浪费。 “整理好了就准备出发!”三师伯一声令下,大伙开始行动,我见他提都没提师弟,心里一急,直接喊了句:“我要带上师弟。” 三师伯转过身突然对着我笑了笑,朝六子撇撇头,六子便麻溜地把师弟背在背上。我一愣,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师弟是我的软肋,就是他的筹码!跟他斗,我的道行实在是太浅了。阿琛还以为我在为师弟的身体挂忧,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等咱们出去,马上就能转到大医院。”我只能配合地点点头。 一路淌着冷水前行的感觉非常不好,泡在水里的皮肤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夹你的肉,疼倒是其次,就是痒的受不了,不一会,六子就骂了起来。我也是憋得难受,只想骂娘,寻思着是不是找个人聊聊天,分散分散注意力,正想着,阿琛从我身后冒了出来,一咧嘴,露出他明晃晃的大白牙:“你是第一次下斗?” 我点点头,顺着话头往下接:“你也是?” 阿琛挠了挠头,笑道:“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以前下过一次,不过那是个小斗,还是二串门,费了老大劲儿下去了,一看,妈的什么都没了。” 我对盗墓几乎一无所知,有些行话就听不懂了,问道:“什么是二串门?” 阿琛解释说:“就是第二回进去,说白了,就是这墓,他娘的之前已经被人开过了。”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听阿琛又说道:“不过那帮人也真他娘够狠的,棺材里陪葬的东西给拿的一样不剩不说,就连人家老祖宗的尸体也给一梭子爆了头,血水流得满地都是,真叫一个惨呐!” 我一听,那是挺惨的,中国人讲究死者为大,扒人家的棺材本来就不对,现在又打烂人家的头,真是作孽呦。我跟阿琛正欷歔不止,就听前面乔夫子说道:“阿琛兄弟,你可得好好感谢那帮盗墓贼,要不是他们,你早几年看地去喽!” 我跟阿琛都是一愣,就连三师伯也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那六子就喜欢跟乔夫子抬杠,这时就道:“怎么了,那祖宗还会吃人不成?” 乔夫子摸着下巴笑了笑:“这回,还真叫你小子蒙对了。” 我以前在书里也看过关于尸体吃人的故事,但那终究是本小说,真实性很难考究,不由问道:“那尸体死都死了,怎么还能吃人?” “一般的尸体当然不会,但阿琛说的那一具可不一样,那是具血尸。”乔夫子笑了笑,接着卖弄道:“人贵有生气,一个人死了,虽然他的肉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腐烂,但是这个‘气’却不会散,人死有气,气能感应,风水养之,这就是养气之说。而一个好的墓地,前有照,后有靠,砂水秀美,罗城得局,龙脉兴旺,方能聚天地阴阳万物之灵气,是所谓藏尸之说。若是这两者结合在一起,那就是藏尸养气,这里头的学问可大了去了,这还要从——” 我一看他还要乱扯,这一扯起来不知道又要在这浑水里泡多长时间,忙打断道:“乔夫子,你就说那血尸是怎么回事吧,你老整这些高深的学问,我们这些门外汉也听不懂啊。” 乔夫子的度量还是不错的,这要是我,正卖弄在兴头上,被人家这样直二八登的打断,我非揍丫的不可,乔夫子只笑了笑,就道:“也好,那我就简单了说。那血尸是尸变的一种,而尸变就是因为这藏尸养气,风水局设的越好,穴位越得气,尸体就越容易发生尸变。” 六子道:“咦,这不对呀,照你这么说,那古人把自己葬得那么花里胡哨,就是为了死后变成血尸,他娘的长命百岁?” 乔夫子哈哈一笑:“人死了就是死了,哪还有长命百岁一说?这也不过是福泽后人罢了,顺便……”说着,乔夫子瞥了阿琛一眼,“还能吓唬吓唬那些胆小的盗墓贼。”阿琛登时脸就红了,低头抠弄着手电筒,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搁。“谁他娘的是盗墓贼,瞎显摆球!”六子哼哧两声,抡起拳头就想上去揍他,却被三师伯呵了回去。 我的火气不知怎么地,噌地一下也窜了上来,不就是个土夫子嘛,也忒他娘的欺负人了!三师伯是长辈,又是这个团队的核心,想来是不好偏袒任何一方,更不能由任自己的徒弟打架生事,可我不一样,我又不是他徒弟,想着,我就想替阿琛出这口气:“呦,照乔夫子这么说,这血尸也不怎么厉害嘛,随随便便几个小毛贼,就能一梭子爆了头,战斗力还不如鄱阳湖的大闸蟹呢!” 一时间,整个水道静了下来,静得甚至还能听见我最后那几个字的回音,乔夫子微微一愣,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并没有料想到,我会站出来抢白他,三师伯他们也愣住了,齐齐看向我,目光中透着一种惊讶与疑惑。我突然打了一个咯颤,胸肺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消失了,突然,又有点想笑,看来彼此不信任的不止我一个。 第十六章 还有一只(下) 这时,乔夫子呵呵一笑,打破尴尬:“乾一兄弟说的大闸蟹,我老乔没吃过,要真有这么厉害,下回去到南昌,还真要尝上一尝。”众人跟着一笑,谁也没再多说什么,整顿整顿就出发了。 我的手电筒在地下河的时候被打烂了,现在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直线光距虽然比起我那个差一点,但是手感还行,体重也轻了不少。我扭头看看师弟,他还是昏迷不醒,我叹了口气,刚要转过头的时候,突然余光一滞,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忙把手电打过去,想看清楚一点,这时,正巧六子也正拿手电照着我:“看什么看!” 这手电的光线特别的强,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只能摇摇头,等六子收回手电之后,我猛地又打过去,可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现,师弟还是在六子身上趴着,一切都跟原来一个样。难道是刚才光线太暗,我看花眼了?这时,六子也照过来:“你他娘的有病是不是?”我只能接着摇头,继续赶路。 我们又闷头走了快半个钟头,六子就骂了起来,这六子也算有样本事,就是无论别人搭不搭腔,他自己能自说自话的骂上一路。估计三师伯他们也是习惯了他这个脾气,都不理他。我们又走了十来米,就听六子在后面骂道:“嘿,你他娘的还蹬鼻子上脸了,手往哪摸呢,给老子松开!我他娘说你你听见没,要不是师父让老子背你,老子一定把你扔到臭水沟里喂王八!” 我这才听出来,原来六子是在骂我师弟,这么说是我师弟醒了?我心里顿时一大喜,刚回过头,正想张口,就看见师弟在六子背上站了起来,头昂得高高的,这一声“师弟”还没叫出口,我的头皮就炸开了。 我的老娘,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师弟”的脸越伸越长,渐渐成了一种畸形,脑袋顶得尖尖的,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出来了,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只听刺啦一声,那头皮就被生生从两边撕开了,从里面渐渐翻出一只灯笼大的黑眼珠子,两三秒之后,一只硕大的蛇头破“皮”而出,在手电的环绕下发着青绿色的光。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他娘的不是地头靑吗?怎么还有一只,这玩意儿也能批量生产?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墓室的墙壁上看到的那幅浮雕,刻的正是一大一小两只地头靑,看个头,这只应该就是那小一号的? 六子见我们全都拿手电照着他,一个个不是瞠目结舌,就是挤眉弄眼,还以为我们在跟他开玩笑,也傻呵呵地跟着笑。那地头靑已经完全从人皮里钻了出来,细长的蛇信子扫着六子的脑袋顶直打转,好像在看一块可口的黑牛排,突然,它身子一弓,露出两根胳膊粗的毒牙,不好,这家伙要吃人了! “快关灯!”三师伯大叫一声,顿时,河道里漆黑一片,那六子也算机灵,见情形不对,翻身一滚,就到了我们中间。地头靑扑了个空,在水里炸开一大块水花,瞬间没了动静。 三师伯一边感受着水流,一边分析道:“在水里我们怕是占不到便宜,必须尽快跑到地上去。”乔夫子也道:“没错,这地下河都是相通的,既然这只地头靑能出现在这儿,说不准那条大的也能过来。” 我几乎不能想象再跟那只大地头靑眼对眼的样子,赶忙出声附和。这时,河水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两股柱子粗的水流汇成一支箭头朝阿琛冲过去。众人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箭头就冲到了阿琛跟前,原来,这地头靑钻出来的皮不是人皮,而是一张发着青绿色光的蛇皮,那蛇皮刚褪的时候沉到了水底下,现在被我们这一折腾,又给浮了上来,刚好就浮在阿琛前面。 三师伯一看情形不利,大喊一声:“跑!”我只听见水里面一阵扑腾,跟着人就被绊了一跤,牙齿也不知磕在什么东西上,嘎嘣一声就给磕掉了,我伸手一摸,他娘的,又是颗大牙!这下好了,左右漏风,还他娘是对称的。 我迅速爬起来,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听着水声跑,可这时,我突然发现前面扑腾的水声渐渐变小了,我立刻就慌了起来,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被丢在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立刻迈开步子,肩膀咚地一声就撞到青石墙上,感觉骨头都撞碎了,可我一秒都不敢耽搁,我怕再一停,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我估摸了一下方向,向左转了四十五度,继续跑,一迈就是一大步,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又虚又怕,脚下也是虚一脚,实一脚,摔倒了,就立刻爬起来,接着跑。可就在这时,前面的水声突然消失了,我猛地一愣,完了,心里一阵咯噔,叫了几声三师伯,也没人理我,突然,我感觉嘴唇上湿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鼻血,刚才磕那几下,有几次是脸着地,很有可能磕破了鼻子,我用手一摸,就感觉粘稠度不对,应该是水。这时,鼻尖上又是一热,我立刻一个激灵,这感觉……就像小时候小胖家养的那只京巴狗,在拿舌头舔我,我操,难道三师伯他们下斗,还带了条小京巴? 我脑子一转,心里跟着一咯噔,鸡皮疙瘩掀了一背,他娘的,京巴狗有没有我不知道,那玩意儿倒是有一只。这时,头顶突然亮起一只手电,我眯缝着眼,刚一睁开,我的老娘,我几乎没吓晕过去,那地头靑正拿它那条殷红的蛇信子在舔我的脸。 这么近的距离,我能看见它青绿色的鳞片上细细麻麻的纹路,黑洞洞的大眼珠子正映着我极度扭曲的脸,甚至还能看见,它右边眼睛盖上的一块鳞片朝上翻了起来,里面还夹着一颗大牙……我的老娘,它就在我鼻子跟前不到五公分的位置!我的头皮一下就炸开了,心跳如狂雷,这他娘的也太刺激了吧! 那地头靑也被头顶的灯光刺激了,猛地一伸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光源咬过去,突然,那手电一跳,又朝我这边砸过来。我只听见三师伯大叫一声:“看上面,快过来!”我一边朝声源看去,一边翻了一滚,躲开砸过来的地头靑,隐隐只见三师伯他们正在一个小井口上俯视着我。 三师伯道:“大师侄,你摸摸左手边的墙上有一根绳子,你顺着爬上来。”我一摸,还真摸到一根绳子,他娘的还是我的那根登山绳。我看了看身后追着手电扑腾的地头靑,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快意,永别了小青,愿我们后会无期。 这里的墙都是青石砖,摩擦性很好,不过五分钟,我就爬了三分之二,我几乎就能够到阿琛伸向我的那只手了,就在这时,我的眼前突然白光一闪,我心里一咯噔,谁他娘的把手电打开了?!说时迟那时快,我感到背后阴风一扫,跟着右腿就是剜肉一样的疼,比冷板凳剜的那回疼多了!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跟勇气,应该是人类的一种本能,我抬起左腿猛地就朝右腿上踹,正踹在那地头靑的眼睛上,几乎同时,我感到身子一轻,下面的地头靑松了口,上面也有人正把我往上拉。 阿琛他们把我拉上来的时候,我已经只剩半条命了,我抬手摸了摸的我右腿,湿漉漉的,我很想起来看看它到底伤的怎么样,可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已经跟地板牢牢地粘在一起。我听见有人在撕我的裤腿,听见三师伯数落六子的声音,听见乔夫子一个劲地抽着冷气,听见匕首割在肉上的声音,可就是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痛。 我又摸了摸右腿,还是只能够到膝盖上面的地方,下面的,是不是已经没有了? 第十七章 驳血 我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说的是美国的一个动物学家在南美的雨林里追踪一只黄金蟒蛇,结果一不小心被蟒蛇咬住了小腿,那蟒蛇力气极大,好在没有毒,动物学家为了保命只能一刀将自己的小腿砍掉,后来那个动物学家就在研究室里搞起了学术研究。 我不知道跑腿人这个行业有没有做学术研究的,我好歹上过大学,算是个知识分子,也有过不错的跑腿经验,做学术研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或许我也可以好好把我那个破古玩店经营起来,三年不开张,开张老子吃他个三年五年。反正跑腿这个活儿我是再也接不了了,不过倒是可以收一个女弟子,也算这门手艺后继有人了。 我抬了抬眼皮,视线里缓缓映出一张放大了的脸,左边脸蛋儿上还长着一颗青春痘。“你终于醒了,师父,他醒了!”阿琛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根炸开的,我他娘的是瘸了,又不是聋了。 人群一下子围上来,阿琛喂着我喝了点水,又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咧开嘴角,努力地笑了笑,不就是一条腿吗,老子现在感觉好极了,走路再他娘的不会顺拐了。阿琛也笑起来,我能感觉得到,他是发自内心地为我能醒过来高兴。 乔夫子看着我们两个就叹了口气,嘴里直说可惜,我没想到他比我还看不开,就安慰他说没事,大不了以后不做这行,回去还当我的小老板。乔夫子的眉头皱了皱,脸上有些茫然,阿琛就接话说叫我别理他,他这种人犯不着跟他废话。 乔夫子也不恼,理论道:“阿琛兄弟,你不要误导乾一兄弟嘛,那血我不要,不也白白流走了?”阿琛指着乔夫子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他放毒放了那么多血,身体本来就虚,你个老小子还要趁火打劫,**安的什么心?” “阿琛兄弟莫急,且听我说。”说着,乔夫子只伸出右手的中间两根手指,夹住阿琛的手,好像没怎么使力,就把阿琛的手给夹下去了,笑道:“那地头靑是上古邪物,因被上仙剃了耳根,打入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河之中,心里怨念的很,所以它的毒也是这世上最烈性的剧毒之一,换了我们其他人被它咬上这么一口,数不过三秒就嗝屁了,而乾一兄弟只是放了点毒血,什么事儿都没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等等,”我猛地一愣,“什么叫‘什么事都没有’?”我的腿不是已经废了吗? 乔夫子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对刚才的话题更感兴趣,接着对阿琛说道:“以毒攻毒,以强制强,乾一兄弟那血可是难得一见驳血啊,一滴可以救命,亦可毙命!哎呀,就是想不到在我老乔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亲眼得见,真是死而无憾咯!”乔夫子说着,又晃了晃脑袋,好像十分得意的样子,接着道:“再说了,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阿琛兄弟你想想,要是咱们能带上一星半点这驳血,往后再遇上什么妖魔鬼怪,血尸噶蹦,咱们也能减少些不必要的战斗伤亡不是?” 不等阿琛张口,我几乎是跳着坐起来,所有人都被我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我,我也顾不了这么多,摸摸右腿,确定上面缠的是绷带而不是假肢,抱住一口就亲了下去,真是太他娘的亲切了,我几乎当时就哭了出来,什么身残志坚都他娘的放狗屁,还是四肢健全最实在!至于那什么血,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反正这世上也没谁能让我中毒的,我一激动,伸出我的胳膊对乔夫子道:“来吧,想抽多少抽多少!” 乔夫子的眼睛登时一亮,可屁股还没挪过来,三师伯就一个栗子爆了我的头:“你他娘的给老子安生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什么德性,抽抽抽,你以为你是血嘎嘣,抽干了老子还嫌硌手呢!孙子周那王八孙子真是越老越不中用,怎么就收了你这个八叉二愣子,不想干趁早给老子滚蛋,别他妈的给这丢人显眼!”三师伯气得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背上背包,对乔夫子道:“不能再耽误了,现在就出发。”说着,就走了出去。 乔夫子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大概还在为驳血的事情惋惜,可吃了三师伯这顿生瘪,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和六子追了上去。阿琛把我们两个的包都背在他自己背上,然后向我递出了一只手。 说实话,我到现在脑子里还晕乎着,懵的不行,一方面为自己“失而复得”的右腿狂喜不已,另一方面,确实是被三师伯给骂懵了,不就抽点儿血嘛,他至于吗?再说了,他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要真心疼那点儿血,当初在地下河的时候干啥去了?还有六子,为啥早不开晚不开,非等我快爬上去的时候开了手电,他那么唯三师伯言听计从的一个人,这手电当真是他自己开的吗?越想越觉得懵得很,可这话又不能直接去问他们当事人,要是师弟在就好了,还有个能商量的人。想着,我抓住阿琛的手站起来,由他搀着,一步一瘸地跟过去。 走着走着,阿琛突然小声对我道:“乾一,你别介意,刚我师父那话,其实是骂给乔夫子听的,警告他别再打驳血的主意。”看我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阿琛叹了口气又道:“其实在你昏迷的这两天,最担心的人是我师父,我这样给你说你就明白了,我师父这个人向来独断专行惯了,谁在他眼里都比不上任务要紧,可师父这次却愿意为了你而放弃整支队伍的行进,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我心中一愣,又想起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三师伯,当时他的脸上正露出一种“放心”的神态,就跟我在地下河道里见到师弟时一个样(尽管后来证明那并不是师弟),我又看了看阿琛,他的眼神很坚定,不像是在骗我,不由地,我开始怀疑起我自己,是不是我把三师伯想的太复杂了? 如果说,在月牙山洞,三师伯对我持刀相向是因为利,那么现在,他对我的特殊照顾,又是因为什么呢?就因为我是他的大师侄,还是因为……他认定了地图在我这里?我不知道,我被他弄糊涂了。 第十八章 蛇王(上) 我们从井口出发,沿着墓道大概走了十五分钟,就是一间四方的墓室,为了尽量节约手电,乔夫子找到墓室四周的烛台点亮之后,我们就灭了灯,墓室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可随即,我们就吓了一跳,因为这间墓室居然和之前我们到过的人鬼头墓室一模一样。 六子最先跑过去绕着人鬼头走了一圈,不可思议道:“不可能……我们这他娘的……又回来了?”说着,就想去扯人鬼头上的头发,三师伯眼疾手快,踢了六子一脚,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又缺了,还想下去喝水?”六子抓抓脑袋,憋红着一张脸,起身退到一边。看样子,他倒是经常闯祸。 说实话,我并不相信我们在地下河里绕了一大圈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之前那间墓室留给六子和乔夫子的印象,可能的确是现在这间墓室的样子,因为他们是在墓室被毁掉之前就已经掉下去了,可对于最后毁了棋盘,爆了人鬼头的三师伯、阿琛和我来说,这间墓室顶多算是一件近乎完美的仿制品。想通了这一点,我暂时松了口气,起码不是鬼打墙就好。 这时,乔夫子突然嗯了一声,我扭头看去,只见他正站在一面浮雕前,一边点头,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不一样,不一样……原来如此”。我问道:“什么不一样?” 乔夫子指着墙上的浮雕,说让我们过来看,待我们全都围过去之后,他才继续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留意,之前我们到的那间墓室,第一面墙上刻的是两只地头靑,而这间,却是两条小蛇。”说着,乔夫子拿手在墙上比划了一下,我们这才发现,这两条蛇的体型明显比地头靑要小很多,而且它们的脑袋上也没有那两根长长的触角。我们接着往后看,很快发现,这里讲的是另一个故事。 第一幅画就不再赘述,第二幅画上画的是一个手持羽扇的中年人乘着船轿出游的场景,看那人的衣着打扮,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轿子是四面全开的,上面有一个圆形的顶棚,四个边角上各有一根结实的架子,船底下面还有一堆密密麻麻的水草。我们正想去看第三幅,这时,三师伯突然咦了一声:“奇怪……电动机是什么时候发明的?” 六子跟阿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茫然,我这才意识到,这里大概就只有我一个大学生,责无旁贷,便认真回忆起来:“恩……从第二次工业革命,人类就开始进入了电气时代,大概在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时候,德国科学家雅可比发明了直流发动机,自此,电动机才开始被人们广泛应用,可这种发动机的成本太高,并不实用,于是在……1888年,对,是1888年,一个叫特斯拉的美国发明家,根据电磁感应原理,发明了交流发动机,从此,电动机开始应用于工业家庭中……恩,总的来说,就是在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这是高中历史课本上,最普通的一课内容,我不过鹦鹉学舌地重复了一遍,阿琛跟六子就一脸崇拜地盯着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瞎显摆!”我正飘飘然的,三师伯扭头瞪了我一眼:“你以为谁他娘的不知道,老子是让你看这船底下的波纹!” 我一听,顿时脸就红了,顺着三师伯的手指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原来船轿四周的水面上,还刻着一些细小的波纹,仿佛……这个小船正在行进一样,我立刻就明白了三师伯问电动机的意思,脸一下子烧的更红了,在那个年代,根本不可能有电动机,三师伯就是在给我们提这个醒,六子跟阿琛也哦了两声,不住地点头。 阿琛道:“那这就怪了,这船既没有抬轿夫,也没有划船的木浆,它是怎么行进的呢?”“顺流!”六子几乎立刻就反应道。 其实,我也想过顺流,但顺流对地势和风向的要求都极高,看这幅图,地势上并不好做判断,就是一块小水泽,至于风向嘛,我又仔细看了看,很快发现,船顶的圆篷四周还垂着一圈蒲穗,如果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位,此时的蒲穗正往东边稍稍倾斜,而船行的方向却是往西,可见并非顺流。 果然,三师伯抬手就朝六子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顺你娘个头,你看到风向没有?你他娘的长眼是出气儿的?” 六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抱着脑袋灰溜溜地挪到队伍的最后面。跟六子一比,我就觉得我他娘的实在是幸运多了,三师伯对我,简直就是大爱无疆,人间自有真情在啊!想着,我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说道:“那会不会是……超出人力的范围?坐船的,是个神仙?”在这种地方,发生什么都不为过,我的想象力也开始渐渐适应特殊环境的特殊需求。 三师伯盯着水面若有所思,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不过大概多半觉得,我他娘的是在扯淡。不过,这已经是我能料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起码三师伯听完并没有想要揍我,我的心里已经很知足了。这时,一旁的乔夫子突然就呀了一声,身子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两只眼睛正死死地盯住那顶船轿,结巴道:“是蛇……蛇,好多的蛇……”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原来船轿下面的那堆东西,不是水草,而是一条条昂着脖子的小蛇,数目绝对不下百条,密密麻麻地顶在船底,如果不是乔夫子的眼睛尖,我就是猜上一万年,也绝对猜不到这顶上去。我立刻脑补了一下这些小蛇蠕动着身子划船的情景,鸡皮疙瘩瞬间炸了一身,卧槽,也太他娘的磕瘆人了。 三师伯也打了一个冷颤,问乔夫子道:“这可有什么典故?”乔夫子眯起眼睛,摇了摇头:“我老乔倒了这么多斗,还是第一次见万蛇抬轿,只怕……不会是什么好兆头呀。” 第十九章 蛇王(下) 后面的人很快也看到了这些小蛇,我听见六子猛地抽了一口冷气,比我还怂,呕了两声,捂住嘴巴摆摆手退到墙角:“我不看了……你们看吧。”三师伯斜了他一眼,又警告他不许乱碰这里的东西,我们才接着往下看去。 第三幅画上依然是蛇,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蛇,织成了一张又密又厚的网。这种情形真的很难形容,恰巧我又是那种画面感非常强的人,这些个小蛇已经开始在我脑子里蠕动了,我甚至能看见它们翻滚时,腹部露出来的又白又细的鳞片,相互缠绕着,啃咬着,滑动着,泛着一小片一小片油亮的光……我的脑子突然揪了一下,疼得我立刻捂住头,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好在这一下非常的快,也没有再疼,我缓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尽量不去看浮雕中间的那些蛇,只从整体上望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蛇群四周还有一道细长的方框,我的眼皮一跳,抽了口气,这他娘的不是口棺材吗,难道……这些蛇都死了?不过,我倒是从未听说过给蛇做棺材的。 我把我的疑问一说,三师伯就道:“不,这些蛇是给人陪葬的,你看。”说着,他的两根指头往蛇群中间一指,我顺着看过去,几乎没吓得叫出声来,那缠得跟麻花似的小蛇中间居然露出了一双人类的眼睛,又细又长,跟蛇肚子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好像躺在棺材里的是自己一样,无数条小蛇爬过我的身体,钻进我的喉咙,缠住我的内脏,嗓子眼一酸就想吐,忙弯下腰,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三师伯看了我一眼,就让阿琛扶我到一边休息,我摇摇头,缓了一会,朝最后一幅画走过去。 我这种人就是天生的命犯太岁,明明胆子小的要命,好奇心却特别的强,在以后发生的这些事情里,现在想想,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只要当时我肯点头,退出这场死亡轮回,或许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可话说回来,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我还是会如此执着地走下去,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谜团困惑着我,又有太多太多的人牵连其中,他们有的是我的兄弟手足,有的是我的师门长辈,还有的,是跟我的性命一样重要的人,如果仅仅让我做一个旁观者,面对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我而去却无动于衷,很抱歉,我做不到。所以,再往后的事情里,尽管有一个人,他不止一次地想踢我出局,想救我的命,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失望,拼了命地往漩涡中心跑,没办法,大概我就是天生的贱命。 我们再往后看时就没了,第四面墙上黑漆漆的,好像被火烧过,我用手指沾了一点墙上的黑色粉末,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立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好像是汽油,再考虑到这里的通风程度,这幅画被毁应该还不超过一个星期,最早也就是两三天前的事。我愣了一下,那也就是说,两三天之前,已经有人到过这间墓室,并且一把火把最后这幅画给烧了?!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师弟跟冷板凳,他们手里有地图,可能曾经也走到过这里,就说明:第一,我们的路线歪打正着,很有可能是正确的,第二,他们并不希望我们看到最后这幅画,第三,他们还活着。分析到这里,我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在这种地方,没有消息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好消息。 可转念,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第四面墙上究竟画的是什么,为什么冷板凳他们不让我们看?再往细处说,是故意不让我看,还是不让三师伯他们看?这种看故事只看一半的感觉非常急人,就好像一集电视剧正演到紧要关头,突然停电了,操!我最受不了这种看一半留一半的感觉,就问乔夫子有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 乔夫子这一次倒没有卖弄,只是盯着那面黑墙若有所思,停了好一会才说道:“其实故事讲到这里已经算是讲了大半,我们不妨把它先串起来,然后再看能不能猜出结局。”我们几个都表示同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乔夫子接着道:“那我就先说,要是哪里跟你们理解的不一样,待会你们提出来。第一幅画应该没有实际意义,就是在说蛇,从第二幅开始,说的是一个有特殊本领的人,能够驱动成千上万只蛇听命于他,甚至给他抬轿子做奴隶,这个人我们暂时就称他为‘蛇王’吧!蛇王的本事极大,他并不满足于做一个普通的人,有一天他发现了一种秘术,能够使人长生不老,或者能达成他的某个心愿,只是修炼这种秘术,需要让自己躺进棺材里,并且靠蛇来驱动和守护,这也就是第三幅画。后来,蛇王历经艰辛终于练成了秘术,也达到了自己的心愿,可他是一个十分爱慕虚荣又极其自私自利的人,他既想让后世人知道是他第一个练成了秘术,可又怕一旦世人知道了这个秘密,纷纷开始修炼,那么从此,秘术将不再是秘术,而他也不再独一无二、与众不同,于是,狡诈的蛇王就想了一个办法,他将关于修炼的这一切,秘密地记录在一本书里,并将这本书藏在了某个非常隐秘的地方,等待有缘人的到来……”说着,乔夫子看向了我。 我只道他是在示意我接着讲故事,正打算发挥一下我不为人知的编剧才能,这时,就连三师伯、阿琛、六子也同时看向了我,我心里一咯噔,突然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我们之间刚刚建立起的那一点点信任,好像突然间消失了。 第二十章 绳子 看来,三师伯他们也发现了黑色粉末的秘密,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我也不知道我在心虚什么,只是在想,如果这件事真是师弟跟冷板凳做的,那我说什么也逃不了干系,我们说到底总是一伙的。 三师伯他们渐渐逼了过来,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敌视,我甚至看见六子已经把砍刀拿在手上,我马上又退了一小步,直到脊梁骨已经完全贴到墙上,现在我能十分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强如闷雷。 三师伯在离我半人近的地方停住,我紧张极了,额头上的冷汗冒得厉害,尽管我们都清楚,我什么也没有做,可没办法,谁叫我成分不好呢?三师伯盯着我的眼睛,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其实,跟他大眼瞪小眼的感觉,不比跟地头靑的差,那青蛇再怎么磕碜,也就是一张嘴的事儿,大不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三师伯就不一样了,他的眼睛远比毒蛇的毒牙更加让人胆寒,他会怎样处置一个“叛徒”,谁都说不准,人心远比其他东西要可怕的多。 突然,三师伯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心里一咯噔,大叫不好,想到他每次爆六子的脑袋之前,总是习惯性地眯一下眼,忙条件反射地双手挡在头顶,先护住脑袋再说,可谁知,三师伯抬脚就朝我的右腿猛踢了一下,正踢在我的伤口上,我立刻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小腿一路上窜到头盖骨,身子一歪,我就栽到地上了。三师伯蹲下来,继续盯着我的眼睛,直盯得我猛打了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喊疼了,拼了命地抱住我的右腿,后背一缩,使劲儿想往墙上蹿,三师伯突然抬手掐住我的肩膀,一下就把我的身体往他那边带过去,很快我就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眼前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恍惚中,我听到三师伯对我说:“小乾,乖乖把地图给我,你还是我的大师侄。” 右腿和左肩的剧烈疼痛几乎让我不能思考,我无意识地点点头,每说一句话都喘得厉害:“猴子……猴子……” “你说什么?大声点!”三师伯皱了皱眉,把耳朵凑到我的嘴边,手上的力道也放轻很多。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尽管现在我的身体非常沉重,甚至还瘸着一条腿,可我的意识却十分清醒,我要释放一种毒雾,然后趁乱逃出去,逃到哪里都行。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我听见三师伯在浓雾里大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可却没有人扑过来,我笑了笑,扶着墙单脚站起来,我的眼前还有一点发黑,可知三师伯那一手一脚是下了多大的力气。我走过阿琛身边,看见他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他张了张嘴,却始终什么都没有说。 墓室三四步就到头了,我拖着一条腿,走了十来步,总算是到了墓道口,我停下来缓口气,从口袋里拿出解药,放在地上,心软也是我最大的毛病。我打开手电筒,墓道尽头就是那个井口,不知道那只地头靑还在不在,不过现在也顾得不这么多了,这是我唯一的退路。 我把右腿上的绷带又紧了紧,止住血,否则不等我下去喂蛇,可能就得先去见马克思了。整顿好之后,我再次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出发,这时突然左腿上一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我扭头一看,娘的,三师伯怎么跟过来了?! 我一下子慌了起来,心里开始后悔不该把解药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可转念一想,以三师伯中毒的时间和地点,应该还到不到那里啊……我定下神,甩了甩左腿,几下都没有把他甩开,三师伯的两只手就像一个钳子一样,牢牢地锁在我的脚踝上,我越急得跺脚,他的手就越扣的紧。 我心中一愣,三师伯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难道他真的没有中毒?不可能啊,我的毒无论缓急强弱,当今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躲得过,就连我师父那种高手也不例外,而且这一路观察下来,虽然还不知道三师伯的手艺是什么,可他的身手和智谋远不及我的师父,所以他根本没道理能躲得过我的毒。 这一寻思,我的心里稍微安稳了些,既然三师伯中了毒,那我也不必怕他,大不了我们打个平手。我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往左腿上集中,这毒是一种能让人四肢乏力的软性毒,三师伯此时应该也是在硬撑,只要我稍微用点力量,攻其不备,应该就能甩掉他。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一踢左腿,果真挣脱了出去,可隐隐觉得好像把三师伯也给带起来了,我正疑惑,忽然腿上又是一紧,跟着人就被往回拉。等我扭头看时才发现,原来刚才浓雾遮着,嵌在我腿上的根本就不是三师伯,而是一根打了活结扣的弹力绳,我只要一用力,那绳扣就越勒越紧,无论跑到哪儿都会被绳子的弹力再给拽回来。 可等我发现这一切时已经太晚了,刚才那一跳,我是用了全身所有力气的,往前起码跳了有两三米,可想而知现在的绳子吃着多么迅猛的弹力,我心里咯噔的厉害,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踉跄,后脑勺直接咚地一声磕在青石墙上,这一下可真是实打实砸上去的,我的脑子一下就嗡了,眼前一跳一跳的,什么也看不清,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像堵了一团湿棉花,涨得难受……等我再缓过劲来的时候,身体已经七百二十度地跟大地亲吻过了,浑身的骨头就跟散了架一样的疼,从上到下没一块好肉,三师伯这他娘的是把我当溜溜球抡着玩啊。 我深吸一口气,很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试了几次,他娘的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抬动,很快我就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全黑了。 随着意识一点点的聚拢,我渐渐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三师伯他们找到解药没有,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他娘的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把解药留下。不过现在说啥都晚了,我悄悄动动左腿,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弹力绳,顺着往下一摸,居然很快给我摸到了绳头,毛糙糙的,好像是被扯断的,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尽量放轻我的动作,翻身坐了起来。 眼前的黑暗让我很不适应,感觉就像一个深度溺水的人,四周都是幽深的海域,不管你伸手怎么抓,还是什么也抓不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不安,让我的头皮猛地一紧,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我,而且他娘的数量还不少。 第二十一章 八卦图 自从到了马蹄口,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发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提高了很多,尽管有些事情是我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可一旦遇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我摸出手电筒,还好没有摔坏,手指熟练地摸到开关,却迟迟没有按下去,我不知道灯光一亮,眼前又会是什么吓人的东西,或许是死人,或许又是一只跟你眼对着眼的地头靑,又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我在自己吓自己。 我慢慢闭上眼睛,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向我袭来,我从来没有如此地紧张过,之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一切都是身体最本能的求生反应,而现在,我终于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手电筒就牢牢地握在我的手心里,尽管现在上面全是汗,非常的滑,可我还是紧紧握住它,感觉就像握住了命运的开关。黑暗中,一切微小的声响都会变得震耳欲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如此的强烈而富有生命力,我竟被自己的心跳打动了,它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是那么的炽烈,我不能再犹豫,必须先发制人。 啪地一声,手电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我的眼睛很不适应,我眯缝着眼,就在那白晃晃的一片中,我隐约看见了,那是一只只从地底里长出来的骷髅头,黑窟窿的眼睛,一只就有拳头那么大,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浑身猛地一颤,手电筒咣铛一声,竟脱手滚了出去,正滚向黑暗深处的鬼骷髅,我心里一咯噔,糟了,这下怕是要打草惊蛇了!忙条件反射地双手护头,身体不由自主地朝角落缩,我真的是怕了,怕极了,也不知就那样捱了多久,直到连我的呼吸声也渐渐平稳下来,四周又开始静悄悄的。 我的一个学医的同学说,人的神经就像是一根橡皮筋,紧绷着的时间长了,皮筋就会失去弹性,再多或者再少的刺激也激不起神经的任何回应了。我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的神经末梢已经失去了弹性和连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光源走过去,就像施瓦辛格一步步地走向魔鬼龙潭,从容而淡定。每走近一步,汇聚在骷髅上的光源反射进我眼睛里的就越多,直到我镇定自若地站在它们面前,以一种非人类的畸形姿势捡起地上的手电筒,灯光一打,我靠,真他娘的亲切啊,我的老泪一下子蹦弹出来,居然这他娘的就是人鬼头!我立刻松了口大气,拼命忍住想要亲吻它们的冲动,手电继续朝四周打,发现这里又是一间人鬼头墓室,又是一个死循环,更奇怪的是,三师伯他们居然不见了。 我的心里立刻涌起一股难言的兴奋,难道是我误打误撞碰到了什么机关?我摸摸后脑勺,那里已经肿起一块鸡蛋大的硬包,疼倒是不疼了,就是有点麻,他娘的,这顿打总算没白挨。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因为我凑巧磕到墓道里的机关,才来到这个地方,那么凭乔夫子的本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里,更何况,之前我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想着,我又有些沮丧,这一路上,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接这个活儿到底是该,还是不该?我们好端端的跑腿,为什么要跟盗墓搅在一起?师父他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冷板凳又是什么来头,他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跟我们合作?我越想越头疼,要是师弟在就好了,他歪理那么多,一定有办法叫我别操心……想着,我突然心思一闪,没错,当务之急,是应该马上与师弟他们会合,这才是摆脱三师伯的治本之策! 我拍拍脸,打起精神,找了块干净地儿坐下,简单理理思路,从石猴口下来之后,我一共遇到了三间人鬼头墓室,带上师弟和冷板凳消失的那间,一共就是四间,现在假设,冷板凳他们走的那间是正确的话(也就是我的目的地),就说明其余这三间都是错误的,那么冷板凳当时是如何判断出他进的那间就是正确的呢?这四间墓室除了墙上的壁画之外,其余的都一模一样,再说了,冷板凳当时是在甬道里就找到正确墓室的所在,根本没来得及看墙上的壁画,那么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就跟解函数方程一样,给定条件a和b,我利用a解出来错误的答案c,冷板凳利用b解出了正确答案d,除非我也知道b是什么,否则我不可能得到正解,那这个b究竟是什么呢,有什么条件是冷板凳有的而我却没有,是他比我长得帅,还是他的手艺比我的厉害? 我左思右想,这还真不好说,虽然大学里追我的女生也不少,可冷板凳这小子确实也不赖,就是脾气臭了点,架子大了点,眼里看不见人了点,可偏偏现在大多数女同志就好这口,就连师弟那么作妖的人,不也是第一次见面就拜倒在人家的登山裤下?嗯,世风是有些日下了……至于手艺嘛,这就更不得而知了,现在想想,这一路走来,我们遇到的困难不算少,可除了我跟师弟,谁都没有展示过自己的手艺,冷板凳没有,阿琛六子没有,三师伯也没有,是我们太轻率,还是他们太过于谨慎了? 这有点扯远了,我重新把思绪拉回来,这个b究竟是什么呢……突然,我的脑子一激灵,气得直拍大腿,我他娘的怎么能把这么关键的东西给忘了呢?地图!就是地图!这种亢奋的情绪持续了不到三秒,我就又蔫下来了,很显然,地图我没有,也就是说这个条件b我没有,而我的条件a又是错误的,那么,我如何才能解出答案d呢? 我回想起以前数学老师教的解题思路,她总是会先教给我们一个常规方法,再利用发散思维,教一个特殊的方法,也就是根据条件b,再推算出一个跟b等同的条件z,最终由z得到d。那么现在,我的条件b是地图,跟地图起等同作用的就是定位,也就是说,只要我能推断出我们现在各自所在的大致方位,就能得到答案d。 我顿时有了信心,抽出匕首和那只破指南针,在地上把我们的方位一一标示出来。首先,我们的第一关是石猴口下来的甬道,我记得那是正南,而根据阿琛的描述,他们是从水帘洞的瀑布跌下来以后,沿着水流一直到了地下河道,也就是甬道的那一头,那也就是正北,而师弟跟冷板凳消失的墓室大概是位于甬道中间部分的正东,我跟三师伯他们进到的第一间人鬼头墓室,就是接近正东又临近河道方向的东北,然后,我们沿着地下河道一路向南直行,没有转弯,上去之后就应该是和东北相对的西南方向,这里是第二间墓室,而现在,我是磕在墓道西边的墙上才摔了进来……现在假设,这些墓室的排列都是按照一定规律的话,那么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应该是正西。我看了眼指南针,现在指针正指着西,如果这只破指南针没有被我摔坏的话,那么我的分析就应该是正确的。 全部标注完之后,我把手电筒抬高一些,从整体上再来看这些墓室的方位,分别是正西、西南、东北、正东,再加上甬道两头的正北和正南,我突然一愣,这样的方位组合倒是十分眼熟,可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思绪一闪,抬手在西北和东南的两个角各补了一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不就是一副完整的八卦图吗? 第二十二章 红瞎子 我浑身一激灵,立刻往墙上看,发现这间墓室里画的是一只长得像蝙蝠一样的怪鸟,可与蝙蝠不同的是,它的脖子非常的长,大概长出身子的两倍,脑袋却特别小,看上去很奇怪。我一幅幅看过去,故事大概是说,这种怪鸟原来是生活在极北极寒之地,后来由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大量南迁,在这个途中,很多怪鸟受不了南方炎热的天气而大量死去,最终幸存下来的那一小部分也被热浪灼瞎了眼,三年五载,春去秋来,几番物竞天择之后,存活下来的怪鸟已经寥寥无几,它们齐齐地伸长脖子向着天空哀鸣,声势之大犹如巨雷。 我的心中渐渐开始有了些头绪,地下河道里的地头靑、水泽里抬轿的小蛇、声如巨雷的长脖子怪鸟……墓室里的这些浮雕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大有逻辑,再联系起这些墓室所在的方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应该分别对应着八个方位上的八卦宫。坤为地,所以对应的浮雕是永不见天日的地头靑,兑为泽,对应的就是那些抬船轿的小蛇,震为雷,对应的则是声如洪雷的长脖子怪鸟,而那些生活在山涧中的鬼猴子,艮为山,应该就是艮宫的……我把这些奇珍异兽一一标注在对应的方位,可标着标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我们到的第一间墓室是位于东北方向的艮宫,照理说应该见到的是鬼猴子才对,可墙上画的却是位于西南方位坤宫里的地头靑,而我们到的第二间墓室,正是西南方位的坤宫,可见到的却是本该位于正西方位兑宫里的小蛇,同样,我现在的位置在正西,见到的却是位于正东方位震宫里的长脖子怪鸟,这太不符合逻辑了,也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有如此南辕北辙的出入?还是说,我一开始的假设就是错误的? 我沉下心思又想了想,其实要验证这个假设也不是没有办法,我看了看人鬼头棋盘,只是这个代价不好估量罢了。师父常说,凡事总要付出代价,说白了就是一种取舍,我既然想知道事情的真假,这是取,相应的就必须舍弃一样东西,可能是我内心深处的畏惧,也可能……就是我的耳朵。 下定好决心,我撕下两条纱布团成团,塞在耳朵里,他娘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变成贝多芬嘛,想当年,老子还是学校合唱团里的一把手呢,大不了回去重操旧业!想着,我抽出包里的登山绳,一头缠在手肘上,另一头做了一个活扣,我把匕首紧紧抓在另一只手上,退到墙角,盯住离我最近的那个人鬼头,活扣在手上抡了几圈就朝它砸过去,我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绳头刚一触碰到人鬼头的头发,棋盘应声就裂开一条细缝,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团灰不拉几的东西从地缝里挤了出来,真的是挤出来的,先是鸡蛋大的脑袋,然后是细长的脖子,上面长满了深灰色的茸毛,看上去又软又滑,想想那手感,咦,真他娘的恶心……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身上突然痒得难受,感觉就像有无数只老鼠贴着我的肉在跳广场舞,止不住地就想往墙上蹭,我伸手去抓,肉皮都挠烂了,可还是痒得厉害。 这时,眼前突然红光一闪,只见这些长脖子怪鸟已经陆陆续续地飞了出来,鸡蛋大的脑袋上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一颗黄豆大的小红点,很快就在墓室顶上织起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红色巨网。我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背,那黄豆大的小红点居然就是这怪鸟的眼睛,我的姥姥,这他娘的怎么还害上红眼病了?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睁眼一看,他娘的还真是红瞎子军,只见那些细脖子这时跟吹气球似的纷纷鼓胀起来,越吹越大,有几只甚至连肉皮都撑得透明了还在那接着鼓气,好像攒着劲儿要干什么似的。 我心里突然一咯噔,娘的,这该不是要对我发力吧?就在这时,有一只大脖子里的气突然松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声划破耳膜的尖叫顷刻就在墓室里炸开了,那叫声细如婴孩的啼哭却响如巨雷,震得我耳膜直发疼,我条件反射地塞住耳朵,他娘的,根本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红瞎子开始鼓动着脖子放气,叫声跟着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我拼命用手堵着耳朵,可那声音就跟贴着我的耳膜直接穿过去的一样,再这样下去,我他娘的就真成贝多芬了。 就在这时,我隐约看见两只细长的东西从地缝里爬了上来,我心里一咯噔,靠,祸不单行啊!只见它们慢慢昂起头,一只看向墓顶的红瞎子,另外一只,看向了我。 第二十三章 会合 我悄悄紧了紧匕首,操,他娘的,管它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它敢过来,先吃老子一刀子再说。 人真的是很奇怪,当你一次遇到的危险多了,你反倒并不怎么害怕了,就跟一个人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崖深崖浅已经无所谓了,你的身体跟心理已经做好了承受所有极限的准备,也或许这个时候,这种极限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绷紧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严阵以待,只要它再靠近三十公分,我就能一刀插进它的脖子里,见血封喉,这个技能我在武侠小说里看过很多次,早已烂熟于心,只要它再靠近一点,就一点……就是现在,我双脚猛地一用力,起身扑倒在它身上,右手反手一勾,刀尖对准它的喉咙,只差两公分,就两公分,我的匕首就能正中红心,我正要用力一刺,这时,我的虎口突然一麻,匕首瞬间就脱落了,我低头一看,靠,右手虎口什么时候扎了根银针,谁他娘的暗算我?! “不打了不打了……咳咳,师哥……我相信你是真的还不行吗?”说着,它推开我,慢慢坐起来,还真跟师弟有点像,浑身涂了一层臭气熏天的淤泥,只剩下两只充满血丝的红眼睛,此刻正十分嫌弃地瞟着我。 哼,小样,放电也没用,老子不吃这一套,这次cos的质量明显就比上一次的差多了,我用左手悄悄捡起匕首,正欲发起又一轮的进攻,“师弟”忽然抽出包里的湿巾往脸上擦,我的动作一滞,丫的还知道臭美?这时,另一只它也走了过来,我定睛一看,丫,这不是冷板凳吗?cos一送一,还是个超级大礼包? “冷板凳”看了看我,突然就在我的面前蹲下来,我赶忙往后一缩,右手还是被它抓住了,我知道此时如果我用左手反击它,它一定躲不及,可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任由它把那根针拔了出来。我看见它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是在跟“师弟”说话,可是我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我他妈的一定是聋了。 “师弟”手舞足蹈地跟我比划了一会,先是让我看墓顶的那些红瞎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它们脖子中间都扎着一根细细的银针,正无头苍蝇似的瞎扑腾,里面的气都被放空了,瘪了下去,看这准头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师弟”又指指我的耳朵,看看“冷板凳”,好像是要“冷板凳”替我治耳朵,我靠,难道这家伙的手艺是老中医? “冷板凳”的动作又轻又快,我几乎还没什么感觉,就看见他拔针了,“师弟”立刻趴到我的耳朵边上,激动地叫了一声:“师哥,你听见了吗?”我顿时感到我的右耳膜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刺痛,身体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避,你他娘的趴这么近,我当然听见了。 “师弟”见状嘿嘿一笑,大概知道我已经好了,老毛病就又犯了,絮叨得我耳朵疼:“师哥,你跑哪去了?刚才我不是故意要试你的,你都不知道,之前我们在那下面,碰到了一条成了精的大蛇,它扮成你的样子,害我们差点吃了大亏……不过师哥,你下手也忒狠了吧,要不是小师傅刚那一针,师弟我可就真的归位了!” 师弟这么一说,我顿时有些内疚,就跟他解释了我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师弟听到地头靑假扮他从头皮里破出来的那一段时,就直往胳膊上搓鸡皮疙瘩,说幸好不是我背的他。等我陆陆续续的讲完,好像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悄悄看了冷板凳一眼,见他靠在墙上像是睡着的样子,就问师弟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师弟从刚才我说的时候就跃跃欲试地想插话,他的叙述比我还啰嗦,原话一个本子都写不完,不过听着倒是挺刺激的,我简要整理了一下,并补充了一些细节。 原来那时在甬道里,是师弟不小心触动了青石墙上的机关,冷板凳为了救他才跟进去的,我闭着眼睛休息的那两三秒,机关就不见了。进到墓室之后,他们两人都是一愣,师弟被那些干涸的人鬼头吓懵了,几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冷板凳冷眼盯着看了一会,就朝墙上的壁画走过去,那墙上画着的正是这些红瞎子。这时的冷板凳早已将地图烂熟于心,对比之下,很快发现这里就是八卦宫中的震宫(这也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那么地图所指示的最终方位就是位于东北方位的艮宫。 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我跟他们失散了,师弟说什么也不肯往下走,再加上他们两人之前在甬道里吸入了大量的毒气,体力严重透支,冷板凳就同意原地休息整顿,但如果三个小时之后,我还没有找到这里,就必须先去完成任务。可想而知,那个时候我正在跟小青鸳鸯戏水,难舍难分,哪里顾得上他们。三个小时之后,师弟再怎么不乐意还是跟冷板凳一起出发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出口在哪里。 师弟理所当然地看向冷板凳,只见他绕着墓室的墙壁摸了一圈之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师弟等了一会,见他还是定海神针一样的立在那,就急道:“小师傅,要不你把地图拿出来再看看?”冷板凳自然没有理他,朝人鬼头走过去,只盯着看了一会,就发现了棋盘的秘密,所以,当那条地缝出现的时候,他跟师弟是跳下去的,注意,是跳不是掉。 与我们不同的是,他们下来之后是一条狭长的暗道,又冷又湿,师弟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往冷板凳身后靠了靠,手电胡乱地前后扫着,越往里走,心里头就越发毛,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冷板凳自然不会安慰人,但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对人最大的安慰,可就在这个时候,冷板凳突然放慢了脚步,师弟冷不丁一下撞在他的背上,一声“哎呦”还没叫出口,冷板凳就猛地捂住他的嘴,眼神示意他往墙上看。 师弟这一扭头,差点没吓晕过去,只见暗道四面的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竟亮起黄豆大的小红点,密密麻麻,不计其数,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暗道深处。冷板凳将手电打向离他们最近的那面墙,只见墙上画着数不清的长脖子怪鸟,跟他们先前在墓室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这些怪鸟的眼睛睁开了,血红血红的,就像是刚刚才睡醒的一样。 人类的大部分恐惧来源于未知,一旦知道是什么在作妖,心里反倒不怕了。师弟掰开冷板凳的手,伸手就往怪鸟的眼睛上摸。这些年我们做古玩生意也积累了一些看货的经验,师弟的眼睛又是出了名的毒,刚才手电这么一晃,他就发现这红眼睛珠子,居然就是独山玉中的极品,血滴红玉。 河南的独山玉是中国四大名玉之一,因其主要产于南阳独山而得名,据资料记载,独山玉的开采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晚期,价值不可估量,尤以纯色玉为玉中上乘,红色玉更是世间奇珍,其产量不足5%,据说到目前为止,开采出来的最红的独山玉名叫芙蓉红,其颜色接近于粉红或者水红色,深浅不一,小米粒大小的一颗就足够你在上海静安区买一套别墅了,就更别提现在黄豆大的血滴红了。所以说,我完全可以理解师弟当时的心情,这回真他娘的是挖到宝了。 师弟一口气跟冷板凳解释完,抽出匕首就准备往墙上剜,却被冷板凳一把拽住:“这东西恐怕有蹊跷,我们还是不要乱动。”眼见着到嘴边的鸭子飞走了,还是只吃几辈子都吃不完的大肥鸭,岂有这理?师弟急道:“哎呀小师傅,这破画能有什么蹊跷,我看最有蹊跷的是你,你知道这一集装箱的血滴红值多少钱吗?就是你给祖国人民每人捐上个百八十万,剩下的钱也能够你再胡吃海喝三辈子了!”说着,师弟趁冷板凳不注意,换另一只手飞快地往墙上一摸,三只怪鸟的眼睛就不见了。 冷板凳脸色一暗,心知来不及了,拽着师弟就往前跑,师弟还挂念着那血滴红,一边跑一边还想去摸,这一摸不当紧,一下给他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师弟大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冷板凳本来走得好好的,也给绊了一下,差点没摔在地上,扭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正连着地上叽喳乱叫的师弟。 就在这个时候,地道里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风声,两个人立刻都屏住了呼吸,仔细去听,那声音又细又长,回荡在幽暗的地道里,既陌生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并且是不止一次地听到过。 师弟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又短又急,看向冷板凳,冷板凳淡淡的眼睛眯了起来,没错,这他娘的哪里是风声,分明就是人的吸气声,而且,还不止一个。 第二十四章 跑 师弟顺着冷板凳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刚才还好端端的墙上,这时突然开始往下掉灰壳,尤其是红瞎子身上脱落的最为厉害,就像有个施工队正从墙里面往外凿,想在外面破出个出口一样。师弟看了一眼冷板凳,见冷板凳神情严肃地一点头,便把匕首和开山斧一齐握在手上,和冷板凳背靠着背,死死盯住自己面前一百八十度的方向。 师弟的双腿颤得厉害,几乎只能原地打转,身体所有的支点都在冷板凳身上,所以这时的冷板凳有什么轻微的举动,师弟都能察觉,可怪就怪在,冷板凳什么动作都没有,一动不动地站的僵直,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高度紧张时该有的防备状态,更何况,他还是个牛逼哄哄的旧派。 师弟心慌地看了冷板凳一眼,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面无表情,只是目光中不再是拒人千里的疏离与淡漠,而是一种……呆滞!师弟猛地一惊,心道糟了,这小师傅该不会是吓傻了吧?现在他一个瘸子,再带上一个傻子,真好,可以手拉着手一起去参加倒斗界的残奥会了,说不定凭小师傅的姿色,还能捞个最佳参与奖什么的。可下一秒,冷板凳的眼睛就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转身割开他们之间的绳子。 师弟一愣,这他娘变得也太快了!刚想问他刚才怎么了,就见冷板凳飞快地抽出防毒面具,分给师弟一个:“快戴上,跑!”音落,三根银针就贴着师弟的左耳朵边飞射出去,正落在师弟身后的墙上,师弟的背上瞬间掀起一层冷汗,这要是再偏一公分,他的左耳可就报销了! 师弟正欲叽歪,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像是气球撒气的声音,同时感到一股子凉气正吹在他后背的冷汗上,激得师弟猛打了个冷颤,扭头一看,心脏不免漏跳了一拍,娘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只见那青石墙的表皮已经完全脱落,原本画着红瞎子的地方现在居然真的钻出一只红瞎子,活生生的睁着猩红的眼睛,原本细长的脖子现在肿得有一个大腿粗,瘪瘪地耷拉着,中间还扎着一根银针。师弟张着大嘴,半天说不出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红瞎子斗篷一样的翅膀一半还嵌在石墙里,每抖动一下,墙上的灰壳就接着往下落,直到那翅膀用力一扑闪,从石墙上彻底挣脱出来,吓得师弟猛地一踉跄,后退一小步,几乎同时,暗道里开始传来一阵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只接着一只的红瞎子从墙上挣脱出来,剧烈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来不及了,快跑!”冷板凳将防毒面具往师弟头上一套,拉着他就往前跑,满耳皆是两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隐隐似还有婴儿的啼哭声。师弟忍不住扭头一看,娘的,差点没吓晕过去,一只红瞎子就趴在他的防毒面具上,两只翅膀像两个巨大的吸盘,牢牢地吸在面具外面,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脖子鼓得老粗,活像吞了一只肥老鼠,师弟顿时只觉得头晕眼花,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翻出来了,就在这时,那红瞎子的脖子突然停止了鼓动,慢慢向师弟伸出嘴巴,师弟一愣,靠,原来这玩意儿还他娘的有嘴巴? 如果那也算是嘴巴的话,就在眼睛下面,有一条不到一公分长的黑线,正慢慢地向外凸起,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过程,感觉就像是一个外科医生,在跟病人脸上缝针的时候,手术线拉着肉皮往外拽出来的一样,总之,绝对是让你鸡皮疙掀一身的过程。也就是一两秒的功夫,那黑线扯着红瞎子的脸皮出来了大约有五六公分长,突然脖子一松,黑线从中间撕开,一声快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就在师弟的左耳朵边炸开,虽然隔着面具,师弟还是被震得往右猛地一晃,整个左半边脑袋全麻了,耳朵里跑火车似的轰隆隆地响,师弟条件反射地就想用手去捂,可左手还没碰到面具,就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娘的还是会动的。 跟着,眼前突然银光一闪,面具上的怪鸟就被银针刺飞了出去,师弟忙甩甩左手,加快速度,跟紧冷板凳。跑了好大一阵,耳边又开始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师弟晃晃脑袋,左耳好像不再跑火车了,可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沉,身体也越来越重,再这样跑下去,恐怕贝老爷子没当成,倒先成霍先生了。师弟看向冷板凳,他的速度好像也慢了下来,不过手上的银针还是射得飞快,一射一个准,师弟想了想,还是把要休息的话咽了下去,这一路上冷板凳一定比他辛苦得多,的确不该再浪费他的时间跟精力,还是尽早出去的好。 想着,师弟咬咬牙,跟紧冷板凳,又不知哼哧哼哧地跑了多久,可能是两个小时,也可能是四个小时,耳朵边婴儿的啼哭声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自己激烈的喘气声,呼——哧——呼——哧——……在狭小又密闭的面具里几乎淹没了所有的感官,脑袋也因为缺氧而昏沉起来,眼睛开始越来越模糊,师弟几乎已经撑不住了。 恍惚中,他看见冷板凳停了下来,转过身,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一齐指着他的脖子,师弟晃晃脑袋,想看清楚一点,可眼前还是黑一阵白一阵的,他看不清冷板凳的表情,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声。突然,他看见冷板凳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跟着就感觉脖子上一凉又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扎进去了。 师弟伸手一摸,娘的,居然是根银针,冷板凳暗算他?!可随即一想,根本没这必要,冷板凳杀人还用得着暗算吗?随便来个见死不救就够师弟嗝屁好几次了。这时,脖子上的银针动了一下,师弟顺手一摸,娘的,针尖下居然鼓起了一个核桃大的硬包,轻轻一捏,还是会动的,师弟心里一惊,不会是里面钻了只什么东西吧?想着,已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冷板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拔出银针,登时,那针眼处就流出一股子黑血,冷板凳用两根手指对准那个硬包使劲一挤,疼得师弟猛抽了一口冷气,低头一看,娘的,怎么给挤出这么一泡腥臭的黑毛虫?真他娘的恶心死了,师弟忙抬手一不拉,把它甩到地上,鸡皮疙瘩还是起了一身,正想问冷板凳这黑毛虫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冷板凳抬手指着头顶,手指一动,两根银针就飞了出去,师弟顺着往上看,登时心里一咯噔,我的妈呀,这暗道顶上怎么全是这种黑毛虫,一个吊一个跟葡萄串似的,屁股晃着晃着,就想往下掉,这还他娘的傻愣什么?撒丫子跑啊! 师弟拔腿冲了出去,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什么感觉都没了,就只是机械地跑着,一想起那晃来晃去的葡萄串,胃里就直反酸水,想吐可又吐不出来,再说现在还带着全封闭式的防毒面具,这一吐,不全吐到自己脸上了?咦,这样一想,师弟就更恶心了,嗓子眼一酸,还真他娘的吐了出来。不过师弟说,当时他并没有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因为下一秒,他就一头扎进水池子里洗澡去了。 第二十五章 我 听到这里,我顿时紧张了起来,在暗道里碰到水,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就怕再他娘的遇到什么青啊绿啊的。我只听师弟接着讲。 师弟的水性极好,如果他这辈子不是人,那么就一定是条鱼。下水之后,师弟顿时松了口气,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把面具摘下来,这河水虽然不太好闻,但好歹是活的,师弟打着手电一照,就发现这水流是缓缓往一个方向走的,但具体是哪个方向,他也分不清楚,下了地之后,他就全懵了。不一会,冷板凳也摘下面具,却没有下水,蹲在水边用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眉头跟着轻轻一蹙。 经过这么些事,师弟对冷板凳那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不是多余的,他若只是皱了皱眉头,对于普通人来说,就他娘的是抽刀断血血更流的大事,师弟浑身一激灵,赶忙浮过来,跳上岸,挨着冷板凳问道:“这水里头有东西?” 冷板凳没有说话,只是拿手电往头顶照了照,上面一只黑毛虫也没有,师弟正奇怪,没有那些黑虫不是更好,可随即,就听到啪嗒一声,转身一看,娘的,居然有一大串黑毛虫掉了下来,最底下垫背的已经摔成了一泡儿黑泥,上面的一活动开,就纷纷往三个方向散去,唯独不来他们这个方向。 师弟登时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望去,只见以接近水源大约十公分的距离为分界线,外头的暗道顶上都挂满了葡萄架子,而里头却一只都没有,好像它们都在刻意避着这边的水源。这时,就听冷板凳幽幽地说道:“这里头,一定有让它们害怕的东西。” 师弟想起自己刚才在水下畅游的样子,身上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咽了口吐沫,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比起红瞎子和黑毛虫,还是未知的恐惧更让人胆寒。 冷板凳又来回照了照河水,忽然手电筒的灯光一滞,停在河道一边的墙上。师弟顺着看过去,还以为是什么暗门机关,可灯光打到的二三十米的距离内,除了青石墙还是青石墙,师弟一寻思,难道小师傅的意思是,让他们学蜘蛛人爬过去?要说这冷板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飞针射的跟打桩机似的,一打一个准,又稳又狠,或许人家一会拿飞针走个线,嗖地一声就过去了,可师弟怎么办? 师弟当时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不会像我想得这么多,按照师弟的原话是:“你有张良计,我他娘的就有过墙梯。”师弟“靠”了一声,抽出背包里的三抓钩,看材质,这青石墙表面的摩擦力还是不错的,三抓钩勾一下,再荡过去,只要能找到着力点,如此循环往复,速度虽不及冷板凳的飞针走线,但起码也是条活路。 师弟正把三抓钩抡得起劲,忽然一抬头,就看见冷板凳正站在河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淡淡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看白痴的无语,就跟当时在石猴口时一个样。 靠,又被鄙视了……不过这回,师弟倒是看的眼睛都直了,那冷板凳正贴着青石墙,双脚踩在水面上,连鞋面都没湿,师弟稀罕道:“卧槽……轻功水上漂?深藏不露啊小师傅,啥时候也教我两手呗!” “别废话,快上来。”说着,冷板凳把手电筒打向脚底下,师弟大眼一瞪,这才看清楚了,原来这青石墙并不是光秃秃的一面,就在水面往下大概一两公分的位置上,有一条凸出来石砖,刚刚能站下半个脚的距离,所以人要想在上面行走,就必须把脚横着放,怪不得冷板凳要那样趴在墙上面,原来就是这个道理。 师弟迅速把背包背到背上,上了石砖,可上来之后才发现,想要在这上面保持身体的平衡,并不是眼见的那么容易。首先,你的身体必须有一个扭的过程,否则根本不可能两只脚像螃蟹一样横着,上半身还得保持正面与墙吻合;其次,你所面对的不是一个空间,而是半个,这就比走单杠难度高多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的手没有扶的地方,这就很难办了,因为你的身体每移动一步,骨骼总是要活动的,稍微一不留神,就会顶到前面的青石墙,这个时候,如果再没有什么东西让你拉一把,很有可能你就掉下去了。 不过,师弟倒是想到一个法子,虽说一计不可二用,可师弟的手艺就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师弟悄悄摸出登山绳,一头缠在自己腰上,一头别在冷板凳的背包带上,刚要打结扣,冷板凳突然扭过头,师弟迅速把绳子一收,只听他道:“把匕首拿出来,见缝插针。” 师弟一愣,你他娘的是蛔虫吗?不过这个法子倒真不赖,有了支点,师弟的速度快了许多。渐渐地,两人就走到河道的中间部分,这个时候再回头望,就看不见路了,两头都是幽长的河道。师弟虽然是在洛河里长大的,可对着这黑不拉几的地下河水,时间长了,再想想冷板凳说的那连黑毛虫都害怕的东西,就有些瘆的慌,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两条腿也不比之前好走了,软不塌塌的,还有些晃,一挪脚,膝盖就能磕到前面的青石墙,如果不是这把匕首在砖缝里插着,他估计都泡了好几回澡了。 就在这时,师弟的腰上突然一紧,差点没把他拽过去,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系的那根登山绳,另一头已经搭落在水里了,师弟一动,那头一紧,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这时,听到动静的冷板凳也看了过来,师弟跟他挤挤眼,又指指匕首,示意他把绳子割断,冷板凳却轻轻摇了摇头,盯着绳子入水的地方,两根手指夹起了一根银针。 这时,水面突然开始冒起气泡,绳子跟着松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下面往上浮,师弟紧张得冷汗直冒,两腿一晃,差点栽进河里。冷板凳渐渐眯起眼睛,两根手指越夹越紧,呼吸却越来越轻。就在这时,那东西浮上来了,两个人定睛一看,我的姥姥,那居然是一只人的右手,再一看,还有右腿,接着是左半个身体,师弟和冷板凳瞪眼瞧着,连大气都不喘一个,慢慢地,那人头也浮了出来,待那张脸完全浮出水面的时候,两个人一下就愣住了,因为那人脸,居然就是我的脸。 第二十六章 元宵节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们这只,是大的还是小的?” 师弟想了想,确定道:“大的!因为‘你’说话漏风。” 我一愣,稍微再一想,就明白了师弟的意思,大地头靑被我打掉了一颗大牙,变成我的样子之后,一张嘴肯定漏风,可我随即又一想,这不对啊,他们怎么还说上话了?这一说话不就露陷了吗?还是说这只大地头靑有什么口技模仿的特长?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听下去,就催着师弟快点讲。 师弟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见我瞪得他眼睛都发红了,才放下水杯,卖关子道:“师哥别急,我这不正说着的嘛……要说这接下来发生的事,别说是师哥你了,就是咱老街底下说书的黄老先生也绝对想不到。”师弟嘿嘿一笑,接着道:“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跟师哥说个故事。” 当时我的胃口都已经被吊到嗓子眼了,师弟却还要跟我说故事,我一时没忍住,急得抬手就想拍丫的:“你他娘的,是不是皮又痒了?” 师弟轻轻往旁边一躲,我的巴掌就拍了个空,师弟把我的胳膊拉回来放好,笑道:“师哥,你怎么比我还猴急?我要说的这个故事,跟下面发生的事情可是大有关联,不妨你先听听,再决定要不要揍我?” 我一听,也有道理,就让师弟先说说看,说得不好了,我还是要揍他的。师弟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冷板凳,忽然压低声音道:“师哥,你还记得小时候,高老头跟我们讲的血毒人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那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过元宵节,我记得的非常清楚,整条老街一到晚上,家家户户的房檐上都挂起了五颜六色的灯笼,远远望去,就像两条蜿蜒腾起的五彩长龙,这一天的游客也格外的多,操着各种乡音,满大街的小孩一人手里头还提着一只小灯笼,挤在人缝里跑来跑去,别提多热闹了。 可不巧的是,那天师弟生病了,躺在床上高烧三十七八度,中午吃了药刚有些好转,烧退了人也醒了,可师父说什么也不肯放他出去玩。这对于当时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孩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师弟翻过身,眼巴巴地望着门口,外面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哪家的小孩跑过去了,隔壁烧饼店的小胖叫他出来玩……师弟就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师父,见师父果断地摇头,他就只能悄悄在被子里抹眼泪。 我那个时候在外面蹿得正野,光冰糖葫芦就吃了三支,那卖糖葫芦的老头家有个小丫头,叫阿梨,扎着两个羊角小辫,手腕上总是喜欢带一串叮当响的铜铃铛,听说是她老爹留给她娘的,她娘死的时候又给了她,总之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有一回,我们玩的时候,小胖一不小心把那铃铛给扯断了,阿梨当时就气得哇哇大哭,后来干脆就躺在小胖家门口,害得人家家一整天连一个烧饼都没卖出去,小胖爹妈实在是没办法,找到了我师父,我师父是老街上出了名的见多识广,这一问,还真有办法修。修好之后,师父让我给小胖送过去,可小胖怂,怕那丫头,就让我去送,这么一来,阿梨不知怎么的就把这人情记我头上了,从那天开始,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跟个小尾巴似的,她家的冰糖葫芦我吃多少有多少,不收钱。这不,这一晚上,我就吃了三支。 塞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我打了个饱嗝,如果不是实在撑得慌,我还能继续吃。这时,我忽然听见旁边的巷子里有猫叫,我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往巷子里跑去。这是我跟小胖的暗号,自打铃铛事件之后,小胖就再不敢出现在阿梨跟前,而这丫头又缠我缠得紧,所以我们才商量了这么一个暗号。 阿梨提着灯笼跟在我屁股后面,走着走着就停住了,往巷子里照了照,里面黑乎乎的,她有些怕,就问我:“乾一哥哥,你要去哪儿?” 我回过头,也提着灯笼晃了晃,看着前面道:“吃多了,我去溜溜食儿,你回家吧。” “你去哪遛食儿,为啥不去街上?”说着,阿梨又抬着灯笼往两边照了照,大概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这时,那猫叫声又响了起来,三短一长,是小胖在催我,我一咬牙,迈开腿就跑了出去,边跑边扭头喊道:“你快回去吧,别跟着我了!”我也不敢跑太远,一来怕小胖找不到我,二来,我也得看看阿梨回去了没,所以往前拐了一个弯儿就停住了。当我藏在拐角后面再往回看的时候,心里猛地一愣,只见巷子那头又多出了一盏灯,一前一后正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当下想到的是小胖,这小子怎么跟阿梨一起了?他俩啥时候和好的?正想跳出来骂他一顿,忽然就注意到,不对,小胖和我一样高,灯笼打的位置应该都在腰部的附近,而阿梨比我们都矮一头,照理说,灯笼打的应该也比我们矮一头才对,可这两盏灯笼,虽说是一前一后,可高度却是一样的,都是在我腰部往下的位置,所以我断定,后面这个人一定不是小胖。 我顿时紧张起来,虽说这条巷子白天我们常来,可夜里乌七八黑的还是头一次,而且在我的印象中,从不记得有哪个玩伴是和阿梨一样高的,这会是谁家的小孩?大半夜的为什么跟在阿梨后面,阿梨知道吗? 我的鸡皮疙瘩立刻掀了起来,耳朵边听书似的响起一段段黄老先生讲的鬼故事,什么兰若寺、鬼吹灯、孤儿怨……虽然我不信鬼,可并不代表我不怕鬼,听着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就砰砰跳的越快,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我猛地一惊,抽了一口凉气,脑门上冷汗哗啦啦地流,手上的灯笼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这时,那铃铛声也停住了,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低头看了看灯笼,然后,我就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放在灯笼上。 那是一只枯瘦的长手,肉皮上起了无数条褶子,还有些黑色的斑点,紧紧地包在骨头上,我真的是吓懵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更不敢回头,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那,冷汗冒得跟趵突泉一样。这时,背后传来一道低沉又苍老的声音:“小心,别着火了。”那声音就跟从地缝里钻出来的一样,我登时吓得打了一个寒颤,接着他递过来的灯笼,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跑! 当时我的腿早就吓软了,直打哆嗦,根本跑不快,再加上慌不择路,没跑两步就咚地一声响,跟什么东西撞上了,跟着那东西“哎呦”一声叫起来,我一听,这不是阿梨吗?忙拉她起来,这时,她后面那盏灯也站了起来,我的脑子嗡地一声就炸开了,他娘的,还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我他娘的咋就这么倒霉! 阿梨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一见着是我,就抱住我的胳膊哭道:“乾一哥哥,你不要走,我一个人好害怕……” “别怕,我在这儿。”我拉住她的手,一边盯住那盏鬼火,一边留意着后面的动静,这时,那鬼火突然动起来,飞快地朝我这边跑,我心里一咯噔,大叫一声“跑”,拉住阿梨冲出去,谁知刚跑没几步,就咚地一声,撞上了一块软绵绵又硬邦邦的东西,屁股跟着在地上摔开了花,抬头一看,我的娘啊,眼前灯火朦胧处,正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浑身发黑,头上还带着一顶旧时候的元宝帽,帽子底下,是一张枯瘦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两只眼睛珠子混浊得已经分不清眼白和瞳孔了,就这样混沌沌地看着你,我的老娘,吓得我汗毛炸了一身。 阿梨几乎已经吓晕过去,躲在我怀里,一个劲儿地发抖,这时,就听见那黑影说了一句:“都到齐了,那开始吧。”跟着,黑影身后又闪出一道小黑影,那小黑影抬手一指,正指着我的方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我心中一颤,又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看去,鸡皮疙瘩瞬间炸了一身,娘的,那鬼火什么时候也跟来了? 第二十七章 血毒人 只见那鬼火慢慢摘掉帽子,我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想象着它帽子下面的,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是多了一只眼睛,还是少了一个嘴巴,又或者,根本就没有脸呢? 我听师父说过,有一种人死了之后是没有脸的,因为它们死的时候年纪还太小,脸都没有张开,所以阎王爷登记的时候,就没有把他们的脸登记上,我的头皮又麻了起来,看这鬼火的个头,很有可能就是个小孩子,我的心止不住地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以我当时的年纪,实在很难承受与它面照面,可我之前也说过了,我的好奇心太重,打小就重,明明人吓得都快晕过去了,可就是不肯闭上眼睛,反而越睁越大。 那鬼火的帽子很大,他枯瘦的小手好像也没什么力气,摘了很久才把那兜帽摘下来,映着昏黄而又微弱的灯光,我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娘的,这鬼小孩怎么跟师弟长得这么像?再一看,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这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兑二,你师父不是不让你出来玩儿吗?” 我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小一号的黑影,一听声音,丫的,这不是小胖吗?阿梨也听了出来,从我怀里抬起头,只看了一眼,就又吓得缩回去,那大黑影还是细高地立在那,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黑无常。丫的,这小胖肯定是中邪了,我冲他挤挤眼,哑着嗓子喊道:“你快过来!”屁股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后挪,直到磕上什么东西,好像是人的脚,我猛打了一个哆嗦,正欲扭头,这时,有个沙哑的声音就贴着我的耳朵根说:“师哥……你跑什么呀?” 我吓得一激灵,心脏跳得快要破出来了,今儿个是元宵节,又他娘的不是鬼节,你们都出来瞎转悠啥?这时,那细高个又说话了:“小兔崽子,今儿个,你们谁也跑不了,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说着,众人手上的灯笼突然就全灭了,阿梨吓得大哭起来,这时,我感觉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过去了,刚一扭头,还没完全扭过去,就跟一个硬家伙磕在了一起,疼得我眼泪花子直往外冒,我捂住脑袋,可叫又不敢叫,倒是感觉那东西挨着我坐了下来,我心里一咯噔,就听唦地一声细响,一根火柴从中间亮了起来,那细高个就坐在我对面,和小胖一起,嘿嘿地笑着,点着其中一盏灯笼。其实不点还好,眼不见为净,这一点,那灯笼好死不活地就亮在细高个的长脸下面,映得他的脸一块明一块暗,吓得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咱……这就开始。”细高个儿突然拉长嗓子,那声音就跟从地缝里钻出来的一样,又阴又冷,吓得人直打哆嗦,“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四川阿坝有个非常有钱的富商,叫王大富,说这个王大富有钱到啥个地步嘞?嘿,你们猜猜?你们猜猜也猜不到,压根儿就猜不到,这王大富的钱呀,可以把中国的盆地全给填平喽!所以,这王大富为了花钱,就娶了很多很多老婆,今年娶一窝,明年再娶一窝,到了后年就再娶上一窝……这银子呢,也是一车一车地往外拉,今年拉一车,明年拉一车,后年再拉一车……一直到他80岁的时候,他的老婆也能把中国的盆地给填平喽!”细高个突然停住了,捏着胡子问道:“小崽子,你们知道他为啥子要娶这么多老婆吗?” “我知道!”小胖第一个举起胳膊,摇头晃脑道:“为了花银子,他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这时,阿梨也抬出了头,大概是听得入迷了,抽着鼻子,细声细气道:“是他爷爷让他娶的。”阿梨是跟着他爷爷长大的,在她心中,爷爷的话就是圣旨。 细高个儿摇了摇头:“都不是。中国有句老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知道是啥意思不?” 众人皆摇摇头,其实这话在当时我是知道意思的,我识字识得早,师父箱子里的那些书,我都偷偷翻过,有字的有画的,看得懂的看不懂的,反正就是读过。可我当时正呕着气呢,谁让这高老头扮鬼吓唬我,害得我在朋友面前丢尽洋相,尤其是阿梨,我可不想再跟他说上一句话。 高老头突然伸手在我们脑袋顶上,一人给了一个枣吃:“叫你们不好好读书,这是孟子,孟子的名言!”我们那个时候哪知道孟子,老子倒是常挂在嘴边上。高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也罢……你们就给我好好听着。这不孝有三,就是说,做崽子的,对你们爹妈要是做不到这三点,就是不孝,这第一点嘛,就是……额,就是……” “就是什么?”小胖看他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来,就心急道。高老头突然清了清嗓子,瞪着小胖说:“就是你要好好读书!” 阿梨接着问道:“那第二点呢?”高老头又清了清嗓子:“这第二点嘛……还是要好好读书。” 小胖乐道:“我知道了!”学着高老头的语气,晃着脑袋:“这第三点嘛,还是要好好读书!” “诶对!”高老头乐呵呵地缕着胡子,“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我强忍住心中的好笑,故作认真地问道:“那无后为大呢?” 高老头一愣,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活像吃了一只苍蝇,缓缓一缕胡子:“问得好!这无后为大,说的就是……读书,他娘的这是很重要的,但更重要的,不是读书……” “那是啥?”小胖心急道。 “生崽子。”高老头一本正经地说。 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高老头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伸手在我脑袋顶上凿了一下:“你个小崽子笑啥?” 我当即想了想,好像人家说的也对,就是太他娘的生动了,所以,我立刻就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 高老头瞪了我一眼,才继续说道:“咱再说这王大富,老婆是娶了一窝又一窝,可都到了80岁了,还是没生出崽子来,你说这急人不?可急死人了呦,这一蹬腿儿,可有啥脸面去见地下的老祖宗?直到说这有一天,说来也巧,也是这元宵节,乡里乡亲都在街上热热闹闹地逛花灯,这时,王大富家门口突然就冲过来一个舞狮队的,”高老头顿了顿:“你们有谁见过舞狮队的?” 小胖立刻举起手:“我我!我见过!” 高老头道:“那好,我问你,你见的那狮子长啥样?” 小胖摸摸脑袋,回忆道:“两只大眼睛,一只花嘴巴,头上还有一圈黄色的毛。” 高老头又问道:“那你仔细想想,它的脑袋上可有角?” 小胖抱着脑袋,作出很努力想的样子,一会道:“……我忘了。” “哎呀!”气得高老头猛地拍了他一巴掌,这时,师弟哑着嗓子说:“我见过,它们没有。” 高老头这才又缕着胡子,呵呵笑起来:“很好,大家现在清楚了,舞狮队里的狮子,是没有角的,可王大富家门口的这支队伍,呵,它可厉害了!它长着白龙马一样的身子,浑身白毛,可尾巴却是黑的,头上还有一只又粗又长的鹿角,麒麟的眼睛,老虎的爪子,狮子的牙齿,它的叫声就像战鼓一样响,能吃老虎和豹子,还能统率军队。众人一看,吓,这哪里是狮子呀,这分明就是一只驳兽嘛!这驳兽说来也怪,谁都不热乎,就喜欢缠住王大富的小老婆跳舞,可把他那个小老婆吓得不轻,愣是在床上躺了三天,请了很多名医来都治不好,可把王大富给急坏了。谁知,等到第四天的时候,王大富家门口突然来了一个道士,说是能治病,王大富一听,赶紧叫人把他请进来,那道士施了一礼就说:‘贫道夜观天象,发现老丈家星术突异,不知老丈家最近可有什么怪事发生?’那王大富就把元宵节驳兽跳舞的事给那道士一说,道士就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恭喜恭喜,尊夫人没事,只是贵府要填新丁了。’王大富一听,当即乐得呀,是合不拢嘴,只听那道士又道:‘不过,这驳兽送子,大吉亦为大凶。’王大富一愣,就跟被浇了盆冷水似的,心头一下子凉了下去,忙问道:‘怎么说,还望高人指教。’那道士捋了捋胡子:‘看老丈年岁,应该是初得贵子,这本是上天垂怜,托上古神兽特来送子,实乃美事一桩,且这孩子本命不凡,将来必为人中龙凤,此乃大吉。’王大富急道:‘那凶又为何?’那道士叹了口气:‘既是驳子,必带驳血,且不说是折了一个孩子的命前来投胎,就是他的生身父母恐怕也承受不起呀。’王大富就疑道:‘敢问高人,何为驳血?’道士说:‘驳血是一种内在相斥的血,既能治百病、抗百毒,同时,也是这世上最毒的一种毒。拥有驳血之人,俗称血毒人,看似祥瑞,实乃天煞孤星,六亲缘薄,老丈人,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呀。’那道士说完,就化作一缕白烟不见了,九个月之后,当那个崽子出生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我们正听得入迷,都愣愣地摇摇头,高老头压着嗓子道:“那王大富一家两百多口人,居然一夜之间,全死光了!只留下一个外姓的小丫头,跟那崽子相依为命,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第二十八章 冷板凳 “师哥……师哥?”师弟的手在我眼睛跟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发什么愣啊?”我这才收回思绪:“没事,我记得,你继续说。” 师弟又看了冷板凳一眼,突然附到我耳朵边上,压着嗓子道:“我怀疑,这小师傅,就是血毒人。” 我一愣:“不会吧……”也扭头看了看冷板凳,虽然他这个人脾气是怪了点,不太好相处,可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煞孤星啊。 “怎么不会?”师弟又坐了回去,一边留意冷板凳的动静,一边还是压着嗓子:“师哥,那你还记得驳血吧?既可制毒,亦可致毒,你看。”说着,师弟把左手的袖子捋上去,露出一个筷子粗的褐色小孔,我眼皮一跳,不由惊起一身的虚汗,这伤口我可太他娘的亲切了,在我右腿的小腿上也有一个,却是师弟这个的三倍大。 我又细看了看伤口的颜色,虽然周围一圈有些发黑,已经结了圈疙痂,但伤口中心的血膜却是鲜红色的,证明蛇毒已经解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忽地又想起乔夫子“其他人被它咬上这么一口,数不过三秒就嗝屁”的话,就问师弟:“你这毒是怎么解的?” “这个啊,说来可就话长了。”说着,师弟放下袖子:“师哥,你且听我慢慢说。” 原来那时,师弟他们在地下河道发现“我”之后,并没有看出“我”的破绽,也没有立刻带着“我”出发,冷板凳在河道两边的墙上平行拉了两条间距大概一米宽的绳子,把“我”担着放在靠近他们的这边,然后对“我”做了初步的检查,在确定“我”没有溺水也没有受伤之后,跟我们当时一样,陷入了困惑。 “你说为什么……这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人,会他娘的昏迷不醒?就好像个植物人似的……”说着,师弟突然一激灵,“靠,不会是师哥的脑袋,真被打坏了吧?”忙一手抓住墙上的匕首,一手朝“我”的脑袋摸过去。 冷板凳微微摇了摇头:“我检查过了,头部并没有被击打的痕迹。” 果然,师弟也没有摸到什么,寻思道:“既然脑袋没坏,身上也没有受伤,又不可能中毒……难不成,师哥是太累了,睡着了?” 冷板凳斜了他一眼,大概觉得师弟这个时候不应该开玩笑,师弟却越发认真起来,生怕冷板凳不相信他:“嘿,小师傅,你还别不信!干咱这一行你也知道,都他娘的操心命,每次接活儿,少则一两天,多则十天半个月,一晚一个地儿,折腾得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你看,到现在我这黑眼圈都精神着呢……可师哥不一样,他命好啊,睡觉的本事他娘的比用毒都强,眼皮一闭再一睁,天就亮了!有一回我们去山西,丫的那边正在炸煤,轰得晚上睡床板跟坐坦克似的,愣是让小爷我瞪着眼儿干坐了一夜,等第二天去叫师哥起床的时候,你猜怎么着,正瞧见师哥裹着被子从地板上爬起来,还问我换酒店了为啥不跟他说一声?”师弟说着咂了咂嘴,“小师傅,你说就我师哥这样的,什么地儿他睡不着啊?我看八成就是他睡过去了。” 听师弟这么一顿说,冷板凳大概也有些相信了:“那……怎么把他叫醒?”师弟看着“我”摇了摇头:“办法有是有,就是……算了小师傅,还是你来吧。” 冷板凳大概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斜了师弟一眼,冷冷道:“干什么?” 师弟看似无奈地耸了耸肩:“叫醒我师哥,只有一个办法——亲他。”(这点我必须郑重声明一下,我只是讨厌别人碰我,肢体一接触我就会醒,完全没必要用亲的……) 冷板凳脊背一僵,差点从墙上掉下去,师弟忙道:“你别乱想啊,我师哥不是那样的人,哦对,我也不是。不过,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小师傅,要不……你就牺牲一下?” 冷板凳脸一黑:“你去。” “我?我可不行,我打小跟师哥一块长大,太他娘熟了,臭味相投,亲了也没用。”说着,师弟伸出舌头,对着冷板凳色情地舔了舔嘴巴,“可你就不一样了小师傅,你鲜着呢。”就在这时,冷板凳突然按住师弟的肩膀,朝“我”脸上压下去,师弟的嘴巴几乎就贴在“我”的嘴巴上面了。 “等……等等!”师弟突然喊道,“他不是我师哥!” 冷板凳手一扳,师弟几乎是贴着“我”的嘴巴停下来的,“快,快把我拉上去!”师弟急得大喊。 冷板凳将信将疑地拉他上来,见师弟先是松了一大口气,才无关痛痒道:“我师哥睡觉,从不打呼噜……” 冷板凳看向“我”,果然见“我”的嘴巴很小幅度地一张一合,朝外吹着气。师弟见他正看得专注,一手扶住墙上的匕首,一手悄悄伸到冷板凳身后,正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突然,冷板凳抽掉墙上的匕首,猛地就朝“我”刺过去,吓得师弟大叫:“小师傅,你干什么!” “既然他不是你师哥,化妆成你师哥的样子,非友即敌。”冷板凳冷冷地说。 “小师傅,你你冷静点……其实,一个不打呼噜的人要是累极了,也是有可能打呼噜的……你、你可千万别冲动啊,万一他要真是我——”师弟话还没说完,冷板凳匕首一扬,对准“我”的喉咙就往下刺,师弟登时一大惊,慌忙抽出墙上的匕首挡过去,却挡了个空,“小师傅,你……”师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冷板凳居然拿匕首在自己食指上划了一道长口子,鲜血立刻翻涌出来,冷板凳用另一只手扶住绳子,把指头放在“我”的嘴巴上面,很快,血就顺着“我”张开的嘴唇滴了进去。 师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扶,身子往前一踉跄,差点就栽进水里,忙也抓住了绳子,盯着冷板凳的指头道:“小师傅,你在干嘛呢?你这样的牺牲是无谓的,必须亲了才管用。”见冷板凳不搭理,师弟无奈地晃晃脑袋,跟着叹口气:“哎……要不怎么说我师哥命好呢,小时候,街上卖糖葫芦家的丫头喜欢他,天天给他送糖葫芦吃,这一送就是十几年,我们吃就他娘的得掏钱!后来去外地上大学,师哥一直想学医,可按他的成绩是走不了名校的,谁知,靠,赶巧了,医学系那年扩招了!再后来,大三暑假,我们俩一块去考驾照,我花了将近两个月,已经算是新手里最快的,可师哥更牛,40天就领证了,知道为啥不?哎……说来都是惭愧的泪,那女考官他娘的暗恋他,科科放水,你是不知道啊小师傅,就是到现在,我师哥开车都没人敢坐……”师弟越说,假哭腔越重,“你说说你……你又给他放血,他娘的能治打呼啊?其实我也打呼,要不,你也给我来点儿?” 冷板凳手上突然一使力,鲜血不再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开始汇成一股小水流,流进“我”的嘴巴,师弟看得人都呆了,心想这冷板凳也忒下本儿了,好东西好歹也给他留一点啊,全他娘的便宜我了,罢了罢了,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想着,师弟悄悄摸出一个水壶,趁冷板凳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迅速一伸胳膊,把水壶送到“我”的嘴巴边上,冷板凳一愣,跟着瞪了他一眼,师弟皮笑道:“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哎呦!”这时,师弟举着水壶的胳膊突然一颤,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要命!扭头一看,娘的,居然是被“我”咬了一口,还是根胳膊粗的毒牙?! 冷板凳反应最快,一手抓住师弟的胳膊往后一推,师弟就脱了出来,一手握住匕首对准“我”的脖子猛地一扎,顷刻,深褐色的血水喷射而出,师弟刚想喊“不要”,瞪眼一瞧,天啊,这还是“我”吗? 只见“我”的身体快速地开始膨胀,两条腿越伸越长,垂进水里的部分已经变成一条墨绿色的大蛇尾巴,脑袋也涨得不像样子,黄色的皮肤下面正渐渐透出一块块黑色的鳞片。师弟登时打了一个牙花子,心脏跳得几乎要把他从墙上震出去,忙把匕首扎进砖缝里,这才勉强稳住,再看时,“我”的眼睛珠子已经把眼眶撑裂了,完全跳了出来,黑色的瞳孔一点点吞噬掉周围的眼白,直到变成一只灯笼大的黑珠子,再一晃眼,那黑眼珠子中间竟生出棕黄色的一道,只有眼珠的五分之一大小,两头细中间粗,形状如梭子,看得人头皮发麻。师弟不由地咽了口吐沫,眼前忽地一暗,人就只想往河里栽。 冷板凳忙扶住他,匕首飞快在自己手掌上一划,握成拳头,滴在师弟的伤口上,待那伤口里的黑血都吐干净,开始往外冒红血的时候,冷板凳抽出一管绷带熟练地开始包扎。师弟看着看着,虚弱地笑了笑:“小师傅,你这血都快赶上我师哥了……该不会,你的手艺……也是用毒吧?”说着,又看了眼蛇头上乌黑的鳞片:“才一根指头,就毒死这么大一条毒蛇……就是我师哥也不敢打包票能做到,小师傅,你在你们……师门里,佣金肯定是最高的吧?” 冷板凳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道:“什么佣金?” “就是跑腿费啊……小师傅,这次的活儿,你们收多少?” 第二十九章 佣金 我等着师弟接着往下讲,可等了半天,就跟他坐这儿大眼瞪小眼了,连个屁都没放,我急道:“他怎么说?” 师弟贼兮兮地笑了笑:“师哥,你不是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吗?怎么突然关心起别人的佣金了?” 我被他呛得脸上一白,这要搁别人,我是肯定不会多问的,钱这种东西在哪行里都是忌讳,可现在是冷板凳,那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同了。首先,他是个旧派,旧派与我们新派虽然一母同胞,可发展到现在,已是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估计见了面连亲娘都不认识,佣金的标准就更难说了,保不齐我跟师弟的两个人加起来,还抵不过冷板凳的一个小数点呢,我当然得死的明白。其二,虽然我接触的同行不多,但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冷板凳的身手哪怕不是第一第二,在跑腿人里起码也是第三第四,如此级别的“大腿”,应该没有人不想知道它多粗吧。我道:“好奇,你说不说?” “嘿嘿……师哥,要说也行,不过咱得按规矩来。像这种级别的猛料,怎么着也得这个数吧?”说着,师弟伸出五个指头。我一愣:“五万?”这他娘的也忒黑了。 “nonono!”师弟摇了摇食指,“五十万。” “咳……” “师哥,你也是老行家了,这事儿蒙不了你!你还记不记得咱那回去广西,送行数,人家一头就给了咱这个数(师弟伸出一根指头),啧啧啧……你说这种好差事,咋就再没遇到过嘞?嘿嘿,扯远了,咱再说这小师傅,好歹人是个旧派,那旧派是干啥的?那都是供奉在神坛上让咱后人瞻仰的,你说这价钱能低不?那果断不能啊,师哥,要不……你再加点?” 我憋着火气,笑了笑:“加点?”“嘿嘿,”师弟跟着点点头,心花怒放:“师哥果然是个明白人!” “加你个头!”我伸手勾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你他娘长出息了,连老子都敢骗,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吧你!”我拇指扣着他的天柱穴稍一用力,师弟就疼得龇牙咧嘴。 “师、师哥,师哥……”师弟缩着脖子,有些发愣,哎呦一声,就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您……您老神机妙算,神通广大……都是我他娘的胡说八道,见利弃义……我我再也不敢了,师哥,您您就放了我吧……” 我跟着也是一愣,手上不觉松了力道,我指的骗并不是这件事,而是血毒人的事。刚才正在气头上,就脱口说了出来,没想到师弟连佣金的事也是诓我的?这小子,摆明了就是欠揍!不过想想也是,像冷板凳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市场价值,这不明摆了破坏社会和谐嘛。 “靠,每次都用这招,你都不能换个新鲜的……下回有啥十八般武艺,一起使出来,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还手。”师弟一手揉着后脖颈,一手挡在胸前,大概是真的吓怕了。 我白了他一眼:“他到底怎么说?” 师弟啧了一声,一边揉着脖子,一边道:“你说这小师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说他冷得像块冰吧,却又不会见死不救,可要让他开口说句话,他娘的,简直比猪八戒娶媳妇都难,可师哥你猜怎么着,呵,他居然会讲冷笑话!” 咦,这倒挺新鲜,我只听师弟继续道:“那时候我不是问他佣金多少嘛,他突然谨慎地看了我一眼,压着嗓子问‘你能保密吗?’我一听,嘿,他娘的有门!当即发了个能保密的毒誓,小师傅就笑了笑,跟我说:‘他也能。’嘿,师哥,你说气人不?以前我咋就没发现小师傅这么能幽默呢?” 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真是没想到冷板凳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不过这里面可能师弟添油加醋的成分大了点:“是挺幽默的,那后来呢,你们是怎么回到这儿的?” “其实后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们贴着墙又走了一段时间,那河道就到头了,小师傅抬头一照,居然发现一个黑洞洞的井口,就叫我把河底的淤泥摸到身上。我联想到咱们之前在地图上看到的鬼猴子,就问小师傅是不是藏书的地方到了?”师弟一顿,看了眼冷板凳,接着道:“师哥你也知道,小师傅这个人嘴巴严得很,他要是不想说你问破大天都没用。” 我点点头,这点我倒是深有同感:“所以,他没有告诉你?” “bingo!”师弟打了个响指,“可他当时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兑二同志,你他娘怎么这么聪明!你一定是姜子牙同志转世,掐指一算,就知道今天大盘涨停多少!’” “别打岔!”我心急道,“接着往下说。”“没了。”师弟喝了口水,一耸肩,道。 我一愣:“……什么没了?” 师弟叹了口气,双手抱臂,好像很不屑于跟我解释:“没了就是,我们爬上来之后就遇到了师哥你,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说完,师弟又耸了耸肩,大概对我的智商表示怀疑。 “那就怪了……”我懒得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师弟说的这些事情,咋一听还觉得合情合理,可是经不起推敲,比如,师弟是以冷板凳身怀毒血而断定他就是血毒人,可这毒血又来源于他用毒的手艺,这就跟冷板凳之前在月牙山洞和石猴口下的甬道里中毒,相矛盾;又比如,凭冷板凳对地图的熟悉程度,他没道理会带着师弟走错路,既然他们两个都涂了淤泥,就一定得有它的用处,可显然,现在并没有。 “这很简单!”听完我的分析,师弟就道,“第一,小师傅的血一定是驳血,身份当然就是血毒人,至于手艺嘛……可能是我搞错了,等他一会睡醒了,可以问他。这第二就更好说了,师哥你看。”说着,师弟伸手指了指头顶,我抬头一看,冷不丁吓了一大跳,娘的,这红瞎子怎么都聚到我这边来了?师弟头顶上鲜有一两只,冷板凳那边更绝,一只都没有,他娘的,这柿子还光捡生的捏? “师哥别担心,它们叫不出来,就没有攻击力。”师弟宽慰我道,跟着捡起地上他擦淤泥的湿巾,把带泥的那面朝上,盖到我头上,示意我接着往上看,只见那红瞎子渐渐开始闷头乱撞,两三分钟不到,就飞走了一小半。 “是温度,它们眼睛瞎了,却能根据人的体温判断方位,这或许就是小师傅让我涂泥的目的。”师弟解释道。 我不由地点点头,可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到底是什么呢,什么不对劲,分明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师哥,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这前有因后有果的一件事儿,你还瞎想什么呢?”师弟拍着我的肩膀,“你呀,就该好好放松放松,别想那么多,万事有小师傅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居然真的松了口气,是啊,这回还有冷板凳呢,或许,真的是我太紧张了……师弟递给我一瓶水,又掏出些压缩饼干,一看到吃的东西,我才发现我真的是饿了,肚子跟着咕噜一声,特别响,师弟笑道:“师哥,你几天没吃饭了?三师伯他们还虐待战俘啊?” 我脸一红,接过饼干,刚吃了一口,就觉得干得要命,全他娘堵在喉咙眼了,还不如战俘营呢,见师弟也吃的艰难,就想眼红他:“你还别说,在三师伯那,顿顿有肉吃,还不带重样的,什么沙丁鱼、酱牛肉、凤椒鸡爪……” “停停停……师哥你掩气谁呢,这鸟皮都被你吹破了,天上飞呢!得得得,看不起革命同志的粗茶淡饭,还我!”说着,师弟就来抢我手上的饼干,我赶紧一收手,笑道:“因地制宜,入乡随俗。” 师弟白了我一眼,大概是饿了,懒得跟我打岔,也收了手,开始吃饼干,我这才道:“不过,我可真没吹牛,这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也不信,三师伯这老家伙爷爷着呢,嘴巴挑得很,不是一般家儿真伺候不起。第一顿沙丁鱼肉罐头配鲜牛奶,第二顿酱牛肉配女儿红,第三顿更绝,六子直接从包里拿了只牛舌出来……哎,只可惜当时三师伯正骂我骂得厉害,我是没那口福了……” 师弟从鼻子里吭了一声,这回大概是信了,骂道:“他爷爷的,家大业大也不是让这老头这么败的,一天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 “咳……还用你说,三师伯人精着呢,一天一顿,整整吃了三天。”我回忆着肉味,又塞了口压缩饼干,对比真他娘的鲜明。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得我跟师弟一愣,这才发现,冷板凳醒了。 第三十章 时间 “你刚才说,在他们那儿吃了几天饭?”冷板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我跟师弟的身后,脸上除了嘴巴和眼睛外,都是淤泥,样子有点像孙悟空。 我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冷板凳此时的表情非常严肃,让我不由跟着也紧张起来:“三天两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哪有什么不对劲儿!”师弟又吞了块饼干,大概是太干了,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喝了口水才道:“小师傅,你千万别被资本家的奢靡之风给腐朽了,来,来块咱老百姓的糟糠,醒醒脑!”说着,撂给冷板凳两包饼干。 冷板凳没有理他,接着问我道:“怎么会是三天?” 我突然想起,之前怕师弟他们担心我的腿伤,所以讲的时候就把我昏迷那两天给跳过去了,现在经冷板凳这么一提醒,天呐,我才恍然大悟,我们之间居然存在了两天的时间差! “六子他们受伤了,所以我们又在墓道里耽搁了两天。”我胡乱诌了个理由,冷板凳也没有再往细处问,大概也在理解这个时间差。师弟见我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愁眉紧锁,就问怎么了,我简单跟他解释了下,师弟想了想,总结道:“师哥你是说,咱们从分开到会合,你过了三天,而我跟小师傅,只过了一天?这怎么可能?!” “这在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除非,我们之中有一批人进了四维空间,在那个空间里,由于粒子运动较三维空间而言,变快或者变慢,导致那批人所经历的时间比正常时间快或者慢。就像佛语中说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分析道。 其实我对四维空间的存在也并不确定,只是条件反射地就想反驳师弟,再加上被地宫这种诡异的气氛所感染,一时信口开河就说了出来。反正这个四维空间是爱因斯坦提的,又不是我提的,我也只是把爱爷爷的理论摆出来,至于信不信,还得看我们自己。 “那照这么说……进去的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喽?”师弟半开玩笑道,看样子,也不是十分地相信,可他非常聪明的是,他将这个世纪难题抛向了这里最有说服力的人:“小师傅,你说呢?” 我也非常想知道冷板凳是怎么想的,毕竟我的分析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没经过实践的考验,说出来就显得没什么底气,而且,我也非常想知道,冷板凳究竟相不相信,因也看向冷板凳,这一看倒是让我吃了一惊,冷板凳居然在……发呆?可再一眨眼,他眼睛里的呆滞就不见了,变得和往常一样的冷漠。 “谁进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四维空间是哪一个。”冷板凳抽出匕首,在我们中间的地上画了几个两两相对的正方块,看着有些眼熟,画完之后,我才发现是一个八卦图,冷板凳在图上比划道:“现在我们的位置是正西,也就是八卦宫位里的兑宫,兑为泽,那么这间墓室里的浮雕就该是与泽有关,可现在,显然不是;再往前推,乾一第一次进的墓室是东北方向,也就是艮宫,艮为山,可墙上的浮雕却是生活在地下河道里的地头靑;接着的第二间墓室,是西南方位,坤宫,坤为地,可你们见到的,却是水泽里的小蛇……”冷板凳刚一标注完,缓口气,师弟就反驳道:“你这只能说明这个八卦图有问题啊,跟四维空间有什么关系?” 我理解师弟的意思,冷板凳现在说的这个问题,在他们进来这间墓室的时候,我已经验证过了,可却无法用常识去解释,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考虑到,竟会有一个四维空间的存在(我想我大概可能已经被冷板凳说服了)。不过现在知道了,那就好解释了,我理了理思路,在图上比划道:“这个八卦图没有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它在动。初始情况下,八个方位分别对应着八宫,震东,离南,兑西,坎北,巽东南,乾西北,艮东北,坤西南,八宫又对应着墓室里的八浮雕,而浮雕上的奇珍异兽,也是一一对应在各自墓室的人鬼头棋盘的下面。当有人触动任何一间墓室,这些墓室就像一个转盘一样,开始旋转,所以才会出现宫位与方位不匹配的情况,而这个转盘所在的空间就是一个四维空间,这些墓室应该就是这个空间里的粒子。”说完,我看向冷板凳,见他轻轻点着头,我才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师弟抱着肩膀道,“按照你的说法,我们现在都在这个空间里,那么粒子运动的速度就是一样的,可为什么,你还是比我们多过了两天呢?” 我心里一愣,当下就被问住了,最初这个四维空间存在的前提基础,就是我们之间存在的时间差,可现在,由四维空间推导出的另一条结论,却与最初的大前提相矛盾……难道是我推导出的结论错了?还是我被爱爷爷给忽悠了?那又如何解释八卦宫错位的问题呢? 这时,冷板凳突然拿起两包压缩饼干,我一愣,娘的,这小子胃口也太好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吃得下去,可下一秒,我就发现我想错了。冷板凳把两包长方形的饼干上下摞在一起,让横截面积最大的两个面相贴,然后开始旋转饼干。我大概明白,他是在跟我们演示墓室平面运动的过程,可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用两块饼干同时旋转,并且一快一慢呢? 师弟也是看得一头雾水,心急道:“小师傅,你想说什么直说,甭跟我们客气。” 冷板凳一边旋转,一边解释道:“刚才乾一只说对了一半,旋转的不止是墓室所在的空间,还有棋盘下面的河道所在的空间,所以,一共是两个四维空间。” “两个?!”我大大地吃了一惊,生平能碰到一个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现在居然让我们一下逮到俩儿!师弟也乐的合不拢嘴,大概跟我一样,已经被冷板凳给成功洗脑了,对四维空间的存在深信不疑:“这下他娘的赚大发了!小师傅,那银行卡里的钱就不让你赔了,算我以后随份子!” 冷板凳斜了他一眼,接着道:“按照乾一的说法,他们在河道待了一天,墓室待了两天,和我跟兑二在河道里用的时间一样,所以,河道所在的这个空间的转速比墓室所在空间的要慢。现在为了方便解释,我们把这两个空间都平均分成八格,再联系乾一之前进过的那两间墓室,也就是,第一间,与初始位置顺时针错了四格,第二间,与初始位置顺时针错了一格,第三间,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间墓室,顺时针与初始位置错了四格,而这三者之间的时间差,分别大概是河道时间3个半小时、墓室时间半个小时,并且在这三间墓室,上空间浮雕与下空间奇珍异兽对应正确的,只有第三间,再结合我跟兑二最初进到的正东震宫,从触动机关开始,到乾一进第一间墓室,时间差大致为墓室时间4个小时,就可以大致推算出,墓室所在空间的转速为一圈8个小时,为了理解方便,我们称之为墓室时间,河道所在的空间是它的3倍,也就是一圈不足2.7个小时……” “等等……等会,小师傅,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师弟的眉头几乎拧在一起,“这什么墓室时间河道时间的,不都北京时间吗,还有几个时间?” 其实,我也听得糊里糊涂,河道所在空间的转速比墓室所在空间的要慢,这点我是听明白了,可具体慢多少,又是怎么算出来的,这我就彻底听迷糊了。只是我不太好意思问,现在既然师弟提出来了,我就搭个顺风车,竖起耳朵听。 冷板凳看了我跟师弟两眼,目光中似乎有些怀疑:“不懂就算了,你们只要知道结论就行。”说着,抬腕看了看表,“再休息二十分钟,我们就下去。” “下哪去?”师弟愣了一下,大概还没从智商压制的打击中缓过来神。 冷板凳淡淡的眼睛看向人鬼头棋盘:“艮宫河道,我们的最终目的地。” 第三十一章 骨头 我盯着手表,每一秒钟都过得十分缓慢,冷板凳好像很累的样子,就这一会工夫,又靠着墙睡着了。师弟的心情倒是大好,边哼着小曲儿边收拾行李,拿出他宝贝了一路的牛肉干,分给我两个,自己留两个,其余的都塞到冷板凳口袋里,说他放了不少血,得好好补补。 我看着冷板凳,突然心口一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们萍水相逢,这一路说是搭伙,可我跟师弟几乎什么都没做,自保都难,是他一路带着我们,还几次救了我们的命,跟他在一起,甚至会让我有种他才是大师哥的错觉。 师父常说,一个人能力越大,身上的责任也就越大。我虽然是师哥,可我扪心自问,这些年并没有做到一个师哥应尽的责任,所有的任务都是我跟师弟一起出的,我们各有分工,协同配合,我并没有为师弟多分担些什么,反倒是师弟在生活起居上照顾我不少;生意上的事,我就更懒了,懒得跟那些锱铢必较的商贩们打交道,懒得跟客人们磨嘴皮子,甚至有一段时间,我几乎丧失了跟生人交流的能力,只能活在从小到大熟悉的这个圈子里,师弟却从来没有埋怨过我半句。责任对我来说究竟是什么,我又该对什么负责任?这些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 “师哥,你要再看,小师傅脸上该看出窟窿了。”师弟突然说了句,我这才回过神,正见冷板凳睁开眼,他的眼神很淡,并没有看我,然后他起身,动了一只人鬼头,叫我们下去。我看了看表,刚好二十分钟,分毫不差。 还是师弟打头,我第二个,最后下来的是冷板凳。我的双脚刚一沾地,就听见嘎嘣几声脆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踩啐了,低头一看,娘的,我的后背立刻冒了一层的冷汗,这脚底下踩的居然是厚厚的一层白骨头,有胳膊有腿,还有肋骨! “我靠!”师弟抬抬脚,拿手电往前扫了扫,这白骨头密密麻麻,不计其数,一个压一个,一层摞一层,根本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头。师弟咝了一声,就道:“我说呢,原来身子都藏这儿了。” 我理解道:“你是说,这是上面那些人鬼头的身子?” “不然呢?”师弟蹲下身,随手拾起一根断开的肋骨,跟着咦了一声:“进击的巨人?” 冷板凳不知什么时候也蹲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根肋骨,前后翻看看:“这不是人,是鬼猴子。” 我心里一咯噔,两条腿忽地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一想到这密密麻麻的碎骨头,就是一具具没有头的鬼猴子,我的头皮嗡地就炸开了,可再一想:“不对啊……那人鬼头明明有头发,而且大小也跟正常的人类无异,怎么可能是鬼猴子?” 冷板凳盯着手上的肋骨没有说话,大概是他也没想明白,师弟接道:“或许是……它还没有张开,又或许它是另外一种品种,头小身子大,还喜欢留长发。”说着,师弟做了个撩头发的动作,样子很猥琐。 我想了想,虽然我并不认同师弟的说法,可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这个地方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比在地下河道里的时候还要糟糕,大概是这些尸骨的关系,我总觉得这地方阴气重,背上冷汗直冒,还老是发痒。我道:“算了,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先找书,然后撤。” “也好。”师弟起身,随手一甩,就把手上的肋骨扔掉了,跟着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骨头碎成了两段。师弟一顿:“哎呦,顽皮。” 我的心突突跳得厉害,就瞪了他一眼:“你当心点,别添乱。”师弟两步蹭到我身后,突然贴着我的耳朵道:“师哥,你怕鬼吗……” 我心尖一颤,跟着就打了一个冷颤,倒不是我真的怕鬼,而是这个地方,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我定了定神,推开师弟:“别乱……”可这小子根本不听我的,反倒蹬鼻子上脸起来,对着我的后脖子开始吹冷气。我又恼又瘆,抬手狠推了他一把:“我叫你别乱!” “师哥……你跟谁说话呢……” 我一愣,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这声音……是从前面传过来的?!我猛地一抬头,正看见师弟跟冷板凳站在离我大概三四米远的地方,头顶上吊着不少卷轴,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大概是刚取下来还没来得及看。现在,这两个人正一脸惊疑地看着我。 我的心咚咚咚跳得厉害,就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怎么着,我就说这地方他娘的邪门吧。我一动也不敢动,右手心里全是虚汗,手上捏着的原来以为是师弟的肩膀,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我朝冷板凳跟师弟眨眨眼,如果他们看得见我手里的东西,就替我一刀砍了它,可如果他们什么都没看见,那可就麻烦了。 “师哥……你手怎么了?筛糠啊抖这么厉害?”师弟笑得有点僵,一手慢慢往腰上摸,朝我过来,“树上一个猴,顶上骑个猴,提问,一共几个猴?” 我心里一咯噔,娘的,脑袋顶上居然还有一个?我他娘的怎么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师弟朝我挤了挤眼,示意我别打草惊猴,保持姿势别乱动,其实,我也根本动不了,我的两条腿早他娘软了。 师弟跟冷板凳的动作很快,一前一后包抄过来,我只听见一声极其刺耳的怪叫,一团皮球大的东西就摔滚到了墙角,我扭脸一看,还真是一只迷你版的黑毛猴子,长胳膊长腿,脑袋只有拳头那么大,两只獠牙却特别的锋利,一直挂到肩膀头上。我不由地摸了摸头顶,心里一阵儿后怕,这他娘的要是在人脑袋上凿一口,肯定开瓢了。 冷板凳把匕首从鬼猴子脖子里拔出来,人还没站起来,就被一团尖叫着的黑球扑倒了,师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是只大的,我没捉住!” 第三十二章 屁股 我心下大惊,糟糕,这鬼猴子最记仇,这会儿怕是报仇来了,忙摸出匕首,正想绕到后面扑上去,这时,前面卷轴附近突然传来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在地上的骨头上了。“师……师哥,后面……”师弟戳了戳我的胳膊,我一扭头,乖乖的,只见黑暗中哼哧哼哧地窜出来数不清的巨型鬼猴子,比我们在月牙山洞里见到的那只还要大,起码要是它的两倍! 我再一观察发现,这些巨无霸的眼睛非常奇怪,居然是绿色的,在这黑咕隆咚的地下室里,像极了一簇簇圆滚滚的鬼火,看着十分吓人,我的脑子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到了地头青,心脏立刻停了好几拍,心说它们两个不会有什么亲戚吧?都这么喜欢镶绿。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这一两秒钟,黑暗中的绿光比之前的更密集了,可好在并没有往我们这边来,我心中一愣,难道它们只是想站在那儿给我们秀个腹肌?师弟大概是也发现了,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跟着骂道:“他娘的,吓唬谁啊?有种过来啊,看小爷不砍哭你!” 我瞥了师弟一眼,心说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吓得躲在我屁股后面的。不过,现在的这个情形也不太妙,因为那群巨无霸站的位置,刚好就在卷轴的附近,呈一个月牙形的半包围之势,虽然没有挡住我们到卷轴的去路,可非常不巧的是,大约有一多半的卷轴我们无法拿到,因为巨无霸就在它们的正下方。我跟师弟指道:“我们先拿前面这一部分的,后面的待会再说。” 师弟朝我耸了耸肩,表示知道了。我们两个把匕首拿在手上,猫着腰,慢慢挪步过去,脚下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刺耳的声响,倒不是骨头被我们踩碎了,而是这些骨头的表面,非常的滑,我们用脚一踩,它就会在下面跟别的骨头摩擦在一起,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那种声音,就像是上学时,老师的粉笔不小心在黑板上打滑了一下,听着非常揪心。不过根据我们刚才的经验,好像只要这些骨头不碎掉,就不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那它爱打滑就让它打滑去吧。 不过师弟这人毛手毛脚惯了,我实在是不放心,不得不给他提个醒,想着,我就打算叫住旁边的师弟,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一声十分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师弟看着我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脚滑了。” 几乎同时,前面离我们不足半米远的绿眼睛就沸腾起来了,就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一个个突然开始张牙舞爪起来,脸盆大的嘴巴一张,我的老娘,那臭气,简直能把人给直接熏晕过去。我跟师弟立刻两个后滚翻,与它们拉开距离。此时,冷板凳已经解决掉了那一只,胸口的衣服被划了长长的一道,露出带血的皮肉,跟我们背靠着背,呈三方防御之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怎么办?”师弟急道。那巨无霸虽然移动的慢,但照这个情形逼过来,我们迟早会成瓮中之鳖(其实,已经是了)。 冷板凳的脸色非常不好,白的跟一张纸一样,大概是之前的伤还没有好,现在又失血过多,他咳了两声,表情很痛苦,可眼神还是淡淡的,我突然就有一种感觉,好像他的灵魂跟身体已经分离了,他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用毒……”冷板凳又咳了两声,这回居然还咳出了血。“对对对!我他娘怎么忘了,我们可是有毒王岳冲爻的传人!师哥,甭客气,快给这些黑毛怪来点猛的!”师弟跟着兴奋道。 我一愣,是啊,我他娘的怎么一紧张,连看家本领都给忘了?我把解药先拿给师弟跟冷板凳,然后挑了一种能使人安眠疲软的弱性药,却加了三倍的分量,够这些巨无霸睡上几天了。我撕下一块布条,系在鼻子上(防臭),然后一个跟头翻出去,立刻就冲到了最外围的巨无霸跟前,说实话,此刻我的心里咯噔得厉害,巨大的身高差让我感到非常没有安全感,我即便是站起来,伸长胳膊,也勉强只能够到它们屁股下面那一块,它们要碾死我,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师弟见我傻愣在这儿,在后面叫了我一声:“师哥?”这时,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我压过来,我条件反射地一抬头,我的亲娘啊,就见一只汽车大的臭脚丫子正举在我头顶的正上方,离我的天灵盖不足五公分,并且越来越近,越近越快,我心里一咯噔,心说来不及了,这回肯定要歇菜,只是没想到我乾一一世英名,居然会死在这臭气熏天的大脚丫子板底下,也不知这臭猴子洗过脚了没有,这么臭,会不会影响我投胎啊? 就在这时,我听见嗖地一声,头顶立刻感到一阵小风驶过,我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我,很有可能是匕首,我他妈这回好像不用死了!跟着,我往右一翻,几乎同时,就听见那巨无霸杀猪似的鬼叫起来,我闻声抬头一看,果然,这巨无霸的臭脚板上多了一把飞刀,正中红心。这时,师弟就在后面喊道:“师哥你闻味儿呢,他娘的快点啊!” 我立刻爬了起来,好在这些鬼东西眼睛都长得太高了,似乎根本就看不见我,这倒给我行了不少的方便,可现在犯愁的还有一件事,我对师弟喊道:“不行啊,我这毒必须进到它们体内才管用,可我现在……最多只能够到它们的屁股!”说着,我使劲往上窜了窜,还得防着别让这些臭脚踩到我,想要爬到它们脸上下毒,根本就不可能。 师弟那头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只要进到体内就行?”我飞快地往旁边一闪,又躲过一次泰山压顶的袭击,不过,这并不是最致命的,最要命的是臭气,我可能撑不了五分钟了:“是啊,你有什么办法……我快撑不住了。” 师弟一乐,叫道:“办法有是有……师哥,你抬头看看,看能看到什么?”我心里冒火,师弟这人就爱卖关子,根本就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张口骂道:“有屁快放!” 师弟嘿嘿一笑:“还是师哥聪明,一猜就猜到了。”我等了半天,跟头都翻了五六个,他娘的,就没下文了?正想骂他,这时,就听见冷板凳说了句:“屁股。” 第三十三章 卷轴 我一愣,靠,现在连冷板凳也给他带坏了?这颗社会主义之毒瘤,等老子收拾了这群臭猴子,一定磨刀霍霍,为民除害。 师弟大概是见我还上蹿下跳的,一点该有的动作都没有,而且,这巨无霸离他们也越来越近,再不采取点措施,我们几个可就真的要歇菜了。师弟便收起玩笑,提点道:“师哥,这屁股既然能放屁,为什么就不能吸进去点啥呢?” 我一愣,他娘的,瞬间就顿悟了,这话听着好像有问题,但理儿还真是这个理儿!我把药瓶拿出来,对准前面一个长得像榴莲一样的猴屁股,一个起跳,白色的粉末刚倒出一点点,我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方法根本就行不通!现在以我的身高,跳起来,再加上手臂的长度,才勉强能够够到猴屁股,可这一跳,基本上手就会抖,用药的量就不好把握了,而且,一般都是抖掉的多,这样就会出现药已经用完了,但屁股还有很多的情况。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把握好用一次的剂量。 其实,我当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用这个办法,我的牺牲就比较大。倒不是我不愿意为了大家牺牲,而是这牺牲也分为很多种,有两肋插刀的,有献出生命的,总之,只要是这种肉体上的牺牲,我肯定二话不说,舍我其谁,可是,这要是精神上的牺牲,我还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这时,最外围的那圈鬼猴子,几乎都已经越过了卷轴,离师弟跟冷板凳不足一米远,师弟差不多每隔零点一秒就跳起来催我一次,其中,还夹杂着冷板凳越来越剧烈的咳嗽声。 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死就死吧!而且我发现,这臭猴子井口大的屁股,恰好就是一块天然的遮蔽物,我在后面具体做了什么,前面的师弟跟冷板凳根本就看不到。想着,我把毒药倒出一定的剂量在我的右手上,然后纵身一跳,正拍在那红屁股的正中心,一两秒之后,这臭猴子就像一个软脚虾一样,轰地一声向后栽下去,我忙往旁边一闪,又去拍第二个……直到拍完最后一个猴屁股,我悄悄把右手背到身后,使劲往裤子上抹了抹,然后左手向师弟他们晃了晃药瓶,示意搞定了。 师弟有些不甘,注意力全在鬼猴子身上,朝离他最近的那只踹了两脚,那家伙只哼唧两声,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师弟叹了口气就道:“师哥,你他娘的就是心太软,我看岳老先生的这金字招牌,迟早是要砸在你手里咯!” “我们用毒是要救人,又不是害人。”我拾起师弟的背包,向冷板凳走过去,他伤得不轻,看样子必须马上医治,否则真的有可能走不出这个地宫。我从包里翻出止血药和纱布,先给他处理伤口,我突然想到我的右手刚才才摸了猴屁股,而且还不止一次,心里一虚,就把纱布和药换到了左手上。 “行行行,那您接着普度众生,我找书去。”师弟不知发的哪门子脾气,拾起手电就走了,我也懒得再理他。冷板凳的伤口不深,出血量也远没有我想象中的大,上药的时候,伤口几乎都已经止住血了。 我可能是上学时养成的习惯,给人看病的时候,总习惯性的再号个脉,就像上完大号,要抽水一样,动作非常连贯,一气呵成,连冷板凳也没反应过来,脉就被我号上了。这一号不打紧,倒是给我吃了一惊,因为我他娘的居然没号到?我大学里学的中医,对于号脉,我手到擒来,所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冷板凳的身体太虚弱了?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即便是加上和师弟在地下河道里放血的那回,也不该虚弱得连脉都号不住吧?可冷板凳这脉……我还真没见过,怪就怪在它不只是弱,而且还寻不到它的规律,两跳之间有隔三秒,五秒,甚至八秒的…… 我正奇怪着,冷板凳突然抽回胳膊:“时间不多了,快走吧。”说着,他站起来,朝那堆吊着的卷轴过去,完全不给我发问的机会。 师弟见我们一前一后过来,神色各异,已然猜出了个大概,嘴角轻蔑地扬了扬,讥诮道:“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乐意给神普度的嘛。” 我好气没力地瞪了他一眼:“东西找到没?”师弟朝我努了努嘴,示意我往上看:“喏,环肥燕瘦,任君挑选。” 我一愣,粗略数了数,这卷轴确实不少,大约有三四十来卷,“而且你看。”说着,师弟把他手里的那卷递给我,我刚一接过来,慢慢打开,那竹简立刻就烂成了一丝儿一丝儿的,凑在一起勉强还能看见一些指甲盖大的方块字,我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这上面具体写的什么,我是看不清,也看不懂了,可这字体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小篆。 我立刻想到,秦始皇时,为了方便国家的管理,实现真正的大一统,秦王嬴政推行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度量衡,自此,小篆作为官方的统一文字,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可到了汉朝,篆书开始出现衰落趋势,而字体结构更为简化的隶书则呈现繁荣之势,渐渐取而代之。如此想来,这简书很有可能就是秦朝遗物? 我心里一愣:“这不会……是国宝吧?”偷盗国宝可是重罪,我们还犯不着为了几个钱,就把命撘进去。 师弟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师哥,你见哪国的国宝会放在这臭气熏天的猴子窝里,而且你算算,这秦朝距今有多少年了,要真是那时候的东西,早他娘化得连灰都没有了,还会等我们瞎扑腾?再说了,这国宝文献都是从哪出土的?那少说也得是个正儿八经的斗里啊,咱们这算什么,瞎折腾的了半天,还差点把小命给撘进去,结果呢,别说棺材了,屁东西没见着,他娘的牛鬼蛇神倒是见了不少,还下斗呢,斗个屁,咱这分明就是让人给坑了!你看这烂竹签,还没等咱带回去,就他妈变牙签了,还有个屁用?算了算了,这回酬金我是不指望了……”师弟唉声又叹气的,一副认命的样子。 我一听,他这话虽然说得有问题,但中心思想我已经大致领会了,心里跟着就松了口气,也对,这一路上谁也没说过我们这是在下斗啊,也就是我跟师弟两个人瞎激动。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不是倒斗,跟国宝又没关系,那这玩意儿我们该怎么带回去,想着,就问冷板凳道:“现在怎么办?” 冷板凳绕着卷轴走了半圈,突然拿出匕首,割掉吊在卷轴上的绳子,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呢,谁知他道:“直接带走。” 师弟打了个哈欠,讽刺道:“散装的竹签,跟捆装的竹签,有差别吗?” “有,卖相好。”冷板凳一边干活,一边道。 第三十四章 尾声 三师伯果然没有骗我,这里的地下河跟外面是相通的,我们三个大概游了不到一个钟头,就出来了。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就像是一个重感冒患者,一星期的鼻塞突然通气了,他娘的,激动得我眼泪一下就冒出来了! 冷板凳和我们在汽车站分手,他没有坐车,自己一个人背着背包朝公路走。我们的大巴车很快出发了,路过冷板凳的时候,他微微抬了下头,好像是在跟我们告别。夕阳下,他的背影拉得特别长,比他的个子还要长,越发衬得他渺小又孤独,我心里忽然急躁起来,很想要做点什么,可要做点什么呢?又能做点什么呢?我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车子已经开走了很远,冷板凳的身影早不见了。 老街还是往日的模样,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师弟在车上睡了一路,刚一下车,人就来精神了,铺子都没回就要去交货,我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他,随他去吧。 回到铺子,师父果然已经走了,不过,我自有门路找他,只是需要再跑个地方。我稍微整顿整顿,喝口茶,换身衣服,正要出门,师弟一头扎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人:“诺,我师哥在这儿,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一看,是老葛,倒省得我跑腿了。老葛是我跟师弟与雇主之间的另一个中间人,师父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帮我们接的活儿,我们跟师父之间的联络人也是他。 “听小兑说,你们下去了?”我们刚一落座,老葛就急道,连口茶都没喝,老葛可从来没这么急过,弄的我也紧张起来,点点头:“怎么了?” 老葛长叹了口气:“交易取消了,你们走的太急,我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什么?!”师弟滕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你他娘的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劲儿吗?小命都特么差点搭进去,你现在不疼不痒地跟我们说,交易取消了?你他娘的还能再厚道点吗?”师弟气得抡起拳头就想揍他。老葛忙往我这边一靠,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叫师弟住手,这事儿也确实怪不得老葛,谁叫我们这回去的地方一般家找不到呢。 师弟哼哧两声坐下来,眼睛还在发射着毒光:“我说你他娘的啥屁事儿,非得等见到我师哥才能说,原来是要免死金牌来了,靠,有种你就别出门,否则小爷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诶,别别别……”老葛忙赔笑道,顺手给师弟倒了杯茶,“你看,我这不是将功赎罪来了么,有一个好活儿,吃住行全包,就陪一小姑娘旅个游,四天,这个数。”说着,老葛伸出三根手指头。 师弟的眼头登时一亮,斜了他一眼:“哼,算你机灵。”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样子,味道还不错。 我倒并不是很想接这个活儿,毕竟我们跑了这么多天,还受了伤,应该好好休息一阵,再说,我们也确实不缺钱,就道:“这活不接,帮我们推了吧。” 老葛一愣:“小乾,还生着气呢?这可是个美差啊,听说那小姑娘还长得贼水灵,指不定今年的光棍节,你就不用再跟小兑过了。” “嘿,怎么说话呢你!”师弟一拍桌子,叫道:“万一那姑娘看上小爷我呢!到时候,我师哥就拜托你了。”老葛瞄了师弟一眼,一脸诚恳道:“她又没瞎……” “嘿——”师弟屡起袖子正想揍他,老葛一面抬起胳膊护住脑袋,一面转脸笑眯眯地看着我:“小乾,也就四五天的事儿,加上你们走这两天,统共才一个星期,也……不是很累嘛,再说,我这定金……都已经收了,要是再退回去,你看这……”说着,老葛从怀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跟着就被师弟夺了过去,收进自己的口袋:“我师哥累了,你别为难他了,不就旅个游嘛,这趟我自己去。” “恩小兑啊,是这样的……”老葛尴尬地挠挠头,眼神瞟来瞟去,“这姑娘之所以出这么高的价,就一个要求……”说着,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一定,“小乾,必须去。” 我一愣,地陪旅游的活儿,我跟师弟也不是头一回接,可点名要谁谁地陪的,这却是头一遭,难道……“她认识我?” 老葛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她今年刚考到西安上学,这不暑假嘛,就想去西安先转转,蹬蹬古长城,看看兵马俑……人一小姑娘,又长得水灵,一个人上路多不安全啊,万一遇到个什么事,你说你就……真的忍心?” 师弟悄悄在桌子下面朝老葛伸了个大拇指,还以为我没看见:“是啊师哥,现在变态那么多,指不定三四天后,你就在报纸上见到那姑娘了……”说着,师弟一顿,身子朝我这边倾了倾,接着挤眉弄眼道:“再说了,你不也一直想去秦皇陵看看吗?上次咱们走得急没进去,你不一直挺遗憾的,这回咱一定好好请个导游,跟咱絮叨絮叨,讲他个秦皇上下五千年。师哥,你看怎么样?”说着,师弟又踢了老葛一脚,老葛忙道:“嗯……啊对了小乾,这两天的报纸我都给你放在门口的牛奶箱里了,你要是不去的话,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嘶……要不,我再给你订份《西安晚报》?” 老葛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可还是龇着牙花子,真是难为他了。我快速合计了一下:“要接也行,不过,你得帮我办件事。” 老葛身子一晃,大概是从师弟的钳子腿里挣脱了出来,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哎呀,早说嘛,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我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次取消交易,是我师父告诉你的吧?” “恩,当然。”老葛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神色完全放松下来。 “那我师父,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或者,有没有让你转达什么话给我们,还有,我师父知不知道,你没拦住我们,我们已经下去了?” 老葛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你你……慢点说,我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我又把问题一一重复了一遍,老葛的答案依次是“没有……没有……不不知道”。 这下我大概明白了,原来取消交易的不是雇主,而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大概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才安排老葛去拦我们的,谁知道这小子办事不利,没拦住,可地图跟那个地方倒是确实存在。那么究竟,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们下去呢?是因为三师伯吗?如果真是因为三师伯,师父为何还要弄一份假地图给我们,若不是三师伯,那又是为了谁?阿琛、六子、乔夫子,或者……冷板凳?不管是因为谁,看样子,师父目前为止还不愿跟我们解释,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老葛,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查人是他老葛的强项。 “孙子周。”我道。 咣当一声,是茶杯掉落的声音,老葛一愣:“……你说谁?” 我看了眼地上的青花瓷杯,这是我去年才在福建收回来的货,一只两百块,现在真的碎成两百块儿了:“我确定你已经听清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师门历史。你看成不成,成了,西安这趟我走,要是不成,我就自己去查,虽然查人这活儿我不如你,但给我三五个月,我也能差个底儿掉。” 老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跟着叹了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小乾,等你从西安回来,我保证给你造出本《孙子周传》,就是你师父那里……” “放心。”我信誓旦旦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还有我呢?”师弟突然一吭声,吓了我跟老葛一跳,我们交易做的太投入,竟然把对面的师弟给忘了。师弟笑眯眯地看着老葛:“老葛,你打算给我多少封口费啊?” “这……这个……”老葛吭哧了半天,最后还是转目看向我,眼睛磕巴得厉害,我看他眼屎都快磕巴出来了,也怪恶心的。本就是桩只出不进的买卖,现在还要从他的口袋里掏钱,大概他的肝儿已经开始颤了。 作为利害关系的相关者,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了,收拾师弟这小子,我手到擒来。我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对师弟道:“血……滴……子……” “阿啾……”师弟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洛阳这几天是不是降温了,师哥,咱赶紧去西安吧!” 第一章 又见西安(第二更) 大概两年前,我们班委组织去过一次西安,那个时候还是学生,时兴穷游,门票火车票全都是半价,住宿也是三个男同学合住一间房,三天统共花下来人均才不到800块钱。不过最后一天我们去临潼,被宰了。 我记得那天天不亮,我们就从钟楼附近的一个小旅馆出发了,先乘公交车到汽车站,然后再转乘一趟直达临潼的旅游大巴,下车之后才发现来猛了,兵马俑还没开门。这时,就有一群热情的私家车师傅拿着一块小牌子,告诉我们这地方并不是秦皇兵马俑的售票点,只是一个停车场,要想到景点,还得绕着骊山往下走多少多少公里云云,总之就是,我们不仅他娘的来猛了,还走错地儿了。于是,这群热情的私家车师傅就热情地跟我们介绍秦皇兵马俑如何如何地渺小而又遥不可及,看看不清,摸摸不到,合个照还他娘的像p上去的,倒不如趁开门前这两三个小时,先去小牌子上这三个地方(秦陵地宫展览馆、世界八大奇迹馆,还有一个是什么我忘了)转转,不仅能跟兵马俑零距离接触,还有免费讲解听。 那个时候毕竟是学生,他娘的真是好骗,被人家三言两语一忽悠,就去了。到了之后才发现,这仨地方压根不能用学生票,可到都到了,不去怎么办呢,再说,人私家车师傅还在后面跟着呢。于是,我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风风火火地穿堂过巷,稀里糊涂地听了三通千篇一词的讲解,之后,才是厄运的开始。 临潼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谁都不认路,私家车师傅带着我们东转西转,说是骊山不能挖,只能在周围开路,所有的车只能绕,可绕着绕着,就绕到了某玉石加工厂,说是蓝田日暖玉生烟,来西安不能不看玉,这趟算免费,参观参观咱就走,不强卖。众人当时脸色一沉,纷纷抓紧腰包,心知被拉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还真他娘的没有办法,得,还得进! 我跟师弟那个时候还没有开始接触古玩生意,对这些玉石玉器啊,还都是门外汉,索性我这些同学当中,家里有一个正好也是做玉石生意的,叫靳杰,是个标准的小开,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拽,一进店门,就拽出一副“老子玉石喂大的,你们这群傻x还他娘的想蒙我?”的样子,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姓甚名谁,祖上哪里,甚至家里店门朝哪个方向开,都给人拽明白了。这个时候,“恰巧”一位重要人物登场了——玉石店的老总,姓王,这王总用一口地道的西安普通话,和老总惯用的装x口吻套近乎道:“呦,这位小哥,老乡啊!小娟,怎么搞的,快带人进vip室,看中什么,全半价。” 那个叫小娟的营业员,立刻露出了一副极度吃惊的表情,还真把我们给唬住了,原来“老乡”这人情搁哪都好使,靳杰更是拽得恨不得立马登月去,横着进了贵宾室,半个小时之后,又红光满面地横着出来,看时,只见右手的大拇指上多了一只白色的玉扳指。 当时我们班的人大部分都不喜欢靳杰,所以都没进去,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见靳杰命根似的护着他那玉扳指,目光东躲西藏,飘忽不定,忽地又点点头,撅屁股挺胸,一脸神气,就是半天没放出一个屁来。 “这不科学啊各位,我们还都等着听故事呢,靳杰……哎呦卧槽!”一个平时跟靳杰走得最近的同学,想上去瞧瞧他那扳指,手还没伸过去,就被靳杰疯狗似的咬了一口,留下整整齐齐的两排牙印子,于是,就再没人敢去问玉扳指的事了。 不过后来听那个同学说,这玉扳指可能真是个宝贝,据说花了靳杰有四位数,也难怪靳杰那么护着,他只瞄那一眼,就看见那扳指中间绕着一圈若隐若现的红细丝儿,说是做女工的红线不太像,因为那细丝比它稍微宽一点,看上去很飘逸,有点像微型的红绸带,还是被墨汁晕开的那种,总之听起来非常玄乎。 当然,那个时候我跟师弟和大家伙一样,并没有多想,后来也是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师弟在西藏收回来一块高原血玉,学名也叫贡觉玛之歌,我们才开始对玉石有了一些了解。 如果没猜错的话,当年靳杰的那块玉扳指,应该就是血玉的一种。而这血玉,顾名思义,就是颜色像血一样的玉石,有天然的,比如高原血玉,十分的罕见,也十分的珍贵,据说它只在史料中出现过,是当年松赞干布娶老婆时下的聘礼,好的话,一块鸡蛋大小的自然血玉,差不多也得几个亿。 再说这人工的,那就要因“血”而异了,如果是猪啊羊啊猫啊狗啊的,尽管玉石入尸之后也能变红,但是没有灵性,与佩戴者无益处,甚至有时还会因为这些枉死的牲畜怨念太重,而对佩戴者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最上乘者,当属以人血养出来的玉。所以按靳杰得玉的价格,应该就是前者。 玉石厂是个意料之外的行程,耗了我们不少的时间,等我们赶到兵马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兵马俑和秦皇陵是通票,我们十几个人在买票口合伙雇了两个讲解员,讲得倒是挺细,就是有点费时间,三个俑坑转完差不多就下午一点半了,而我们当时买的火车票是下午五点的,再除去从临潼坐车到火车站的两个半小时,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两点半之前结束行程。 一个小时走完秦陵,对当时我们这群身强力壮的大学生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尽管我们已经连续走了快六个钟头了,午饭也没吃上,可一想到能到千古一帝秦皇老儿住的地方遛一圈,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都在叫嚣、在沸腾。可谁也没想到,最后我们居然连秦皇陵的大门都没看见,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去过兵马俑的人都知道,从三号坑出来,基本上导游小姐就会跟你笑着saygoodbye了,然后,你需要徒步返回兵马俑入口(即出口),注意,是徒步,找到往返秦皇陵博物院的专线公交车,拉你过去。而我们的那一个小时,是从站在秦皇陵大门口开始算起的,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从三号坑出来到抵达秦皇陵入口之间,有多少公里,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所以,很不幸的,我们在徒步返回的路上,力竭阵亡了。 “师哥,我们到了。”师弟起身取下行李,穿上外套,又喷了点香水,展展袖口,恩,挺人摸狗样的。 我合上笔记本,也简单整理了一下,准备接见我们的新雇主。 三个小时之前,我和师弟如约赶到高铁龙门站,等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并没有见到什么娉婷佳人,倒是有一条短信发了进来:“乾一哥哥,你们直接坐车到西安北,我在出站口接你们。”号码是个陌生号,归属地却显示的是河南洛阳。 “乾一哥哥?她怎么没有叫我?”师弟伸出狗爪,正想夺手机,被我及时收了回去,我朝自助取票终端努了努下巴:“你去。” 师弟大概以为又要掏钱,屁股死沉地往软椅背上一靠,双臂护紧了腰包:“她叫你哥哥,跟你亲,凭什么我去?”我想了想,反正取票又不花钱,我去就我去:“把你身份证给我。” 大概是半中午,排队取票的人还不少,也多亏我来得巧,刚一站稳,后面就排上来一大家子,两个中年妇女,一个老太婆,还有一个地上跑的小孩,看样子也是出门旅游的。 十分钟后,我取好了票,收好身份证,正打算走人,却被后面一个爆米花头的老太叫住了,说是不会取票,女儿又不在身边,想叫我帮个忙。我自然义不容辞,老人家也是千恩万谢,拉着我絮叨了好一会,又硬留下了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这才放我回去,害得我差点没错过火车。 这一坐,就是快两个小时,腿都坐麻了。出了检票口,我跟师弟立在最显眼的一块led屏幕下,等着佳人电话,这时,有人突然从后面拍了我一下。 第二章 阿梨 我还以为是雇主,一扭头,还是那一大家子。只不过为首的那人我没见过,应该就是那个老太口中的女儿。只见她二十岁出头的模样,长得还挺俊俏,留着一头褐色的长卷发,穿一身火红的紧身连衣裙,如果不是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娃,这风景,啧啧,真好看。 她拢了拢头发,对我笑道:“您就是乾一先生吧,谢谢你帮我们家人取票。” 我笑了笑,没想到她们也来西安:“不客气,举手之劳。” 女人身后那个留着爆米花头的老太道:“小伙子真巧啊,你们也来西安旅游?” “恩。”我点点头,不想多说。这时,另外两个中年妇女推着两辆运送行李的小推车,在门口跟她们招手,女人一家便笑着跟我们告辞。 望着渐渐远去的火红的摇曳背影,师弟咂了咂嘴道:“哎……卿本佳人,奈何为妇。我还是等我的小美人吧!” 我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这都出站十分钟了,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其实对于这个雇主,我的熟悉感远大于好奇心,总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不,是一定认识,而且曾经还非常地熟悉,这种感觉强烈到我几乎就能猜出她是谁。 正想着,电话突然响了,我接起来,果然是她:“不错嘛乾一哥哥,这才等了几分钟就有美女搭讪,看来以后,我得在你脑门上贴个标签了!” “别闹了,阿梨。”我道。 “谁?!”师弟猛地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阿梨?她是小阿梨?!”正说着,阿梨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一下跳到师弟的背上,揽着他的脖子笑道:“小兑,好久不见!” 这个阿梨,正是之前元宵佳节上,跟我们一起听故事的小阿梨。打小,我们几个一起长大,几乎天天都泡在一起,亲得就跟亲兄妹似的,而且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阿梨的父母,只有她那个不爱出门的爷爷,在门口支起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子,由于老街上大都是外地来的游客,爱尝地方美食,所以她们家的生意还算可以,但也不能算是富裕。后来到了高中,我和师弟就去外地上学了,一直到读完大学回来,阿梨又出去读了书,这之间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现在算起来,差不多也有小十年了。 师弟还是跟以前一样,就爱欺负阿梨(可每次的事实恰好相反),抬手朝她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佯怒道:“没大没小,叫哥。”阿梨便咬着师弟的耳朵叫道:“二哥哥。”这一声酥的,直软到师弟的心窝子里去了,也不管什么二不二的,满口好阿梨地应着,半晌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在取笑他呢。 “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叫小兑吧。”师弟把阿梨放下来,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这一照面,我才发现小阿梨真的是长大了,个头高了,皮肤也白了。谁能想到,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竟然就是老街上当年黑皮球一样的小阿梨?可把师弟喜欢的,眼睛恨不得都长在阿梨身上。 说实话,我也有些出乎意料,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和记忆还都停留在儿时的时候,那个时候几乎是无性别阶段,一群小屁孩满大街地乱跑,上蹿下跳,灰头土脸的,哪有什么性别之分,可突然有一天,就是从这群脏小孩里出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搁谁谁不吃惊?但我还算有点定力,起码比师弟出息多了。 我问道:“你来西安干什么,不会真的来上学吧?”阿梨比我们小三岁,如果上学的话,应该今年就大学毕业了。 阿梨圆鼓鼓的眼睛一转,笑道:“是啊,老葛没跟你们说吗?我考上研究生了。” “研究生?”师弟猛吃了一惊,捏住阿梨的脸,“阿梨,你会嫁不出去的!”师弟自幼最不喜欢读书,如果不是师父看管得严,他估计连大学都考不上。不过跟着他就笑了,一挑眉:“不过没关系,小爷我娶你。” “切!谁稀罕!”阿梨撇撇嘴,挣脱出师弟的魔爪,一步跳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胳膊道:“我要嫁给乾一哥哥。” “你乾一哥哥不靠谱!初中时谈了一个女朋友,高中又谈了一个,丫大学更厉害了,一年一个,哦对了,还有暑假考驾照的那个女考官,你算算,你都排到老几了?”说着,师弟板开手指真的算起来,“一加一加四再加一,老八,你都排到八姨太了!阿梨,还是跟我吧。” 我白了师弟一眼,净他娘的放狗屁,老子现在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呢,哦不,嘴都没亲过呢。阿梨朝师弟吐了吐舌头,一语中的:“二哥哥,这说的是你自己吧!”我立刻向女神探伸了个大拇指,干的漂亮! “行行行,你们夫唱妇随,我说不过你们。”师弟投降道,“姑奶奶,那咱来都来了,第一站,想去哪玩?” 阿梨甜甜一笑,似乎早有预谋:“古长城,骑自行车!” 上次我们来西安的时候,非常赶,只去了大小雁塔、钟鼓楼、音乐喷泉、大唐芙蓉园,还有兵马俑,甚至都不知道,西安还有个古长城。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会相信,城墙上居然可以骑自行车?想想那气势,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制高点上,骑一辆飘逸的自行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真他娘的拉风呀! 好在我跟师弟的行李都不多,每人只有一个背包,就从高铁站直接坐车去了古长城,中间只换乘了一次公交车,还算顺利,到的时候刚过下午三点。虽然是酷暑八月,可那天的天气不知怎么的,居然还吹着点小风,特别适合登高骑行。 在门口买了票,我们沿进门左手边的石砌楼梯上来,再往前走了不远,就是一个自行车的租赁站点。这里的自行车分为两种,一种是单人单座的山地车,一种是两人一起骑的双座车。师弟朝阿梨挤挤眼,示意他俩同乘一骑,阿梨会意后也冲他眨了眨眼,师弟便一溜烟,屁颠屁颠地买票去了。 这时,我正在试骑那种单人的山地车,虽然车子破了点,但也能骑,就是不太利,你要是飙个车啊什么的就不行了,不过在这种地方,飙车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还是算了吧。想着,我跟边上站着的管理员说:“就这辆吧。” “还有这辆!”阿梨推着一辆双人的自行车,样子略微有些吃力,我忙把手上的山地车扎住,帮她扶住双人车的前车把,阿梨跟着就坐在了后面的座椅上,看着我笑道:“乾一哥哥,我们先试试。” 我看师弟还在那排队,就点点头坐到前面,我们就绕着停车处试了几圈,很快我就掌握了其中的窍门。骑这种自行车,最关键的是第一个人要掌控好方向,其次才是两个人脚下的配合,换句话说,只要扶好第一把,即便后面的阿梨不踩脚蹬,我也能把车骑好。 我见试的差不多了,就想把车停下来,而且这会,师弟也买好了票,正挥舞着两张粉色的单据朝这边过来,可阿梨却突然抱住了我的腰,叫道:“乾一哥哥,快跑!”我一愣,脚下几乎是保持着一种惯性在往前蹬,几乎就在看到师弟那张越来越发黑的脸时,我才顿时领悟了阿梨的苦心,脚下一使力,车子跟着往前窜了出去。边上的车辆管理员大概还以为我们是逃票的,急得追着我们大叫,阿梨在后面指着师弟笑道:“师傅,收据在那个人那儿,我们先走啦!” 我们的车大概走了有一二百米,师弟就骑着单人车追了上来,脸黑得不行,可他自己中了这个美人计,吃了哑巴亏,自是无话可说,只能把气撒到我的头上,老是拿车来撞我的车头,可他的分寸又把握得极好,每次都是撞得我左右乱晃两下,却不至于翻车,惹得阿梨在后面嬉笑怒骂,倒也别是一番风景。 不知不觉,夕阳渐渐洒了下来,结束了古长城之行,我们又到鼓楼附近的**街吃了些小吃,才在附近的一家连锁酒店里落脚,准备第二天的临潼之旅。 第三章 火(第二更) 干跑腿这一行,说好听点,其实就是一种变相旅游,只不过我们通常去的“景点”,一般人都不太愿意去罢了。当然,也会有运气好的时候,就像这次,就是实打实地出来旅游,再加上师弟一个劲儿地跟阿梨献殷勤,鞍前马后,上蹿下跳,买吃买喝买门票的,比慈禧身边那公公马屁拍得都响,而阿梨呢,总会把她的那份分给我一半,我也就跟着沾点光。你还别说,有人伺候的感觉就是爽,怪不得古时候人人都争着当佛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屁事都没有。 这天一大早,我们在**街喝了羊肉泡馍,然后坐公交车到火车站,搭最早的一班306出发去临潼。还是我跟阿梨并排坐,师弟坐在阿梨后面靠窗边的位置,我的右手边就是过道,过道那边坐着两个老外,浓眉大眼高鼻梁,皮肤很白,像是俄罗斯人。 人上满,车子就出发了。那两个老外大概是第一次到西安,很兴奋,用几句半生不熟的中文道:“西安……真火!比东北……真火!”我前排的一位老兄大概是西安人,就笑道:“那是我们西安人民,热情!”靠过道的老外立刻竖起一个大拇指:“西安……火!真火!” 车里的人一阵哄笑,那老兄转过身,跟他耐心解释道:“是热情,友好!friendly!wearefriendly!”老外一听,大鼻子立刻皱了起来,忙摆手道:“nonono……杜拉杜拉杜拉杜拉(俄语,听不懂),火……还以为我……在东北!”然后做了一个挥拳头的动作。 这下,我大概看明白了,他可能是在说西安人脾气火爆。再结合我自身的经历就不难理解,身为一个中国人,尚且能感受到某些景点工作人员服务态度之低劣,更何况是语言不通的外国友人,他们的境遇可想而知,但不可否认的是,西安人民还是十分地淳朴好客,不管你是问路、借火,或是单纯的闲聊,西安的大叔大妈都热情地很,这老外怕是有点以偏概全了。 作为一个爱国青年,这个时候还是得维护一下国际形象,于是我道:“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们是友好的,西安欢迎你!” 脱口才发现,我他娘说的是中文,那俩老外大眼瞪小眼,摇摇头又向我摊摊手,一句没听懂。前排那老兄急了,直接跳起来,拉住坐在外边的那个老外,一把抱住,口里叫道:“wearefriends!friends!” 那老外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又说了句俄语,谁也没听懂,但看他们的表情好像是在说:“这老兄疯了!” 车上其他的中国游客也急了起来,纷纷手舞足蹈、中英混杂地跟那两个老外解释:我们是一个友好的民族,西安欢迎你们,中国欢迎你们云云……说到最后,大家的舌头好像都打了结,嘴里乌拉乌拉的也听不出来是哪国话,甚至那位年轻漂亮的售票小姐,还蹦了句四不像的法语出来,只可惜他们还是谁也没听懂谁的,急得那售票小姐都快哭了。 我也是急得不行,现在各个国家小老百姓之间的交流,几乎就是靠往来之间的旅游,而所到的这所旅游城市,毫不夸张地说,就是本国人民递给外国友人的一份国际简历,最后还有一栏打分的留白,不管前面的简历吹得如何天花乱坠,要是后面的评分不行,那这个国际应聘者,在世界人民心中的形象,恐怕也会一落千丈。 可偏偏我们这一车人,就没一个会点俄语的,真是急死人了!就在群情鼎沸之时,阿梨突然从里面探出了头,叽里呱啦地跟老外说了几句,那俩老外立刻哦了两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向阿梨伸出了大拇指。 车上众人也是一愣,一脸的惊叹,又是欣慰,终于来了个会说话的。我也愣住了,还不知道阿梨居然会俄语,正想问她,靠边坐的那个老外这时恰巧也问了阿梨一句,阿梨看着我一笑,突然靠到我的肩膀上,叽里呱啦地说了什么,然后那两个老外都对我笑起来。 我面上一愣,有些尴尬,也不懂什么意思,只能也冲他们笑了笑,低声问阿梨:“他们在笑什么?”阿梨没有理我,反倒又跟老外解释起来,边上的那个老外立刻哈哈大笑,对我道:“不用……害羞,yourwife……good!非常……很……good!youarealuckman!” 说实在的,听俄罗斯人说洋文,比听他们说中文更难受,我还在消化那“瓦姨夫”是什么玩意儿,后面师弟已经从座上跳起来了,夹住阿梨的脑袋,硬是把她从我的肩膀上挪开,对老外道:“nononono……youmadeaseriousmistake,sheisnottheidiot‘swife,sheismywife.my!!fuck!!!”边上那老外大概是听懂了,或者,看懂了,立刻撇着嘴朝我耸了耸肩:“you……danger!”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 经师弟这么一搅和,我也大概闹明白了刚才阿梨跟老外对话的大致意思。本来这种事情,事关女孩子的声誉,理应是该由我这个当事人来解释的,可我想到,既然这个玩笑是阿梨开的,说明阿梨本身并不介意,现在气得跳脚的反而是师弟,那我何不借着这个机会替天行道呢? 想着,我对老外道:“thankyouforresebeassured.heismybrother,iknowhilittle......helikes......youknow.” 老外刚开始还一脸的茫然,靠窗坐的那个老外就朝他耳朵低声说了两句,那老外立刻大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师弟一眼:“iknow……iknow……”气得师弟上蹿下跳,叽里呱啦地蹦了一连串的洋文出来,可由于语速实在是太快了,我只能听懂一个单词——**。 车里这群人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虽然也听不太懂师弟在说什么,但看这情景,心里也都明白了个大概,就也跟着老外瞎起哄。后来车里实在是太吵了,我跟阿梨就一人一个耳机看电影,一部电影没看完,车就到站了。 兵马俑跟我两年前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门票涨价了(由学生票变为成人票)。其实按照我跟阿梨的外形,换一身学生装去装学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是师弟,这小子拄个拐棍往那一站,就有人敢管他叫爷爷。 在爷爷的……阿不,师弟的义务讲解下,我们不到一个半小时就转完了三个坑。其实师弟当导游还挺有天分的,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幽默风趣,卖相也不错,时不时还会加点荤段子,要是以后老了跑不动了,倒是可以靠这个混口饭吃。 中午我们在风味民情街上吃了饭,一路遛食儿到出站口,刚好有一辆去往秦皇陵的旅游公交正在发车,我们紧赶慢赶好容易赶上了,谁知不过屁大点儿的路程,不过五六分钟就到站了。 正晌午的天儿,热得很,我们这边一下车,那边就过来一个穿白衬衫西服裤的工作人员,对我们喊道:“大伙都注意听,散客都注意听了啊!我只说一遍!咱们这边目前还没有导游,但是,为了方便大伙更好地理解秦始皇地宫的文化,待会会给大伙免费安排一个义务讲解员,是咱们这里的工作人员,不收费。这大热的天儿,大家天南海北的来一趟都不容易,聚到一起都是缘分啊,但是你要不想听讲解,非自己看,咱也不强求,注意安全就行啊!那现在,需要听义务讲解的,跟我到这边来!” 我问阿梨的意见,阿梨又说听我的,其实我是想听讲解的,一方面,我本来就对这些历史文化什么的感兴趣,另一方面,上次我们从邙山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研究,不过既然是秦朝的小篆,现在多了解一些秦皇老头儿的历史,也是有好处的。就跟了人群过去。 这里的工作人员清一色都是男同志,还都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单看背影,跟葫芦娃似的,分都分不清,再加上前面的游客多,里里外外围了有七八圈,连讲解员的影儿都看不到,只能听到从迷你麦克风里传过来的声音:“大家都集中一下啊,别走散了!到了这儿,有句俗语我就不得不说了:一分看,九分听。咱们后面的跟紧了,我不是导游,不是保姆,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义务做这个讲解,你想听了就听,不想听了就自己看,有一点,别说话,我一个人喊不过你们……” “师哥,这个声音……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师弟突然低声对我道。 第四章 乔乞(上) 我点点头,何止是听过,简直太他娘的熟悉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摁住他的脖子,揍得他满地叫爷爷!师弟见我想动手,忙拦我道:“师哥,现在人多不方便,反而打草惊蛇,放心吧,这老小子跑不了!” 我冷静下来,一想也是,既然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爷爷我今儿就给你耗这儿了!何况阿梨也在,虽然我们没做亏心事,但那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而且经过刚才那么一闹,阿梨已经起了疑心,我只好骗她说上次来西安的时候,那小子欠了我钱,到现在都没还。阿梨笑了笑没再多问。 那乔夫子围在人窝中间,果然没发现我们,领着众人越过门口的商业街,往骊山方向去。这里的小路都是鹅卵石铺就的,踩上去非常舒服,而且小路两边就是高大茂密的小树林,这会绿荫遮着,非常凉快,如果不是还有这老小子在前面摇头晃脑地吹牛皮,那就太他娘的完美了:“各位留心听我说,在这个地方,拍照可以,但千万别把自个拍进去了,除非你想当陪葬品。不过,话说回来,搁这地儿当陪葬,也真不亏你们,南依骊山,北临渭水,前有照,后有靠,占地五十六平方公里,你无论横着竖着滚着,都够你折腾……” 这时,有一个游客就问道:“那既然秦皇陵的风水这么好,秦朝为什么还亡了啊?” “这位小兄弟问得好。”乔夫子往后一指,非常不巧,那人就在我的正前方,众人跟着看过来。我心中一惊,不好,这下恐怕要暴露!这时,师弟忙拉了我一把,顺在旁边一个胖子的后面,亏得这胖子长得膀大腰圆,我猫着腰,勉强能挡住脸。 就听那乔夫子道:“何谓风水?风就是元气和场能,水就是流动和变化,晋代郭璞的《葬书》有云: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刚才我说道,秦陵北临渭水,南依骊山,这就犯了风水之大忌。” 见众人听得入迷,乔夫子得意地捏了捏下巴方道,“南卦为离,离本光明,可离宫有砂,致光明受损,有砂而不能静,致干戈四起,伏尸百万,血流成河,这便是秦朝后期农民干戈起义的映照,此乃犯了风之忌也。至于北临渭水,这个渭水就更是大忌了,大家请往我的左手边看——朦胧中那条形似弓形的琉璃玉带便是渭河,而我们现在的立足之地——也就是秦陵所在的方位,恰好位于河之南,也就是弓背受箭射之地,此乃犯了水忌,更何况北卦为坎,坎宫水,南砂北水便更是大忌中之大忌。如此风水,这位小兄弟,秦朝能得好儿吗?” “哼,一派胡言!秦朝灭亡那是历史的必然,乃暴政所致,与风水何干?你这是封建迷信!”我前面那胖子突然骂道,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心里一愣,直叫倒霉,他奶奶的,今个是怎么了,这丫还都较起真儿来了,他娘的这下好了,爷我算是彻底暴露了! 我正打算直起腰站出去,这时,旁边有人突然拽了我一下,这一下力气又大又狠,大概想把我直接从这里拖过去,搞得我重心一下就乱了,身体直往他那边栽,跟着脑门就撞上了一块木桩一样的硬东西,顿时眼前一黑,整个天灵盖都是木的,嗡嗡直响。 “师哥,你没事吧?”师弟趴在我耳朵边小声道。我咬着牙抬头一看,他娘的,居然真是一颗老松树,而害我撞树的罪魁祸首,现在正笑得花枝乱颤的,“师哥,我让你过来,可没让你撞树啊。” “靠,要不我拽你一下你试试?”我又疼又气,这一嗓子喊出去,才发现不对劲。师弟忙按住我的肩膀蹲下,我这才发现,我们现在正身处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三面大树环绕,枝繁叶茂,贴着鹅卵石走道的一边,又有一圈半人高的冬青挡着,而乔夫子众人现在就在外面的走道上,听见我那一声都愣住了,停下来四下看了看,并无见生人。那乔夫子便以为是他们当中哪个拌嘴的游客,就又强调了遍纪律,才继续往前进发。 等众人走远,我跟师弟才从树林里站起来,看样子,师弟是另有打算:“师哥,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乔夫子比起上次我们见他的时候,有了些变化?”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尽管他一直被围在人窝里,可有的时候透过人缝,我还是能看到他的:“你是说……他变老了?” “没错!最明显的就是他的头发,当然,要是这老小子赶时髦,焗了个白油,我也无话可说。”说着,师弟又耸了耸肩。 我立刻就摇了摇头,赶时髦跟他……好像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我宁可相信其实袁隆平是挖石油的,也不相信乔夫子会去搞时尚。我突然灵光一现:“对了!他不是这儿的员工吗,我们去前面的办公室问问!”师弟跟着打了个响指,“英雄所见!” 我们刚往回走了两步,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忙停住脚:“糟了,阿梨还不知道我们离队了!”师弟笑道:“不见得,那小丫头精着呢,她见我们躲起来,既没有揭发,也没有入伙,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说不准,人家正听那老小子吹得入迷,都懒得搭理我们!” 我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乔夫子虽然挺招人烦的,但嘴上功夫确实不错,骗一骗像阿梨这样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者,办公室就在入口(即出口)附近,待会阿梨要出来,势必会从那里经过,到时候我们就在入口等着,她要打要骂我们听着就是,便点了点头,跟师弟继续往回。 我们一路小跑,直跑了快十五分钟才回到入口。那办公室就在入口边上,是我进门的时候发现的,不过说是一间办公室,其实就是供这里的工作人员暂时休息的休息室,空间十分有限,从外面看,最多也只有七八平米,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块牌子:值班室。 我跟师弟立在门口向里面先望了望,这门是半开着的,所以只能看见里面一小半的地方,目光所及处有一台挂机空调,空调下面是一张老式的办公桌,桌子上只有一个记录本和一支笔,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可却能明显听到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在里面我们的视线盲区。 我跟师弟一对眼,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好办。据我们往日跑腿的经验,要是进屋之前,没看到人先听见声音,那就说明屋里这个人十有八九的是个横货儿,就像《红楼梦》里描写的王熙凤那样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有《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老邪,都是一等一的狠角色,怕是我跟师弟到时候还没张嘴呢,人就被轰出去了。 第五章 乔乞(下)(第二更) 师弟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后,朝我撇了撇嘴,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是在说:“咱们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回去吧?师哥放心,我先去试试,要是行了你再进,要是不行,就当你没来过。”想着,师弟推门就进去了,我一愣,心知这会想拦也拦不住,心一横,干脆抬脚跟着也进去了。果然,我只来得及看了那个满脸疙瘩痘的男工作人员一眼,师弟连烟都还没递出去,我们俩个就被连哄带骂地推出来了。 “靠,装什么大爷!小爷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娘的还不知道在哪吃屎呢!”师弟把烟一掰,朝他们大门上扔过去。我跟师弟都不抽烟,但现在出来办事,没个烟,好像都不好意思张那个口。其实师弟这话说得不好,但意思我明白,师弟这些年见的世面,肯定要比他们大得多,我拉拉他:“算了,我们再想办法。” 这大热的天儿,走哪都他娘烤的慌,也难怪人的脾气不好,就是没人惹你,你还想骂上两句呢,更何况是针尖对芒麦了。我跟师弟在附近的草坪上找了块树荫坐下,一来消消火,二来也再想想办法。你别说这天儿虽然热,可游客还是一拨接着一拨地来,我们在这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又来了三车人,其中一车是个外国旅行团,导游带着,没用这儿的义务讲解。 师弟看着看着,突然站起来,什么也没说就朝那拨刚到的旅行团走过去,我心里一愣,叫了一声:“你干嘛去?”也赶紧拍拍屁股跟上,生怕他再惹事,可走近一看,我就明白了师弟的意思。 原来那旅行团pass掉的义务讲解员,居然是个女的,靠,这小子……我想了想,又提着背包坐回大树底下,喝口水,吃点饼干,待会等着听故事就行了。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师弟屁颠屁颠地跑回来,起承转合,说书似的兜了一堆的屁话,一点屁用处没有,我简要总结了一下,只有两句还算有点价值:乔夫子本名乔乞,四川阿坝人。 我踹了他一脚,这小子不打根本不行:“你他娘的说重点!”师弟夸张地翻了一轱辘,装出很疼的样子,见我又要伸脚,他这才老实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这不说着呢嘛。”说着,往我这边凑了凑,神秘兮兮道,“师哥,你猜那姓乔的,今年贵庚?” 我想了想,道:“起码……也得有五十出头了吧。” “屁!”师弟一瘪嘴,“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猜小高怎么说?” 我一愣:“小高?”随即就想到,小高大概就是刚才的那个女讲解员,忙向师弟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师弟一嘟噜话大概都憋到嗓子眼了,愣是又咽了回去,接着道:“小高说,那姓乔的是大学毕业就到他们这工作的,今年刚好十年。” 我立刻反应道:“也就是说……他才三十多岁?!”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他那胡子,那头发,那褶子……该不会都是假的吧? 我突然想到,以前在毒王岳冲爻岳师傅那学习的时候,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过一种古毒,这种毒人吃了之后会出现各种衰老的症状,先是皮肤会缩水,渐渐布满皱纹,然后会长出大大小小的老年斑,像牛皮藓一样一块传染一块,直至蔓延全身,接着你的头发、眉毛,甚至连汗毛都会一根根地变成白色,边白边掉,直到全部掉光为止,与此同时,你身体里的各个器官也渐渐开始老化,心跳会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浅,脉搏时有时无……这样过不了多久,人就不行了。如此看来,乔夫子会不会就是中了这种毒? “师哥……师哥?”师弟突然晃了我一下,我这才回过神,让他继续说,他却笑了笑,道:“师哥,你知道你刚才发愣的样子,像谁吗?” “……谁?”我道。 “小师傅啊。”师弟一挑眉,样子非常的贱,我以为他又在打趣我,正想揍他,他却解释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我们在地下河道遇见长脖子怪鸟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下神,就跟灵魂出窍一样,你刚才的样子,就跟他一模一样,不……简直就是另一个小师傅。” 说起冷板凳,其实我也发现过,那个时候他拿压缩饼干跟我们演示四维空间,他就愣了一下,师弟形容的非常贴切,就是灵魂出窍,那他那个时候也是在想什么吗?还有他的脉象,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会不会也是中毒的缘故?可既然他是血毒人,又怎么会中毒呢?反过来讲,他要不是血毒人,又该如何解释他的血能毒死一只上古的毒蛇,并且还救了师弟呢? 关于冷板凳的疑惑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我所知道的又少之又少,甚至到现在,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更不要说其他的了。其实这些天我常常会去想,要是当时在大巴车上我没有犹豫,直接跑下去,那么现在我对他的了解,会不会更多一些呢? “师哥,你又发愣了。”师弟在我脸前打了个响指,“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我叹了口气,收回思绪,冷板凳的事恐怕这辈子都无从知道了。我对师弟道:“不想,长话短说。” 师弟瘪了瘪嘴,好在兴致还不错:“其实这乔夫子也不是生来就少年老成的,听小高说,他是在八年前的一次休假回来之后,突然变老的。” “突然,怎么个突然法?” “就是出门时,还是个二十四五的帅小伙,谁知回来后,沧海桑田,头发也白了,皮肤也黄了,人也瘦了,龇牙一笑,他娘的,连褶子都有了!”说着,师弟龇着牙眯着眼,露出他若隐若现的鱼尾纹。 “八年前……那有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有啊。”师弟继续龇牙咧嘴。我忙道:“谁?” 师弟眨了眨眼:“乔乞。” 我他妈抽丫的! 一个多小时后,乔乞领着众人远远地往出口这边来,他好像十分满意现在的工作,不管多热的天儿,走多远的路,说起话来总是眉飞色舞的。看着现在的他,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竟会让一个青年,一夜之间苍老二十年,并且还在继续苍老。 如果换做是我,我恐怕早就疯了,人这一辈子最宝贵的就是时间,过一天就少一天,普通人的生命,每天都在做减法,尚且觉得不够用,而他的生命,却是在做除法……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会疯的。 师弟背上背包站了起来,按照我们刚才讨论的计划,我们会在乔乞送走这批游客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弄走,然后严刑逼供。可是现在,我突然不想干了,现在想想,在八卦地宫的时候,他其实也没对我怎么样,即便是真的怎么样了,我现在不也好生生地出来了?我还有大把的人生,大把的时间,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件过去了的事纠缠不休,尤其是对一个没有多少时间的人,或许我这一纠缠,就把他所剩无几的时间给纠缠没了,那我他娘的不就成杀人犯了?算了,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想明白了这些,我也背起背包,正打算叫师弟走人,一扭头,靠,师弟居然不见了?再往前面人窝里一瞅,我靠,怎么回事,他娘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第六章 女人 我忙跑过去,现在聚在这儿的人虽然多,但只厚薄不均地围了一层,大概都是既好奇又怕伤及无辜,只远远地围了个大圈观战,中间已经跑进去两三个穿白衬衣的工作人员拉架了。 我找了个人稀的空隙,稍微一挤就挤进去了,地上那两个人正打得难舍难分,上面那个胖子利用身材优势死死压住下面的那个人,从正上方看,只能看见胖子背上卡住的两只脚,否则很难发现下面还有个人。不过,就是这两只脚我已经判断出不是师弟了,心里立刻松了口气,这时,背后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 我扭头一看,是个女的,觉得非常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那人笑道:“帅哥,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她这一出声,我倒想起来了,原来是高铁站那个抱娃的妈,我立刻朝她身后看了看,奇怪得很,既没有见那三个老妇,也没有见地上的娃,反倒让我又不确定起来。 那女的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突然抬手在脑袋后面一摸,原本盘起来的头发顷刻如瀑布般散了下来,真是好看,她晃了晃手中的发卡,又拢了拢长发,笑道:“现在想起来了吗?” 地上打架的,旁边拉架的,周围看架的,这会差不多都散了,就剩下我们两个,我一时有些尴尬。说实话,应付女人真的不是我的专长,尤其是面对这种风韵犹存的美貌少妇,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是在犯罪。 我几乎不敢正眼看她,心想着要是我死不承认说不认识,她会不会又做出什么别的举动,到时候万一再被她家里人看见,他娘的别说尴尬了,老子我的一世清白可就全毁了!想着,我便硬着头皮说道:“想起来了,你一个人?”话一出口,我立刻就后悔了,我他娘的怎么这么欠抽啊,这他娘的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是在约炮啊! 果然,那女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突然向前一步,一抬头,把嘴唇凑到我的耳朵边上:“是啊,而且我有时间。”她说话的语气非常温柔,像棉花一样软软的,还带着点成熟女人特有的香味,吹得我耳朵根子都红了。 我的心砰砰跳得厉害,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我觉得我的脸非常的热,几乎都快烧起来了,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大概都扛不住这样的诱惑吧。此刻,我忽然非常想念师弟,一般有他在的话,这种事情都轮不到我来处理……对了,师弟! 我猛地清醒过来,往后退了两步,眼睛跟着飞快地扫了一圈,视野范围内并没有看见师弟,倒是有两个旅行团,一进一出。我对那女人道:“不好意思,再联络。”说着,脚底抹油地逃了出去,与她相交错时,我看见她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下,好像是在笑。 那种笑是一种非常自信的笑,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的样子,曾经在邙山的时候,我就见冷板凳这样笑过一次。我的心里突然感到一丝不安,这个女人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总觉得我们的这几次相遇都不是偶然,倒像是……她故意安排的?而我正一步步地走进她设计好的圈套…… 可我想不通的是,凡事都该有个原因,我跟她萍水相逢,也可以说是素不相识,她这样费尽心机的设计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我想了想,我这人一没车二没房,虽然手头还有些存款,但也只能算得上不缺钱花,跟真正的土豪比,那简直甩了我好几个太平洋!综上所述,一定不是劫财……我突然眼皮一跳,我靠,那他娘的就是劫色了? 正胡思乱想着,我已经走出了大门,这时,一辆出租车突然横在了我前面,他娘的,真的是横着甩过来的,它的右前车轮离我的右脚尖不过三公分的距离,我心里一大惊,丫的,还好老子反应迅速,否则我这右脚趾肯定得给它碾个稀巴烂!我的火气立刻就窜了上来,这他妈的还有完没完?! 我正打算拉开车门去跟那女人理论,现在法治社会,男欢女爱都讲个你情我愿,**再这样就是**了我告诉你!谁知,我的手还没碰到车把手,后座的玻璃就被人摇下来了,师弟从里面探出脑袋:“上车!” 我心里一愣,反应了好一会,才拉开副驾坐上去,一扭头,靠,吓了我一跳,此时跟师弟并排坐在后座上的还有一个人,不正是那乔夫子,乔乞。 “乾一兄弟,好久不见!”乔乞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两只手却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再看师弟气定神闲的样子,我猜想,大概是把他给绑了。我立刻心虚地看了司机一眼,虽然我们并不会像港片里演的,对乔乞怎么怎么样,但绑票终究不是小事,一旦被发现了,我跟师弟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好在这个司机看上去傻呵呵的,大概又见我们都认识,还打了招呼,怎么也不会往绑架这条道上想,这我才放心了。 这时,师弟在后面突然道:“师哥,你脸怎么了?” 我一愣,跟着用手一摸,我的妈呀,怎么这么烫,再往前面后视镜上一瞟,天呐,简直红得跟个番茄一样,就算是心虚,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这时,乔乞呵呵一笑:“乾一兄弟,怕是遇上桃花劫了。”说着,眼睛往车外面的陵园出口处瞟了瞟。我也跟着看过去,正看见那女人风情万种地朝我这边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对着我笑。 这个时候,我再叫司机出发,已经来不及了,那女人几乎已经走到了我跟前,好在隔着车门,人也多,她还不敢那么放肆。她把一条胳膊搭在车窗上,头半伸进窗户里,这样的姿势,这样的高低位置,很容易就能看见她身体的某个部位,说实话,还不赖。 她盯着我看了有几秒钟,然后突然一伸手,勾住我的脖子,顺势将头靠了过来,嘴巴就贴在我的右耳朵边上,她说:“伪君子,你的身体可你比的嘴巴诚实多了。”说着,她起身,又露出了那种十分自信的笑容,风情万种地扭走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缓过神儿来,路上,师弟不止一遍的盘问我跟那个女的是什么关系,我不是在出神,就是说不知道,那乔乞就在一边偷乐,倒好像一点都不为自己当下的处境担忧,真不知是他天生的乐观,还是在自暴自弃。 其实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如果我当时能放下对老乔成见,我很快就能发现他对我们态度的变化,从而找到这一整件事情背后的一个突破口,也不至于让我又去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弄得最后落得现在这个结局。 不过,这可能就是命吧,我的命就活该我去承受这些。 第七章 笑(上) 出租车绕着骊山兜了有十多分钟,终于在一个不知名的村社附近停了下来,我付过车钱正打算下车,突然想起那乔乞的手还绑着呢,这一出去,不就他妈的全露馅了?忙想跳下车拦他们,谁知他跟师弟在我付账时已经先我一步下了车,现在正立在村口等我。 我心里一紧,师弟也太大意了,好歹用个什么东西在后面给他挡一下啊,这要是让人发现他手上绑着绳子,那还得了?忙打发走了司机,谨慎地四下看看,好在现在这会儿没什么人,只有一条大黑狗夹着尾巴从村口路过。 我突然想起电影里演的,警察在带走犯人的时候,一般都会人性化地在犯人的手铐上搭一件衣服挡着,我们现在的情况虽然跟这个不太一样,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可我转念再一想,丫的,这大夏天的,身上连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总不能让老子把内裤脱给他吧? 我心里一横,心说算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他娘的顾个屁形象,伸手一钩衣领,就把t恤脱了下来,递给师弟,示意他给乔乞把手盖上。 师弟却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我,半天不见动,乔乞倒是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乾一兄弟,我是裤子崩了,你裤子能借我吗?”说着,他转过身,我一看,还真是,后面从裤腰开始一直到裆部,全崩开了,要不是他一直用手在后面撮着裤腰,他这裤子早掉了。 不过看线头的整齐度,倒更像是被人给划开的。我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这活计,一看就是师弟的手笔,也只有他这个臭小子,才会想出这么臭损的招儿。我记得有一回出任务,时间非常紧,我们连着两天都没有吃上一口饭,饿得头晕眼花,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容易办完了事儿熬到饭店,这边菜都上来了,师弟拿起筷子,一口红烧肉还没送到嘴里,突然面色一僵,腾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二话没说直奔厕所,也不知这臭小子整天哪来的这么多屎,饿了两天还特么这么能拉。我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他,拿起筷子,先扒了几大口米饭,又吃了几块红烧肉,喝了口小酒,这才觉得有点活过来了。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我低头一看,居然是师弟,他用一种绝对不像是装出来的,非常虚弱的语气跟我说:“师哥……把饭给我送过来,多放点肉……”我当时就愣住了,靠,他不是在拉屎吗?这还能边吃边拉?!如果不是后来我亲眼所见,我他娘的简直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言归正传,我重新套上t恤,至于裤子,还是让他继续捏着吧。我问师弟:“我们来这干什么?”我看这地方好像很久都没有人住的样子,真不知道那个司机是怎么把我们拉到这儿的,怪不得人家都说,这的车师傅就是一个城市的活地图。 师弟瞥了乔乞一眼:“这老小子说,要请我们上他家喝一杯,顺便唠唠洛阳的事儿。”说着,师弟扫了一眼黄土四起的村口,似乎也在怀疑乔乞的话,跟着就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卧槽……就这破地方,居然还能住人?**不会是个拆二代吧?” 一旁的乔乞立刻十分诚恳地嘿嘿一笑,没有做解释,眼角的鱼尾纹跟着皱了起来,更显老态。我看着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内疚,照他面上的这把年纪,还被我们这么戏弄,换做是我,早就火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客气地站着说话。不得不承认,这个乔夫子,不,是乔乞,他的脾气真是好,他的忍耐度和包容度,绝非常人所能及。 见我点头,乔乞便开始在前面带路,师弟大概对他还不是特别的放心,一直捏着他的右肩膀,但应该没用什么力气,因为最后,乔乞还是跑了——这是完完全全出乎我跟师弟意料的一件事,就是到了现在,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可那一幕就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我跟师弟的眼前,根本不给我们一点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村口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条黄土小路,小路两边是两堵土疙瘩墙,不高,大概在一米五六左右。我们走了不到三分钟,然后往右拐了一个弯,走不到二十米,又往左拐了一道,视野才开始开阔起来。 小路还是黄土小路,但距离明显变宽了,原来只能容纳一个人走,现在起码可以开一辆旅游大巴进来。路的两边开始出现小平房,建的非常密集,一层或者两层的都有,但以一层居多。而且我发现这个村子非常的穷,建筑房子的原材料不是土疙瘩,就是红砖,就没见有哪户人家能用得上水泥或者陶瓷片的,而且房顶上清一色的都是青灰色的瓦砖片加稻草,看上去非常破败。稍稍再一观察,便能发现,这里大多数房舍的大门上都是上着锁的,而且对联也是残缺不齐,脱色脱得厉害,一看就是常年没有人住的废宅。 而且,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这个村子里的小路非常的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从我这里看过去,纵向的似乎就只有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一条,但横向的就海了去了,几乎每两户人家的外墙与外墙之间,都留着一条一人宽的小路,甚至有的自己家的内墙与外墙,内墙与内墙之间,田地与外墙之间,到处都是四通八达的小土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迷宫里建房子。我不由地朝师弟使了个眼色,叫他多留个心眼。 不过现在想想,当时我们就是再多留几个心眼都没用,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我们又走了大概七八分钟,就顺着两个瓦房之间的小路往左拐了一道弯,走了大概三十来米,出来之后再往左拐,又是一条能容纳一辆旅游大巴通行的黄土路,路两边的房舍跟刚才那条路上的差不多,只是感觉整体条件上比那个要好一点,起码眼前大约五十米处,我就看见了一座不错的宅子,虽然样式还是老样式,但是给人的感觉非常气派。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我们居然就是在这里遭遇了滑铁卢。 第八章 笑(下) 这一路上,如果单单是让我跟师弟来看房子,我们绝对会提着一百二十分的警戒,全神贯注,丝毫不会分心,因为这里值得怀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生活往往是,当我们正打算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旁边总会非常不凑巧地跑过来一个傻b,把你的智商带离服务区。而更不凑巧的是,我们就一直带着这个傻b。 乔乞这一路上的废话非常之多,现在想来,原来是在分散我跟师弟的注意力,可他有心机的是,他讲的都是我跟师弟感兴趣的事,比如,当我问他在地宫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撒谎说我的血是驳血? 其实这件事当时我就该发现了,但因为那个时候正身处在那种诡异的环境里,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精力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思考他的话,但更多的,应该是我并不在意,直到后来师弟跟我提起冷板凳是血毒人的事,我才想起来,乔夫子似乎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其实,要推翻乔夫子的话很简单,有很多“人”都可以做我的“人”证,比如抓破我肩膀的鬼猴子,咬伤我右腿的地头青,如果我也是血毒人,我的血也是驳血的话,那么它们两个早就被我毒死了,可事实是,它们现在都他娘活得好好的。 乔乞听了我的分析之后,先是一愣,大概过了有十几秒钟,突然就仰天大笑起来,笑得满脸的褶子都在乱颤,口中直叫道:“天意啊天意……”我问他什么天意,他只是哈哈大笑,边笑边晃着脑袋,眼睛看看我,又看了看师弟,然后对我道:“乾一兄弟,我倒是可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猜出来,当时在井口突然打开手电的那个人,就是六子,而六子又是听命于你三师伯的,也就是当时我的老板,所以,真正想要你命的,其实是你三师伯。” 我一惊,果然我猜得不错,确实是三师伯让六子开的手电,可我没想到的是,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三师伯这老家伙居然想要我的命! “乾一兄弟,你也不必惊慌。”乔乞安慰我道,“你的性命暂且还无碍,只要你能守口如瓶,保住你血毒人的身份,你的三师伯就是想动你,恐怕短时间内也下不了手。” 师弟哦了一声就道:“你的意思是说,当时你骗了三老头我师哥驳血的事,其实就是为了救我师哥,否则他早他娘的被扔下去喂蛇了?”乔乞笑着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师弟想了想又道:“可既然我师哥能分析出,你他娘的是在扯谎,那三老头为什么分析不到呢?”我一想,也是,三师伯老奸巨猾,他不可能猜不透这个局。 乔乞哈哈一笑,就道:“或许,他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又或许,他在打什么别的算盘,谁知道呢?”说着,乔乞突然一抖肩,从师弟的手掌下逃了出来,跟着身体一斜,就闪进旁边的两道墙缝之间,他娘的,不见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的非常快,连一秒钟的功夫都没用到,就在零点几秒之间。说实在的,我跟师弟的身手已经算是非常快的,还从来没有人能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更何况是在我们两个的眼皮子底下,那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甚至我跟师弟都只是感觉到有一阵风从面前驶过,隐约还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可人就这样不见了。 最令我感到吃惊的,是他居然能凭空消失?!那道巷子是两间平房外墙之间留出来的空隙,大概只有三四十公分宽,稍微胖一点的人一进去,立刻就会被卡住,所以与其说是巷子,倒不如说是条墙缝。 我跟师弟上去查看,这两堵墙都是实打实的砖墙,其中一堵可能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在土砖外面封了层水泥,但它封得并不细致,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粗糙,摸上去凹凸不平的,非常磨手;而另外一堵,就是平时盖房子用的红砖头和着稀泥直接砌起来的,看起来不太结实,我估计稍微壮一点的人一拳打过去,应该就能打塌了。 尽管在八卦地宫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但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这种事情,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那么要排除他凭空消失的可能,就必须找出他在我们面前快速消失的真正原因。 我们勘察之后发现,这条墙缝还不算短,大概往深里走有个三四十米的样子,其中大约在十五六米处的时候,往左出现了一个分叉。根据目前的这种建筑布局的规划来解释,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右手边的这堵水泥墙非常的长,刚才也说了,是个大户,而我左手边的这家人,明显就是个贫下中农,房子盖不了那么大,所以在十五六米深的时候,就到头了,接着往后就是另外一户贫下中农,而我跟师弟发现的那个分叉,就是这头一家中农的后墙根与后一家中农的门脸之间留的一条小路。 师弟这个时候就道:“会不会……是他拐到这里了?” 其实,发现了这个分叉口之后,我的第一个想法也是如此,可只要再稍微一细想,就会发现根本不可能,因为时间不够。 据我所知,目前世界上五十米短跑,男子组最快的是加拿大的运动员多诺万·贝利,他在1996年打破了世界吉尼斯记录,用时五秒五六。那么平均下来,就是每秒八点九九米,再用这里的路程去除,就按十五米算,结果起码也得一秒六六八,而乔乞那一下子,绝对不超过一秒钟,难道说,这个满脸褶子的小老头,能跑得比世界冠军都快? 我把我的分析跟师弟一说,师弟也摇了摇头,他倒宁可相信打破吉尼斯纪录的是他自己。说着,师弟突发奇想,让我掐着表,给他记一次。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任何的手脚,等师弟喘着大气过来看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一秒六四。师弟当即就激动道:“老子——要去申请世界纪录!” 我一面敷衍他:“好好好,等咱找到乔乞咱就去。”一面按了清零键。我实在是不想打击他,世界上最短的短跑,起码也得是五十米,这小子就跑了十五米,瞎嚷嚷啥? “既然现在排除了跑路的可能性,那么能让人迅速消失的办法,还有什么呢?”我的脑子突然灵光一现:“等等,会不会……是这里有什么机关暗门?那老头谙熟机巧之术,很有可能就在这两面墙里躲起来了。” 我越想越觉得非常有可能,就跟师弟分工(虽然这小子还沉浸在已经破了世界纪录的幻想里),我负责左边的砖墙,他负责右边的水泥墙,从乔乞消失的地方开始,一直又往后延伸了六七米,一路交错着上下摸过去,不过很快,我们就付出了血的代价。 第九章 墙 这两堵墙之间非常的挤,你要是站的那还行,可一旦想蹲下,那可就得下血本了,真的是血本!我的屁股后面就是水泥墙,我每次去查砖墙底部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得蹲下来,这时,我就能听见刺啦一声细响,跟着屁股上的某一块就是火辣辣的疼,这种疼还不是那种疼一下就过去的,或者一直就是这么程度的疼,它跟震级一样,是一级一级往上升的,我每次蹲下,都得蹭着那同一块地方,第一次蹭的时候,感觉像是被蜡烛上的热蜡油滴了一下,第二次就像滴了一大片,到了第三次,那种感觉就像有一个人举着火把在烧你的屁股,等到了第四次就更惨了,我甚至觉得有人在后面拿着刀在刮我的肉皮……我突然就想起关云长刮骨疗毒的故事,同样都是刮肉,他娘的,他能忍,老子就不能忍? 大概就是在这股个人英雄主义气概的自我熏陶下,我一连完成了七次深蹲,并且最后像一个巨人一样成功地站起来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那一刻,我的内心是激昂的,我的热血是鼎沸的,我的泪水是澎湃的,而我的右半边屁股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最可悲的是,我他娘的还什么都没摸到! 师弟的屁股虽然没我的倒霉,但他的手指头可就遭殃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几乎都被削掉了一大块肉,为此,师弟已经不止一次地问候了乔乞的祖宗:“我操,这龟王八孙子,最好跑了就别他妈回来,要是落在你兑爷爷手里,他娘的,爷爷叫你脱层皮!我操你大爷!” 其实,我一直担心我的裤子,心说千万别给磨出个洞了,这洞要是开在别的地方那还好说,开在屁股上,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谁知一摸,他娘的,还真磨出个小洞,就在右半边屁股的正中心,我扭着腰勾头一看,我的老天,血淋淋的一块,居然连内裤都给我磨烂了,这他娘的都什么品质!我也忍不住骂了一声:“操!” 师弟这会倒不顾念他的手指头了,盯着我的屁股看了一会,贱兮兮地笑道:“师哥,你就知足吧,这开后面总比开前面强啊!”说着,手还在前面给我比划了一下。 我本来心里就冒火,他还有闲情在这儿跟我开玩笑,这小子估计是皮又痒了,不修理不行,我一个健步上前,右手锁住他的喉咙,左膝盖朝他后腰上一顶,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把他摔地上了。 这一招是我在老街上看人打架时学的,一直没机会用,这回刚好派上用场。至于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膝盖再朝对方的后腰上顶一下,那个打赢的老哥跟我说,因为你这个锁喉是从正面锁的,所以后推的力气不大,而且还容易被对方防守或者反攻,这个时候,你再朝他后腰上用力一顶,他这整个人就失去重心了,那这一下,他就吃定了。 果然,师弟几乎是在半米高的地方就摔下去的,落地的时候,我甚至听见他的脊梁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师弟当时脸就白了,额头上直冒汗。 我心里立刻咯噔一下,他娘的,是不是下手重了?不过再一想,这小子骨骼惊奇,平时摔打了多少回都没事,不至于给我一摔就摔出个半身不遂吧,这明显就是碰瓷儿啊。 想着,我踢踢他的肋骨,结实着呢,就道:“别装了,快起来!”师弟紧闭着眼睛,眉毛都拧在了一块,脸色煞白煞白,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样子。我又踹了他两脚,他连吱都不吱一声,好像连神经都给摔坏了。 我心中一愣,糟了,不会真的下手重了吧,忙蹲下想扶他起来,可谁知,我的手刚一抓住师弟的手,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我直往下压,我忙往后一翻想化解这股力量,可师弟借势就骑到了我的头上:“师哥,这叫兵不厌诈,这么些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说着,他两手反扣着我的双手,两脚交叉着锁住我的脖子,我几乎没被他锁断气! 这个臭小子,果然又在骗我,我他娘的要是再相信他,就活该被他活活勒死!我两腿一发力,勾上他的肩膀,脚尖从后面一勾,也锁住他的脖子。师弟大概没想到我的两条腿还闲着,还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稍稍愣了一下,就是这一下,他已经露出了破绽,我双手使劲往里一推,就从他的手腕里挣脱出来,一把扣住他脚踝上的大穴,师弟立刻就疼得叽喳乱叫,脚上的力气一下就松了,我趁势翻身坐起来,脚上却没有松,师弟一边哭一边跟我求饶,这回他的脸涨得通红,大概是真的难受,况且我刚才也尝过这锁喉的厉害,装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我就这样吊着他吊了有几分钟,小施惩戒,师弟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喊出点声,到后来脸憋得跟个红番茄似的,连脖子都红了,眼球直往上翻,嘴里再发不出半点声响。我一看差不多了,时间长了也怕真闹出事,就打算松脚,这个时候,我的余光忽然就瞥见一个背影,我的心里跟着就咯噔一声,他娘的,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忙拖着师弟一滚,藏在身后的这个小墙缝里。 她大概是刚从旁边这个糊着水泥墙的宅子里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阴沉的男人,看样子他们两个好像还要再说话。由于我们实在是挨得太近了,直线距离几乎不到六米,我怕被她发现,甚至连头都不敢冒,只能听他们说着,好在听得还算清楚。 那个女人道:“你真的不想见见他吗?或许他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呢?” 男人说:“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女人:“好,那当我没问。对了,还有件事,我想在这里住几天,你不会介意吧?” 接着是两声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有人从台阶上下了一层,应该是男人:“奎雪,你最好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玩火,否则,你会死得比你那个贱人母亲,还要惨。”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好像是被人给掐着喉咙:“咳……知道了……哥。” 谈话就此结束,跟着就响起两个人离开的脚步声,我在心里松了口气,谨慎起见,还是先冒了个头,见他们两个确实是在离开,并且离我们有了一段安全距离之后,才从墙缝里挪出来,可奇怪的是,我好像突然长胖了,挪的时候,两个肩膀就顶着两边的墙,横着根本就出不去,只能侧着身体,后面的师弟明显也感觉到了吃力,他突然骂道:“卧槽,师哥,这墙在移动!” 第十章 黑影 以我当时的那点阅历和对唯物主义坚定不移的信念,我是绝对不会相信墙在移动这种屁话的,就像现在青天白日的,你跟我谈四维空间,我也会觉得你他娘的就是在扯淡。可能那个时候的我,已经选择自动屏蔽掉了一切超出唯物范围的认知,尽管就在几天前,我还亲自走了趟四维空间,可那一段经历,与其说是一次任务,在我的内心深处,更愿意把它理解为一场梦,一场光怪陆离九死一生的梦,它离我所认知的世界和生活,实在是太过于遥远和虚无,为了能在正常而又真实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我不得不选择屏蔽。 “别他娘的胡说!你现在脖子肿得跟头猪一样,肯定觉得挤了!”为了向师弟证明,我坚持横着肩膀出去,很快,身上就又多了两个洞。 师弟虽然看上去没有我壮,但是他的骨架比我大,肩膀也比我宽个一两公分,所以他横着就怎么也出不来。他一边夹着胳膊往外挪,实则就是在原地踏步,一边说服我道:“师哥你看,刚才咱们找机关的时候,还是来去自如的,结果现在就给卡这儿了,还有你那屁股,要不是这墙使劲给你往中间挤,你那屁股至于破个洞吗?” 我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背包,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师弟就急了,他这个人最怕别人不理他,不认同他的道理,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所以,我越是一副不走心的样子,他就越急,越是想拿出更多的证据来说服我。可奇怪的是,我明明知道师弟就是这样一种人,却还是这么不留余力地挑衅他,难道在我的内心深处,真的渴望师弟能拿出更多的证据来吗? 果然师弟道:“还有那个姓乔的,老贼老贼了,奥斯卡影帝没颁给他,真他娘的瞎了眼,一路上给我演演演,瞧把他给机灵的,妈了个八子,早不跑晚不跑,这不跑那不跑,非给这圪土达整个大变活银儿,为啥尼,因为这墙他妈的有问题啊!师哥啊,咱可长点心吧!” 我一愣,这咋还作上东北话了尼,一边给背包打结,一边道:“造,可劲造。” 师弟缩着脖子,脑袋往前拱了拱,可肩膀还是没动,不服气道:“还有那个那个,刚才那个叫……叫什么雪的小妖精,眼光虽然贼差,但行为十分地可疑,搞不好,她跟那贼老头就是一伙儿的,一个骗钱,一个骗色……”说着,师弟突然抽了一口气,大喊道,“卧槽啊师哥,你不会……已经为革命献身了吧!” “放你娘的屁!”我看他越说越没谱,背起背包起身就准备走人,师弟突然在后面哎呦一声:“师哥,我好像真的被卡住了!” “哼,我他娘的要是再信你,老子就是你孙子!”狼来了的故事,我从小就听过,现在师弟就是那个放羊的小孩,满口的谎话精,我这小半辈子,也不知道着了他多少回道了。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这回,我是长了志气的,一直走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坐上回市里的车。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自打我们从秦皇陵撤出来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她。我的心里顿时就慌了起来,阿梨不比师弟,她是一个女孩子,在这西安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我该怎么跟她爷爷交待啊!我突然又想起之前在铺子里师弟开的玩笑,这个乌鸦嘴,千万别给他说中了。 想着,我加快了脚步,其实西安我也不熟,坐306到了火车站之后,我就有点懵了,地图和攻略什么的都在师弟那,我这里除了现金和一点食物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好在西安是个旅游城市,即便是现在天黑了,路上的人还是不少,我就找了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问了问,他给我推荐了几趟从这里回鼓楼的公交车,我一打听,差不多都得半个多钟头,我这会心里慌得厉害,打阿梨的电话也不通,在时间上真的是一分钟都浪费不起,干脆一咬牙,打了个出租车,钱跟命比,当然是命更重要了! 一坐进车里,我的眼睛就盯着那个计价表,心说这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程呢,又是旅游城市,打车怎么的,不也得来张红的吧,谁知一到站,计价表上红色的数字跳到22就不再跳了,真他娘的大喘气儿!我豪气地甩给司机一张二十的和一张五块的:“不用找了!”匆匆下了车,脚底生风地直奔酒店。 阿梨的房间就在我跟师弟房间的对面,我来不及多想就上去敲门,没想到,才刚敲了三下,门就开了,倒不是我面前的这个门,而是在我的背后,我跟师弟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几乎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一个黑影飞快地从我面前闪了过去,我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抓,居然抓到了两根长头发,还带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我一下子迷瞪过来,操,这不就是白天的那个女人吗。 下一秒,我就抬脚追了上去,要说这一两秒的差距想把一个人甩掉,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她毕竟是个女人,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男人,我才追了两个弯,就在楼梯里跟她交上手了。她穿着一身黑衣服,头发高高地在后面扎起来,还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很低,几乎盖住了眼睛,背上还背着一只黑色的登山包,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这股味道,凭她现在这幅打扮,我肯定认不出来。 我一个翻身,把她逼到墙角,一手从后面板着她的左胳膊,一手压着她的肩膀:“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她大概是还不知道我已经认出她了,也不吭声,右手翻身一砍,就挣脱出来,往楼上跑。我们的房间是在酒店的二十八楼,再往上跑两楼就是楼顶了,那里是条死路。 可能是跟师弟呆的久了,他的坏毛病我也学了不少,一旦遇上一件我觉得胸有成竹的事情,往往就会掉以轻心,而这次,我就是吃了这个亏。我以为,接下来我只要堵好出入楼顶的这个唯一的小门,就能来个瓮中捉鳖,反正这里有三十层楼,少说也得九十多米高,她总不至于跳下去吧,他娘的,我还真是小看了她。 “你别跑了,我知道你是谁!”我朝她喊道,此刻的奎雪几乎已经被我逼到了围栏边上,身后九十米往下,就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 她听后哈哈一笑,把帽子摘了下来,漂亮的脸蛋立刻映衬在五颜六色的灯光里,真他娘的好看,我立刻警告自己,乾一,你可不能被她迷惑,她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精。 可我大概是已经看得入迷了,被她发现了破绽,她拢了拢耳朵边上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盈盈地看着我,那一瞬间,我觉得她在对我施咒,来吧,来吧,到我这里来吧…… 等我被风吹得直打哆嗦,猛地醒悟过来时,我已经站在了围栏边上,就站在刚才奎雪站的地方,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后看了一眼,我的老天,我差点没吓晕过去,地上的行人已经变成筷子大小,公交车还没有手掌大,再往四边一瞥,我的亲娘啊,所有的高楼大厦都是垂直往下的,无形中就给了我一股向下的力,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吸着我下去一样,我的腿立刻就软了,头跟着一栽,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就觉得全身的血开始往脑子里涌,耳朵边上嗖嗖地刮得直响。 虽然我已经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吓得不敢睁开眼,总觉得只要我没亲眼看见,一切都可以不作数,对,只要我没看见,我就没有掉下去。可我之前说了,我这种人就是天生的贱命,明明胆子小的要命,却什么都好奇,就连是怎么死的,我也要好奇看一看。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不管是看到越来越近的柏油大马路,还是看到即将葬身的公交车顶,或者再倒霉一点,看到谁家房顶安的避雷针,我都可以接受,只求能给我一个痛快,一下就给我弄死了,千万别还留着口气什么的,活受罪! 所以,当那张巨型的怪脸一下子出现在我眼睛跟前的时候,我真的是大大地吃了一大惊,冷汗立刻掀了一背,一下子让我感觉,好像又他娘的回到了八卦地宫。 第十一章 脸 那是一张煞白煞白的巨脸,一只眼睛珠子就有碗口那么大,由于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它几乎就趴在我的脸上,所以其余的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张巨大的白脸,和黑咕隆咚的一颗眼睛珠子,我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该不会是这怪脸,本来就只有一个眼睛珠子吧?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被凉风一吹,更他娘的冷了。就在这时,我的右耳朵边上突然一热,竟然吹过来一小股热风。 我猛地一愣,我的老娘,心说该不会是那玩意儿吧,条件反射地朝右耳朵边看过去,娘的,差点没把我吓死,那怪脸就贴在我的右半边脸上,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冰凉的皮肤,没有一点人类的体温,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可我突然想到,诶,不对呀,我他娘的不是正在自由落体嘛,这都快死了,它还吓我干什么?还是说,我已经摔死了,这是白无常来接我去报到?就在这时,我感觉右耳垂一热,还有点疼,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我的脑子还来不及反应,一个熟悉的声音就飘进我的耳朵根里:“你居然恐高?” 我一呆,这声音,难道是……转脸一看,还是那张怪脸,我揉揉眼睛,稍稍往后退了退,那怪脸跟着开始变小,直到变成正常人的程度,我再定睛一看,卧槽,果然我猜的没错,正是那个女人,奎雪。 奎雪一手拉着马尾,一手把它穿进帽子后面的小孔里,再往前一压帽檐,帽子就戴上了,动作看上去非常干练。这时我才留意到,我们已经降落到酒店后面的小巷子里,这里平时就没什么人,现在黑灯瞎火的,就更没有人了。 奎雪一边将送我们下来的绳子藏好,一边跟我道:“我不是小偷,当然,你也可以去报警,对于一个刚救了你命的人。” 我心里一惊,心说这女人可真厉害,明明是她没理在先,可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倒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了,我道:“我没说要报警。” 奎雪轻轻笑了笑,又是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报警。”他娘的,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该吓唬吓唬她,挫挫她的锐气。见她一勒背包的绳子,好像要走的样子,我忙拦住她道:“你去哪?”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有问题,我其实是想让她站住,问问她为什么要去我的房间,有没有拿走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其余的我才懒得管呢,可这会见她要走,这一急,就给化繁为简了,一简就他妈出事了,看来浓缩的也不全都是精华,更气人的是,我他娘的怎么老在她面前犯这种错误?还是说,我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在期待什么? 果然,奎雪微微一笑,不客气地一把勾住我的脖子,靠了过来,我甚至能感到她身体上某个柔软的某个部位,就贴在我的胸口上:“怎么,舍不得我啊?我说出来,你敢跟我去吗?”不等我发言,她接着冷冷一笑,话里虽然带着刺儿,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却尽是柔情:“哼,你这种臭男人,我见的多了,家里养着一个,外面勾着一个,半路上,还得搭上一个,怎么,是你那个小妹妹伺候得不舒服吗?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真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啊,亏那小娃娃死到临头了,还那么念着你。” 我猛地一惊,感觉就像是被一个雷结结实实地给劈了一下:“你说什么?谁死到临头了?”奎雪浅浅一笑,朝我胸口上拍了一下:“你紧张什么呀,她死了,不正合你的意。” 我顿时心里就火了,我他娘的急得够呛,她还有心思在这儿跟我开玩笑,我的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上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说清楚,到底谁死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是一点也不相信她的,更不相信,阿梨好端端的,怎么说死就死了,这他娘的,肯定是在扯淡。可现在阿梨失踪是事实,而跟阿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奎雪,她们之前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她居然会知道阿梨的存在,这让我觉得非常可疑。况且,现在的奎雪已经跟我在北站见到的那个抱娃的妈,有着天壤之别,让我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小心提防再提防。阿梨的失踪或许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很有可能,她恰巧就是一个见证人。 想着,我不再手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奎雪立刻就疼得蹙了蹙眉,嘴角却还是自信地上扬着:“原来,你这么在乎她啊,那她死也瞑目了。”我懒得跟她废话:“你说明白点,她到底怎么了?” 奎雪晃了晃手腕,示意我先松手,我一想,反正她也跑不了,不妨就先放开,看她怎么说。大概是我用的力气太大了,松手的时候,我看见她白嫩的胳膊上,印着四条清晰的红手印。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下手,还下得这么重,我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愧疚,可一想到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对我几番戏弄,这股愧疚之感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奎雪也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转了转手腕就放下了,好像这点小伤并不碍事。这个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的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女人,可能也是个练家子。她又紧了紧背包带,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就见她被一个男人带走了。”说着,朝路口走去,我忙跟上道:“什么时候的事?” 她并没有停下来,很快走到了路口,拦了辆出租车,我想都没想,跟着就钻了进去,奎雪见我进来,表现得既吃惊又好笑,她飞快给司机说了个地址,车子开动她才对我道:“今天下午,大概四点左右。” 我在心里粗粗计算了一下,今天下午四点,差不多就是我跟师弟在临潼那个村子里的时候,而奎雪,正如我所见的,她正在那栋水泥糊的宅子里,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那她又是如何得知阿梨不见了,她这分明就是在撒谎。 “你说谎。”我道。 师父说过,面对说谎的人,千万不要当面拆穿,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来。可现在这种情况,阿梨不知所踪,我实在是没有耐心再跟她玩哑谜了,再说了,就算是待会奎雪要跳墙,我也会在墙那边等着她的。 奎雪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当面拆穿她,面上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一笑盖之:“好吧,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落,我就感到后脖子上猛地一疼,跟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二章 监视 我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发现我正坐在八卦地宫的地下河道里,之所以我能如此准确地判断出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的河水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我以前也形容过,就像是一个人长时间不洗头头发上的油腐味儿,现在这河水几乎就漫在我的鼻子下面,我只要稍微一晃脑袋,水就进到我鼻孔里了。 我心中吃了一惊,我他娘的怎么又回来了?我隐隐记得之前的事,我不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辆出租车上吗?好像还被她给打晕了……操,真他娘的丢人,我乾一居然被一个女人暗算了两次! 我摸着墙站起来,这里很黑,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心口怦怦跳得厉害,也不知道这是地下河道的哪一段,会不会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记得还有几个八卦宫是我们没有进去过的,按照冷板凳之前的分析,每个卦宫下面,都对应着卦宫浮雕上的奇珍异兽,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那地头青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先不要自乱了阵脚,奎雪那个女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更不可能找到这里,万一这一切又是我的幻觉呢?我大叫了一声:“奎雪,别耍把戏了,我看见你了!” 这叫虚张声势,其实我的心里心虚的很,这么黑的地方,我能看见个屁。两三秒过去了,没有任何反应,我心里一沉,看来这个女人没有这么好骗,我正想着要不要把我在临潼农庄看见她和她哥的事情说出来,说不准还能刺激一下她,让她露个破绽出来,可我话还没说出口,突然眼前一亮,出现了一片非常刺眼的白光,我几乎立刻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同时感觉到水面在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我走过来。 我的心里打鼓打得厉害,额头上已是出了一层的冷汗,一手在腰上摸出匕首,一边悄悄睁开眼睛,那白光已经从我脸上移开了,照在我前面的水面上,我顺着光线往上看,我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而这白光就是从他腰部发射出来的,好像是手电。 我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眯起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脸,可我发现,我越想看清楚,他的脸就越暗,最后几乎全部隐藏在黑暗里了,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奎雪。 “你是谁?”我问他。 他没有说话,突然,我感到一种非常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几乎不受控制地就叫了出来:“你是……”可话到嘴边,我才突然发现,我到现在居然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心中不禁一阵悲凉,算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不对……我怎么会在这儿?” 冷板凳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根本就没有听见我在说话。我想了想,根据我跟他接触的这些经验,对付他这种人,可能就只有一种方法管用——死缠烂打。你不动,我动总行了吧,我趟着水慢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留意观察他的举动,心说千万别把他给吓跑了。 在水里走路不比在陆地上走路轻松,我这才走了二十来步,就有些喘上了,好在冷板凳没被我吓跑,好像站在这就等我过来似的。这一走近才发现,这家伙居然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连运动上衣后面的帽子也戴上了,整体看上去非常的酷,倒个假斗看把他给浪的,不过这品味,倒是跟我上大学的时候差不多。 我笑道:“这是四五年前的款了,现在早过时了,不过你要是喜欢,我那还有两套没扔,都给你。” 跟冷板凳开玩笑,首先你自己得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你的自尊心太强,那肯定不行,因为这家伙,一定会把你的自尊冻得连渣都不剩。好在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自尊,见冷板凳不搭理我,我只好自己干笑了两声,拍拍他的肩膀,这一拍不打紧,吓了我一大跳,立刻把手弹了回来。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摸死人的经历,我小的时候听师父讲过,说人死了以后肌肉会变硬,摸上去什么弹性都没有,而且由于血液已经凝固了,所以体温跟着也会变凉,那种感觉我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可师父形容的很贴切,他打了个比喻,说,就像是寒冬腊月里,摸到了一块冰凉的镜子。现在的我,就是这种感觉。 在我的大脑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实的时候,我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一种叫做恐惧的感觉渐渐从我的手掌蔓延到全身,我大概还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亡,因为我身边的人,和我一起长大的人,他们现在都活得好好的。我知道人一定会死,但我不相信,死的会是我认识的人。 就是这种不相信,让我又一次抬起我的右手,放在冷板凳的鼻子下面,可我的手实在是抖的太厉害了,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固定住,停了大概有三四秒钟,没有一丝气体喷到我的手指头上,我心里一咯噔,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拽掉了他的帽子,接下来,我真的是大大地吃了一惊,连心跳在那一刻好像也停住了,因为,我看到的,居然就是我自己的脸。 我啊地大叫了一声,跟着就听见一声闷响,我的天灵盖立刻传来一股剧痛,接着,眼前就映出一张熟悉的脸:“你可算醒了,看来,我不用去自首了。” 我按住巨疼的头顶坐起来,发现我居然躺在一辆出租车里,奎雪就坐在我的旁边,看情形,好像是我刚才一直在人家大腿上睡着来的,我立刻往边上挪了挪,脑子这会疼得厉害,不仅是刚才磕在门把手上那一下,还有后脑勺,连着脖子这一块,我一摸,靠,居然都肿成一条棍了! “你刚才梦见什么了?抓着我的手又哭又笑的?”奎雪盯着我笑道。 我一呆,看来刚才我果然是在做梦,立刻松了口气,幸好那是个梦。不过,她这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这事还不都赖她,我恼道:“你打我干什么?” 奎雪的眼睛往前瞟了瞟,我跟着一看,咦,这司机怎么不见了?正打算问她,她突然抬起右手,一个巴掌朝我扇过来,我心里一愣,操,又着了这个女人道! 我的身体立刻往旁边一侧,正打算躲掉,却见她的巴掌在我的眼睛跟前停了一下,我一愣,定睛一看,丫上面居然还有字:监视。跟着,不等我反应,那巴掌就毫不客气地在我左脸上落下:“女人打男人,还需要理由吗?” 我操啊……看字就看字,老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第十三章 翡翠山庄(上) 我们下车的时候,那个司机还没有回来,我悄悄问奎雪他去哪了?到底是谁在监视我们,或者说,在监视她?奎雪只回答了我九个字:“时间到了,会告诉你的。”我便闭上嘴不再多问,这个疯女人的手段,我算是领教了,看来师父说的没错,这母狗要是跳起墙来,谁也拦不住。 奎雪从包里拿出两只手电筒,给我一只,我正打算说我包里有,可一想,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接过她给的。我发现,这只手电筒居然和我常用的那种是一个牌子的,只是型号不一样,她的这只更小巧一点,所以直线光距并没有我的那个远,我打开照了照,果然,最远大概只能看清十五六米左右的地方。 而这地方,我的老天,我简直不敢相信西安城居然会有这么破的地方,一天之内,还让我发现了两个?我的手电光线所到达的地方,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坡土路土疙瘩,左手边还有一条大概十几米深的深沟,沟底下乱七八糟,但是没有生活垃圾,尽都是些枯树枯草的玩意儿,我的眼皮一跳,心说还好没有骷髅。 我不由地咽了口吐沫,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奎雪打着手电没有说话,开始沿着沟边上的小土路往前走,我突然想到她手心里的那两个字,立刻谨慎起来,看了看四周,快步跟上去。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许现在,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正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我们。 这是一条荡着黄土的小路,大约只有两个人宽,左边是沟,右边是长满枯草的土坡。我的手电光线有限,一次只能看到一小块一小块的地方,感觉非常割裂,所以我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正走在什么地方,只能紧跟着前面的奎雪。我们又拐了几个弯,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留心记一下路,后来拐的弯多了,我自己都糊涂了,心想算了吧,她要害我刚才在出租车上就动手了,犯得着再把我拐到这儿么? 说起奎雪,她现在的样子跟刚才在出租车里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单看她的背影,你一定会以为她是一个身手矫健的女特务,现在奎雪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不禁又想到了乔乞,在地宫的时候,他也是平时跟工作两种状态之间,反差最大的一个人,我的直觉告诉我,一般这样的人,身份都不简单,乔乞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个老小子,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讲解做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三师伯的队伍里,还有八年前,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才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最让我难以释怀的,是他消失之前说的那句话:“天意啊天意……”这个天意具体在说什么,他又为什么突然大笑?下次再逮到他,我一定要好好个明白。 我们摸黑走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前面带路的奎雪突然停住了,她转过身,还是那样好看的笑着,可这次说话的语气却非常严肃:“乾一,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帮你找你的小情人,你帮我找样东西,如何?” 我心中一惊,跟着一喜,果然阿梨还活着,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劳烦她奎大小姐费心了。我道:“不用了,人我自己会找,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一想,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没再骗我就行了。” 奎雪笑道:“当然。不过,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要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况且,我并不认为,单凭你的一己之力,就能在这偌大的西安城找到个人,再说明白点,你一个外地人,无门无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总听过吧,不是吓唬你,等你摸到点头绪的时候,你那小情人恐怕早就被人贩子卖到哪个山旮旯里,给傻子当媳妇儿了,要是时间赶得巧的话,说不定,你还能跟上喝人一家儿子的满月酒呢。” 我心里一怔,的确,查人确实不是我的强项,而且奎雪说的没错,这里是陕西西安,不是河南洛阳,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斗不过这里的地头蛇。 见我怔住,奎雪大概心里正得意,越发笑得娇俏,接着跟我分析道:“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不过话说回来,你跟着我跑了这么远的路,单单就只是为了那个丫头吗?你扪心自问,既然你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我是在骗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一个骗子走呢?你心底里真正好奇的,真正吸引你走到这个地方的,真的就只是那个丫头的消息吗?”奎雪一顿,盯着我道,“乾一,你骗得了你自己,却骗不了我,因为我们本质上,是一种人。” 我心中登时一惊,几乎条件反射地避开奎雪的目光,那个目光太锋利了,我不能再让她看下去,我的心突然就慌了起来,砰砰砰跳得厉害,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她刚才的问题,我这一路先是莫名其妙地从九十多米高的地方摔下来,然后稀里糊涂地上了一辆出租车,屁股还没焐热呢,人他娘的就被打晕了,还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这梦好容易醒了吧,话还没说两句,就又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现在好了,人还被带到这黑灯瞎火的破地方,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乾一啊乾一,你如此历尽艰辛地走在这儿,当真就只是为了阿梨吗? 在我发愣间,奎雪又道:“乾一,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再多说你也看得明白,这个交易其实很划算,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那个丫头平安无事,我们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我心里突然觉得可笑:“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奎雪的嘴角勾了勾,几乎一字一顿道:“拿我的命。” 我心里一愣,心说话都让你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他娘的还有什么可说的?而且这个女人,越来越让我看不透,越来越让我好奇,阿梨跟她非亲非故,她为什么要动这么的大劲儿,甚至肯拿自己的性命来担保?她就那么笃定阿梨会平安无事,还是说……这不过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为的就是引我上钩?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脑子乱极了,我能想出无数种的可能,可到头来发现,每一种的可能,解密的关键,都在这个女人身上,而现在,这个女人给我出了一道选择题,要么我们合作,要么,一拍两散。 合作or不合作,这是个问题…… 我正犹豫间,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朵边上响起:“哎呦卧槽,你他娘急死了我!人家小雪妹子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他娘的还磨磨唧唧的,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我心里一愣,是师弟,这小子什么时候也跟来了?忙扭头看去,可居然什么也没看到,别说人了,他娘的,连个鬼影也没有。 “怎么了?”这时,奎雪也打灯过来,显得略微有些紧张。我就问她:“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第十四章 翡翠山庄(下) “什么声音?”奎雪显然愣了一下,但胆子还算可以,脸色很快就恢复过来,十分谨慎地朝四周打了一圈,一边观察一边对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进去再说。” 我刚想问她进哪儿去,就看见奎雪的手电光线停在了我们右前方大概十米左右远,两米多高的半空中,我的手电跟着打过去,在两束强光的照射下,我这才看清楚了,原来那是一块挂着的巨大的门匾,足足有两米宽一米高,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上面刻着行云流水的四个大字:翡翠山庄。 我跟着往下照,是一扇朱漆的大门,颜色看上去有些旧,样子也是老式的往两边开的那种,大门的四个边角上各镶着一块三角形的镂空花形图案,刚好包着大门的四个角,中间是两个狮子头形状的门环,看上去非常考究,只可惜我并不善于此,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觉得能把一扇大门装饰得如此花哨之人,一定是钱多的没地儿花了。 再往两边,是两根非常粗壮的门柱子,大概需要一个成年男人伸长胳膊环抱才能抱得住,上面还挂着一副对联,我走近仔细一看,右边写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金盆洗手止风雨,左边是:菩提无树明镜非台巴蜀过秦偈尘埃。 看着看着,我就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方我绝对不是第一次来。虽然我对这里的这些诗词装潢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但这里整体给我的那种很气派的感觉,我却是非常熟悉,只可惜现在是晚上,看不全面,要是白天,我一定能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这时,前面的奎雪低叫了我一声:“还愣什么,快过来!”我收回思绪,两步跑上去,原来这大门的正前面,还有一段不低的台阶,大概有五六层,半米多高。只见奎雪站在大门旁边的围墙下朝我招手,我心里一愣,问她道:“为什么不走正门?” 奎雪一面拽了拽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的绳子,一面十分冷静地跟我说:“没钥匙。” “咳……”我登时就被呛了一下,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奎雪从头到尾也没说过,这丫的就是她家啊。我又看了看她手上的绳子,我的老天,不正是我跟师弟经常用的那种,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绳子的另一头,一定连着一只三抓钩,并且已经十分牢固地钩在了墙头上,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我们岂不是要……溜门撬锁,哦不,私闯民宅? 奎雪大概不知道我已经想了这么远,还以为我手脚不利落,翻不上去,便一手叉着腰,一手拽着绳子,看着我笑道:“要不,我先?”说着,两手拽住绳子,一蹬墙,动作非常利落,跟着人就翻身骑在了墙头上,然后,她一手扒住眼角,吐了吐舌头,看着我笑道:“羞羞脸。” 我一愣,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那是五六岁的小阿梨,有一回放暑假,我们和小胖一起去山上掏麻雀窝,那鸟窝就筑在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离地面大概有两米高,我胆子最小,所有人都爬上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下面,小阿梨就坐在树干上,晃着两条小短腿,一手扒拉住眼角,吐了吐舌头:“乾一哥哥,羞羞脸。” 不等我再多想,奎雪就在上面小声催促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下去接你。” 我立刻摇摇头,这墙虽然也不低,但比起我跟师弟翻得那些,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我一面抓住绳子往上爬,一面在心里打消了某个可怕的念头,阿梨跟奎雪,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路人,丫的,一定是我想多了。 落地后,我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拉住前面的奎雪:“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别乱来啊。” “嘘……”奎雪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蹙了蹙眉,又紧张地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低声道:“乾一先生,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恍然一愣,他奶奶的,这个阴险狡诈的恶毒女人,我他妈的居然又上当了!我这才明白刚才墙上那一出是怎么回事,原来都是这个恶毒女人给我使的美人计啊!他奶奶的,他奶奶的! 此刻,如果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就应该头也不回地翻墙走掉,留给这个恶毒女人一个大写的背影,可就在这时,奎雪突然“啊”地一声尖叫,身体跟着就被什么东西倒挂起来,我心里一咯噔,几乎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拉,幸好她还掉得不算太高,我一把就拽住了她的腰,双手在前面扣住,使劲往下拖,立刻就跟那个东西抗衡起来。 “你踩着什么了?”我几乎使出我吃奶的力气,可那东西也不弱,还十分懂得拉力的技巧,什么时候可以松一下,什么时候再重重一拽,他妈的,一定是个拔河运动员,老子的胳膊都快叫他拔成长臂猿了!八九秒之后,我就感觉到我的双脚渐渐开始离开地面。 “我不知道……”奎雪吃力地喊道,“你听我说,你先松手……我有办法对付它!” “你有什么……办法?”我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双脚已经完全离开了地面,此刻,我的两条胳膊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几乎完全是靠着惯性扣在奎雪腰上的,幸好她今天穿的是紧身衣,不是潜水服,否则我非哧溜下去不行。 “我有刀,我可以割断……我脚上的东西。” 我心里一愣,咬牙切齿道:“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说着,我手上一松劲儿,屁股咚地一声闷响,就摔在了地上,我也顾不得喊疼,忙去看上面的奎雪,只见她腰上一使劲,翻了上去,右手横着一划,就听嗞啦一声怪叫,她又一个空翻,非常帅气地安全着陆,好像刚才不过是表演了一场杂技一样。 “我想说来着,可你一直勒着我……我使不上力。对了,你没事吧?”说着,奎雪向我伸出一只手,大概想拉我起来。 我面上一愣,尴尬极了,闹半天我他娘的还成拖油瓶了?靠……早知道她身手这么好,我才懒得管她呢,下回就是她再喊再叫,我也绝不出手,绝不。 “没事。”我自己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转移话题道,“刚才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踩到了一个……又软又硬的东西……”说着,奎雪把匕首放在手电下面,我定睛一看,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奎雪吓得脸色都白了,愣了半天,才颤巍巍地说道:“这上面……怎么会有血?” 第十五章 死穴 我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割到人了?毕竟我们现在的作为,实在是站不住脚,人家主人别说是把我们吊起来了,就是直接打死,也可以说是正当防卫。而且我们刚才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没道理这宅子的主人听不见啊,除非他是个聋子。 我正想着,这时,眼前突然绿光一闪,我眯起眼睛一看,娘的,冷汗立刻掀了一背,一束鬼火正在奎雪的后脑勺上窜上窜下。我立刻就想提醒她,可刚一张嘴,一口凉气正好卡在喉咙眼里,激得我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奎雪还在低头研究那把匕首上的血迹,对身后的情况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我急了,心一横,心说死就死吧,左手手腕一翻,就把手电的灯光对准奎雪的左边耳朵,正照在她脑袋后面的鬼火上。那鬼火大概没想到,一个活人居然会如此生猛,连鬼都不怕,这一下大概是遇到劲敌了,一时间竟然就愣在那里。不过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又嗖的一下蹿到奎雪的后背上,我跟着一晃手电,它就嗖地一窜,跟捉迷藏似的,丫还玩上瘾了。 奎雪在我晃第一下手电的时候,先是一愣,还以为我是在跟她开玩笑,就臭着一张脸叫我别玩了,可几乎下一秒,就在那个鬼火在她后背上移动的时候,我看见奎雪的脸都绿了,表情非常的恐惧,眼睛和眉毛几乎全都揪在一块,感觉都快哭了。她张了张嘴,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出来:“好像是……蛇……” 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死穴,有的人怕老鼠,有的人怕蝙蝠,有的人怕青蛙,有的人就怕蛇……看样子,奎雪的死穴应该就是蛇。说实话,我非常能理解奎雪此刻的感受,因为我曾经经历的要远比她这个恐怖得多,而越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越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打草惊蛇。 既然知道了作怪的是什么东西,那我就不怕了,我清了清嗓子,发现现在居然能发声了,我一边用手电引导着那条蛇,一边安慰奎雪:“别紧张,放轻松……它只是一条小蛇,现在已经被我引过来了,你不要动……慢慢的,不要动……”一边说,一边把蛇往奎雪的右腿上引,希望它能见好就收,顺着杆往下爬到地上就万事大吉了。 奎雪的两条腿此刻抖得非常厉害,脸上的汗水跟下雨似的,不停地往地上落,眼睛瞪得特别大,几乎都快从眼眶里挣出来了……我知道,她的极限已经快到了,一旦她支持不住倒下去,或者突然抓狂想摆脱掉那条蛇,这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动物为了自保,很有可能就会反击。 而更糟糕的是,我的死穴也是蛇,所以从开始到现在,我已经错过了无数次空手逮蛇的机会,我的冷汗早就把衣服湿透了,胸口砰砰砰,闷响如雷,如果现在有束光打在我的脸上,我相信你看到的表情,绝对比奎雪脸上的恐惧只多不少。所以,奎雪现在所遭受的这一切,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都是我害的。 那小蛇还算有眼力劲儿的,大概是见我们两个手下败将都一脸臣服的样子,拧着麻花就从奎雪的右侧大腿上溜了下来,离地面越来越近。这时,我才看清楚,原来刚才那绿光就是从它的脑袋上发出来的,这蛇大概只有一个擀面杖那么粗,长度不好说,它老是拧着,而且我也不敢趴太近,粗略估计应该有二三十公分,它的身体是草绿色的,只有脑袋会发光,很奇怪,眼睛我也看不清,好像是黑的,或者黄的,大小和黄豆差不多。 我对蛇,没有任何的研究,也不敢有,所以我并不能判断这条是什么品种的,有没有毒,只能在心里祈祷蛇之初,性本善。 蛇头已经慢慢溜到了奎雪的脚踝附近,我擦了把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按照目前的这个速度,再过一二十秒,它就能完全溜下来。我又安慰了奎雪几句,无非是叫她再坚持一会,别担心,别害怕之类的话,可这话我自己说出来,声音都是颤抖的,不知道奎雪听起来怎么样,还是说,她早就吓傻了,什么也没听见?这样最好。 我强迫自己耐心地等着这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了,我们这才刚翻墙进来,就碰到这些事情,实在是现世报,正好待会可以以此为借口劝奎雪回去。 想着,我突然觉得连眼前这小家伙都变得可爱起来,那闪着绿色光芒的小圆脑袋,多他娘的像一只绿宝石啊,还是只会耍杂技的绿宝石,瞧,这会都长角了,锃亮锃亮的两只……我突然猛地一愣,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脑袋立刻清醒过来,靠,长什么角啊,这分明就是毒牙嘛! 刚才我也说过了,蛇也是我的死穴,要我徒手逮蛇,还不如直接给它咬一口来的痛快,所以,在我接下来身体本能去做出某个动作的时候,我的意识是非常非常拒绝的,以至于在我瞄准蛇头之后,我就立刻闭上了眼睛,迅速一伸胳膊,五指一握,跟着就感到我的食指的前半截猛地疼了一下,尤其是指甲盖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凿烂了。 不过这个疼痛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消失了,跟着,我的整个右手,从食指尖开始变麻,然后是右手掌,小臂,大臂,一直到肩膀,全麻了,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我心里一咯噔,靠,这条青蛇果然是有毒的,不过很快又松了口气,万幸它是咬在了我的手上,毒液蔓延到肩膀就停住了,这要是奎雪被咬上一口,瞧着这毒性,估计立刻就不行了,而且现在也不疼,麻了就麻了,总比疼着强。 可这种想法持续了还不到两秒钟,一股巨大的疼痛突然铺天盖地地朝我袭来,我睁眼一看,我的亲娘啊,我的右手食指几乎血流一片,指甲盖跟个喷泉似的,嘟嘟地往外喷着深红色的血,他娘的,指甲盖果然被它给凿穿了。 我的眼泪几乎不受控制就弹了出来,都说十指连心,现在我他娘的是真信了,我身上所有的痛觉神经,几乎都集中到了指甲盖上,那种感觉,就像有一辆重型机甲坦克在你的指甲盖上反复的碾,来回的压,碾了又碾,压了又压……他奶奶的,我最受不了这种细水长流的折磨,更何况,现在丫的还是山洪夹着泥石流,简直是生不如死,还不如一下给老子个痛快! 第十六章 老头 奎雪的尖叫几乎是在我的脑袋顶上炸开的,她显得比我还要惊慌,一把扯下背上的背包开始翻,嘴里不停念叨着:“消毒……止血……蛋清,蛋清有没有……蛋清在哪儿……”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抓狂的样子,她背包里的东西几乎被她口朝下全倒了出来,呼呼啦啦的一大堆,我看到有剪刀,安全绳,安全扣,滑轮,电池,医药包,备用手电,别针,夜光镜……她的手颤抖得非常厉害,胡乱地在这堆东西里翻来翻去,连小母手指被剪刀豁开了一条口子都不知道,而且眼神儿也不怎么好使,明明那碗大的医药包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愣是三下四下的都给拨开了,让我严重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我看她再这样找下去,我的血迟早会流干的,到时候就不麻烦纱布了,直接来条裹尸布就行了。我强忍住巨痛,用另一只手从里面抽出医药包,刚提起药包的一个角,就被奎雪一把夺了过去,非常地粗暴,撕拉一声,那药包就被她活活从中间开膛了。我简直立刻就呆住了,我的姥姥,这女人到底有几幅面孔啊? 就在这时,我的食指上突然感觉一凉,跟着一麻,我转头看过去,就见奎雪十分大手笔地把一整瓶止血药全倒了上去,瞬间就把指甲盖给淹没了,鲜血都被堵在药粉下面冒不出来,还真他娘的立竿见影。 我见她慌慌张张地又去拆针管,好像还真有蛋清,乖乖的,照她手抖得这个频率,这一针扎下去,我还不他娘的被扎成蜂窝煤了?想着,我立刻道:“这个就不用了……好像是……无毒蛇。” 奎雪手上一愣,跟着松了口气,嘴里直叫:“太好了……太好了……”立刻又去抓纱布。好在她包扎的技术还不错,一点都不疼,动作也比较干脆,如果不是手抖得这么厉害的话,怎么看,都像是个熟手。 纱布缠过最后一圈,奎雪在上面打了个活结,我看她迟迟没有松手,正想拿剪刀自己去剪后面多出来的布条,这时,突然几滴水啪嗒啪嗒滴在我的手背上,我抬头看了看,也没下雨啊,再一低头,就看见奎雪肿着一双跟兔子似的红眼睛,呆呆地看着我,然后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几乎没把我扑到地上。 我的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就想推开她。说实话,跟这个女人一起经历了这么些事,她在我这里的信誉度几乎就是零,我实在是闹不明白她这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感激,那就不必了,因为本来她的这种处境就是由于我的恐惧和犹豫不决造成的,况且,我的这种体质,本来就是挡枪的最佳人选,我总不能看着一个姑娘去冒险吧? 可奇怪的是,当她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并没有立刻推开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两条胳膊就僵在半空中。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讨厌也不讨厌,但喜欢还算不上,可隐隐又觉得有些熟悉……一方面,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个女人不可信,她是在是太狡猾,太多变了,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可另一方面,在我的潜意识里却一点都不想防着她,不,是一点要防着她的潜意识都没有,所以,我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中了她的招,真是快把我逼疯了。 奎雪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可她什么话都没说,我就不好先张这个口,倒搞得跟我自作多情似的。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差不多两分多钟,我就受不了了,因为她的眼泪几乎全落在我的后背上,我感到我的衣服已经很湿了,甚至有一小股水流都已经沿着我的脊梁骨滑到裤子里面去了,非常的痒。 我正想叫奎雪先起来,这时,眼前突然一亮,我抬头一看,我的天啊,前头屋里突然出现了几十盏灯火,立刻就把整间宅子照得敞亮亮的。 我们两个都是一惊,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看时,只见这宅子原来是分前后院的,前院就是我跟奎雪现在正站的地方,是一个大概十五六平米的露天的小院子,院子两端离墙差不多四十公分的地方,放着两口三人粗的大瓷缸,样式不错,青花瓷的,就是成色有些旧,看上去估计岁数比我还大,除此之外,院子四周没有任何的装饰或者植物。 再往里,是一条大概二十公分高的台阶,跟地板一样,铺的都是细长条的青石砖,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徽派,尤其是前院跟后院之间,也就是这条台阶的正上方,有一根木石混质的横梁,横梁两端各有一个手工非常复杂的根雕。 我看了看,好像雕的是一种花,但名字我叫不出来,有点像是菊花,可花瓣又比菊花的细,而且长。我想了想,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说不是菊花,万一那根雕大师是个抽象派呢,就喜欢土洋结合,那这就是咱不懂艺术了。 其实徽派、根雕什么的我也不懂,只是以前上学的时候闲着无聊,看过一个讲徽宅的纪录片,这个纪录片说的非常细,但大部分时间长了,我都给忘了,只记得印象最深刻的两点,一点是这个地方最出名的徽雕,大致分为这么几种:石雕、砖雕、木雕、竹雕,还有一点就是,徽宅的院子里一般都有一个“中央空调”。 当时我看的时候,也是一愣,心说这徽宅起码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怎么还会有空调这么现代化的东西?难道那个时候的安徽人就已经发明出了类似于空调的木质器械?其实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古时候的中国人还是很聪明的,除了四大发明之外,还有地动仪,石氏星表,周髀算经,交子,本草纲目,孙子兵法……这些发明创造不知早了外国人多少个世纪,甚至有些到了现在还在被世界人民所享用,只是偏偏我们中国人忘了罢了。 话说回来,后来我就了解到,这里说的“中央空调”,只是一个存水的容器,长得跟个下水道似的,却只有下水道排口的四分之一大,就嵌在露天院子的地板砖上,上面有个把手,一掀开,就可以存雨。因为南方经常下雨,人们把多余的雨水存起来,然后在地下不知怎么地,就能起到冬暖夏凉的效果,而且很巧的,这个存水器的位置,几乎就位于自己宅子的正中心,所以被称为中央空调。 所以,在我跨过那道台阶进门的时候,刻意留意了一下脚下,果然在贴着台阶正下面的青石砖上,看到了一个边长十公分左右的方形盖子,如果这套宅子真的是仿照徽宅而建的话,那这个盖子应该就是我上面提到的“中央空调”。 这话扯得有些远了,再说台阶之后的后院,从这里开始,就是正厅了,不得不说,这座宅子的主人真的是非常有个性,大门装修的花里胡哨,里面却简单得吓人,跟刚被打劫过似的。 我看时,就只见正对着我大概一二十米开外的是一面青砖墙,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两边倒是留出了两个三人宽的走道,看样子后面应该另有乾坤。砖墙下面正中央放着一把老式的扶手椅子,看材质还是用上等楠木做的,价钱应该也不便宜,估计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再往两边一顺溜,各放着四把椅子,材质就是一般的木头,样子却很古怪,看上去像一种花,花径就是那根独立的凳子腿,花瓣是座,还有扶手,不过看上去非常的细,估计连我都撑不住。椅子往后,过了走道就是内墙了,上面大概在半人高点的地方建着几个烛台,现在啤酒瓶粗的蜡烛就点在上面,我迅速数了数,两边加起来,大概有三十多个。 当然,这些蜡烛自己是不会突然间亮起来的,否则我现在也不可能如此有闲心地还在这里观察环境,早他娘的溜之大吉了。再说了,也没听说过,这鬼还会给人点灯的啊,它不吹你,你就该烧香拜佛阿弥托佛了。 真正给我们点灯的,是一个老头,现在正坐在我们的正前方,那张楠木椅子上。两边的椅子后面还站着七八个穿着麻布大衣的男人,一个个黑着张脸,看上去非常不好惹。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能不能打赢他们,毕竟要是我发现有人大半夜地跑到我家里,还鬼吼鬼叫的,我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着匕首,准备随时跟他们干上一架,哦对了,还有奎雪,以她的身手不知能解决掉几个,看她翻跟头的样子,好像还不赖,应该自保没问题,这我就放心了。我朝奎雪使了个眼色,告诉她一会逮准机会就先跑,我随后就到。可奎雪这女人不知怎么的,居然朝我笑了笑,我的姥姥啊,她该不会是被蛇吓傻了,现在还没缓过神儿吧? 我正一愣,就看见奎雪向前走了一步,对那老头说道:“爷爷,好久不见,小雪回来了。” 第十七章 麻袋(上) 我心里一愣,操,人家还没怎么着你的,你就张口管人家叫爷爷了,这位女同志,还能不能有点骨气了? 我一个鄙视的眼神还没送出去,就见那老头突然摆了摆手,这时,我的左手边站着的这些“麻布袋”立刻摩拳擦掌地朝我围上来,严严实实地把我圈在中间。 我心里一咯噔,大叫不好,看来这回他们是想私了了,可这方式是不是有点不人道啊?一群人殴我一个?他娘的,还懂不懂江湖规矩? 我心一横,算了,来就来吧,大不了打不过咱就跑,跑不了用脑。我扎紧背包带,左手握紧匕首,右脚缓缓往后挪了半步,呈防御之势。我刚提了口劲儿,这时,一只碗大的拳头突然正朝着我的门面砸过来,那拳风,我的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台风来了,他娘的,打个架而已,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我脖子条件反射地往右一闪,迅速躲过了这一拳,跟着后腰上又驶过一阵劲风,我立刻一个腾空往后一翻,人刚一落地扎稳,就感到我的四面八方同时刮过来了几股不同力量的飓风,我抬头一看,他大爷的,这就群上了? 我很快和这群麻袋干上了,基本上都是我在躲,他们在殴。因为渐渐地我发现,他们打出来的拳头和脚几乎没有任何招式,都是靠着一股蛮力以力取胜,若要硬拼拳头的话,两个我恐怕都是不他们一个的对手,但要是拼脑子,他们就不行了。我估摸着,照他们这个打法打下去,出不了十分钟,人就累得连根鸡毛都举不起来,到时候,我就不战而胜了。 果然,才过了八分钟不到,我的耳边就响起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剧烈的喘气声,还有三个傻大个,居然一屁股摔到地上,四脚朝天,起都起不来,样子十分的滑稽,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我真的很想笑出来。我心里大呼过瘾,挑衅似的瞪了那老头一眼,有本事来啊,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儿! 那老头大概是真的被我刺激到了,嘴巴上的胡子都飞起来了,一摆左手,另一边的七八只麻袋早就哼哧哼哧地想朝我压过来,这会一得令,都跟嗷嗷待宰的公猪似的,眼睛都红了,掀开前面的椅子就跳了出来。说实话,我心里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他们这点技术含量,连车轮战都算不上,根本用不到我做什么,他们自己就被自己累趴下了。 见他们上来,我也转了转脚腕,正准备再干一场,这时,奎雪突然说话了:“爷爷,他是我朋友。” 我闻声抬头一看,靠,这女的什么时候跟那老头站在一起了?还一脸的撒娇,我立刻在心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个老头都不放过,丫以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不过那老头也真是的,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这样就给她拿下了,挥挥手,叫所有的麻袋都退回去,然后朝他右手边往下站着的第一个麻袋点了下头,跟着起身,拉着奎雪往左边的那条走道里走。这期间,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更没说一句话,气场非常之牛b,就好像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我忙叫了一声:“奎雪?” 奎雪回头,冲我笑了笑,然后她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让我很是郁闷。她的左手是扶着老头的,右手在对着我笑的时候,突然够到背上,抓了抓痒,然后就跟那老头消失在走道口里,不见了。 她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那个老头正跟她并排走着,而且奎雪用的是靠外的那只右手,所以我断定,那个老头并没有看见,那也就是说,她的这个动作是专程做给我看的?是个暗号? 可如果是暗号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动作含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并且这个意义,是我们两个人都知道的。可我想了想,我们之间好像并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沟通啊,还是说,我想多了,这女人就是突然间背痒了,想挠挠而已? 我正胡思乱想着,那个刚才跟老头对眼的麻袋突然跳了出来,拦在我前面。我心里一愣,以为他又要干架,忙一勒背包带,握紧拳头,谁知,他伸出胳膊,跟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跟我来。” 我一呆,唱京剧呢,这他娘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恨不得一拳头把我打得稀巴烂,现在又是请又是您的……我的脑子突然一激灵,靠,难道奎雪跟这老头……真有关系?我脱口就道:“刚才那个老头……老先生是?” 那麻袋的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连汗毛都没动一下,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我的问题,得,又是一哑巴。我转而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这总不难回答了吧? 那麻袋收起胳膊,顺手拿起一根蜡烛,一声没吭就把我往跟老头他们相反的右边的那个走道上领。我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后面果然另有乾坤。 原来在这面青石砖墙的后面,是一个木质的旋转楼梯,楼梯后面大概四五十公分的地方,还竖着一面跟前面一模一样的青石墙,左右留着走道,挡住了后面的视线,这倒是跟徽宅大大地不相同了。最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前面的这个楼梯,样子非常古怪,从远处看就跟两个藤条似的,扭麻花扭在了一块,细看时才发现,原来这竟不是一个楼梯,而是两个!并且这两个楼梯的入口还不一样,一个连着左边的走道,一个连着右边的走道。 最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是,它们的扶手修得特别细,弯曲的弧度也有大有小,非常不均匀,更没有两两对称,在现在这种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爬行动物。 我顺着抬头往上瞄了一眼,这楼梯大概通了有三层,可奇怪的是,在二楼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出口,好像修建这两个扭曲的梯子,就是为了联通一层跟三层一样。待我再想进一步看清楚的时候,那麻袋突然说了声:“这边走。” 我转头一看,心里立刻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原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直着往前通的这条走道,而是在我的右手边,居然还有一条看不到头的黑巷子,我心里一愣:“这宅子难道都不通电吗?” 第十八章 麻袋(下) 那麻袋看了我一眼,没有理我,只是那只拿着蜡烛的手往高处抬了抬。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把这里再照得亮一点,本来是好意,可他这一抬,走道两边的墙上立刻映出了两只巨大的黑影,虽然我心里明白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可那突然的一下,那个视觉冲击,再加上这里各种诡异的东西,还有那来路不明的青蛇,更瘆人的是,我旁边这主儿,明明是个会喘气儿的大活人,却问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跟个死人似的……总之,当时就是吓了我一大跳,我牙齿一哆嗦,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头发给火烧焦了,我立刻吸了吸鼻子,可奇怪,什么味道也没闻见,我正想问那麻袋是怎么回事,一扭头,就见他正冷冷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嗡嗡声,根本就不像是人的声音,非常的恐怖,我心里一咯噔,冷汗立刻掀了一背,他娘的,该不会是真被我猜中了吧,这闷葫芦的主儿,真不是个人? 不等我再多想,那麻袋突然在喉咙里一嗡,跟着我就感觉脚底下的地板砖,好像突然被抽空了,视线跟着开始快速下沉,我心里一愣,糟了,好像是什么机关。我的反应还算是快的,立刻伸手一抓,右手的后四根手指扣在了砖沿上,勉强悬在了半空,可是却非常的吃力,而且那麻袋就在上面,这个时候,如果他稍微在指头上给我施加点压力,我立刻就会掉下去。 这时,那麻袋朝我蹲了下来,跟我对视,我不知怎么地,大概是电影看多了,我居然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点同情,对我此刻境遇的同情,我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你不想害我是不是?拉我上去……” 他的喉咙里又发出了一声怪响,嘴巴张了张,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痛苦,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时,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好像并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话?!我猛地一愣,忙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你的喉咙怎么了?” 当我说到喉咙的时候,他突然发疯似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把蜡烛举到脖子边上,好像是在给我看什么东西。可是这个时候,我的力气几乎已经全部用光了,之所以还能吊在这儿,几乎全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而且我的右手食指,现在因为吃重过度,伤口大概已经崩开了,血流的满胳膊都是,所以,我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个精力再去观察他的脖子,我吃力地叫道:“你先拉我上去,上去……我再仔细看……” 那麻袋盯着我看了有两三秒,好像在做判断,我知道这个时候很关键,我一定要让他信任我,所以,我也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告诉他我的真诚。在我们对视了三秒钟之后,他一把抓住我的右手手腕,一使力,把我往上拉,我心里立刻松了口气,这下有救了,视线也跟着渐渐往上升。 就在我的下巴也快要露出地面的时候,突然,那麻袋怪吼了一声,我抬头一看,娘的,一只青蛇居然一口咬在了麻袋的胳膊上,几乎同时,我感到手上的力道一松,眼前跟着一黑,那麻袋一跟头朝我栽了下来。 一点零几秒之后,我的屁股砰地一声闷响,不知道跟什么东西撞上了,刚开始的感觉是软的,越往下越硬,而且我感觉到,那玩意儿还他娘的会动。 我心里登时一咯噔,右手不自觉地向屁股下面摸,这一摸不打紧,居然给我摸到了一只手,冷冰冰的,吓得我猛抽了一口冷气,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可我转念一想,那麻袋不是跟着我一块掉下来了么,他的个头又比我的大,下降速度自然要比我快,那这手会不会就是他的呢? 想着,我稍微松了口气,知道是什么就好,人类的恐惧大多源自于未知。我从包里摸出手电筒,一打开,突然的光明让我的眼睛很不舒服,我适应了大概两三分钟,才转过身去查看,果然,给我垫背的正是那个麻袋。 他的脸色已经完全变成了深青色,被蛇咬到的那条胳膊也全青了,我又扒开他的上衣看了看,在他胸口左侧,心脏的部位,也是青黑色的,看来,这蛇毒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居然两秒钟不到,就能把一个原本身强力壮的大活人给毒死。我突然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我从小用毒练得百毒不侵,恐怕那时在前院里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行了。 我一面在心里感谢岳师傅,一面把麻袋的上衣撕下一小块,给他盖在脸上。虽说他并不是被我给砸死的,但如果不是我拖住他跟他废话,他也不至于会被蛇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送了命,可惜现在条件有限,我自身都难保,不可能再背着他这个大块头出去给他厚葬,也只能先这样了。我一连给他磕了三个头,又把他的手脚安放好,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一切收拾好了之后,我打着手电扫了一圈,发现这居然是一个藏酒的酒窖,空间不大,大概就七八平米,我又往上照了照,这上面还算高的,大概有三米左右,而害我掉下来的那块地板砖,现在已经填回去了,从下面根本看不出一丝破绽。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奎雪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跟我一样,被人暗算了,正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酒窖里?我突然又觉得好笑,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打起精神,现在当务之急,是先从这里出去。我又环视了一圈,这里一共四面墙,只有我对面的那面墙根下面,堆着三排双层的老坛酒,其余三面墙都空拉拉的,这样看上去……就显得整个酒窖都是空的,既然酒这么少,那为什么要建这么大的一个酒窖呢?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想着,我正打算上前查看,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听上去像是石头跟石头之间摩擦的声音,我忙打着手电一看,娘的,这声音居然是从我右边的这面墙里传过来,而且,这墙就在我的眼前裂开了一条缝,跟着,我就看见里面出来了两个瘦高的黑影。 第十九章 碰头 我心里一咯噔,他娘的,莫不是那老头早就埋伏好了人在这里等我?见壮的不行,这回又弄来俩瘦的?我迅速分析道,以一敌二,又是敌众我寡,况且这老头既然在试过了我的身手之后,依然只派了两个人来,怕是这两个人有什么拿手的绝活,不好对付啊。 我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师父跟我们讲的项羽挥剑斩殷通的故事。那时项梁和项羽叔侄俩为躲避仇人的追杀,逃到了吴中,那个地方有个叫殷通的太守,颇有点见闻,知道这项梁是个人物,就派人请他过来,探讨一下时局。见项梁也对秦朝的暴政颇为不满,有起义之心,殷通便郑说自己也正有此意,希望项梁能跟他一起发兵起义,助他一臂之力。项梁一听,好家伙,原来说了半天,你是想让我当你的手下鞍前马后啊,这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于是当即就起了杀心。项梁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说让他的侄儿项羽也加入进来,殷通一听,如此甚好,项梁便出门去请,请时,他便低声与项羽授意,待会找个机会立刻除了殷通。这项羽是何等的人物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手起刀落,殷通的人头便滚落到了地上。后来项羽二人又借机收服了殷通的军队,打出灭秦的旗号,自己做了西楚霸王。 这个故事说起来挺长的,但当时在我的脑子里几乎就是一闪而过,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我现在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呢? 想着,我便有了计划,我趁他们还没有完全从那石墙里走出来,迅速关了手电,躲进挨着石墙门的暗处,准备也来个先发制人。我一手摸出匕首,一手反握着手电筒,这种牌子的手电筒都非常的结实,当棒槌使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等他们两个一出来,我就一人先给他们一下子。 想着,我觉得非常有胜算,正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准备着,就在第一个人刚冒出脑袋,我的棒槌一把奋力砸下去的时候,那人突然说了句:“卧槽,又是一间酒窖!” 我的心里猛地一愣,这声音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啊,好像是……“师弟?” 可是这个时候,我再怎么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师弟杀猪般的叫声立刻在我的耳朵边上炸开了。这一下,我是下了死力气的,那手电敲到师弟头上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我的手腕跟着震了一下,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通过手电弹了回来。 我心里又急又愧,赶忙上前查看,幸好这小子皮厚,耐打,左边脑门上只是红了一大片,还有点鼓包,并没有出血,我这才松了口气。 师弟看见是我先是大大地愣了一下,跟着就骂开了:“我靠,你他娘的都不看人就胡乱敲,眼睛他妈的给屎糊屁了?平时师父是怎么教导你的,尊老爱幼,你看看我头上这包,他娘的比你蛋都大,师父看了不得心疼死啊?哎呦卧槽,这也亏得是我,天生丽质,骨骼惊奇,要是换做别人,你他娘的就准备收尸吧!” 我自知心中有愧,这会给他骂骂我也好受一点,可要是平时这小子敢这么放肆,我他娘的一定揍得他连师父都认不出来。师弟大概心里也是明白这个理儿,好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就使劲儿过嘴瘾,但这小子就是有这点,懂得见好就收,这骂也骂过了,瘾也过过了,这会又端着一张笑脸问我怎么来这儿了。 我就把跟他分开之后的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一遍,这时,有个人突然插话道:“乾一兄弟,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呐。” 我一听,这不是乔乞的声音嘛,扭头一看,呵,可不是!原来那墙缝里出来的另一个黑影,就是乔乞,刚才我的注意力一直在师弟身上,再加上这里又这么黑,他要不出声,我居然都没发现。我的火气立刻就窜了上来,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好小子,这回可不会再让你跑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还没怎么用力,乔乞就憋得连舌头都吐出来了,吭吭唧唧地好像是在说:“不跑了……不跑了,你先……松手……”这时,师弟也道:“师哥,这老小子原来是想跑来着,可没跑成,人他娘的就掉下来了。” 我一听,好像还有故事,就暂且先松了手,乔乞一得口气,立刻拍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样子十分地痛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下了多黑的手似的。我揣摩着,这小子不是真的快不行了,就是个碰瓷儿高手,他奶奶的,比师弟还能演,我他娘的压根就没用一点力。 我看他还在那咳个没完,就问师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弟的叙述一贯带着非常浓重的个人色彩,明明几句话就可以交待清楚的事,让他一说,都能写本书出来,啰嗦得不行,我只好简单整理了一下。 原来乔乞那个时候把我们引到这个村子,的确是想先行个缓兵之计,然后,利用这里复杂的地形优势,再来个金蝉脱壳。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闪进那条墙缝里准备开溜的时候,竟然会一脚踩空了,整个人连一秒钟都不到就掉了下去。所以,无论我们后面怎么一步血一步泪地在墙上找机关,根本就没用,因为那机关,居然就在我们的脚底下。 而师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更郁闷了,用他的原话说,叫“那什么湿马,他娘的,一会福一会祸的!”在我听完他的整个叙述之后,我猜测,师弟说的应该是这两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有老子的辩证法思想中的祸福相依。 那两面墙到底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师弟说他当时确实是被卡进去了,怎么出都出不来,我走了之后,他就一个人在那倒腾,可几乎每次都是只有肩膀以下和肩膀以上的部位能移动,中间那个肩膀,他娘的就是死活不动。折腾到后来,天就黑了,师弟这人性子急,老早就不耐烦了,只恨不得一拳头把这墙给凿个窟窿,一了百了。想着,他就用胳膊试了试,可这肩膀还卡在这儿,胳膊使不上力是其一,其二也够不着啊。 “操你大爷!你大爷!”师弟这下是真火了,双拳两脚敞开了一顿扑腾,就在这时,突然咯噔一声,师弟还没反应过来,人一下子就悬空了。师弟登时一愣,立刻想到可能是无意中碰到了什么机关,这下要麻烦了! 可一两秒之后,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整个人还是跟挂衣服一样挂在那儿。师弟一呆,立刻就笑开了,他这肩膀不是正卡着的嘛,他娘的,正好救了他一命!然后就出现了那个什么湿马的名言。 接下来,师弟的叙述有点像是瞎掰,反正我是不信,你们且听听。 就在师弟感叹自己因祸得福的时候,夹着他肩膀的那两面墙突然朝两边挪开了,师弟一顿,解释道:“靠,老子当时就懵屁了,心思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谁知道它早不开晚不开,老子这会挂这儿了,指着它救命呢,他娘的,它倒芝麻开门了!卧槽,真他娘的防都防不住,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啊地一声,下地了。” 听师弟说完,我横了他一眼:“然后呢,你们俩个就接上头了?” 师弟跟乔乞一对视,啧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笑道:“哪能啊?这老小子要是在那儿泡了这么大半天,下面早他娘的废了!” 第二十章 人皮(上) 我惊道:“那下面,还有东西?” 这时,乔乞面儿上一白,好容易止住的咳嗽,这会咵咵又咳了起来,不一会,就把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我心里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这有啥可难为情的,只要是人,就总会有令自己害怕的东西,说出来没人会笑话你。可我瞧着他的脸色,白里透红,动作也十分的奇怪,两只膝盖夹在一起,竟像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臊得不像样,难道说这地底下,真有个臊人的大妹子? 我正疑,师弟哈哈一笑,一把按住乔乞的肩膀:“老乔,我师哥问你呢,到底有没有啊?要不,咱现在就验明正身?”说着,眼睛贼兮兮地就往乔乞的裤裆上瞟。 我一愣,再一想,立刻就理解了师弟的意思,靠,这下面那下面的,都把人给绕糊涂了。我脸上一红,知道是自己失言了,拍了师弟一脑勺子:“啧,接着说。” 师弟瘪了瘪嘴,收起玩笑:“师哥,不是我吹牛皮,这东西我一说你就知道,但你绝对不会信!”一旁的乔乞跟着也点了点头,似乎深有同感。 我越发觉得有意思,忙道:“那你说说看。” “照理说,设计这种朝下开的暗门机关的人,一般都是为了算计别人,那你想啊,这下面他娘的,能有啥好东西不?少不得都是些尖刀鸟炮的,他奶奶,不把你戳成面筛子,也得炸成肉渣渣了!所以,小爷我就留了个心眼,往下掉的时候呢,啪嗒一声,把三爪钩抓墙上了,嘿嘿,聪明吧?”师弟说着,一挑眉,非常嘚瑟。 那乔乞应该是已经吃了下面那东西的亏,所以对师弟的这个举动,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立刻就朝师弟竖了个大拇指:“聪明聪明!小兑果然聪明!” 师弟一清嗓子,接着道:“只可惜,太滑了,没抓住……噗通一声,小爷我就下去了。” 乔乞的大拇指还僵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十分地尴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大概顿了有两秒钟之后,他才呵呵地收回指头,笑道:“年轻人啊,想法不错,就是实践差了点,还有进步空间,还有……” 我憋了好久才没让自己笑出声,这个乔乞不知是真傻还是假笨,师弟刚才那个办法一说出来,我就知道不行。因为时间太短,从师弟在背包里摸出登山绳和三爪钩,并且在极度慌乱和黑暗的情况下,准确判断出地下墙体的位置,再完成用力一掷的动作,这一连串动作做完,少说也得五六秒钟,可根据我刚才下落时的时间来判断,根本就用不了这么久,所以,师弟根本就是在说大话。 想着,我就来气了,这小子估计是皮又痒了,照他这个说法说下去,我们就是到明天早上都说不完,而且,现在又多了乔乞这个捧场王,师弟不忽悠他忽悠谁?想着,我抬手给了师弟一脑后把子:“你他娘的,好好说!” 师弟咂咂嘴,不知小声又嘟哝了句什么,不过肯定没好话,见我又要抬手,他忙抱住后脑把喊道:“诶诶诶……说话就说话,老动手动脚的,他娘的多不文明啊!” 我心里觉得好笑,你他娘的就多文明了?可为了防止师弟得寸进尺,我还是一脸严肃道:“那就好好说。” “我是要好好说。”师弟抽了抽鼻涕,接着道:“刚开始,我以为那是臭水沟,因为水里头的味道非常大,可我再仔细一闻,他娘的,好像不是臭味,有点像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但要比那个程度重得多,总之,闻起来让人非常地不舒服,几乎就要吐出来了。而且我下去之后,发现也没多深,沉着的时候,水面刚过头顶,这时,我就想着能不能先站起来,把鼻子弄出去,他娘的,也减少些进气量不是?想着,我摸出手电,把它别到腰上,那时我还在水底下,所以手电一打开,我就发现了另外一件特别奇怪的事,丫的,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清澈的臭水沟子,连二三十米开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越看得清楚我就越奇怪,因为这臭水沟里,居然他娘的一点杂质都没有,没有鱼,没有虫,没有浮游生物……总之,就是干净得吓人,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南海的西沙群岛,那里的水质也他娘的这么干净,可唯一不同的一点,也是最让人感到诡异的一点,就是南海的水清是清,可它有鱼,有虾,有珊瑚……可这里呢,能喘气儿的,除了小爷什么都没有!我当时心里一咯噔,立刻就觉得这水有问题!” 见乔乞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师弟接着道:“所以,我的第一反应是,上岸。我很快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是一条东西向的地下河道,手电往东根本就望不到头,我在水里转了个身,发现往西还好点,好像隐约能看见一堵墙。接着,我就想先站起来,好歹留不了全尸,留他个上半身也行啊。想着,我在水里脚踩着地,刚一起身,脚底突然一打滑,他娘的,屁股差点没给小爷摔成四瓣喽!” “当时我还以为是因为水的关系,河底的地面可能已经给打磨平了,所以就没太在意,又起了一次,嘿,他娘的,邪了,这下又给小爷摔了一跤,还他妈的是屁股着地!”师弟一顿,突然郑重其事地看着我道:“师哥,这回我算是理解你了,老是在屁股那一块肉上放火,真他娘的不能忍啊!” “哦?乾一兄弟也……”说着,乔乞的眼睛就直往我的屁股上打转,还一脸的道貌岸然。 我的脸立刻噌地一下就红了,瞪了师弟一眼,这小子还算机灵,对乔乞摆手道:“哎哎哎,别打岔!咱接着说。俗话说啊,这事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能让小爷我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我倒要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把手电打下去,不管待会看见的是观音姐姐的夜壶,还是玉皇老儿的内裤,我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谁知,他娘的,居然就是一块非常白非常白的大石头。” “要说那石头有多大呢,说出来师哥你还真不相信,那石头几乎就把河底的路面给完全覆盖住了,连一丝裂缝都没有,嘿,我就奇了,这天底下居然还会有这么完整的一大块石头?那他娘的就是奇石了,怎么着,我也得扣下来一块呀!想着,我就去摸匕首,师哥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就是个行动派,说干咱就干,一点都不手软,嘿嘿……可我这一刀子下去,我的老天,我居然把那奇石一下子就给戳了个大窟窿!” “当时我就傻眼了,这他娘的是什么狗屁奇石啊,这么软,跟凉粉一样,这不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欺负咱老实人嘛!真是岂有此理!想着,我又砍了它几刀,本想解解气,谁知,这几刀子一下去,慢慢地,我他娘的就砍出感觉来了,那手感……”师弟一顿,看向我“师哥,你是学医的,一定不陌生……” 第二十一章 人皮(下) 我想了想,我大学学的是中医,药理研究与分析方向,每天面对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中草药原料,哦对了,还有一些蜈蚣海马等可以入药的动物的干尸,再者就是做些药理实验什么的,并没有需要下刀子的地方啊…… 我正想着,乔乞突然问我道:“这也不一定,乾一兄弟,你学的是中医,还是西医?” “中医啊……”我心中一愣,脑子立刻反应到西医的临床方向,莫非师弟的意思是……外科手术?我的老天,那也就是说,这河地下铺陈的……是人皮? 我当即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表情立刻就不对了,师弟看着我的变化,知道我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叫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不信吧?这要搁平时,你肯定又要说我是在胡言乱语,夸夸其词,嘿嘿,不过这回,我有人证。”说着,师弟拍了拍乔乞的肩膀,乔乞立刻点头道:“小兑说的没错,那河地下的,确实是人皮,而且,还不止一张,也不止一层,我看起码有……” “诶诶诶,你这样干巴巴地说多没意思啊,还是我来吧。”师弟一挑眉,打断乔乞的话。 “哈哈哈……也好,也好。”乔乞捋了捋胡子,向师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师弟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接着往下说。 “当然,凭小爷我的聪明才智,当即就判断出了这既不是猪皮,也不是羊皮,更不是狗兔狐皮,正是这地地道道的人皮,因为我他娘的,居然摸到了一颗又硬又圆的**!我的姥姥啊,你说这好端端的奶子,怎么就给剥了皮呢?这他娘的还有啥美感可言,吓得小爷我一哆嗦,差点又砸了屁股墩儿!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脖子上有点痒……” “是水,这水里有——”一旁的乔乞不知是听得入迷了,情不自禁,还是跟我一样,都觉得师弟他丫的太罗嗦了,忍不住就想插话。只可惜,还是被师弟抢先了一步:“福尔马林,没错,甲醛的水溶液!” 乔乞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眼睛瞪得老大,左手还保持着一根食指向前指的动作,师弟抢了他的话之后,他就跟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看着够呛,这师弟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我正想抬手帮老乔顺顺气,心说为这点破事再把老命给撘进去了,可不值当。 我的手掌还没有挨到乔乞的后背,他突然就松了一大口气,跟着呵呵一笑,跟没事人一样:“正是正是,我就说那叫什么林的,福尔马林福尔马林,可算是想起来了,还是小兑见多识广啊!” 我一愣,靠,这丫原来是卡壳了,师弟跟着也是一笑,嘚瑟道:“过奖过奖,那咱接着分解?”乔乞立刻十分捧场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所周知,这福尔马林是防腐剂中的战斗机,味道特别难闻,医学上一般都是用它来泡尸体的,这样才能保持标本的完好无损。所以我当时就吓了一大跳,他娘的这还了得,虽然小爷我生的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但当标本显然就有点大材小用了,革命的青山仍需保留啊!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离开水面。” “我粗略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河道跟我们在八卦宫里的地下河道颇为相似,都是三面环壁,空间狭长,我突然就想到那个时候我跟小师傅在一起,也是这样的情况,不能下水,他就在墙沿上抓着匕首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想着,我顿时有了希望,嘿嘿,这下可算是有救了!那个激动啊,连身上的奇痒都他娘的舒服起来,就跟大妹子按摩似的。” “我三两下浮过去,在墙壁上摸索起来,越摸我这心里头就越凉,左边摸不到咱换右边,接着摸……摸到最后,我他娘的都觉得,我这浑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肤都跟让虱子咬了似的,起初还只是痒,现在居然疼起来了,而且手臂上我能看到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红疹子,我一抓,就是一块烂肉,但是不流血,好像血液都已经给这福尔马林给泡凝固了。” “我心里登时一咯噔,糟了,这要是再不出去,可他娘的就真成标本了!我当时也真的是慌了,虽然我一直都没见过福尔马林,但谁不知道它是干啥的,况且脚底下还有这么多身先士卒的革命前辈,想想就觉得真是要了老命了,怕的不行,而且我这身上实在是痒疼得厉害,想挠又不敢挠,真是急得要死。”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一声怪响,可我耳朵还泡在水里,听得不是特别真切,只觉得那声音非常细,而且叫声又短,好像是个喘气儿的。我心里顿时来了希望,这人那,最怕落单,一旦有了同伴,不管是敌是友,都会成为彼此的精神支柱。” “而且,这一有了希望吧,脑子也跟着灵光起来,以前想破大天都想不出办法的事情,现在就那么灵机一动,丫的,全他娘的拍板儿了。我从背包里翻出三抓钩,系在右脚的鞋底上,这样有了这个抓力之后,小爷我腾地就站起来了。这一下,我才听的真切,那声音好像是这样叫的‘吱吱——’,我当时就觉得真他娘的亲切啊,眼泪都给我飘出来了,耗子兄弟还真是人类之友啊,简直他娘的无处不在!” “我循着声音,前面只向左转了一个弯,很快就发现了耗兄的踪影,他奶奶的,它们居然在这不腐不烂的石墙上给开了个拳头大的洞,看得我这心里一阵热血沸腾啊,丫的,连耗子都能打洞,凭什么老子不行?想着,我抽出匕首和短锤,正打算结结实实地给它来一凿,这时,我突然看见,那黑漆漆的洞口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心里登时一咯噔,冷汗瞬间冒了一背,脚下不自觉地就想往后退,这时,那洞口突然伸出来一条全是烂肉的血胳膊,一把就揪住了我的背包带……” 第二十二章 解疑 我看师弟啰啰嗦嗦讲得辛苦,就替他接了下面的话:“这个人,就是老乔吧?” 师弟一呆,人一下子就僵住了,一动不动,连口气儿都不喘,这样看来,还真像个活标本。乔乞在旁边呵呵直笑:“乾一兄弟,这可就是你不厚道了,小兑费尽口舌地渲染了这么久,被你一句话就给戳破了,你可考虑过他的感受?” 我也笑道:“那福尔马林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否则,你们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儿,而且,你胳膊上的肉,除了肌肉松弛和长斑以外,并没有出现红疹子或者是腐烂,所以听故事嘛,不必太认真。” “哈哈哈哈……原来竟是我拆台了。”乔乞一捋胡子,拍着师弟的肩膀道,“小兑啊,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说故事,咱们提前可得先走个本儿啊。” 师弟哼唧了两声,心里大概又羞又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拿正眼瞧我,嘟哝道:“爱听不听,有种下回别问,小爷还懒得费口水呢。” 我笑了笑,师弟的脾气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这个乔乞,虽然表面看上去对谁都笑眯眯的,说话也宽厚,可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很显然,他的家并不在这个破地方,他之所以把我们引过来,无非就是想金蝉脱壳,逃之夭夭,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一大圈之后,我们仨现在又绑在一块了。可这其中究竟真的是天意,还是人为……谁都不好说,天意倒还好,可要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这事情可就太可怕了…… 且不说这翡翠山庄藏着多少的古怪,光是奎雪那娘们跟乔乞的用心叵测,都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他们之间或许是早就认识,并且串通好了的,在乔乞利用自己的消失,引诱我们下水失败之后(除了师弟),奎雪就出马了,这娘们更是心狠手辣,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打晕了带到这个鬼地方,而且还控制住了阿梨,断了我们的退路……这个臭娘们,当初还真是小看她了。 可现在话又说回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记得奎雪好像说过,是要我帮她找什么东西,可她到最后也没说这东西具体是什么,甚至连个提示都没有……只能肯定的是,东西一定就在这个翡翠山庄里,而且看样子,这位山庄的孙小姐好像跟她的哑巴爷爷并不亲…… “乾一兄弟,下面,咱们就来说说你的问题吧。”乔乞突然一出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我有什么问题?”我心中一愣,顿时心虚起来,难道这老小子看出了我在怀疑他? 乔乞笑眯眯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邙山的事吗,怎么,现在又不感兴趣了?”我一呆,原来是这个,心里跟着松了口气,精神道:“当然没有。你先说你当初为什么要跟三师伯他们在一起?” 乔乞捋着胡子哈哈一笑,似乎觉得我问的问题根本就不值得回答一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乾一兄弟,你们为什么而去,我老乔就为什么而去。” 我一想,好像也是,如果不是为了钱,谁会无缘无故地跑到那种鬼地方去。可我考虑的是,既然现在是这个乔乞主动送上门让我问,我自然要从头至尾好好问个明白,一个问题也不能放过。想着,我又道:“那第二个问题,你究竟是不是个倒斗的,为什么会对地宫机关,还有鬼猴子那么熟悉?” “这个嘛,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实话告诉你,上次咱们去的那个八卦地宫,还是我老乔第一次下地。看你们一个个的身手打扮,本以为能跟着蹭个肥斗什么的,开开眼界,也好让我这书本知识与革命实践相结合,碰撞出个十万八万的铜臭火花……可谁知道,闹了半天,你们几个竟然都是门外汉,哎呦喂,真是上当受骗啊,白瞎了那一车的好装备!”乔乞说着,痛心疾首地捏了捏下巴,一脸的惋惜,倒好像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你他娘的还上当受骗了,那被你耍得团团转的三老头,岂不是笨死了!”师弟插了句嘴,褒贬不明,可那乔乞一听,立刻转悲为喜道:“谬赞,谬赞了!” 丫,还真是死性不改!我轻笑了笑,接着问道:“下一个问题,在兑宫,也就是墙上刻着小蛇的那间墓室里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编故事害我?” “害你?乾一兄弟,这可就从何说起了?我老乔要是想害你,当初在你被地头青咬了的时候,就不会说出驳血的事情救你,闹到最后还被自己的老板编排,我这又是何苦呢?” 我道:“那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巧合?” “当初我编那个故事,的确是巧合,可至于,你三师伯他们为什么会听出另一层深意,这我就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了。”乔乞捋了捋胡子,似乎另有深意。 可这些我暂且都不愿分神去多想,机会难得,我接着问道:“好吧,就算是巧合。那上次我们见面,你为什么要跑,还有,那个天意是怎么回事?” 乔乞又捋了捋胡子,脸上堆着笑,可他的眼神却非常地严肃,让人捉摸不透。他道:“你说跑也对,不跑也对,是跑,又不是跑……” “你他娘的就别卖关子了,有屁快放!”师弟急得一拍大腿。 乔乞呵呵一笑:“莫着急莫着急,我老乔今个既然坐在这儿,敞开了让你们问,就绝不会来虚的。你们有所不知,我那日说请兄弟上家里喝杯茶,也绝非虚言,敝舍就在这翡翠山庄的隔壁,只要顺着我掉下来的那个小巷子往后走,大概十四五米,再往左手边上一拐,就是陋室。” 师弟一呆:“**蒙谁呢,就那破地方还能住人?” 乔乞哈哈一笑,缕着胡子道:“诗豪刘梦得曾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现再加上我这临潼瓦草舍,小兑啊,何陋之有?” 师弟这人,说混话了还行,可谁要给他文绉绉地来上这么一段,他就彻底接不上话了,只能搬出我来当救兵:“这个……师哥,你说呢?” 可我这会不知怎么的,好像从刚才开始背上就直发痒,而且越挠越痒,越痒我就越想挠。师弟见我半天不接腔,拿手电在我脸上晃了一圈:“师哥,你干嘛呢?”这时,一边的乔乞突然嘘了一声,紧张道:“乾一兄弟,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操,什么声音?我这会正他娘痒得厉害,只恨不得摔在地上来回打滚,哪里还能听见什么声音,这个老小子,每次一说到关键时刻,就喜欢扯开话题,故弄玄虚,我烦道:“什么声音?你别打岔……赶紧往下说!” 这时,跟乔乞并排坐在我对面的师弟突然朝我挤了挤眼,表情十分古怪,嘴角还不停地往两边扯,好像在说什么,却又不发声儿。我心里一呆,这才隐隐觉得到有些不对劲,照理说,师弟就算再不靠谱,也绝不会联合一个外人一起来骗我,敌我关系这小子还是能分得清的。 我扯着领口又往下狠抓了一下子,大概肉皮都被我挠破了,背上立刻一片火辣辣的疼,好在这一疼,倒是不痒了,我的心跟着也平静下来,一细听,好像还真有点声音,嘶嘶……嘶嘶…… 这怪声就在我的背后,而且感觉离我越来越近,我心里立刻咯噔一声,头皮都麻了,他奶奶的,这嘶嘶嘶的,不就是我的死对头——蛇吗!一想到这儿,我的屁股下面立刻就跟小针扎的一样,又疼又麻,止不住地就想往上弹,就在这时,我突然又听见另外一种声音,呼……呼……呼…… 我一愣,好像是个喘气儿的,可再一想,这里能喘气儿的,不都在这儿坐着的吗,莫非,还有别人……我正想扭头往后看,这时,师弟突然一抬手,把手电筒放在自己的下巴下面,灯光朝上,照得他的脸黑一块明一块的,他的嘴巴还是一张一合地往两边咧,好像是在说话,样子非常着急,眉毛都扭到了一块。 我盯着他的嘴巴仔细看了有两秒钟,脑子里突然一激灵,冷汗冒了一背,师弟的嘴型好像是在说“鬼”。就在这时,我的左肩膀突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搭上来了,我心里一咯噔,不由自主地扭头一看,正看见一只血淋淋的大手,皮肤都已经烂光了。 第二十三章 血人(上) 我的胸口咚咚跳得厉害,那只烂手就搭在我的左肩膀上,我的身子一下子全麻了,一动也动不了。那种感觉现在让我回想起来也是非常地瘆人,尤其是在那种乌七八黑的环境里,突然有一只半人不鬼的东西从背后拍了你一下,真是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更糟糕的是,我的脖子并没有跟着我内心的意愿停下来,它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向后转,连着我的视线也随着那只烂手一点一点地往上走,接着是一条血肉模糊的烂胳膊,非常不巧的,那胳膊上还缠着一只我的老朋友——脑袋冒绿光的小青蛇,它好像是从这只胳膊里长出来的一样,一半的身子还在肉里没爬出来…… 我立刻感到胃里一阵翻腾,酸水直往上冒,恶心得要命,几乎就要吐出来,就在这时,突然啪地一声,手电好像被人关了,四周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几乎同时,我就被人拽了一把,肩膀一松,那只手好像不见了。 这时,前面不远处原来放着酒坛子的地方,突然冒出星星点点的一小片绿光,蜿蜒着向我们这边移动。我的头皮立刻一麻,心里大叫不好,原来这酒坛子根本就不是用来装酒的,而是养蛇的!这青蛇毒性极强,要是攻击起来,我倒尚且可以保命,可师弟跟乔乞可就惨了! “师弟!”我正想跟师弟他们提个醒,可这一张嘴才发现,我他妈居然哑巴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难怪刚才师弟只是张嘴不说话,原来是说不出话! 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以前能说话的时候并不觉得交流这件事有多么的必要,可现在突然不能说话了,重要的信息传递不出去,这个后果很有可能就是致命的!我越想心里越着急,胡乱抓住了谁的手,在上面飞速地写了个“毒”字,那人大概是会意了,反过来又敲了敲我的手心,也写了一个字“分”,我立刻会意,同时断定出这个人就是师弟。 我跟师弟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我们之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默契,很多时候,我们不用说话就能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形影不离,哪怕短暂的分开,我的耳边也会突然蹦出师弟的声音,好像我们一直在一起的一样。 所以,当师弟写出那个“分”字时,我立刻就明白了他是要我们分工合作,我来对付那些蛇,他们两个则负责找出路。 我敲敲师弟的手心,表示收到。这时,不知什么东西突然绊了我一跤,我一踉跄,身体一歪,正好压在什么东西身上,一股腥臭味立刻扑鼻而来,差点没把我呛死。 我定睛一看,我的老娘,一只冒着绿光的小青蛇就在我的鼻子底下,我心里一咯噔,鸡皮疙瘩立刻掀了起来,更瘆人的是,就在那青蛇的绿脑袋边上,还有一只流着脓包水的血红眼睛,眼眶周围的皮肤几乎都烂光了,更显得那眼球大而红,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跟我对视,我的头皮一下就麻了,这他娘的到底是人是鬼啊! 这时,那东西突然发出咕噜咕噜地几声怪响,听着还有些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一闪思,不过零点几几秒的功夫,等我再回过神的时候,脖子上突然一紧,一双大手就掐在我的喉咙眼上,它的力气非常的大,又非常猛,就这一下,我立刻感觉到舌头都被它挤出来了,呼吸更是上不来气,几乎没立刻晕死过去。 出于人类求生的本能,我条件反射地去抠它的手,另一只手从腰上摸出匕首,跟着熟练地反手一划,虽然看不见,但手下的感觉却非常实在,那东西立刻咕噜咕噜地闷吼起来,松了手,我趁机翻身一滚,也不知滚到了哪里,就觉得脚下一咯硬,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的心里打鼓打得厉害,人类最原始的恐惧就是黑暗,尤其是在这种根本就不熟悉的环境里,危机四伏,没有光,又不能说话,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什么,这种心里没有底儿的感觉更加剧了恐惧本身,我真的是快被逼疯了!不管了,先开手电再说。 手电一亮,我立刻就被吓了一大跳,我的心跳几乎就在那一刻停住了,身上的冷汗跟下雨似的冒个不停,脑子里嗡地一声突然一片空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第二十四章 血人(下) 那是一只浑身通红,勉强能被称为人的“人”,浑身的肉皮全都烂光了,血水流得满身满脸都是,活脱脱得就像是被剥了一层皮!更要命的是,它的身体里正不停地往外破出那种绿脑袋的小青蛇,每钻出来一只,都要搞得血浆肉沫四溅……它的眼球非常的大,眼眶一圈全是脓疮,有两条手指头粗的小蛇就是从它这脓疮包里破了出来……靠,真他妈的恶心,我喉头一酸,立刻就吐出来了。 不过现在,还真不是恶心的时候,那酒坛子里面起码爬出来上百条的青蛇,正马力全开地往这血人身上聚,就跟小蝌蚪找妈妈似的,看样子,这血人的肉身应该是个不错的温床。而这位老兄,此刻正张开了怀抱向我扑来,咕噜咕噜连口水都流出来了,靠啊,我又不是你妈! 我的思绪闪得飞快,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如果一味的躲,肯定不是上策,可要真的叫我跟这血人交手,他娘的,恶心都恶心死了,更别提它身上还爬着的那些青蛇,到时候怕是连它的身体都没碰着,我就先被咬死了。 想着,我一个跟头翻出去,暂时躲过了血人的飞扑,下策也是策,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它这一下扑了个空,咕噜咕噜又吼了几声,似乎并不甘心,咧咧嘴,又朝我扑过来。 我一个跟头又翻出去,躲过了第二次飞扑,等我正打算翻第三个跟头的时候,不知怎么地,我的右脚脖子好像突然被绳子勒住了,动也动不了。那血人趁机一个纵身,直挺挺地朝我压下来,它身上的那些青蛇,也跟看见它老母一样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吐着眼花缭乱的蛇信子直往我的脸上甩。 我的心里登时一咯噔,慌得一塌糊涂!他姥姥的,这个情形老子可太他娘的熟悉了,不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怎么他妈的都喜欢往老子脸上蹭啊? 我的头皮登时一麻,脑子里一激灵,也是急中生智,扑通一声躺了下来,以右脚为圆心,脊梁板贴着地面顺时针转了四十五度,几乎就在同时,那血人结结实实地砸了下来,正面朝下,血浆脓疱立刻溅得满地都是,我的右脚正好就压在它的肚子下面,幸好还穿着鞋,否则非恶心死不行。 “老乔,你他娘的不是土夫子嘛,赶紧想办法啊!诶……我他娘的又能说话了?”师弟一呆,也开了手电。 乔乞大概也是真急了,脱口道:“小兑,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的那套经验都是从小说上看来的,这土夫子是我的网名,我还有个小号叫摸金校尉。谁知道你三师伯也忒土了,连小说都没看过,见着土夫子这仨字儿,就给我整了个这么大一实习机会,我老乔盛情难却啊!” 师弟一呆,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才道:“你……你老实说,你是学什么专业的?”目光中还隐隐带着那么一点个人崇拜。 乔乞一拱手,认真道:“鄙人不才,挖掘机专修院校3+2班。” 师弟登时一愣:“靠……蓝翔?” 乔乞呆了一下,想了想,摆手道:“不靠,我四川。” 我看他们两个再聊下去马上就要去结拜了,好像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现在还在老子脚脖子上压着呢,我骂道:“你们两个他妈的有完没完,再找不到出路,咱们爷仨今个儿都得去喂蛇!” 师弟一听这话,立刻打了一个哆嗦,对乔乞道:“乔乞同志,现在组织上又给了你一次理论转变实践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负组织和人民群众的厚望!挖掘机师……哦不,摸金校尉的光荣称号,属于你!” 乔乞郑重其事地一点头:“感谢兑二同志颁给我的这个荣誉!虽然它只是一个称号,但无疑是点亮我人生之路的一盏明灯,我老乔向毛主席保证,一定会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努力,继续为组织和人民带来更多更好的实践成果!” “那我们开始吧!” “好!” 我一呆,这丫怎么还演上瘾了,这他娘的是要拿飞天奖啊,就差我给你俩买窜天猴了吧? 这时,我突然感到右脚的脚脖子上猛地一疼,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接着整个右腿就是一阵麻,不过一两秒之后,一股巨大的疼痛突然翻江倒海地朝我袭来……我心里一咯噔,眼泪哗哗地直往外冒,这套路,他奶奶的,老子岂不是又被咬了? 那血人这会也缓过劲儿了,喉咙里咕噜两声爬了起来,我看时,只见我的右脚脖子上缠着两条筷子粗的青蛇,其中一只趴在另一只的身上,姿势看上去非常扭曲。不过好在它们俩好像都不喜欢吃回头草,咬过我之后,溜着弯儿就爬走了。 我正要松口气,一抬头,发现那血人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师弟他们的方向,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叫得我的肚子也咕噜起来,可再一想到那肉沫脓包乱溅的景象,立刻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喂!看这儿!”我随手掏出一个安全扣,砸在血人的脑袋上,那血人立刻怒目瞪向我,只闷吼了两声,然后又转过头继续盯着师弟他们,就差说一句:前任勿扰!我一呆,难道这老兄也不爱吃回头草? 就在这时,它突然一个箭步朝最近的师弟扑上去,动作之迅猛搞得浑身群蛇乱舞,肉沫乱颤。我登时一大惊,大喊:“小心蛇,有毒!”立刻跟着冲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眼前绿光一闪,一只青蛇突然就从那血人的右眼珠里直直地飞了出去,师弟听见我的声音刚转过身,根本就来不及做下一步的反应,那青蛇就冲到他的下巴跟前。 我心里咯噔一声,大叫不好,师弟怕是要中招!立刻想都没想,完全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我一把抱住师弟,几乎同时,我就感到我的后脖子猛地一麻,好像被锥子扎穿了,两三秒之后,又是那股熟悉的剧痛,从右脑开始,联通右手的食指尖再到右脚,我的整个右半边的身体几乎都已经不是我的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耳朵里隆隆直响,视线也跟着越来越暗,我好像累极了,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十五章 白玉堂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感到我的视线非常的不稳,上下左右来回地晃,胸口也有点发闷,浑身上下沉痛无力,感觉就像被人狂殴了几百顿,骨头都快散架了!右后脖子和右脚踝这两块地方,好像还他娘的给灌了辣椒水,火烧火燎地疼…… 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目光中带着一丝同情,可又好像不单单是同情,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渐渐地,他开始越走越快,一点一点消失在我有限的视野范围之内……我始终不知道,是我的视野在缩小,还是他的脚步在加快,总之,冷板凳不见了,我也再次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脑子里不停地闪现出那只满身是蛇的血人,那些青蛇不知怎么地,就爬到了我身上,有的缠住我的脚脖子,有的钻进我的衣服里,还有的直往我的喉咙眼里面钻,几乎将我团团缠住,我急得满头大汗,想动动不了,想喊也喊不出来,真他娘都快哭了……然后画面突然一闪,又回到了冷板凳看着我的时候,我拼了命地跟他挥手求救,可他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远处,眼神里面很空洞,好像看见又没有看见我,然后,他的身影开始一点点地变淡,好像快要消失了。 我心里一咯噔,慌得一塌糊涂!立刻拼了老命大喊,可那条青蛇就缠在我的嗓子眼里,无论我再怎么用力,怎么拼命,还是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见着冷板凳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急得大哭,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瞬间将我吞噬,我的心里难过极了,这种感觉是用任何一种语言都形容不出来的……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看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累了,算了吧,他才完全消失不见。 师弟的声音好像是从我的头顶上传过来的:“小师傅,这还要走多远啊?要不咱们就原路返回,找到那个人皮池子,想办法爬上去得了!” 我缓缓张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我是趴在师弟背上的,我立刻动了动嘴巴,里面并没有感觉到异物,看来可能又是个噩梦,我顿时松了口气。转眼,正看见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我,我的心里猛地一惊,冷板凳?!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刚才的这一切都不是梦? 这时,乔乞的声音也从前面传来:“我不赞同,小兑,你忘了那个浑身是毒蛇的怪物了?咱们现在两个下酒菜,再加上一个重伤员,就算多了这位武功高强的小师傅,可他又能照看得了几个?乾一兄弟当初,不就是为了保全咱们两个才受伤的吗?既然是折了兄弟的半条命才死里逃生出来的,现在又怎么能再带着他回去冒险呢?况且,你说的那个池子里都是强腐蚀性的化学药物,万一咱们一时间找不到出口,岂不就是去那里白白送死?” “操!”师弟气得大骂,“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咱们这都走了快一天了,他娘的连口水都没喝上,我说小师傅,你这回到底认不认路啊?” 冷板凳瞥了师弟一眼,突然走到了我跟前:“你师哥醒了,我们休息一会。” 师弟一愣,立刻停住脚,靠着墙慢慢把我放了下来,喜道:“师哥,你可算醒了,流了那么多血,可真吓死我了……”说着,从背包里掏出水壶:“来,先喝点水。” 我的喉咙又干又疼,也没力气抬手,就着师弟的手猛喝了几大口,这才感觉喉管舒畅了许多,视线也跟着明朗起来。原来我们现在已经出了那间酒窖,正处在一条狭长的石道里,一端不过两三米就看到头了,应该是个转弯,而另外一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而此刻正在我对面坐下的,不是冷板凳还能是谁?乔乞也挨着师弟盘腿坐下,呵呵一笑:“小兑啊,原来你这儿还有存货呢,我也一天都没喝水了,你也给我喝一口。”说着,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水壶。 师弟啪地一下,对准乔乞的褶子手就是一巴掌:“渴着,小爷我还没喝呢。” 师弟举起水壶正打算喝水,可手到半空突然停住了,他摇了摇水壶,声音很响,里面大概是没剩多少了。“算了,还是留给师哥吧。”师弟咽了口吐沫,又往瓶嘴里面看了一眼,十分不舍,然后舔了下嘴唇,果断地拧上盖子:“咱们血多,血液里有水份,一时半会渴不死。所以小师傅,你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啊,小爷我的身家性命,这回可都全系在你身上了!” 冷板凳自从坐下之后就一直看着我,好像是在确认我的身体状况,听到师弟跟他说话,他才转过头对师弟道:“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能修建出这个地下密道的人,应该绝不简单……没有地图,我们一时半会很难走出去,我也只能根据我平时的经验,时间上就会多耗一些。” 师弟一愣:“我操……”脸一拉,“我说小师傅,你他娘的,也忒实在了吧,咱们哥几个现在困在这种鬼地方,最重要的是要鼓舞士气,士气你懂不?你就不能简简单单地说个‘好的’?恩?” 按照冷板凳平时的习惯,一定不会搭理师弟,所以接下来,当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好的”的时候,我跟师弟都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师……师哥,你掐我一下,我他娘的,好像活见鬼了!”师弟说着,伸出一条胳膊,我这会的脑子几乎都已经不听使唤了,下手也不知道轻重,就听见师弟“咦呀……”地惨叫起来,估计疼得不轻:“别掐了别掐了……我、我信了我信了!” 只有这个乔乞不明就里,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我们:“厄运当头,生途未卜,二位兄弟还有如此闲心苦中作乐,我老乔真是佩服!不过,方才这位小师傅提及的,修建密道之人,莫不是这个山庄的主人?” 师弟抹了抹疼出来的眼泪,道:“怎么,老头你认识?” 乔乞呵呵一笑,捏了捏下巴,方才我们闹这一出,他见插不上话,自知生分,因而脸上颇有不悦;不过现在话题峰回路转,问的正是他的专长,自是要故弄玄虚一番:“若真是这座翡翠山庄的主人,我想,整个西安城应该没有人会不认识吧。” 师弟一听有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学着乔乞的样子捏着下巴,摇头晃脑道:“愿闻,其详。” 那乔乞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说起这翡翠山庄,不得不提的就是翡翠,古语有云,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翡翠就是玉中的硬玉之王,其分量可想而知。况且,这西安城又是蓝田玉的故乡,物以稀为贵,谁家能挖出跟旁人不一样的东西,谁家的行情就会青云直上!现在市面上绝大部分的蓝田玉还有一小部分的翡翠,就是从这翡翠山庄走货出去的,而这个山庄的老庄主,人称奎六爷,实乃当今玉石界之一霸!”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斗玉,这在西安城,乃至整个玉石界都是两年一度的盛事,因为这斗玉的结果不仅关乎各庄家的名望和颜面,还会直接影响到下一年各个玉种在市场上的价格和走势。想我老乔在这西安城里混了快九年了,也算小有名气,可要想到这白玉堂去,少不得掏空毕生家财,用断各路人脉,才在去年勉强买到了一个顶层的站席,那场面,啧啧……简直是山呼海啸,龙争虎斗,死伤无数啊!” 师弟听得入迷,问道:“什么白玉堂?” 第二十六章 血脚印 乔乞道:“白玉堂原是骊山脚下一个籍籍无名的饭庄,后来各大庄家在这里斗玉,白玉堂也就跟着名声大噪,赚了不少黑心钱!斗玉那几日,更是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席位按远、近、站、坐价码各不相同,最好的当属二层东、西、南、北四面正中的四个座位,号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一般都是被翡翠山庄的奎六爷、藏西西盛塘的陈叔、云南庄家寨的少东家庄子龙,还有京城潘家园来的霍家,这四家给常年包场的。” “而这其中斗得最狠最要命的也是这四家,尤其是六爷跟陈叔,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定价权几乎就是在这两家之间来回易主,其余众庄家不过就是来开开眼,站站队。倒不是他们不思进取,自甘堕落,而是根本就上不了台面,连拿出来斗的资格都没有。” 乔乞一顿,接着道:“不过,凡事总有个例外,谁也没想到,一直不爱出风头的霍家居然在上一届斗玉堂会上得了魁,凭借的居然就是这西藏盛产的千年血玉!当时,那陈叔的脸儿就白了,这血玉可是他的看家饭碗啊,料他二十岁白手起家,叱咤藏西这五十多年来,何曾栽过这种跟头?那真是气得,连最后的报价都没听完,一脚踹开桌子,带着人轰轰隆隆地就走了。”说着,乔乞突然叹了口气:“哎……真是可惜啊,不知道今年这番腥风血雨之后,又是花落谁家!” 师弟一愣,意犹未尽:“你是说,今年还有这种斗玉大会?” “当然!”乔乞捏了捏胡子,兴奋道:“就在这月的农历初八,也就是两天之后。”师弟激动地一拍大腿:“两天?够了够了,凭小师傅的本事,指不定今个晚上就能泡上热水澡!是吧小师傅?” 冷板凳还没出声,乔乞就叹了口气,直摇头:“小兑啊,就知道你在打这个主意,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咱们即便是出去了,恐怕……也进不了堂会。” “哼,不就是钱嘛!”师弟冷笑一声,一拍胸脯:“小爷有的是。” 乔乞一呆,立刻容光焕发起来,对师弟的话根本没过脑子:“那届时,还望兄弟慷慨慷慨。”师弟得意地一挑眉:“小意思,小意思。”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斜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你哪来的钱?” 师弟面上一白,忙看了乔乞一眼,好在那老小子还沉浸在能进堂会的喜悦里,再加上我说话的声音小,他好像并没有听见。师弟便低声对我道:“这个……天机不可泄露。” 我突然想起奎雪跟这翡翠山庄的关系,想必之前我见到的那个哑巴老头,就是乔乞口中的奎六爷,这奎姓又不常见,师弟保不齐已经猜到了什么,我忙道:“你少打那个女人的主意,她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不是你能应付的。” 师弟脸色一变,嘿嘿笑起来:“我又没说要打她的主意,师哥,你怎么老惦记着人家姑娘啊?” 我心中一愣,这回居然猜错了?不应该啊……面儿上正尴尬着,这时,乔乞关心道:“那小兑,你打算怎么进去?” 师弟非常嘚瑟地挑了挑眉,示意我们注意看,然后煞有介事地转了转手腕,口中“嗖”地一声,做了个飞掷的动作,看得乔乞一呆:“飞……飞进去?” “怎么样,不错吧?”师弟又挑了下眉,一把揽住乔乞的肩膀,“到时候呢,就给你身上绑个绳子,小爷我飞哪,你就跟到哪!你还没飞过吧,没关系,第一次飞都会有些紧张,不过习惯就好了,而且你跟着小爷我,整个跑腿界里,最玉树临风身轻如燕的手艺人,绝对会让你的第一次,充满刺激!” 乔乞面上一红,从师弟的胳膊里挣脱出来:“那个……安全就好,刺激……老夫就不用了吧。” “啧……没情趣。”师弟斜了他一眼,又看向沉默是金的冷板凳,“小师傅,你呢?要不要一起去开开眼?” 这时,冷板凳突然站起身:“休息好了,出发吧。” “靠……”师弟脸一沉,作势朝自己嘴巴上狠抽了一下:“抽你个不长记性的!”乔乞大概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呆了半天才回过神儿,问我道:“是不是我跟小兑……说错话了?” 我心里觉得好笑,以前第一次见冷板凳的时候,我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后来才发现,他就是这样的人,面冷心热。便摇摇头,爬到师弟背上:“没有,他就是不爱说话,没什么坏心,你习惯就好了。” “师哥你倒挺会替他说话!”师弟一边背起我往前走,一边嘟噜道:“他没坏心?他没坏心能把小爷活活气死!人类之间最可贵的是什么,是交流,是talk,speak,chat!要不这他娘的跟恐龙世界有什么区别?靠,他可倒好,每次都他娘的话题终结者,你说他是不是那……卡什么区的发育不良啊?” “……布若卡氏区。”我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咱老街不是有个包粪到户的王大爷,听说得的就是这个病,整天喉咙里咕咕噜噜地就他妈的不说话,我看这小师傅,八成也是这个病的前期,要是再不抓紧治疗,咱老街可没第二个粪车给他拉喽!人家老王可是家族垄断,粪二代!”师弟说这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格外大声,这里的只要不是聋子,应该都听见了。 乔乞立刻挤眉弄眼地把一根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显得非常紧张,示意我拦住师弟,饶是脾气再好的人听到这话,也难免会有些动气。可我心里这会,不知怎么的,非但一点也不想拦,竟然还十分期待看到冷板凳发火的样子,毕竟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比师弟娶到媳妇还难。 我们三个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看着前面的冷板凳,只见他的身形突然一顿,停了下来,我跟师弟都是一愣,心说,难道这就是冷板凳的底线?掏粪老头? 乔乞更是吓得浑身直哆嗦,连舌头都伸不利落了:“小小兑啊,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跟人家道个歉……咱咱们相安无事,团结友爱,还……还是好兄弟。” 这时,冷板凳突然蹲了下来,好像伸手在地上摸了一下,眼睛顺着地上某个方向一直看到墙上,然后脸一转,直勾勾地盯住我们,目光非常凶狠。 我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来这回真的是戳到冷板凳的痛处了。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跟他好像真的不是特别的熟,在根本就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贸然跟人家开玩笑,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三秒钟,我感到师弟的身体越来越僵硬,甚至还有些发抖,估计这会心里也正后悔得要命,可是要他道歉,面子上又下不来。说实话,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跟我的放任不管有很大的关系,所以这个歉,也应该是由我来道。 想着,我深吸一口气,道歉这种事情,有的时候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我刚张开嘴,一声“抱歉”还没说出口,这时,师弟突然拽了我一下。 我心里一愣,心说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他娘的还闹什么情绪?搞不好要是最后来个硬碰硬,你是能打得过他还是咋地? “别闹了!”我斜了师弟一眼,好容易重新提起勇气,正打算张口,这时,师弟突然又拽了我一下,力气非常之大,一下就把我的身体拽得向里侧的石墙倾斜过去。 嘿,你他娘的还来劲儿了?我正要骂他,余光突然一滞,好像刚才不小心扫见了个什么东西,格外地刺眼。我扭头一看,我的老天,头皮立刻就麻了,这墙上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排小孩子的血脚印? 第二十七章 眼神 下一秒,眼角突然银光一闪,一只匕首嗖嗖地朝我飞射过来,几乎正对我的眉心。我的心里立刻咯噔一声,冷汗瞬间掀了一背,冷板凳这个臭小子,就算恼羞成怒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师弟突然一弯腰,我的身体跟着往前一栽,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感到脑袋后面好像有什么液体溅了我一后脑勺,我条件反射地扭头一看,我的老娘,差点没把我给吓晕过去。 一张被剥了皮的脸,血淋淋地就在我的眼前,它的一只眼睛上插着匕首,眼球都被插烂了,白色的浆液溅的到处都是,真他娘得恶心……我心里一咯噔,靠,难道我后脑勺上的液体,也是这玩意儿?我的脑子一麻,立刻联想起以前吃过的豆腐脑,喉咙眼一酸,立刻就吐了出来。 “卧槽,师哥你往哪拉呢?”师弟背着我就在我的下面,我这一吐,全吐在他头顶上了。师弟一个挺腰,把我顶了出去,几乎同时,我感到背上一轻,那东西好像不见了。 师弟愤怒地掏出湿巾,两三张叠在一起往头上擦,边擦边骂,倒不是在骂我。我心里慌得厉害,也懒得去管他,见冷板凳过来,忙问他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冷板凳突然“嘘”了一声,抬手指了指上面,我心里一咯噔,心说不是吧,抬头一看,那半人高的血人就趴在我们头顶的石墙上,正用一只拳头大的黑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冷板凳又摸了把匕首出来,一面跟那血人对视,观察它的举动,一面低声说道:“这个跟酒窖里的那个人一样,都是中了蛇毒全身溃烂的活死人,他们的血液里都有剧毒,你们两个当心别被他咬上了。” 师弟跟乔乞一听,立刻高度紧张起来,虽然冷板凳并没把话说得那么绝,可这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言外之意不就是他们也会变成这幅鬼样子吗?吓得两人无不哆哆嗦嗦直打颤,乔乞更是连站都站不稳,一屁股瘫软在地上。 师弟这会也顾不上干净了,一把抱住我的腰,藏在我的屁股后面,叫道:“师师哥……要要是待会我真被咬了,你就利落地往我脖子上划一刀……我可不想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丑八怪!” 我一面摸出匕首,跟冷板凳各守一边,一面安慰师弟:“放心,就算你被咬了,也是他们里面最帅的。” 这时,那血人突然啪叽一声,翻滚下来,先是往前跑了两步,然后突然转了个头,围着我跟冷板凳转圈,边转喉咙里边发出一种沉闷的低吼声,我疑道:“他在干什么?” 冷板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血人,看了有差不多半分钟,突然眉头一皱,眼神中居然露出一种……悲凉?我心里一愣,心说冷板凳这人平时看着也不是多愁善感型的啊,怎么这会儿还同情上这鬼东西了?难不成这又是他家的什么亲戚? 我正胡思乱想着,那血人突然怪叫两声,一个转身,发了疯似的朝落单的乔乞身上扑!我心里登时一咯噔,大叫不好,这乔乞现在所在的位置几乎就在那血人的箭步之地,而我跟冷板凳离他起码还要三四米的距离,即便是立刻飞刀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难道老乔就要……不!“老乔快跑!”我大喊。 乔乞猛地一惊,如大梦初醒般在地上后挪了两步,可怜他的腿早就吓软了,根本不可能爬的起来。那血人像是猜到他的意图,瞬间就跳到乔乞的背后,两只血肉模糊的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牢牢定住,血口一张,几乎就要一口咬下去!就在这时,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突然正中血人大开的血口,几乎将他整个刺穿,那血人登时一僵,向后倒下的一瞬间跟冷板凳对视,眼神非常奇怪。 我跟师弟都愣住了,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几乎用了连一秒钟都不到,人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这一连串的动作就这么发生了。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冷板凳那一刀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否则他根本就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匕首掷出去。 可又让我想不通的是,既然他早就下了杀心,为什么在他看到那血人转身扑向老乔的时候不动手,非要在这最后一刻,紧要关头,他就不怕老乔会有生命危险吗?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我操,小师傅,你这手艺就是小李飞刀吧?!”师弟从我身后直起身,脸色虽然煞白,但还是抑制不住地惊叹,“要不我拜你为师吧,你把这手艺也传给我?” 我扭头瞪了他一眼,师弟立刻咧嘴一笑:“嘿嘿……开个玩笑,调解下气氛嘛!老乔,你看你这一身臭粪泡儿的,来,小爷赏你个湿巾擦擦。”说着,识趣地朝乔乞走过去。 冷板凳从血人嘴巴里拔出匕首,却迟迟没有站起身,我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跟着蹲在他旁边,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冷板凳一愣,看向我,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我接着道:“这个人……我是说,这个小孩被咬之前,你们是不是认识?”其实这话我也不确定,也就是想抛砖引玉,看能不能从冷板凳嘴巴里撬出点东西。虽然我知道这比登天还难,可人活着,总得有点梦想不是,万一他娘的实现了呢。 冷板凳看着我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变化,好像是惊讶,又好像是悲凉……我知道,这是两种反差很大的眼神,一般绝对不难区分,可要那个人是冷板凳就不好说了。首先,我不确定人类的这种那种感情(除了冷漠),在他这个人身上是否真的存在;其次,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存在了,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连零点零一秒都用不到,就消失不见了,你根本就来不及做出思考和判断。 冷板凳的眼神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盯着我看了有两三秒,直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慌,他才转开看向手上的匕首,没有擦,直接装进口袋,起身时他说道:“你想多了。” 我心里虽然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可还是有些不甘心,追着他问道:“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有活儿?” 冷板凳敷衍地“嗯”了一声,开始收拾背包。我的火气不知怎么的,腾地就窜上来了,大家一起同生共死这么多回,怎么也称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可他倒好,心里有什么事从来都不告诉我们,以前不问也就算了,现在问了还他妈装聋作哑,在他心里,到底当我们是什么了? 我越想心里头越气,正打算豁出去,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通,打打不过,骂人总行了吧,只要这小子骂不还手! 这时,师弟跟乔乞同时鬼叫起来:“卧槽,哪他妈来这么多蛇?!” 第二十八章 尸虫(上) 我扭头一看,我的老娘,只见眼前绿茫茫的一大片,这暗道两端不知从哪儿突然涌出来这么多的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纵横交错,跟海浪似的翻着滚往我们这里涌!那个场面,就是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真的是太震撼,太可怕了! 我的脑子里啪地一声,好像突然断弦了,什么狗屁逃生意识都没有了,整个人就跟傻子似的摊在地上,眼睛里、脑子里全都是这些花花绿绿的蛇,一个个扭着花白的蛇肚子朝我围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我团团缠住。 我突然又想起那时在地宫里看到的那幅画,画上那人躺在棺材里,浑身上下全是蛇,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露了出来,我当时就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好像躺在棺材里的就是我自己一样,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给应验了! 我感到有人好像在我耳朵边上喊了句什么,可我听不清楚,我的耳朵里好像已经有蛇爬进去了,捅穿了我的耳膜,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不仅如此,我现在根本一动也动不了,这些蛇的力气极大,死死缠住我的肚子、腿、胳膊,几乎都勒到我的骨头里面去了!看来这回,我肯定是不行了!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关于蛇的纪录片,说一只擀面杖粗的成年雄性蛇,能够靠它强有力的腹部和尾部肌肉,活活勒死一头成年母狮,那个场面之惨烈,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想我乾一多少次在蛇口下死里逃生,就连地头青那种块头的我也没输过,他娘的,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却惨死在这胳膊粗的小蛇手上,真他娘的不甘心啊!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上来了,大喊:“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 师弟一把拽住我的领子,在我的耳边骂道:“你他娘的搞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呢!快起来!” 我一呆,怎么又能听见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干系呢?就算我现在想捐献个耳膜出去,也没人敢来这里要啊。便摇摇头:“我被缠住了,动不了了,你们快走吧!我包里还有些抗毒的常备药,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些蛇,你们自管带走,好好保重!还有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就交给你了!”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眼皮上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上去了!这狗日的,还真是会挑地方,哪儿要命它钻哪儿,就不能他妈的给爷个痛快?! “卧槽……师哥,你睁开眼睛看看,你他娘的被谁缠住了?”师弟话音落,我就感到我的两只眼皮猛地往上一翻,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直接扒开了,跟着视线渐渐明朗起来。 我往身上一看,咦,奇了,那些蛇居然不见了!再往前面一瞟,我的老天,那绿光的颜色似乎比之前的更深了,好像这蛇也来的更多了!我的头皮一麻,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而且我发现,这些青蛇好像比之前的那些个头要小得多,所以更显得密集,移动的速度也更快! 师弟看我又呆了,急得骂了一声,干脆一把架起我,冷板凳拖着乔乞,慌慌张张地往里退。可这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两个出口都被堵死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地方可退,几乎一站起来,后背就贴住墙根了,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师弟急得直跳脚:“小师傅,你快想想办法啊!要不,你再弄点你那宝血使使?” 乔乞立刻一愣:“什么宝血?” 师弟叫道:“哎呀就是那个驳血!我告诉你啊,小师傅那血可厉害了,连千年蛇精都能给它毒死,对付这些小虫,简直绰绰有余!”乔乞点点头:“你是说……用毒?” 师弟一愣,气得直拍大腿:“靠!我怎么没想到呢!师哥,赶紧的,快给它们来两壶!” 我一听,心里也直骂我自己,真他妈的猪脑子,每次一遇事儿,都忘了自己是干啥的,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想不起来了,真他妈的窝囊! 我慌慌张张地下手往包里翻,越急就越是找不到东西,明明记得就在这个地方的,可这会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一抬头,那青蛇已经越过血人的尸体,一小部分钻进尸体里面,大快朵颐!可绝大部分还是浩浩荡荡地朝我们涌过来,绿莹莹的一大片,看得人头皮直发麻,尤其是对于我这种极度怕蛇的人,真是连立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师哥,**还磨叽什么啊?赶紧的啊!卧槽,小心后面!”师弟话音刚落,只见眼角绿光一闪,我条件反射地扭头去看,我的老天,一只硬币大的绿色虫子正骑在冷板凳的头顶上,前角两只大大的螯,又长又利,几乎就要朝冷板凳的脑袋砍下去了! 第二十九章 尸虫(下)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又是银光一闪,只见冷板凳手起刀落,动作非常干脆,可怜那虫子刚才还杀气腾腾,占了上风的样子,现在一分为二,连个全尸都没留。我这时才猛地醒悟过来,原来这绿光并不是从青蛇头顶上发出来的,而是这种长着长螯的小虫,大小不均,最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最大的却比家里喝汤的碗口还要大。 可能是这里光线太暗的原因,也可能是我的心理障碍,才让我误以为又是蛇,可既然不是,那我就松了口气了。我很快找出一种接触性粉末,简单解释道:“这种粉末释放于空气中是无毒的,除非有身体接触。”然后以我们为圆心,圈了个半径三十公分左右的半圆,“这个就暂时作为我们的安全圈,只要这些虫子一碰触到粉末,立刻就会中毒身亡。” 师弟一听,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这办法是他想出来的一样:“师哥,好样的!” 我看向冷板凳,发现他正蹲在地上,好像是在研究那只虫子,便走过去也跟着蹲下,见他用刀刃拨了拨那虫子的半截尸体,表情显得非常严肃,好像有什么问题。 我不由也跟着认真起来,细看下发现,这虫子的外形非常像甲壳虫,背上有一个又黑又大的光壳,这绿光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它的两只大鳌就长在头顶上。冷板凳的匕首往下半截尸体上一拨,露出了它的尾巴,小小尖尖的,跟乌龟的尾巴似的,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可冷板凳的表情分明就是说有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很严重,我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冷板凳拿匕首指着那两节尸体:“它好像没有眼睛。” 师弟一听,也跟着凑过来,说道:“怎么会没有,你再好好找找!你看那两个砍刀中间的,那个小黑点,是不是眼睛?” 冷板凳在两只螯中间拨了一下,谁知,那黑点就跟落上去的脏东西一样,一拨就给掉下来了,根本就不可能是眼睛。这时,乔乞突然伸了个牙签过来,煞有介事地在那虫子的屁股上一戳,牙签瞬间矮进去半截,看来是戳到屁眼里去了。 看得师弟一呆,感同身受一般忙捂住自己的屁股:“我靠,老乔你口味挺重啊?” 乔乞就跟没听到似的,拔出牙签,聚精会神地又从左侧而入,一插到底,这回看得师弟脸都绿了:“靠,我说你小子怎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他娘的老光棍一条,原来你他娘的好这口啊!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不过老乔你放心,现在都新时代了,咱们兄弟呢,也不会歧视你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去love!但有一条,同志不吃窝边草啊!” 我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这老乔平时看上去文绉绉的,像个规矩人,怎么性取向就他娘的这么不规矩呢?师弟说的没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也正想说两句,表达一下我的开明之情,但一想到冷板凳,他这个人是万万接受不了这些的,心说还是算了吧,就在乔乞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聊表心意。 这时,乔乞突然“恩”了一声,兴奋道:“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它的眼睛!”说着,又朝那虫子的屁眼上戳了一下。 师弟一挑眉,贼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屁眼儿嘛!” “屁眼?”乔乞微微一呆,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一样,开始跟我们认真解释起来:“我说的是眼睛,看东西的眼睛。你们看,这一半是它的上半身,这个看着像角一样的东西,就是它的眼睛,我刚才已经试过了。而这一半,带螯的,是它的下半身,这两只大鳌就是它的两条大尾巴,也是它的武器。你们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吗?” 乔乞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跟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一点都没有先前的那种卖弄,让人不得不跟着紧张起来。更要命的是,就连冷板凳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无疑就加重了乔乞接下来要说的这个话的分量。 我不由看了师弟一眼,师弟也收起了玩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认真道:“是什么东西?” 乔乞说道:“简单地说是一种尸虫,哪里有腐尸,哪里就有它们。而且据我所知,这种尸虫之所以不腐不烂不老不灭,除了以腐肉为食,极阴极毒之外,最重要的,是它们跟核裂变一样的繁殖能力,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十六,十六生二百五十六……无穷无尽,生生不息。” 师弟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尸虫,它的身体虽然被砍成两截了,但肚子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还真有东西,师弟正打算下手去摸,我忙拦住他:“你别冒失,万一里面真的有东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师弟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忙缩回指头,拔出匕首,用刀尖挑着那尸虫的半截肚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这时,我已经紧张地将匕首抓在手上了,待会不管从里面蹦出来什么东西,我就只管先给它一刀。可一想,有冷板凳在呢,那还用得着我出手吗? 我看了冷板凳一眼,忽然觉得非常安心,就转目朝师弟手上挑着的那虫肚子看去,一看之下,呵,居然是空的! 师弟登时泄了口大气,把那尸虫往乔乞脚边一甩,大骂:“**玩儿我的吧?他娘的,这又是你小子从哪本小说上看来的?” 乔乞一脸无辜地说道:“不对啊,难道……死的不行,是活的?”师弟一把揪住乔乞的衣领:“什么死的活的?**没事儿把我们吓个半死,我看你个老小子才是半死不活的!” 就在这时,冷板凳突然“嘘”了一声,我们皆是一愣,纷纷转目看向他,只听他道:“有声音。” 这一安静下来,我立刻听到啪嗒啪嗒几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接二连三地往下掉,我正想问这是什么声音,就见乔乞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指着我的身后大叫:“我……我就说是活的吧!” 第三十章 逢生 此时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当冷板凳也跟着紧张起来的时候。在我的印象中,冷板凳好像一直都是淡定自如的,就算遇到天大的事情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这次见到他的感觉非常奇怪,他好像比以前更容易紧张了。这一点让我很不舒服,身边连唯一的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都没有了,好像随时随地都处在一种极度危险的环境当中。 我循着声音向后看过去,虽然我的心里提前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能让冷板凳跟乔乞一起紧张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情,更何况,经历了八卦地宫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乾一了。 可当我转过头的时候,我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只见那些尸虫密密麻麻,一只踩着一只,一层摞着一层,居然叠得有半个人那么高,绿莹莹的一大块,跟水立方似的。 这些尸虫已然越过了我所谓的安全圈,它们把最底层的倒霉蛋当垫脚石,踩着它们的尸体往上爬,感觉安全了,就扭动着屁股上的两只大螯,跟螺旋桨似的,纷纷往下跳。我突然就联想到了早些年一个叫星跳水立方的电视节目,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我差一点就笑出来了。 最前面开路的先锋军已经差不多冲到了我们跟前,正撅着屁股,用两只杀气腾腾的大螯直往我们的脚上砍。幸好我们现在穿得不是人字拖,否则非残废了不可。 师弟大骂一声,一脚踢飞两只尸虫,一边四下乱跳,不让自己静止下来,好成为这些尸虫的目标,一边叫道:“师哥,你那毒怎么不管用了?” 我一看,关键时刻还是师弟的脑子活,也学着师弟的样子开始蹦跳着活动,果然那尸虫就不来找我了。我说道:“你没看见它们现在已经从爬行动物进化到飞行动物了吗?这他娘的叫空降兵,我这毒是接触性的,只管陆军,空军我可管不着!” 师弟啪叽一脚,又踩死了一只尸虫,骂道:“那你他娘的,就不能弄个b-2出来?早晚小爷都要被它们活活咬死了!你看你看,又空降了一大坨!” 乔乞也紧张地直跳脚,说道:“要不乾一兄弟,你就先把解药分给我们?等这些尸虫全部一翻过来,直往我们腿上咬,你不知道,它这大螯看起来没什么,里面都是带钩的,要是钩到你身上,想要把它再弄出来,到时候,只怕连你的那块肉都要被生生钩掉了!” “卧槽,这么严重?师哥你听到没,他娘的快啊!”师弟一跳,躲在冷板凳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笑道:“小师傅你应该不碍事吧,你的血那么厉害,这尸虫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敢打您的主意不是?那你就好好保护我!” 乔乞看了师弟一眼,不知是眼红他找到了这么大的一个靠山,还是怎么地,说道:“它们不敢咬他,可是敢咬你,你现在抱着他,刚好那尸虫就把气都撒到你身上了!” 师弟一听,立刻弹跳出来:“说的也是,我可不给你背黑锅!哎呦……” 我心里一愣,忙看过去,只见一只碗大的尸虫正咬在师弟的屁股上,看样子好像是从我们后面的墙上跳出来的,疼得师弟浑身直哆嗦。冷板凳立刻匕首一挥,那尸虫的大螯就跟身体分家了,只是最要命的部分还扎在师弟的屁股上。 师弟一边抹眼泪,一边怪我道:“师哥,叫你放毒你不放,现在好了,小爷屁股开花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我心里也实在愧疚,只能实话实说:“不是我不放,是这毒的解药用完了,我想着咱们这就是来旅个游,哪里会用到这些?” 这时,冷板凳突然咦了一声,我转头一看,正看见他盯着身后的这面墙发呆。我心中一愣,跟师弟对视了一眼,心说这冷板凳的呆病不会又犯了吧?现在的这个情况,他犯病,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身后这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响,空降着越过安全圈的尸虫也越来越多,眼见着就快涌到我们身上来了,乔乞哎呦一声,好像也被咬了。我不得已,只能把最后的一点毒粉洒在这批尸虫身上,可渐渐发现,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哪怕我现在有一卡车的毒粉,根本就阻挡不住它们前进的步伐。 看来乔乞说的没错,它们的确是在不停地繁衍,而且速度和数量还十分的惊人,短短七八分钟,这绿光就比之前的又深了一倍。再找不到出路,我们几个这回可就真的歇菜了! 我不知怎么地,背上突然又痒了起来,跟皮肤病似的,特别难受,我正打算叫师弟帮我挠挠,就听见他突然叫了一声:“他娘的!真的开了!” 乔乞跟我同时一惊,乔乞问道:“什么开了?” 师弟看了我俩一眼,然后拉住乔乞,把他往前一推,手电跟着在他面前晃了一圈,我透过乔乞跟师弟之间的缝隙,立刻看见,原来那严丝合缝的青石墙上,现在居然裂开了一道大约二十公分左右的缝隙,而且好像还在不断变大。 师弟回头冲我挑了挑眉:“我就说这里的墙会移动吧,师哥,你现在信我了吧?” 这时,前面的乔乞突然哎呦一声,身子直往后面缩,师弟立刻稳住他的后背,没让他退回来,那乔乞大叫:“小兑啊,这里面怎么会有尸虫呢?” 师弟看了冷板凳一眼,笑道:“这墙缝就是刚才那烂虫子咬我的时候,小师傅发现的,所以里面有尸虫也不奇怪啊。” 我心里一愣,这才明白刚才师弟为什么把乔乞拉到前面去,原来是想给他当挡箭牌。这个臭小子,真是作孽!不过转念一想,他在我跟乔乞同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了乔乞而不是我,还是有点人性的嘛,不枉我白疼他一场。 我看了看那墙缝,现在已经裂得有一人宽了,侧着身子应该都能进去,可里面要是有尸虫,也不知道数量到底多少,我们几个现在进去,岂不就是送羊入虎口,还能死得更痛快些? 我把我的考虑跟冷板凳一说,冷板凳就道:“就目前来看,里面尸虫的数量绝对要比外面的少,应该问题不大。待会我打头阵,兑二和乔乞在中间,你来断后,务必确保后面的这些尸虫不能进来,否则,它们前后一堵,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听冷板凳这么一安排,我顿时觉得十分可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便点了点头:“你放心,待会以敲击石墙为信号,等你们一走远,我就开始放毒,保证它们一只都进不来。”师弟急道:“那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走啊!” 冷板凳看了我一眼,好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握着匕首,先清理掉了洞口的尸虫,然后一侧身,进了墙缝,师弟跟我招呼了一声,就催促着乔乞紧跟其后。 我望着他们手电的光线一点点地变暗、变小,最后就连脚步声也快听不见了,好像已经走了很远了,我的心里突然就慌了起来,原来断后这活不好干啊!以前看武侠小说里的那些大侠,总是能在危机关头,对自己的同伴说:“你先走,我断后!”然后非常牛b地铲奸除恶,大杀四方,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嘛! 可是现在,突然把这个耍帅的机会交到我身上,我却突然怂了,心里不知为何,慌得厉害,好像跟他们这一分开,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我立刻朝自己脑袋瓜上扇了一巴掌:“呸呸呸,乌鸦嘴!”仔细听着里面传来的信号,隐约好像听见了“咚咚”两声,接着又是两声,心知他们已经安全。 我从包里翻出毒药,先在墙缝一圈涂了个遍,尤其是靠近地面的那一块,着重加了分量。那扑过来的先头军立刻栽了下去,待到这毒一会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就不劳它们再跑腿了,这一壳搂的,一会都要歇菜。 想着,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万一这毒一会随空气进到这墙缝里面怎么办?虽然距离远的话,一定会被空气稀释掉,可万一他们没走那么远呢,我又没有解药,到时候中毒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着,我立刻在背包里摸索起来,希望能找出点有用的东西,最好是块防风布什么的,好让我把这个洞口给堵上。可摸了半天,能派上用场的,一个都没有,倒是我的后背越来越痒,真是直痒到我心眼里去了,难受的要死。 我忙贴在墙上下磨蹭,一磨一疼,就稍微好一点,可一停住,就又痒起来,真他娘的要命!我心里发狠,真想直接把那块肉割了完事儿,正想着,背上感觉突然一滑,好像那块肉真给我蹭下来了! 第三十一章 肉皮 不过说实话,倒还挺舒服的,我真不知道原来割肉是这种感觉,好像跟我在电影里看到的不一样啊。 我心中一愣,难道……忙顺着后背一摸,没有伤口,可那滑不叽叽半耷拉下来的……好像真是肉皮呀,到底怎么回事?算了,我心道,撕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撕自己的肉皮我还是第一次,想想也算是个壮举,只可惜现在师弟跟冷板凳他们都不在,也没处显摆,这倒让我的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兹啦一声细响,那半耷拉的肉皮就被我撕下来了,疼倒是不太疼,就是原本粘合的地方有些发痒,我顺手又挠了一下,才把那肉皮拉出来。一看,呵,居然比我的手掌还要大,边缘的一圈有些发黄,我用手一撮,他娘的,居然是肉油!咦,这是有多少年没洗澡了? 所以,我当即就断定,这张肉皮,据对不是我的皮。 可这是做什么用的呢,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会是谁放上去的呢?我正疑惑,手掌随意一翻,我靠,背面居然还有图! 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对地图向来无感,尤其是像上回那种抽象派的,简直就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嘛。可这一幅图,画得非常简洁,右上角甚至还标有非常详细的注释,圆圈代表密室,方框代表暗格机关,曲线代表安全可行,直线表示此路不通,图上还有许多字母s标志,也注明了是蛇,x的标志为尸虫,不过还有一种r的标志,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注释,可能是连做这个图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 此刻,我的心头跳得特别快,按耐不住的狂喜,很想有个人能一起分享我的喜悦!有了这个地图,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而且,我想到,做这个地图的人一定是非常了解我的习惯,知道我看不了复杂的,所以才标注得这么详细,真是太贴心了。 我突然就想到了师弟,这小子虽然看着挺不靠谱的,但做起事情来,有的时候比女人还心细,而且,他也是最了解我习惯的人。可我转念一想,这地图如果真的是师弟做的,那他何苦现在还呆在这个破地方活受罪?非但对这里的机关暗格一概不知,还身先士卒地被尸虫给咬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这都是他使的苦肉计,那为的是什么呀?他总不能未卜先知我们来这一趟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吧? 所以师弟……应该不会是他,再说了,他也没有用苦肉计的那个脑子呀。 那会是谁呢,神出鬼没的冷板凳?也不会,他对我没有那么了解……还是,师父呢? 要说师父他老人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是一百个相信的,不过再一细想,我跟师父最后一次见面是一个月前动身去邙山的时候,如果那个时候师父就把这肉皮地图贴在了我身上,经过那一番折腾,怕是早烂掉了。所以,也不会是师父,起码,不会是他亲自动的手。 那就奇了,我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认识我的人那就更少了,到底是谁在帮我呢? 我的脑子一激灵,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阿梨!是阿梨!”如果说这个世上,除了师弟跟我师父,还有谁是最了解我的,就只有小阿梨了! 可是,阿梨不是失踪了吗,她又怎么会料到我会困在这个地方的?即便是料到了,她又怎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难道……她以前来过这里?她跟这个翡翠山庄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的脑子已经转了七八圈,眼睛在地图上飞快搜索,按照我掉下来的那间密室,这一路走过来,所碰到的所有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几乎都在阿梨的预料之内,甚至连我身后的这个突然裂开的墙缝,也被她用一个长条的细方框画了出来……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这些,我绝对不相信谁能凭空把这么复杂的东西给画出来! 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股凉气,在我的印象中,阿梨一直都是简简单单、天真无邪的一个女孩子,是绝对不可能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和在一起的,这对她的天真烂漫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一个原本白纸一样的人,现在突然浓墨重彩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再去看待她,跟她接触,这样的阿梨,让我看不透,让我觉得心里发慌,甚至让我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个时候,真的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但愿这回,是我猜错了吧。 这毒气扩散得很快,那些尸虫这会儿几乎已经全挺尸了,鲜有几只背上还冒着星星点点的绿光,在这乌泱泱的一片黑中,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 我拿好地图,背上背包,侧着身进了墙缝。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想和朋友分享地图的喜悦了,我只是想快些出去,找到阿梨,然后带着她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我什么也不会问,一切就还当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墙缝好像真的是生生从中间裂开的,对槽非常不整齐,甚至有几块凸出来的石块,尖头非常锋利,身体稍微一斜就会被挂住,真不知道冷板凳他们刚才是怎么走过去的。我才进了这么短短六七米,背上就被挂了好几下,火辣辣地疼。我用手电往前面望了望,里面好像更要窄,我要就这么一路蹭过去,非掉层皮不可。 我试着往里喊了两声,却没有人回应,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冒了出来。原本刚才我是想找个东西堵住洞口,好让这毒气不能跑进墙缝里面的,结果突然出了地图这么一档子事,就把这个事情给忘了,我的姥姥,那他们现在……该不会都中毒了吧? “师弟!师弟!乔乞!”我真的是慌了,急得大叫,可里面黑乎乎的一片,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心里一急,管他三七二十一,侧着身就跑了进去,那石头尖几乎都是贴着我的肉皮往里滑,真跟浇了一层火油一样,火烧火燎地疼,他奶奶的,真是疼死老子了! 我的眼泪瞬间就冒了出来,我也顾不上擦,一边跑一边喊,直又往里进了二三十米,突然,那石墙一拐,转了个弯,又是一条墙缝,只是这回,那墙缝里透着一种暗红色的光。 第三十二章 玉矿(上) 这墙缝开的有一米多宽,深度不好说,地势从中间开始稍稍往上走,两侧的墙体里面发着红光,有点像矿石,但毕竟我也没下过矿,没亲眼见过矿石,还不太好说。总之,绝对不是简单的石墙。 我现在挤在两面凹凸不平的青石墙中间,感到呼吸越来越沉重,好像这墙,真如师弟所言,是会不停移动的。我的背上现在一定血肉模糊了,大面积的疼痛让我的脑子开始有些麻木,意识也越来越不集中,如果能立刻睡上一觉,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我的眼皮上好像挂着两个秤砣一样,直往下坠,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想做的就是睡觉,我好像已经有好几天都没合眼了,更没吃过东西,真的是又困又饿,直想好好睡上一觉,就一觉…… “师哥!”这时,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我一惊,立刻睁开眼睛,回应道:“师弟,是你吗,你们在哪?” 师弟说道:“我们在你前面,你先出来,出来就能看见我们了!” 我的脑子一激灵,立刻清醒过来,拔腿就走,这时,突然咚地一声闷响,膝盖顶一麻,靠,居然磕墙上了!我立刻条件反射去查看,可这一弯腰才发现,他娘的,我居然被卡住了! 别说弯腰了,现在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一口气只能吸到一半,胸口就顶上石头了,压得生疼!我忙把气吐出来再吸一口,还是只能进到一半。 我心里一咯噔,难道是这石墙已经开始在合拢了?我忙喊道:“我卡住了!出不去了!” 师弟那头却一直没有传来回应。我一愣,心说不可能,他们不可能会丢下我不管的,怕是他们隔得太远,没有听清楚我的意思,忙又喊了一声:“师弟,老乔!我说我卡住了,动不了了!这墙不停地在往中间挤,我都快被夹成肉饼了!你们快来帮帮我!” 可我等了半天,师弟还是那句:“我们在你前面,你先出来,出来就能看见我们了!” 我腾地一下就火了,憋着口气喊道:“你他娘的,反反复复就只会说这一句屁话,老子现在被卡住了,气儿都上不来!还怎么出去?!” 这一嗓子一喊,肺里面的空气算是被喊光了,我出于本能又吸了一口,可还没吸到一半,胸口就被石头顶住了,憋得生疼,可这气又上不来,不一会儿,我的脑子就麻了,眼前开始黑一阵明一阵,就跟小时候溺水时的感觉一样,难受极了。 这石墙这会儿好像夹得更紧了,压得我的胸口越来越难受,好在我的水性还不错,憋口气能坚持好几十秒,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再想不到办法出去,可就真的出不去了。 我暗自提了半口气,心说也只能来硬的了!死就死吧!“嘿呦”一声,我的肩膀使劲儿往外一顶,立刻感到后肩胛骨那一块火辣辣地疼!靠,鼻子一酸,没忍住,我的眼泪立刻就冒出来了,真他娘的要命! 睁眼看时,我的这左半边的肩膀已经挤出来了,但是身体的其余部分还卡在那个墙缝里,尤其是腰和屁股,正好是扭了一个弯。而且,我的某个重要部位正顶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头楞上,那石头长得也真是磕碜,咯咯愣愣的,跟搓衣板似的,稍微一动就会磨蹭住,哎呦我操,真是要了老命了! 想我乾一活到现在,连姑娘的小嘴都没亲过,要是就这么断子绝孙了,我那短命鬼老爹还不骂死我!所以这个部位,靠挤的办法是万万不行的。 那该怎么办呢?靠!老子又不能缩!这时,我突然灵机一动,他娘的,真是笨啊,老子这不是有地图嘛,图上兴许有脱身的办法呢。 我忙咬着手电,一手摸出地图,迅速找到之前看到的那个方形的图示,定睛一看,丫,还真有! 敲击墙体,两两一组,共四组,为开,三三一组,共三组,为关。 我心中大喜,看来这老话说的没错,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一面摸出匕首,一面感谢老爹保佑,“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手柄在面前的青石墙上敲了四组之后,只听咣地一声闷响,就感到胸口前面一松,那石墙正慢慢地向两边退开去。 我拼命压制住此刻想大喊一声的冲动,待那石墙双双向后退了有三五公分,立刻先深吸了一大口气,感觉到一股子清爽的气流,沿着我的喉咙,直通到肺管子里面,这滋味儿,真他娘的爽啊! 我突然想起小的时候,跟岳师傅学游泳,他第一次就把一点都不会水的我直接丢进江里,一面在岸边自斟自饮地喝着小酒,一面云淡风轻地跟我说着换气的要领,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我会淹死。其实那个江,现在想想,一点都不深,大概就是一米一二左右,可我那个时候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个头还不及江水的一半高,自然是怕得要命。 我记得非常深刻,那个时候我几乎已经全蒙了,肚子里喝了不少的水,鼻子、耳朵里也全是水,根本就听不见师傅在说什么。那个时候,我的整个脑子都已经涨得不行了,肺管子好像都要撑爆了,特别难受,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都以为我他妈已经死了。 直到后来有人下水把我捞上来,我睁开眼睛之后呼到的第一口空气,啊……真他娘的绝了! 我现在的感觉就跟那个时候的一样,只恨不能多吸两口,一口不能吸个饱!不过现在再回过头来想想,我能有这么大的肺活量憋到现在,还多亏了小时候岳师傅对我的严苛训练。以至于后来,我到了洛阳见到师弟之后,薪火相传,也用了同样的方法训练师弟游泳。 废话不多说,思绪回到现在。我灵机一动,转了个弯,跳进前面这道透着红光的墙里,然后用刀柄对着拐弯这面青石墙“噔噔噔”地又来了三组,那两道石墙应声便拖着闷响渐渐朝中间合拢,五六秒钟不到,就挤得连条缝都看不见了。 第三十三章 玉矿(下) 我心说,这不就是隔绝掉那些尸虫最佳的一道屏障吗?丫的,要是早知道这其中的玄奥,当初也用不着费那么大口气儿用毒了。 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免得感染。然后在地上铺开地图,既然这玩意儿这么有用,而且这条走道又非比寻常,我最好是先研究研究,免得再栽什么跟头。 细看之下我发现,这地图之所以简单易懂,除了注释标注得非常清晰之外,就是自古华山一条道,没有什么岔路。我想了想,要么是这里的地形看似复杂,其实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一条,其余的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要么完全相反,实际地形远比地图上画的要复杂的多,而作图的人为了简明扼要,只把正确的那一条路给画了下来。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如果真的是作图人化繁为简的话,那么一旦失误,没有按照地图上的走,那后果…… 我赶忙又把路线从头至尾确定了一遍,我们从密室(酒窖)而出,途径一道狭长的密道,最鲜明的特征就是,我们分别遇到了蛇和尸虫,这些都跟地图上的标志相对应,说明到密道为止,我们走的路线歪打正着,刚好是正确的。 接下来,冷板凳发现了这个墙缝,在地图上是一条竖长的方框,方框后面连着一条曲线,表示可行,然后接着,图上画了一朵五个瓣的菊花,也没有注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再往后就是一条直线,说明此路不通。 这时,我注意到,在那朵菊花的下面,像根茎一样的,是一条曲线,作图人的意思显然是想让我们向下走。 我想了想,菊花大多是黄色的,如果这个作图人是想用花朵的颜色来指示石墙的颜色,给我们带路,那他干嘛不直接画一个西红柿呢?又或者,是我们都走错了,正确的石道走出来之后,迎接我们的应该是一群美丽的礼仪小姐,和一片黄灿灿的菊花田? 我正冥思苦想着,这时,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师哥!” 我一愣,是师弟,忙喊道:“师弟,你们在哪?”手电跟着上下左右来回地扫,这里的石墙都泛着一种暗红色的光,被我的手电一照,好像还有点透明的样子。 那红色就像是从石墙紧里面渗出来的一样,我心里一咯噔,冷不丁地就想到了血,立刻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把手电移开了。 师弟的声音好像就是从这石墙里面传出来的:“我们在你前面,你先出来,出来就能看见我们了!” 我心中一愣,师弟这是中邪了?怎么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忙喊道:“你们到底在哪?我已经出来了,我现在就在这个石道里!” 师弟过了有三四秒,才说道:“我们在你前面,你先出来,出来就能看见我们了!” 我心中顿时一惊,这好像不对劲儿!后背一个劲儿地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我后面吹凉气,我也没来得及多想,脖子本能地向后一扭,就见漆黑一片,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我缓了口气,朝自己脸上猛拍了两下,心说乾一啊乾一,打起精神,别他妈再胡思乱想了!师弟他们三个,现在说不定正等着你去救命呢! 我重新振作起来,把手电别在腰上,师父说过,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本身,到头来发现,人们往往恐惧的,只是他们自己的内心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地挪到石墙边上,我清楚地记得,刚才师弟的那个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蹊跷也一定就在这两面墙的背后。 我的手已经贴在石墙上了,手感非常的清凉,也非常光滑,好像琥珀一样,只是这成色,实在是看得人头皮发麻,心里发慌,脑子不由自主地就会往不好的东西上面想。 这时,我突然一个激灵,对了,乔乞不是说过,这翡翠山庄是做玉石生意的,该不会……这里面的就是玉石吧?我的老天,这么大的一个玉矿?这得值多少钱啊!狗日的,怪不得那个老头都是鼻孔出气,从不拿正眼瞧我,感情是自己家的地底下,有个这么大的大玉矿啊! 这时,我的眼前突然一晃,好像有一个人影从这墙里面跑过去了,我忙把脑袋抵在墙上,定睛一看,好像还真是一个人!只不过,他这会儿好像定在那儿了,一动不动,大概也贴着脑袋在看我,旁边还立着两道黑影。 我心里一热,立刻挥着手喊道:“师弟,老乔,小师傅!嘿,我在这儿!” 那边跟我对视的那人立刻跳了起来,使劲向我挥手,可我什么也听不见,再一想,十有八九他们刚才也没听见我说话。我心里面又急又喜,不明白师弟他们明明跟我走的是一条道,他们怎么就走着走着,跑到石墙里面去了? 不过现在,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等待会见到了他们,一问便知。只是现在,我们之间隔着这实打实的石墙,还他娘的是玉石的,据我肉眼观察,这厚度起码有二三十米,硬度就更不用说了,没有台挖掘机,根本就别想过去! 我看师弟他们那边也是急得团团转,师弟举起胳膊,好像要干什么,旁边的一个人立刻拦住了他,两人脸对着脸,大概争执了一会,然后就见师弟的身形一矮,好像是蹲地上了,再也没了动静。 我猜想,刚才拦住师弟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冷板凳。师弟的脾气我最清楚,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在这世上,除了我跟师父,恐怕也只有冷板凳能拦得住他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要是刚才冷板凳没有拦住师弟,师弟一冲动,歪打正着什么的,会不会就把这墙给弄开了?就算没有弄开,闯了祸,也好过在这里什么都不干,束手无策强啊!想想还真他妈的憋屈! 我一急,没注意,一拳头砸在墙上,应声便传来咚地一记闷响,我心里突然一愣,靠!我他妈还真是猪脑子!不,连猪脑子都不如!立刻摸出匕首,两下一组,一共敲了四组,我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墙面,心道:“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两三秒之后,突然传来咯噔一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一下子掉了下去。 第三十四章 天神(上) 我的脑子还蒙着,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说难道这回的机关暗门又是朝下开的? 我一连翻了三四个滚,来缓解突然间下落的这个冲力。双脚一沾地,我感到鼻子里面好像吸进去了很多灰尘,又干又难受,还带着一股发臭的霉腐味,好像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极度的黑暗让我非常不安,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眼睛在盯着我,我的心口砰砰砰跳得比打雷还响,伸手去摸别在腰上的手电,发现手电还在,就是怎么按都不亮。我突然想到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好像听见咣当一声,腰上一震,手电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摔坏的。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办,在这种地方失去了光源,那不就等于是白白等死?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哈——”地一声,后脑勺上跟着一阵温热的小风驶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的头呼气。 我的心都已经跳到嗓子眼儿了,脸上的冷汗哗啦啦地直往下流,心说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突然,我感到头顶阴风一扫,好像那东西正朝我的脑袋扑过来,立刻缩着脖子翻身一滚,那东西还没完,哈嗤了两声,紧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所到之处无不刮起一股子散发着霉臭味的飓风。 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个怎么样的环境,有没有什么别的暗道陷阱,万一踩下去会不会立刻就被射成蜂窝煤?要是以前,我绝对会细细观察一番,三思而后动,可是现在,我真的是顾不得这么多了。那家伙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追着我的屁股上蹿下跳,好在它的块头应该不小,杀心又重,每次扑过来都是带着风的,我还能根据风向判断它的位置,然后想办法脱身。 那家伙儿追着我跑了七八圈,差不多我也把这地方踩了个遍。我发现,这应该是一个放置杂物的地下室,四面墙的墙角下堆了不少条条棍棍的东西,有的还很不结实,我一踩它就咔嚓一声碎了,地下室中间应该还有两根非常粗壮的雕花柱子,连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房梁。有好几次,我就是倒挂在上面,才勉强逃过一劫的。 我刚停住脚想喘口气,左侧忽地刮来一阵旋风,这家伙好像一点都不带喘气儿的,根本就听不见呼吸。我这一分神,忽地右边也刮来一股子臭风,我心里一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两个?! 我心知现在再跑已经来不及了,干脆一缩脖子,啪叽一声趴到地上,鼻子都被磕肿了!这时,就听见咚地一声巨响,那两个家伙果真撞在了一块,我立刻一蹬腿,整个身体向后折了一圈,翻滚出来,刚一站稳,就听见咕噜咕噜几声嘶吼,顿时,整个密室都响起了这种声音,此起彼伏。 我心里猛地一咯噔,脑子里好像有一根线,突然跟这种声音连上了,立刻吓了一身的冷汗,这他娘的,不就是那浑身流着烂疮的血人吗? 我真的是狠狠地吓了一大跳,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乱得一塌糊涂!都说不知者无畏,我要是早知道这下面有这种东西,我他娘的,就是活活憋死也绝对不会下来的。 现在听这声音,好像这血人的数量还不少,它们现在就跟饿狼一样,互相嘶吼着,一呼百应。我的心一下跳得更厉害了,真的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了!我一想到从那血人的眼眶里突然破出来的青蛇脑袋,就吓得两条腿直发软,真害怕一眨眼,那绿光噌地一下就蹿出来了,我的老娘,我真的是再也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了。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一时间,静得只剩下我自己天雷一样的心跳声。我心里登时一咯噔,紧张极了,浑身所有的神经和肌肉都绷了起来,额头上的冷汗已经顺着我的眉毛流到了眼睛里,猛地一疼,就跟小针扎了一下,特别难受。 我条件反射地一眨眼,很快又睁开。虽然现在眼前漆黑一片,连个毛都看不见,闭上眼睛跟张开眼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想要睁大眼睛,越是想看清楚周围的一切。没办法,这大概就是书上说的命犯太极。 这时,我的左肩突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上来了,我心里一愣,慌得要死,一时间竟然忘了脱身。那肩上的力道极大,一下就把我压得蹲下去,这时,脚上又是一紧,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啊地一声被轮着一甩,扔出去了好几十米,后背咚地一声,不知磕到什么东西,就感觉我的脊椎猛地一疼,好像从中间断开了一样,我整个人就跟虾米一样弓在地上。 其他的血人一看我中了招,纷纷咕噜咕噜地喝彩起来。这时,我忽然感觉脸前有一股凉风正朝我迎面驶来,吹得我的头发直往后倒!我心里一惊,也顾不得脊椎上的剧痛,忙翻身一滚,那血人咕噜一声,跟着转了个弯又朝我扫过来,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刚才后背撞那一下,已经隐约感觉到好像是撞在柱子上了,所以刚才翻身滚的时候,顺带手摸了一下,一来确定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二来我记得那柱子上雕花的样式,好根据此估摸一下我现在的大致方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现在抬头的斜上方,就是那个大约五米多高的巨型房梁,我如果能顺利爬上去,好歹可以暂时缓口气。可我转念一想,万一那血人也会爬杆怎么办?老子岂不就是白费力气?不过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一边感受着那血人扑过来的劲风,一边咬紧牙关,直了直腰,好像还行,脊骨并没有摔断,我心说还是老子福大命大。就这这时,那血人咕噜一声,带着一股熏天的臭气已经扑到我的跟前,我强忍住胃里的恶心,心说就是现在了!一提劲儿,左脚跟着往那血人身上一踩,在我的计划中,这个时候,我只要伸手一够,借助我脚下的这个力,应该就能抓住横梁。 只听啪嗒一声,我的手掌正好抓在横梁上,我心中大喜,提了口劲儿,正准备压着爬上去,就在这时,我的右脚突然一紧,我心里猛地一咯噔,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正拽着我的右腿把我使劲儿往下拉。 “靠,你爷爷的!”我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手臂感到越来越酸,越来越使不上力,我咬紧牙关,大吼了一声,心说来就来,老子拔河还他娘的从来没输过! 我们就这样对峙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我的手臂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了,我甚至都能听见里面的手筋咯嘣咯嘣乱响,下面跟我拉力的一定不是一个,再这样下去,我的这两条胳膊铁定是要废了! 我真的是又急又气,对着下面大骂道:“你们他娘的,一群人欺负老子一个,算他娘的什么英雄好汉!啊——”就在这时,我的手指头上猛地一疼,我抬头一看,靠,居然抓空了! 第三十五章 天神(下) 我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虽然我他娘的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身体已经明显感觉到在被好几股力量同时往下拽。 我的心跳一瞬间就停住了,几股凉气同时从我的四肢传过来,然后汇聚到脑子里,形成白茫茫的一团雾气,好像所有的东西都不存在了……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绝望过,看来这回,真的是不行了…… 只是我乾一还这么年轻,连小姑娘的嘴都没亲过,就要这样白白死了吗?他妈的,这么臭,一定会影响老子投胎的! 就在这时,我的眼前突然白光一闪,从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手给我!快!” 我的脑子猛地一激灵,定睛一看,不由大喜,是冷板凳!他正蹲在那道横梁上,像一个天神一样对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的心脏一下又活蹦乱跳起来,忙把两只手都伸过去,牢牢抓住冷板凳的手腕,下面那群血人一感觉到吃力,立刻嘶吼起来,把我的脚脖子都快拽断了。我忙道:“我的脚下面有东西!” 冷板凳往下看了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只手拉住我,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了个东西出来,我都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就见银光一闪,跟着下面突然传来“咕——”地一声巨吼,我就感到脚脖子一松,冷板凳又搭了只手,我就被拖到横梁上来了。 我看了看,只有冷板凳一个人,便问道:“你怎么来了?师弟他们呢?” 冷板凳上下看了我一眼:“他们已经出去了,先不要说话,你受伤了。”说着,从背包里拿出简易医药包。 冷板凳这一提醒,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好像特别沉,尤其是两条胳膊,没有任何知觉,好像都已经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而且我的右脚,从脚腕开始一直到小腿,血肉烂得一塌糊涂,甚至都看见里面的骨头了,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我这一看,我的痛觉神经立刻作用起来,啊地一声,我就叫了出来,这个时候根本就不顾上丢不丢人,完全就是人类本能的反应。 冷板凳抓住我的脚踝,先上药止住了血,然后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把里面黄色的粉末倒在我露出骨头的地方。这一下,我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疼,生生就跟用刀在刮我的腿骨一样,所以当时我就啊地大叫了出来,眼泪流的一塌糊涂!心里还想问冷板凳,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疼? 可能是我喊得太厉害了,我的舌头都喊麻了,除了鬼叫,这会儿什么都说不出来。不过冷板凳已经意会了我意思,一边给我包扎,一边解释说:“这是消炎生肌的药,我师父留下来的。” 我一听,立刻八卦起来:“你师父?对了,一直没机会问你,你是哪门哪派的……你师父是谁啊,你师承哪里?说不定,咱们师门还认识呢……嘶啊……”冷板凳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捏着我的两个肩膀突然一拧,力道特别重,只听咔嚓一声,我的两条胳膊突然传来两股剧痛,好像断掉了一样,跟脚脖子上的那一块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心头一惊,靠,这冷板凳该不会是后悔救我了吧?他现在一句话听不惯,就把我的胳膊给卸了,要是他一会再发起脾气来,岂不是要把我大卸八块?再想想他是怎么对付那个血人的,一刀就戳瞎了人家的一只眼窝子,另一刀直接穿喉而入,送去投胎了!奇了怪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丫下手这么狠呢? 冷板凳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冰凉凉的,我的心里立刻一咯噔,心说他不会这么快就要动手了吧?可怜我现在是个一条腿的瘸子,胳膊又被他卸了,战斗力连只田鸡都不如,难道今天,真的是天要亡我? 冷板凳就这样盯着我看了有两秒钟,然后突然一抬手,我心里一惊,立刻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却见他抬起我的一条胳膊转了转,说道:“你的胳膊脱臼了,我刚接上,你看看能不能动?” 我一愣,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烧得厉害,脑子里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来以前学的一篇古文,名字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我自己来。”我一面推开他的手,一面忍着剧痛,活动了几下,发现还真是好多了,起码感觉到这两条胳膊货真价实地长在自己身上了。 冷板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心理的变化,他的眼睛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出了神。我本以为他会就这样坐下去,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没想到,他居然淡淡地开口了:“我的师父已经不在了,我已经快一年都没有见过他了。以前在山上,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总是会带着我跟师弟出来打猎,他的箭术非常好,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河里游的,只要他看一眼,便箭无虚发,所以,我们总是能吃到很多东西,哪怕是在冬天,下着大雪……” 我从来没听过冷板凳说这么多话,也从来没听过他跟我说他师门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居然还有个师弟。所以,我立刻大大地吃了一惊,他这段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以前不知道这些的时候,虽然也是好奇,可是那种好奇完全是模糊的,是无从下手的,可现在,突然有人在一团乱麻里给我牵了个线头出来,一下子就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 就像一个东西,大家都说非常好吃,你自己也朦朦胧胧地意识到那个东西很好吃,可毕竟没吃过,不知道味道,想想也就算了。可现在我既然尝到了甜头,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很渴望他能继续说下去,比如,他的师父到底是谁,去哪了?他说不在了,是字面意思不在了,还是有什么深层面的意思?还有他的师弟,他既然有师弟,而且听他说起来感觉他们之间的感情好像还不错,可为什么我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冷板凳又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他的手艺是什么?他又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顺着这根线头一拉,我脑子里的整个疑问好像都抖开了,铺天盖地地朝我涌过来,而且我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的这些疑问,并不只是与冷板凳有关的,还与我自己有着某种方面的联系,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冷板凳的眼睛明亮亮的,里面好像有泪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地软了下来。我想了想,还是将已经憋到嗓子眼的问题给咽了下去,他现在这个样子,弄得我还真开不了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别担心了,我认识一个人,他查人还挺在行的,你要是相信我,我拖他帮你找找你师父,说不定还能找到。” 冷板凳一眨眼,眼睛里的光芒不见了,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他突然看着我,说道:“乾一,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第三十六章 鬼见愁 我愣了一下,天呐,冷板凳这是在恳求我吗,areyousure?我定了定神,心说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low,问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万一是叫我给他寄一盒洛阳的土特产,我自然义不容辞。 冷板凳的目光又看向了远处某个黑暗的角落,淡淡地说道:“离开中国。” 我一愣,理解道:“你是说出国啊?那你是想出国旅游,还是移民?我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我大学寝室有一个室友,现在正在芝加哥读研究生,你要是想去美国,我倒是可以帮你跟他打听打听,保证最低价。对了,你那签证弄了没有?听说现在查得严,都不太好办了,不过,我师弟认识一个海关总署的人,可以帮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冷板凳就打断道:“我说的不是我,是你。” “我?”我笑了笑,摆手道:“我不行,我恐高,飞机都坐不了,最远也就能到中国的大东北转转,扭扭秧歌跳跳舞什么的。” “乾一。”冷板凳突然叫住我,盯住我的眼睛,跟我对视,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说实在话,我小时候跟老街上的小孩比对眼儿,还从来没输过,可是冷板凳的眼睛不一样,他的眼神非常深邃,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联想到蔚蓝的大海,盯着他的眼睛,就像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深海里一样,根本逃无可逃,任何的伪装,顷刻就会化为泡沫。 就这样对视了三秒钟之后,冷板凳开口道:“我知道你已经听明白我的意思,乾一,离开你师父,离开中国,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我心说,谎话既然都已经被你戳穿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既然这样,不如咱们就都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问道:“那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冷板凳想了一下,看着我说道:“乾一,我不想骗你,所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即便说了,也是假话。” 我心说,丫的,你倒还挺实在!我也道:“那对不起了,我也不想骗你,我不会离开中国,更不会离开我的师父。至于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你不告诉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会亲自去查。你也知道咱们这一行,什么行家都有,我相信,只要我肯出钱,就没有查不到的事情。” 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非常的虚,完全就是想以虚探实,抛砖引玉,让冷板凳一急之下,自己把秘密说出来。可我心里另一方面想的是,冷板凳这个人道行太深,绝非常人,所以对付常人的那套方法,对他来说,就不一定管用,搞不好他一气之下,觉得我是在威胁他,一脚把我踢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冷板凳这个人的修养还不错,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随你。”就不再理我,把目光看向别的地方了。 这一下安静下来,就显得有些尴尬,我拿起冷板凳放在脚边的手电筒,四周观察了一下,这一照,不由地大吃一惊!我的老天,原本我以为墙角放置杂物的地方,居然躺着几十具的白骨,看样子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有的骨头都开始有些发黄,而且刚才被我踩到的那几块肋骨,都已经裂开了,真是罪过啊罪过! 我接着往中间照,这密室中央,果然立着两根大柱子,差不多需要两个人环抱才能抱得住,柱子表面刻着一些图案,由于距离太远,我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一种花和它的茎叶,可再一看,又好像是一个拖着长裙长发飘飘的仙女。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地方发现关于人物的雕像,真是新奇。 我接着往下看,心正说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手电一顿,我的姥姥,几乎没把我活活吓死!一只被剥了皮的血脑袋就在我的手电筒下面,两只没有眼白的黑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几乎它再一伸长脖子,就能一口咬断我的手指头! 我一下跳了起来,指着下面大叫:“血——血人上来了!” 冷板凳立刻单膝撑地,蹲坐起来,那为首的血人咕噜一声,竟啪叽跳了上来,跟着又翻上来一只! 我往下一看,原来下面七八个血人正叠成一个梯子,不断地往上拱,我心思一动,也算急中生智,从背包里迅速摸出一个手感不错的硬家伙,就朝那梯子中间砸过去。谁知,丫的,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我刚一脱手,它就在半空中跟天女散花一样散开了,我顿时一愣,睁大眼睛一瞧,真他妈的想一巴掌扇死我自己!这天女散花的不是别物,正是我从地宫里带回来的卷轴。 “靠!”我大骂一声,可情况紧急,也不容许我过度自裁,一只手摸摸索索地又从背包里摸出四只瓷瓶来,一股脑打开全倒在这梯血人身上。这可都是我陈酿了大半年的宝贝,我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鬼见愁”,现在全给这血人喝了,还真他娘的有点心疼。 那微黄、藏青、深褐、殷红色的毒液一沾上血人的身体,立刻咕嘟咕嘟地冒开血泡了,一时间毒雾缭绕,血肉四蹦。我看了冷板凳一眼,见他正在跟那两个跳上来的血人交手,虽然以一敌二,但还是占着上风。也亏得是冷板凳在,我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用毒。 我转过头再来看这些血人,它们好像都呆住了,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见自己不是肩膀被咕嘟化了,就是腿少了半截,纷纷瞪着大眼,咕咕地惨叫起来。 我看它们也差不多了,拿匕首轻轻往头上那血人的印堂上一点,只听浓雾里啪叽啪叽几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鬼梯,现在全跟一滩脓疱似的,掉地上了。 我拍拍手掌,心说你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这“鬼见愁”是我用石胆、丹砂、矾石、慈石,分别塞入活的蝎子、蜘蛛、蜈蚣、蟾蜍的体内,分四只铜炉碾碎,而后冷藏于冰山温泉池中,待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取出,又以我的血做引子,用活蜡密封入瓷瓶中,熏酿九九八十一天,再用人工蒸馏的方法,提取出其中的精华方成,真可谓是我离开岳师傅之后,独自研制的最得意之作。只可惜,就这一次全给用光了。 我惋惜地又往下面看了一眼,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冷板凳的咳嗽声,我走近一看,那两只血人已经不见了,只见冷板凳单膝跪地,面色发白,额头上的冷汗流得跟小溪似的,我忙扶住他,叫了一声:“你怎么样了?” 冷板凳抬头看了我一眼,这时,我看见了他的嘴唇,居然有些发青,我心中一愣,忙搭上他的手腕一摸:“你中毒了?怎么会?” 第三十七章 以毒攻毒 我当时的感觉,举个非常不恰当的例子,大家都知道屎是臭的,我也知道,可是有一天,突然我尝了一口,他娘的,发现居然是甜的?! 总之,我当时就是被冷板凳给大大地惊住了,这小子不是血毒人嘛,不是百毒不侵的嘛,怎么还会怕我的这些雕虫小技?这他娘的,也太抬举我了吧?! 冷板凳只抬头看了我那一眼,就再也没力气了,身子一软,居然栽了下去。我赶忙抱住他,没想到这小子看上去没二两肉,抱着却非常结实,还特别的沉,我几乎是把我教育师弟的力气都使上了,才勉强没让我俩掉下去。 现在这下面已经完全被血人尸化的毒雾给覆盖了,什么都看不见,万一不走运,刚好掉到那血人没化完的脓疮里面,那还不恶心死了! 我两手从后面拖着冷板凳的咯吱窝,把他拖到横梁的一端,靠着墙根的地方,好让他的后背有个可以靠的地方,也亏得这横梁有大货车的车轱辘那么粗,够我折腾。 我安置好冷板凳之后,先从衣服上撕了块布下来,一摸包里,糟糕,没有水!忙又去冷板凳的背包里摸,也没有。这下我急了,下面这毒气虽说上不来,但同在一间密室里,空气中多少还是会有的,否则这冷板凳也不会中毒啊,所以当务之急,是先阻断他继续吸入毒气。 想着,我看了冷板凳一眼,这小子现在精神涣散,奄奄一息,估计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心里一横,起身拉开裤子上的拉链,好在我这小兄弟还比较给力,存货还不少,一会儿这布条就湿透了。 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学校没少给我们搞火灾救生演习,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强化大学生的救生和自救能力,我们学校几乎一个星期就要搞上三次,为此,还得了一个省里面的荣誉称号。我们那个时候的校长,又是一个给点颜色就打算开染坊的人,这一得了荣誉称号不要紧,就把每周的三次火灾演习,提高到了每天一次,搞得教学楼里整天鸡飞狗跳的。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多亏了当年的强化教育,我才能在疑似火灾发生的第一时间,想到救援的办法。 我把那布条放在鼻子下面一闻,咦,真他娘的骚!不知道冷板凳一会儿闻见了,会不会直接就去世了。不过现在,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救人要紧。 我捏着鼻子,把布条绑在冷板凳的鼻子上,刚好遮住鼻孔。我这边刚一绑完,冷板凳的眉头就皱了一下。这小子,平时遇见什么牛鬼蛇神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这会儿倒他娘的怂炮儿了,真不知道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难过。 我拍了拍他的脸,见他又皱了一下眉,好像还有点意识,我说道:“不好意思啊兄弟,这回出门出得急,随身没带解药,你再撑一会儿,我想想办法。” 这回冷板凳没有理我,好像又睡了过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忙在他脸上又拍了两下:“喂,你别睡啊!你要敢睡,我就……我就再给你带个口罩!” 这时,冷板凳的睫毛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张开眼,跟我对视。可能是中毒的原因,他的眼睛有些灰暗,不像平时那样,即便是他冷冷地望着你,也是带着光的。所以说这小子,用现在网络上非常流行的一句话形容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靠手艺。 冷板凳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是在说什么,我立刻把耳朵贴上去,他的声音非常小,几乎是用气在说话,只听他说道:“一……共……” 我又听了两遍,冷板凳还是说着“一共一共”,我急道:“一共什么?” 冷板凳轻轻摇了摇头,又张了张嘴巴,我立刻理解道:“读唇语是吧,这个我在行!” 冷板凳眨了下眼,表明我刚才理解对了。我立刻振奋起来,盯住冷板凳的嘴唇,这下才发现,原来他的嘴唇一共动了四下,我忙道:“我明白了,是四个字!” 冷板凳跟着眨了下眼,然后休息了一会,接着嘴唇又说了一遍,这下,我看的非常清楚,几乎立刻就判断了出来:“以毒攻毒!” 冷板凳终于重重地合上眼皮,好像这一番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了。我心中一惊,立刻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虽然很微弱,但还是有呼吸的,我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我打开背包,翻出随身的药盒,都怪这次大意,不仅解药没带够,连毒药也没带多少,刚才那一下,已经全用光了。没有毒药,怎么才能以毒攻毒呢? 我看向冷板凳,他是血毒人,他的血可以毒死一只上古时期的巨型毒物,地头青,也可以解师弟的蛇毒,那么他的血,自然是最合适的。可现在的这个情况,且不说他身怀驳血,怎么会中的毒?就算是他没有中毒,他现在虚弱成这个样子,我要是再一刀割下去,给他放血,那我他娘的,跟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不行,这个办法绝对不行,老子年纪轻轻的,可不想背上杀人犯的罪名。 这时,我突然灵机一动,他娘的,冷板凳有驳血,老子难道就没有宝血了吗?说到毒,谁能毒得过老子呢! 我心口顿时一跳,激动得不得了,这下冷板凳有救了!我摸出匕首,脑子一热,想都没想,直接往左手手掌上划开了一条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我的情绪和神经都在一个极高的点上,所以那会儿根本感受不到疼。 我扶着冷板凳的脖子,让他的头稍稍向后仰,好露出嘴巴,我的左手使劲儿握成拳头,加速血液流动,滴在冷板凳的嘴巴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大概血流了四五秒之后,我见冷板凳的嘴唇好像有些回色了,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白了。 我心里一热,手上又使了些力道,那鲜红色的血柱顷刻流得更畅快了。我刚才也说了,那个时候的我正在兴奋头上,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倒不是我真的像颁奖典礼上演的那样,舍生取义大爱无疆什么的,完全就是我头脑发热,冲动消费,再加上担心冷板凳的安危,心里面一直提着一口劲儿。 所以,当我看到冷板凳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就跟参加了一场马拉松比赛一样,精疲力竭,好容易跑到了终点,胸口里提着的那股气终于可以放下了,这时,眼前突然一黑,人就往旁边栽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暗道(上) “乾一!”冷板凳眼疾手快,立刻抓住我的一只胳膊,我这才没接着往下掉,悬停在半空中。 这胳膊刚接上没多久,被他这样一拽,又吃着我身体的所有重量,立刻就罢工了,一点劲儿都使不上,还揪着我的肌肉疼得厉害。 不过这一疼,倒是把我给惊醒了。冷板凳又搭上来一条胳膊,一并抓住我的胳膊和手腕,他的脸色煞白煞白,嘴角还流着鲜血,冷不丁地就让人联想到欧洲中世纪盛行一时的吸血鬼,最经典的,还是要数布拉德·皮特主演的《夜访吸血鬼》,我不由笑道:“小师傅,你整天不吃不喝……神出鬼没的,该不会是……吸血鬼吧?” 冷板凳自然没有搭理我,眼睛飞快地搜索了一圈,突然在我的右下方一滞,说道:“我们现在往你的右手边移动,大概三米之后下面有一根柱子,你踩着它,我把你拉上来。” 他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横梁下面的确有两根大柱子,一左一右,上面雕着仙女娘娘的图案,脚踩上去靠着鞋底和雕刻的凹槽之间的摩擦力,应该不难爬上去。只是一想到要踩着仙女娘娘的胸,或者是脸,我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 冷板凳现在的状况也不好,估计跟我一样,完全是在死撑,他在上面一下一下挪动得极慢,这一小段路,我完全帮不上任何的忙,只能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提着我往前走。 我的这条胳膊这会儿已经彻底报废了,什么疼啊麻啊的感觉都没有了,我现在唯一有感觉的,是我的整个身体的重量,死沉死沉,好像身上所有的肌肉、组织都在憋着劲儿地往下坠!我真怕突然嘎嘣一声,我这胳膊撂摊子不干了,彻底跟肩膀分了家,那我到哪儿也弄只神雕去? 这时,冷板凳叫了我一声:“乾一,你勾脚试试,看能不能够到柱子?” 我一听,扭头看了一下,那柱子现在就在我的肩膀右边,按理说应该一伸脚就能够到了,我说道:“好,我试试。”说着,我伸出右脚,废了老大力气,够了半天,嘿,邪了,居然什么都没够到! 我心一愣,这不应该呀,我这肩膀明明都挨着柱子上了,这脚怎么就够不到呢?难不成这下面……是空的?我十分吃力地说道:“小师傅,你帮我看看……我好像够不着。” 冷板凳往下看了一眼,说道:“你光动脚不行,得把右腿也伸过去。” 我心说冷板凳这眼神也忒不好了,我这明明伸着腿呢。我缓了口气儿,说道:“你再看看,我正伸着呢,还是……够不到啊。” 闻言,冷板凳又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就盯住我的脸,说道:“可能是你失血过多,四肢乏力,你动下左胳膊试试。” 我一听,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听说刚献过血的人,都会感到抽血的那条胳膊格外地沉,平时只需要一分力量就能拿起来的东西,现在则需要花上三分四分的力量。像我刚才这种大出血的状况,可能就得花上比平时更多的力气。 想着,我攒了口劲儿,用意念全集中在我的左臂上,谁知,居然一下就给抬起来了,我跟冷板凳都是一愣,他忙道:“你快放下,别浪费力气,再动下右腿试试。” 我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猛地吸了口气,感觉到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全都在往我的右腿上聚,我“嘿”地叫了一声,跟着,右脚一顶,噌地一下,好像踩到了个什么东西,那东西也太不结实了,一下就给它踩跑偏了。 就在这时,只听咔哒一声细响,我低头一看,我的妈呀,这仙女娘娘的肚子居然让我一脚给踩出了个大窟窿!而那个跑偏的东西,非常不巧的,正是美人的左胸,现在有点下垂了,罪过啊罪过,真是罪过! 冷板凳立刻拿手电照了照,很快发现,这石柱子里面居然有一个暗道,一阶一阶的石梯通向不知名的地下深处。这暗道设计的说来也奇,入口开在柱子的中间部位,离地面大约有两米多高,而控制入口的机关又是在这之上,如此看来,也只有爬到这个横梁顶上,才能够发现并且进入暗道。 我跟冷板凳对视了一眼,我现在的双脚刚好站在最外层的石梯上,冷板凳的一只手还拽着我的胳膊,看样子他好像并不是很想下去。其实我的心里也是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两个现在都急需要好好休息,实在是经不起任何一点折腾了。 我说道:“不想下去就算了,拉我上去吧。” 冷板凳点点头,我一边心里说着惭愧,一边毫不客气地往仙女娘娘的脸上蹬,再加上冷板凳在上面使着力,我虽然手脚并用累得够呛,姿势也非常的不雅,好歹最后还是爬上来了。 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腰上一软,一下子平躺在横梁上,两条腿叉开,耷拉在两边,胸口呼歇呼歇地喘着大气。冷板凳也是累得不行,只能听见他喘气儿的声音,又短又轻,一下一下地,好像比我还要吃力。 我喘了一会儿,说道:“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跟师弟他们……怎么跑到墙里面去了?” 冷板凳好像愣了一下,说道:“我们进去之后,按照约定,以击墙为信号,兑二敲了两下之后,怕你没听见,又敲了两下,谁知道这个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了,我们就掉了下去。” 我忙道:“然后呢?” 冷板凳缓了口气,说道:“然后我们发现,我们掉进了一个流沙层里面,越挣扎就陷得越快。兑二很聪明,他马上意识到,可能是刚才敲击墙体的时候,误碰了什么机关……” 冷板凳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插话道:“那不是他聪明,是他每次闯祸之后,自己给自己找的台阶下。” 冷板凳好像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越陷越深,很快,流沙就没到了胸口,我们的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吃力,尤其是乔乞,他的脸色煞白,汗如雨下,几乎已经晕死过去。这个时候,我渐渐发现,虽然乔乞的身体状况最差,但是他的下沉速度却是最慢的,尤其是在他晕过去之后,他的身体好像静止住了,不再往下沉。” 第三十九章 暗道(下) “很快,兑二也发现了这个事情,他分析说,应该是呼吸的问题,乔乞的年纪比我们大,身体的新陈代谢也比我们慢,呼吸浅而缓,他的身体就类似于一个真空袋一样,遇水则浮,而流沙层的原理,就是动水力与土重力相作用,所以他才能够在流沙层中静止下来。” “于是,我们两个学着乔乞的样子开始憋气,果然,身体慢慢开始感受到平衡,可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就此静止下来,这时,后腰上好像有一股力正拖着我们往上浮,浮着浮着,居然浮到了流沙层的表面。兑二大喜过望,跟游泳一样,开始在流沙层上仰泳。” 听到这儿,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根据我的经验,师弟每次只要一嘚瑟,立刻就会闯祸,这最精彩的一段恐怕也在这里,忙从横梁上坐了起来。 冷板凳原本是靠坐在身后的石墙上的,一只腿微微向上蜷起,搭着胳膊,另一只腿向下耷拉着,姿势非常放松。可这时见我突然坐了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膝盖一翻,改为单膝蹲立,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反握在右手上,抬头紧张地盯着我。 这一系列的动作几乎就是在半秒钟之内完成的,我虽然知道冷板凳的警觉高,反应速度快,可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从闲聊状态切换到备战模式,居然用了一秒钟都不到,我甚至都怀疑,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真的放松过? 再联想到之前,他在深度昏迷刚刚苏醒的情况下,还能第一时间抓住我的胳膊,并且负担住我差不多一百六十斤的重量……我的老天,他该不会连拉屎的时候,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吧? 我忙朝他摆摆手,笑道:“别紧张别紧张,我是躺麻了,坐起来活动活动,你接着往下说,接下来怎么了?” 闻言,冷板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两根手指一勾,右手上的匕首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他重新靠坐在石墙上,还是原来的姿势,眼睛好像是在看我,又好像没在看我,淡淡地开了口。 “兑二游着游着,突然停住了(我心说,就知道这小子该闯祸了),他冲我挥了挥手,示意我游过去。我们掉下来的时候,我已经简单观察过了,这个密室窄而长,呈长方形,只有一端能望得到头,兑二当时所在的位置就在密室的一个死角,离我大约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我从这里浮过去,最快也要五秒钟的时间,所以万一乔乞在这边突然出了什么状况,我跟兑二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赶得回来,所以我只能带上他。” “在我们往兑二那边去的过程中,我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流沙层的变化,好像身体下面顶着我们的那股力量,分散成了很多股……越往那边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可当时,我们都憋着一口气,不方便说话,我只能先浮过去,再想办法告诉兑二。兑二的水性大概非常好,憋一口气差不多能坚持四分钟,他见我过来,兴奋地用手电跟我指着头顶,我抬头一看,居然是水,好像还是雨水,正悄无声息地滴进泥沙里面。我们发现,这水流原来是从上面的一个长方形的水槽里流下来的,透过这水槽,我们居然还看到了月亮。” “重见天日的感觉让我跟兑二都很兴奋,感觉好像自己已经逃出去了,一时间激动得忘乎了所以,谁也没注意到,这雨水正越下越大。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量的雨水渗入已经破坏了这里的水泥平衡,从泥沙底部,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漩涡,一下子就把我们牢牢吸住并且迅速往下拖。兑二急得大骂,想用三抓钩勾住上面的水槽,可他的随身背包已经被漩涡吞掉了,自己也卷进去了大半个身子,只剩一个脑袋勉强挣扎在外面。” “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那漩涡泥沙水三物混杂,吸附力非常的大,一旦一脚踏进去,只会越卷越深,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我们大半个身子卷在里面,只感觉身体里面的五脏六腑全都错了位,头晕眼花,恶心耳鸣,几乎都已经绝望了……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那个手掌大的水槽居然被人开了一个人那么宽,然后从上面露出了一个女人的脸。” 我的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是谁,只听冷板凳继续往下说。 “兑二定睛一看,立刻叫道:‘嫂子救命!’(靠……这个臭小子,回头再修理他!)那女人笑了笑,说道:‘哎呦,小嘴儿还挺甜,接着!’说着,就扔下来一根绳子,兑二一愣,喊道:‘嫂子你快别闹了,你这是让我用牙咬,还是用鼻孔吸啊?’女人笑道:‘你急什么!’只见她手腕一翻,那绳子就跟条蛇似的缠在兑二的肩膀上,她再用巧力一提,像拔萝卜一样,就把兑二拔上去了。跟着,她用同样的方法救了乔乞……”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话道:“那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是他们没来得及救你吗?” 冷板凳的眼睛始终没有任何的波动,好像我们是在谈论一件跟他无关的事情一样。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我不知道,他这是在回答我,还是表示他听见了。 可要说冷板凳被落下了,我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能相信,且不说他这个人的身手要好上我们十倍,二十倍,自保绝对没有问题,就是师弟这个人,我是百分之一百,一千,一万地相信,他绝对不可能见死不救,放任冷板凳不管的。所以,我想的是,冷板凳这次来西安,一定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办,大概事情还没办妥,所以他还不能出去。 我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既然冷板凳没有说破,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便跟着装糊涂道:“那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这样都能碰到一起,出去之后,一定得好好喝一杯!” 冷板凳没有接腔,眼睛看着某个地方好像已经陷入了沉思,我闲着无聊,正好想把地图的事情跟他说一下,这时,冷板凳突然跳了起来,闷声不响地一下闪进柱子里的那个暗道里去了。 第四十章 青铜兵器库(上) 我大叫一声:“小师傅!”立刻追了下去。这暗道的石阶在上面看的时候还挺平坦的,没想到一脚下去这么陡,而且我又没有手电,冷板凳三两下就跑得不见踪影,隐约只能看见远远的一个小白点。 我的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只能凭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跳,心里头一点底儿都没有。这石阶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宽敞的,越往后来,横截面积越小,连我的一只脚都放不下。 我又看了看冷板凳,他的手电光源变得越来越小,好像都快钻到地底下去了,我心里一急,忙喊道:“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这时,一不留神儿,突然蹭地一下,脚底下居然踩空了! 我心里一惊,立刻双掌向身后撑着地,以缓解失重带来的压力,只听咚地一声闷响,我的屁股开了花,那楼梯的截口一下咯在我的肉里面,猛地一疼,就跟被闸刀切了一下似的,疼得老子滋溜一声,眼泪都冒出来了! 好在手掌向后撑的这一下,到底是做了一个不小的缓冲,否则我的骨盆现在肯定碎了。我摸黑在手掌上摸了摸,左手的手掌中间裹着一圈纱布,上面粘不叽叽的,好像是里面的口子破了,在流血;右掌上并无大碍,只是中间摸到一条深深的凹槽,正是我刚才咯在楼梯截口上那一下,好在并没有流血。我就咬着牙,把左手上的纱布紧了紧,迅速起身追下去。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下面的小白点好像停在那里不动了,我心中一愣,心说,冷板凳已经到底了?忙喊了声:“小师傅,下面是什么?”下面好像非常的深,我的声音传过来还有回音。我心里越来越好奇,一边摸着墙,一边加快了脚步。 这石阶一路四十五度角往下,开凿的非常陡峭,而且石阶的表面凹凸不平,很像是依着山体就地取材开了条路。甚至中间有几节台子,踩上去感觉非常扎脚,就跟踩在钟乳石上一样,完全不像有任何人工加工的痕迹。 我大约又走了百十来阶,才走到冷板凳所站的位置。接下来,我所见到的一切,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就是再给我多活五百年,我也绝对不会相信,我居然能亲眼看到这些。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去形容,好像所有的语言在它面前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苍白无力。可是我知道,我必须要把它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因为,这很有可能是到目前为止,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关于青铜制品的最前沿的一个发现。 其实刚才摸着黑往下走的时候,我就隐隐感觉到了内心涌动着的一股汹涌彭拜的气息,这个翡翠山庄背靠骊山北麓,而我们又是在这几十米深的地底下,要说没有一点点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可一旦这个想法真的给我落到了实处,我的心里却又突然不安了起来。 我站在冷板凳的旁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座波澜壮阔的峡谷,更确切的说,是一个足足有两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的青铜兵器库。 那兵器库横着大概被隔成了两百多个细长的格子,每格中间,大约在离地面两米高的地方,架着一根手雷粗细的青铜管子,横贯东西两端,看上去非常的壮阔。管子上从东至西,每隔半米左右,挂着一件青铜铠甲。粗粗一扫,这样的铠甲差不多有五六十排,也就是大约三千多件。 我拼命抑制住内心里的震惊,接着往后看,再往后的是一些青铜剑、矛之类的兵器,由于灯光有限,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看见后面好像还有个更大块头的东西。但它离我实在是太远了,而且现在我也不是一个人,自己又没有手电,跑过去不太现实,就跟着冷板凳跳下去观察这些铠甲。 细看之下我发现,那铠甲中间是空的,竖着一根擀面杖粗细的管子,也是青铜做的,刚好跟横着架起的那根青铜管子搭成一个十字,那铠甲就是挂在这上面的。并且,每件铠甲的领子上还连着一顶石胄。我伸手往最近处的那领子上一摸,立刻就掉了一层墨绿色的铜屑。 冷板凳跟我对视了一眼,说道:“可能是时间太长了,已经腐蚀了。” 我搓着那碎屑不可思议道:“你说,这真的是两千多年前的东西?” 冷板凳沉默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手电打在铠甲上,示意我自己去看。一想到这些青铜制品极有可能是两千多年前的秦朝留下来的,我立刻就感到肃然起敬,眼睛扫描得比之前更仔细了。 这铠甲的做工真的是非常精细,我猜想着,大概是古人先把一整块的青铜片打磨成麻将牌大小,然后在上面凿出两个小圆孔,再用扁铜丝把它们串联起来。 这样的工艺听上去好像非常简单,但当时劳动人民的工具十分有限,光是打磨和穿孔的过程就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的时间跟精力,更别提这一件铠甲上上百块的青铜片了。就按每人每天工作八个小时,完成十块青铜片计算,做完这一件将近六七百块青铜制片的衣服,差不过就要花费上三个多月的时间。 我立刻大大地吃了一惊,我的老天,那么要完成这里将近三四千件的甲衣,岂不是要花费一个人九百多年的时间吗?当然,那秦皇老儿也不会只让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我把我的这些想法跟冷板凳一说,冷板凳就轻笑了一声,说道:“这恐怕还只是陪葬坑的冰山一角,他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远比我们能想象的多得多。”说着,冷板凳快步向后面走去。我心里也是急得厉害,恨不得立刻扎个翅膀出来,一下子飞过去,一看究竟,所以立刻紧跟在冷板凳身后。 第四十一章 青铜兵器库(下) 我们要往前走,势必就得从这些铠甲衣阵里穿行,我的心里立刻涌动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久久不能平复,耳边仿佛已经传来当时烽火狼烟的号角,将士们冲锋陷阵,浴血厮杀,血积刀柄,滑不可握,尤振臂高呼:杀敌!杀敌!城内外却是一片哀鸿遍野,残壁断垣,堆尸如山…… 我们这代人,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不知道战场究竟能惨烈成什么样子?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先辈,明明对着敌人的洋枪洋炮,还是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往前冲,做那些无谓的牺牲? 可是在这一瞬间,我好像都明白了,中华民族自有中华的铁血,炎黄子孙自有炎黄的风骨。 短短五十来米,我跟冷板凳好像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的脚步越走越沉重,眼睛越走越模糊,甚至连冷板凳什么时候停住了,我都没注意,脑袋咚地一声,就撞在他的后背上了。 冷板凳扭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抬手揉了揉眼睛,笑道:“刚才有风,刮眼睛里了。” 冷板凳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作风,没有搭理我,转过头开始研究起眼前的东西。我睁眼看时,原来我们已经走出了铠甲衣阵,现在映入眼帘的正是一把把形状各异的青铜兵器,我叫得出名字的有青铜剑、戟、矛、刀、杖,还有弓、弩、箭,再者就是一种像现代盾牌一样的椭圆形的东西,不知道两千年前是不是也是做盾牌用的,以前看秦朝的影视剧里也没有出现过,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东西都是青铜制品。 我看冷板凳正盯着一把剑出神,其实我对剑还算有些研究,便也凑过去。只见这把青铜剑长约四尺半,宽约五寸,光是剑茎就占了将近一尺半,真可谓是威武壮哉!不由地脑海中就涌起“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壮阔画卷! 而且据我所知,目前秦俑出土的青铜剑,剑茎最长的也就二十厘米,还不及这一把的一半长。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顿时油生出一股自豪之情,脱口道:“好剑!” 再往细处看,剑身和剑茎上都刻着波浪条纹,美观而又不失实用,中间剑格的部分还嵌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白玉,形状有点像北京零八年奥运火炬上的祥云。 我知道这种镶玉的剑,一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玉首剑”,价值不可估量,一般只有身份极其尊贵之人,才能使用这样的佩剑。 再往上处看,我的身高就有点不够了,这青铜剑刚好利用剑格凸出来的一圈,挂在那条管子上,两端还支了两只“耳朵”,把住剑身,不让它往下掉。所以,我要是想再往上去看剑首,起码就得长个两米五。 我突然心思一动,我这辈子是长不了两米五了,下辈子说不定还有可能。不过,既然现在我动不了,那么不妨让它动动,也是未尝不可的。 想着,我就打算上手去拔剑,这时,冷板凳突然打断了我,指着剑身说道:“你看这上面的图案。” 由于光线昏暗,再加上我心急,对剑身上的花纹只是快速地扫过一眼,并没有留意到有什么图案。现在经冷板凳这么一提醒,我定睛一看,我的姥姥,这哪里是什么波浪条纹,分明就是两条相互缠绕的大蛇嘛!我的头皮立刻就麻了,脚下一哆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我一边用手遮住眼睛,一边哆嗦道:“这他娘的……都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蛇啊?你说我们是龙的传人,又不是蛇的传人,这姓奎的暴发户没文化也就算了,怎么连先秦的祖先也这么没文化?” 冷板凳又往旁边挪了一步,喊我道:“过来看这个。” 我从手指头缝里瞟了一眼,见又是一把青铜剑,心里一颤,忙说道:“有什么好看的,我……我不看了,你自己看吧。” 冷板凳头也不抬道:“这把不是蛇,是猴子。” 我一听,丫,这倒还挺新奇!忙一步跨过去,定睛一看,还真是猴子。这猴子一共有两只,背靠着背坐在一块莲花型的铺垫上,由于剑身过长,这猴子难免就有些变形,看上去哪儿哪儿都是长的,脑袋也长,脖子也长,身子也长,就连两只露在外面的虎牙也是细长的,跟象牙一样。 我笑道:“难不成……古人也喜欢收藏十二生肖?听说这十二生肖的邮票老值钱了,80年的那版猴子邮票,现在价格都翻了好几番了。小师傅你说,就这一套东西弄出去,那咱们两个岂不是赚发啦!” 冷板凳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赚不赚发我不知道,起码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更加肯定了这东西的价值,脑子一热,就想着该怎么把这十二根铜疙瘩运出去,到时候往我的铺子里一摆,那排场,啧啧……多他娘的威风啊!何止是后半辈子,就是下一辈、下下一辈、下下下一辈……老子都不愁吃喝了! 想着,我就打算先上手试试,我估摸着,这一把青铜剑,怎么着也得有个百八十斤吧,要是这样的话,我跟冷板凳一人背六把,也就是六百斤,确实有点沉……不过我再转念一想,现在受点罪算什么,到时候风光的在后头呢。 这样一想,我顿时觉得干劲儿十足,立刻攒了口劲儿,嘿呦一声,就去提那把猴剑。谁知,这剑就跟长在后面的管子上似的,我一下居然没拔下来,铜屑倒是筛不叽叽地摸了一手。 这时,冷板凳又叫我去看下一把,我只好先放手,走过去一看,我的脸都绿了,不由说道:“我读书少,这十二生肖里……居然还有鹅?” “这不是鹅,是地宫里的那种长脖子怪鸟。”说着,冷板凳的手电在那只“鹅”的脚脖子上扫了一下。 第四十二章 秦图腾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上前定睛一看,只见那两只脚画得非常精巧,只有脑袋的一半大,三根脚趾头加起来还不及一厘米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脚趾甲却非常的长,尖头稍微往下勾,跟鹰爪似的,看上去非常锋利,这要是被抓一下,只怕连肉都要给它抓掉了。 我跟冷板凳一对视,迅速朝后面看过去,果然,下面的这把剑身上,正刻着我们的老朋友,兑宫里的水蛇。 我心中一愣,感觉脑子乱极了,说道:“这两个地方明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怎么会同时出现这些奇珍异兽呢?” 冷板凳说道:“你还记得,我们最后在艮宫河道里带回来的那些卷轴吗?” “记得。”我立刻从背包里把它们翻出来,拿给冷板凳,“都在这儿了。”这时,心中忽地一愣,想起来刚才一不小心,天女散花少了一卷,不过再一想,这冷板凳应该也发现不了,毕竟当时最后是我跟师弟收的尾,便没有多嘴。 冷板凳稍稍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随身带着这玩意儿,说拿就能立刻拿出来。他盯着我手上的布袋子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说道:“这就是它们之间的联系。” 我心一愣,稍稍再一想,就明白了:“这卷轴上用的是小篆,而这兵器又都是青铜打造的,它们之间唯一的一个共通点,就是时间——它们都是秦朝的!” 冷板凳点了点头:“没错。你再来看这个。”说着,他把手电筒往旁边的剑身上一照,我跟着看过去,发现这回雕画的是一只形态优美的大鸟。 这只大鸟咋一看有点像是孔雀,可细看之下,又觉得像只小燕子,只是羽翼两侧各多了一根鱼叉一样的羽毛,剪刀似的尾巴下面画着两根雪花一样的符号,中间还夹着两个串起来的蛋蛋。从整体上来看,可谓线条流畅,形态优美。 我猜想着,这只大鸟应该是之前我们没有进去过的卦宫里面的,便问冷板凳:“乾为天,这应该是乾宫里的吧?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冷板凳说道:“这是秦人的图腾,玄鸟陨卵。相传,秦人的祖先是有蟜氏之女华,她吞噬燕卵生下伯益,伯益就是秦人的男性祖先。史料记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甘肃省陇南市礼县的永兴乡,第一次发掘出了这个图腾,当时举国震惊。” 我心中一愣,没想到冷板凳懂得居然这么多,心中立刻肃然起敬,说道:“你说的这个有蟜氏,是不是上古神话里,炎黄二帝的母族?相传他们居住在洛阳的平逢山,也就是咱们上次去的马蹄口?”这种神话故事,我们老街上的小孩从小听到大,几乎人人都能张口就来,所以我才敢在冷板凳面前卖弄。 冷板凳点了点头,心中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渐渐陷入了迷离。 我万万没想到上次接的一单活儿,居然能牵连得这么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不由说道:“邙山的八卦地宫,骊山的青铜兵器库,这两者之间,已经不单单是秦人的联系,现在又多了一个有蟜氏出来……而这兵器库又是在翡翠山庄的地底下发现的,它们两者之间……会不会也有什么联系?这件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我很想先缕个头绪出来,可无奈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最大的原因,还是我对秦文化认识的有限,对很多东西的理解都仅仅停留在表面上,这让我这个读了十几年书的大学生真是深感惭愧。 这时,我心中一愣,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忙问道:“对了,上次邙山那单活儿,你知不知道是谁出的?那个人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其实按照我们这一行的规矩,雇主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跟跑腿人照面的,原因之前我也说过了,无非是给大家彼此之间都留一个安全空间,所以往往我们也懒得问,演变到后来,就是只认钱,别的全都交给中间人处理,我们一概不管。 这些规矩我都门儿清,可是,当我看到冷板凳摇头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失落了一下,总觉得冷板凳这么厉害的人,应该比我们知道的更多。可我转念再一想,就释然了,冷板凳他是个旧派,旧派里的规矩只会比我们新派更加的严苛,拉个屎说不定都得给他们师门报备一下。 不过这一路上我们吃得少,体力消耗得又快,没屎可拉,否则还可以见识一下旧派的人,是怎么跟他们的组织上取得联系的。 冷板凳不知道我已经想歪了,还在前面仔细研究那些剑身上的图案。他这一挪步,我这边的光线立刻就暗了下来,两个人用一个手电筒还真是不方便。 我把我腰上别的那只取下来,心说看能不能修一下,凑合着用。可这手电一拿到手上,我突然就感到别扭起来,好像这手电自己缩水了,整个瘦了一圈,原来我的手掌刚好可以把住筒臂的,现在手指头居然能多绕上半圈! 靠,老子都还没喊饿,它倒先矫情上了! 我心中正郁闷,忽地一愣,立刻大笑起来。前面的冷板凳已经看到下一排剑身上去了,突然听见我这一出声,忙拿手电照了我一下,问我怎么了。 我立刻把手伸进背包里,不一会儿摸出一个熟悉的大家伙儿,手指熟门熟路地摸到开关,咔嚓一声细响,我的灯光就跟冷板凳的灯光交叠在一起,我晃了晃手电笑道:“我找到我的手电了!” 由于两道强光交叠,一时间我看不清冷板凳的表情,只见他并没有立刻移开光线,就这样照着我照了有两三秒,最后我的眼睛实在是受不住了,忙用胳膊一挡,气道:“你干嘛呢,我的眼睛都快被你照瞎了!” 冷板凳这才收了手电,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转身继续去研究那些剑。 我现在的心情一直都被找到自己手电的激动情绪给感染着,所以冷板凳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我。我一边美滋滋儿地哼着小曲儿,一边把奎雪的那把小破玩意儿扔进背包。 还是自己的东西用着亲切啊,这手感,这光距,这穿透力,简直能一下子照到峡谷那头去。就在这时,我的眼角突然一闪,手电跟着一滞,好像看见了一个巨大的人。 第四十三章 粽子 我的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慌得一塌糊涂,在这种锈迹斑斑的存放了两千多年的文物里,突然看见了一个人,怕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呀! 我的脑子里立刻联想到之前看的各种鬼怪小说,当时看的时候已经是吓得半死,可毕竟心里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假的,所以过个一两天也就没什么了。可是现在,小说里的东西突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发现,我的脑子根本就没有小说里主角的那种反应能力,就听见嗡地一声,全麻了,两条腿也跟定住了似的,完全不听使唤,好在没当着冷板凳的面吓摊到地上,否则也只有以死来挽回我的颜面了。 事后我分析到,当时我之所以没完全吓摊,除了我自身的修为有所提高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冷板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他在,我都会觉得非常安心。以至于后来,我被他牵着鼻子骗得团团转,还一个劲儿地夸他厚道。 想着,我就去寻冷板凳,可抬头一看,靠,这小子居然比师弟还冲动,已经拔腿冲过去了!我气得一边在屁股后面追,一边大喊:“小心!别万一是个粽子!” 粽子的厉害我只在小说里面看到过,上次在地宫的时候,也听乔乞提过一点。可这回亲眼所见,只觉得他们说的都少了!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一只巨型粽子,个头足足有四米高,可怜我跟冷板凳出门谁也没带黑驴蹄子,到时候可拿什么孝敬去它老人家! 哎呦我的姥姥,想想我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可这冷板凳就跟疯了似的,拦都拦不住,又不能看着他去白白送死,得,还得追!我咬紧牙关,耳朵边呼呼地刮着夹谷风,鼻子里都是发霉和铜锈的气味,呛得喉咙眼儿直发痒! 我们两个足足跑了快一百米,穿越了大半个兵器库,什么剑啊、矛啊、弓啊、弩啊的,几乎都是一闪而过,直到视野突然变得狭窄起来,前面的冷板凳也停住了,我叉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抬头一看,我的妈呀,只见一匹匹战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凌越在半空中,两只前蹄高高地向上跃起,后踢则蹬着地面蓄势待发,好像只要背上的将士一声令下,它们立刻就能一跃千里! 我一时间被战马雄壮的气氛所感染,竟然忘记了恐惧,情不自禁地抬手摸着马腹。这当然不是真的战马,否则早烂成一堆黄土了,这是青铜制作的战马甲,做工非常精细,包括颈甲、当胸、身甲、搭后等,全长约两米。它们有的单独成排,有的两两用扁铜丝连在一起,应该是根据战争需要的不同,分为单人骑兵作战,和战车作战两种。 这战马甲浩浩荡荡排得有四五十列,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新的花样没有,我正打算接着往后看,这时,一扭头,就见冷板凳已经爬到其中一匹战马上了。 我脑子一愣,没想到冷板凳的手脚这么快,平时看着这小子不紧不慢的,怎么这会儿比师弟还心急?其实我心里也痒得厉害,原本还担心做得太下三儿了,被冷板凳小瞧,没想到这小子倒先过开瘾了,那咱就谁也别说谁了! 我心里偷乐,单手压着那马肚子一翻,就跳到紧挨着冷板凳的那匹战马上去了。这两匹马挨得非常近,应该是战车上用的。 我这刚一翻上来,屁股还没落座,就听冷板凳急忙喊了一声:“别坐!”跟着就伸手想来抓我。 我心里正气闷,怎么,只兴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诶嘿,今个儿这马背,老子还就坐了! 冷板凳虽然离得我非常近,但他的手伸得再长再快,也不及我腾地一下屁股落座快。我扶着马屁股,得意地朝他哼了一声,正转过头去摸马脖子,这时,我的目光突然一僵,我的姥姥,真他妈没把我活活吓死!那两千多岁的大粽子,就直挺挺地坐在我的跟前,跟我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我再稍微往前半寸,就能撞上它的鼻尖了! 我真的是瞎突突了,心跳得比天雷还响,慌得简直是一塌糊涂!更要命的是,我在坐上来的时候,脚下好像别住了个什么东西,动弹不得,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粽子的两只脚。这时,我忽然感觉到大腿根上一热,就跟倒了一杯热水似的,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了。 可在当时,我真的是一点意识都没有,脑子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个跟我眼对眼的东西身上,我哆哆嗦嗦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应该是让冷板凳救命之类的话。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沉,然后整个身体好像正被人往上拔。 我抬头一看,只见冷板凳蹲立在马背上,一手拽着我的衣领,大概是想把我提起来,我立刻指了指下面,说道:“我的脚被它卡住了!” 冷板凳一听,立刻翻身下去,抓住我的脚脖子用力一拽,我看时,脚已经出来了,然后他又绕过马脖子去拽另一只,两边都弄好之后,他跳到马屁股上,揪着我后背上的衣服往后一拉,我就被他拉下了马。 当时我慌得厉害,心思一心一意都在一定要保全自己的小命上,完全没有那个功夫去想究竟该如何保全,更没有注意到冷板凳的很多动作其实都有些多此一举,为的不仅仅是救下我,更主要的,是保全那只粽子,这就牵连出他之所以来到临潼的原因,这是后话。 可是这些,我当时都没有发觉,不仅如此,再往后的很多件事情里,他都开始露了破绽,只可惜,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完全都是我咎由自取,命该如此。 第四十四章 干尸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大气,背上的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湿透了,黏在皮肤上非常难受,我手往下一摸,裤子也湿了半截,两条腿哆哆嗦嗦跟按摩椅似的,根本不听使唤。 我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后怕,上次在地宫的时候就时常会有。学医的都知道,这种身体上的反应必须得有一个释放的过程,只要人的心理调整过来了,这些症状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消失。 我喘了会儿气,感觉到心跳渐渐平稳下来,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拉着冷板凳赶紧离开这里,可我之前也说过了,我这个人好奇心非常重,连怎么死的也要好奇看一看。更何况,这粽子我还是头一回见,三维的,活的,免费的。 都说盗墓必开棺,开棺多遇粽子,可我们既不是盗墓贼,又没有遇见棺材,两个条件都没达到,平白无故地却跳出来一只粽子,真不知道该说倒霉,还是走运。 那粽子当时没敢细看,现在心情平复,做足了心理准备抬头再一看,好像长得也不是那么吓人。它的身形比正常人偏小,倒骑在马背上,再加上之前距离远,光线又暗,所以才会在视觉上觉得它很高大。 它的身体已经瘦干了,皮肉却还在,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褐色,有点像中药里的肉桂,牢牢地黏在骨头上,几乎已经完全和骨头融合在了一起。这其中最恐怖的,要数他的脸了,面部皮肉由于严重脱水,已经收缩在一块,形成一咯楞一咯楞的沟壑,看得人鸡皮疙瘩直下掉,它的眼睛部分已经烂得只剩下两只拳头大的黑洞,嘴唇向上外翻,露出里面的两排牙齿,又小又密集,看得人头皮直发麻…… 我不由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说幸好老子跑得快,否则刚才那个距离,它完全可以一口咬断我的脖子!这时,我的脑子突然一激灵,立刻联想到了地宫里的人鬼头,这粽子脱像的程度跟人鬼头实在是太像了,让我又一次地觉得,这些东西都不是巧合,它们之间一定有某种更加深刻的联系存在。 冷板凳自打救下我之后,就翻身跳上马背,好像好奇心比我还重,贴着那粽子目不转睛。我试着蜷了蜷腿,好像有点知觉了,大腿一使力,就站了起来。 我打着手电站到马肚子旁边,见冷板凳正盯着那粽子发呆,思想好像都跑到外太空去了,我一连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反应。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冷板凳的呆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等这回出去了,我一定要劝他提早就医,听说现在年轻人也是有可能得老年痴呆症的。 这时,冷板凳的眼睛突然一亮,捏着那粽子的两只枯手手腕一路往上,到肩膀处停了一下,然后手掌一翻,接着向胸口和肚子摸下去。 我看着他的动作奇怪,问道:“你在找什么?” 这时,就见冷板凳的两个拇指,不轻不重地往那粽子的肚皮上一捏,瞬间就见一股气流从肚子里窜了上去,跟着,那粽子的嘴巴就张开了,从里面,露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以前在小说里见到过这种情况,有些死人身体里会藏着些玉啊珠子啊的东西,可以保持尸体长时间不腐不烂。但这只是小说,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尤其是对我们学医的,就更没有说服力了。 人死后,身体之所以会渐渐腐烂,简单地说,是因为人体内本身就含有促使腐烂的毒素和尸酸,只是在活着的时候,由于人体的新陈代谢功能(比如出汗、进食、排便等),会和这些毒素和尸酸形成一种平衡。那么死了之后,新陈代谢停止,身体内部的平衡被打破,再加上外界环境的催化作用,尸体自然而然地就会腐烂。 所以,在知道了这个腐烂原理的基础上(当然,这只是一个非常浅显易懂的说明,严谨的专业分析恐怕半个本子都写不完),想要保持尸体的不腐不烂,只需要反其道而行就可以了。简单地说,也就是想办法继续维护那个平衡,或者,暂停和终止平衡。 所以,现在医学上保存尸体的办法,一个是依靠先进的医疗器械,对人体进行液体进食和疏导管排便,来完成新陈代谢,维护体内平衡,最常见的例子就是植物人(某种程度上,算半个死人);另一个是低温冷藏和甲醛浸泡,低温抑制细菌,甲醛能与人体内的蛋白质中的氨基结合,使蛋白质凝固,从而起到终止平衡的作用。 所以,除非小说里说的那些珠子里面装的是福尔马林(甲醛的水溶液),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相信它会起到防腐的作用的。即便如此,那也是得把尸体整个密封在珠子里面,而不是把珠子放入尸体腹中,除非尸体是在一个完全真空的无菌环境里,那盗墓贼就更不可能得手了。 所以说,盗墓真的是门学问,学科疑问。 我这一走神儿的功夫,冷板凳已经将那个东西拿出来了,我看时,只见那是一块小孩子戴的银锁大小的物件,呈一块拱桥的形状,厚度大约只有一枚一元硬币那么厚,颜色看上去白中犯黑,有点像是银制品,上面好像刻的还有字。 冷板凳蹲立在马背上,比我高出了一大截,我垫了垫脚,还是看不见那物件的正面,心急道:“这是什么啊,上面怎么还有字?怎么会在这粽子的肚子里?” 冷板凳的眼神一闪,仿佛这才注意到我,眼睛盯着那尸体说道:“这不是粽子,是干尸。” “干尸?”我心中一愣,感觉喉咙眼儿一痒,不由吞了口口水,“据我所知,干尸都是埋葬在气候干燥,降雨量极少的地方,像那个八十年代在新疆罗布泊发现的楼兰美女,还有阿斯塔纳墓地发掘出的威远将军张雄……可是这个地方,地处中原,又濒临渭水,气候条件明显不符合啊!” 冷板凳想了一下,说道:“也有可能不是气候的原因,是它本身体内就缺少水分,经过了某种特殊处理,具有形成干尸的潜在条件,再加上这里地处地下峡谷,地势低凹,空气常年难以流通,想要形成干尸也不是不可能。” 我突然想起1972年,在湖南马王堆古墓中出土的一具女尸,由于其保存程度完好,近逼真人,当时一经发现便震惊了全世界。而长沙的气候条件比起西安就更湿润了,显然也不利于干尸的形成,但据考古专家后来研究发现,这具女尸之所以保存得如此完好,是因为尸体的体内含有大量的乙醇、硫化汞和乙酸等物,证明这女尸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其中的硫化汞对于尸体防腐的作用就非常之大。 此外,当时的整个墓室埋藏在几十米深的地底下,基本上隔绝了空气、阳光和水分,密封效果也非常好。那么如此说来,马王堆干尸和眼前的这具干尸的形成条件就十分相似了。 我不由地上前一步,再一次用我的凡胎肉眼去窥探这千年的秘密,心头一时间感慨万千,自然之万象,造化之神奇,真的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无法感受到这其中之万一。 灯光下,这干尸的皮肤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光芒,这时我才注意到,它的双臂是自然下垂的,双手五指并拢交叠,两个大拇指在上,呈和尚打坐的手势,双腿却是自然下垂于马腹两侧。由此可以感受得出来,这位古人升仙的时候,心态应该是非常平静安详的。 冷板凳好像也被某种气氛所感染,呆呆地望着那干尸,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跟入了定似的。他就这样看了有五六分钟,突然一眨眼,翻身跳了下来,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经过我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我心中一愣,正打算叫住他,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我扭头一看,他娘的,只见百米开外的山谷那头突然卷起阵阵狼烟,隐隐约约中好像看见一群身穿铠甲的武士,正挥舞着长枪长剑向我们奔腾而来。 第四十五章 青铜巨弩 我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花眼,出现幻觉了,正打算叫冷板凳,一转脸,我的老天,就见几百匹青铜战马纷纷调转屁股,马头正对我们的方向,前蹄一扬,长嘶一声,鼻子里哼哧哼哧地冒着青烟,好像随时都要一跃而起。 那狼烟几乎下一秒就卷到了我们跟前,我跟冷板凳被呛得不得不后退了好几步,脸上、鼻孔里、嘴巴里全是土,筛巴巴的,本来体内就缺水,现在更干了,连口吐沫都咽不下去。 我勉强睁开眼睛,从手指头缝里往外看,狼烟深处,那些武士好像正在往马背上跳,带头的几个人已经挥舞着兵器浩浩荡荡地朝峡谷深处扬尘而去。我忙又往边上退了几步,好给他们腾开路,直到后背完全贴在石头上,我对冷板凳喊道:“靠……这些人都是哪来的?” 耳畔风声、马蹄声、士兵的呼喊声炸成一片,过了好久,我才听见冷板凳的声音夹在其中传过来:“他们不是人,是铠甲!现在情况未明,咱们最好先不要动,等他们过去再说!” 我心中一愣,忙又看了几眼,果真,那些士兵都没有脸,好像真的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铠甲衣,而且这些战马也不是真的马,正是刚刚我跟冷板凳跳上去过干瘾的青铜马甲! 我的心中真是大大的不解,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又不是科幻电影,这根本就是违背科学嘛。 这时,我的眼头一亮,突然看见一个士兵正抡着那把刻着猴子的青铜剑,骑着战马从我的眼前奔腾而过。我心念一动,想着我那小破铺子就指着这把猴剑起死回生、光耀门楣了,脑子一热,也顾不上多想,翻身滚了出去,冷板凳一呆,想拦我却没拦住:“乾一,你干什么!” 我一边追着那士兵的马屁股后面跑,想着找个机会跳上去,一边粗着脖子喊道:“你别管了,我拿个东西就回来。”一张嘴,立刻就吃了一嘴的土。 我看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两条腿的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呢?况且,这地上被马蹄子踢得黄土四起,我这一路几乎都是半闭着眼睛在跑,脸上呼啦啦地刮了一层,估计比我的脸皮都厚。最难受的还是鼻子,黄土堵在里面,根本上不来气,可一张嘴,那风刮得,又全吃进了嘴里,堵在舌头根后面,更他妈的难受!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我一个血肉之躯,蹿跺在万马奔腾的铁蹄之中,一个不小心,猴剑没拿到,我自己就先去见马克思了。 想着,我左右扭着脑袋,寻找契机,正看见一匹无人驾驭的空战马从我的左后方冒出了马头,我心中大叫了一声好!窜了口劲儿,双脚使劲儿一蹬地,一个跟头翻身上了马,立刻就感觉到视野清晰了不少。我一哼鼻子,哼出两块圆柱形的土泥渣子,呼吸一下就顺畅了。 这战马好像非常有灵性,虽然没有缰绳,但是我心里想的哪儿它就往哪儿跑,真不愧是两千多年的神物!我忙道:“好伙计,快去帮我追前面舞剑的那个人!” 那战马立刻短嘶一声,会意一般,飞快地朝那士兵靠拢,眨眼间,就到了那士兵身侧。这时,我忽然感觉到我的后脖子上一凉,好像有一股劲风正从我的脖子后面刮过来,我立刻一伏腰,双手抱住马脖子,这时,头顶阴风一扫,看时,眼前居然飘落了一小撮黑色的头发。 我心中一惊,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要不是老子反应快,这被砍掉的,可就不只是头发了。那士兵还跟打了鸡血似的抡着青铜剑在头顶打圈,我看下一波又要抡到我这边了,正是个机会,忙活动活动手腕,准备来个横刀夺爱。 就在那把猴剑的剑身朝我扫过来的时候,我刚要伸手去夹,这时,那青铜剑突然裂成了无数颗尘埃一样的细碎铜屑!我心中一呆,一时没反应过来,铜屑落在我的手背上,立刻就烧烂了一大块肉皮。 我心中大惊,也顾不上喊疼,忙把手背蹭在衣服上灭火,好在这碎铜屑不多,只烧到我的手腕就停住了。这时,我隐约听见后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勾头一看,只见冷板凳双腿夹着马腹,倒挂在马肚子上,样子看上去非常艰难,好像随时都可能一个不小心掉下去,被奔腾而过的铁蹄子踩个稀巴烂。而此时的马背上,立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我们顶礼膜拜的千年干尸。 那干尸的个头只有一米五六,驼着腰,单脚站立在马背上,形态举止都像极了一种动物——猴子,它的左手臂上还横架着一把比他还要高出三四公分的青铜兵器,我定睛一看,立刻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奶奶的,居然是一把巨弩! 弩是古代作战时一种非常重要的冷兵器,操作简单,命中率极高,杀伤力也远比普通弓箭要强太多,最远射程可达六七百米,某些特大型的床弩甚至可达上千米。功效类似于现在意义上的手枪。 之前和冷板凳跑得太快,这些兵器全都是一闪而过,以前也只是在新闻里听说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把青铜巨弩的做工非常精良巧妙,但由于光线有限,距离又太远,我也只是能看个大概。 它的弩臂是一只身形修长的麒麟瑞兽,隐约能看出上面的鳞片纹路,有点像奥运祥云的图案,兽头张口处恰巧衔住弩弓,使得弓箭从麒麟口中而发,借神兽之神力,寓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矢糟连着后部的弩机,弩机的设置就更巧妙了,麒麟摆尾,尾就是上面是望山(瞄准器),马踏飞燕,后蹄就是下面的悬刀(扳机)。 据史料记载,秦始皇陵一号铜车马车厢曾经出土的那具铜弩,也是兽首铜身,臂长三十九点二厘米,按照当时一比二的比例折算,还原成实用弩,也就是七十八点四厘米,还不及这把的一半长。而且当时的人力物力有限,要想在作战时使用这种巨弩,必须要靠承弓器的辅助,人力根本无法负重,且不具备连发功能,可是这把巨弩显然不同。 第四十六章 大战干尸 只见那干尸向下瞄准马腹左侧,右手向后使劲一拉,把弦扣在机牙上,左手轻轻一扣扳机,并无在矢槽内放箭,可是下一秒,十支长约一百六十公分的青铜箭便嗖地一声一齐飞射而出,蹭着马蹄击中地面,与冷板凳的右肩膀只有分毫之隔,登时,那十只长箭便跟刚才的那把猴剑一样,裂成了无数颗碎铜屑,牟地窜出一股青蓝色的火焰。 我看得心惊肉跳,心想如果是我一定早就中箭了。冷板凳藏在马肚子下面,来回闪躲,那干尸前后左右射不到,气得干跺脚,忽地一个跟头,翻到后面的马背上,咯咯一笑,瞄准冷板凳开弓又要射。 我心里一惊,忙喊道:“当心后面!” 冷板凳的反应很快,一个翻身上了马背,那干尸又射了个空,气得不行,抓耳挠腮,扣动扳机一通乱射。那巨弩的威力极大,射程远比普通的弓弩要远得多,又是十支连发,我虽然不是它的目标,却也好几次险些被箭锋刮到,那利箭所到之处,无不蹿起一簇簇邪火,很快,整座山谷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火焰山。 我的体温越升越高,皮肤越来越发烫,眉毛和头发时不时地传来一声滋滋啦啦的细响,鼻子里干巴巴的都是焦糊味儿,使劲儿一吸,他娘的,居然还有新疆烤羊肉串的味道……我看这样下去,我们也用不着去新疆了,举起胳膊就能自产自销。 我心一横,摸出匕首,站立在马背上,现在这马也骑不成了,青铜导热导得厉害,我现在的屁股一定跟猴屁股有一拼。不过好在这些战马并没有停止奔跑,带动周围的空气流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峡谷不断飙升的高温,否则我们真的是必死无疑。 我一个翻身跳落在右手边的一匹战马上,膝盖刚一接触到马背,立刻发出兹啦一声细响,一缕青烟徐徐升起,猛地一疼,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拼命抑制住想大叫一声的冲动。那战马受惊了一般突然往前一攒,我一个踉跄,心说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干脆一咬牙,伺机跳到另一匹战马上,两只膝盖轮流着着背。 以前我看过一个新闻,说某某地方夏天室外高温可达到五十多度,有个电视台的记者就在市区的下水井盖上做实验,打碎开一个生鸡蛋放上去,一两秒之后,黄灿灿地立刻就煎熟了。现在我的这两只膝盖,就跟那个煎蛋差不多。 不过功夫不负苦心人,一番混乱之后,我终于摸到了那干尸的背后,这也多亏了冷板凳一直在前面吸引着它的注意力。我举起匕首,一边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以免摔下马,一边屏住呼吸,正打算结结实实地朝它百会穴上来一刀,说时迟那时快,这干尸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突然转过身,那黑咕隆咚的大眼眶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心中一惊,手上已慢了半拍,那三角棱的青铜箭锋直冲我的门面而来,情急之下,我一矮身,躲过一击,几乎同时,我感到裆部一热,跟火烧似的,低头一看,我的姥姥,一只青铜箭的箭羽就蹭着我的裤裆飞驰而过,一些细小的青铜碎屑蹭落下来,一部分沾在我的裤子上,一部分落在马背上,无不蹿起一小股青蓝色的火焰。 我心里一咯噔,操,这他娘的是要老子断子绝孙啊!我心中起火,也是真急了,翻身一个横滚,骑在那干尸的脖子上。说来也奇怪的很,这干尸身上居然是冰凉凉的,就跟刚从冷冻室里推出来的一样,立刻就灭了我裤裆上的火,而且我发现,它的身体还非常柔软,就跟没长骨头似的,皮肤也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么枯燥,难道这古时候的保鲜技术真的这么高超? 我正郁闷着,这时,那干尸突然怪叫一声,胳膊一甩,就把麒麟兽口正抵在我的心口上。我心中一惊,大叫不妙,只要它一扣扳机,这么近的距离,十支连发,我恐怕根本就没有一丝逃生的机会,立刻就会被烧成焦炭! 一瞬间,我的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闪现过无数幅的画面,有师父、师弟,还有阿梨……我死了之后,师父他老人家就托付师弟照看了,还有老街上的铺子,要不是我一时贪念想去夺猴剑,冷板凳也不会追我至此而跟这干尸纠缠在一块,现在的我也不会骑虎难下,命悬一线…… 我的胸口忽然传来一股剧痛,好像有一支锋利的长箭已经穿膛而过,刺穿了我的身体……我的脑子立刻就麻了,冷汗冒了一背,剧烈的疼痛让我两腿一软,身体直挺挺地向后栽去。看来这回,老子我是真的要归位了。 就在这时,我的腰上突然一紧,好像是被绳子给勒住了,悬停在半空中,我立刻打起精神,定睛一看,原来是冷板凳拉了我一把。我看着他笑了笑,以目致谢。 我正要松口气,这时,那干尸忽然歪嘴一笑,从腰上摸出一把长约七寸的青铜匕首,正对冷板凳的后心窝,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大叫:“小心!”只见冷板凳伏腰一转,右腿跟着旋风一扫,那干尸就结结实实地在马背上摔了个狗吃屎。 “干得漂亮!”我伺机跳将下来,倒骑在马脖子上,膝盖抵住那干尸的后背,左手按住它的脑袋,右手对准后脖子正准备来一刀子,谁知这时,冷板凳突然拦了我一下:“别动,有尸毒。” 我心中一愣,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以前在小说里看到过关于尸毒的描写,活人一旦沾上,立刻就会七窍流血,浑身溃烂,暴毙而亡,死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过我转念一想,我他娘的还用怕毒吗?就笑道:“那正好,带回去做个药引。”说着,我手起刀落,动作非常迅猛,冷板凳伸手想拦我,可惜没赶上,他的手指头几乎就贴着我的刀刃而过。 就在这时,我的右手忽然一歪,身体一沉,直往后栽。我扭头一看,靠,居然是马失前蹄! 第四十七章 火麒麟(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干尸猴儿精的很,一看我失了手,冷板凳又不知发的哪门子呆,立刻翻身一跳,逃窜出去,骑在另一匹战马上,龇着一口白森森的獠牙,恶狠狠地盯着我们。【ㄨ】 我跟冷板凳也纷纷翻跳到另两匹马背上,呈防御之势,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它有什么别的举动,就只是死盯着我们发狠。我心中疑惑,心说这又是什么新招数?虚张声势?还是黔驴技穷?又或者,真的是被我们打怕了,不敢再贸然动手了? 我正想着,只觉视线忽然急速下沉,后背上突突地冷风直冒,跟着噗通一声,我的耳朵、鼻子、嘴巴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水流刺穿了,猛地一下,疼得我差点立刻就晕死过去。 不过与此同时,我身上部分烧伤的皮肤所产生的巨大痛感,得到了十分有效的缓解,一时间让我又感觉到非常舒爽,简直比用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我很快调整呼吸,双腿向上一蹬,头就出了水面。 这时,眼前突然炸开了一块小水花,好像又有个人跳下来了,注意,是跳不是掉,所以他入水的时候是头朝上的,而且水花特别小,很显然,他憋着口气,刻意减轻了自己身体的重量。 冷板凳很快在水面上冒出了头,游过来问我有没有受伤,我摇摇头,这才发现,原来这峡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头了,然后急转直下,突然出现了一处断崖,好在这断崖下面是个深水池子,这才救了我一命。 我用手电四下照了照,这池子圆中见方,四面全是峭壁,好像并没有其他的出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冷板凳:“刚才在上面,你为什么不帮我?我们明明就可以得手了。” 冷板凳盯着我看了一下,好像要说什么却没有说,最后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眼睛看到的,或许并不是真的。跟我来。”说着,转身朝前面游过去。 我一愣,不知冷板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叫眼睛看到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那还能是假的?只好先跟着他,我们游了大概二三十米,冷板凳一转身叫我抬头往上看。 只见那是一座高约五十多米的陡峭的悬崖,崖壁几乎与水面呈九十度,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在我们这个角度,隐约能看见崖顶附近的情况,我集中精力盯了有五分多钟,心中一愣,忽然意识到冷板凳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处断崖的上面,连接着的正是我们刚才大战干尸的那个峡谷,按照当时的那个情况,我的战马应该是跟着我一起掉下来的,前后还有一些打鸡血的士兵,他们即便是立刻意识到危险,悬崖勒马,也绝对不会消失的这么快,起码那满地的邪火狼烟一时半会是散不开的。 可是现在,我的手电筒已经往上照到了极限,没有嗷嗷叫的武士,也没有烽火狼烟,更没有那只龇牙咧嘴的干尸,崖顶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心中真的是疑惑到了极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语无伦次道:“这怎么会……他们怎么不见了?难道这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不由抬起我的右手臂,背过手掌一看,他娘的,明明这伤疤还在,怎么可能是幻觉呢? 可这眼前所见又不得不信,我心中忽地一愣,说道:“该不会……是我们中邪了吧?听说那些身份显赫的王公贵族,为了防止自己死后墓穴被盗,往往生前会找一些阴阳师设置一些机淫巧术或者咒符什么的,只要有人一碰触到这些机关,立刻就会受到诅咒……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被诅咒了?” 冷板凳斜了我一眼,说道:“我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诅咒,但我相信命。乾一,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必去问为什么,你只需要记住,已经发生的事情,是唯一可以发生的,这就是命。” 我是接受马列主义毛主席思想熏陶长大的一代人,脑子里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世界是物质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命运永远掌握在人民群众自己手中……总之,就是无宿命论。 所以,冷板凳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我真的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我们年纪相仿,又同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接受的教育应该大同小异才对,怎么冷板凳会有如此迷信封建的思想呢? 可能是大学宿舍开卧谈会时留下来的坏毛病,对于不同的见解,我总要争辩一番:“我不信命,谋事在人!你不努力怎么知道做不到,如果连尝试都没尝试,就让我放弃,那我也做不到。还有追问为什么,是我作为当事人的权利,我有权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发展和结果,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吗?” 冷板凳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该离开的谁也留不住……知道的越多越痛苦,还不如当初……” 说着说着,冷板凳的眼神暗淡下去,好像就快要跟这深墨色的湖水交融在一起,我忙晃了晃手电,问道:“当初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嗖嗖一阵细响,从空中射下来无数支冒着青蓝色火苗的青铜箭,一眨眼的功夫,大半个湖面就变成了一片青蓝色的火海。 我跟冷板凳都是一惊,抬头望向崖顶,正看见那干尸人高马大地骑在马背上,一只胳膊上挂着一张巨弩,左右开弓。霎时间,成千上百头的麒麟神兽咆哮而出,山呼海啸,地动山摇,直奔我跟冷板凳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次见到的干尸好像比先前的时候,感觉上要高大了许多。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我也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思考这些,我跟冷板凳一对视,慌忙侧身朝两边散开,几乎同时,数百头麒麟巨兽从空中俯冲下来,直直地撞向我跟冷板凳中间。 那麒麟的个头足足有一台解放汽车那么大,浑身就像是一团青蓝色的焰火,两只前蹄刚一碰触到湖面,立刻就在湖里炸起了一大块菱形的水波,直逼得我连连后退。其中一股大腿粗的巨波非常不巧地正击在我的肺上,那一下子,我的姥姥啊,真的是比死还难受,就好像有台打桩机在你的肺上打了一个洞,湖水呼啦啦地往里灌,一下我就被打得沉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火麒麟(下) 这时,我忽然感到浑身一股燥热,好像滚进油锅里一样,尤其是我的头皮,紧的厉害。我强忍着肺部的剧痛,勉强浮到水面上一看,我的老娘啊,只见满眼都是幽蓝幽蓝的火焰,把整个湖面几乎都快填满了!水火不容在这里简直就是个屁! 原来那麒麟一落水,立刻就化作一团青蓝色的邪火,在湖面上越烧越旺,短短一分钟不到,这湖面几乎就再没有我的立锥之地。那麒麟天雷般咆哮的声音不绝于耳,下饺子似的一波儿赶着一波儿,排山倒海,气吞山河!如果不是境遇不允许,我真是要好好欣赏一番这上古神兽。 古语有云:“天地诞生之初,飞禽以凤凰为首,走兽以麒麟为尊。”古人把雄性称麒,雌性称麟,麒麟集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于一体,乃祥瑞之兽,主太平、丰收、长寿、送子、辟邪、转运等等等等。麒麟一出,必有奇才,相传我国著名的大思想家、大教育家,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孔子,在出生和过世之际,都有麒麟出没。 这时,我的头顶忽地刮起一股旋风,搅得我周围的湖水呈一个漩涡的形状,我的五脏六腑好像也跟着搅在了一起,恶心极了,胆汁儿都他娘的要吐出来了。 我逆着旋风,抬头一看,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鸡皮疙瘩瞬间掀了一背,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只见三只怒眉睁目的火麒麟就盘旋在我头顶五公分不到的地方,怒须如铁鞭,虎眼似铜锣,利齿如钢锥,狰狞赛鬼魔……这他娘的怎么跟书上说的不一样啊? 我几乎一下就呆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根据我前不久的前科,现在我的裤裆里一定屎啊尿啊的,一塌糊涂! 一个人,三只兽,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十多秒钟,我浑身上下所有的皮肤都烧得发疼,也总算唤醒了我的一点点意识。就在这时,其中一只麒麟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我的脑袋猛呼了口气,如雷鸣般的怒吼登时响彻了整个山洞,声波撞击在山壁上,弹起巨大的回音,我的耳朵根猛地一疼,他娘的,耳膜一定被震碎了! 下一秒,一团巨大的蓝色火焰飞一般地向我袭来。我心中一惊,刚想闪躲,却突然发现身体好像被漩涡困住了,怎么也动不了!就在这时,另外两只火麒麟也纷纷咆哮起来,齐齐向我喷火…… 我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这回铁定是要挂了。以前看新闻的时候,看到哪儿哪儿居民楼、ktv着火,众人来不及逃生,烧得烧死,熏得熏死,死状无不悲惨至极,有很多人肉都烧焦了,露出来的骨头还保持着向前爬的姿势……就是没想到,我乾一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连火化钱都省了。 这些思绪我闪得极快,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那青蓝色的火焰就直逼到我的门面,巨大的热浪熏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眼泪流得稀里哗啦,头皮以上完全没了知觉,脸上的皮肤却是钻心得疼,真他娘的不如早死早痛快! 就在这时,我的脚下忽然一沉,好像有人在水下面拽了我一把,下一秒,我就感到一股流动的热浪拍在了我的脸上,肺管子一呛,整个人沉了水。 我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只见那三只火麒麟牛尾一摆,呼啸着朝我的头顶砸过来,那巨吼,就是隔着湖水依旧觉得震耳欲聋。我心中一惊,慌忙往下窜了半米,霎时,那麒麟井口大的狮子头砰地一声扎了进来,猛地激起一股巨大的水波,只把我冲得连甩了好几圈,脑子里七晕八素,蒙得不行! 再睁眼时,那麒麟已经化作三团幽蓝的邪火,封住了湖面上唯一的缺口。我跟冷板凳一对视,正要缓口气,这时,又有几股水波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地袭来,躲得了这个,躲不了那个,任是水性再好的人,也被甩得呛了一肚子的水。 不过很快,我们就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出路已经被这些邪火给封死了。 在热水里憋气不比冷水,更加的煎熬,而且还要不停地被甩了甩去,两分钟不到,我就已经是极限了,再不浮上去换口气,就真的活生生地把自己给憋死了,也算是跑腿史上的第一人了。 我朝冷板凳打了个手势,示意要不先潜上去,迅速换口气就下来,冷板凳朝我摇摇头,大概是说温度太高,不等我游到湖面就全熟了。可是我现在难受的厉害,眼前已经开始大片大片地冒黑点,脑子几乎麻了一大半,胸腔里就跟有一团火似的在燃烧,憋得都快炸了,根本就是生不如死!还不如被大火烧死来的痛快! 我一咬牙,他娘的,横竖都是死,老子就要挣这一口气了!我一蹬脚,身体猛地向上一窜,可下一秒,脚脖子上忽地一紧,好像又给人生生拽回来了。 我心里急得很,真的是憋得肺管子都快要炸了,气得两眼直喷火,回头狠狠瞪了冷板凳一眼,心说这小子是不是真中邪了?之前在上面大战干尸不帮我也就算了,现在死到临头还要拉着我垫背,老子可不跟你! 想着,我朝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松手,跟我一起游上去。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水波四处乱窜,根本就感应不到他是否松了手,我心里又急得厉害,一时顾不上那么多,猛地往下踩了一脚,好像正踩到冷板凳的肩膀上,借着这个力,我又往上窜了小半米,正要再往上游,这时,脚脖子处又是一紧,他娘的,又给老子拽回来了! 事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这回我是真的恼了,转身正要下去跟他理论,谁知刚一侧过肩,就跟冷板凳撞到了一块。 我心中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动了动小腿,那个拉力还在。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口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如果冷板凳现在在这里的话,那下面拽着我脚脖子的,又是谁? 第四十九章 女尸 冷板凳的眼神还是淡淡的,手指指了指下面。我低头一看,我的老娘,汗毛刷地一下就竖起来了,那是一团女人的黑色长头发,大约有胳膊那么粗,在我的右脚脖子上打了个结。 我顺着那头发往下看,心想说,千万别给我看见个白衣飘飘的长舌头女鬼,那可就真他娘的要了我的小命了!正想着,一张泡得发胀的女人的脸就从墨汁般的黑发里露了出来,我的心里一咯噔,两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因为我发现,这女人居然我认识。 冷板凳大概以为我吓傻了,迅速帮我割断缠在我脚脖子上的头发,我战战兢兢地潜下去,近距离地再来看这个女人。 她的方脸已经肿成了圆脸,额头和眼角上的皱纹更是肿得有手指头粗,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被湖水泡得几近透明,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红色的毛细血管,额头和脸颊的位置还微微有些起白皮,两只眼睛半睁着,好像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但是表情却显得非常平静,感觉有些矛盾。 不过,最让我想不通的是,这个女人,更确切地说,这个老太太,也就是奎雪的母亲,我初次在高铁站见到她的时候,明明顶着一头爆米花头。可是现在,她的头发都可以绕着我的小腿缠三圈了,而且发质乌黑亮泽,一点都不像是七十多岁的样子。 在水下,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信息传递给冷板凳,忽地想起以前上大学时学的一首手语歌,里面好像有一个动作可以借用,而且简单易懂,凭冷板凳的聪明劲儿一定一看就明白。 我捡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用一根指头指了指女人,再用两根指头戳了戳我的双眼,意思是:“这个人,我认识。”冷板凳眨了下眼,然后又摇了摇头,好像是在说:“未必。” 他向前划了一步,忽然抬手在那女人的鬓角处一摸,好像捏住了一个什么东西,就听兹啦一声细响,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就从那女人的脸上撕了下来。 这下,我终于明白这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为何会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了,原来,人皮面具覆盖下的,居然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看上去最多也就二三十来岁,皮肤上一点杂质都没有,生前应该保养得还不错。而且我发现,这个女人越看长得越像奎雪,要不是我知道奎雪的头发没有这么长,一定会误以为这个人就是她。 冷板凳好像也由此同感,跟我对视了一下,我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就摇了摇头,告诉他不是。 这个时候,我的气真的是憋到极限了,脑细胞由于严重缺氧已经大量死亡,导致我的左半边身体几乎已经完全瘫痪了,脑子里一半麻一半凉,麻的那半边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在脑子里乱咬,想抓又抓不到,难受的厉害。 这时,冷板凳忽然往下一沉,再上来时手里拿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放在我的嘴巴边上,示意我吸气。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对着那黑毛中间的嘴儿猛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呼出去,又吸了一口,脑子里瞬间一个机灵,那些小虫好像都不见了。 我换过气之后,冷板凳就着也换了口气,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这黑毛居然就是黑色的头发!靠……这是那老太婆的假发套?!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一个假发套居然还有水肺的功能,这完全可以申请世界吉尼斯纪录了!我从冷板凳手中接过假发套,发现这顶发套在外形上,和平常的发套唯一的不同就是,它的缩口非常的小,大约只有一枚一元硬币那么大,弹性却非常好,套在大头儿子头上都没有问题。 冷板凳看了我一眼,大概从我的表情中已经猜到了我的疑惑,他摆摆手,叫我集中注意力看。只见他把那个假发套的缩口用力一撑,湖水瞬间就哗啦啦地灌了进去,发套随之像一个气球一样慢慢鼓起,待到湖水灌满,再也灌不进去的时候,那缩口处突然咕嘟咕嘟地冒起气泡,同时开始向外排水,但发套的形状却没有变,好像里面还有一股气在撑着。 我立刻想到了一种动物——鱼,鱼和人一样,其实也需要氧气来维持呼吸。人能在陆地上生存,是因为陆地上有氧气,人类吸入氧气,呼出二氧化碳,如此循环往复进行气体交换,鱼也是一样,鱼的鱼鳃就具备吸入氧气呼出二氧化碳的功能,由此可见,水里面也是有氧气的。但是为什么人就不能在水里自由呼吸呢,是因为人的肺并不具备将氧气和水分离,从而只吸收水中氧气的功能,鱼鳃就恰恰可以。 所以,冷板凳跟我一演示,我立刻就联想到了鱼鳃,这只假发套的发明者,大概也是有感于此。只是不知道具体他是怎么做到的。 有了这个“鱼鳃”,我就放松多了,游过去细细观察这个女人。她穿着一件浅棕色的碎花半身衫,下面是一条黑色亚麻裤,脚上一双黑色盘带鞋,典型的中国老太太打扮,手里还抓着一个军用帆布包,上面暗红色的行书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看上去应该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东西。 我跟冷板凳一对视,一致决定打开看看。我用力拽了一下,居然没从这女人手上拽掉,看来里面装的应该是对她比较重要的东西,既然亡者不愿意,那我也不能强来,只打开盖子看看。 手电灯光一照,里面的物件一目了:一只手电筒,一把桃木梳子,一个硬皮笔记本,还有一支中华牌的老钢笔。我把笔记本拿出来,这还是那种套着红色橡胶皮儿的老式笔记本,封面还好,里面的纸页已经被湖水泡得不成样子。 我快速翻了一遍,发现连一个能看得清的字都没有,黑色的钢笔字已经晕成一块一块的大大小小的黑斑,有的前页和后页还黏在一起,几乎跟废了差不多。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能从这本笔记里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还戴着一张人皮面具?看来老话说的没错,果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合上笔记本,正打算扔进包里,这时,冷板凳突然接了过去,两根手指头往封皮里面一摸,竟然给摸出来一张老式的黑白照片。 我心中一愣,忙凑过去。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都穿着军装,但没有戴帽子。男人长得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女人梳着两个麻花辫,笑得非常好看,是那种看一眼就能让人跌进去的,跟奎雪一个样。 冷板凳把照片反过来,后面还有字,是圆珠笔写的:奎潼生霍启云摄于1972年秋。 第五十章 绝人之路 这一整弄得我有些懵了,如果说这个女人真的是奎雪的母亲,那未免长得也太年轻了吧!即便是现在人保养的好,也不可能四十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永远都是十八岁少女时的样子啊? 可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奎雪的母亲,那也说不通,因为她跟照片上的那个霍启云几乎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右眼角上的那颗黑痣也一模一样。而且她死到临头还紧紧抓着这个帆布包,不就是因为里面这张珍贵的合影吗? 可话说到这里,问题又绕了回来,既然她是奎雪的母亲,为何还要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孤身一人潜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又为何会突然溺水而亡? 我想得脑子都快炸了也想不通,冷板凳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有机会问问奎雪或许就明白了。 说起奎雪,虽然我并不待见她,但毕竟死者为大,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奎雪的母亲,但一定是一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我们理应该把这些遗物给奎雪带回去,冷板凳也正有此意。 这些琐碎的东西手拿并不方便,我试着掰开霍启云的手,她的五根指头抓着背包带非常的紧,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想把它们一根一根掰开,试了几下之后发现根本不行,她手上的关节和肌肉都已经僵化了,除非把她的整只右手也砍掉一起带走。 我的眼睛前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蹦出奎雪看到她母亲断掌时的画面,她哭得非常非常伤心……我想,任谁看到自己亲人的残骸一定都会痛不欲生吧……所以,这事儿还是得再另想办法。 我正想着,余光突然一闪,就见冷板凳握着一把铮亮的匕首朝霍启云的手掌砍过去。我心中一惊,心说这冷板凳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不过再一想,他跟奎雪也就见过一面,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也算不上有什么人情。 我忙伸手拦住他,冲着他摇摇头,又在霍启云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说:“这个办法不行,我们再想想。” 冷板凳看着我的眼神非常奇怪,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一样,下一秒,眼角白光一闪,只见他手起刀落,连一秒钟都没用到,甚至连刀刃我都没看清楚,就见一阵虚影晃过,那只军用背包的带子就断开了。 我心中一呆,立刻囧得不成样子,我他妈的真是猪脑子,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直接把背包带割断不就得了?操,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们简单整理整理,决定继续往下游,这里的水温已经达到了四十多度,比洗澡水还热,身上冷汗热汗一起冒,难受得厉害。 我最后看了霍启云一眼,她在这个地方估计过不了几个钟头就会开始腐烂,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副皮相。冷板凳已经先潜下去探路了,在下面晃了晃手电叫我快点跟上,我朝霍启云鞠了一躬,心说了句抱歉,不能把她一起带出去,入土为安,因为我们两个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万一死在一个臭气熏天的地方,满地都是毒蛇臭虫,还连累着美人,那才真是罪该万死。 冷板凳又朝我晃了晃手电,我一个猛子扎下去,下面的水温明显比上面清凉许多,泡在里面真是舒服,而且潜的越深,那火麒麟撞击水面所产生的水波就越小,潜到冷板凳这个位置,湖水几乎已经很平静了。 冷板凳把手电往四周一照,我立刻大吃了一惊,原来这湖底下别有洞天!老话说的没错,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湖底隧道,依山而建,好像是要通到大山里面,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条隧道在手电的照射下居然反射着一种浅褐色的光芒。 我的脑子转的很快,零零碎碎闪过一些片段,跟冷板凳比划道:“这他娘的,好像是云母!” 云母是一种造岩矿物,绝缘、耐高温、抗酸碱,多用于工业,少量的也可以用于医药,主治肌肉僵化、伤风脑热,还有延年益寿等等功效。我就是在专业课上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物质的。 冷板凳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招招手叫我快点跟上,我突然想到了师弟,他是学地理的,要是发现这么一大片天然云母,一定高兴坏了。 我们用“鱼鳃”各自换了口气,冷板凳打头,我断后,继续朝深处游去。我们游了大概有十五分钟,一路无话,这时,前面的冷板凳忽然停住不动了,我心里一紧,还以为又碰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他的身子一斜,没路了。 我心里登时一沉,他娘的,是哪个孙子说的天无绝人之路,老子下去之后得好好跟他理论理论。这时,冷板凳忽然拽了我一下,我扭头一看,发现他的手电正打在我面前的这面岩壁上,这里的云母应该是一种金云母,在手电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波光粼粼。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云母一般都集中在我国的四川、新疆、内蒙一带,没想到在陕西也有,还是在湖底下。 不过现在生死当前,我实在是没有那份闲心再去欣赏什么云母不云母的,哪怕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大金矿,我们也没命带走,更没命花啊!我冲冷板凳摆摆手,叫他自我陶冶,别来烦老子。 这时,冷板凳忽然做了一个动作,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这小子想不开要自残了。只见他的右手五指并拢,直愣愣地朝云母撞过去,然后,就在我的眼睛跟前,他的这只手掌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我知道,冷板凳绝对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跟你开玩笑的人,所以,我立刻就紧张起来,仔细一看,原来这矿石中间居然开了一条一掌宽的缝儿!里面流水潺潺,跟外面的湖水相联通,再加上之前光线昏暗,才让我一时大意,没有及时发现。 我立刻联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些会自己裂开的墙缝,这里虽然已经大大超出了翡翠山庄的地下范围,但岩石结构毕竟属于一系,说不定这里的岩壁也有类似的机巧。 想到这儿,我心中已经激动得不行,灵光一现,忽地想起来我还有张地图,忙把它翻出来。幸好这玩意儿是仿人皮的,墨迹也是一种不会褪色的防水墨。 冷板凳一看到我手上的地图,两眼立刻放了光,这倒让我的心中颇有成就感。我指着右上角的那一行小字:敲击墙体,两两一组,共四组,为开,三三一组,共三组,为关。 不等冷板凳示意,我反握手电筒,筒屁股朝上,正打算先敲敲试试,不行了再说。这时,冷板凳突然拦住了我,手指指着小字下面的什么东西。 我定睛一看,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手心冷汗哗啦啦地直冒,心说,还好冷板凳手快。原来那小字下面还有几个字,写着:切记,勿错,否有大祸。 我忽地想起之前在那个泛着红光的玉石夹道里的时候,我在敲击墙体之前,好像还打了一拳,所以一共是敲了二乘以四再加一,也就是九下,怪不得最后那机关是朝下开的,原来问题竟然出在这里。 那么再往前推,我跟师弟他们当时约定的是以敲击墙体为信号,师弟敲了四下之后,地面突然一裂,人就掉进了流沙层里,想必也是因为敲击的次数不对。 冷板凳大概也想通了这一点,目光跟我对视,变得更加谨慎起来。我们进到这儿之后,谁也没碰过或者敲过岩壁,只有刚才冷板凳发现裂缝时手掌插进去的那一下,但也并没有直接碰触到两边的矿岩,应该不能算作第一下。 我用眼神跟冷板凳打气,叫他放宽心,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不管干什么都比闷在这里等死强。我从两天前就没有吃过一口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时不时还来阵头晕眼花,也没睡过觉,浑身上下全是口子,走到这里几乎全凭一股意念在支撑着,要是再找不到出路出去,老子就真的要驾鹤西归了。 冷板凳的身体状况跟我差不多,甚至体力消耗得比我更多,估计这会心里想的也是他娘的早死早超生。“咚咚”两下,敲了四组之后,我们目不转睛,平心静气,却又备受煎熬地盯着那道墙缝。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一直数到第两百三十秒,盯得我眼睛都酸了,眼泪咕嘟嘟地直往外冒,那墙缝依旧巍然不动,他娘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五十一章 脱困 我的心一下就凉了,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湖底,又饿又困,不远处还飘着一具美艳的女尸,他娘的,想想就叫人后心直发凉。 这湖底下也不知道有多深,有没有什么吃人的水怪,低头只见黑漆漆的一片,跟墨汁一样,渗透进我的瞳孔里,好像那黑暗深处正有一张奇怪的脸在吸引着我……那张脸有三个卡车轮胎那么大,非常的白,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脸上只有两个手电筒粗细的鼻孔,和一张白中泛红的嘴唇。 那嘴唇一动一动,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乾一……乾一,你终于回来了……”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直往下沉。 冷板凳忙拉了我一把,我顿时一惊,清醒过来,再看时,那怪脸已经不见了。我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忙往上游了两步。 冷板凳打着手势问我怎么了,我不好说是自己饿花眼了,就摇摇头,问他下一步怎么办?冷板凳简单跟我比划说,这里的岩壁好像有点奇怪,但具体奇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现在还只是他的一种感觉,他说先在这矿岩上摸索摸索试试,既然霍启云能凭空进来,我们就能出去。 我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一般尸体在夏季十二个小时内就会出现尸斑,十五个小时左右尸斑达到高峰,几乎遍布全身。可是霍启云的尸体,只是略微有些僵硬,并没有尸斑的出现,更没有腐烂,所以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跟冷板凳已经在青铜兵器库里面了,所以霍启云是绝对不可能跟我们一路掉下来的,再根据她溺水浮尸的位置,以及水流的流向推断,应该就是从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云母隧道里飘过去的。 我立刻振奋起来,贴着岩壁上下摸索。在水下的感觉不比陆地灵敏,再加上在水中浸泡的时间过长,我手指头上的皮肤已经皱成了葡萄干,必须用力往上压才能有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跟冷板凳分工合作,一人负责一面岩壁,一路无话。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已经又往下潜了十多米,这时的水压已经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冲冷板凳晃晃手电,比划说,不能再往下了。 冷板凳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手指头尖红红的,冲我点头。我们又用“鱼鳃”换了次气,一起游了上去。 此时我的身心都已经很疲惫了,在水下作业体力消耗的非常快,几乎是陆地上的三四倍,我的腿每蹬一下,身体上浮一二十公分,然后再往下滑十公分……如此往复,短短十多米的路,我们游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不过奇怪的是,冷板凳好像比我看着还要累,他的脸白得跟一张纸一样,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目光涣散,脚步虚浮,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沉到湖底去。我没有镜子,不知道我现在样子是不是跟他一样,或许更吓人也说不定。 我们回到下来之前的地方,歇息了一会儿,换口气。这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要不,是被一些根本没影儿的事儿吓个半死,要不,就是钻死胡同里,自己跟自己磕巴。 想着,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儿干,至于干什么,都行,总比等死强吧。其实很多时候,一个难题的解决方案往往是最简单的一种,也是最异想天开的一种,要是师弟在就好了,他脑子简单,说不定嘴一瓢,办法就有了。 我忽地一愣,他娘的,还不就是这个理儿!我把我的这个想法跟冷板凳一沟通,冷板凳也点了点头,眼中渐渐有了光芒,比划道:“不如,我们就按照兑二的思路,假设你是他,该怎么出去?” 我立刻开动脑筋,师弟为人莽撞,一般行动之前从不会东想西想,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撞过去?!靠,这他娘的得会穿墙术啊?要不铁头功也行啊! 我用头做了一个撞墙的动作,也就是开个玩笑,意思意思,谁知道,冷板凳看过之后,居然非常认真地点了下头,肩膀一侧,实打实地朝那岩壁撞了上去。 我一呆,看得下巴都快掉了,心说这小子心眼儿也忒实诚了,以后可不敢再随随便便跟他开玩笑,万一他听心里去了,弄出条人命也就罢了,最怕弄个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什么的,又是个犯癔症的呆子,那他这后半辈子岂不是都要交待在老子身上了? 就在这时,水波忽然一晃,一股胳膊粗的水流登时从那岩石缝里冲了出来,打乱了这里原有的水压平衡,很显然,这墙缝被冷板凳撞开了!我们他娘的,好像有救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水里,忙屏住呼吸。冷板凳示意我们两个一人抠住墙缝的一边,往两边拉。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云母虽然不是金刚石,但硬度还是有的,怎么也不可能凭人力活生生地把它们从中间撕开。 不过当时,我满脑子都被“老子终于得救了”的狂喜之情给冲昏了,再加上刚刚受冷板凳“撞墙”的鼓舞,简直觉得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可能的事!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我真的要屡起袖子高歌一曲:“咱们工人有力量,嘿!每天每日工作忙,嘿……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响,举起了铁锤响叮当,造成了犁锄好生产哟,造成了枪炮送前方!嘿!嘿!嘿!嘿!” 不过我事后回想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云母一般都具有比较完善的解理,能够剥分,理论上一块金云母可以剥分成五或十左右的薄片,而薄片具有非常丰富的弹性。如果事先已经剥分开一半或者一条口子的话,再往下进行应该是比较容易的,再加上这里常年受到湖水的催化作用,靠人力完成下面的剥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很多事情,往往计划是一码,做起来又是一码。“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亲自动手试试,就永远不知道“可能”的范围有多大。 随着岩缝儿一寸寸地开裂,另一股巨大的水流迫不及待地灌了过来,冲得我们睁不开眼,身体必须紧贴在岩壁上,避开水锋,才能勉强不被水流卷走。不过往好处一想,这不也恰恰说明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这股巨流一直猛灌了十多分钟才结束,我跟冷板凳检查了一下随身的物品。我的背包被卷走了,手电、匕首、地图一直在我贴身的位置,所以还在;冷板凳本来东西就少,几乎没什么损失。我们又换了口气,准备朝岩缝儿进发。 这时,我好像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第五十二章 魔鬼蛙 我再仔细一听,他娘的,这哪里是脚步声,分明就是动物的喘气儿声!我心里一咯噔,大叫不好,那岩缝现在已经开得有一个卡车轱辘那么宽,一般胖瘦的人都能过去,就是不知道那动物有多大。 以前就听老街上的黄老头说,这深湖底下都住着吃人的水怪,眼睛只有小米粒那么大,嘴巴却能一口吞下五辆并排的解放汽车,它的身子看起来像一条蛇,却比世界上最大的泰坦蟒还要粗壮好几倍,需要十几个成年人伸长胳膊环抱才能抱得住。 最可怕的,是它肚子底下的小脚,形状似芭蕉叶,锋利却比钢钉,从下巴一直长到尾巴,密密麻麻,不计其数。谁要是倒霉遇上了,一口被它吞了倒还好,最怕被它用脚绞在身子中间,成千上万根钢钉三百六十度地向你围绞,每根只扎进你的肉里,却伤不到你的要害,活活能把你给疼死! 我的思绪闪得飞快,正想提醒冷板凳,就见他突然伸出一条胳膊挡在我的身体跟前,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呼——”地一声怪响,那轱辘粗的岩洞口忽地闪过一条酱色的尾巴,上面带着一块一块黑色的花斑,看上去非常恶心。 这时,那洞口突然一震,好像正在被什么体型庞大的怪物凶猛地撞击,连带着水波猛地朝我们一击,我跟冷板凳立刻向两边闪避,下一秒,一条恶心至极的酱斑尾巴就从那洞口甩了进来。 我心里一咯噔,鸡皮疙瘩掀了一背,倒不是觉得害怕,而是恶心得厉害,真他娘的恶心,一下就让我联想到以前吃的豆瓣酱,妈的,喉咙眼儿一酸,立刻就吐出来了。 不过这几天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吐出来的都是水,一想到现在我还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他妈的,更恶心了,这一下真是连胆汁儿都吐出来了。 那酱斑尾巴只钻了五六米就钻不动了,被洞口卡住了,然后开始四处乱甩,破坏力比起火麒麟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三两下就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感觉自己就跟掉进了洗衣机的甩筒里似的。 我一连饿了好几天,本来就没剩下多少力气,它这一搅,我就像一片落叶一样被搅到漩涡中心去,也分不清头在哪儿脚在哪儿,眼前金星乱窜,耳朵里嗡隆隆跟挖土机似的。就在这时,脖子处忽地一紧,我心一愣,好像是被那尾巴给缠住了。 我还来不及反应,人就被嗖地一声拖到洞里去了,等我再睁开眼睛看的时候,我的老天,浑身一个哆嗦,差点没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只见一只超级大的巨无霸青蛙脸就在我的眼睛跟前十公分不到地方。 我的妈呀,我乾一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青蛙!不过这青蛙长得也真是磕碜,两只眉骨呈四十五度角斜立在额头上,乍一看还以为是两只角,眉骨下面是两只浑浊的眼睛,有弹珠球那么大,颜色介于褐色与黑色之间,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跟鼻涕一样的白色粘稠状物质,估计是眼屎。 最突出的要数它的嘴巴了,横截宽度足足有十米,横撑在脸上,上嘴唇微微开启,肥壮的下巴像一口锅,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黄牙,每一颗都有擀面杖那么粗,锋利无比。这他娘的要是一张口,一气儿吞下二十个我都不成问题! 最让我感到不舒服的还是它的皮肤,整体呈一种屎一样的黄褐色,上面带着大小不均由褐色至黑色渐变的花斑。最奇葩的是,这花斑还他娘的是左右对称的!脸上的这部分尤其突出,就跟戴了一个狰狞的面具,哎呦卧槽,真是磕碜死老子了,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这时,冷板凳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你别乱动,它不吃比自己体型小的东西。” 我一听,立刻松了一口气,余光一瞥,这才发现我们已经出水了。这里好像是一个天然岩洞,地势偏高,头顶上的岩石不停地向下滴水,常年累月大概是攒了不少,不过经过刚才的大灌水,只剩下这只巨无霸青蛙庞大脚板底下浅浅的一层。 冷板凳就站在巨蛙的侧面,肩膀上挎着霍启云的军用包,一只手反握着匕首,眼睛紧紧盯住这只巨无霸。 就在这时,我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非常的响亮,在这空旷的岩洞里被放大和拉长了好几倍,咋一听,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在咆叫。 那巨蛙两根倒插的眉骨突然向中间一皱,大概是以为有人在跟它挑衅,咕地一声闷声,就见那原本月亮盆大的脸上突然鼓起两团球状的气体,我心里一咯噔,不好,这他娘的好像是要对我发功了!它那两只弹珠似的眼睛瞪得浑圆,几乎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我心跳得比打雷还厉害,大骂冷板凳不靠谱:“你他娘的,不是说它不吃比自己小的动物吗?”话音落,头顶突然传来“呼——”地一声巨吼,几乎同时,一股飓风迎面袭来,夹杂着拳头大的口水和熏天盖地的臭气,我的老娘啊,差点没把我直接熏晕过去! 我立刻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但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那口气又来势汹汹,即便是我憋着气,也直往我的鼻孔里钻。更何况,那粘不叽叽的口水喷到我的脸上,跟生化子弹似的,疼倒是其次,光是想象着那个画面,他娘的,就真是够呛了! 这时,那巨蛙忽地惨叫一声,跟着,我的脖子一松,身体好像被人整个提了起来。我胡乱往眼睛上抹了抹,扒拉下一手粘不拉几的黄东西,我靠,好像是口痰,赶忙甩到一边。看时,只见那巨蛙的尾巴上破了一道口子,鲜血喷的满地都是,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冷板凳跟我一对视,双双觉得不易恋战,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出口出去,我们的体力几乎都已经是极限了。 我们刚走没两步,这时,后背突然阴风一扫,我扭头一看,就见那巨蛙掉着眉头,瞪着一双浑浊的玻璃眼,张着大嘴,呼啦啦地往直我们头上扑咬,看来这回是没完了。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突然一个机灵,想起来以前好像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动物,学名叫做“魔鬼蛙”,取自于希腊文里的“魔鬼”和拉丁文中的“青蛙”,是一种生存于七千万年前的白垩纪后期的一种古生物。体型庞大,口中有利齿,掌下有利爪,可攀岩行走,喜待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不以蚊虫等小动物为食,偏爱有挑战性的恐龙、蜥蜴等大型动物。 1993年,美国一位叫做戴维·克劳斯的古生物学家,在马达加斯加岛上第一次发现了魔鬼蛙的骨头碎片,经过不断的寻找与拼凑,终于模拟出了一副完整的魔鬼蛙图形。 至于屁股上有没有尾巴我记不清了,科学家们只推测说它们曾普遍分布于非洲一带,现在早已经灭绝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一只!而且,很有可能是地球上唯一仅存的一只了! 我的思绪闪得飞快,也就是零点几秒的时间,我迅速在心里做出判断,虽然我不是什么古生物学家,对这些古生物也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但一想到它毕竟是这地球上的唯一了,心肠一软,停住手上摸匕首的动作,只跳将开去,躲过魔鬼蛙的袭击。 我对冷板凳喊道:“别伤害它,咱们想办法脱身就行。”冷板凳点点头,似乎也正有此意。 那魔鬼蛙扑了个空,气得嘴巴里直冒青烟,巨尾一甩,嗖嗖地直冲我们的脑袋而来,看来这回是要下狠手了。那尾巴的速度极快,我又离它离得最近,根本躲闪不及,情急之下,膝盖一弯,跪在地上,腰向后折了快九十度,真疼死老子了,好歹我的鼻子正扫着那尾巴底部过去,火辣辣的一下,铁定脱皮了。 冷板凳反应比我快,准备时间又充足,翻身一滚,轻轻松松躲过这一击,然后跳将起来,绕着一块通天立地的巨石跑了一圈。 我刚开始还看得迷惑,不明白这小子明明都累得快不行了,为何还要做这样无谓的体力消耗呢?下一秒,就见那魔鬼蛙“呱呱”地撅着屁股,头也不回地捅着尾巴直追着冷板凳跑,三四圈之后,就缠在那巨石上一动也动不了了,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呱呱乱叫。 我看得有些想笑,没想到这哥们儿都活这么大岁数了,智商还是这么的感人。冷板凳朝我招了招手,我麻溜儿地跟上去。 这岩洞岔路很多,大大小小都有,我们沿着最宽的一条一路直冲,其间拐了三个弯,道路渐渐变得纵深,我们一鼓作气跑了大概十分钟,眼前忽然一亮,好像有光! 我们大喜过望,一口气冲过去,太长时间没有看到过自然光了,一瞬间眼睛很不适应,感觉像小针扎一样疼。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顺带用手背挡了一下,这时,一个粗狂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谁?不许动!” 第五十三章 真正的盗墓贼 我心中一愣,睁眼一瞧,正见两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跟冷板凳的眉心。 我小时候也打过手枪,老街上玩具店买的,十块钱一把,只能装空心的塑料子弹,靠枪膛里扳机联动的一条弹簧制发,杀伤力几乎为零。可是眼前这把,显然不是跟你小孩子过家家。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把国产的95式自动步枪,全枪长七百四十三毫米,口径五点八毫米,重三点三千克,后坐力小,单、点精度高,便于携带;每支枪配五个弹夹,战斗射速可达单发每分钟四十发,连发每分钟一百发。 该枪最早于1997年,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和特种兵部队的配用武器首次露面,后列装部队,现已基本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及武警部队第一种大规模列装部队的小口径突击步枪。我心中一呆,难道是遇到人民解放军了? 这时,从那两个大汉身后又走出一个人影,由于逆着光,我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影子。他摆了摆手,叫那两只黑漆漆的枪口从我们脑门上移开,然后他蹲下身,在一线天宽的岩洞口俯视着我们,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看了我们有十几秒之后,那人操着一口山西味儿的普通话说道:“两位老乡,我们是临省武装队的,刚调派过来,对这里的地形还不太熟悉,二位可知道蛤蟆岭在什么地方吗?”说着,递给我们两根烟。 我一看,乖乖的,还是根硬中华!我跟冷板凳一对视,这才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那人会态度突变,管我们叫老乡了。 我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上半身大部分的布料已经不见了,裤子勉强只能遮住重点部位,裸露出来的皮肤黑得跟煤球似的,隐约还能看见一道道结了痂的血口子,一吸鼻子,我的老天爷呦,那酸臭味儿差点没把我熏晕过去! 尤其是冷板凳胸前,还斜跨着一只军绿色的帆布包,再加上他本来就没什么表情,跟呆子差不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山野村夫。我的情况其实比他好不了多少,甚至更糟糕,透过地上的水洼反射,我的老娘啊,我几乎没认出来那个头发烧得跟柴火棍儿似的老包脸就是我! 见我们傻愣着半天没反应,那男人还以为我们刚刚被那两把枪给吓傻了,笑着哄我们道:“两位老乡莫担心,这是把仿真枪,打狗熊用的,不伤人。要不,你们先上来再说?”说着,他招呼了两个大汉把我跟冷板凳拉上去。 出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地貌已经大变,满眼皆是高大茂密的原始森林,而我们现在正站在一座余脉的半山腰上,远处眺望过去,只见残阳如血,群山盘龙,云雾缭绕,好不壮哉!一时间,竟让我有种“八百里秦川”的错觉。 再看那男人的队伍,我真是吓了一跳。他们一共有七个人,其中只有一个是女的,长得还挺俊,细高个儿,白瓷儿皮肤,鹅蛋儿脸,梳一束高挑的马尾辫,穿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手上斜端着一把老苏的ak47,嘴角正挂着一抹冷嘲的笑。 剩下的六个男人,除了为首的那个“一米七五”之外,个头都快有两米高,一身的腱子肉,黑色休闲服,每人配一把95式自动步枪,背上背一个黑色的军用背包,装的应该是子弹、装备和食物之类的。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有哪个武装队的老乡会打扮成这个样子?这伙人怕不是什么善茬儿啊! “一米七五”从背包里拿出来水和面包,递给我跟冷板凳。说真的,我的唾液立刻就沿着嘴角溢了出来,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全他娘的抛在脑后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包就着矿泉水吃了个精光,最后还恨不得把塑料袋里的面包渣都给舔干净了,事实上,我也真是这么干的。 那“一米七五”一看我们连硬中华都不收,只认面包,心里更加确定了我们的“老乡”身份,一摆手,其中一个大汉从自己背包里取出来两只牛肉罐头,我的老娘啊,当时我的哈喇子就流下来了。 陆陆续续地,我们又吃了些火腿肠、蛋黄派、压缩饼干……总之,他们给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一直吃到肚子鼓得溜儿圆再也吃不下了,我跟冷板凳才打着饱嗝,意犹未尽地灌了瓶红牛,停止战斗。 在这期间,我也不是光吃不动脑子,细细把他们的身份想了一遍。那个“一米七五”大约四五十岁,留着一嘴山羊胡子,穿得也是这伙人中最接地气的一个,近处这么一看,完全没有刚才在岩洞底下望着时的那股威严劲儿,语气神态,倒是跟乔乞有几分相似。 这倒是给我了几分灵感,老乔最初的身份不就是土夫子么?虽然现在接触过了,知道他其实就是个江湖骗子,连半吊子夫子都算不上,但是当时,在那个环境下,我们一大伙儿人,还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 现在再看这个“一米七五”,真是跟当时的老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说话之前捏胡子的动作都一模一样,难道说这就是他们土夫子的职业性动作?那老乔的模仿能力,哦不,是忽悠能力,真他娘的叫一个登峰造极! 我心中忽地一愣,他娘的,“一米七五”要是土夫子的话,那这伙儿人,加上这一堆的装备,岂不就是传说中的……盗墓贼?! 我跟冷板凳一对视,他轻轻动了动眼皮,叫我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这时,一直盘着腿坐在我们对面的“一米七五”突然清了清嗓子,笑道:“二位老乡既然吃好了,那咱们现在也该谈谈正事了。” 我大学宿舍里有个同学是陕西人,没事儿就爱唠陕西话,听多了我自然也就会上那么一点,冒充老乡应该不成问题。要是本地人听,一听就能识破,但刚才他说他们是邻省的,那就好忽悠多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他们听出来了毛病,我也可以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这山沟沟里的口音就是这样。 这么一盘算,我心里就有了底,学着电视上演的,大山沟里朴实老乡的样子,脖子一梗,道:“额听,你社!” 中国的语言就有这么一点,不管你讲的是哪儿的方言,只要当下的谈话情景有了,一般都能猜对,更何况,陕西话也不是那么难懂。 “一米七五”捏着山羊胡点了点头,笑道:“看二位老乡的样子,是在这深山野林里迷路了?” 我脑子转的飞快,原本他是想跟我们打听什么蛤蟆岭来着,可现在居然先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这不摆明了是在试探我们嘛,看我们究竟有没有给他们指路的那个能力,或者说是有没有利用的价值。你想啊,既然他们都已经把这端家伙老底儿给我们看过了,我要是再说我迷路了,这深山老林的,他们要做掉我们两个,还不是跟放个屁一样简单?! 想着,我手一摆,克桑着脸说道:“伯四,再们遇到麻达喽!直达有截大截大的狗怂,日他喽!摇涩老则喽!” “一米七五”一愣,这回他好像有点听不懂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因为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说了些什么,一半是陕西话,还有一半是我自己临时胡乱编的。 冷板凳也看了我一眼,眼神非常复杂,不知道他是在夸我机灵,还是在骂我笨。那“一米七五”笑了笑,忽然转过头,对那个女的说:“燕子,你老家不是陕西的吗,正好,你来跟他说。” 我心里一咯噔,手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妈的,这回可算完了! 第五十四章 魔鬼蛙的报复(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个叫燕子的女人非常瞧不起人,脸上所有的五官都在表达着一种态度——冷嘲。她把枪挂在脖子上,两步跨到我跟前,两腿一分,弯腰下来,根本不屑跟我平视。不过这个位置,我倒也不算吃亏,估摸着,怎么也得有34c吧。 可能是我看的太过投入,被那女人发觉,抬手就要打我,这时,那“一米七五”突然道:“燕子,先办正事。”这个“先”字他说的又重又长,听那口气,他爷爷的,就差再说一句:“待会要杀要剐随你便。” 我心中一咯噔,冷汗突突冒了一背,没想到我乾一多少次在畜生的尖牙利爪下死里逃生,最后却惨死在自己手足同胞的枪口底下,真是可笑、可悲、可气、可叹呐!我看向冷板凳,心说,要不咱跑吧!谁知,这个臭小子,早不犯病晚不犯病,现在******给我呆上了!得,还是师父说的没错,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燕子唇角一勾,蹲了下来,跟我平视,突然伸手在我的右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心里头大概正在嘲笑我这个死到临头的小色鬼。她用陕西话说道:“噶莫灵,晓待不?” 我的心顿时慌了起来,这是白骨精遇上孙悟空,原型毕露了啊!可此情此境,难道要我不打自招?那这臭娘们儿还不一枪崩了我啊!我心一横,也只有赌一把了,看着燕子的鼻孔说道:“晓……晓待喽。” 燕子说:“阿达?” 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抬手随便往崇山峻岭里一指:“吴……吴达!” 燕子突然冷笑一声,眼睛里面放出来的光比毒蛇的毒牙还要恶毒,“啪啪”又在我的右脸上拍了两下。 我心中猛地一惊,他姥姥的,该不会是露馅儿了吧?燕子起身,附耳在那个“一米七五”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那“一米七五”两只眼睛一眯,走过来笑呵呵地对我们道:“二位老乡,天色也不早了,您二位也该回家了吧。”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自知事情已经败露,那“一米七五”突然向后退了两步,一摆手,五个端着95式自动步枪的大汉皮笑肉不笑地朝我们逼过来,很快就把我们围在枪口中间。【ㄨ】我的手心手背里全都是汗,心里慌得一塌糊涂,这下他娘的,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了! 咯噔几声,枪上了膛,我最后看了这个世界一眼,忽然发现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如此仔细地看过这个世界,天空并不是湛蓝的,而是染着淡淡的一层血红色,南边飞来的大雁也不是人字形的,而是呈竖一字型排开,第一只领头雁稍稍领先一步,看起来威严而又孤独……永别了,我的世界!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咕——咕——”两声沉闷的声响,众人一愣,皆纷纷转头向后望去,说时迟那时快,一线天里突然喷出来一股飓风,夹杂着拳头大的黏痰口水,砸得人们几乎站不稳脚。我一闻到这股熟悉的酸臭味儿,心里立刻反应过来是魔鬼蛙! 那魔鬼蛙的体型非常庞大,一线天又窄而宽,它用它壮硕的下巴连撞了十几下,只撞得地动山摇、碎石纷飞、落叶飘零,就在这时,一条卡车轱辘粗的酱斑尾巴突然从一线天里甩了出来,前面的两个黑衣男人来不及躲闪,纷纷被击倒在地。【ㄨ】其中一个人的脑袋正不巧磕在一块锥子尖的碎石上,鲜血登时喷涌而出,不等那血柱子回落,那人就瞪着眼睛咽了气。 魔鬼蛙发狂一般,连吼数十声,生化武器不断从嘴里喷射,巨尾所到之处,无不以摧枯拉朽之势,撞得山崩地裂、人仰马翻。我跟冷板凳也被碎石连砸了好几下,索幸都没有击中要害,加之身前刚好有两棵粗壮的大树护体,才侥幸躲过一劫。 那“一米七五”看似机敏,实则笨得厉害,抱头鼠窜的过程中,正撞上一块炸飞的碎石,那石块有一口锅那么大,他本身胳膊护在头顶,本不碍事,可两者撞击的一刹那,不知是他惊吓过度还是缺乏自救的基本常识,竟试图伸直胳膊想用双掌去接,结果接了个空,那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脑袋上,一下就把他砸晕过去,躺在地上不会动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开了一枪,他们这枪嘴儿上都是带着消音器的,所以声音并不是很响,但威力却分毫未减。只是这一枪打偏了,子弹蹭着魔鬼蛙的尾巴稍飞射到后面的岩石上,被石头吞了进去。 这帮盗墓贼这才如梦初醒,能爬的从地上爬起来,不能爬的就地端起枪,也不找掩护,对着那酱斑尾巴一通疯狂的扫射,完全杀红了眼。那枪声嘣嘣嘣嘣,如鞭炮闷在铁锅里炸开般,一时间,弹光飞石,血肉四溅,蛙鸣如雷,好不惨烈……五分钟不到,那尾巴就耷拉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看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儿来……生平第一次,我从心底里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羞耻,平日里满嘴的仁义道德,也自以为自己会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惜为大义而舍命的正人君子、英雄豪杰,可是事到临头,真正该我做出牺牲的时候,我却当了缩头乌龟,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白垩纪时期的珍稀物种惨死在人类同胞的枪口之下……呵呵,原来我乾一,竟是如此一个贪生怕死趋利避害的虚伪小人! 那帮盗墓贼大概是对魔鬼蛙的厉害心有余悸,扫射停止之后,其中两个男的又朝洞口来了十几发点射,见并没有什么动静,才开始清点弹药和人数。他们现在就只剩下三个能走的,还有一个地上躺的“一米七五”。 这时,冷板凳忽然拉了我一下,我抬头一看,心中不由大喜,他姥姥的,那被步枪扫射得皮开肉绽的酱斑尾巴居然正在一寸寸地往岩洞里面挪!我的心里真他娘的,比自己死而复生都高兴! 我正打算跳出来吸引盗墓贼的注意力,好让魔鬼蛙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撤退,这时,左侧山顶突然刮过来一股子妖风,我的姥姥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强烈的大风暴,竟然把山腰上数十棵千年老树一同连根拔起,整座大山瞬间被削掉了一大半,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我们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实际上,哪怕是做任何的反应也没有用,我们就像几片枯叶一般,刹那间就被卷到风暴的中心去了。 第五十五章 魔鬼蛙的报复(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种风暴跟在沙漠里刮起来的沙尘暴不一样,它有点类似于龙卷风,把周围能卷的东西全都卷进来,形成一个高达百米的螺旋大风窝。其中最多的就是碎石头,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直往你的鼻孔和耳朵眼儿里钻,大的差不多有一箱两瓶装的五粮液那么大,随随便便朝你身上一撞,轻则骨折,重的话……就真的要了命了! 可能是因为体重的关系,那两个大块头非常不幸地卷在了风窝的底部,那里是大石块的聚集区,而且这风暴不停地在山上移动,所到之处都是未开荒的荒山,山上什么都没有,就是石头和树多,被这大风暴一卷,稍微活动一点的全卷到风暴下面去了,所以时不时地我们就能听见几声凄惨的尖叫,还有一些喀嚓喀嚓的声音,不知道是树枝折断的时候产生的,还是骨头折断的时候产生的。 相比于那两个倒霉蛋,我跟冷板凳就显得幸运多了,我们被卷在风窝的半中腰,离地面差不多有五六十米高。这一部分主要是一些拳头大的碎石和部分树木的枝干,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威胁,只需要小心提防着,别让它们砸到脑袋就行。不过这会我发现,我们似乎也在慢慢往下沉,好像最终所有的人、石头、树木都要被卷到风暴的最下面。【ㄨ】 混乱中,我的右手好像不小心抓到了一个女人的手,又软又小,虎口处因为时常把枪磨出了一层老茧,应该是燕子,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且她的体重最轻,我的右胳膊又是往上抬的时候才抓到的,说明那人在我的上面。燕子反应很快,使劲捏了我一下,把五根手指头往我的手指头缝儿里攒。 我心中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关键时刻还是这女的脑子活。这风暴来势汹汹,刮得我们根本睁不开眼,也不能张嘴说话,而且一个人的力量很容易就被风暴吞噬,不是被甩到大石块上磕死,就是被慢慢拖到黑洞般的风暴中心,怎么死的还不知道呢。现在也只有我们三个人团结起来,说不定还能跟这妖风抗衡一阵子。 想着,我忙去抓冷板凳的手,可刚一伸出胳膊,就被一块碗大的石头击中了小臂,咯嘣一声,非常地响,他娘的,好像是骨折了!不过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疼,也可能是身上的窟窿太多了,痛觉神经都麻木了。 不过这一下,冷板凳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主动朝我这边靠过来。这时,不知从哪儿突然卷进来一根胳膊粗的树杈,断头处好像是被斜着折断的,非常地锋利,几乎跟锄头有一拼了,翻着跟头“嗖嗖”地朝冷板凳的后脑勺打过来。 我登时一惊,想叫他快闪开,谁知道一张嘴,立刻就吃了一嘴巴的土,他娘的,根本就张不开嘴。我的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电光火石,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也不一定见得就能过的去,最保险的办法还是让冷板凳自救,可是我如何才能提醒到他呢? 我的脑子突然一激灵,也算急中生智,抬起胳膊,猛地朝自己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可再一想,这风暴中心这么乱,一圈圈转得我眼冒金星,胃里直反酸水,就是拼了命地睁眼,看到的也还是灰尘尘的一片,不知道冷板凳到底看清楚了没,万一他压根儿就没睁眼怎么办? 我的心里急得厉害,真害怕他再出什么意外,其实当时,我也是急昏了头,如果我发出第一次信号的时候他没有接收到,基本上就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接收第二次了,早就被那锄头尖的树杈削掉半个脑袋了。 可当时的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根本想不了这么多,抬手又朝自己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一连拍了四五下,但愿总有一下能入了他的法眼。正当我打算拍第六下的时候,我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了,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眯缝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冷板凳,对面好像还有个女的,正跟冷板凳手拉着手,就差我这头了。 我一时又囧又激动,看冷板凳的样子,应该是一开始就接收到我的信号,顺利躲过去了,然后又去拉燕子,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还一个劲儿地狂砍自己的脑后把子。燕子的嘴角动了动,不知是在嘲笑我,还是示意我快点接上,我也懒得管她,她爱嘲笑就嘲笑去吧。 我们三个很快围成了一个圈。刚开始我还担心,我们这样会不会弄巧成拙,把一个人的重量乘以三,抱团死死得更快?不过我的这个担心很快就被证实是多余的,这风窝头******小,我们这样一拉手,刚好圈成一个半径一米左右的圆,卡在风窝的半中腰上,再往上,重量太大上不去,再往下,底盘太小下不来。 不过,要形成这个短暂抗衡的局面,我们也不是一点力气都不费,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手牵着手就行了。相反,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集中全身所有的力量到两条胳膊上,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这个圆的半径不减小,否则,就真的功亏一篑,弄巧成拙了。 这样一来,我们每个人的体力消耗都非常之大,燕子是女人,就算再是个练家子,也撑不了多长时间,而我跟冷板凳的身体状况,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下一秒就合眼了。所以当务之急,我们现在必须得想个办法,从这个风暴中心出去。 我迅速想了想,空穴不来风,这股妖风绝对不可能是凭空刮起来的,总得有个始作用力,如果要真是什么妖怪作祟那才好呢,燕子身上正背着枪,我还就不信了,有什么妖魔鬼怪能比这真枪实弹还厉害? 不过现在苦于无法交流,我只能拿下巴点了点燕子胸前的那把ak47,示意别管怎么着,他娘的,咱先往下放几枪再说!冷板凳会意后摇了摇头,拿眼睛朝周围扫了一圈,头一歪,又躲过了一块鸡蛋大的石头的袭击。他的意思是:现在情况这么乱,子弹一射出去说不定就被妖风给吞没了,要是一不小心再伤到下面的人,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一想,也是,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下面还有两个人。不过说来也奇怪,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听见他们两个叫了?该不会……已经提前去毛主席那占座了吧? 就在这时,下面突然传来“咕——”地一声闷响,我心中一愣,他爷爷的,这不是那魔鬼蛙嘛!以前就听说动物的报复心理非常重,尤其是鸟类和爬行类动物,青蛙在生物学界,貌似是属于两栖动物吧…… 我还来不及细想,风力突然加大了数十倍,风向骤然一变,他娘的,直把我们往上刮。这个时候,我们的体力几乎都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那股妖风猛地这样一搅,我们的“胳膊联盟”顷刻土崩瓦解。燕子体重最轻,所以她被刮得最远,几乎都要刮到白云上面去了,我几次想伸手去抓她,手指每次都是蹭着她的指尖滑掉的。 当时的情况,真可谓混沌初开,一片混乱,跟着我们一起被吹翻的,还有那些要命的石头和树枝,我的身上已经被它们砸中了不下百次。那种感觉,即使是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打个比方,就像是被人群殴了一百次,一千次,身上的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是酥碎的,肉里面的筋就跟被人扯出来揪了好几圈,紧巴巴地疼…… 不过很快,我的后脑勺不知被什么重物猛击了一下,两眼一黑,啥感觉都没了。 第五十六章 悬崖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刚开始灰蒙蒙地起亮,太阳还隐匿在崇山峻岭之中,只露出了一个弧形的光圈。【偷香】 我动了动胳膊,发现我居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可奇怪的是,我的身体好像正在向两头拉伸,拽得我的筋骨一阵阵生疼。这时,我的头顶忽然传过来一个声音:“乾一,把另一只手给我。” 我闻声抬头一看,立刻吓了一大跳,头皮都麻了,要不是我现在身上没劲儿,肯定立刻掉头就跑。那是一张比面粉还要白上十倍的脸,就挂在我头顶的断崖边上,脸朝下对着我,活生生就像是一个死人。他的眼球向外突出,眼白的部分几乎已经完全被纵横交错的红血丝覆盖,眼眶一圈有些发青,嘴唇裂了差不多有六七道口子,时间太长血浆都凝固了……如果不是他的额头、眉毛、眼角、鼻子、下巴……不停地冒汗,真的就跟死人没什么差别了。【偷香】 这些汗水有的顺着他伸出来的两条胳膊往下滑,滑到他抓着我手腕的两只手上,这时,我就感到手心一滑,我的视线跟着就是一沉。 我心中一愣,这才隐隐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记忆开始一点点地在脑子里聚拢,我记得……最后我们是被魔鬼蛙的妖风卷到天上,然后我就被什么东西给打晕了……那个时候还是傍晚,大约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可是现在再看天色,好像都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我他娘的,难道在这悬崖边上吊了十二个小时了? 这时,一阵冷风如一桶冷水般朝我迎头灌下来,我浑身一个机灵,彻底清醒了过来……心说怪不得冷板凳的样子看起来这么吓人,要是他在这十二个小时里有一秒钟动了要放弃我的念头,那我现在一定都到毛主席那报到去了。想着,我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臭小子,等老子这回回去,一定带他去全国最贵最好的医院治病! 我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爬,这时,我忽然感到我的一只脚脖子好像非常的沉,我每往上蹬一下,总要被它的重量再给拽回去。我心中一咯噔,想到了那只魔鬼蛙,鸡皮疙瘩登时掀了一背,难道这下面……还有什么东西不成?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否则没道理冷板凳拽了我十二个小时还没把我拉上去啊!我咽了口吐沫,壮着胆子低头一看,只见我的左脚踝上正缠着一把枪,枪下面还吊着一个人。这时,那人正好抬头看我,她的头发虽然已经披散下来,但那张小脸还是让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燕子。 知道是个人就好,我在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十分好笑。这个女人,之前我拼了老命想抓她也没抓住,没想到现在居然乖乖吊在我的脚脖子上,指着我救命,嗨,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所谓的缘分。 这时,我的身体又往下滑了三公分,我知道冷板凳的极限真的是要到了,不管是谁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别说十二个小时了,就是两个小时都够呛! 我攒了口劲儿,想把我的另一只胳膊也递上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这条胳膊好像非常沉,我怎么想动都动不了。我心里头真的是急得厉害,眼见着冷板凳就快要撑不小去了,难道到了最后,还是要功亏一篑? 我胡乱往下扫了一眼,也是急得没有办法,身体本能的一个反应,谁知,这一扫不打紧,余光一闪,居然看见燕子正抓在我的左手臂上。她的样子非常奇怪,有点像某种动物,脸朝上,目光空洞,面无表情,两只手掌正攀着我的胳膊往上爬,她的指甲非常的锋利,十指指尖微微向内蜷起,一抓就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一道血印子。 没想到这女人为了求生居然这么狠,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下面爬上来的。我吃不住疼,喊道:“你别抓了,我让你先上!”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又吹来一股子冷风,吹得耳朵边上呜呜直叫,一时间飞沙走石,直往我的眼睛里钻。我赶紧闭上眼,这时,就听冷板凳在上面喊道:“小心左边!” 我心中一愣,左边?那不是燕子吗?难道这女人又出了什么新花样?我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好容易把眼睛眯缝开一条缝,那风沙瞬间又把我吹回去了,这时,我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脑子瞬间一个机灵,一下就麻炸了,是魔鬼蛙! 我猛地张开眼睛,我的老娘啊,真他妈没给我磕碜死!那盆大的青蛙脸就在我的眼睛跟前,一双玻璃眼球恶狠狠地盯着我,两只腮帮子鼓得像个球,粘不拉叽的口水跟鼻涕一样直往下掉,这么近的距离,我甚至都能看见它倒竖起的眉骨上,一跳一跳凸起来的暗疮,****啊,我的鸡皮疙瘩立刻就炸开了。 我急得想大叫:“冷板凳救我……救我!快救我!”可不知怎么的我好像突然失声了,怎么喊都喊不出来。我急忙抓紧冷板凳的手,一脚踢开这只臭蛤蟆,可突然,这蛤蟆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燕子的模样,她莫名其妙地吃了我这一脚,正一脸委屈的看着我。 我心一软,喊道:“燕子,快上来!”伸手去拉她。正当我的手刚刚抓住她的手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手心一阵湿滑,而且手感非常不好,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姑娘的手,手心手背居然都长着桂圆大的硬疙瘩! 我心一愣,忙一甩甩开,这时,眼前忽然一暗,一个巨大的阴影将我整个笼罩起来,我条件反射地抬头往上看,不由猛打了一个哆嗦,几乎吓得要尿裤子!那魔鬼蛙已经跳到我的头顶,盆大的脸已经变成一张大开的嘴,两排手雷粗的利齿正不停地往下垂着粘稠的唾液,几乎下一秒就要咬断我的脖子。 我急忙抓住冷板凳的胳膊想往上爬,可一爬就是一滑,急得大哭:“救我……快救我!” 第五十七章 获救 我的眼前一黑,所有的画面都不见了,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地发闷,浑身酸痛无力……我迷迷糊糊地反应了一阵,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声音如潮水般向我涌来,都快把我弄炸了……这时,我忽然感到前面好像有光,缓缓张开眼睛,果真看到一片白光从窗口照射进来,不过下一秒,就被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 那人激动地握着我的手,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摇着我的胳膊喊道:“师哥……师哥你可算是醒了!” 我眨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楚师弟的脸。师弟扶着我坐起来,喝了口水,他告诉我,我都已经睡了三天了,要是今天再不醒,就要连夜把我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了。 我叫他先别着急,慢慢说,我这不是已经醒了吗?顺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农舍,一进门就是一张方形的小木桌,旁边摆放着两个用粗麻绳捆成的简陋的小圆凳子,桌子上原本放着一个盛水的瓷碗,现在在师弟的手里。再往里就只有我身下的这张泥巴糊的床了,上面铺着一张手工编织的凉草席,因为是夏天,所以躺上去刚刚好,我的身上还盖着一床半旧的薄棉被,应该算是这间房子里最好的东西了。 师弟的情绪还有些激动,说话说得很急,重复的叙述也很多,没什么逻辑,不过大概我还是听明白了。 他们这几天总的来说也不好过,找我找得都快疯了,要不是那个奎六爷拦着,怕翡翠山庄地下通道的秘密被发现,他们早就报了警了。不过,之所以现在我能如此舒服地躺在床上睡大觉,也多亏了奎六爷和奎雪,他们这几天派出来找我的人,用师弟的话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远远超过几个警察局的人力,差不多都快把整个西安市翻遍了。 也就是三天前,他们其中的一支小分队,在眉县一个叫安乐村的地方(即秦岭中段的终南山附近)搜寻的时候,在一处河道下游的浅滩上发现了我。当时我的情况真可谓是命悬一线,浑身上下差不多有一百多道口子,大大小小的血柱已经把这片浅滩给染红了,肋骨和腿骨多处骨折,背部、头部的皮肤大面积烧伤,人也陷入了重度昏迷。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我摔下来的姿势非常不巧,脖子恰好搁在一块边缘十分锋利的石头上,那石头有一半已经切进我的脖子里,他们用指头轻轻一拨两边的肉,就能清晰的看见我的一条大动脉就贴在石头切进去的那个楞边上,在水流的不断冲击下,两者很快就会摩擦在一起,动脉血管一破,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再世,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小分队队长当机立断,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抬着我送到附近最近的卫生所,那个赤脚医生平时从没见到过受伤这么严重的病人,自己倒先吓了个半死,只敢处理我身上其他琐碎的伤口,脖子上的石头块说什么都不敢下手。小分队队长没办法,一边派人通知师弟他们,一边在附近找别的医生,结果人家一听我是这么个情况,都吓得直摆手,还有人直接叫他们准备后事。至于最后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师弟说我得好好谢谢一个叫燕青的人。 听师弟语无伦次地一说完,我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曾经居然离死神那么近,下意识地在脖子上摸了一下,左边贴着一块厚厚的纱布,稍微一碰,就是钻心眼儿的疼。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回小命算是捡回来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这中间还有很多的疑问没有解开。比如说,我明明记得我们是从临潼县骊山北麓的翡翠山庄下的地,可怎么绕着绕着就绕到了眉县终南山的安乐村呢?这其间少说隔的也有一千多公里吧? 还有那群盗墓贼,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他们的装备,绝对不会是为了开个诸侯将军墓准备的,最起码也得是个皇帝级别的,那么这一带的也就只有埋在骊山下面的那一位了吧! 最令我感到困惑的,还是湖底发现的那具女尸,她究竟是不是奎雪的母亲,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不以真面目示人,又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去,还突然溺水身亡?在她临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儿,我问师弟:“对了,小师傅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奎雪,她来了没?” 师弟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搜查队的人说,他们在浅滩上只发现了你一个人,当时你的情况非常不好,他们不敢耽搁,抬着你就走了。不过后来,他们又派人在浅滩附近仔细搜查了整整一天,只找到了一个叫燕青的女人,所以小师傅……还是没有消息。”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又浮了上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尽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我的心却告诉我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可是个牛逼哄哄的旧派,怎么可能有事呢?只要他不让别人有事就该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师弟道:“其他人呢,老乔和燕子还好吧?” 师弟神色一暗,说道:“老乔……不太好,自打我们两个被奎雪救上来之后,老乔就一直低烧不止,白天吃着药的时候好一点,到了晚上,身上就跟个小火炉似的,谁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见。不过师哥,你也别太担心,昨天那边传信过来说烧已经退了,只等你醒了咱们回去就行。” “至于那个叫燕青的女人,跟你一比,她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搜查队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也亏得她走运,掉在一块芦苇丛里,只有胳膊和小腿上有一些轻微的擦伤,还顺带手救了你一命呢。”师弟说起劲儿了,眉飞色舞,全然不见刚才的哀伤:“师哥,你是不是还想问我嫂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师弟一挑眉,接着嬉皮笑脸道:“本来嫂子一听到你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要赶过来,那股紧张劲儿,卧槽,就是我这个做师弟的,都他娘的自愧不如!不过这老话说的没错,好事多磨,嫂子前脚刚进村,还没来得及看你一眼,就听说她母亲好像出事了,便急匆匆又赶了回去,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好照顾你,一步都不能离开。这不,我这黑眼圈都能饶地球三圈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问道:“奎雪的母亲,是不是叫霍启云?” 第五十八章 狗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师弟弹了一下舌头,捏着下巴认真想了想:“这个方向不错,搞定丈母娘!嗨,看来几日不见,师哥你已经出师了,在这方面为弟也没有什么好教导你的了,只有一句话,咳咳……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保重身体啊!” 我看他越说越没个正行,估计是几天没受教育,肉皮痒了。【ㄨ】我四下扫了一眼,正打算抄个顺手的东西,余光忽然扫到床边放置的那只黑底的瓷碗上,里面还有我刚才喝剩下的一点水,正好倒影着我的影子。 我心中一呆,端起那瓷碗低头细看了一阵,越看这心里头越凉,他娘的,这水里面的秃头怎么跟老子长得那么像,亲娘啊,就连那一脸的英俊都是一模一样!我问师弟:“你葛大爷来过了?” 师弟噗嗤一笑,接过我手中的武器,道:“葛大爷忙,没空过来,不过,燕子姑娘倒是来过了……嘿嘿,剃须刀剃的,手艺还行不?”说着,师弟顺手在我头上摸了一圈,“恩,手感还不错!不过啊师哥,你也别怪人家,你要是见过你三天前的样子,铁定还是觉得咱葛大爷亲!那一头的碳毛呦,啧啧,还有那股酸臭味……****,要我我还真下不去手。” “行了行了!打住!”我一巴掌甩开他的手,事已至此,我心里也明白,我就是再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改变不了事实。不过一看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心里头还是来气,就叫师弟把那只碗哪远扔哪去。 这时,外面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人,用当地话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拉着师弟就往外走,边走边指着后面的大山沟沟。 我心一愣,难道人找到了?急忙穿上外套跟出来,正巧碰上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的燕子,也是急匆匆地朝后山的方向走,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掀,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捞起后面的帽子戴上。燕子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头十有八九是在笑话我。我这会虽然憋着火,但念在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份上,暂且不跟她计较,我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人找到了?” 燕子迅速用当地话跟那个老乡交流了几句,然后转过头对我们道:“今天上午老乡们打猎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塌出来的石头坑,里面好像埋的有人,让我们去确认一下,是不是我们的人。”这时,那老乡又说了一句,燕子翻译道:“老乡还说,这后山都是原始森林,让我们当心野兽。” 我脚下一顿,掉头回去,随手在院墙边上捡了两把能用的砍刀,迅速跟上去,分给师弟一把。那老乡背上背着两把改装过的劈柴斧头,手柄加长了大约二十公分。我一扭头,发现就我们四个人,我问师弟道:“怎么就我们这几个人?搜查队呢?” 师弟哼了一声,骂道:“这帮狗崽子,嫂子前脚一走,后脚他们跟着就撤了,他娘的,撤得比老蒋都快!”燕子的眉毛动了动,心里估计早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了。 我脸一红,忙给了师弟一个眼色,师弟会意,一路上不再说我们的事,只捡些荤段子逗乐。说话间,我们已经翻越了两座山坡,平均海拔都在两千米以上。 现在正是日出时分,黛色的山峦把云海切割成不断变幻着的图案,从远处看,像极了一幅幅颜色由浅至深的水墨画;朝阳一个小时之前还是一个只敢从群岚背后冒出一个银黄色脑袋的害羞的孩子,现在已经蜕变成高于一切的万物的主宰,给予山川、树木、河流、草地、动物、人类等等等等大自然的生灵所需要光、热、养分,而我们此刻,都成了它的孩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完一个日出,穿梭于生态没有遭受人类破坏的原始森林之中,翻越过只有鸟语花香茂林修竹的崇山峻岭之间,我的心灵仿佛也受到了大自然最原始最干净最文明,也是最崇高的洗礼,一时间,好像所有的烦恼、事物都不存在了,只有当下的感受才是最真实、最美妙的,哪怕让我一辈子生活在这里都好。 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物极必反,都是有道理的,你不服气不行。 就在我们三个城里人沐浴着晨光,各自陶冶在自己诗一样的伟大情怀里的时候,那老乡突然拔出斧头,嘴里说了句什么,然后弓起背,两只眼睛鹰一般地盯着前面的一片高大的密林,脚下不停地挪动着,看得出他非常紧张。 我们三个人中,只有燕子一个人能听懂当地话,所以在我跟师弟只是意识到可能有什么突发情况的时候,燕子意识到的是致命的危险,所以她的脸一下就白了,把武器牢牢抓在手上,说话的声音都有发颤:“他说小心,前面可能有狗熊!” 我当下一愣,跟师弟对视了一下,仔细一听,好像还真听到了一声粗重的喘气声,心里不知为何居然还有一股隐隐的期待。关于狗熊,我对它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电视上的纪录片,上面大部分都是关于它的外貌和生活习性的,比如说它的脑袋和耳朵都是圆的,体型庞大,四肢粗壮短小,爪下有利爪,口中有利齿;它的眼睛很小,鼻子又窄又长,主要靠气味识别外物和方位;属于哺乳动物,会游泳,擅爬树,喜欢吃竹笋、嫩叶等素食,偶尔也会吃一些鱼、蛙、腐肉等等等等。 事后我才发现,我的这种了解其实是非常非常片面和肤浅的,可是当时,这已经是我对“狗熊”这种生物所有的认知了,以至于我还半开玩笑地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那狗熊,吃人不?” 燕子斜了我一眼,头一歪,说道:“你可以去试试。”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骂我“不知死活”。我注意到,她的脸上全是汗,胸口的衣服已经被脖子上滑下来的汗水给弄湿了,黏在胸口上,跟刚洗了个澡似的,十根指头不停地翘起来再放下去,似乎是怕手心的汗打滑。 师弟是学地理的,对自然界的一些奇异的现象和那些不寻常的生物总是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再加上他这个人学艺不精,专业知识多半匮乏,对狗熊的了解估计还没我的多,因此也表现得不知者无畏,呸呸两下,屡起袖子,两只眼睛放着异光,似乎真的是要去活捉那只狗熊。 燕子跟那老乡大概都被我跟师弟的“不知死活”给深深地震惊到了,自动给师弟让出了一条路。师弟一边点头一边道:“客气了,革命成果是属于我们大家的!”一猫腰,钻进一片一人高的密林里,不见了。 两三秒钟之后,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叫:“跑!他娘的,快跑!” 第五十九章 狼 霎时间,我们四周的树叶大动,从里面突然传出一声类似于狼的吼叫的声音,我一愣,他奶奶的,敢情这狗熊是这样叫的啊? 燕子跟那老乡也愣住了,两人一对视,也是大为所惑,谁也不知道这狗熊为什么突然搞起来模仿秀了。这时,师弟已经连滚带爬地退了出来,见我们几个钉子户似的立在这儿,急忙拽了我一把,对那老乡骂道:“你他娘的,什么眼神儿!那是狗熊吗,那分明就是一头狼!狼啊!快跑啊!” 我心下一惊,猛打了一个哆嗦,两条腿不知怎么的,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动。其余三个人跟一阵风似的,嗖地一下就不见了,我心里直骂他们没义气,一眨眼,我的姥姥啊,那半人高的树丛中突然露出了一双蓝色的吊梢眼睛,眼角斜着往上,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眼眶四周都是黑色的短毛,隐约还能看见树叶下凸出来的狭长的鼻子。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冷汗瞬间冒了一背,脚后跟不由自主地向后面挪,可我这两条腿早就吓得发了软,哪里还能挪得动半步,噗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我心里慌得要死,张嘴想喊师弟救命,却发现嗓子也麻了,怎么喊都喊不出声,真他娘的丢人! 我一动也不敢动,心里面虽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强迫我自己跟那蓝眼睛的家伙对视,以时刻掌握它的动态,也好随机应变。就在这时,那蓝眼睛的旁边突然又多出了两双眼睛,一左一右,左边是黄色的,和蓝眼睛的高度相当,右边是黑褐色的,稍微低一点,三双眼睛都是斜吊着往上,一齐盯住我,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下糟了,怕是要死无全尸了。 闪思间,只听呵嗤一声,一匹棕色的恶狼凌空从树丛中跳了出来,犬齿外露,尾巴平举,四爪前勾,身上的毛发因为起速过快而直挺挺地竖在背上,越过最高点之后,就朝我直面俯冲下来。 我的心跳得砰砰直响,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难道我乾一真的就这样死了吗?我虽然想过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但可不是这么个“活”法啊!情急之下,我出于本能,条件反射地抬起砍刀,往头顶上挡,霎时间,只感到虎口猛地一震,好像骨头都给震碎了,我也顾不上喊疼,急忙脱了手,翻身一滚。 看时,原来是那棕狼杀心太重,刚才竟想一口吞下我的脑袋,没成想,我手上还有武器,它来不及收口,一下咬在那砍刀的木制手柄上,左右两颗裂齿卡在木棍中间,急得它用前爪扒拉了半天也没弄下来,鼻子里不断地发出呵嗤呵嗤的声音。 我正要松一口气,这时,又从树丛里跳出来了一匹浑身长着黑毛的恶狼,正是那只蓝眼睛!它的体型足足有我的两倍,比那棕狼还要强壮,“嗷嗷”三两下就把那木棍咬碎了。 我看得心惊肉跳,冷汗哗啦啦地直往下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几乎就是电光火石,如果刚才我没用砍刀挡那一下,现在被撕成碎末的就是我了! 两只恶狼一对眼,同时抬头看向我,它们的耳朵平着向前伸,背上的毛跟刺猬一样高高竖起,一字线的嘴唇向上皱,鼻子里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怪声,即使是在白天,听起来也格外地瘆人。看样子,它们是要向我来寻仇了。 我自知大限将至,心里反倒不怎么害怕了,连八卦地宫里的地头青我都料理过,我乾一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摸出随身的匕首,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跟狼对峙。观察之后我发现,我现在的处境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里的地形,往大处看是一个山脊,往小处看是一座峡谷,而且四周枝繁叶茂,树大根深,极其利于隐蔽和撤退,再不行了,我也可以往树上爬,总之,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那棕狼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仰着脖子嗷叫了两声,突然前腿一弯,像一个导弹一样嗖地一声朝我射过来,几乎同时,那黑狼长嘴一张,从左边起跃,左右夹击,似乎要将我就地撕碎。 我心一横,死就死吧,抬腿就是一脚,正踢在那棕狼的肚子上,一下竟把它踢飞了出去,可见这人要是发起狠来,比畜生都他妈厉害。下一秒,我的左耳朵边上忽然刮过来一股劲风,我下意识扭头一看,正跟那龇牙咧嘴的黑狼对上眼,它的两排四十多颗牙齿几乎全龇了出来,可见是发了狠的,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再想躲一定是来不及了,我的左肩膀肯定是要遭殃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另一股劲风突然从我的脑袋后面刮了过来,“砰”地一声巨响,就见那黑狼跟一把铁锨撞上了,木制的手柄应声断成两截,一截在师弟手里,疼得他嗷嗷直叫,那黑狼满脸是血,被击倒在地上,也是嗷嗷直叫。 我趁机拉起师弟,一头扎进林子里没命地跑。这里的植物长得又高又密,叶片边缘呈锯齿形,划在胳膊和小腿上就是一道口子,疼得我边跑边问候师弟的祖宗,这个没义气的东西,竟然丢下我自己跑了? 师弟在后面呼哧呼哧地喊道:“他娘的,谁叫你穿得这么具有乡土气息,还突然换了发型,我……我这不一时不适应,把那老头当成师哥你了嘛,后来一看不对,我就马上回来了……你知道那老头,嘿呦他娘的,跑……跑得比兔子都快,一猫腰钻进林子里就不见了!还有那个燕子……那娘们到底什么来路,身……身手不是一般的好,我就……就扭了下头,再扭回来,他娘的,又不见了!” 我骂道:“敢情你他娘的……是没伴了,才想起你爷爷来了?”师弟喊道:“那……那也不全对,师哥你猜,我刚才看……看见谁了?小……小师傅!” 我一愣,停了下来,拉住师弟问道:“在哪儿?” 师弟弯着腰,哼哧哼哧地喘着大气,扭头往后看了几眼,见并没有那两只恶狼尾随,这才靠着一棵大树一屁股坐了下来,呼呼歇歇道:“就……就在刚才,我挥锨的时候……在……在林子里看见一双黑色的眼睛,就……就是小师傅。” 我想了想,师弟说的那双眼睛我也见过,当时就是跟着那只棕狼一起出现的。我往四周看了一圈,林子里风平浪静的什么也没有跟来,我心里有些奇怪,但这会真是喘得厉害,没有那个精力多想,挨着师弟一屁股坐下,说道:“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是人的眼睛,我觉得好像是一只狼。” 师弟说道:“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就躲起来观察了一会儿……我发现,这个人好像是在指挥那两只狼,用它们来试探你,否则……师哥你想啊,它们为什么放着你的脖子不去咬,非要捡骨头硬的肩膀下手呢?” 我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两只体型、力量均在我之上的恶狼,没道理会让我这块肥肉从它们的嘴边上溜走,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们的本意并不是想吃了我。可我转念再一想:“不对啊,如果他就是小师傅,那他为什么要来试探我?” 师弟想了想,说道:“师哥,你还记得在八卦地宫里的时候,那条假扮你的大青蛇吗?说不定这回小师傅又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又或者……他是在做给什么人看!” 我跟师弟一对视,异口同声道:“燕子!” 第六十章 灵堂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快速把我们跟燕子他们一队人遭遇的事跟师弟说了一遍,师弟听过之后总结道:“那也就是说,你们之间原本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后来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魔鬼蛙,而暂时联合在一起,现在危机解除,你们之间自然又回复到了最初的敌对关系,是吗师哥?” 我点点头,接着分析道:“经过这几天,我想燕子已经把我们的身份搞明白的差不多了,但是我们对她,除了知道她是个倒斗的之外,几乎一无所知。我想,如果那双眼睛真的是小师傅的话,他这么做一定就是想支开燕子,跟我们汇合。” 师弟一点头,说道:“那那个塌出来的石头坑,我们还去不去了?既然小师傅没事,说明里面埋的很有可能就是燕子他们的人,他们还有武器在身,我们要是去的话,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他娘的,这对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我说道:“没错,石头坑不去了,反正没有向导,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还是先跟小师傅汇合吧。” 我跟师弟商量之下,决定按原路返回,指不定在半道就能遇上。途中,师弟问起我跟他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我捡主要的跟他说了几件,师弟听到那个青铜兵器库和金云母隧道的时候格外兴奋,说有机会一定要让我带他回去见识见识。我说还是算了吧,那种地方去多了折寿,况且那两个地方还有干尸和魔鬼蛙守着,我可实在不想我的人生再跟它们有任何的交集。 我突然想起老乔说的那个什么斗玉大会,好像是一周以前的事了,本来我也挺感兴趣的,想跟着去长长见识,只可惜发生了这些事,给耽搁了,就问师弟他们到底去了没有,那白玉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师弟嗨了一声,说道:“甭提了,说起这事儿我就真******窝火!小爷我虽然是空降过去的,省了手续费,但好歹来者是客嘛,他奶奶的,给小爷我整一灵堂出来,是几个意思嘛?” 我一愣:“什么灵堂?说清楚点。” “哎呀灵堂就是灵堂啊!”师弟抓了抓后脑勺,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天进去之后,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头,按照老乔的描述,二楼正北的玄武之座,应该坐着从京城潘家园来的霍家,可那天那座上却立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老头的黑白照片,椅子把儿上还搭着一条白布,很显然,这霍家的当家人往毛主席那儿占座去了。所以那天根本就没有什么斗玉大会,来的人都给那老头凑份子去了,我看着怪没意思的,就先回来了。” 师弟一顿,接着道:“哦对了,那天嫂子一家也去了,师哥你说奇怪不奇怪,人家霍家死了人,嫂子她妈,也就是师哥你的丈母娘,居然哭得比谁都伤心,你说他俩……该不是有一腿儿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别瞎胡说,死者为大,这头七还没过呢,当心被人家听见,晚上来找你理论。”师弟脖子一梗,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哪儿瞎胡说了,不信回去你问问嫂子,看是不是她母上哭得最伤心!” 我心中一愣,忽地想起来一件事,之前被师弟一打岔竟然给忘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这两者之间似乎还有什么联系。我道:“还没问你呢,奎雪的母亲是不是叫霍启云?” 师弟愣了一下,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突然打了一个响指,说道:“没错!是听那男的这么叫的。师哥,你还记得一个星期前咱们在翡翠山庄旁边的墙缝里,听到嫂子跟一个男人对话的事儿吗,那男的叫奎明,是嫂子的亲哥哥,不过好像不是一个妈生的。据我观测,奎明的母上应该是正房,你丈母娘是偏房,或者是续弦,所以那奎明一看见你丈母娘就炸了毛了,一口一个贱人****,我靠,骂得那小老太太可怜巴巴地都没地儿躲。要不是奎六爷派人拦着,我看那天,不是霍家砍了奎明那孙子去陪葬,就是你丈母娘两腿儿一蹬,给她相好的殉葬去了!” 师弟说着说着“诶”了一声:“不对啊,你丈母娘相好的,不该是你老丈人才对?靠,该不会……是你丈母娘搞婚外情吧?” 我结结实实地给了师弟一个脑后把子:“你他娘的,好好说话!谁是你嫂子,谁是你丈母娘!那霍家死了人,霍启云姓霍,她哭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师弟抱住脑袋鬼叫起来,还是在胡言乱语:“他们那个年代,还流行冠夫姓呢!我看你就是不想承认自己丈母娘出轨的丑闻!” 我一听,火气蹭地就窜上来了:“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骂提拎甩褂!”随手拽起一根树藤,一个箭步跳将起来,藤条一挥,“啪”地一声,正抽在师弟的手臂上,疼得他立刻杀猪似的嗷嗷直叫:“操,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啊,我这是尊老爱幼,你要再这样,我就喊了啊!” 我自知这一下根本没有多大的杀伤力,说到底这玩意就是根筷子粗的破藤条,抽一下能疼到哪儿去,这小子放养了这么些天,不教育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说道:“别客气,使劲喊,我怕这三秦大地上的孤魂野鬼听不见!”说着,我右臂一挥,师弟眼疾手快,骂了一句:“操,还来真的!”起身一跳,“啪”地一声,那藤条就抽在一棵大树干上断了半截。 师弟一看事情有了余地,忙摆着手嬉皮笑脸道:“嘿嘿,师哥,之前是我嘴瓢了,咱们兄弟之间怎么能让一个臭娘们坏了感情呢……”正说着,突然“咔嚓”一声巨响,我抬头一看,只见师弟身后一棵井盖粗的苍天大树“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断口处正是刚才被我用藤条抽中的那个地方。 师弟转过身,一脸吃惊地看着我:“卧槽,师哥你下手也忒黑了吧……” 第六十一章 树洞 我心里也是吃惊到了极点,且不说我刚才本来就没使多大的力气,即便是我用了全力,也不可能把一棵苍天大树一鞭子就给抽倒了啊,那我不就成了大力士了嘛! 我叫师弟先别胡说,咱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走近一看,呵,这大树居然是空心的,怪不得一抽就倒!树洞下面好像还有很深,肉眼根本看不穿底。 这时,师弟蹲下来,指着树洞下面说道:“师哥你看,这下面好像有石头!”我也跟着蹲下来,借着树叶缝隙中射进来的阳光,眯起眼睛看了一会,果然在树洞往下大约十几米的地方,看见了一圈灰白色的石墙,细看之下发现,上面还有水蚀的痕迹。 我猜测道:“这好像……是一口废井。不过,能把这么一棵顶天的空心树种在井口上,并且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被人发现,树木也能发展得如此枝繁叶茂,真算是奇人异事了。” 师弟心思一动,说道:“师哥,这么奇的事儿居然都能被咱哥俩撞上,说明这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要不,咱们就下去看看,说不定这下面还有什么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呢!” 我知道师弟还在记挂着我讲的青铜兵器库的事,这个秦岭实在是太邪乎了,地底下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一旦下去,就不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范围了,万一再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那个运气活着回来。想着,我起身道:“咱们还是找小师傅要紧,不要节外生枝。” 我见师弟还不死心,勾着头,大半个身子已经探下去了,忙弯腰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再说了,我们现在手头上什么工具都没有,这下面这么黑,也不知道底儿在哪儿,里面还有没有水,就这么贸然下去,肯定不行。而且最当前的,我们连根绳子都没有,总不能直接扎个猛子跳下去吧。”说着,我下意识地将手上的半截藤条藏在屁股后面。 师弟一听,两手往背后的衣服下面一摸,竟然摸出一个黑色的腰包,打开之后,我立刻就傻眼了,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他娘的,都快赶上哆啦a梦的口袋了,两只小型狼眼手电筒、一排备用电池、三把安全锁、一捆安全绳、一只打火机、一只折叠多功能军用匕首、一根蜡烛、还有一副女士的黑皮手套、一面镜子。 我问师弟:“你这包哪儿来的?”师弟嘿嘿一笑:“燕子姑娘那儿借的。” 我一挑眉:“借的?”师弟赶紧避开我的眼睛,着手装置安全绳跟锁扣,含糊道:“恩……反正就是,咱用完了就还给她……”师弟的动作极快,说话间,已经搭好了绳子,把手电筒扣在皮带上,招呼我道:“师哥,我先下去看看,到底儿了叫你。”不等我反应,师弟一矮身,已经滑下去了好几米。 这个臭小子,我这会就是再想拦也没办法了,只能趴在树桩上用手电尽可能地给他照明,叫他随时跟我汇报周围的情况。 师弟大约下沉到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在下面喊道:“师哥,你说的没错,这他娘的还真是一口井,不过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我问他:“知道了,你现在到底儿了没有?”师弟说道:“还没有,不过感觉快了,因为下面有风,好像还有别的通道。”我道:“知道了,注意安全!”又过了五分钟,师弟在下面喊道:“师哥,我到底儿了,你下来吧!” 这回传回来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空洞,还有回声,看样子下面果真还有别的通道。我拽了拽绳子,还是紧绷着的,用力喊道:“好,你先不要动,把绳子松开,我这就下去!” 过了两三秒,师弟的声音传了上来:“我松开了,你快下来吧!” 我心中一愣,后背下意识地冒出一股凉气,这不对啊,手上的绳子分明还是紧邦邦,拉都拉不动,难道是中间绊住了什么东西?想着,我又用力拽了一下,这时,绳子那头突然一松,猝不及防地,一下给我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我骂了一声,坐起来一看,靠,绳子居然扯断了! 这时,师弟空灵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师哥,你下来没有?”我一晃神儿,趴过去喊道:“没有,绳子断了!现在你下面是什么情况?” 师弟骂了一声:“靠,那小娘们儿的东西就是不结实!等等……卧槽,那你直接跳下来吧!” 我心中一愣,靠,七八十米呢,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不过转念一想,师弟是绝对不会害我的,随即问道:“下面有水吗?” 师弟说道:“没有,不过师哥你下来就知道了,我也是刚发现的,应该还能用。” 我的脑子此时已经转了七八圈,如果不是水,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从七八十米的高空坠落时得以保全性命呢?难不成,下面还有一只充气垫?不管啦,死就死吧!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纵身一跳,只感到凉风哗啦啦地直往脸上刮,风力再强一点估计直接就毁容了。 我心里数着,大约过了四秒钟,我的身体一麻,突然被一个床单一样的东西截住了,往上大约反弹了小半米之后,身体再次坠落上去,这一下,我的感觉非常清晰,已经猜到了这东西的真面目,睁开眼睛一瞧,果然是一张安全网。 想不到这枯井下面居然还有一张安全网,也不知道是谁搭的,看这网的样子,好像还挺新的,弹性也不错。我站起来,发现安全网下面居然还有空间,并不是井底,我拿手电筒往下照了照,下面明晃晃的,好像是水,我心中起疑,这怎么跟师弟描述的不一样? 师弟从我下来之后就一直贴着石墙,呆呆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腰上的手电筒忽明忽暗,好像快没电了,我心里奇怪的很,莫不是师弟中了什么邪?按照他的脾气,根本不可能有安静的时候。 我叫了一声“师弟?”,正打算过去看看,就在这时,我的脖子突然一疼,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扭头一看,原来是一根安全绳,绳子上面正呼哧呼哧地下来一个人,只听他骂道:“你他娘的……不是说你不下来吗?卧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往下跳,我还以为你想……想不开了!咦,师哥……这么快就到底儿了?” 第六十二章 女人的呼救声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下来之前,我脑子里已经预想过了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最走运的一种是下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口实实在在的枯井,我们爬上爬下不过多消耗一些体力,只要能断了师弟的念想就行;也有糟糕的一种,就是下面可能还活动着某些吃人的野兽,像山里最常见的野猪啊、狗熊啊、狼啊什么的,甚至连最不走运的蛇我也计算在内了,可以说已经想的够全面的了。 可生活往往是,你想的是一回事,真正发生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总是要打你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当师弟拴着安全绳爬下来的时候,我真的是大大地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情况。 我的脑子当时就嗡了一下,眼前画面一闪,突然涌现出从师弟头皮里破出来一只翻着黑眼珠子的地头青的那一幕,四肢立刻一阵发虚,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师哥,你怎么了?不会是真的中邪了吧?”说着,师弟拿手电照了照我的脸,抬手“啪啪”在我脸上拍了两下。 我一疼,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就好像洗澡时玻璃上的哈气终于给擦干净了,感觉说不出的清晰明快,而且我的身上也好像被人揍了一顿似的,酸痛无比。我顾不上喊疼,忙转身向后看去,刚才这墙角明明站着一个人,现在居然不见了!操,难道我真的中邪了? 我简单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师弟说了一下,让师弟去看这周围还有没有人。这里的横向空间虽然有限,但纵向空间无可限量,尤其是在光线不明朗的条件下,当然,也不排除我看花眼的可能性,可要是真的有人,或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可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师弟听过之后双手抱臂,手中的手电筒光源朝下,说道:“不用看了,师哥你肯定是中邪了。喏,你看下面!” 我顺着光线低头一看,我的老天,只见脚底下七八根胳膊粗的黑色大铁链纵横交错,搭成了一张几乎和地面水平的“蜘蛛网”,脚踩在铁链上面就跟踩在平地上一样,非常稳健,怪不得我一直没有察觉,想必我浑身的酸痛之感也是掉下来的时候拜它们所赐。 我接着往下看,发现这八根大铁链越往下渐渐开始汇合在一起,整体形同一个倒立的空心圆锥,纵深可达百米,不可不谓壮观!可是再仔细一观察,我发现这个“圆锥”并不是空心的,在中间快要接近锥子尖的地方,好像还装着一个块头不小的东西。【ㄨ】 只可惜这手电筒光线有限,人的眼力也不可能好到可以看清楚昏暗中百米以外的东西,我只能肯定的是,那东西确实是存在的,而且就我观察的这段时间来看,它并不会动,就说明应该不是活物。 师弟蹲在我旁边,显然也看见了那东西,说道:“师哥,你说你刚才中邪,会不会跟那东西有关?” 我分析道:“致使人产生幻觉的东西,无非就是通过人的三种感官实施控制,一个是视觉,这种途径基本可以排除,因为我刚才在上面的时候,根本看不到这么远;剩下的就是嗅觉和听觉,这也不可能,因为我们两个当时处在同一个环境中,闻见和听见的东西都一样,但你却什么事情都没有。所以,应该不是它。” 师弟弹了下舌头:“bingo!师哥,那咱们下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什么危险。” 我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心里头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亏我还以为他是在关心我呢,我说道:“那更不行,致幻的东西不是它,就说明另有其人。现在敌明我暗,万一在我们下爬的过程中,那东西又跑出来捣乱,到时候空间狭小,又是悬吊在半空中,应对都施展不开。” 我知道“有危险”这种警告对师弟来说杀伤力实在太小,否则他也做不来跑腿人这一行。我记得师父常说,想要打动一个人,就需要投其所好,这里的“打动”并不单指男女之间相互追求的打动,也是指在情感和心理上控制某个人,更需要投其所好。 我的思绪一闪,说道:“要我说,与其咱们在这荒山野岭里浪费时间,不如赶早回临潼去,指不定还能赶得上老乔说的那斗玉大会呢!” 果然,师弟的注意力终于从那“圆锥”上头转移到我这儿来了,不过嘴里还是犟道:“师哥你可别蒙我,不想下去就是不想下去,说什么斗玉大会,现在那白玉堂都改名儿叫灵堂了,你要是想回去凑份子就自己回去,我一个人下去也行。” 我越发真诚道:“不是我不想下去,是我确实想见识见识老乔说的那个斗玉大会,你想啊,老乔这人水多深,什么山呼海啸的大场面没见过,不还是一心一意地惦记着那个大会,可见这大会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场面!咱们这回是赶巧儿了,好容易遇上一届,后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要是错过了就真是太可惜了。” 我见师弟的神色稍微有些动容,知道他心里担心的是什么,便接着侃道:“小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仔细想想,那斗玉大会兹事体大,不仅关系到各商各家的颜面,还牵连到往后两年里各类玉石玉器的市场价格及其走势,岂是能因为一个老爷子突然蹬了腿儿说不开就不开的吗?那么多人都是买了票了,憋着货呢,指不定明个麻布一扯,人家张灯结彩地又给斗上了!你说,要是咱俩耗在这儿不知道名堂的枯井里面,为了个狗屁不值的东西,白白给错过了那龙争虎斗的大场面,他娘的,那到时候可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成一锅绿豆汤了!” 师弟终于叹了一口气,不甘心地又往下面看了几秒钟,似乎想把那底下的东西一眼看穿,然后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师哥,我是今个才发现,你不当谈判专家,真他娘可惜了。” 我笑道:“过奖,过奖。” 安全绳还绑在师弟的腰上,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决定还是送他先上,然后再把我拉上去。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师弟最后向井底望了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和恋人诀别的不舍,我怕逼急了他反悔,也不敢催促他。 这时,师弟突然说道:“师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小子果真反悔了,我推着他的屁股说道:“没有,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你小子别啰嗦,赶紧上去,再晚天就要黑了!” 师弟跐溜一声从墙上滑了下来,趴在铁链上静止了几秒钟,一抬头说道:“真的,你听听!有个女的在喊救命!” 我的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上来了,一把提起师弟的耳朵,劈头骂道:“你他娘的少废话,别说是一个女的,就是一群女的喊救命,你今天也得跟我——” 我话还没说完,耳朵根忽然一凉,就跟有人后面吹了一口凉气似的,紧跟着,我就听见了一个女人凄凉虚弱的哭喊声:“救命……救命啊……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第六十三章 鬼吹灯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心中一愣,把耳朵贴在铁链上仔细听了听,那呼救声的确是从这铁链下面传上来的,而且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再耽搁一会估计就真的不行了。【ㄨ】我忽然心烦意乱起来,真他娘的刚才就该硬着手段拉师弟上去,现在哪还会有这么多屁事! 不过话虽如此,但见死不救也不是我乾一的风格,得,那还等什么,下去吧咱就! 我跟师弟迅速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安全绳只有一条,而且这下面也不知道有多深,绳子够不够长,万一中间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在安全绳上吊着其实一点也不安全。再结合这里的实际情况,这八根大铁链看起来还算结实,中间环与环之间也有空隙,方便我们落致手脚,最关键的是,即便中间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我们还能有个周旋的余地。 所以我们当即决定,放弃用安全绳下降的方法,改为利用铁链攀爬。不过,安全绳还是要发挥一定的作用,我把它的两端分别系在我跟师弟的腰上,这样即便一人不小心失了足,另外一个人也好及时搭救。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们开始顺着铁链小心地下攀。这链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搭建的,虽然看上去十分牢靠,但毕竟不是新的,加之常年埋于几十米深的地底下,潮气侵袭,表层上面起了一层厚厚的铁锈,一上手就觉得十分扎手。 我们两个爬了五分钟不到,两只手就已经开始冒血泡了,师弟骂道:“卧槽,师哥啊,照这样下去,那姑娘还没见着,咱们两个就他娘的先废了!” 我脑子里忽然一闪,说道:“对了,你那腰包里不是还有一副皮手套,快拿出来!” 师弟一愣:“对啊!我他娘的怎么没想到呢!”忙低头翻出来,递给我一只。我一戴,他娘的,小了好几号,连根指头都塞不进去。 师弟憋哧了半天,勉强才塞进去一根小拇指头,其余的四根手指全都憋在手套里,根本没办法张开活动,急得他破口大骂,直想把那手套给撑烂了。 我说道:“算了吧,本来就是女士手套,咱们带不上也正常。这样,咱们把袖子往前拉一拉,包住手,好歹不强一点?”师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便点头照做,我们接着往下爬。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山里面气温低,我跟师弟都穿着老乡们支援的长袖外套,宽宽大大的,胳膊稍微一缩,袖头就多出一些富裕,好歹包住手掌,才得以免受这一顿皮肉之苦。 越往下爬,这铁链越集中,落脚的地方也越多,攀爬起来就更省力。我估摸着,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十几二十分钟,我们应该就能到底儿了。 这时,师弟突然一愣,问了我一个问题:“师哥,你这会儿还有没有听见求救声?” 他这一问我才发现,自打我们开始下爬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听见那个女人的呼救声了!我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好,难道是她等不及了,先过去了? 师弟见我摇了摇头,立刻解开腰带上的手电筒,向下面照去,跟着喊道:“师哥你看,那儿好像有个人!” 我也解开腰上的手电,打灯过去一看,果然看见了一个人,就贴在离我们脚下大概十米左右的石墙上。那人披头散发,光着脚,穿着一身破旧的红衣服,背对着我们,面朝着井壁石墙,直挺挺地站着,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站上去的,脚下面也没看见踩的有什么东西啊。 我跟师弟一对视,纷纷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妥,我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能让人凭空悬空的技术,当然,前提是这是个人,要是别的什么东西那就不好说了。 别看师弟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旦遇到这些跟鬼魅魍魉沾边的东西,他就吓得只剩喊娘了。“师……师哥,你说这不会是有鬼吧?”他这一哆嗦,手脚上的铁链也跟着晃动起来,咯咯作响,放在这个环境里真是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我本来是不怕的,可是被这个声音一感染,心里头直发毛,背上不由掀起一层的白毛汗,好在还算出息,手脚还没发抖,否则我这两根铁链要是再响起来,那就真的没法活了。 我咽了口吐沫,尽量平静地说道:“你他娘的别胡说,没看见她后背上的头发一动一动的,好像还有呼吸,咱们快下去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等等……”师弟一手拽着安全绳,面如白纸,额头上的冷汗啪嗒嗒直往下掉,看着我说道:“我有办法,是人是鬼,试……试试就知道了。” 师弟的身体本来就抖,现在他一只胳膊从里面缠住铁链,以固定住身体,不让自己掉下去,另一只手拽着安全绳,还要去腰包里找东西。如此一来,身体就晃得更厉害了,左手抖啊抖地在包里翻弄了老半天,也没翻出个屁来,倒是那“咯咯”的怪声叫得更诡异了,听得我这心里头咯噔咯噔,跳得跟雷打似的,没病都让他给吓出病来了。 我说道:“你想找什么,我给你找。” 师弟猛打了一个哆嗦,好像被我突然这么一出声给吓了一跳,左手一抖,带出来一根指头粗的白色蜡烛,谁也没反应过来,那蜡烛就翻着跟头掉下去了。师弟呆了半天,忽然抬起头看着我说道:“师哥,你听说过……鬼吹灯吗?” 我一愣,明白了师弟的意思,心里跟着漏跳了一拍,点了点头,道:“传说……那是摸金校尉的一种规矩,凡是进大墓,必在墓室的东南角点上一根蜡烛,在盗墓的过程中,要是这根蜡烛灭了,所到手的东西,必须原物奉还回去,否则会有大祸。” 师弟咽了口吐沫,说道:“没错,她是人是鬼……咱们也点根蜡烛试试,要是蜡烛灭了……师哥,算是师弟我拖累你了,下辈子我当牛做马,再来伺候你。” 我鼻子一酸,说道:“要下来是咱们两个人的决定,要说拖累,都是我这个做师哥的失职,下辈子还是我给你当牛做马吧……不过,现在蜡烛还没点就掉了,也不算是被她吹的,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咱们也先别自己吓自己,大不了就是一死,人总是要死的,早一点过去还能占个前排。” 这时,师弟突然指着下面叫道:“我靠……师哥,那女的不见了!” 第六十四章 头发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说……这个穿红衣服的,真的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冷汗不由掀了一背,现在的这种情况,真是对我们大大的不利,我跟师弟都处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要是那女鬼仅仅是跟我们显摆一下她的悬空术,倒还好,就怕她不知死活地飘过来,那到时候我们是该往上逃命,还是往下逃命? 师弟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问我现在该怎么办,是调转方向往上爬回去,还是接着往下走去救人? 我说道:“咱们现在也别打肿脸充英雄了,说不定之前听到的那求救声,就是刚才那女鬼发出来的,咱们现在就是撇下她不管也是人之常情,毛主席会原谅我们的。所以,趁现在那女鬼还没进一步的动作,咱们还是赶紧原路返回吧!” 师弟点点头,我们迅速调整姿势,火力全开地往上爬。这上走可不比下走,每爬一步都是在跟万有引力做斗争,而且这铁链环与环之间的空隙好像越来越小,只能放下我的脚尖,爬起来简直比登山还要困难十倍,我的力气只能尽量往两只手臂上集中,爬了十分钟不到,我就呼哧呼哧地喘着大粗气,两条胳膊就跟灌了铅似的,抬都抬起来。 师弟扯着衣领,斜靠在一根大铁链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卧槽……不行了不行了,不是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吗,怎么……这他娘的,到这儿就不管用了?” 我也累得够呛,学着师弟的样子,将身体的重量往铁链上分担,顺道带着手电往下面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东西追上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总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对头,刚才咱们下去的时候还能放下一只脚,现在却不行了,好像这铁链子正在发生变化……” 说着,我打灯照在我手掌下面的铁链上,果真看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倒不是形状有什么不同了,而是它的颜色,居然由原本的黑色变成了墨绿色! 我一愣,立刻上手剥掉其他部分的铁锈,下面露出来的依旧是墨绿色,我惊道:“这不是铁链,是青铜!” 师弟也吃了一惊,剥掉一块黑色的锈皮一看,下面果然是青铜,一时间激动得热泪盈眶,差点没一口亲上去,嘴里喊道:“国宝啊国宝,这他娘的可都是国宝啊!师哥,你说咱要是把这东西弄回去一节两节,卖到古玩市场去,岂不是赚发了?” 我说道:“既然是国宝,你敢卖,那也得有人敢收才行。【ㄨ】别到时候被人当成盗墓的一举报,你这后半辈子就等着在号子里享清福吧!” 我一愣,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发生过……再一想,我想到了,是之前在青铜兵器库的时候,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拿十二生肖的青铜剑摆到铺子里做排场,当时也是想着一定赚发了!冷板凳就说了句:赚不赚发我不知道,起码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话在当时还以为是肯定我的呢,现在站在冷板凳的角度,去看师弟,也就是当时的我的时候,才明白冷板凳真正的意思,靠,原来我他娘的被人讽刺了都不知道! 师弟说道:“那怎么办,不能就这样空达着手儿回去吧?你说这东西咱要是没见过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人家自己剥了皮送到咱手边儿上,不拿不是驳了人家的面子嘛!再说咱不还有老葛的嘛,那小子整天嚷嚷着什么有当无类,这回咱就给他整个实的,看他收不收!” 老葛私底下是我们的联络人,明面上跟我们一样,也是个生意人,铺子也在老街上,我们开古董铺,他开当铺。据说是从他祖上太爷爷那辈儿开始,他们家就一直做着典当的活计,生意平平淡淡,养家糊口没问题,但是攒不住几个钱,要是换做别的人家,早就转行不干了,可他们家不一样,一干就是好几辈子,从没有想过转行的事。这也多亏了老葛这个慢不吞吞的性子,耐得住寂寞,守得住闲贫,要是换做我或者是师弟,估计早就转了好几十行了。 我说道:“你别打老葛的主意,你这东西给他就是害了他,以后谁还给你接活去?咱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等奎雪那边的事情一处理完,咱们接上阿梨,先送她回洛阳,然后咱们再去找小师傅。” 师弟骂了一声,说道:“说起这件事小爷我就来气,这老葛的办事质量真是越来越低了,连阿梨他都不认识了,还好意思拿卡收钱?他娘的,如果这回阿梨要是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兑二一定烧了他太爷爷的铺子给阿梨陪葬!” 老葛这个人,平生最看重的就是他们家祖传的这间铺子,甚至于超越了他的生命,所以对付老葛,烧他的铺子,绝对比烧了他还管用,这点我跟师弟都是深信不疑的。 我看师弟这回对阿梨是动了真格了,也怕他脑子一抽筋,牛脾气上来,回去真的把老葛的铺子弄出个好歹来,那我这个做师哥的也只有以死去老葛太爷爷那儿领罪去了,便安慰师弟道:“放心吧,阿梨不会出事的,奎雪这个女人虽然狡诈多变,让人摸不着路数,但她好歹心肠还不算太坏,跟阿梨又没有什么新仇旧恨,应该也只是想用阿梨来牵制我们两个,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等咱们一会上去了,回到临潼再找她好好谈谈,让她先把阿梨放出来,她的忙咱们照帮就是了。” 师弟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那咱们赶紧上去,早看到阿梨,我早安心。”说着,师弟一只手突然往耳朵后面摸了一下,好像是在顺头发,我看着奇怪,但也没多问。 我们撅着屁股又爬了大约半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浑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又黏又难受,跟刚从热水里面捞出来似的。我抬头看了看,目光沿着八根巨大的青铜链子,看到极致的尽头依旧是漆黑一片黑暗,好像我们爬了半天,还是在原地踏步一样。 我忽然一愣,他娘的,该不会是真被我说中了吧,忙拉住师弟,跟他一说,师弟立刻打着手电低头往下瞅了瞅,再抬起头时,一只手又是往耳朵后面一顺,这时,我忽然看见他耳朵下面露出了一缕黑色的长头发。 第六十五章 又吹?! 我的头皮立刻麻了一下,鸡皮疙瘩瞬间炸了一身,师弟这个臭小子虽然平时怪毛病不少,但性取向还是正常的,绝对不会留长头发,这一点我可以拿我的脑袋担保。 可这突然多出来的一缕头发是怎么回事? 这时,师弟指着手电下面的青铜链子给我看,说道:“师哥你发现没,刚才我们爬的那一节链子是光秃秃的,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可是你看这一节,上面还有心电图一样的花形,说明咱们并不是在原地踏步。” 我暂时被那花形吸引过去,不得不承认,当时人们的雕刻工艺真是精细。这凹槽一共有两层,上层较粗,差不多有一根筷子粗细,下层较细,只能放得下一根绣花针,这两条凹槽无论是从槽深,还是刻面打磨的圆滑度来看,均工整得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或许当时的劳动人民,真的发明了某种微雕工具也未可知。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两条凹槽里面,还刻有一排眼睛一样的细小花纹,之所以在那么小的地方我还能辨认得出来这花纹的形象,完全就是因为雕工的异常精细,即便是在绣花针粗细的下层凹槽里面,那排眼睛花纹的形状依旧清晰可见,还可以说是非常传神,就像真的是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我看一样。 据我所知,中国的微雕历史源远流长,一直可以追溯到殷商时期,像当时统治者所用的玺印,大小犹如黍粒,印文却纹理清晰。中国人很早就能驾驭各种各样的雕刻材料,比如最常见的甲骨、木材、石头、金属、玉石、玛瑙,甚至石膏、树脂、黏土、牙齿等等等等,施工面积极小的就是微雕,需要雕刻者具备相当高的刀工和手艺,雕刻的时候仍需屏息凝神,分毫不苟。总所周知,最著名的微雕艺术,当属明代王叔远在一颗桃核上雕刻的《核舟记》。 不过,要是这个东西出土了,我想它在微雕艺术界的研究价值将远远超过核舟记。我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接着往我这边看,发现我的这两根链子上刻的也有,不过是一种动物,头小身子长,我粗约估计了一下,全身长度大约九十公分,最明显的特征是头顶上长着一张三角形的嘴,尾巴像一把剪刀,身体其他部分线条简明流畅,却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我恍惚一愣,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师弟凑了过来,看着看着突然叫道:“师哥,这他娘不就是你跟小师傅说的那什么图腾嘛!” 我一愣,再仔细一看,果然在那动物的尾巴中间看见了两只弹珠大的圆蛋蛋!这雕画是旋转着的,所以只看一面看的不全,必须沿着青铜环扣扭转的方向一路看下去,才能看到一副完整的图像。我点点头,说道:“是玄鸟陨卵,秦人的图腾。” 师弟是第一次见到秦图腾,非常地兴奋,扭着链子看了半天,嘴里不住地发出惊叹,这还不过瘾,又爬过去,把剩余的四根链子挨个看了一遍。我们发现,这八根青铜铁链围成一个圆锥形,四只巨大的玄鸟呈对称分布,统一都是头朝天,翅膀微张,给人一种正在往上飞的感觉。 师弟转回到最初的位置,捏着下巴问我道:“不过,这这么大的八根青铜链子竖在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总不至于是古人爬上爬下,用来锻炼身体的吧?” 我在秦历史文化方面的知识极其匮乏,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冷板凳或者老乔在就好了,他们两个一定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尤其是老乔,这会儿还真想念他的忽悠了。 没办法,我也只能根据已有的知识经验去猜测,我想了想说道:“锻炼身体到不至于,且不说古人那个时候有没有锻炼身体的意识,即便是有,谁会把自家的健身器材修到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还是这么巨大的一个工程量?这不是脑子有病吗?我想的是,既然这上面刻着秦图腾,或许是跟图腾崇拜有关系,古人认为图腾是一种神灵的化身,是他们的保护神,所以他们往往对图腾有着一种崇高的敬意和顶礼的崇拜,那么这八根大青铜链,或许……就有可能是古人为了表达这种感情而修建的。” 师弟两只胳膊一环抱,往青铜链上面一靠,说道:“那干脆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修一个玄鸟出来,岂不是更直接更方便他们崇拜吗?” 我一呆,算是被师弟给问住了,生平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没文化,真可怕”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我发誓,等这回回到洛阳,一定好好恶补一下秦朝文化。 我咳嗽了两声,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这时,师弟的一只手又往耳朵后面顺了一下,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是师弟在跟我开玩笑,两秒钟之后,我的鸡皮疙瘩一下就炸开了,心脏跳得一塌糊涂,师弟的两只手明明都在前面环抱着,从哪里又多出来一只手去顺头发呢?!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头从师弟背后露了出来,那头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大,好像是个小孩,长长的头发垂在前面,完全挡住了五官,我心里咯噔一下,浑身一僵,几乎没从链子上掉下去。 师弟看见我的样子,面上一愣,身体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边发抖,一边朝我这边靠:“师……师哥,怎么了,你可别吓我!”说着,就想条件反射地回头看。 我刚喊了句:“别看!”可为时已晚,师弟已经转了过去,这一下他估计是吓得不轻,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脖子一动不动,好像已经被吓晕了。 我忙摸出匕首,正打算爬过去,这时,师弟忽然转过脸,看着我的表情先是莫名其妙,然后突然一愣,眼睛盯着我的头顶急速张大,五官都扭到一块去了,好像忽然之间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我被他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冷汗顺着我的脑门直往下掉,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我的耳朵后面痒痒的,好像小时候玩游戏,阿梨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扫我的耳朵一样,我情不自禁地抬手一打,我的老娘啊,居然真给我摸到一缕毛茸茸的东西,再一捏,那手感……好像是头发! 我心里登时一咯噔,鸡皮疙瘩炸了一身,眼睛往师弟背上一瞟,那东西果然不见了!他姥姥的,这他娘的什么时候爬到我背上了?怎么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心里头明白,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慌,它在师弟背上趴了这么久,要是想害他早就害了,可见它的目的应该不是拉我们垫背,所以我的性命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可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我只要一想到我的背上正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我这心里就再也安定不下来了,慌得要命,四肢抖得比筛糠都厉害,配合着咯咯叫的青铜链子,我的老娘啊,还不如让她一口咬死我痛快! 我用口型问师弟怎么办?快想办法把这鬼东西给我弄下去啊!师弟忽然打了一个激灵,灵光乍现一般,从包里翻出来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我定睛一看,是一只打火机,鬼怕火,他娘的,我怎么没想到呢! 啪地一声,师弟点着了打火机,一条黄色的火舌像火龙一般窜了出来,瞬间在这无尽的黑暗里给我带来了一线希望和温暖。可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脖子后面一凉,好像被谁吹了口气,下一秒,那刚刚还生龙活虎窜出四公分高的火舌噗地一声就被吹灭了,师弟一愣,骂道:“靠,鬼吹灯?!” 第六十六章 打个商量 这种事情我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以前只听说书的说过,没想到事情真的发生了,我心里倒不怎么害怕了。她肯吹灯,说明这人跟鬼之间还是可以沟通的嘛。 我事后想了想,当时我之所以能够迅速镇定下来,除了上述我说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我的胆子这段时间跟着冷板凳得到不少历练,对很多以前无法理解的事情,开始慢慢试着去接受,凡事存在,总有一定的道理。再者就是,那女鬼趴在我的后背上,并没有直接跟我打照面,这就避免了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老话说眼不见为净,在当时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在正面跟那女鬼交锋的师弟,他的情况就跟我大大地不同了。师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球向外突出,瞳孔放大起码是平时的两倍,眼眶下面有深深的一层黑眼圈,颜色发青,冷不丁看着跟中毒似的;额头前的头发因为出汗太多的关系,已经完全贴在了脑门上面,却依旧阻挡不住溪流般滚滚流淌的冷汗,四肢羊癫疯似的抽搐着,如果不是他把一条胳膊环绕在青铜链子里面,这会儿估计早掉下去了。 我只好先收紧安全绳,以防他真的失足坠落,稍稍安慰了他几句之后,就把我接下来的想法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师弟现在的这个情况,也不知道能听见去多少。正当我说到中心环节,也就是跟后背上的这位打商量的时候,师弟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迅速转变为“卧槽,你脑袋撞猪上了吧!” 我看他意识终于恢复过来,便说道:“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行了再说,反正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我灵机一动,玩笑道:“或者,等这位姑奶奶一比较,还是觉得你后面趴着舒服,再跳到你背上去?” 师弟立刻打了一个哆嗦,把头埋得更低了,全力避开我的后背,摆手道:“好鬼不跳回头背!师哥你要商量赶紧商量,别一会这姑奶奶等得睡着了,起床气不小!” 我深吸了一口气,跟鬼打商量我也算是第一人了,虽然不知道他们那边的规矩怎么样,但捡着好话说准没错。我稍微一措辞,说道:“是这样的……祖奶奶,俗话说人鬼殊途,咱们仨今个儿本来不该碰面的,可机缘巧合之下有这么一面之缘,想必是您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才一直跟着我们哥两个。既然如此,您不妨把您的心愿告诉我们,我们哥儿俩一定竭尽所能帮您完成,您也好该干嘛干嘛去,别在哥们肩膀上趴着了,怪咯硬的不是?您看,要是晚辈我说中了,祖奶奶您就吹口气,把灯灭了,行不?” 说着,我叫师弟点火,啪地一声,火舌刚一窜出头,噗嗤一下就被吹灭了。我跟师弟一愣,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师弟急忙把头又低下去,说道:“靠,还真是!师哥,那你赶紧问问她到底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咱们速战速决,然后一拍两散!” 我“恩”了一声,问道:“那敢问,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那个……您要是不方便说的话,给晚辈指条明路也行。” 其实,我还真怕她突然开口说话,也不知道鬼话到底是怎么讲的,我虽然心里头好奇,可还没好奇到不知死活的地步。师弟也觉得我的措辞甚妥,在下面给我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时,我忽然感到左手中指指尖上一疼,好像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心想道是不是这女鬼给我指路来了,忙扭头看去。只见我左手臂环抱着的那根青铜链子,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出来了一条蜿蜒向上的凹槽,也可能是之前观察得不仔细,给漏掉了,它的大小就跟绣花针似的,直爬向看不见的黑暗深处。 最诡异的是,这凹槽里正有一条鲜红色的血流,像蛇一样扭动着身体,蜿蜒上爬,好像地心引力这玩意儿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更可怕的是,这扭动着的,看似无穷无尽的,滚滚上涌的血柱子,竟然是从我的手指尖里流出来的! 我立刻感到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四肢一阵发虚,身体不自觉地朝后栽过去,幸好师弟及时拽住我腰上的安全绳,我才没掉下去。 师弟扶住我之后,依旧垂着头,保持着某种非人类的扭曲姿势,从胳膊下面勾着脖子向上看,说道:“师哥,你受累了。看来,咱奶奶的意思,是让咱们背上她上去。”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心想这臭娘们真是够狠的,指路就指路呗,犯得着见血吗?老子要是一命呜呼了,谁他娘的背她上去?所以说这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生物,死了也一样,这就叫死性难改。 师弟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简答给我包扎了伤口,我们调整好方向,开始火速朝上面进发,显然,谁都不想跟这臭娘们多呆一分钟。 往上爬的过程中,我们又看到了不少雕刻的图案,先是动物,然后是人,非常简单的人。圆圈代表着脑袋,下面一撇一捺就是两条腿,腿上斜着往上还有两根线条,应该是胳膊,有的人胳膊上还拿着长剑或者长弓,姿势呈奔跑或者防御状,似乎是在打仗。 我们上爬的速度很快,而且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所以看得走马观花,再加上我们只能看到眼睛跟前的这两根青铜链子上的刻画,整体讲的什么就理解不了了。不过爬了一阵,我还是留意到了一个规律。 从玄鸟陨卵开始,越往上走,雕刻的动物图像依次是:水蛇、火麒麟、红瞎子、魔鬼蛙、龙王鲸、鬼猴子、地头青,稍微一想,不难对应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宫,跟邙山那座八卦地宫里的壁画应该也是相对应的,看来这两者之间的联系远比我在青铜兵器库的时候想得还要深。 此刻,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树洞的发现似乎并非偶然,冥冥之中总是有人在给我指路。先是老葛的办事不利,让我跟师弟下了地宫,看到了墙上的壁画,只是那次看得并不完整;然后紧接着,老葛就给我们接了这个地陪旅游的活儿,通过奎雪又让我们发现了翡翠山庄,沿着翡翠山庄这条线,陆陆续续地又发现了藏有壁画上八个动物图案剑身的青铜兵器库,和现在的这个青铜锁链……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太像是一个圈套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幕后操纵者存在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不仅能一手遮天到安排好客观存在的一切,甚至还神通广大到连我的主观意愿都掌控在内——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会选择哪一条路,他好像都知道。否则,这秦岭这么大,条条皆是逃生之路,往哪里逃全在当时危情之下的一念之间,可即便如此,还是让我发现了这个树洞,这难道真的是一种巧合吗? 我的脑子已经转了十八弯还是没有想出个合理的解释,而且,大概是因为我之前就失血过多的关系,身体一直没有调理过来,现在又长时间攀爬,体力透支,老是觉得头重脚轻,胸闷气短,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暗,整个脑袋都涨得厉害,再想下去真的要爆头了。 这时,师弟忽然拉了我一下,一只手用手电往上一照,气喘吁吁地说道:“师哥,这不对啊!咱……咱们爬了这么长时间,按理说早就该到顶了,怎么……还他娘的看不到头啊!” 第六十七章 密码 我也停下来,喘口气,打灯往上面照了照,恍惚中好像看见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可我的眼睛这会儿也是涨得发疼,看花眼的可能性比较大,就叫师弟再看看。 师弟的大气喘得一口接一口的,呼吸好像比我还困难,身体往青铜链子上一靠,两手按着太阳穴说道:“我靠不行了不行了……师哥咱歇会儿吧,特么再爬我的脑浆都要从耳朵里面爆出来了!” 我一愣,还以为这种病症是我体虚的关系,师弟好端端的怎么脑子也涨起来了?我问道:“是不是你小子……这几天背着我……吃野味儿吃多了,都堵到脑子里去了?” 师弟眼睛一闭,“看”着我说道:“卧槽……天地良心!小爷我这几天……天天白水煮挂面,一口油腥都没沾,肠子都他娘的……瘦两圈了!谁现在要是在我脸上吹口气,我立刻就刮走了……真他娘的……不行了……” 我喘了口气,说道:“那就是你之前……肚子里存货太多,让清汤挂面一过滤,油水分离……脏东西都往上头走,要不人家怎么说……脑满肥肠呢?” 我的脑子现在完全是一团几百斤重的浆糊,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手上的虚汗流到青铜链子上,一握一滑,几次都险些掉下去,我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师弟说道:“小兑,估计我也挨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要跟后面的这位祖奶奶面谈了,你……你要是能活着出去,我告诉你……你记清楚了,我那屋床底下……的暗格里,有一张银行卡……密密码是……”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眼前一黑,手心里一阵火烧似的疼,身体跟着一轻,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风嗖嗖直往我的百会穴上冲,脑子里顿时一个机灵,清醒了一大半,心里头那叫一个锣鼓震天啊!完了完了……这回我乾一真的是要归位了! 大约两三秒之后,我的脖子后面忽然传来一股剧痛,好像是骨头从中间断开了,零点零几秒之后,我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庆幸的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洁白的床单,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穿着刚过膝盖的白色短裙,露出一双美丽纤长的小腿肚子,正弯着腰在跟对面那张病床上的病人换营养液。 片刻之后,美丽的护士小姐转过身,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伸手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用甜美的声音跟我说道:“先生,您的烧已经退了,现在可以出院了。” 我恍恍惚惚地下了地,顺便要了护士小姐的电话号码,正要出门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她道:“对了,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他叫兑二。” 护士小姐眨了眨眼,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说道:“很抱歉先生,您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并没有同伴。您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出门左转,到电梯口的导诊台问问,进出医院的所有病人在那里都会有登记,祝您好运。” 谢过护士小姐,我来到导诊台,值班的又是一位像天使一样迷人的小姐,看来“白衣天使”这个称号果真是名不虚传。正当我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斜后方的两部电梯里同时推出来两辆担架车子,身穿墨绿色急救服的医生护士们围了一圈,小跑着将这两位病人送入手术室,与我交错时,我忽然看见了一个闪亮的光头,心中好笑,没想到这年头剃头的人这么多。 导诊台的“白衣天使”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我,好像对于刚才的那种慌乱场面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心理素质与她的年龄严重不符。不过这也好,说明人家敬业,办事效率自然也不错,我问道:“您好,请帮我查询一下这几天入院的,有没有一个叫兑二的人?” “好的。”“白衣天使”微微一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动,不多时抬头微笑道:“先生您好,是有个叫兑二先生的人,刚刚被送进手术室,还有他的哥哥,乾一先生。”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犹如五雷轰顶,脚步一个踉跄,忽然在导诊台后面的玻璃上看见了一个人,那人也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一动,他一动,我不动,他也不动……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跑近玻璃一看,里面那张不安的脸我认识,是冷板凳。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的手术室里忽然铃声大作,我扭头看过去的功夫,再一转脸,玻璃上又多出了两个人。这次我看得真切,任我再怎么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绝对不会把他们认错,因为我他娘的实在是太熟悉了。 乾一和兑二走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是在跟我告别。知道自己跟自己告别是什么感受吗,我就是在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脑洞里,也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画面……我的脑神经已经完全崩溃了,这不是人类肤浅的绝望,它超越了一切可以用言语表达的所有感情……我死了吗,不,我明明还活着,可是我真的活着吗?那眼前的这个光头又是谁? 医生一个接一个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个个垂头丧气,像极了霜打的白菜,路过导诊台的时候,一位满身是血的年轻医生轻声对“白衣天使”说道:“登记吧,乾一兑二,死亡时间——北京时间,九月十三日,下午三点四十七分。”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这是幻觉,这是树洞带给我的幻觉,我只要跟那光头一说话,瞬间就能戳穿他的假面目,我才是真正的乾一,我还活着! 我一把揪住光头的衣领,谁知却扑了个空,我的手掌居然嗖地一下从光头的脖子里穿过去了!看看吧,我就说这他娘的都是幻觉!我大喊:“有种你站着别动,敢冒充你爷爷!小兑,你过来!” 师弟被我的话弄迷糊了,看看我又看看那光头,最后问道:“谁能告诉我你床底下暗格里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谁就是我师哥!” 我盯着光头冷笑一声,这张银行卡是我背着师父师弟偷偷办的,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密码,这下看你小子还怎么装!我脱口喊道:“密码是……” 师弟急切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边炸开的:“快说啊,密码是多少?” 我的眼前忽然一黑,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就像沉进墨色的大海里一样,脑子一阵混沌,浑身就跟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脖子后面,抬手一摸,他娘的,都肿成大腿了! 师弟热切的眼神慢慢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一只手在我的脸前面来回扇着凉风,带动着周围酸臭难闻的空气,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师弟赶忙扶着我坐起来,一边给我顺气,一边热切道:“师哥,接着说,密码是多少来着?” 第六十八章 反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嗓子眼干得冒烟儿,好容易止住咳嗽,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喉咙眼儿的那股焦灼感总算是好些了。我一把推开师弟:“那是梦话,你就当没听见。”试着想站起来,无奈浑身酸痛乏力,还是坐着舒服。 师弟嘿嘿一笑:“得!”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跟我嬉皮笑脸道:“师哥,这老话说得好,人有三长两短,咱也不能每回都这么走运,你说是不是?你提前把身外之物交托给身边最信任的人,也就是小弟我的这个做法,简直是比那两万五千里长征还要正确的革命道路……” 我懒得听他在这儿胡说八道,捡起地上的手电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一圈扫过去,不由大吃一惊,我特么现在还能活着,真是祖坟头上冒青烟了! 先说地貌,原来在井里的时候,四周都是平整的石灰岩,人工开凿的痕迹明显,而且水平空间狭窄,就是一般的水井;可是现在,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钟乳石鳞次栉比,触手可及,石与石之间,墙与墙比邻,皆是深不见底的喀斯特溶洞。恍惚之间,好像还看到了三四只长方形的黑色盒子,似乎是从溶洞里冲出来的,头顶的两只角磕破了,引得几只浑身长满疙瘩的癞蛤蟆蹦腾着往里钻,咕咕叫得正欢。 再往头顶看,那八根青铜链子已经汇合成一个倒金字塔的形状,“塔尖”扎进一块三角形的钟乳石里,经过两千多年的相溶相蚀,几乎已经浑为一体。在“塔尖”包裹着的链子中间,果然竖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说是盒子也不太恰当,因为它的个头比一般的盒子大太多,粗略估计长宽各有六七十公分,高约两米,仔细一看,正对着我的那一面上好像还有花纹。 “……等你嘎嘣一蹬腿,尽管跟着毛主席享清福去,剩下的粪啊土啊的就交给小弟我,主席说了,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这个时候,师弟差不多结束了他的演讲,顺着我的视线看上去:“师哥,你怎么走神儿了,看什么呢?” 我说道:“这好像就是我掉下来之前看到的东西,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我记得当时我是在头顶上看到的这个盒子,掉下去之后,应该是离它越来越远,怎么好像……反了?” “没错,就是反了!”师弟两手环抱,不经意间挑了挑眉,一副“就知道你会问我”的样子。我脾气上来,抬手给了他一个后脑把子,他这个人不能惯,必须挫折教育,说道:“你他娘的别卖关子,有屁快放!” 师弟跐溜一声,揉着后脑勺说道:“我再说一遍,我可不是打不过你啊,我是看你……”师弟见我又要抬手,忙按住我的胳膊,妥协道:“好好好,好男不跟驴斗!那个……事情是这样的,往简单说,就是咱们哥俩儿都被那个臭娘们给耍了!” 我心里头着急,怕师弟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犯老毛病,又给我卖关子,忍不住提醒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不许兜圈子,不许添油加醋,不许设置悬念。【ㄨ】” 师弟应道:“好好好,三不政策嘛,我懂!那我先给你举个例子吧,你听了之后对后面的事情也能更容易理解一点。师哥,你还记得那臭婆娘给咱们指得那条明路吗?就是用你的血做引线,流进青铜链子的一条凹槽里。那个时候咱们鬼迷心窍,都以为是受到鬼怪之力的作用,使得血液违背地心引力逆流而上,谁知他娘的,这就是那婆娘给我们下的套!也是她最大的破绽!只不过当时我们都被她的淫威所震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儿,要识别这个破绽,其实很简单。” “师哥你想啊,那血是你自己的,而你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在这地球上怎么可能违背得了地心引力呢?那么我们再来倒过来推,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地心引力不可违背,那为什么我们眼睛看到的却是血往高处流了呢?这里我还要再引用一句名言,俗话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位大哥话说得有些深奥了,用咱们大白话讲就是,角度不同!” “地心引力是往下的,那么违背地心引力的方向就是往上,可是上跟下的区别,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不在于客观存在,而在于主观感受,也就是我们的眼睛,这就犯了大胡子马克思常说的唯心主义错误!当然,这里我们先不批判错误,只说错误本身。师哥,你还记得咱们那会儿快要爆头的感觉吧?头重脚轻,头昏脑涨,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四肢乏力,七窍充血,血管爆裂等等等等症状,都是因为角度反了,再说简单点,就是咱们站颠倒了,倒立你明白吗?” 我他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竭力压制住已经蹿到喉咙眼儿的火气:“再加一条,不许引用俗语、成语、古近现代诗词,以及中外名人名言。” 师弟见我脸色不对,立刻保证以后坚决执行“四不”政策,我叫他废话少说,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出去吧,四天没吃东西(输营养液不算),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师弟的肚子“咕噜”一声算是跟我呼应,我观察了一下周围,连一根草都不长,看来也只有先从这里出去,才能解决温饱问题。我晃悠悠地站起来,发现还行,起码走路不成问题,就是浑身肉疼,跟被十辆解放卡车碾了三四趟似的。 我揉了揉脖子,后面虽然肿得比我的大腿还粗,但好在并没有骨折,但以防万一,师弟从腰包里翻出一个小折叠镜子,用衣服上的布条给我固定了一下。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问师弟:“对了,那个臭婆娘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咯嘣一声巨响,前面一个溶洞口冲出来的一只黑盒子裂开了。那盒子原本是个长方形的,两头细,中间粗,宽高大约只有五十公分,长约两米,跟裹在青铜链子里的那个盒子大小差不多,但质地和表面的装饰就完全没法比了,周身只有一层厚薄不均的黑色涂漆。现在,盒子上面和左右的三块木板全塌了,只剩前后两块长一点的往中间合拢,形成一个三角形的支架。 受了惊吓的蛤蟆呱呱嘶叫着从盒子里蹦出来,一时间溶洞内空谷传响,蛙声鼎沸,我跟师弟一对视,忙捂上耳朵。这时,我忽然看见那盒子的夹缝里好像露出了一只手。 第六十九章 救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脑子一个机灵,汗毛刷地一下就炸开了,这他娘的,原来是口棺材啊!我数了数,这样的黑盒子起码还有三个,难道这里面……都他娘的躺着一具死尸? 我心里一咯噔,慌得一塌糊涂,这前脚刚摆脱了那个臭婆娘,后脚又冒出来四个,难道这回真的是天要亡我?我说道:“小兑,现在咱也没别的招儿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他们现在还没起,咱们快撤应该还来得及!”说着,脚底抹油就去拉师弟。 就在这时,又是嘣嘣几声巨响,我抬头一看,我的乖乖啊,那剩下的三口棺材一齐炸飞了起来,登时,从里面弹出三具勉强能辨认得出是个人形的东西,被炸得翻着跟头往上飞,咚咚几声撞在头顶的钟乳石上,其中两具尸体反弹下来,摔落在棺材板上,几乎成了一滩血泥;还有一具非常地倒霉,正巧撞在一块冰锥一样锋利的乳石尖上,石头从尸体肚子里穿进去,整个人就像一只壁虎被钉在了天花板上,肠子都流出来了,一半掉在地上,还有一半就耷拉在半空中,引得一群癞蛤蟆竞相伸长脖子吸食。 我看得难受极了,胃里面直翻酸水,长这么大,还他娘的第一次看见这么恶心的场面,一时没忍住,哇地一声就吐出来了。这时,一旁的师弟突然朝那口搭成三角架的棺材走过去,我忙叫他的名字,可师弟就跟中邪似的,我不叫他还好,一叫他突然飞奔起来,一下冲到那棺材跟前,哗啦一声掀开了棺材板。 我心里一沉,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就只能遇鬼杀鬼,遇魔除魔了! 我心一横,一边摸出匕首,一边从侧面包抄上去,心口咚咚咚跳得震天响,脑子里已经转了十七八圈,要是一会儿真******不走运,碰到一个成了精的粽子,我二话不说,向往它脖子上戳一刀,它要敢反扑,我就借机想跳到它背上,用剪刀腿锁住它的脖子,然后匕首往它百会穴上一扎,师弟再来一个野火烧不尽,直接送它到阎王爷那二次投胎去! 闪思间,我已经跳到那棺材头上,心一横,举起匕首正打算来个见血封喉,这时,师弟突然拦了我一下,指着他的后背说道:“师哥你看,他还有呼吸!” 我一愣,忙先收起匕首,这人正面朝下,观察过三四秒之后,背部的确有一起一伏的迹象,我拿手指往他脖子上颈动脉一摸,果真还有脉搏! 我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人的尸体……哦不,是身体上有多处划伤,但都没有伤及要害,伤口已经结了层薄薄的血痂,但周围有明显感染和化脓的痕迹,还微微有些发臭,说明伤口并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而且由于主体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身体新陈代谢减慢,而周围环境的感染强度却在不断加强,初步判断,此人起码昏迷了三天以上。至于昏迷原因,我发现,他的后脑勺上鼓了一个鸡蛋大的硬包,其他地方并无大碍,应该是由于头部受到剧烈撞击而引发的休克性昏迷。 我把我的分析跟师弟一说,师弟说道:“那咱们该怎么救他?” 我说:“咱们现在条件有限,正规的途径是行不通了,不过坊间办法倒是有一个。”说着,我招呼师弟合力把人先翻过来,这人脸一照面,我不由吃了一惊,不过也想通了两个问题。 师弟问我是什么问题,我说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一米七五,燕子的同伙。所以由此,我想通了两件事。第一,刚刚我还郁闷,这棺材怎么好端端的说炸就炸了,这里面要躺的是普通人,肯定不会炸,但要是他们——这伙儿盗墓贼,那就能想通了。” 说着,我走到那炸飞的棺材板边上,稍微一翻,就翻出了一把爆了膛的九五式,想不到这枪爆膛的威力也这么惊人,居然能把一个两三百斤重的肌肉男炸飞起来。 师弟见是一把好枪,立刻凑过来,只可惜这枪现在炸得面目全非、七零八落,勉强留个全尸的就只剩下消音器了,师弟捧在手里直叫可惜,说什么也要把这消音器带回去。 我见拦不住,只好作罢,提醒他别找事儿,我们走回一米七五那儿,接着说第二件事:“这四个人应该就是之前老乡说的从石头坑里挖出来的,还以为是死了,咱又没去认领,再加上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和发臭,所以就给就地埋了,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四口棺材被冲到了这个地方,那么倒过来一推也就是,从这里,一定也能通到石头坑去。” 师弟先是得了个消音器,现在又知道自己死不了了,神色也跟着飞扬起来,问我道:“师哥,那你说的那个坊间办法怎么弄?咱们赶紧叫醒这小老头出去吧,小爷我肠子都瘦三圈了。” 我也是饿得心慌,刚才一吐连最后的一口胆汁儿都他娘的吐出来了,正巴不得赶紧出去好填饱肚子。我指着一米七五的脚,说道:“你去把他的鞋脱下来,一只就行。” 师弟一听,这差事不费事儿,立刻照做,哪知刚一把鞋扒拉下来,立刻“卧槽”一声,扔出去老远,脸皱得跟苦花菜似的,捏着鼻子说道:“靠,这他娘的也叫鞋?明明就是生化武器!” 我蹲在一米七五脑袋边上,也是被呛得直想骂娘,忙捏住鼻子,余光一瞟,发现那一米七五的鼻子动了一下,忙跟师弟道:“小兑,你受点累,这方法管用,他刚才鼻子都动了,你快把他那只鞋拿过来,放他鼻子下面,保证数不过三秒他就醒了!” 师弟一愣:“卧槽,师哥,你这办法也忒他娘的损人不利己了!以后要是我不幸休克了,你可千万甭管我,我睡一觉自己就好了。” 我说道:“你放心,这方法对你不管用,你皮层厚,抵抗能力强,就是把你整个丢进粪坑里,你他娘的还吧唧吧唧嘴,吃得香呢!” 师弟哇地一声,似乎是要吐了,我叫他别磨叽了,早死早超生。师弟咧咧嘴骂了一句,背过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捏住鼻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迅速脱下一米七五的另一只鞋,提溜着鞋带随手一甩,我眼看着就要砸我鼻子上了,心里直骂他小子不孝,忙捏着鼻子伸手一接,直接往一米七五的鼻孔下面戳过去。 我上大学时针灸课上学过,人的脚掌每平方厘米就有六百多个汗腺,是身体其他部位的三到五倍,一天就可以分泌将近五百毫升的汗水,再加上鞋子本身的密闭空间,脚掌整天呆在这种密封潮湿的环境里,就会滋生许多细菌,产生恶臭。 古人很早就有用臭药来解毒和唤醒的例子,像金庸武侠小说里段誉给心上人王语嫣解毒的桥段,就是通过闻一种奇臭的解药。当然,这种办法只流传于坊间,没什么科学依据,救活救不活全看天意。 这一米七五应该是得了大造化了,我这鞋刚一戳上去,零点零一秒都不到,他就捏着鼻子醒了。我想着也不能浪费啊,赶紧又往他鼻孔下面塞了两下,见他彻底睁开眼睛,一咕噜坐起来直往后面躲,我才一甩胳膊,将那重量级的生化武器扔得老远老远。 我跟师弟都是又憋了一会儿,等“毒气”彻底散开,才松开鼻子,呼哧呼哧地喘大气。那一米七五盯了我老半天,忽然两只眼睛一耷拉,抱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哎呦我的小老弟呦,可算是见到亲人喽……这才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就谢顶了呢?这人也瘦了三四圈了,老哥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呦……” 我跟师弟一对视,都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这一米七五该不是精神失常了吧?我拉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先松开……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一米七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两只眼睛一蹬,跳起来,手指着一个方向又是大叫,又是大笑,说道:“找到了,找到了!蛤蟆岭……我老孙终于找到了!” 第七十章 乞鸟娘娘(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跟师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一米七五说的“蛤蟆岭”居然是青铜链子里裹着的那只黑盒子。我跟师弟一对视,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那盒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单纯的空盒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也是一口棺材,而且还是两千多年前的棺材。 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迅速跟师弟交换了一下眼神,看这一米七五两眼放光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扑上去了,那棺材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之前耍我们的那个红衣女鬼正躺在里面等着我们送上门呢! 我冲师弟眨眨眼,要是这一米七五敢有什么危害大伙儿安危的举动,咱们就从两边一扑,把这孙子给绑了! 师弟一点头,一手伸进腰包里摸出安全绳。这时,那一米七五突然一个转身,往青铜链子相反的方向跑去,我跟师弟都是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忙追上去。 一米七五跑到溶洞口就停住了,忽然蹲下去,两手像是在地上摸什么东西,我跟师弟跑上前一看,靠,差点没把我恶心死!那一米七五正两手抓住一只蛤蟆的脖子跟后腿,说时迟那时快,我跟师弟都还没反应过来,一米七五一张嘴一口咬在那蛤蟆的肚子上,只听呱地一声哀鸣,那蛤蟆疼得立刻扑腾起来,两只前腿抓在一米七五的手背上,留下深深地两道血口子,那一米七五此时正咬在蛤蟆的肚子上,疼得闷哼一声,左手忽然用力一掐,蛤蟆的叫声便像浸了水的喇叭,呜呜咽咽一会儿就没声儿了。 我跟师弟看得目瞪口呆,谁都没想到这一米七五看起来像个弱不禁风的教书先生,行事作风居然如此狠绝,饿到极限,居然去生吃一只癞蛤蟆!且不说这蛤蟆肉有没有毒,就是光看着它那满身疙瘩的磕碜样子,我就下不去口。 这时,一米七五抬起头看着我们,嘴唇和下巴上全是血,一伸手,将那死蛤蟆递给我。我余光一扫,发现那蛤蟆肚子上只有两排血红的牙印,肉都还在,好像这一米七五的目的不在于吃肉充饥,而是吸血。 师弟忙摆着手说道:“那什么……我们不饿,你自己吃吧!” 一米七五大笑着摇摇头,抹了抹下巴上的血,站起来说道:“阿远啊,倒不是我老孙饿了,这是乞鸟娘娘自古定下来的规矩,凡是开她后人的棺椁,必要先吸食一种毒血存入体内,这样在开棺的时候,才不会被里面的毒气所伤,这就叫以毒制毒。给,趁热喝,一口就行,喝完再给小张。” 师弟一呆,看了我一眼,把一米七五拿蛤蟆的手推到我这边,说道:“还是让……小张先喝吧,你看他都瘦了,好歹也能补补。” 我心一沉,瞪了师弟一眼,那一米七五已经笑呵呵地将那只死蛤蟆往我嘴巴里塞了,分明就是在报复我之前拿臭鞋熏他。我见躲不掉,干脆一咬牙,闭上眼睛,胡乱吸了两口,那液体一入口,我的亲娘啊,差点没把我恶心死,恶臭中带着一股腥酸味,再一想到这蛤蟆死之前还吃过死人的肠子,靠……胃里一翻,哇地一声连红带白地全他妈吐出来了。 一米七五惋惜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拍着我的背说道:“小张,别着急,我头一回喝也是恶心得不行,后来喝得多了自然就好了。我看这样,你跟阿远慢慢喝,不着急,我先过去看看。” 我一愣,忙拉住他道:“要去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说着,我朝师弟使了个眼色,师弟也过来说道:“是啊孙……大哥,这棺椁里面指不定躺着什么妖魔鬼怪呢,咱们三个一起上好歹还能有个照应。我看这蛤蟆血我跟师……小张是喝不了的,那要不……你看你也昏了几天了,肚子肯定饿得厉害,要我说咱不如烤着蛤蟆肉吃,效果都是一样的,但味道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顺道您再跟我们掰扯掰扯那个什么娘娘的事儿,您看我们都是粗人,跟您不能比,多了解一点待会动手的时候也好避免不必要的差错不是?孙大哥,您说呢?” 师弟这几声孙大哥真是叫到一米七五心眼儿里去了,估计这一米七五以前在队伍里也不受什么尊重,现在被人这么一捧,乐得嘴都歪了,连看师弟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阿远啊,以前我就说你最有出息,跟他们那几个只会打枪子儿的大老粗不一样,你看看,他们这一个一个死得死亡得亡,就咱哥仨儿活下来了,这就是命!咱命好啊!还有小张,咱现在也算是过把命的交情了,上头有时候的一些事儿你们平时看不惯,我也看不惯,但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没招儿,只能忍气吞声,他们指东,咱不敢往西走,他们指着沟叫咱跳,咱也不敢不跳,整天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咱哥仨儿真他娘的过够了!来,咱也别拘着,都是自家兄弟,坐下来边吃烤肉边慢慢说。” 说着,一米七五叫我跟师弟去生火,自己把外套一脱,开始往里面逮蛤蟆。师弟见他稍微走远,一边捡些零碎的棺材板,一边小声跟我说道:“师哥,我看这小老头疯得不轻,咱要是现在说走,他百分之一百会跟咱们翻脸,到时候咱是撇下他自己走,还是直接打晕他背着他走,我看都不现实。那什么娘娘的好像是跟那口棺材有关,师哥,你不是说这东西是两千多年前秦朝的吗?跟咱在八卦地宫和青铜兵器库里见到的东西都有联系,要不,咱就坐下来听听?说不定还能找到这之间的联系呢!” 我知道师弟的小心思,这小子就是不安分,哪儿稀奇古怪他就爱往哪儿钻,不过想一想,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地宫、兵器库、青铜链,它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这个联系绝不仅仅是有着相同的动物的图形这么简单,换句话说,这些图形代表着什么,这样出现有什么意义,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忽然十分断定,这些问题要么一辈子没有答案,要么……就在这个棺椁里面。 我点点头,提醒他道:“开棺不是咱们的专业范围,而且里面情况未明,多半是凶险万分的状况,如果没必要的话,待会咱们还是得想办法控制住这小老头,实在不行就直接打晕。总之,听故事和开棺是两码事,你小子别没事儿找事儿,好奇心跟命比,哪个重要,你自己掂量掂量!” 师弟好笑道:“当然是小爷命重要啦!不过论起这好奇心,师哥,你可得把持着点儿,保不齐谁待会儿头一个冲出去呢!”我面儿上一僵,说道:“你小子管好自己就行,我有分寸!” 第七十一章 乞鸟娘娘(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用棺材板生火烤蛤蟆肉吃,说实话,我的心内是拒绝的,可无奈腹中擂鼓震天,再加上这烤肉的香味实在是诱人,我只好说服自己那是正宗的新疆羊肉串,管饱! 不得不提的是,一米七五还是个经验丰富的野外生存专家,不仅烤得一手好串,还解决了我们三个人的饮水问题。先是利用随身背包里的空罐头收集沿着钟乳石流下来的积水,然后把几根细长条的棺材板儿架在火堆边上,使其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空间,然后再把雨衣搭在三角支架的背风口上,雨衣尾部放上一个空罐头,最后再把刚才收集好的积水罐头架在火堆上。十几秒之后,雨衣内部开始出现水汽,之后越聚越多,渐渐沿着雨衣向尾部的空罐头聚拢,如此便成功蒸馏出了淡水。 我们三个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一米七五讲乞鸟娘娘的故事。 原来这乞鸟娘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风俗习惯,乞,鸟娘娘。相传,鸟娘娘是西王母部落的女子,也是秦人文化里的保护神,每到每年的六月三十至七月七,便是秦人的“乞鸟娘娘节”,人们载歌载舞恭迎鸟娘娘神抵,有歌唱道:“鸟娘娘,鹇羿得,我把鸟娘娘请下凡!”意思是说,鸟娘娘,西王母的使者青鹞已经张羽御风而上,我们请你跟它下到凡间来吧! 这里的青鹞又名青鸟,是鸟娘娘和西王母的使者,不仅能替秦人看护庄稼,还具有保护庄稼人的神力,因此,也是秦人的保护神。当时秦族人生活在天水一带,东边与西王母部落相邻,再加上青鸟大多由秦人调训经管,与西王母部落的关系便日益紧密。 关于西王母的形象,最早的描述见于《山海经》,书中写道:“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意思就是,西王母样子像人,但却长着豹子的尾巴和老虎的牙齿,擅长像野兽一样吼叫呼啸,蓬散着头发,戴着一种名字叫做“胜”的头饰,是上天派来掌管灾疫和刑罚的女神。 在我国古代第一部浪漫主义长篇小说《西游记》中也有记载,人们更习惯称她为“王母娘娘”,因其居住在昆仑山,地处我国的西部,所以又被成为西王母,全称是“白玉龟台九灵太真金母元君或白玉龟台九凤太真西王母或太灵九光龟台金母元君”,总称为“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金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 相传西王母一共有二十三个女儿,其中有五人已经明确身份,分别是四女儿南极王夫人,《墉城集仙录》中记载:“南极王夫人者,王母第四女也,名林字容真,一号紫元夫人,或号南极元君,理太丹宫,受书为金阙圣君上保司命。” 十二女儿清娥,《墉城集仙录·紫微王夫人》记载:“夫人名清娥,字愈音,王母第二十女也。昔降授太上宝神经与裴玄仁,裴行之得道,拜清灵真人。” 十三女儿媚兰,《墉城集仙录》正文卷五○记载:“云林右英王夫人,名媚兰,字申林,王母第十三女也,受书为云林宫右英夫人,治沧浪宫。” 小女儿婉罗,《墉城集仙录·太真夫人》记载:“夫人者,王母之小女也,年可十六七,名婉罗,字勃遂,事玄都太真王,有子为三天太上府都官司直,主总纠天曹之违比,地上之卿佐。年少好委官游逸,虚废事任,有司奏劾以不亲局察,降主东岳,退真王之编,司鬼神之师,五百年一代其职。” 二十三女儿云华夫人,《墉城集仙录》正文卷三○有载:“云华夫人者,王母第二十三女,太真王夫人之妹也,名瑶姬,受徊风混合万景练神飞化之道……昔师三元道君,受上清宝经,受书于紫清阙下,为云华上宫夫人,主领教童真之士,理在王映之台,隐见变化,盖其常也。亦由凝气成真,与道合体,非寓胎禀化之形,是西华少阴之气也。” 这本《墉城集仙录》是唐朝后人杜光庭所作,主要记录古代女子得道升仙之事。这个杜光庭在唐懿宗时考进士没考上,就到天台山入道去了,一生著作颇多,有《道德真经广圣义》、《广成集》、《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青城山记》、《武夷山记》、《西湖古迹事实》等等等等。 相传,他在写这本《墉城集仙录》的时候,最初的思想萌芽是受一本道教古书《道说》的影响,该书的作者现已无从考证,只知道是一位道家子弟,一生钻研道家思想,四方游说。 有一次,他路过秦地的时候,正巧赶上当地的乞鸟娘娘节,人们载歌载舞一连热闹了四天,到第五天的时候,那位道家弟子一觉醒来,发现原来的歌舞场中间凭空多出来了一座倒三角的青铜柱子,那柱子足足有百十来丈,人站在下面根本望不到顶,好像都已经跟天连在一块了。这么大的一根青铜柱子当然不是实心的,而是由八根巨大的青铜链子镂空拧在一块的,跟我们在井里见到的那个差不多,只是要更粗更大一些。 那道家弟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壮观的建筑,当即决定要记录下来。可既然要记录,总得知道这么巨无霸的一个玩意儿到底是干什么的吧?于是,他便向旁边的老乡询问,老乡解释说,这是孝敬西王母的祭礼,感谢西王母恩赐守护神青鸟和鸟娘娘下凡来神佑庄稼丰收盛产,我们把西王母的女儿送给她,王母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样才会派青鸟把鸟娘娘接下来,链子顶上的那个平台,就是侍奉鸟娘娘下凡的神台。 正说着,就见八个大汉抬了一口棺椁出来,那棺椁两头低,中间高,最外层的椁木上刻着青鸟的图案。老乡说,这棺椁里面躺的就是西王母的女儿,能被选上做西王母的女儿是她的福气,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么好的福气的,总之,是百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才选出来这么一个。说着,这老乡就跟其他人一起跪下开始行大礼,直到那八个大汉把棺椁架在青铜链中间,众人这才陆陆续续地起身。 听到这里,师弟再也忍不住,指了指青铜链中间的那只棺椁,插嘴道:“我靠,这么说,这里面躺着的……也是西王母的女儿?” 第七十二章 老孙说事儿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米七五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师弟心急道:“我靠,你他娘怎么比我还能卖关子!小爷听了这么多废话,耳朵都他娘的起茧子了,你就直接说这棺椁里躺的什么人?咱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就行了!” 一米七五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那种知识分子特有的瞧不起人的表情,说道:“阿远,不是我故意在跟你兜圈子,我要不先跟你说说这棺椁的来历,待会动起手来万一你没个轻重,毛手毛脚地弄坏了里面的东西,咱这宝贝摸不到都是小事,只怕一个不小心,连咱哥仨的命都要给折进去了。【ㄨ】” 师弟一听待会还要开棺,立刻兴奋了起来,早就把之前我给他交待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说道:“卧槽这么严重?孙大哥,这棺材里还有什么宝贝?不就是那个西王母的女儿吗,难道说……她这女儿是个大美人,卖了能换钱?” 我白了师弟一眼,这小子真行,什么事儿都能往那件事儿上想。一米七五哈哈大笑,说道:“我刚才说了,她这女儿是真的,也不是真的,至于卖了能不能换钱,这就得看那些有钱人有没有这个特殊癖好了!不过,我还真听人说过,有人就喜欢收藏干尸的,还是个外国人,现在啊跟改革刚开放那会儿不一样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钱多了什么东西都能买……” 我真怕他再就这个“收藏干尸的外国人”讲出篇学术论文来,忙把话题拉回来:“孙大哥,咱还是接着说这个西王母的女儿吧,您刚才说她是真的,也不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米七五忽然摇头晃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是曹雪芹在《红楼梦》里的经典名句,说的是贾宝玉本身是个很有才华、很有思想的人,但是却被当世人认为是最没出息的;而那个甄宝玉平平庸庸,碌碌无为,最后却步入仕途,光宗耀祖,被当世人认为是大有出息之人。真正有才华的人被认为没有出息,而没有才华的人却能平步青云,比喻真假混淆,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也是对当时社会现状的一种讽刺。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一米七五把这句话用在这里,是说这棺椁里的人本来是一个极其平凡的普通人,但是被当世人选为西王母的女儿,并以西王母女儿之礼入棺,自然而然就是西王母的真女儿了。想想一个妙龄少女,正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因为一朝入选,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师弟在旁边急道:“哎呀什么真真假假的,你他娘的就别再卖弄你那点酸墨水了,敞开肚皮说亮话,别跟文盲瞎客气!” 一米七五被师弟逗得哈哈直笑,我看着实在是丢脸,就跟他简单解释了一遍我刚才的分析,一米七五听过之后不住地点头,说道:“还是小张聪明啊,一下就蒙对了!” 我心说道,哪儿是蒙了?老子本来就知道!可面上还是装作十分谦虚地点点头。那一米七五喝了口水,忽然收起玩笑,正色道:“那接下来,咱们就来谈谈正事吧。” 我跟师弟对视了一下,不由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跟着严肃起来,只听一米七五说道:“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亲兄弟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些事情之前没告诉你们,是怕你们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不过事到如今,兵临城下,我老孙也没必要再替那姓陈的瞒着了。众所周知,这两年一届的斗玉大会几十年来都是咱陈家和翡翠山庄的奎家两家人之间的较量,那庄家和霍家,什么时候咱把他们瞧眼里了?” 我跟师弟一愣,没想到这帮盗墓贼居然还和斗玉大会有联系,而且还是老乔之前说的玉石界四大家族中的一家!看来这件事情真的没有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跟师弟一对视,一致同意接着往下演,便狠狠地点了点头。 一米七五看着我们忽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他娘的能想到,这大半辈子憋不出个屁来的霍老头,居然在上一届斗玉大会上得了魁,靠的就是咱西藏盛产的千年血玉,想想真******臊气!这姓霍的都他娘的一脚踏进棺材了,临到死了还******整这么一出,简直就是在往陈叔脸上直接拍巴掌嘛!咱陈叔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老孙也不用在这儿啰嗦了,咱们跟了陈叔少说也不下十年了,可以说,他只要一撅屁股,拉什么颜色的屎我老孙都知道!翻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他娘的,他老陈能咽得下这口恶气吗?” “要说这千年血玉,年代越久远,价值越不可估量,所以霍老头的那一块还真算不上是极品,撑死也就是一千年多前的东西,跟待会咱们要取的这块一比,那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他娘的连提鞋都不配!咱们这两年东奔西走,大家伙只知道是给陈爷找东西,具体找什么不能明确,原因就是这个。” “这千年血玉说白了,就是西王母女儿的陪葬,西王母一共有二十三个女儿,也就是说可能有二十三块血玉,分别埋藏在全中国不同的地方,陈叔也是花了很大的价钱,才从一个已经金盆洗手的摸金校尉口中得知了终南山蛤蟆岭这个地方,那摸金校尉也是做活儿时无意间发现了这里,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下了地之后并没有取走任何东西,反而回家之后就金盆洗手,宣布不干了。” “现在四五十年过去了,人也老了,身体一直不好,听说好像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进的古墓太多,身体里湿气邪气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太重,临死之前唯一的一个遗憾就是这个蛤蟆岭祭祀台。恰巧这时陈叔的人找了过去,摸金校尉便将蛤蟆岭的大致位置告诉了他,正要往下说的时候,老人家忽然就瞪着两只大眼咽了气儿!据在场的人说,他的死状极其惊悚,就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被活活给吓死了!” 第七十三章 癸母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的脑海中很快脑补了一下那个摸金校尉咽气时的面部表情,不由猛打了一个哆嗦,师弟跐溜跐溜鼻子,也是吓了一跳,说道:“孙大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把一个盗墓的给活活吓死?不是说摸金不怕鬼,怕鬼不摸金的嘛?” 一米七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鬼?鬼算什么,那东西可是比鬼厉害多了!你们两个可曾听说过癸母?” 师弟一愣,跟我对视了一下,摇了摇头。【ㄨ】 一米七五轻蔑地斜了我们一眼,说道:“世人只知道鬼厉害,却不知道癸母更厉害,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愚昧无知,另一方面,但凡是见过癸母的人都他娘的看地去了,自然没机会告诉别人,越是未知的东西,才越是恐怖。” 师弟打了一个牙花子,问道:“孙大哥,那这癸母到底是什么呀?” 一米七五随手捡起一块棺材板,在地上写了一个“鬼”字,说道:“你们看,这个鬼字的字型,上面是一个甲,下面是一个厶,在甲骨文中,鬼就是甲。甲身带长弓,擅骑射,文思敏捷,才高八斗,原本是二十八星宿里面的魁星,后来因为得罪了天帝,被处以阉刑并杀死,沦为现在的鬼,鬼字上面的这个厶,就是甲被阉割掉的二兄弟。人们常说阴鬼阴鬼,就是因为鬼作阉狗,毫无阳刚之气。” “根据中国形声读字的传统,鬼之所以会被读作gui,而不是jia,这就牵连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物,癸母。在甲骨文里,鬼即是甲,为癸所生,所以才读作gui,这癸母说白了,就是世间所有鬼魅魍魉的老母亲,亦神亦怪,亦正亦邪,体态丰盈,年轻貌美,拥有长生不老之身,不死不灭之形,最擅长以女子凄婉动人的声音做诱饵,使人产生幻觉,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落入她的圈套,不知不觉在幻境中死去,最终沦为阴鬼。” 我心中一愣,不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难道……我跟师弟之前遇到的那个红衣女鬼就是癸母?!她吸引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给她当儿子?我不由看向青铜链子里架起的那口棺椁,耳垂一麻,好像又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忙捂住耳朵,再一松开,这声音不见了。 师弟还在跟一米七五讨论癸母的事,说道:“孙大哥,既然这癸母有你说的这么年轻漂亮,怎么会活活把那个摸金校尉给吓死呢?” 一米七五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嘛,这癸母虽然平时看着年轻貌美楚楚动人,尤其是那皮肤,啧啧,摸起来就跟刚出锅的蒸豆腐似的,又嫩又滑,真是让人爱不释手,恨不得立刻趴上去亲一口!他娘的,这才是最要命的!一旦你真的亲上去,****,那口感,就跟亲在蛤蟆屁股上一样,疙疙瘩瘩全******是肉瘤!睁眼一看,我的乖乖啊,哪里还是那个楚楚可人的小美人,那眼睛珠子有拳头那么大,没有眼白,全是黑窟窿东的大眼球,青色的瞳孔像一把竖起来的梭子,几乎占据了眼球的三分之一,鼻子和嘴唇连在一块儿,她那黄牙就跟从鼻孔里直接长出来似的,又尖又长,一张嘴,他娘的那口气,能直接把你从长江熏到黄河去!不过最磕碜的还是她那豆腐皮肤,现在全******是肉瘤,脸、脖子、胸、背、胳膊腿……只要是你刚才摸过亲过的地方,全他娘的是肉瘤,干的、湿的、发霉的、流脓的、红的、紫的、黄的……******不用她动手,你自己都能把自己给活活恶心死!” 师弟咽了口吐沫,表情跟****一样:“那这摸金校尉,是自个儿把自个儿给恶心死了?” 一米七五笑了笑,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这癸母杀人的时候,从来都不自己动手,而是让你在自己的幻觉里自己杀了自己,或者,和你的同伴自相残杀。我想那个摸金校尉临死的时候,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看到了某些自己不能承受的景象,可能是什么吓人的东西,也可能是自己儿时的心理阴影,总之这些幻觉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肯定是跟自己的人生经历有关系的东西,癸母能看到你内心深处的恐惧或者是渴望,然后把它拿来放大或者是延伸,搞得你精神崩溃自己受不了了,从而做出最极端的举动。” 师弟哦了一声,点点头,问道:“那孙大哥,你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癸母产生的这些幻觉?” 一米七五很是受用地晃了晃脑袋,笑着说道:“这个嘛……你们看这个。”说着,从脖子里取出来一个红褐色的小母手指大小的像山羊角一样的事物,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护身符,这叫降龙木,是从当年穆桂英大破天门阵驱毒的那根降龙木上取下来的,全中国就只剩下这么一小根!比那些牛鼻子臭道士赖头和尚小尼姑开过光的什么狗屁鬼画符,可灵验多了!” 师弟一听,嘿嘿笑道:“卧槽这么厉害!这玩意儿放这么多年,还能用不?”说着,伸手就想去摸,被一米七五一巴掌打掉了,说道:“你小子懂什么,古董古董,越老越值老钱!咱仨说了这么会儿话,你们可听见什么声音?” 师弟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道:“哎呦卧槽,我说呢,这会儿怎么听不见那女的喊了,原来都是孙大哥这降龙木起的用,小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嘴瓢乱说话了!那孙大哥,咱接下来怎么做?” 一米七五郑重地将降龙木重新塞进衣服里面,脸一扭,看着青铜链子上的棺椁说道:“事不宜迟,那就开棺吧!” 我心一愣,立刻说道:“不行!”话一出口,才发现我的反应过于激烈了,惹得师弟他们两个人一齐瞪眼看着我。 一米七五的一只手搭在裤腰带上,样子有点奇怪,问我道:“小张,还有什么事儿?” 第七十四章 眼睛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的脑子这会儿转得飞快,呼吸间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孙大哥,只是前几天我听说那霍家的老爷子看地去了,今年这斗玉大会怕是办不成了,那咱帮陈叔找这东西……岂不是用不上了?” 一米七五笑道:“小张啊小张,你这是在试探我老孙啊!行,今个儿咱们哥仨就在这儿说个痛快话,既然你们赏脸,叫我一声大哥,那这话就由我先说,恶人也让我先当!咱们在陈叔那儿也干了这么些年了,咱自己到底得了多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咱自己心里都有数。这样,我先表个态,我老陈是不打算再回去给人当枪使了,这千年血玉权当是咱出生入死追随陈叔这么多年给发的遣散费了!以后你们要是跟着我老孙,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们一口肉,有我一口酒,就不会只给你们一杯水,咱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然,如果你们还是想回去,我也不拦着,咱们就此分道扬镳,谁也别干涉谁,以后若是在外头碰上了,还是过把命的兄弟,喝酒吃肉侃大山,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们看怎么样?” 我心道,就此分道扬镳?你小子说得容易,你既然都已经把事情和盘托出了,还会放我跟师弟回陈叔那里告状吗?我的眼睛往他腰上瞥了一眼,一米七五的右手按住的地方,明显凸起了一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把手枪,一旦我跟师弟决定退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杀人灭口!在这种地方杀个人,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而且可能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我们那个时候就只能去毛主席那儿打报告去了。 想着,我看了师弟一眼,当着一米七五的面,我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希望师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对一米七五说道:“孙大哥,既然你把我们哥俩当兄弟,我们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那以后咱哥仨就相依为命了!” “不!”一米七五脸色忽然一变,吓了我一大跳,他娘的,没想到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么快就起了杀心!忙伸手去摸匕首。【ㄨ】这时,他突然捏住我的肩膀,说道:“是珠联璧合!” 我心一愣,还好他及时按住我的肩膀,否则以我平时的速度,恐怕这会儿匕首都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师弟反应最快,一把勾住一米七五的脖子,嘿嘿笑道:“还是大哥有文化,什么狗屁相依为命,听着就******俗,又酸又俗!咱是三剑合璧,天下无敌,哈哈哈哈……”我也立刻跟着笑起来,一米七五笑了一阵之后,站起来说道:“事不宜迟,那咱们这就干活儿吧。” 我跟师弟对视了一下,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走到了开棺这一步。一米七五看我表情不对,以为我是害怕了,便安慰我说:“小张,你放心,这癸母虽然厉害,但是你别忘了,咱们有降龙木,所谓一物降一物,你就把她当成一具普通的女尸就行了,别自个儿吓自个儿,没事儿,啊!这样,待会我跟阿远在前面,你就跟在我后面搭把手,这棺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四层,等开到最后一层的时候,你就往后面边上站点儿,背着头别看就行了。” 我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点头同意,到时候找机会再想别的办法。总之,这棺材绝对不能开,我总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好像这东西一开,真的就会出事,而且还是要人命的大事。 闪思间,我们已经来到棺椁下面。这棺椁是竖着垂放在青铜锁链中间的,开口就在我们抬头上看的正前方,最低的地方离地面大概也有一米半高。近看时发现,这最外层的左右两块棺椁上果真刻着一对青鸟的图案,样子有点像孔雀,尾巴很大,羽毛长而轻,两翼中隐约还能看见一种类似于眼睛形状的斑纹,两两对称分布,一共四个。 棺椁四周还刻着流线型的花纹,远看像海浪,近看像眼睛。我忽然想起之前爬青铜链子的时候,好像也看见过这种眼睛,给人的感觉非常逼真,好像真的是有人在看着你一样,冷不丁地就让人头皮直发麻,我问道:“孙大哥,你看这青鸟背上的眼睛,是干什么用的?” 一米七五正在试着往上爬,可身手不行,没爬两下就直往下秃噜,听见我说话,只往我这里瞟了一眼,不耐烦道:“眼睛当然是看东西用的,不过,你说的那个是眼睛,也不是眼睛……”我正要问,一米七五招呼师弟先爬上去,然后让我在下面拖着他的屁股,师弟在上面拉着,这才上到青铜链子中间。 一米七五一边喘着大气,等我跳上来之后,说道:“古人记事……大都喜欢用画画的方式,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跟师弟大眼瞪小眼,纷纷摇了摇头,一米七五得意地笑了笑,总算是为刚才的“爬不上来”挽回了一点面子,说道:“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那个时候,文字的发展……还很不成熟,很多事物没有相对应的文字去表达,也就是造字的人还没有造出来……二是画画简单直观,人人都会,人人都懂,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当时记事方式的主流。阿远啊……如果现在让你来画一只鸟,用最简单直观的画法,你会怎么画它的眼睛?” 师弟抬手往前一点,脱口道:“就画个点!” 一米七五笑道:“没错!一个黑点就代表一只眼睛。小张,你再回忆一下,你刚才看到的那只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了想,道:“是一个椭圆形的圈,圈中间有一个黑点。” 一米七五说道:“我刚才说,这是眼睛也不是眼睛,你结合这个图想一想,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的眼睛算的上是一双眼睛,又不能称为一双眼睛呢?” 我忽然一愣,明白了:“你是说,它们都是……瞎子?” 第七十五章 强碱 “没错!”一米七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缓过来劲儿了,解释说:“西王母一共有二十三个女儿,这几个女儿形貌品行各不相同,老话说一母生九子,九子还各不同呢,更别提这二十三个女儿了,有一个两个身有残疾也很正常。” 我理解道:“所以,当时秦人也就把这些青鸟还有祭台上其他的一些花纹故意刻画成盲眼,就是因为这棺椁里的女主人是个盲人?” 一米七五点了点头,指着正上方的棺材盖说道:“你们看,这就是西王母和她的女儿们。” 我在下面的时候就发现这棺材盖上画的有东西,可惜当时距离太远,看得不真切,隐隐看出画得好像是一个女神像。现在那棺材盖就在我眼睛跟前一胳膊的距离,我跟师弟左右打灯上去,虽然照射得范围有限,但这一下已经足够了,足够把我深深地震慑到了。 这棺椁实在是我比之前估计的要大得多,我一米八多的身高站在这儿,才够到棺盖的三分之二,也就是说,这棺椁要是横着放起码得有个三米长,横截面积也有一点二平方米,用手一摸,立刻沾了一手的碎铜屑,看来这最外头的一层还是青铜质地的,怪不得能保存这么长时间。 一米七五说的那个图案,就刻在棺盖上,上面起了一层厚厚的黑皮,黑皮下面还有不少青铜屑,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些大致的轮廓,画得好像是一个长头发穿裙子的女人,下面乌泱泱围了一圈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的东西,总之整体上给人一种众星捧月唯我独尊的感觉,也比较符合古人对神灵崇拜的心理。 师弟骂道:“靠,这么黑,能看见个屁啊!”说着,动手去剥上面的黑皮渣滓。哪知道这黑皮看着挺结实的,一剥就酥,连带着后面的碎铜沫子一起往外飘,呛得我们直咳嗽,而且越咳越厉害,感觉肺管子好像都要烧起来了。 这时,一米七五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我跟师弟一惊,也顾不得自己难受,一边没命地咳嗽,一边忙给一米七五顺气,左右架着他的胳肢窝以防他再掉下去。 一米七五的脸色煞白,只有嘴唇是血红色的,在这幽暗的环境下,看着十分吓人。我们三个谁也没顾得上说话,也根本就说不成话,肺他娘的都快咳出来了。 师弟哇地也吐出一口血,两只眼睛通红,好在这一吐倒是不怎么咳嗽了,他指了指那棺材盖,说道:“好像是……这个粉末,他娘的有毒!” 我摇摇头,我是不可能中毒的,这世上还没哪一样毒能难得倒我!不过,下到这种鬼地方,我的三观早就被震得七零八碎了,你现在就是跟我说师弟他娘的其实是个女的,我也就是一愣,下一秒可能就真的相信了。 一米七五又吐了口血,咳嗽声这才渐渐变小,说道:“是固体强碱……我们把衣服撕下来,戴在嘴巴上……好在这东西过了两千多年,腐蚀性已经大不如前了,否则咱们哥仨……今个就算是交待了。” 师弟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好在?****……这他娘的都两千年了,居然还有腐蚀性?这以前人做活儿还真是实在,要是搁现在,不给你偷工减料兑水掺假,都他娘的不好意思卖出手!别说保持两千年了,就特么一星期就不错了!” 一米七五笑了笑,没说什么,表情却十分凝重,我能猜到他是在担心什么。我们一人戴了一个简易口罩,再不敢去碰那些黑皮子了,那么现在,如何开棺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只要一发生震动,势必会碰到那些表层的粉末,我们现在可以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而且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我们的肺和气管恐怕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害,要是再来这么一次,估计就不再是吐口血这么容易就能化解的了,可能真的就把小命葬送在这儿了。 不过,我的心里倒是高兴的,这棺还没开就遇到这么多困难,正好可以让一米七五知难而退。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能表现得太露骨,在没有确定师弟已经把枪摸走的情况下,还是不能跟他撕破脸,唯今之计,就是把问题给放大化,把所有的难题都推给他,让他自己都觉得实在不行,最好自己打消开棺的念头。 想着,我把我们现在的情况一二三地跟他列举了一遍,只说我们没有什么,不说我们有什么,只说这关口一重两重三重四重,重重势必更加地艰险和未知,而不提那重重棺椁之下的千年血玉如何如何。总之,就是反着激励来,只抛问题,不给答案,把他说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要再问上一句:“孙大哥,您看现在该怎么办?”就跟倒粪车一样把这一车的问题一咕噜全倒给他,砸不死也要给丫熏死咯小?! 一米七五盯着棺椁沉默了有五分钟,开口说道:“小张,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明白,但是现在让我退出,就这么空达着手回去,我老孙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就是死我也死不瞑目!阿远,你说呢?” 师弟立刻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他娘的这小子,我要是再信他,活该去给癸母当龟儿子! 一米七五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咱们兄弟同心,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对付这些粉末。就像刚才小张分析的,它们的腐蚀性已经大大打了折扣,对人体直接的接触性腐蚀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开棺时如果发生震动,这些粉尘飘浮起来被我们吸入体内。那么,我们现在反其道而行,只要能抑制住不让这些粉末漂浮起来不就行了吗?” 师弟打了一个响指,说道:“没错!我他娘的想起来了,孙大哥,你包里不是还有两件雨衣吗,咱把它往这上面一罩,嘿嘿……也让西王母她老人家洋气洋气!”一米七五点点头,笑道:“恩,我也正有此意。” 我心里一沉,再怎么瞪那小子都不管用了,只好上去搭把手弄雨衣,期间虽然有微量的粉尘飘起来,但好在我们戴了一层口罩,并没有直接吸入。所以弄好之后,我们重新撕了几根布条,把沾上粉尘的那条换下来。 一米七五把手放在棺材盖下面的封口上摸了摸,起身说道:“这是蜡封,保密性虽然不错,但是用利器一划就开了。我跟小张一左一右,负责两条长封口,阿远,你辛苦一下,负责下面和上面的两道短封口,弄好之后,就下来,千万不要乱动。” 师弟一愣,问道:“怎么了?不是说有四层棺吗?” 第七十六章 开棺 一米七五说道:“没错,我就是给你先提个醒,叫你到时候别乱动。这棺材不比平常,是竖着开的,漆蜡一开,基本上盖子就能活动了,你要是在上头稍微一晃,这几百斤重的青铜盖咣当一下砸下来,到时候我跟小张在下面躲都没地儿躲,只能挨砸。” 师弟哦了一声,保证待会一定一切行动听指挥。废话休说,我们三个各就各位开始干活。要是以前,就是给我再借十个胆子,我也绝对不敢干开棺这种事,可是最近,我发觉我的胆子越发地大了,骨子里越来越有一股冲劲儿,好像天生我就该是干这一行的。 我立刻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拍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不要被这里诡异的气氛所感染,我他娘的就是太容易被干扰了。师弟已经清理过底部的封口,麻溜儿地爬到上面去了,这漆蜡摸上去十分坚硬,但是经不住利器的破坏,匕首稍微用力一撬,就撬开了一块菱形的黄蜡,闻起来还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师弟的嘴巴一刻都不停闲,问东问西,好在一米七五也乐于卖弄,几乎有问必答。师弟这会儿又问他为什么是四层棺,一米七五可能觉得只有他们两个说话,冷落了我,也可能是想再多一个显摆的对象,便问我道:“小张,你知道为什么是四层棺吗?” 我想了想,说道:“可能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吧,一九三三年河南安阳殷墟发现的商王陵墓室中,殷商王用的就是四重棺。” 一米七五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也能说出个一二来,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看来小张,还是了解一些的啊……没错,这棺椁其实就是套在棺材外面的大棺材,层数越多,每层的质地、装饰越华丽,表明死者生前的身份地位越高级。易经系辞有云:‘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盖取诸大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到了周朝,周天子创立了分封制和宗法制,棺椁也跟着被制度化,有文规定:‘天子棺椁四重,亲身的棺称椑,其外蒙以兕及水牛皮;第二重称地也,以椴木制成;第三重称属,第四重称大棺。帝后之外椁两重,多用梓木,因而其棺椁又称梓宫。上公、侯伯子男、大夫,以等差分别为三重、二重、一重;士不重,但用大棺。后世帝王、贵族、士大夫,基本沿用此制。’” 师弟接口道:“这么说来……这周天子才用四重棺,那西王母的女儿都敢用四重,可见她的身份比天子还特么牛b啊!那秦始皇那么唯我独尊,怎么会允许有人跟他平起平坐呢?” 一米七五笑道:“可不是嘛,要说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呢!”师弟一听还有后话,忙在上面喊道:“什么插曲,快说快说!” 我叫他看着点,别掉下来了,一米七五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其实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秦统一六国之后,秦嬴政自称始皇帝,宣称这是上天的旨意,天子就是老天爷的儿子,天子的一切权力都来自于上天神抵,老百姓必须无条件地听命服从。这本来是封建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政权,用来欺骗和控制老百姓的手段而已,没想到后来出了个西王母,也是个牛b哄哄的神,神的女儿自然就是神女,和天子同属一脉,秦嬴政为了让“天子”的神权延续下去,就不得不承认西王母女儿的神权和地位,这才有个这个四重棺。” 说话间,我们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师弟的任务量最小,手又快,一早就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等我们了。一米七五叫我往旁边闪开,自己也勾着青铜链子退到安全区域,又嘱咐了师弟两句,叫他推的时候手慢一点,一旦发现里面有什么突发情况,就立刻把棺材盖盖回去。 师弟一边答应着,一边摩拳擦掌,这小子早就急得不耐烦了,偏偏一米七五又啰嗦,好容易等他啰嗦完,师弟朝手心呸呸两口吐沫,卯足了劲儿嘿嗤一推,那几百斤重的青铜盖轰地一声闷响就被推开了,跟着撞在后面的青铜链子上,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震得八根大青铜链一起剧烈摇晃起来,要不是我反应快,及时锁住跟前链子,这一下怕是直接就给震飞出去了。一米七五在体力上虽然不济,但脑子转得很快,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他学着我的样子把胳膊腿往链子上一摽,这才勉强固定下来。 那雨衣果真是起了作用的,棺盖上的黑皮粉末一起激荡起来,给雨衣撞出一个不小的弧度,可想而知,若是之前我们不知道这强碱粉尘的厉害,没有设置任何防护措施就开了棺,现在恐怕一个个都他娘的成肺结核了。 这时,师弟忽然在上面叫道:“你们快看,这好像是夜明珠!”说着,师弟灭了手电,那露出来的第二重棺盖上果真闪现出一片翠绿色的亮光,这亮光非常不凑巧地组成了一只竖起来的眼睛(盲眼)的图案,让我感到十分别扭,总觉得真有一只眼睛在盯着我们,他娘的还是绿色的。 可无奈凡夫俗子,受不了夜明珠的诱惑,一下还是这么多个一起诱惑,我尽量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专业的考古工作者,上前查看。那夜明珠原来是嵌在棺盖上的,一颗就有鹅蛋那么大,却只有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嵌在棺材里面,颜色呈翠绿色,却不是完全透明的,用手一摸,凉丝丝的,感觉非常光滑。 我数了数,椭圆形的一圈再加上中间的那个点,一共是一十八颗。师弟在上面感叹道:“卧槽啊,想当年,慈禧太后凤冠上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都值三四十万人民币,那这十八颗鹅蛋大的还不值老钱了?!” 我看了一米七五一眼,见他正盯着其中的一颗出神,似乎并没有听见师弟说话,我便趁机朝师弟使了一个颜色,小声提醒他道:“你老实点儿,别忘了自己是干什么。” 师弟撇撇嘴,不以为然,看得我心里头直冒火,要不是这小子坐得太高,我他娘的老早一脚踹过去了。 这时,一米七五忽然一拍脑门儿,叫道:“哎呀呀,这他娘的居然是……” 第七十七章 中邪(上) 这时,一米七五忽然一拍脑门儿,叫道:“哎呀呀,这他娘的居然是……”说话间,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我看他脚步发虚,快要跌倒的样子,忙扶了他一把。师弟在上面观察不到这些细节,等得干着急,骂道:“到底是什么?你他娘的快说啊!” 我迅速给一米七五把了脉,发现他的脉象虽然紊乱,但跳动得清晰有力,不像是中毒,倒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我问道:“孙大哥,你发现什么了?” 一米七五喘了好大一口气,抬手指了指那十颗夜明珠,嘴唇还在轻微地颤抖:“这……这不是普通的夜明珠,是……是上古十大神兽的眼睛啊!”说着,挨个点了一圈,“你们看……这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麒麟、螣蛇、白矖、勾陈、毕方,中间的那颗就是九尾狐!它们都在盯着我,盯着我们,你们看见了吗,小张,它在盯着你!” 我心一愣,靠,这小老头该不是疯了吧?什么十大神兽,骗小孩呢,这神兽的眼睛能都是绿筛儿的啊!不过我再一想,疯了也好,直接一棍子打晕了扛出去,一了百了! 想着,我就去招呼上面的师弟,刚一抬头,就见师弟两只脚倒挂在棺材上面,弓着身子正对着那十颗夜明珠,不知在干什么。一米七五这回大概是真的疯了,拽着我的胳膊直往我身后躲,嘴里一直重复着“快看,它们在盯着你!它们在盯着你!”我只要一往前走,他就抓着我大喊大叫,没办法,我只好原地不动,叫师弟快点下来。 师弟趴在上面磨磨唧唧也不理我,我忽然一愣,想起来这小子前科累累,上回在地宫里摸下来两颗血滴红,结果就整出那么大一个动静,要不是冷板凳只怕连命都赔进去了!这回可好,人都挂在棺材上了,他娘的还敢造次,那真是连棺材老本儿都省了! 我骂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还真想给毛主席当警卫员去?你特么赶紧给我下来,这东西邪乎,你小子要是手贱,整出什么幺蛾子,咱哥仨今个都他娘的得歇菜!” 我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搁平时,师弟就是再胡闹也该知道我是真生气了,绝对不会再跟我对着干。可是现在,这小子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不由心中一紧,隐隐开始担心起来。 一米七五还是拽着我神神叨叨的,我只好先打晕他,把他担在两根青铜链子中间,然后朝师弟走过去。说是走,但由于空间有限,我也只不过是转了个身,往中间挪了两步。师弟倒挂在棺材板上,背对着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声:“小兑?”。 这时,师弟忽然向后抬起头,脖子几乎折成一个倒u形,露出一张煞白煞白的脸,跟我对视。我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鸡皮疙瘩某地炸了一身!师弟的眼睛……居然变成了夜明珠的颜色,两只棕黄色的瞳孔就像两把竖立的梭子!我的脑子一个激灵,立刻联想到八卦地宫里的地头青,那双眼睛我是不会认错的,就是青蛇的眼睛! “师弟”咧咧嘴角,忽然从里面吐出来一条殷红的蛇信子,直冲我的门面甩过来。我头皮一麻,心里真是慌得一塌糊涂,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侧身一躲。就在这时,我的左肩膀上忽然一疼,抬头一看,原来是“师弟”一只手抓了上来,他的手指甲出奇的长,几乎全扎进我的肉里,疼得我两眼直冒金星!另一只手本能地摸出匕首,横扫过去,什么都没有划到,但感到肩膀一沉,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压上来了。 睁眼看时,“师弟”已经翻身骑到我的肩膀上,两条腿像蛇的尾巴一样紧紧锁住我的脖子,我立刻感到喉咙一阵发疼,舌头情不自禁地想往外吐,我急得拼命大叫师弟的名字:“小兑……我是……乾一!小兑……”师弟的双腿反倒越缠越紧,三秒钟不到,我的眼前就全黑了。 “小张,你别说话,听我说。”一米七五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起,“阿远他中邪了,中了腾蛇的妖术,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你先慢慢放松,屏住呼吸,腾蛇狡诈多变,它只有确定你真的死了,才会离开,等它转身离开的时候,你就往它后心口上扎一刀,这样阿远就能活了。” 我心里奇怪得很,这一米七五不是被我打晕了嘛,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而且精神好像也恢复正常了……不管了,我姑且就先相信他的话,不管怎么说,先把这条臭蛇从我脖子上弄走再说! 我立刻屏住呼吸,拼命压制住狂乱不堪的心跳,靠在青铜链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强迫自己的意识绝对不要往地头青那里想,还当它是师弟就好了。 这样憋了不到一分钟,脖子上的力道果然松了,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好像并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有人把手电关了。我感到“师弟”慢慢从我身上滑了下来,那种感觉非常的真实,尤其是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全凭身上的触觉,让我觉得好像真的是有一条蛇在我的身体上游走,那湿热的蛇信子不停地扫过我的脸,时不时发出“嘶嘶”地细响,我的鸡皮疙瘩炸得都有绿豆那么大了,他娘的,再这样下去,真的是要被它逼疯了! “小张,你******还傻愣什么,快动手啊!”一米七五忽然叫起来,这声音就贴在我的耳朵边上,我一愣,随口问道:“这么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一米七五一愣,说道:“我听见声音了,那腾蛇就趴在你的左胸口上,你动作快一点,晚了阿远就救不回来了!” 我心中越发觉得奇怪:“那腾蛇为什么不咬你?” 一米七五不耐烦道:“我他娘的有降龙木啊!小张,你啰啰嗦嗦的,是不是不想救阿远,想跟我两个人私吞千年血玉?” 我骂道:“额呸!什么狗屁千年血玉,老子本来就不稀罕!阿远肯定是要救,但下刀子绝对是不行的,你把你那降龙木拿过来,它不是辟邪么,快给阿远戴上!”一米七五沉默了一下,说道:“好啊,那你往边上让一让。” 我应了一声,正打算起身,这时,忽然感到脖子上一紧,他奶奶的,好像有人正拿绳子把我往死里勒! 第七十八章 中邪(下) 我心里一咯噔,大叫不好!他娘的,原来这一切都是一米七五的诡计,为的就是除掉我跟师弟! 我心一横,他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我一手使劲儿往外拽着脖子上的绳子,一手紧握匕首,反手一划,一米七五哎呦一声,想必是受了伤,脖子上的力道一松,降龙木就落到了我手上。这时,我忽然感到眼前一模糊,就跟油画似的,师弟仰面趴在我的脚边上,两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好像快要活活把自己给掐死了! 我大叫一声:“小兑!”立刻扑上去,正想把降龙木给他戴上,这时,我的右脚脖子忽然一紧,转身一看,原来是一米七五这个老滑头,正在后面死死拖住我的脚脖子,忽然一张嘴,一口咬在我的小腿上,疼得我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地蹬腿一踹,岂料那一米七五还不松口,翻着一双白眼皮阴气沉沉地瞪着我。 我的冷汗已经冒了一身,小腿上的剧痛让我的大脑几乎一片麻木,再这样下去,我跟师弟就真的没救了!我咬咬牙,翻身坐起来,幸好匕首还抓在我的手上,殊死关头,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骂一声朝一米七五的后脑勺上扎过去。 就在这时,师弟忽然叫了我一声:“师哥,救我!” 我扭脸一看,正见师弟中邪似的把自己的脑袋死命地往棺材板上撞!咚——咚——咚……每撞一下,师弟的脸上就多出一道血痕,表情痛苦极了,一声声哭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快去救他。 我的心牟地揪了一下,师弟要是真出事了,那我这个做师哥的也没脸活了。我提了口气,大骂一声:“去你妈的!”一脚踹开一米七五,也顾不得小腿传来的剧痛,一瘸一拐地朝师弟走过去。近时,一把扳住师弟的肩膀,把他往回拉,师弟的身体忽然一僵,立刻朝跟我相反的方向使劲儿,脖子一低,似乎还要接着往上撞。 我心中一愣,虽然知道他这是中邪了,只是没想到这邪气居然这么大,连我都控制不住他。事不宜迟,还是赶紧把降龙木给他戴上为好。我一边说些宽慰师弟的话,一边摸出降龙木,正打算往师弟脖子上戴,忽然眼前一花,所有的画面都走了样,就好像是缩进了万花筒里一样,耳朵里嗡地一声,就像有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时,我听见师弟在我跟前喊道:“师……小张,你快醒醒?!” 我的视线开始一点点地回拢,眼前渐渐映出师弟熟悉的轮廓。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他的脖子跟肩膀上全都是血,而我的匕首正对着师弟的喉咙,尖头已经扎进去了一公分,鲜红色的血液像初春刚刚解冻的泉水,汩汩而下。 我心一慌,赶忙扔掉匕首,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怎么会杀害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疯了……我他妈一定是疯了! 师弟担心地看着我:“小张,现在知道我是谁吗?能看清楚吗?”我木讷地点点头,难道……中邪的不是师弟,而是我? 这时,旁边忽然有人咳嗽了一声,喘着大气说道:“现在看来……是没事了,那咱们休息一会儿,都处理一下伤口……小张,你过来坐到我跟阿远中间,这回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再这么折腾,咳咳……我这小命,就真他娘的搭这儿了。” 我心里愧疚得很,虽然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很显然,师弟跟一米七五都因为我受了伤。尤其是师弟,肩膀上的那条口子看起来非常深,好像被人直愣愣地插了一刀,血流得半个身子都是,不过好在他做了应急处理,才不至于失血过多。一米七五的右手臂上开了一道三公分长的口子,脖子后面也在流血,但伤口都不深,我也减轻了一些对他的心理愧疚。 师弟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跟我说我刚才中邪的样子。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反着来的,不是师弟骑在我的脖子上,而是我骑在师弟身上,师弟肩膀上那一刀,原本以为是他拿指甲抓我的,其实是我用匕首刺的他,之后听到一米七五说的那番让我救师弟的话,其实是他说给师弟听的,让他想办法脱身,去把第二层棺椁上的那十颗夜明珠打破。 为了拖延时间,一米七五就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让我误以为他是在拿绳子勒我,我反手又是一刀,正划在他的胳膊上;暂时脱身之后,我看到师弟躺在地上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其实也是我干的,一米七五为了搭救就从后面拖住我的右腿,我他娘的下去又是一刀;不过师弟这一得空,就赶紧去砸夜明珠,用的是那个消音器,可是在我看来,就成了以头抢棺尔! 师弟最后说道:“要不是小爷我手快,迅速解决掉了那十颗夜明珠,破了幻境!他娘的,哪怕再晚上一秒钟,小爷我就……额……”说着师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得我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真恨不得让师弟也砍我几刀,我心里也能好受些。 师弟大概是看出了我心思,搂着我的肩膀说道:“师……小张啊,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咱是过把命的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都是应该的!不过,你要真是觉得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不如以后对我好一点儿,能吵儿吵儿的,别动手啊!” 听这小子这么一说,我心里还真是轻松了不少,当即点点头,说道:“你放心,以后绝对不打你。”那都是爱的教育啊。 师弟嘿嘿一笑,似乎捡了一个大便宜。我心虚地看向一米七五,对于他,我刚才是起了杀心的,他现在就是直接砍了我,我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我惭愧地低下头,喉咙里憋了一管子的话,说出来的只有一句:“孙大哥,我……对不起。” 一米七五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刚才无论是谁遇到了那种情况,都只会比你更狠更没有人性,要怪就只能怪这夜明珠太他娘的邪门,怪你思想单纯太容易被控制。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跟阿远才能保住性命,否则,中邪的换做我跟阿远中的任何一个,剩下的那两个人,恐怕都难活命……” 一米七五忽然一顿,看着师弟说道:“不过,阿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七十九章 字 “……这夜明珠这么邪门儿,你又没有辟邪之物护体,你是怎么逃脱它控制的?” 师弟面上一愣,似乎也颇为不解:“是啊……我他娘的,怎么就没事儿呢?或许,是我这个人的意志力比较顽强,不容易受人控制,就像电影里演的,那些被特务抓走的革命英雄,即便是坐老虎椅,灌辣椒水,遭受十八般酷刑逼供,也没给敌人吐出半个字儿来,这他娘的,就叫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嘿嘿,跟小爷一样!” 我瞥了师弟一眼,说道:“你他娘的别侮辱了革命前辈,就你的那点意志力,一颗夜明珠就把你打发了。” 一米七五说道:“这也不一定,阿远在某些方面可能是没什么自制力,但是,在自我认知和自我心理功能控制上或许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在面对这些夜明珠的时候,就不会轻易被它控制,进而产生幻觉。这就是意志力的巨大作用,摧枯拉朽,无坚不摧,攻无不克,无往不利,以前我只在书里面看到过这样的人物,即便是一万个人当中,也难以出一个啊!”一米七五羡慕道:“阿远啊,你平时可有做什么加强意志力的训练?” 听一米七五这么一夸奖,师弟越发嘚瑟,说道:“这个嘛……孙大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平时懒惯了,除了跑……工作呢,就是睡觉!这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要真想变得跟我一样强大,孙大哥,咱都是自己人,小弟我呢,就免费支你一招,你回去练练,保准下回再遇到这事儿,肯定没问题!” 我斜了师弟一眼,知道这小子又要开始忽悠了,偏偏那一米七五给面儿得很,下巴都快点到地上了。师弟贼笑道:“孙大哥,这童子尿你听说过吧?” 一米七五聚精会神地点点头,师弟接着忽悠道:“这《本草纲目》上说:童子尿性寒,能解百毒!他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为童子,就是十岁以下的男童,无排精,乃纯阳之体,童子尿就是由男童肾中的阳气温煦产生的,属真元之气也,对意志力的提升简直大有裨益!若是你每天清晨空腹喝下一杯新鲜的童子尿,坚持个一年半载的,一定就能变得跟我一样厉害!到时候,还用戴这什么劳什子的降龙木,他娘的,根本没东西能近得了你孙大哥的身!” 一米七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样子似乎已经在思索该从哪里寻得这童子尿了。我强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侧过头,用牙缝挤出声儿问师弟道:“这回还挺专业的啊,哪儿学的?”师弟嘚瑟地一挑眉,靠在我耳朵边上说:“以前老乔忽悠我的。” 言归正传,我们又原地休息了二十分钟,开始研究开下一层棺的事。一米七五上去摸了摸,大概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眉头一刻都没有分开过,我跟师弟上前询问,他叹了口气说道:“第二层的封口是用机关控制的,但是我仔细摸了两圈,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一米七五说没有破绽,那就真的是没有破绽了,他在这方面的专业性没有人能够质疑,起码在场的我跟师弟就不行。我忽然心念一动,朝师弟使了个眼色,现在正是一个让一米七五打退堂鼓的好机会。但是这黑脸也不能老是让我来唱,他虽然精神出了点问题,但智商还在线,我说一次他可能不会察觉,但连着说两次这不行那不行的话,任谁都会觉得是我有问题。所以,最好还是我跟师弟轮着来劝。 我这一闪神儿的功夫,师弟已经从另一边凑了上去,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第二层棺材盖,似乎根本就没接收到我刚才的暗示。这时,他忽然叫道:“孙大哥,你快看!这里面好像有字!” 我心中一愣,下地这么久了,我们遇到的不是具体的实物,就是一些抽象的雕刻画,所有的问题与联系只能凭感觉猜测,所以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我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里出现的文字绝对不是偶然,一定是与我们接下来的境遇有着很强烈的联系,说不定还会改变我们以后的命运轨迹! 想着,我立刻从后面凑上去,但由于空间有限,我只能把脑袋伸进去,身体还隔在两个人后面。顺着师弟的手电灯光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师弟说的字,是凹刻在夜明珠里面的,只有指甲盖大小,还他娘的跟夜明珠是一个颜色。你要是不屏息凝神专心致志地盯着看,稍微一分神,或者一晃眼,那扭得跟麻花似的蝇头小字就跟沾水的画一样,晕开不见了。 我怕会再中了这夜明珠的招,并不敢拿正眼去瞧,这时,一米七五扭头说道:“小张你放心,这夜明珠已经被阿远破坏了,起不了作用了。”说着,他给我指了指其中一颗珠子上被砸坏的缺口,接着说道,“依我看,这第二层棺椁的机关一定就在这些字上面。” 师弟骂了一声,揉着眼睛说道:“卧槽不行不行,这他娘就是把小爷看瞎了,也看不出那玩意儿写的是什么!” 一米七五想了想,忽然咔嚓一声关了手电,这时,原本与珠子融为一体的小字突然向上凸了起来,颜色虽然还是原来的颜色,但轮廓明显清晰多了,我认得出几个简单的小篆,分别是“金”、“火”、“土”。师弟赶忙也关了手电,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屏息凝神的状态,这简直是太珍贵了,太不可思议了! 几秒钟之后,所有的刻字基本都凸起上来,虽然是小篆,但形体和现在的汉字已经很接近了,我们抑制住心潮的澎湃,连蒙带猜,发现外圈珠子上的前五个字居然就是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而第六个,就比较抽象了,上面是一个圆圈,下面是一个正方形,乍一看,有点像现代汉语里的“吕”字。跟它平行过去的,正中央的那颗珠子里面画了一个椭圆形的圆圈,圆圈正中间还有一道短横杠,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日”字。 看到这里,我们每个人都是既兴奋又都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只要一根引线,轰地一下立刻就能引爆。一米七五提议道:“阿远小张,这样,咱先别谈论,把剩下的三个看完一块再说!” 第八十章 分析 我们也都迫不及待地点点头,这夜明珠的排列位置,我之前也说过了,是一个像眼睛一样的椭圆形,印出“金”字的那颗珠子就在轴对称中心的左边,顺时针往上,依次是“木”字、“水”字、“火”字、“土”字,还有那个类似于“吕”字的字,正好围成了“眼睛”的上半部分,以及中间的那一点,也就是“日”字。 待我们心急如焚地接着“吕”字往下看的时候,不由一愣,浑身如同被一盆冷水倾泻而下,宁可相信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也不愿看到剩下的那三颗珠子里居然空无一字! 原本火热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我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三颗珠子里原本一定是有字的,但由于被破坏得太厉害了,半个球面几乎都被砸没了,导致里面的字因为某种原因也消失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者,是我,帮凶就是师弟。 一米七五留意到我跟师弟的表情变化,呵呵一笑,说道:“丈母娘挑女婿,哪有这么容易?这西王母也是怕提示给多了,女儿随随便便让人拐了去!要说,凭咱们哥仨的本事,十个字儿给了七个,他娘的足够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也别磨叽,赶紧讨论讨论,这些字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师弟立刻振奋起来,说道:“行!孙大哥,就冲你这豪气,待会儿那盲眼妹子,小爷让你!”说着,众人嘿嘿一笑,这件事算是彻底翻篇儿了。 古人的祭祀文字中出现五行,并不难理解。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古人就把对宇宙万物的认识归结为五种性质的事物,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五大类,称为“五行”。《尚书·洪范》中有记载:“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爱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后人根据对五行的认识,又创作了五行相生相克、五行天干、五行地支、五行八卦、五行天文、五行地理、五行时间、五行中医等等等等。每一种理论又都分别包含了一整套详细完整的体系,如果这位西王母从这上面出题考女婿,那答案可海了去了,不过要是给我们充足的时间和机会一个一个地去验证,也是可以完成的,就怕这种机关试误的机会有限,一旦机会用光答案还是错误的,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我把我的这些想法跟大伙儿说了一下,一米七五一直盯着那只“眼睛”出神,似乎并没有听见我的话,师弟倒是接口道:“能在五行上使绊子的,的确是个厉害的主!不过,你们想想,如果机关真是五行的话,那这多出来的五个字是干什么使的?” 我一愣,倒是没考虑到这些,又他娘的犯了以前的老毛病了,看事情太局部而忽视了整体,很容易先看见什么就一头扎进去,管中窥豹,以偏概全。 这时,一米七五收起目光,说道:“阿远说的没错,人都容易犯先入为主的毛病,看见水火木金土就以为是五行,这只是一方面的可能性,是与否,还得等破解了下面的五个字再说。不过,现在这五个字咱只能认出来两个,想要跟上面一样从文字上突破已经不可能了,阿远小张,不妨我们换个思路试试,看能不能从直观上瞧出点东西来?” “从直观上……”师弟说着,拿手比划了比划,“就是一个圈,中间一个点,像是一只……竖起来的眼睛,或者,是一片树叶,一块面包,一只脚印,一张……芝麻烧饼!”说着,师弟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叫了一声。 我白了他一眼,好气没力地说道:“阿远,你认真点行不行,谁他娘的会把一张烧饼洛在棺材板上?你别忘了,咱们开第一层棺的时候,棺材上刻着的那两只青鸟,还有那些眼睛样子的纹路,都是跟这个图案一模一样。而这些,显然又与棺材的主人,也就是那个盲了眼睛的西王母的女儿有关系,所以我觉得,咱还是应该往这方面下手,既然这机关是用来保护墓主的,那么破解之法应该也和墓主有所关联吧?” 一米七五一边听,一边点头,大概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补充道:“这个想法我也赞同,我们现在必须把所有能利用的资源都利用上。一般情况下开棺,每层棺与棺之间都是没有联系的,也不会出现特别的机关,即便是为了防范盗墓贼,墓主也不会在自己肉身安息的地方动手脚,而是把机关设置在墓室或者墓道之中,比如流沙夹层、硫酸墙、暗箭强弩、陷阱、毒气,甚至根本就没有空气,让盗墓贼还没来得及见着棺材,就已经惨死在半路上了。” “当然,我说的这些,都是一般的墓,换句话说,都是给人搭的墓,现在咱们遇到的这个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给神仙搭的墓。人有人的规矩,神有神的规矩,所以不管是摸金校尉还是盗墓贼,他们平常使的那一套肯定是不管用了。正所谓不破不立,咱们必须破除陈规,开天辟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现在话说回来,这第一层棺开了,就不见得是没有用了,我们要建立新的联系,正如刚才小张所分析的,这棺椁里面躺着的西王母的女儿是一条线索,这十颗夜明珠组成的‘眼睛’图形是另外一条线索。现在咱们唯一缺的,就是把这三者串在一起的那根线,有了线,这条新的联系才算建成,答案自然而然也就解开了。” 我心里理解一米七五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别用老套路,照搬照抄,要用全新的思维方式看待全新的事物,只是他的说法有点绕,还牵连到了哲学,像师弟这种不学无术的可能就听不懂了。不过与此同时,我好像也有点明白一米七五这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了。 他用“盗墓贼”和“摸金校尉”两种称呼来形容同一种行业者,说明两点:第一,他对盗墓或者说摸金这门行当,是非常清楚的,其专业性一点也不比业内人士差;第二,从一米七五的野外生存经验以及谈吐学识上看,他们的团队应该从事过不少关于盗墓方面的活动,但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盗墓人员,这一点从他对自身以及盗墓贼的称呼上可以得到验证。 如此分析下来,我跟师弟表现得还不算太掉底儿,毕竟大家都是门外汉,那也就更不用担心“盗墓者惯性思维”这一说了,咱压根儿用不着“破”,分分钟都是“立”。 这时,师弟突然摇着头,说道:“啧……无知啊无知。” 第八十一章 核心领导人 我跟一米七五都是一愣,齐齐看向师弟。一米七五问道:“哦?阿远有什么高见?” 师弟嘴角一勾,颇为得意,说道:“高见就算了,我就说说我的个人偏见。你们俩这一套那一套的说了这么多,乍一听呢,还觉得倍儿他娘的有逻辑,好像顺着那个道儿就该这样拐似的。不过嘛,我的这个偏见呢,要用大道理说就不是像你们那样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关键不是我嫌累啊,是怕你们听不懂!那不如这样,我呢,就言简意赅,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你们俩谁见过,有人会把答案直接写在考题里的吗?” 一米七五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跟小张不是把问题想复杂了,而是恰恰相反,我们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师弟说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你们刚才那什么破啊立啊的大政方针还是比较正确的。不过,既然要破,咱就不能还局限在这个圈子里,小打小破,咱得豁出去,得大破,得破得彻底!跟那西王母什么的彻底划清界限!打个比方说吧,看到金木水火土,正常人的第一反应联想到的是五行,那咱们就得逆着来,它一定不是五行!同理,看见这棺材板上的椭圆形图案,第一反应联想到的,就是咱们要‘大破’的!” 不得不承认,师弟这个人虽然平时不爱动脑筋,可一旦思路开动起来,远比我要阔达得多,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另一方面,正所谓不知者无畏,师弟没有一星半点儿这方面的知识,所以他的思想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也根本没有套路可寻,是全新的,独树一帜的。 按照我的经验来看,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顺着他来,就需要有个人跟他呛一声,他为了说服对方,一定会迸发出更多的灵感。我说道:“怎么大破?照你这么说,那十颗夜明珠组成的图形不是眼睛,他娘的还能是烧饼?” 师弟果然较起真儿来:“你说它是什么都行,每个人想的不一样,只要能说出自己的根据。咱现在就是要把思路完全打开,摒弃老套路,另辟稀径,另寻他法,没有四肢就用牙齿走路,这他娘的就叫创新!首先,你得敢想,然后才是敢尝试,如果你连想都不敢想,那还谈什么破啊立啊的,乖乖跟着经验走不就行了!” 一米七五点头道:“阿远说的没错,要破咱就得大破!那阿远,依你来看,这十颗珠子可有什么名堂?” 一米七五这个态度一问,就有点把师弟当成我们这个团队核心领导人的意味,师弟这小子又不傻,立刻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故作深沉地稍微想了想,说道:“其实,有很多时候,一些看似十分复杂的问题,它的最终答案往往简单得吓死人。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并不是说这个答案如何如何的简单,而是想让你们想一想,为什么如此一个简单的答案,咱却非要把它搞得复杂化呢?再说明白点就是,是什么原因,促使咱产生了这个复杂化的结果?” “你们也甭想了,我直接说吧,答案是——因为咱的定位,定错了。咱总是习惯于把自己放在解题者的位置去回答问题,而不是站在出题人的角度,所以,咱绕过来绕过去,九曲十八弯之后一拍脑门儿发现,他娘的,原来答案就在最开始的那个地方!” “好,有了这个理论做铺垫,下面,小爷我就要切入正题了。假设,咱哥仨就是当初制作这个棺椁机关的手工匠人,那是在两千多年前青铜文明十分耀眼的秦朝,咱哥仨受命负责制作女神西王母娘娘女儿的棺椁,为了彰显这神女非凡的身份和地位,同时,也是为了表达咱老百姓对神的敬仰和敬畏,一定会在棺椁上留下一些特殊的符号或者是机巧,当然,也可以顺便起个防盗的作用,这是后话。” “那么问题来了,咱要如何创作,或者说用什么符号机巧,才能配得上一个‘神’的身份呢?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大工程啊,搞不好,可他娘的是要掉脑袋的啊!于是乎,咱哥仨冥思苦想,苦想冥思,终于一拍脑门儿,想到了一个现成的例子可以参考!那就是同为神的代理人的天子,也就是咱当时的皇帝——秦始皇!” “谁都知道,这秦始老头生前就派人大兴土木开始修建自个儿死后的陵墓,一应布局、装潢都是按照生前秦王宫的样子照搬下来的。这秦王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老儿的寝宫,是天子睡觉的地方!那这秦皇陵又是什么地方,也是寝宫,只不过是那老小儿一睡不醒的地方。咱仨拍着大腿一合计,觉得十分可行,干脆也给西王母的女儿建一个跟生前一模一样睡觉的地方,这样既符合她神女高贵的身份地位,那秦皇老头知道了也没啥好说的。” “只是,这神仙生前住的地方到底是啥样子的,咱谁也没见过,眼看着祭祀的日子快要到了,这最重要的道具还没弄好,他娘的,你说急人不?咱哥仨又是冥思苦想,苦想冥思,一连想了三天三夜,终于一拍脑门儿,想出个折中的法子来!他奶奶的,这神仙住的地方长啥样子咱不知道,可这神仙住在哪儿咱还能不知道吗?于是乎,咱就大笔一挥,画了几个圈,再学着秦皇老头给镶上几颗夜明珠,表示天上永不黑暗之意,这位盲眼神女爱住哪屋就住哪屋,卧槽,那多有面儿啊!” 师弟话音落了半天,我跟一米七五才反应到他这是说完了。我回了回神,努力调动起全身的细胞去理解师弟给我们讲的这个神话故事,片刻之后,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所以……这个图案其实不是一个图案,而是咱们在天上给西王母的女儿……修的寝宫?” 师弟打了个响指:“bingo!” 一米七五这会儿也回过来神儿了,问道:“那……这里面的字儿呢?” 师弟挪了挪屁股,一把拦住一米七五的脖子,笑道:“当然就是门牌号咯!金土水火土日吕,你听,多他娘的朗朗上口!” 我心一愣,靠,就知道不该相信这小子的混账话,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想着,我的火气就窜了上来,抬手正想给他一脑后把子,忽然瞥见他的脖子上还有伤,直接骂道:“你他娘的能不能老实会儿!再他娘的胡说八道七拐八拐,耗到死,我们也想不出来!” 师弟立刻反驳说:“我他娘的哪儿胡说八道了,我说的这些都是有理有据的!只兴那秦皇老头给自己搭老窝,不兴别人也享受享受?你这是****,是偏见!” 我气道:“好,那我不偏见,你接着说。这寝宫搭好了,机关在哪儿?” 师弟面上明显一愣,可嘴上还是犟道:“机关……当然就在这夜明珠上!”说着,腾地一下站起来,“神女选择住哪屋,哪屋的顺序就是机关!哼,小爷这就让你们开开眼!” 不等谁反应过来,师弟两只手飞快地拍在夜明珠上,快得完全看不清顺序,只见绿色的夜明珠上一阵虚影晃过。说时迟那时快,棺材板上忽然传来喀嚓喀嚓几声细响,像是机关启动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惊,难道……开了?! 第八十二章 奶奶山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磕磕达达的声音持续了有五六秒钟,众人紧张而又密切地关注着第二层棺椁的变化,可结果却是令人大失所望。当那机巧触动的声音结束最后一声细响,眼前的一切依旧跟原来一个样,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甚至,连一根冷箭也没有射出来。 一米七五红着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表情若有所思。师弟大约还在跟我怄气,也闷声不响地坐下来,目光不甘心地还在那十颗夜明珠上徘徊。 可是看得出来,经过这么多次情绪的大起大落,大家伙儿此时都有些精疲力竭了,一旦一个团队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斗志和希望的时候,那么这个团队离散伙甚至是灭亡也就不远了。 我有意缓和现在的气氛,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问道:“孙大哥,刚才那声响是不是机关启动的意思?那是说明,咱的大方向还是对的,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一米七五摇了摇头,说道:“是启动了机关没错,但不是正确的机关。之前有一句话你算是说对了,这种机关都有一定的试误次数,可能是两次,也可能是三次,每试错一次,便会启动一步机关里面错误的程序,等用完所有的机会之后,错误程序便会完全启动,到时候……” 一米七五说着说着脸都白了,看得我心里一紧,不由跟着紧张起来,手心冷汗直往外冒,问道:“到时候怎么样?”师弟也紧张道:“这棺材会永远封死吗?” 一米七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那棺椁说道:“封死是小事,只怕我们三个,甚至整个秦岭,所有人畜生命……都将要遭受灭顶之灾啊!” 我心里一咯噔,没想到问题居然会如此严重,脑子里七拐八拐一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不由问道:“什……什么灭顶之灾?”话一出口才发现,我的声音已经颤得不成样子。 “唉……那还是四十多年前,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一米七五像是陷入了什么久远而又可怕的回忆之中,“那时我才十几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又刚刚跟了陈叔。陈叔手下的能人异士非常之多,又都比我年长,入行的时间也长,自然不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放在眼里。可我那时候非常要强,急于想证明自己,想干出一件轰动所有人的大事来博取众人,尤其是陈叔的信任和重视。” “那个时候正在闹**********,从城里来了很多知青,其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带头的红卫兵,都是十几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血气方刚,脾气冲得很,一路唱着红歌进了阿里,先是在札达县中心热火朝天地‘****’了小半个月,据他们说是颇有收获,临走时不知道听谁说起我们这里还有‘四旧’,大旗一挥,开着卡车便浩浩荡荡地进了西盛塘。你们两个都是后来陈叔把生意扩展到中原地区才入得伙,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 “阿里是藏西羌塘高原的核心地带,是喜马拉雅山脉、冈底斯山脉、喀喇昆仑山脉等众多山脉相聚的地方,也是雅鲁藏布江、印度河、恒河的发源地,因此它被称之为‘万山之祖’和‘百川之源’。地势南低北高,地形复杂,地貌多以高山高原、沟谷、土林、终年雪山为主,气候恶劣,降雨稀少,昼夜温差大,因而在当时,能活下来的人是少之又少。札达是阿里地区的其中一个县城,数高原地带,平均海拔都在四千米以上,其中的阿伊拉日居山,又叫‘奶奶山’,是札达县与噶尔县的界山,主峰海拔六千四百多米,终年积雪,冰川广布。而我们西盛塘,就是奶奶山山脚下的一小片天然草塘,藏语叫扎布让,西盛塘是后来陈叔离开时给起的汉文名字,寓‘繁盛不衰’之意。” “我的爷爷是当时塘子里为数不多的会说汉语认汉字的人,可他一辈子却从来都没有出过塘子,只是在他年轻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给一伙儿从中原来的汉人做过进雪山的向导。听爷爷说,那一伙人都是背着一个滚粗的大军用包,除了从里面拿食物和帐篷的时候,几乎一刻也不离身,连撒尿和睡觉也都背在身上。爷爷虽然好奇,但毕竟碍着面子,不好直接去问,而且这伙人对爷爷也不错,他们吃什么就给爷爷吃什么,一路上有说有笑,还教给爷爷不少汉语汉字,真跟来旅游似的。” “可谁的心里面都清楚得很,这茫茫雪山,连个屁都看不见,而且一走一陷,累得要死要活,还他娘的时不时来阵儿高原反应,来这儿旅游,活受罪还差不多!可爷爷收着人家的钱,而且数字也十分可观,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一直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向导的职责。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个跟往常一样平静的夜晚,没有电视里演的危机前夜,天公不作美刮起大风暴、引发大雪崩什么的,众人依旧说说笑笑,给爷爷讲《聊斋志异》里面的故事,这几乎已经成为他们每天晚上睡觉前的必修课了,一切正常得简直不能再正常了,很快,爷爷就进入了梦乡。那天晚上,其实已经是爷爷他们进山的第三个晚上了,他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节奏虽然缓慢,但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奶奶山的腹地。” “第二天早上,当日出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爷爷脸上的时候,爷爷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缓缓睁开眼睛,从睡袋里坐了起来,不由一惊,眼前的帐篷顶居然变成了自家的蒙古包屋顶!而此刻坐在爷爷身边的,正是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老爹!爷爷震惊了,错愕了,迷惑了……自己明明睡觉前还在茫茫雪山之中,怎么一睁眼就回了家呢?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实现的啊!难道说……这三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爷爷在做梦?还是说……他被那帮汉人,给耍了?” “爷爷愤怒地站起身,这时,忽然从衣服里掉出来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打厚厚的钞票和一本《聊斋志异》!” 第八十三章 藏尸洞 听到这里,我已经忘却了原来的恐惧,被这个故事牢牢地吸引,不由问道:“你爷爷是怎么回来的?那帮进雪山的汉人呢?” 一米七五咽了口吐沫,接着说道:“这些问题我也问过爷爷很多遍,可爷爷说他也不知道,还命令我们家的人,以后谁都不许再进奶奶山,说是这山里面有妖怪,会吃人。爷爷是个十分念旧的人,虽然他嘴上这样说,好像要跟雪山、跟那帮汉人彻底划清界限似的,可他每天傍晚都会自己一个人到山脚下转转,希望能够看到那些汉人再回来。爷爷刚开始认的汉字并不多,可他每天都带着那本《聊斋志异》,再加上有了一点底子,便自学里面的拼音和汉字,一有空就拿出来看,成年累月地,爷爷竟然把那些故事背得滚瓜烂熟,引得小孩子们都喜欢围着爷爷,听他讲鬼故事。” “这故事一讲就是几十年,一直讲到爷爷老了,什么农活都干不动了,就只能整天整天地给孩子们讲故事。只是没想到,原本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传到红卫兵的耳朵里,他娘的,居然就成了‘旧思想’、‘旧文化’,要打倒爷爷这个‘伪学者’!我的父亲母亲也受到了牵连,整天跟着爷爷挨批斗。而我因为年纪尚小,又不认得半个汉字,再加上我毕竟已经算是陈叔的人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总算是被‘网开一面’。” “可是我并不甘心,不甘心看着我的家人受苦,不甘心整天被陈叔的手下欺负。在当时,还有一种说法非常流行,叫‘将功补过’,红卫兵引导我说,要是我能再举报出来一个‘四旧’,那我家的情况就可以从轻处置。当时我救人心切,私心里也想为自己扬眉吐气,于是,我悄悄背着爷爷,告诉红卫兵奶奶山有妖怪吃人的事,我愿意当他们的向导,一起去铲奸除恶,揭露真相,彻底打倒封建迷信!” “当天下午,我们一行十个人,背了四杆枪,六把锉刀,少许食物,志在必得地进了山。大家都是年轻人,体力非常好,我们多走少休息,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差不多就到之前爷爷跟我讲的他们最后安寨扎营的地方。其实时隔这么多年,这里的地势地形已经大变,且不说我之前只是听说根本就没来过,即便是我真的来了,也不可能再找到原来进山的那一条路。这里的雪山一分钟一个样子,你要在远处远远望着还好,轮廓变化得不是特别明显,可一旦把你放在雪山里面,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根本就不值一提,你眨个眼再睁开的功夫,前面的雪峰就有可能变成雪谷了。” “所以,当时我也不能从地形上准确判断出来是不是这个地方,但是我心里的感觉却十分强烈,它告诉我没错,真相就在这里!这几个知青里有一个是懂藏语的,所以是我们之间的翻译,她叫苗苗,听说她的爹妈原来都是研究所的语言教授,因为‘****’被抓进去了。苗苗属于成分不好,上头又没人说话的苦哈哈,即便是下乡也是被分到我们这种被称作‘生命禁区’的地区。苗苗从我的神情和言语中看出了犹疑,但是她没有告诉那两个红卫兵,反而替我圆了谎。他们又问了一些关于当年进山的那帮汉人的事,我不敢说最后爷爷什么也不知道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回去了,只是提醒大家要多加小心,这里离那妖怪的老巢已经很近了,但为了养精蓄锐一击制胜,今晚不能再赶路了,必须在这里休息一晚,一切等明天天亮再做计划。可怪事,就是在这一晚发生的。这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这里就是当年爷爷他们出事的地方。” 师弟忍不住问道:“孙大哥,难道你们也遇到了瞬间转移的怪事?” 一米七五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我们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哭喊声一下子像原子弹一样炸开了,我强装淡定地坐起来,发现我们正处于一个土洞之中,我心里头立刻明白了,当年那群突然消失的汉人,很有可能也是到了这个地方,这就说明,我引的路歪打正着还他娘的是正确的。可是这些事情,我之前并没有告诉这群小知青,所以他们表现得如此惊慌失措也是在常理之中的,任谁一觉醒来发现突然换了地方,都会不知所措。想着,我正打算说些话安慰安慰他们,这时,苗苗突然叫住了我,用藏语说道:‘孙大哥,你快看那儿!’” “顺着苗苗的手指一看,我的心脏不由漏跳了一拍,身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一下子我就明白了大家如此惊慌失措的原因。原来这土洞里竟然堆着这么多的尸骨,有的像人,有的大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横七竖八地倒成一片,头压着胳膊,胳膊压着肋骨,肋骨又压着头,一层层往上摞得有一人高!我心里登时一咯噔,靠,原来这他娘的是个藏尸洞啊!好在这些东西都已经化得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了,否则要是烂肉肠子血啊蛆啊的流一地的情况,我想我们可能连尖叫的本能都没有了。” “那两个红卫兵好歹是这个团队的领队,虽然我恨他们恨得牙痒痒,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的团队责任感非常地强,自己都他娘的吓得尿裤子了,还是顽强地站出来安抚大家伙的情绪。反正他们说什么,那帮小知青就信什么,很快就把大家伙说得斗志昂扬,恨不得立刻屡起袖子跟敌人干一场!当然,他们也不会忘了我,颐指气使地让苗苗跟我翻译刚才他们那番精彩的演讲,并让我尽快振作起来,继续将功补过,带领他们找到封建迷信中的那个吃人妖怪。”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见招拆招,先低眉顺眼地应了他们,以后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因为爷爷也没有经历过。众人各自整顿整顿准备出发,还是我打头阵。这土洞只有前面一个一人宽、半人高的小出口,看来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藏尸洞,并不是有什么别的用处。当我一步步走向出口,远处的视野一点点变得开阔起来的时候,我的心再也不能平静,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那绵延起伏的雪山已经成了遥远天边的一条背景线,湛蓝湛蓝的天空下,黄褐色的土墙、土柱子、土坡汇成一片广袤辽阔的土林,而我们,就站在这土林中的一个土洞里,距离地面三百公分。” 第八十四章 古格王朝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由谁组织地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阳光下,那些原本呈现着暗黄色的土林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迷人的金黄色光芒,就像是一片从未被人类开发过的原始地带,在欢迎着来探索它们的第一批客人。众人被这股奇妙而又神秘的力量所吸引,目瞪口呆地往深处走,越走越惊叹于这些土林的巍峨挺拔、千姿百态!有的像一把巨型的利刃,直插云霄;有的像一座落寞的古堡,静静地等候人类的探访;有的像是一个佝偻的老人,虽然已是风烛残年,但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强大的气场,是绝对不会让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反倒心生敬畏;还有的像是一座座高大宏伟的纪念碑,无声地记录着这片土林几千甚至几万年来的历史变化,令人叹为观止!” 这时,师弟突然插话道:“等会儿……孙大哥,你不是当地人吗,怎么看到这土林,好像也挺吃惊的?难道以前你没见过?” 一米七五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土林的确是我们阿里一种独特的流水侵蚀地貌,在札达几乎随处可见。我是土生土长的阿里人,本不应该跟着他们这帮小知青大惊小怪才对,可是二位兄弟有所不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吃过苹果,再见到别的苹果自然不会惊讶,哪怕是它看起来更大更诱人,可如果,你这回见到的是一只金苹果呢?” 我跟师弟一愣,纷纷吃了一惊,师弟呆了半天,才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他娘的不是土林子,而是片金林子?” 一米七五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刚开始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因为一般这种土林的沙砾中都含有非常丰富的矿物质,甚至有的还会有些动物的化石,所以土林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来的颜色不会这么单一。光是我见过的颜色就有橙黄、粉红、玫瑰红、藏蓝,还有祖母绿,可是这片土林,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林子的面积总和还要大,但颜色却只有单一的一种金黄色,这让我当时很是费解。一直到那天中午的时候,大家就地休息,清点人数,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那个人大家都叫他小林,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话最少的一个。” “正当众人心急如焚地组织队员准备沿路返回找人的时候,那个小个子小林突然从一座土柱子后面冒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一声不吭地跑到红卫兵跟前,摊开紧握的手掌给他们看,我隐约望见好像是一把沙砾。那两个红卫兵一看之下立刻就呆住了,用汉语跟小林交流了几句,然后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把他推到一边,另一只手往腰带上一插,说道:‘同志们,看来咱们这回不仅要和封建迷信做斗争了,还要和这些……’说着,朝土柱子上踹了一脚,‘资产阶级的反动权威作斗争!大家看看这是什么!’红卫兵张开手掌,在众人的一片惊叹声中,我看到了那黄褐色的沙砾中俨然露出了几块米粒大小的黄金!” “红卫兵一把将黄金扔了出去,说道:‘这是剥削!是压迫!更是资产阶级用来腐蚀我们意志的黄金鸦片!我们必须要与他们血战到底!彻底铲除封建迷信和资产阶级的毒瘤!同志们,咱们现在就去砸了这些土疙瘩!’众人的情绪很快被煽动起来,纷纷高举武器,大呼口号,几个手快的人一锉刀下去,那土柱子就被拦腰凿开了一个豁子,黄金与沙砾混合着往下掉,他姥姥的,看得我肝儿都疼了!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那儿好像还有佛像!’” “众人立刻抬头望去,不由看呆了!原来在我们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用土砌成的规模庞大的宫殿,占地面积约十万平方米,背依土山,从山麓到山顶高达两百多米,气势恢宏,直逼长空!周身大大小小的洞窟佛塔密布,几乎每一个土洞口都立着一尊佛像,形态万千,在阳光的照射下,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像钻石一样七彩斑斓的光芒。宫殿虽然有的地方已经破败,但在整体上并不影响它恢弘的气势,反而更显古老和神秘。” “我灵机一动,想到这倒是个可以将功补过的好机会,反正那妖怪我根本就找不着,不如推说就住在这宫殿里,先把他们吸引过去,反正这些佛像又不值钱,砸了就砸了。如此一来,我既完成了任务,又能阻止他们继续破坏土林,然后我再找合适的机会自己回来取这些金子,岂不是一箭双雕?!想着,我立刻让苗苗告诉红卫兵,这封建迷信的妖怪就住在这座宫殿里,咱们快去消灭了它!”一米七五说着叹了口气,眼眶已经有些泛红:“哎……也怪我当时太年轻,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害得这么多人一起送了命!” 听到这里,我跟师弟都是一惊,谁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原本我只是以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有人受了重伤或者是精神失常之类的,绝没有想到居然会送命!而且还是九条生命!可是看一米七五的样子,绝对不会是想吓唬吓唬我们,应该是确有其事。 看着一米七五掉眼泪,我心一紧,摸了摸口袋连张手纸都没带,只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孙大哥,我想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就算当时你不这样说,他们还是会进去的,结果都一样……你就别难过了。” 师弟也道:“就是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他娘的,这都是命!”说着,师弟搓了搓手,心急道:“那接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瞪了师弟一眼,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是讨论“接下来发生什么”的时候吗?这跟直接问一米七五“那九个人是怎么死的”有什么区别?不过说心里话,我心里面其实也挺好奇的,但碍于人道主义,没好意思问。 一米七五抹了把眼泪,重新振作精神,忽然问我们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古格王朝?” 第八十五章 小林 师弟跟我对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想了想,说道:“其实古格王朝我倒是听说过一点,好像是吐蕃王朝崩散之后,其中一部分王室成员建立起来的一个新的王朝,曾经繁盛了七百多年,人口最多时,多达十几万人。他们崇尚佛教文化,所以在建筑风格上都带有浓郁的佛教色彩。其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是一个叫做‘古格银眼’的佛像,用金、银、铜等不同的原料合炼而成,工艺精湛,通体找不到一条接缝,就跟自然形成的一样,其价值远远超过了纯金,传说也只有古格才能制作出来这样的佛像。此外,古格还盛产黄金白银,他们用黄金白银的汁水做墨,书写经书,绘制壁画,奢华程度无以复加。可奇怪的是,就是这样的一个泱泱大国,居然在十七世纪和拉达克的一次战役中全军覆没!十几万人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还是一个世界未解之谜。” 一米七五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随即点了点头,问道:“没错,小张,这些东西你是在哪儿看到的?” 我笑了笑说道:“说来惭愧,是在一本旅游杂志上,对古格王朝遗址的简介中看到的,现在那片遗址都成景区了。”我忽然一愣,想到了什么,问道:“孙大哥,难道你们当年遇到的那座宫殿,就是现在的古格王朝遗址?” 一米七五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古格王朝规模宏大,现在开发出来的景区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远不及当年王朝繁盛时的三分之一,我们去到的那一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师弟一听,立刻激动道:“这么说,你们当时真的进去了?” 一米七五无奈地点了点头,目光眺望向远处,仿佛又陷入了那段离奇的回忆之中:“我们一行人来到山脚下,抬头仰望着如此雄伟壮阔的古建筑群,尽管当时并不知道这就是古格王朝的遗址,可每个人的心中还是难掩心潮澎湃,一时间,竟有些忘了自己原本来到这里的初衷。近看时发现,这宫殿的布局原来是有规律可寻的,越往高处走,楼层的修饰从无到有,越高越华丽,就好像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而且我发现,这里的雕饰图案多为狮子、大象、马、孔雀等图案,当时我并不明白,还是苗苗说了句:‘这就是神水河的四个守护神吧!’” “我问她哪个神水河?苗苗说是冈底斯山脉分流的四条神水:狮泉河、象泉河、马泉河和孔雀河。经她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还真是!我问苗苗她一个中原人怎么会对西藏的地理环境这么熟悉,苗苗悄悄指了指前面正拿着笔在小本子做记录的小林,低声告诉我说:‘这都是小林说的,小林平时就喜欢研究这些神秘文化,他懂得可多了。’就是这一次,我才真正开始注意到这个叫小林的人,他也是除了我之外,在这场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 “其他的人并没有我们这样的耐心,匆匆扫了一眼外面的雕饰图案,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宫殿,从里面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大呼小叫大惊小怪,还有一些物体碰撞的声音,想必是有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挣功动手了。我反正也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索性我就在外面等他们砸完了再进去。这时,苗苗突然叫了我一声,紧张地说道:‘你快拦住小林啊,他要从这里爬上去!’我转身一看,只见小林腰上系了一捆绳子,身手非常矫健,看时已经往上爬了有两三米了。我急忙让苗苗叫住他,可这不叫还好,一叫他头也不回地爬得更快了。” “我一看,这不行啊,万一这小子当着我的面儿出了什么差错,那我这将功折罪还折个屁啊,岂不是罪加一等?!心里把他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一边问苗苗借了她的那套装备,赶鸭子上架就开始没命地往上追,一边叫苗苗赶紧去通知他们领队,好把这不听指挥的臭小子给逮回去。他娘的谁能想到,这就是我跟苗苗的最后一次对话了……”说着,一米七五又抹了一把眼泪,感伤了好一阵才接着说道:“小林这小子滑头得很,知道我在后面追,忽然一猫腰,钻进半山腰的一个洞窟里不见了!” “好在他的狐狸尾巴还在,我顺着他那条绳子,跟着钻进去,两脚刚一落地,就被眼前富丽堂皇的金属佛像,还有色彩斑斓的壁画给惊呆了!没想到这宫殿外面经过环境和岁月的侵蚀,已经斑驳了模样,可这里面的佛像壁画却保存得如此之完好,好像这里的主人从来都不曾离开过一样。脚下的绳子还在不停移动着,我一刻也不敢耽误,匆匆瞥上最后一眼,继续往楼上追。这楼梯的装饰风格也是极尽奢华,每一层台阶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花蕊和花瓣的雕琢皆是用金银汁,一朵为金,一朵为银。” “楼梯螺旋往上大约四十来阶,其间还出现了三个打开的暗门,方向应该也变了几次,但我当时生怕跟人跟丢了,也没那个心思多想,只记得最后一道暗门出来的时候,是一条弥漫着一股子霉腐味道的幽暗的长廊。当时我手头上一点照明设备都没有,全身上下所有的装备就只有苗苗借给我的一捆绳子和一把锉刀,甚至连一把手枪都没有。按照我现在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贸然进去的,可当时的我毕竟还太年轻,脑子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千万不能让这小子给跑了,一把抓起地上的绳子,一边跑一边往胳膊上收。也不知跑了多久,大概有二三十分钟,当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我已经陷入了一片完全的黑暗当中。” “这时我发现,我胳膊上的绳子已经缠得跟腰上那捆一样粗了,那也就是说,小林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我怕打草惊蛇,也不敢出声叫他,一边继续收着绳子,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毕竟是在一个一抹儿黑的环境里,我心里也开始有些打鼓了。这绳子又收了两圈,终于收不动了,我的手似乎也已经碰到小林的背了,又热又湿的,他大概是出了不少的汗。我收紧绳子,确定他再也跑不了了,我拍拍他的肩,这些天也跟着苗苗学了一些简单的汉语,我便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小林,你听话,快跟我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嘴巴突然被人捂上了,而且,还是从我背后。” 第八十六章 地震 师弟不由发出一声惊叹,问道:“靠,你摸的那个不会是个鬼吧?” 一米七五一边摇头,一边叹了口气,再出声时竟然带着一丝的哭腔:“太快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就在小林试图捂住我嘴巴的时候,忽然,脚下的地面猛地晃动了一下,我俩谁也没反应过来,哎呦两声摔在地上。这时,又一波剧烈的晃动开始了,就像小船在海上航行时遇上了风暴,三秒钟不到,就把我们晃得摸不着北,胃里面一抽一抽地直想吐。周围不断传来东西掉落和打碎的声音,时不时有些细小的瓷片或者金属片溅到我的脸上身上,一吸鼻子,都是灰尘和血的味道。中间有一次我试图撑着地面站起来,手掌刚往地上一摸,居然给我摸到一条胳膊粗的裂缝,就在我的左屁股边上,要是这缝隙再宽一点,我他娘的早就掉下去了。” “这个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可能是发生地震了。我忙喊道:‘小林,是地震!地震了!’那小子过了两三秒才阴阳怪气地哼唧了一声,听上去好像是受伤了,疼得厉害。我心里也是慌得不着调,可想着两个人在一块总比一个人强,忙问道:‘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小林说道:‘你不用过来,咱们两个分开找出口还能快一些!’当时的环境完全是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就连我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要找出口谈何容易?就在这时,前面忽然‘轰’地一声巨响,几乎同时,地面猛地一晃,一下就把我翻着跟头甩出去十几米,一两秒之后,又是砰地一声,我的脊椎好像撞在一尊佛像上了,那佛像的一只手被我撞掉了,砸在我后脑勺上,我的头皮立刻嗡地一下,全麻了,眼前金星银星转来转去,嗓子眼一腥,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一米七五顿了顿,吸了吸鼻涕,似乎这一节往事又碰触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我跟师弟对视了一下,其实这也不难猜到,古格王朝的佛像都是金银质地的,结实得很,就是你拿坦克去碾,也不见得会碾掉一条胳膊,一米七五肉体凡胎,撞一下更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所以八成他是撞到他同伴的尸体了。 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如果他的这个同伴是死于地震,那么从地震发生到一米七五撞见他,前后不超过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他的尸体绝对不可能硬化到会被人误认为是金属佛像的地步;可如果他不是死于地震,那么就说明在众人进入古格王朝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帮人已经陆陆续续,或者一锅闷地死亡了。 我思绪一闪,忽然想到这个王朝在四百多年前,生活在这里的古格人也是这样突然一下子消失的,至今他们的尸体都没有被完全找到,所以只能说是“消失”而不是“死亡”。如果一米七五他们也遭遇到了这样的事,说不定还能解开古格王朝一夕消散的千古谜团!想到这里,我的心口忽然跳得非常快,心中焦急万分,十分想催促一米七五快点说下去,不过这么做也确实不合适,心里正难受得要命,却听师弟说道:“孙大哥,你也别难过了,还是那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回头逢年过节,咱多给他们烧点纸钱就行了!不过,孙大哥,我说一句你也别生气啊……当时那地方那么黑,你怎么就能确定那胳膊是你革命战友的?说不准是个干尸肉粽什么的,被你咯嘣一撞,还撞掉一条胳膊,人家指不定还郁闷着呢!” 一米七五鼻子里吭了一声,好像是在笑,说道:“要真是干尸就好了……那是苗苗,我在她的胳膊上,摸到了一条红袖章……”一米七五说着,眼眶又红了,喉咙里呜咽呜咽地像是在哭,看来他对这个苗苗是动了真感情的。 我个人完全没有一点恋爱经验,所以在这方面我很想安慰安慰他,但却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师弟突然一咧嘴,哇地大哭起来,抱着一米七五说道:“我明白我明白……我的心上人也不见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吃饭了没,睡觉了没,有没有人欺负她……她要是出事了,我他娘的也不活了……” 我一愣,不明白师弟这唱得是哪一出,他的心上人站个队,起码可以绕地球一圈了吧。一米七五像是找到了知己,也放声痛哭起来,两个大老爷们就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在一起,看着真他娘的掉鸡皮疙瘩。 两人痛哭了一阵,总算是完事儿了,一米七五整顿整顿精神,胡乱擦了擦鼻涕,问道:“我刚才……说哪儿了?” 我怕再一提起苗苗的事,他又要死要活地哭半天,便说道:“哦,说到地震,你跟小林分开了。” 一米七五愣着头想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找衔接点,接着往下说道:“小林,对,要不是这个小林,我老孙恐怕早他娘的看地去了。地震发生之后,周围所有的建筑还有装饰品不断地往下坍塌,当时我跟小林深陷其中,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还能躲过这些不断下落的坍塌物,保全性命,完全都是靠运气!真他娘的运气!其实这个时候还是中午,一旦外面的墙体倒塌应该立刻就会有光照射进来,可是奇怪的很,不管周围轰轰隆隆塌陷得有多厉害,我们这个地方,始终没有透进来半点光线,就好像是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一样。就在我昏昏沉沉完全摸不着北,快要被砸死的时候,小林突然叫了我一声,让我跟着他的声音走。” “其实当时,我们虽然没受什么致命的大伤,但小伤一直不断,肉体的疼痛让我的意识非常模糊,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可是当时的那个感觉,我至今都记得非常清楚,小林的声音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亮光,一下子把我从无助又痛苦的深渊里拉起来,牵引着我往前走,往前走,直到一阵清爽的凉风吹在我的脸上,让我浑身一震,猛打了一个激灵,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大片金灿灿的光,千姿百态的土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我的视线,我还来不及惊呼一声,后背忽然被人推了一下,我只顾得上啊地叫了一声,视线跟着一百八十度旋转,脑袋顶上嗖嗖直窜凉风,几秒钟之后,我就摔在一块沙地上两眼一抹黑了。” 第八十七章 草图 师弟受不了他这慢不吞吞的样子,急得够呛,本来还指望着这小老头能破解古格人突然之间消失的千古之谜呢,谁知他娘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小老头居然晕过去了,那后面发生的事他肯定就是一问三不知了呗。我看师弟欲言又止地好像就快憋不住了,忙用眼神制止了他,让他耐下心来,说不定一米七五还有后话。 这个时候我们一定不能催他,一来不符合我们现在跟他是拜把子兄弟的身份,好像我们只关心他那段离奇的经历而不关心他似的;二来他都说了自己当时神智不清,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要是他真的想不起来,我们再怎么催他也没用。 师弟虽然不甘心,可还是听我的话,瘪了瘪嘴,把都憋到嗓子眼儿的一篓子话给咽了下去,转而跟着我一起专心盯着一米七五。这小老头自打刚才说完之后,就一直垂头丧气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口接一口地叹气,这会儿又不住地摇头。看此光景,我的心中已经凉了一大截,看样子他是真不知道了。 师弟跟我对视了一下,用口型告诉我还是直接问吧,要不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了?我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要是再去关心古格王朝,就有点太不够义气了。想着,我拍拍一米七五的肩膀,想给他一点安慰,这时,一米七五忽然挺直了后背,看着我们说道:“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回到西盛塘奶奶山了,至于是怎么回去的,谁也说不清楚。唯一能说得清楚就是,我们一行十个人,现在回来的就只有我跟小林。但是在塘子里留守的还有两个小知青,年纪和小林差不多,但心智完全没有小林的成熟老道。小林作为代表,向上面写了个书面报告,一个星期之后就被他们组织上的人派车给接走了。” “当时我并不认识汉字,不知道小林跟他们组织是怎么汇报这个事情的,但我想,他一定没有在报告中提到我,或者说是刻意弱化了我在整个事件中所起的作用,否则,我那个时候也不可能平安无事。这件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对我的影响并不算很大,我那时候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整天跟着陈叔他们一伙人上蹿下跳,什么大风大浪的场面我也经历了不少,区区一个地震根本就吓不到我,只是有一个人让我久久不能忘怀,她时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衣服,手臂上戴着一个扎眼的红袖章……至于其他人,说实话,我对他们并没有多少的感情,甚至还十分厌恶那两个欺负爷爷的红卫兵,至于那帮小知青,平时咋咋呼呼地,从没正眼瞧过我,我还记着他们干什么。” “时间一直过到八十年代,**********结束,全中国刮起一股改革开放的春风,恢复政治制度,恢复生产,恢复学校,就连一些平时被毁坏殆尽的历史文化遗址也开始受到国家的保护和重视,全中国在小平主席的带领下,开始走上一条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路。正是借着这股春风,陈叔决定把生意扩展到更加地大物博的中原地区。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陈叔我们动身出发的第二周,西盛塘来了一支考古队,领队的考古学家之一就是当年的小林。” “这些事情都是爷爷过世之后,我整理他的遗物时,在他的日记本上看到的。小林一行人到了西盛塘之后,先去拜访了我的爷爷,当得知我已经离开西藏的消息后,小林就试图说服我的爷爷给他们做向导。当年我们那件事都是小林一个人处理的,对外并没有做任何的说明,再加上红卫兵那帮人给塘子里留下的印象极其不友善,所以大伙儿也根本就不关心他们何去何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自然也没说。所以当时的爷爷还是头一回听说我们的‘英雄事迹’,气得他老人家立刻就宣布要跟我断绝爷孙关系,要不是我人已经不在他身边了,被爷爷打断一条胳膊腿儿都是正常的。” “不得不承认,小林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小小年纪就当上了考古专家,独立带领一支考古队实地作业,而且还忽悠得我爷爷一大把年纪了真给他们当向导去了。爷爷在日记中写到,说他最终是被小林的勇敢和义气打动了,所以才决定违背当初自己立下的誓言。第二天一大早,爷爷他们一行人就出发了,一路上出奇地顺利,几乎是第三天一睁开眼,就到了王朝遗址前面的那片土林。时隔这么多年,那片土林依旧拔地参天,金碧辉煌,仿佛这世界上的历史更替都跟它没关系似的,它只独自守护着自己的秘密。更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当年毁于地震的那座宫殿居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爷爷甚至还用了整整两页纸来描述它的外观,跟我们当年见到的那座绝对一模一样。” “我按耐住好奇心,接着往后看,谜团总会在后面揭开的。谁知,我往后一翻,他娘的,后面那几页居然被人撕掉了!当时我的感觉,就像是三伏天给我彻头盖脸浇了一盆冰水……”一米七五说到这儿,师弟突然插话道:“靠,我他娘的这才叫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呢!”我瞪了他一眼,叫他别打岔,听一米七五接着往下说。 一米七五说道:“我按捺住心中的百般滋味,接着往后看,发现后面就只剩下一张手绘的草图,上面有很多个楼梯,我粗粗数了数,起码不下百个。而且我发现,这些楼梯的台阶都是莲花型的,虽然画得很粗糙,但爷爷的笔迹我都认得,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每一组楼梯的尽头都连接着一个暗门,这让我更加断定了这座宫殿,就是当年在地震中毁坏的那一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居然自己修复好了!带着满腹的疑惑,我再次细细研究了爷爷的这幅草图,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并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楼梯,暗门也只过了三个,而且爷爷在每个楼梯正中间的位置都标注了一个箭头,方向不一,有的向左,有的向右,好像这些楼梯都是会移动的。”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情况,中间我确实是变换过几次方向,而且都是在通过暗门之后,难道爷爷的意思是,这些暗门就像是一个岔路口,从它这里开始,不同的选择就代表不同的路?那么这种选择是随机的,还是人为的?这些暗门又如何破解?当初小林又是怎么发现这些的?还有,我在长廊尽头摸到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小林的绳子会拴在它的身上?爷爷既然有意隐瞒,为何又单单留下了这张草图,是因为它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是恰恰相反,它正是破解这些谜团最核心的部分,爷爷舍不得让秘密就此掩埋,所以才留下了这个线索给我?就在我想得头昏脑涨的时候,忽然一翻草图,发现这背后居然还有字!” 第八十八章 移魂梯 一米七五后来的叙述有些颠三倒四,甚至还提及到了另外一个古老的国家——象雄国,如果还是按照他讲述的顺序来记录的话,诸位可能看得头晕脑胀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什么。所以我简单整理了一下,主要是调整了一些叙述的顺序,并通过查找资料做了一部分必要的补充。 为了前后连贯,咱们还是从前头提到的那个草图的部分开始说起。这幅草图上的楼梯不多不少,恰恰一百零八个,数量是三的整数倍,每个约一根手指长短粗细,中间标着方向不一的箭头,有的直直往左,有的直直往右,还有的或顺时针或逆时针,旋了从四分之一个圆到半个圆不等;而暗门一共有三十六个,上面干干净净地没有任何修饰,只画了一个扁长的长方形,在数量上和数字三共同组成了一百零八的约数。 也就是说,每个暗门连接着三个方向不同的楼梯,而每三个楼梯自由组合连接不同的暗门,按照如此法则,只要暗门和楼梯的数量适当(三的约数),延伸多少空间、多长都不成问题——为了方便叙述,我先把这个楼梯的名字透露出来,叫移魂梯,至于它的来源和设计者,稍后再做解释——所以这个草图,可能只是这座宫殿里移魂梯的一部分。 原因除了上述之外,还有之二。其一,图上并没有标注相应的比例尺大小,很难说这些楼梯和暗门的实际长宽高,最靠上的部分是不是与宫殿的顶部同高;其二,移魂梯的设计很显然是充分利用了空间的迷惑性,换句话说,实际的移魂梯是一个空间概念,而这张草图上画的是一个平面概念,如何拿平面去丈量空间的大小呢?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个空间迷惑性,这也正是这个移魂梯设计的最精妙的地方。无论最初始你是从哪个楼梯而上,通过哪道暗门,都不可能看到别的楼梯,也就是说,看似你是有很多的选择,其实你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但真实情况却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 这听起来有点绕口,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就能明白了。比方说,你跟小明同时站在一层不同的楼梯口,恰好你们所站的这两个楼梯都是通往一个暗门的,但是你们彼此之间看不见,即便是同一时间抵达同一个暗门,由于暗门的空间作用,你们也不可能碰面,接着,你们触动暗门上的某种机关,除非你们恰巧选择的是同一条路,否则在通过暗门的时候也是不会碰面的。 当然,这个移魂梯的设计者可不是为了跟你玩捉迷藏,至于他是什么目的,真面目又是谁,且听我接着往下说。 在文明尚未如此开化的公元五世纪以前,享有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以它独特的气候、地质、资源条件,俨然成为西部一些民族部落争相哄抢的肥肉。这些部落联盟之间经过长达几个世纪的拼咬厮杀,终于被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象雄完成了统一。象雄国幅员辽阔,先后延续了近千年,有上象雄和下象雄之分,最强盛时期,国土东至四川盆地,西抵克什米尔,南至拉达克,北至青海高原,成为青藏高原最早的文明中心。据有关史料记载,象雄国曾有一支九十九万人的军队,按其所算,国民当有数百万之多。 象雄并非今日阿里的这般闭塞萧条,相反,它的生产生活与开化程度前无古人。除了依托喜玛拉雅山与冈底斯山之间开阔的绿色走廊,以及南部的孔雀河,西部的象泉河,这三条通道打通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之外,象雄国的畜牧业和农业也相当发达,可谓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松赞干布之妹嫁给象雄王李迷夏(象雄国最后一位国王)之后,有歌唱道:“我们的一份饮食是鱼和麦子,吃也吃不完。”就是最好的佐证。 政治和经济的高度发展,刺激了文化的兴盛,象雄人逐渐创立了独特的象雄语言和文字符号。史料中有记载,在松赞干布以前,“吐蕃尚无文字”,以“刻木结绳”。包括当年松赞干布为了追求文成公主给唐太宗李世民写的求婚书信上,用的都是象雄文。只可惜,这种语言和文字现在已经失去了传承人,鲜有人能够看懂,但是我国的考古学家,尤其是致力于藏文化研究的学者们相信,只要通过他们的不懈努力,终有一天,古象雄国的神秘面纱会被人们揭开,到时候呈现在世界面前的,一定会是一个无与伦比的迷人国度。 老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强大的部落联盟也终有被比之更强大的部落吞并的那天。公元七世纪,松赞干布所统领的吐蕃王朝空前强大,迅速击破了包括象雄在内的周边部落,统一了西藏。九世纪下半叶,吐蕃爆发了大起义和王室内乱,吐蕃瓦解,进入西藏古代史中的“分治时期”,而后经过一系列的演变,于十世纪上中叶一分为三,形成了拉达克、古格和普兰兰三个同宗分治的古国。由于其“由外及里”的地理划分形势,历史上称之为“阿里三围”,它们彼此之间战火不断,最终于十七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拉达克的胜出而结束。 曾经在中国历史上繁盛千年的象雄王国虽然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象雄部落的后裔却以各种不为世人所察觉的神秘方式存活在世界上,以其独特的语言、风俗,潜移默化地影响甚至改变着藏文化。苯教,又作本教,就是其中之一。 苯教的渊源与发展那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多写个两三章我看也不一定能写完,即便是写完了,诸位也不一定会耐着性子去看,不如咱们都省省事儿,只需要简单了解知道,它是辛饶弥沃如来佛祖所传的教法,(也被称为古象雄佛法),是古象雄文化的核心所在就行了。接下面我要说的,才是重点。 第八十九章 班伽教徒 象雄时期,苯教教徒众多,教法林立,教派分支也是如天上的繁星一般,数不胜数。其中有一支名叫班伽苯教,是一个教徒不足十人的极小的分支,在现代已无可考,只有从当年那座古格王朝遗址的壁画中能窥见其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班伽苯教不同于苯教的其他分支,其一是其行踪诡秘,相传除了国王之外,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但是在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他们的影子。其二是其身份多元,他们既是古象雄佛法的传承人,又是懂得建梁筑栋、机淫巧术的异士,他们擅长将机械淫巧与佛法义理相结合,发明制造出令人叹为观止的机巧器械,并且这些器械已经渗透到当时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对其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移魂梯就是其中之一。综上种种,班伽渐渐被苯教法王所遗忘,象雄人似乎也默认了班伽是独立于苯教之外的另一宗教派。 象雄瓦解之后,班伽教徒和其他苯教徒一样,混迹于各个小国之间,但他们的行踪更为隐秘。由于政治立场相对中立,而且当时各个国家推崇佛法,所以这些佛教徒非但没有受到象雄灭国的株连,反倒还享受到各国国王的优待。 公元十世纪,德祖衮率领从吐蕃王朝逃窜的百余民众建立了古格王朝,成为古格历史上的第一任国王。建国伊始,人烟凋零,百废待兴,“如何生存”是这个年轻的国王眼下所面临的头等难题。这人呀,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在生存大计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国王与他了了无几的臣民同吃同住,民居与王公贵族的住所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可是,随着国力日渐昌盛,人口也越来越繁多,“如何生存”的问题,就上升到了“如何统治”的问题。 正如同美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第三代心理学的开创者——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当人们最底层的生命安全需求得到了满足之后,便会追求更高层次的社交、自我实现等需求。而在国王统治的封建时期,“自我实现”最直接的表达就是“身份地位”,国王再也不能和老百姓同吃同住,王公贵族们也不能忍受自己享受不到比普通民众更多的特权和优待,以便彰显自己贵族的身份和地位,最直接的呼吁便是修建宫殿。 古人的封建迷信思想非常严重,不管是西方西域的国王,还是古老东方的皇帝,他们都认为自己的权利来自于“天”,“君权神授”。所以,在宫殿的设计上,也希望自己尽可能地接近于“天”,“位高”方显“权重”。这时,正巧班伽的一个教徒传教至此,在与古格国王的佛法授义中听闻了此事。一来,这位教徒有意显示自己的不传手艺,好使他在这个王国中能立稳脚跟;二来,这古格国王对班伽的机械淫巧也早有耳闻,想必王宫交给他来设计也未尝不可。此二人当即一拍即合,不出一日,班伽教徒就画出了设计手稿。 古格地处阿里土林腹地,根据就地取材的建筑法则,当以土山土墙为依托,沿山修筑。依照地位等级,宫殿也如同人的“三六九等”被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最接近“天”,为王宫,是国王和王公贵族们居住的地方,国王最高,贵族们依等级高低依次顺延;中间为寺庙,是供国王以及佛教教徒们修习佛法的地方,也为部分得道高僧提供住宿;下层是平民和奴隶区,平民在上,奴隶在下,图纸设计上基本不见窗户,就像是一个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象征着奴隶们昏天暗地的生活。 整个宫殿的设计基本遵循“按权力地位分配”的原理,权力越大,地位越高,所居住的楼层就越高。为了防止底层的平民和奴隶以下犯上,擅自闯入贵族们的领地,这位班伽教徒别出心裁地隐去了宫殿外部的楼梯设计,并且将每层楼的窗户设计得尤其巧妙,既有利于阳光的照射,又不留余任何的攀爬空间,除非你是壁虎,否则根本没可能徒手爬上去。 那么如此一来,国王和贵族们如何回家呢?这就说到了古格宫殿里最为鬼斧神工的一笔——移魂梯。这个班伽教徒用佛法义理作为暗门的“密码”,居住哪一层楼的人,相应的只能获知那一层楼及其以下楼层的“密码”。比如,贵族可以获知自己和佛教教徒楼层的“密码”,而居于最高统治地位的国王,可以获知所有楼层的“密码”。如此这般像金字塔一样等级森严的宫殿设计,令古格国王大为满意,迅速被应用到古格各个宫殿的修建之中。 至于这个“密码”究竟是什么,有何规律,如何破解?我们现在都无从得知,只能根据一米七五爷爷当年手绘草图背后的文字里推断出,这种机关是一种具有错误惩罚性的复杂装置,一旦连续三次都没有输入正确的“密码”,便会启动一套极其危险的错误程序,可能是大地震,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灾害。而巧妙的是,这套程序只会惩罚输入错误密码的人,而不会对其他的人和建筑产生影响。就像当年一米七五那样,进入到一个完全独立而又封闭的空间中,遭遇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大地震,自己差点丢了命,可到头来却发现,这宫殿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所以我们推测,当年苗苗他们一众人等的意外,可能并不是一米七五引起的,或许是他们自己误入了移魂梯,遭遇了什么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至今生死未卜。当然,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当年的事实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除了那几个当事人以外,谁也没法说得清楚。 不过,既然开了这个头,咱们不妨就接着大胆推测一下古格王朝十万人一朝消失的原因,对错与否,全凭个人见解。这个班伽教徒是个何其聪颖之人,在经历了吐蕃王朝崩散到古格王朝建立这一系列新旧历史更迭的过程之后,深知改朝换代,更旗易主,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变化无常。如今他在古格有如此朝野地位,居安思危,一旦有朝一日,古格被其他国家吞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总得为自己留条退路吧! 于是,他便再次利用空间原理,设计了一条“通天大道”,由历任古格国王修缮维护。直到十七世纪中叶,拉达克军队攻打王宫,古格战败,历史已成定局,古格国王心灰意冷之下不忘城中十万条生命,终于开启筹备了六七百年的“通天大道”,为世人留下了古格一夕消亡的千古之谜。 第九十章 时间不多 整理完这些,我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历史之所以称其为历史,任何后人都可以拿来评说,各抒己见;可又无可奈何的是,无论你跟对方辩论得如何面红耳赤,拿出多少你认为就能够拍板定论的依据,可是却没有一位公正严明的“法官”能给你们的辩论决断出个孰是孰非。 很显然,没有人能够从人类历史的开端活到现在,更别提一丝不苟公正严明地活到现在。还是美国畅销书作家丹·布朗有句话说的妙,“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谱写的……历史的本质就是一家之言。” 无论我们怎样沿着那些蛛丝马迹探幽访微,总不能及真相的万分之一,可奇怪的是,我们好像又都乐此不疲地被历史戏谑着!这种自讨苦吃的怪毛病,真不知道是源自于我们的好奇心,还是征服欲? 象雄国和古格王朝的历史终于告一段落,尽管其中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比如说,那位设计了移魂梯和“通天大道”的班伽高人究竟是谁?他的这种绝世手艺在当今世界上还有没有传人?苗苗他们是死是活?死是因为什么而死?活又是如何得活,现在生活在哪个国家哪个地方?引导一米七五通过暗门的究竟是谁?是人还是动物?最后小林他们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那个独立的封闭空间是怎么回事,在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空间吗?日记中被一米七五的爷爷故意撕掉的内容里写的是什么,他又为何不给人看?再入古格遗址,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那片遗址至今还未被世人所知晓……这些问题,我想现在可能都没有答案了,未来说不定会被某群不知道天高地头的臭小子,误入遗址而揭晓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话说回来,一米七五废了这么多口舌和心力来跟我们讲他的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目的就是想告诫我跟师弟,在面对这第二层棺椁上的机关的时候,务必要谨慎谨慎再谨慎。说句不吉利的,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可没有第二个小林来救我们。 一米七五每每说到伤心处,总是忍不住呜咽起来,可见也是个性情中人。我跟师弟对待性情中人非常自来熟,一下子好像我们之间的那股隔阂嗖地就消失了。听罢,师弟跟着一米七五叹了口气,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安慰了他几句,问道:“孙大哥,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再回去找找?” 一米七五苦笑着摇了摇头:“想有什么用,脚挪不开啊!我这前脚刚想回去,陈叔后脚就给我指派了任务……我是日也想,夜也想,就想再回到那个地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相信,那么多的人,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说着,一米七五从贴身衣服里掏出来一个旧得颜色都快掉没了的红袖章,贴在脸上“苗苗……苗苗啊”地叫着,看着着实叫人心疼。 我下定决心似的拍拍一米七五的肩膀,承诺道:“孙大哥,你放心,等哥几个这边事儿办完,我陪你走一趟,咱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掘地三尺,也帮你把苗苗找出来!”师弟也说道:“我也去!要我说,咱到时候背箱炸药,直接把那移魂梯给炸了,看谁还能困得住咱爷仨儿!” 一米七五终于止住了哭声,脸颊蹭着那袖章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又收回衣服里面。我们三人这一番折腾体力消耗了不少,这会儿肚子都有些打鼓了,干脆跳下去,又抓了几只蛤蟆烤来吃。解决完“温饱问题”之后,如何“创新求发展”的问题,又搬到眼前来了。 一米七五抹了抹下巴,盯着那夜明珠分析道:“如果秦人的这种机关也是只有三次试误机会的话,先前阿远救你的时候,已经触发了一次,只不过当时环境太混乱,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再加上,阿远手快用掉了一次,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就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我的心立刻咯噔了一下,没想到我们现在的处境竟然如此之险,一旦我们第三次还是试不出答案,那后果……我真是连想都不敢想,所以我们必须一击制胜。可是要一击制胜谈何容易,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摸不着北,这简直就是比大海捞针还难嘛。 一米七五大概看出了我跟师弟的忧虑,为了鼓舞士气,他拍着我们的肩膀说道:“阿远,小张,事到如今,知难而退肯定不是咱们兄弟的做派,这以后要是传出去,咱也不用再在道上混了,直接滚回家看娃子去吧!是个男人,就得迎难而上,拿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魄出来!咱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猛虎出不出得了牢笼还是得看咱们。再说了,这老话说得好,容易得手的都不算好东西,咱这一趟费了这么大的力,他娘的,连实打实的棺材都给躺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里头的千年血玉是极品中的极品啊,这一本买卖少说也得够咱兄弟下半辈子不愁吃喝了吧?你们想想看,这买卖到底值不值?” 听一米七五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激动了,倒不是因为这价值连城的买卖,而是他的那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利益,可是这句话却实实在在地给了我醒头一棒。 我这人有个怪毛病,就是做什么事情之前总是爱想东想西的,把要做的这件事儿先在脑子里演练一遍,演着演着,就会觉得这件事儿其实特别没有意思,不做也罢;或者是发觉过程中的一两处截口是我自身的能力根本达不到的,即便是开始做了,到了中间的这个截口也是要半途而废的,所以还不如当初就别开始。 这个毛病说好听点儿,叫“三思而后行”,说实在点儿,就叫“知难而退”外加上“懒癌晚期”。这是病,我得治。师弟有句话倒是给我对症下药了,还他娘的拽了句洋文,他说:“意义这个事儿吧,压根你就别去想,越想越发现真他娘的没啥意义,去做就好了!justdoit!” 我这一跑神儿的功夫,师弟已经跟一米七五勾肩搭背地胡侃开了,句句不离千年血玉,得手之后如何如何销赃,如何如何分成,如何如何鸡生蛋蛋生鸡,挣他个金山银山百八十亿,再如何如何花他个昏天暗地,斗转星移。 我看这俩人儿算是王八绿豆看对眼儿了,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想到下一顿还得吃那懒蛤蟆肉,得!他俩现在就是葫芦娃心连心,我他娘的也得把他们分开喽。 就在这时,那棺盖上的一颗夜明珠忽然闪了一下,速度非常之快,而且一纵即逝,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我看花了眼,因为接下来,一米七五就严肃地说道:“糟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xh:.74.240.212 第九十一章 天圆地方 原来,这试误程序一旦启动就停不下来了,如果在设定的某段时间内,没有连续输入,即便是你后来撒手不管了,时间到了,由你引发的这套错误程序还是要被触发的,灾难最终依旧无法避免。要不是现在深陷困境的人是我们,我真的是要为设计这个机关的人拍手称赞了! 我心中捏了把汗,问一米七五:“那咱们现在还有多少时间?”一米七五低头看了看表,说道:“从第二次触动机关的时间算起,到刚才第一颗夜明珠闪烁,中间差不多有五个小时的时间。这里一共有十颗珠子,假设每颗珠子都是一个报时器的话,离最后一颗珠子闪烁还有……四十个小时。” 我心里一咯噔,四十个小时,还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是再给我们一个星期,恐怕也解不出来这个谜团……到时候程序一启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我们死了都不要紧,要是万一连累到其他人,那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就是下到地下,都没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一米七五毕竟是大风大浪里历练过来的老大哥,一瞧我跟师弟的面色,就知道我们心里想什么,打了几下鼓,便跟我们打气说:“阿远小张,你们两个也别有太大的压力了,虽然咱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但好在还有这四十个小时不是?咱们之前分析的那条路子还是比较正确的,咱还按着那个思路走着,大家开动脑筋尽管想,别怕说出来遭人笑话,现在正是集思广益的时候,就是要异想天开,天马行空。如果十个小时之内这条道还是走不通,咱就再换条路子也不迟。阿远,之前你说这是秦人的能工巧匠模仿秦始皇陵给西王母女儿修建的寝宫,我想知道你的依据是什么?或者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师弟特别得意能成为第一任发言人,起身走到棺盖前面,正打算抬手去指夜明珠,可由于他前科累累,立刻吓得我跟一米七五跳起来左右按制住他。 师弟极其无语地朝我们翻了一个大白眼,说道:“你们放心,聪明人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你们快点松开,要不然我没办法演示了。”我跟一米七五对视了一下,彼此打气般地点点头,决定暂且相信师弟是个“聪明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师弟先是盯着那十颗珠子看了一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然后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指着右手边的一颗夜明珠说道:“你们看这个字,上面是一个圆圈,下面是一个正方形,上圆下方,这在古代是不是有句话叫‘天圆地方’来着?所以这十个图形,为什么不是方的,也不是扁的,而恰恰就是圆形的呢,就是因为这古代,圆就代表着天,而夜明珠纯粹是为了装饰作用,你要是想装上琉璃、宝石、翡翠什么的也行。所以由此,我就推断出,这十个圆球是天上的十个神仙住所。” 师弟这么一解释,我跟一米七五都是茅塞顿开,虽然他的说辞还是有不少的漏洞,但由夜明珠下的这个“吕”字,联想到了古时候的“天圆地方”之说,确实是之前我跟一米七五都没有想到的。我忽然有种感觉,师弟编的这个神话故事显然是鬼扯的,但由此推演出的“天圆地方”似乎就是这个谜题的一个重大突破口,只要我们顺着这个突破口继续探幽访微抽丝剥茧,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我忽然觉得非常有信心,心中仿佛燃起了一团希望的火种,脑袋也跟着开动起来。我把能认得清的这几个字挨个仔细看了一遍,忽然灵光乍现,总算是发现它们之间的联系了!这下肯定没错!我抑制住心中想要狂喊一声的冲动,整理整理思路,这个联系解释起来还得从头说起,便让他们两个都集中注意力听。 我说道:“古人把天地未开、浑沌未分阴阳之前的状态称为太极,《易经》上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由此便划出了阴阳,分了天地。‘天’即是由众多星体组成的茫茫宇宙,‘地’即是人们赖以生存的田土。在古人的观念里,其实很早就有了对宇宙星体的认识,尽管远远没有到达现代科学对宇宙认识和研究的程度,但是在大体观念上已经很接近了,他们甚至已经总结出日月星辰等天体周而复始、永无休止的运动规律,就好像是一个闭合的圆周,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而脚下立足的大地田土却能保持永恒不动地承载着人们,就像是一个方形的物体一样静止稳定——于是‘天圆地方’的概念便由此产生。” 我缓了口气,接着分析道:“究其根源,‘天圆地方’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易经》里面的阴阳体系中对天地生成及其运行的解读,再说得直接一点,就是从“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演化中得来的。道家陈抟老祖曾经推演出一个‘天圆地方图’,他将卦象分为外面一圈圆和中间一块方两个部分,外圆卦象代表天的运转规律,中方卦象则代表地的运转规律。其中,天是主,地是次,天为阳,地为阴,这便又与先前我们说的太极起源联系在一起……” 我正说得起劲儿,师弟忽然打断我说:“小张,你卖弄来卖弄去,听得我头都大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给这儿引经据典的,直接说你的想法结论就行!咱这儿可不是什么百家讲坛,也没那个闲扯淡的时间让你分几期忽悠,你就捡着大白话直接着来,说得越通俗越好!你说是吧,孙大哥?” 一米七五一边捏着下巴,一边似是不经意地点了点头。我的脸上立刻感觉像火烧一样烫,没想到自己一激动,居然犯了跟老乔一样的毛病了,真是该骂该骂。 我重新整理好思绪,这回可断然不敢再瞎胡卖弄了,直接讲道:“通俗点儿就是,我觉得阿远的这个提示非常有价值,这个字并不是咱们先前以为的汉字‘吕’,而是代表着‘天圆地方’的意思。由此,我们就能根据《易经》里的……恩我是说,根据我前面说的这些,以及另外一部分还没有说到的古老而又精妙的典籍里推断出,这十个球,的确是关于古人对于宇宙的认知的。他们极其擅长利用两仪、四象、五行、八卦以及它们相连相通之处来解释所看到的世界和物质,这也就对应上了前面印有‘日’字、‘金’字、‘木’字、‘水’字、‘火’字、‘土’字的六个球,再加上‘天圆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中间的这个球,就代表着太阳,外面的九个,则代表宇宙中围绕着太阳运行的九大行星。”xh:.74.240.212 第九十二章 九大行星 这应该是我这一辈子所做的最大胆的推断了。事后我再来想这件事,发现当时的这个推断真的是漏洞百出,最大的一个漏洞就是名称问题。九大行星,哦不,现在应该叫八大行星,它们的名称来源并非出自《易经》中的五行八卦,而是源自于西方的神话故事,只是恰巧跟中国的五行重名了而已,它们至少在字面意思上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在当时那种大家的思维极其渴望碰撞出激烈火花的氛围的熏染之下,谁也都没有发现这些漏洞,反而被我提出的这个推断给震慑住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甚至一米七五还立刻作了补充:“关于冥王星出局的时间,是在公元两千零六年八月二十四日的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大会召开之后。所以,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把冥王星算作是太阳系的九大行星之一也是完全说得通的,这也更加印证了这十颗珠子不多不少,恰好代表着太阳以及太阳系的九大行星!小张,你真是个天才!” 一时间,我们三人激动得连连大叫,完全像三个无可救药的神经病,就好像是自己第一个发现了九大行星一样。师弟甚至还得意道:“他娘的,干脆咱就把这张棺材板抬出去,送给政府,谁要再敢说这九大行星是老外第一个发现的,咱他娘的就跟谁急!” 一米七五这会儿也兴奋得头脑发热,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和着师弟说道:“就是,这剩下的三颗行星,我看也甭叫什么天王海王了,直接改名儿叫孙行星、远行星、张行星!” 在当时,我也是激动得快忘了自己姓啥叫啥,一想到这么重要的天文学发现,居然出自咱老祖宗之手,一腔的民族自豪感立刻由内而外地燃烧起来,都快把我烧热乎了!虽然在事后我发现我的推断是不严谨的,可歪打正着地是,最后我们还是通关了,凭借的正是这太阳系九大行星与太阳之间距离的由近及远。所以我们此时的这种热血沸腾,这股民族自豪感并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激动的,是确确实实该是如此。 只可惜我们不是专业的科学家或者天文学家,肚子里没有关于天文学方面的墨水,无法推断出剩下的这三颗行星在遥远的先秦可能叫什么名字,否则,关于太阳系八大行星的探测及命名历史真的将会被改写。 这也是接下来我们所必须面临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既然我们已经推断出这些夜明珠的由来,也知道了验证或者说是输入密码的顺序,但这三颗因遭受毁坏而无法辨认出字样的夜明珠,究竟哪一个代表了天王星,哪一个代表海王星,哪一个又代表着冥王星呢?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这个秘密,还有机会一个一个去尝试验证,可是眼下,我们就只剩下最后一次宝贵的机会,一旦顺序弄错,前面所作的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并且还会引发某种不可估计的灾难后果。 一想到这些,方才还火热的气氛,一下子又回到了冰点。我们三人各自低头沉默着,绞尽脑汁地想要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时间往往在这个时候溜得最快,当第一个人打破沉默的时候,时针已经在表盘上转过一圈了。 师弟大概是坐得脚麻了,站起来活动活动,忽然一拍大腿,说道:“干脆咱猜拳吧,谁赢了听谁的!” 我斜了他一眼,也想让脑子放松一下,便跟他胡侃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这么大的事儿,要是猜拳就能决定,那国家还开人民代表大会干什么,碰到啥事儿,直接把几个领导人叫到一块猜个拳不就完了?” 师弟说道:“你又没当过领导人,你怎么知道他们犯难的时候是不是猜拳了?我就看过一个报道,说是一个a国的领导人有一回接见b国外宾的时候,不知道该穿哪条颜色的裙子。因为外宾也是个女领导人,特别不喜欢别人穿得跟她不协调,这样上镜会非常难看。可是这正装挑来挑去款式都一样,颜色无非也就那么几种,差别非常非常小,色盲看着还以为在分大小号呢。但是在内行人眼中,还是有些微差别的。”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两位国家领导人的秘书都会提前跟对方互通一下关于着装的问题,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尴尬。比方说,今天b戴了一枚红宝石的胸针,a就该把那枚孔雀绿的胸针收起来。可巧的是,这次的这两个国家素来的政治关系都比较紧张,政治上任何的一点风吹草动,给双方国家,尤其是a国的经济、军事、外交以及民众生活上带来的影响,都将会是惊涛骇浪、地动山摇的!打仗什么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这a国呢,国力稍弱于b国,好容易通过几任领导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努力促成了此次会谈,成与不成就在这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了。小张,要你说在这种情况下,这个a国领导人选什么颜色的裙子是不是个大事儿?” 我一听,这还真是个大事儿,要是因为这一条裙子就把b国领导人给得罪了,那遭殃的还不是整个a国的老百姓?于是,便点了点头。 师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挑了挑眉,接着说道:“这凡是能当上国家领导人的,双商都非常地高。这a国领导人也是个聪明之人,明白这是b国领导人给她出的第一个难题,怎么办呢?政治面前无小事啊!于是,她想了一个法子,把b国的这位领导人以前出访其他国家时的照片都找了出来,一个一个地去看她的裙子,很快便摸清楚了她的喜好,自己就选择了一条颜色相对比较暗淡一些的套裙。后来两位领导人一见面,a领导人发现她果真选对了衣服,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会议结束的时候,b领导人故意讽刺说a的这套衣服颜色非常适合她的皮肤,果然是通过她的秘书团精心挑选的,a的秘书此时正尴尬,a淡淡一笑,玩笑说:‘不,是我跟我的秘书猜拳输掉了。’”师弟一顿,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机智?” 我说道:“机智倒是挺机智的,不过,你说的这个故事好像跟猜拳并没有什么关系啊。a国领导人之所以能够躲过这一劫,是因为她之前下了功夫,拿着b国领导人出访时的照片分析她的着装偏好,然后自己依葫芦画瓢推算出这次b国领导人可能穿着的颜色,避开其锋芒,这才成功的。” 师弟面上一愣,脑子里似乎也转过来这个弯儿了,可嘴上就是不服输,硬要跟我争。我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热乎,这时,一米七五忽然眼睛一亮,拉着我说道:“小张,你刚才说什么?”xh:.254.201.186 第九十三章 对照与推演 我跟师弟侃得正起劲儿,被一米七五忽然一本正经地这么一问,倒是给我吃了一惊,一时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就给愣住了。恰逢刚才正轮到师弟说话,他有意报复我之前揭他的短,想让我也难堪一下,便胡诌说:“哦,他刚才说:‘你他娘的脑子撞猪上了吧,信不信你要是再问,老子就把你丢到湄公河里去喂鳄鱼!’” 师弟大学虽然是学地理的,可他充其量就是个学渣,地理常识有时候还不如我这个学医的知道得多,而且受到智商上线的限制,要反驳他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过脑,动动脚趾头就行了。我故意挑衅地说道:“中国好像没有湄公河吧。” 师弟脸一红,立刻急道:“那小爷把你丢到国外不行啊!”话一出口,师弟立刻反应过来中了我的圈套了,一张脸霎时涨得更红了,赶忙闭紧嘴巴,偷偷瞄向一米七五。 我这时候已经憋笑憋得肠子都快抽筋了,忽然一侧头,看见一米七五板着一张脸,似乎是对我跟师弟的玩笑感到非常生气,好像我们不知好歹似的,要开玩笑也不知道分分场合,现在大家伙儿都生死攸关了,我们心里好像一点都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些话一米七五虽然没有说出来,可脸上全写着呢。这要是搁在以前,我们彼此互相戒备的状态,我觉得误会就误会了,根本没必要解释,可是现在不同了,经过古格王朝的那件事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层,我跟师弟真的就像是与他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十多年的兄弟一样。 既然是兄弟,咱肯定是有啥说啥,想着,我便拍拍一米七五的肩膀,笑道:“大哥,你看看你,你就是太紧张了,所以我跟阿远才开个玩笑,想让你放松一下嘛!你之前不也是常常开导我们两个别紧张吗,你要是不习惯我俩开玩笑,我们好好的,不闹就是了。”说着,我朝师弟使了个眼色,师弟也帮腔道:“是是是,我认错,都是我的错!我发誓再也不胡闹了行了吧!” 一米七五听了我跟师弟的保证,脸色这才略微有些缓和,但明显还是生着气的,我跟师弟更是不敢再胡言乱语半句,老老实实地听候差遣。一米七五说道:“你们两个,把之前你们说的话再给我一字不落地说一遍。” 我心中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这个时候是万般再不敢多嘴了,便跟师弟原原本本地还原了一遍,甚至连当时说顺溜儿嘴,扯的几个荤段子也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一米七五听的时候,居然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没有叫我们打住或者跳过去,好像我跟师弟谈论的不过是今天天气怎么样? 直到我说道:“错了就是错了,你别不承认!那a国的领导人分明就是依葫芦画瓢,对照b国领导人以前的出访穿着之后,才决定自己穿什么的,跟猜拳……”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米七五突然打了个手势,叫我停住,激动道:“没错,就是对照!” 我跟师弟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下,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一米七五站起身,走到第二层棺盖跟前,指着最下面那三颗夜明珠,略显激动地说道:“咱们现在不是摸不清楚这三颗珠子分别代表着哪三颗行星吗?摸不清干脆就不要摸了,只要咱们清楚它们与太阳之间的距离远近就行了,换句话说,只要咱们知道输入密码的先后顺序!刚才小张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示,既然这组机关是同一个人设计的,那么他的习惯就不会轻易改变,我们完全可以对照上面已知的这六组距离,依葫芦画瓢,推演出下面的这三组!” 师弟激动地一拍大腿:“唉呀妈呀,唉呀妈呀……终于有个明白人儿能理解我的苦心了!我说这个故事,不在什么猜拳不猜拳的,就是为了给咱引出来这条天大的线索,哎,我他娘的可算是沉冤昭雪了!” 我懒得再搭理这小子,迅速跟一米七五投入到对照推演的战斗中。我们没有纸和笔,翻来找去只在师弟的挎包侧面的口袋里找到一只口红,勉强还能当只笔将就,现在就差纸了。这时,师弟刚好一侧身,露出了他的后背,背上的衣服已经烂得大窟窿小破洞的,用是肯定没法用了,我忽然灵光一现,扯住他的衣服使劲儿一拉,只听兹啦一响,那衣服就从中间烂成了两片破布,露出下面一块结实宽阔的后背。 师弟扭过头一脸怨气地看着我,还没来得及张口谴责,便被我按住他的肩膀开始作画。一米七五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叫现在咱们缺这少那的,这儿又就师弟一个大闲人,他不奉献谁奉献?便好言安慰了师弟几句,又戴了一堆的高帽子,师弟这才勉强答应。但以防这小子反悔,我还是得用一只手按着他。 我完全依照棺盖上十颗夜明珠的排列顺序照搬照画到了师弟背上,代表“太阳”的珠子在正中间,外面九个围成一个椭圆形,画着画着我发现,外围的这九颗珠子之间的距离居然不是等长的。从左手边起,与“太阳”几乎水平平行的是代表着“金星”的珠子,依次顺时针往上排列的五颗珠子所代表的行星分别是“木星”、“水星”、“火星”、“土星”、“地球”(即天圆地方),其中,代表“水星”的那颗珠子就在椭圆的最高点上,而代表“地球”的那颗珠子所在的位置略微比水平位置偏下一些。接着,顺时针往下的是那三颗不知名的珠子,这三者中正中间的那一颗恰好就在椭圆的最低点上。 接下来,我们列出这九大行星距离太阳的实际远近顺序,由近及远依次是: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再比照图形上,各个行星珠子距离太阳的远近顺序。我们发现,实际距离太阳最近的水星,反倒在图形上离得最远(位于椭圆形的最高点上);实际距离太阳第二第三近的金星和地球,恰好是在图形上水平线附近的位置,也就是相对比较近。实际距离太阳第四近的火星,在图形上紧邻着“水星”,位于椭圆形最高点顺时针偏右的位置,距离“太阳”相对较远;而实际距离太阳第五第六近的木星和土星,在图形上分别位于“金星”和“地球”的上位位置,距离“太阳”相较于实际距离排名第四的火星所对应的图形距离还要近上许多。 由此看来,这位设计者在设置这组机关时的距离习惯是:远近近、远近近,三三一组。而且我们发现,这两组中代表着“近”的两颗珠子,实际太阳近距离排名靠前的均是在椭圆垂直中轴线的左边,实际太阳近距离排名靠后的都是垂直中轴线右边的。所以,设计者的习惯公式可以改进为:远近左近右。 由此,我们可以依葫芦画瓢,推演出下一组机关的距离顺序也是“远近左近右”,即图形上位于椭圆最低点的珠子,代表着实际距离太阳排名第七近的天王星,那么,位于“天王星”左边的就是“海王星”,实际太阳近距离排名第八;位于“天王星”右边的就是“冥王星”,实际太阳近距离排名第九。当然,现在它已经被国际天文学联合会踢出行星之列,划分为矮行星了。这都是后话。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只需要按顺序依次按下代表着九颗行星的夜明珠就行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到了最后这一刻,我的心态就越是平静,似乎最终的结果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或心潮澎湃或焦头烂额或斗嘴胡闹的这个过程,哪怕是最终的结果是不好的,我乾一也认了。 我们三个不堪拥挤地站在棺盖前面,彼此之间手拉着手,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这个时候,真的只要一个彼此信任的眼神就足够了。一米七五郑重又郑重地依照我们推演出来的顺序,按下那九颗珠子,随着一阵咯咯哒哒机关启动的细响,最终的结果终于来了…… 第九十四章 八卦套环 就在这时,十颗夜明珠忽然一起闪烁起来,我心中暗叫糟糕,难道是我们的推演出了问题?还是说……我的这个太阳系九大行星的理论一开始就是错的?是我连累了大家…… 想着,我的手心已经出了密密地一层冷汗,师弟也急道:“靠,又错了?要不咱跑吧?!”一米七五捏了捏我们的手掌,说道:“别着急,你们听这机巧的声响还没结束,应该是启动程序比较复杂,需要一定的时间。我看咱们这回十有八成是通关了,否则哪里还会给咱在这儿反应和逃跑的时间?” 我一想,一米七五说得也不无道理,自古以来,天下各种武功暗器机械淫巧都讲究一个“唯快不破”,要是我们刚才真的触发了那套错误程序,恐怕现在在我们面前闪烁的就不是夜明珠了。 这时,只听“咯噔”一声,就像是镰刀头挂在了铁钩上,我正想问一米七五还得等多长时间,就见那十颗夜明珠一齐暗了下去,紧跟着,从棺盖正中间裂开了一条缝。我们三人赶紧往后一闪,给那向两边翻开的棺盖腾出位置,再等我们站定定睛去看时,只见第三层棺已经露出来了,除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之外,棺盖上图形的形状还十分地眼熟。 我只是看上那一眼就绝对不会认错,这图形我简直太他娘的熟悉了,就是让我闭着眼睛我都能画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那是两只一大一小嵌套着的八边形套环,中间隔了等环宽的一个凹槽,也是八边形的。两只套环被切割成了二八一十六块,外圈大环八块,内圈小环八块,典型的两个八卦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的这八个小套环,还是可以通过上面的凹槽移动来变换位置的。 师弟也看了出来,叫道:“这他娘的不是八卦阵嘛!” 一米七五素来喜欢研究这些,想摸又不敢贸然上手去摸,怕一不小心再触动了什么机关,只能激动地颤抖着皱了皮的老手,隔空在外圈大环上摸了一圈。上面八块四边形上分别雕刻着八个黑紫色的小篆字体,正北方向的是“坎”,正南方向的是“离”,正西方向的是“兑”,正东方向的是“震”,西北为“乾”,西南为“坤”,东北为“艮”,东南为“巽”。 摸罢,一米七五按耐住心中的汹涌澎湃,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跟师弟对视一笑,这不明摆着八卦图嘛!难道“小张”跟“阿远”这两个人平时过于不学无术,给一米七五留下了非常深刻又顽固的印象?不过我再一想,就算他俩再怎么无知,毕竟也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不至于连个八卦图都不认识吧? 一米七五见我们不言语,还以为我俩真不知道,自己想下手摸又不敢,痒得心里十分难受,干脆一把把手背到身后,只拿下巴指着那卦象跟我们道:“你们两个臭小子跟了我这么多年,连这点儿眼力劲儿都没学到,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啊!这……这可是上上等的紫檀木啊!” 我一呆,靠,感情闹了大半天,我们这是鸡同鸭讲啊! 师弟嘿嘿一笑,说:“小弟这不是先入为主了嘛,没瞧见这上好的材料。不过孙大哥,这紫檀木再怎么名贵,也比不上刚才的那十颗夜明珠值钱吧,而且携带也不方便,我看咱还是……”师弟说着冲一米七五挑了挑眉,心里还以为他是在跟他暗示一会儿出去顺带手捎带哪个的问题。可气得一米七五大呵一声,直骂师弟不成器,侮辱了这寸檀寸金的百年神木。 其实关于紫檀木我还是多少有些耳闻的,所以也能理解一米七五这种木痴如此生气的原因。紫檀属于亚热带常绿乔木,高五六丈,叶为复叶花蝶形,结果,木质坚硬,多为深紫色,一般只存活于热带地区。它的别名很多,有叫榈木的、花榈木的、蔷薇木的等等,其中最为人们熟知的除了紫檀木之外,可能就是青龙木了,但其实说的都是这一种东西。 相传,紫檀非百年不能成材,一棵紫檀树要生长好几百年之后才能投入使用,并且十檀九空,最后能供人使用的木材极其地微量和珍贵,所以才有了紫檀“寸檀寸金”之说。据史料记载,我国明代的时候,紫檀木因受到皇家的重用,而被过度开采,本土的采没了,就到紫檀盛产的南洋群岛(即马来群岛)去采。紫檀是何其珍贵之木,生长发育极其缓慢,以数百年数百年记时,根本就跟不上人们过度采伐的速度,结果可想而知,很快这全世界的紫檀集中地——南洋群岛的紫檀也给采伐没了。于是,青黄不接,来源枯竭,这紫檀木就更加更加地珍贵了。 可能一米七五做梦都没想到,如此稀有金贵的木材在这里居然还有遗存,对于他这种爱木之人来说,真可谓是无价之宝,千金连城都换不来!师弟却拿它跟那残缺妖冶的夜明珠作比较,叫一米七五怎么能不生气? 当时我的这般思绪都是一闪而过的,也打心里理解一米七五这顿火气不撒是不行了,再说师弟这个臭小子也着实是该长长见识了,便任由他对师弟从紫檀的形态特征、物种分类到地位价值一通说教完全,解了气,我方才上前安慰。 不过这紫檀归紫檀,八卦归八卦,我们言归正传,它是什么材料做的在这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才能通关。 这外圈大环上的小篆一米七五连蒙带猜还能看懂是什么意思,可这内圈小环里的鬼画符他可就两眼一咯噔,啥也看不懂了。要说实话,若不是之前经历了八卦地宫、青铜兵器库,还有这八根巨型的青铜锁链祭台,我也看不懂这些抽象派的鬼画符,每组图案画下来最多的那只玄鸟也不超过四笔,笔画之简略简直就像是在闹着玩儿。 师弟跟我的经历大体相同,虽然中间的青铜兵器库他没去过,但我之前也已经跟他详细地说过一遍了,而且这也并不影响他对这八种奇珍异兽动物的理解,因为最为关键的一部分,已经在地宫的时候给冷板凳分析出来了,再加上后来我们在攀爬青铜链的时候,曾完整地看到过这些动物图像。所以这第三重棺对于我和师弟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师弟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卖弄的机会,更何况刚刚才受了一米七五一顿关于“没文化真可怕”的说教,现在正是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时候。 师弟两只胳膊往胸前一抱,脸上的表情明明得意地很,说话却装作一副虚心请教的语气,问一米七五:“孙大哥,您见识广,快跟我们说说,这里面的一圈画的是什么呀?” 没见过这些动物图形的自然是要被问住的,纵使一米七五如何如何地精于此道,也是枉然。这啊那啊的猜了半天,全被师弟三言两语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给驳回了,而且让师弟给他一引导,越猜越离谱,最后连玉皇老儿的夜壶都给猜出来了。 我看一米七五被师弟耍得实在可怜,还是赶紧通关为好,这事儿也就算是翻篇了。我看了下内环上的图形,正北的是鬼猴子,顺时针往下依次是地头青、水蛇、红瞎子、火麒麟(为正南)、魔鬼蛙、玄鸟、龙王鲸。按照冷板凳先前分析的一个奇珍异兽对应着一个卦宫(各中原理就不再重复了),我迅速在心里推算了一遍,正北坎宫,坎为水,应该对应着“龙王鲸”;东北艮宫,艮为山,应该对应着“鬼猴子”;正东震宫,震为雷,对应着“红瞎子”;东南巽宫,巽为风,对应着“魔鬼蛙”;正南离宫,离为火,对应着“火麒麟”;西南坤宫,坤为地,对应着“地头青”;正西兑宫,兑为泽,对应着“水蛇”;西北乾宫,乾为天,对应着“玄鸟”。看来目前,只有正南离宫的“火麒麟”放对了方位。 理顺了思路,动手变换方位并不困难,三下五除二我就给诸位奇珍异兽挪了窝,当最后一块紫檀木落定的时候,咯咯噔噔的机械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最后一关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一米七五正在被师弟提溜儿得团团转,忽然听见这一阵响,一扭头,正看见我的一只手还放在最后一块画着“魔鬼蛙”图形的紫檀木上,两只眼睛立刻瞪得有铜锣那么大,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拉下来,斥责道:“小张啊小张,你怎么比阿远还冒失!擅自行动,不听指挥,倘若这次的机关只有一次失误机会,咱们兄弟三人可都要被你害死啦!” 师弟在一旁越听越别扭,叫道:“嘿?什么叫比我还冒失?上一关那‘天圆地方’还有‘对照推演’,这些重要的线索都是我提供的,这回要不是孙大哥你不开化,教了半天都教不会,哪儿还轮得到小张逞英雄?这八卦阵小爷我闭着眼睛都能对上号!” 不在等谁再多说一句,只听咔嚓一声,先前机械的声响停止了,我们纷纷向八卦套环看过去,如果不出所料,接下来这第三层棺的棺盖也该如第二层棺一样,从中间裂出一条缝。我的心忽然非常快地咯噔了一下,冷汗刷地冒了一身,心里忽然觉得后怕起来,万一要是我搞错了呢?试想破解上一道机关,花费了我们差多不快三十个小时的时间,消耗了我们所有人不知道多少的脑力和心力,好容易才推演出来的结果。可是这次,我一看到是以前见过的东西,自己又比较熟悉,有把握,便没有与大家商量,只是凭借以往的经验单方面地做了分析和判断,兀自动手……现在想想,是不是真如一米七五所言,太冒失了?又他娘的犯了以前的老毛病? 我的这些思绪闪得非常快,几乎零点一秒都用不到,可是冷汗已经把全身都给湿透了,胸口咚咚咚跳得震天响,只盼望着老祖宗保佑,要是还有下一次机会,我乾一打死也不敢自作主张擅自行动了! 我们三人各自捏了几把汗,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两只套环,就在那咔嚓一声响,机器声停止之后的下一秒钟,两只八卦环忽然一个往顺时针方向,一个往逆时针方向旋转起来。我们三人都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心中莫不是奇怪得很,最怕遇到这种摸不清门道的东西,搞得人心惶惶,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两只套环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紧张就停止旋转,反而速度越转越快,渐渐成了两个模糊的光圈。那套环足足有一个脸盆那么大,套环中心恰好位于我跟师弟眉毛附近的位置,在高速旋转之下很容易搅动周围空气中的细微颗粒,像投石弹似的往我们脸上砸;一米七五就好多了,除了头顶的些微发丝时不时地受到气流干扰晃动两下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我跟师弟只好拿胳膊护住眼睛和口鼻,师弟在胳膊下面嘟哝道:“照这样转下去,这东西会不会像飞碟一样飞出来啊?” 我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你说的那个叫离心力,可是这两个套环是分别朝两个相反的方向高速旋转的,作用力应该是相互抵消了。”这时候,一米七五在下面喊道:“咦?消失了?” 我心一愣,也感到风势似乎变小了,忙松开胳膊往上看,一看之下立刻就给我吃了一惊,心里头随即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从一米七五的角度大约是看不完全,只能看见一个脸盆大的八边形窟窿,急得他直往上蹿,嘴里问道:“小张,快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打着手电一五一十地说道:“里面是一片非常茂密的绿色藤蔓,树叶是圆形的,叶面光滑有光泽,看上去好像还是活的。至于这藤蔓下面是什么,暂时还看不清楚……” 一米七五还以为我是在跟他开玩笑,非要自己上来看。一脚踩住身后青铜锁链之间的空隙,一手按住我的肩膀,把身体斜着拉开,姿势看上去非常难受,就坚持了两三秒他就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跳下去了。不过这两三秒,也足以让他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跟我说得一字不差。 师弟憋到这个时候早就憋不住了,骂道:“靠,不是吧!就这几片破叶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还猜什么猜,掀开看看不就知道这下边是什么了吗?”说着就想动手,被我跟一米七五眼疾手快地双双拦下。 一米七五这回倒没骂师弟冒失,反而心情不错,说道:“阿远,这可不是普通的叶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层棺了!刚才要不是我跟小张拦着你,你现在早就去给癸母当龟儿子了。是做西王母的女婿,还是要给癸母当龟儿子,阿远啊,这你可得想好咯!” 师弟一听,立刻双手交叉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嬉笑道:“当然是……西王母的女婿咯!孙大哥,看你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器宇不凡,待会儿王母娘娘挑人的时候,给你插个队,排我前边儿!” 一米七五笑了笑没再理他,见我正在发呆,便问我在想什么。我便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前面这三层棺椁,第一层是青铜质地的,上面用强碱画了一幅西王母家的全家福;第二层是玉石质地的,上面用十颗夜明珠模拟了宇宙中太阳系的九大行星;第三层是紫檀木做的,上面弄了两个可以移动的八卦套环——这些关卡,无论破解起来是困难还是容易,起码都是在我们的认知和常识范围之内的,可是这最后一层,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到用藤蔓做机关?这藤蔓莫不是成了精了,要不怎么可能在这一没阳光二没水分的棺材里存活了两千多年?难道这最后一关,就是让我们跟绿树精一决高下?” 一米七五理解我的意思之后说道:“的确是,这第四层棺也是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而且一旦通关,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那盲眼女尸了,这一关我们不得不小心。不过,既然这机关是由人设计的,那么自然也能由人解开,咱们也不必要妄自菲薄,过分地自己吓自己,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咱们三个大活人要智慧有智慧,要身手你们二人也有身手,就是说得极不走运,真碰上个小树精什么的,咱也不必怯它!既然九死一生走到了这一步,就说明咱们的能力都是经得住困难考验的,别说它一个树精,就是来十个二十个,咱也不怕……” 一米七五正说着,这时,那树叶无风忽然动了一下。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九十六章 起尸 诸位都见过爬山虎吧,一到夏季,要是有一整面墙那样铺陈开来的爬山虎,厚厚地盖上三两层,这屋子可就凉快了。我要说的自然不是这个,只是给大家伙举个例子,夏天那小风一吹,满墙的爬山虎都随风飘荡起来,像浪花一样一层一层的,浪打浪。刚才那脸盆大的藤蔓叶子也是这么个动法,呼地一下掀开了,由于树叶生长得过于茂密,并没有全部掀开,只开了上面一两层。等我们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朝下又盖了回去。 这一下动静不大却搞得众人无不紧张起来,心跳得跟打鼓一样,甚至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再喘了,生怕再惊动了那片叶子。一米七五刚才说的那一车子打气的话,这下算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倒不是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过于草木皆兵、胆小如鼠了,几片叶子就给我们吓得七魂六魄丢了六魂五魄,而是这叶子动得实在是诡异,话都说“无风不起浪”,我们又没谁吹着碰着,它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动起来了?何况这藤蔓是最后一层棺,下面盖着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盲眼女尸。以前还有几层棺材板隔着,稍微还能有点安全感,现在就这三两层没打实的叶子,跟直接打照面没多大区别,这姑奶奶要真有什么动作,我们连个能作掩护的东西都没有,怎叫人不心生胆寒?! 师弟一哆嗦,脚下一个发软就想往后退,可这地儿就这么大的空间,第二层棺打开之后,算是把两边的空间也给封死了,再加上后面还斜立着第一层棺盖,相当于完全把我们三个锁在四块棺材板中间了,肩膀压着肩膀,连个换脚的余地都没有。我忽然意识到,这样的格局对我们真是十二分的不利,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连动动手脚都困难,哪里还有机会去逃生?棺盖后面的八根大青铜链就像是一个无比牢固的天然大铁笼,如此看来,我们已经完全进入了当年这个设计者给我们设计好的笼套里面! 师弟哆嗦地抱住我的胳膊,这小子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只怕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舌头打着颤说道:“我……我只听说过鬼吹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鬼吹叶子的?不……不会诈尸了吧?!” 我叫他这么一说,浑身跟着直发毛,鸡皮疙瘩一抖落跟下雪似的。可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给自己壮壮胆,否则光是脑子胡思乱想的画面都能给人活活吓死。我说道:“你懂什么是诈尸吗?像这棺材放的地方,风水这么不好,哪儿能她想诈就给她诈啊!你……你说是不是啊孙大哥!” 一米七五紧盯着那“脸盆口”,咽了口吐沫,说道:“诈尸是说,小猫小狗等动物撞到尸体身上,如果那尸体还有一口气在的话,就会给动物的灵魂附体,发生假复活,只要那口气消耗完了,人也就彻底算是死了。这跟墓葬风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阿远说的……应该是起尸吧?” 师弟跟我一样,明明已经怕得不行了,可好奇心还非常地重,问道:“起……起尸?什么是起尸?” 一米七五只瞄了师弟一眼,便紧接着盯住那“脸盆口”,以防那藤蔓或者藤蔓下的女尸再生什么事端,他也好及时发现从而有个反应的时间。嘴上说道:“这说来也是惭愧,起尸的说法最早源自于西藏,是受到藏民传统的天葬、树葬、水葬、火葬、土葬五种入葬形式的影响而产生的一种尸变。我爷爷曾经说起过,但凡尸体发生起尸之前,都会显露出一些异常的特征,比如说身上的毛发全都竖立起来,浑身的皮肤呈酱紫色,并且开始发胀,尤以脸部涨得最为厉害,据说连涨成猪头那么大的都有……最恶心的是,尸体的身上开始长出一些鹌鹑蛋大的毒胞儿,一爆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会动的蛆虫,简直恶心得要命!要是这蛆虫不小心溅到你身上了,可千万不能拍,只能弹掉,否则一旦那蛆水沾在你的皮肤上,立刻就是一块死疮……” 一米七五正说着,忽然我的眼睛前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藤蔓里跳了出来,正好落在一米七五的头发上,白色的一小块。我借着手电的余光定睛一看,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他娘的,居然是两条还在蠕动的蛆虫!半遮半露地夹在一米七五的头发中间,再一眨眼,其中一只圆润的身子已经钻进去了一大半,马上就要碰到头皮了! 我紧张地不行,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摸出匕首横贴在一米七五头顶正中央的头皮上一扫,只听一米七五跟师弟同时大喊一声,我已经将匕首收了回来,平放在他们跟前。看时,只见一撮零散的灰发之间,扭曲爬动着一只江米大小的白蛆。 师弟紧张地咽了口吐沫,忽然又觉得十分恶心,呸地将吐沫吐了出来,说道:“孙大哥,你也忒他娘的不讲卫生了吧,这头上都生蛆了!” 一米七五摸了摸头顶中间新剃出来的一小块头皮,百口莫辩,忽然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抬头看了那藤蔓一眼,问我道:“难道是……真的起尸了?” 我点了点头,他娘的,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糟糕的情况还是给我们赶上了。我将白蛆扔在地上,一脚踩死,又提醒师弟最好现在就把匕首握在手上,时刻准备着。师父常说,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一旦你知道是什么了,有了准备,心里反倒就不怕了。 这种经历我跟师弟不算陌生,以前在地宫里包括在翡翠山庄地底下的时候,我们遇到过比这更加骇人听闻一百倍的东西,而且它们的出现和攻击都是突如其来的,没有像现在这样还给我们有提前了解和喘气儿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一米七五本来精神就不太好,现在更是受了起尸的刺激,可能对于他们土生土长的藏民来说,从小就听着老人们渲染的起尸的故事长大,而且这故事又是发生在他们身边,很有可能他们其中就有人亲身经历过,所以受到的影响自然比我们这些人要深刻得多,以至于现在他的精神好像更崩溃了,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呢……刚才说话的时候,我明明是看见有一个白点一闪而过,当时我还以为是我盯得时间太久,眼睛出了毛病,而且这手电筒也快没电了,光线太差,没想到……居然是……起尸了?!” 正说话间,那藤蔓再次大动起来,只是这回却不像上次那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温和,而是如同受到狂风暴雨翻搅的海面,一时间惊涛骇浪,波浪滔天!说时迟那时快,激荡的叶面上忽然翻涌出无数白色的浪花,如喷泄物般喷泄而出,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的,用了连零点零一秒都不到,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头上、脸上、肩膀上已经全是扭曲蠕动着的白蛆了。 第九十七章 晶体蚕与生态系统(上) 曾经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恶搞视频,说的是拍摄视频的这个人潜入到某家网吧正在打网游的玩家身边,突然拔掉玩家的电脑电源,使其正在进行的游戏任务戛然中断,但是由于网络连接也就是任务本身并没有暂停,从而会对玩家的线上游戏角色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以便让玩家体验到“什么叫绝望”。 这个视频曾经一度在网上流传得非常火,我虽然没有被人这样恶搞过,但如此这般的“绝望”,我在上大学的时候还真体验过。 那个时候为了打发时间,跟着室友玩过一阵的英雄联盟,它是由美国riotgames开发的一款电子竞技类游戏,二零一一年在国服发行,是当今电竞类网游中最火爆的一款。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个时候我刚刚接触lol(leagueoflegends英雄联盟简称),正是痴迷的阶段,最疯狂的时候三天两夜都不睡觉,跟着室友混迹各大战区,那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废寝忘食。有一天晚上下完课,我们六个人买好宵夜,披上战服,正准备“三线22塔”大干一场。游戏正进行到激烈处,我方与敌方战火打成一片,好容易这次我没有拖后腿儿,双方战势第一次势均力敌,这个时候,我方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丁点的操作失误,都会让这个“势均力敌”的格局被打破,我方立刻处于下风。 如此生死关头,紧要时刻,谁能想到,忽然眼前一黑,靠!停电了?! 在众人集体杀红着眼懵逼了三秒钟之后,宿舍顷刻爆发出一片杀猪般的哀嚎,直骂苍天无眼,简直猪油蒙了心了!我的眼泪当时刷地一下就冒出来了,心里凉得透透的,身体跟灌了铅似的,死沉死沉……谁都明白,这种时候停电,无异于直接宣布我们“ace”(团灭了)…… 那是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绝望”,真的是两眼一抹黑,立刻想去见毛主席的心都有了! 可是现在,当我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鸡皮疙瘩都在感受着粘热的虫腹不断地朝着四面八方蠕动的时候,才发现,以前我所经历的那些“绝望”是多么的肤浅与微不足道,简直他娘的就是小孩儿过家家!现在——此时——此刻,这种渗入骨髓里的绝望才让人彻彻底底地抓狂,他姥姥的啊,抓狂得都快要爆炸了! 我甚至能细密地感受到一只蛆虫正沿着我的嘴唇慢慢往上蠕动,经过上下嘴唇中间那条缝的时候,忽然方向一转,虫腹贴着唇缝往里滚了一毫米,把肚子夹在我的两片嘴唇中间就不动了。我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是喜还是忧,看样子这兄弟是给自己找了个睡觉的地方,可他娘的也不能舒服了自己,恶心别人啊! 这时,忽然哇地一声,一米七五忍不住吐了出来,由于我们最近几顿吃的都是蛤蟆肉,他这一吐连稀带稠的别提多恶心了,那臭水沟子味儿混合着紫檀木淡淡的香味,哎呦我的姥姥喂,刺激得我喉头一酸,哇地一声也吐了出来。 师弟见我们都吐了,自己也憋不住了,弯着腰哇哇吐地一塌糊涂。还好这锁链下面是空的,我们不必站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否则真的是不用活了。我们弯腰的时候,一些摞在别的蛆虫身上的蛆虫哗哗掉了下来,黏在我们皮肤和衣服上的反倒没掉。我忽然想起一米七五说的这蛆虫能弹不能拍的话,忙以动作示范师弟他们上下跳动,好把这些虫子抖掉。 这方法虽然笨了些,但好在效果不错,三人一阵几近羊癫疯发作似的抽搐之后,身上的蛆虫已经抖掉了一大半,只剩下黏在头皮和皮肤上的一小部分。没办法,我们三个只好强忍住恶心,相互对着手动清理了一番。 就在师弟给我取出夹在我嘴唇中间的那只虫子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嘴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儿,舌尖隐隐似乎舔到了一根线,好像那白蛆已经把线粗的粘液分泌到了我的嘴巴里。顿时,我只感到胃里一翻,想吐已经没东西可吐了,喉咙眼儿给胃酸烧得直冒火。 这个时候,一米七五忽然按住我的脸,在我左边嘴角上捏了一下。看时,只见他的手指头尖上沾着一条绣花线粗细、大约一厘米长的透明的白线,用指甲盖往中间一掐,就断成了两节。 一想到那蛆虫居然真在我的嘴巴里拉了排泄物,便再也忍不住弯着腰干呕起来,喉咙口渐渐感到一股腥甜的味道,再一呕,果然呕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来。师弟忙扶着我直起腰,以防再让胃酸倒流伤及食道。 这时,一米七五忽地咦了一声,眉心一簇,似是想到了什么,顺手在自己胳膊上捏了条扭着屁股的白蛆,忽地一张嘴,放进去……吃了?! 我跟师弟登时一愣,无不是惊得目瞪口呆,鸡皮疙瘩乱抖落,心中无数头草泥马呼啸着奔腾而过。师弟吞了口吐沫,几近呆滞地小声在我耳朵边说道:“哎呦卧槽,神勇啊!这孙老头不会是真傻了吧,就算再饿,也不能吃蛆啊……” 我缓了缓神儿,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一米七五忽然看着我们大笑起来,说道:“你们猜怎么着?咱都给那起尸的故事给糊弄住了,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白蛆,而是蚕虫!你们看,刚才它还吐丝来着!” 师弟骂了一声:“靠,不是吧!”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桑蚕和白蛆虽然都是肉虫,但蚕的体积可比蛆要大得多,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一米七五说要是我还是不相信,就让我亲自尝尝,这蚕肉吃起来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入口偏酸,但嚼过之后后味又偏甜,咽下喉咙的时候嫩滑无比,比红烧肉的口感还要好。我一听,连连摆手,光是想一想那画面,我的喉咙都开始发腥了,要是真吃下一只,那我还不得去给大伙儿占座去。 一米七五见劝我不动,就让师弟尝尝,鼓吹说蚕肉里面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营养价值非常高,咱们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刚刚又全吐了出来,正好还可以补一补体力;而且这种蚕跟普通的蚕不一样,吃了还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师弟这小子只要不让他去捉鬼,他这胆子就大的很,加之经不住一米七五的诱惑,肚子里面又实在是空得直晃荡,便在一米七五的后背上捏了两只,一齐放进嘴里。 我在旁边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问师弟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像一米七五说得那样又酸又甜的?师弟摇了摇头,一副非常享受的表情,吧唧吧唧嘴说道:“我吃的这两只可能平时干活比较勤快,浑身都是腱子肉,所以吃起来有一股……澳洲小羊蹄的味道!” 第九十八章 晶体蚕与生态系统(下) 听师弟这么一说,我就更不能相信了,这小子饿起来,连牛粪都能吃出牛排的味儿,更何况这还是一条“肉”虫呢? 一米七五大约也明白了师弟的不靠谱,让我捏起他手指上其中一节透明的白线,他捏住另外一节,一边示范一边跟我说道:“现在你就用手指轻轻碾一下,是不是感觉圆圆滑滑的,很丰满?”我用手轻轻一碾,奇了,还真是! 一米七五点头笑了笑,接着说道:“那你现在再把它提起来,轻轻拉开,但别用太大力气,看它能不能拉得更长?” 闻言,我双手分别捏住白线的两端,由于它太小了,我只能用大拇指和食指指头尖儿的部分夹住,还得小心别让指甲给掐断了,动作非常艰难,心想别说往两边拉了,就是提着它都能给它提断了。可一米七五还眼睁睁地在旁边看着,我也不好偃旗息鼓,只能尽最大可能地去执行他的指令,心想这要是中间断了,你可不能怨我。 我小心翼翼地捏着两端,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是指尖轻轻往两边拉开了一段距离。这距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恰好比那节白线本身的长度多出了一倍。神奇的是,它居然没有断,好像皮筋儿一样是有弹性的。 一米七五得意地捏了捏下巴,说道:“小张,这下你肯相信我的话了吧。这蚕丝不仅手感爽滑圆润,而且具有良好的弹性,品质越佳,弹性越好,且拉伸之后的蚕丝质量与以前无异。” 一米七五一顿,在自己袖子上捉了一只肉虫,放在手指头尖上给我看,说道:“你再仔细看看这虫子的外形,大小如同江米粒,通体圆滑透明,蠕动的时候能看到体内隆起的水晶般的透明肌肉,背上无花纹,腹下无脚,头顶无目,只有屁股上一个针孔大小的圆孔,进食和吐丝共用一处。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种蚕虫就是古书上记载的‘晶体蚕’,因通体洁白通透犹如水晶,能吐水晶丝而得名。它还有个名字叫做‘青蚕’,相传是由秦人庄家的守护神青鸟,其身体的一部分炼化而成的。至于说具体是哪一部分,民间流传的有两种说法,一是说青鸟的眼泪,二是说青鸟口中分泌的唾液,不管是哪一种由来,都说明这种晶体蚕来之名贵,十分罕见。” 一米七五说着,将那只晶体蚕递给我。我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可要我立刻排除心理障碍跟那肉虫亲密接触,我还是做不到。便摇了摇头,问道:“孙大哥,既然这晶体蚕这么罕见,怎么会这样大批量地出现在这里?而且,这棺材密封得这么严实,说明它们是在两千多年前,跟着里面的女尸一起入葬的,可就算是王八也不可能活这么长时间啊?” 一米七五沉默片刻,说道:“这世间的生物千千万万,有人类认识的,不认识的,认识之后可以用科学解释的,还有解释不了的。但是我觉着,只要这生物活在地球上一天,就得遵守地球上的生命法则。”一米七五说着,将目光转向那片青藤蔓,“你就像这片藤蔓,它在这里既不受光合作用的影响,却依然能生长得枝繁叶茂,苍翠欲滴,如果这里孤零零地就它自己,除非是成了精了,否则根本就没可能。但现在的情况是,这里的生命并不仅仅只它自己,还有这个。” 我条件反射地就想接过一米七五递给我的东西,可大脑一反应过来那是只扭曲蠕动的肉虫,立刻就把伸出来的手缩了回去,只拿下巴点了点,问道:“你是说……这种蚕虫?” 一米七五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任何生命只要与环境构成了动态平衡,无论这个环境听起来是如何的不可思议,生命还是会延续下去,这就是生态系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还有一个事物,与藤蔓、晶体蚕三者共同组成了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藤蔓为晶体蚕提供生命所必须的食物和养分,蚕再吐出蚕丝,蚕丝又为这个事物提供它所必须的生命供给,然后这个事物又通过自身的某种能量转化,为藤蔓的光合作用创造相类似的条件,让它即使在没有阳光和水分的环境下也能存活下来,这就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生态平衡。当然,其中的某些能量转化可能并不是我们用科学常识可以解释得通的,但还是那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人类对自然界和生命的认识只不过是冰山上的一角。但是我们并不能因为不认识就否定了它们的存在,要记住,万事万物存在即合理。” 我说道:“我也认同你的说法,存在即合理。那孙大哥,依你来看,‘这个事物’会是什么呢?” 其实我的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这棺材里的东西能有如此灵性的,可能也就只剩下传说中的西王母那盲眼闺女了。只是我还不能相信她还活着,或者是她的身体机能还活着,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太诡异了!从来没有人能活两千多年,换句话说,能活两千多年的那还是“人”吗? 我忽然打了一个哆嗦,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突突冒了出来,我的脑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我们即将要面对的,那个拥有不死之身的老妖怪的样子——她的脑袋有正常人脑袋的两个大,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拳头大的嘴,一撑开,他奶奶的,却比洗脸盆儿都大,那黄不参参的獠牙粘着嘴里头的臭口水,能活活把人熏死!头上的头发都快掉光了,偏又稀不愣登地还剩那么几片,白得发黄,黏在满是皱纹和暗疮的头皮上,那鸡蛋黄大的暗疮一破,流出里面发黄的浓痰,还有几只扭动着的白蛆,简直恶心得要死! 最磕碜人的还是她的身体,丫的,居然就是一条大肉虫,身上长着一咯楞一咯楞的黑色肉线,一走一固戎,我的亲娘嘞!看得我腿都软了,这要是扑到我身上,不被咬死都被她活活磕碜死了! 这个时候,师弟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过来:“小张,你怎么流鼻血了?” 第九十九章 嘴唇 我恍然一愣,如大梦初醒般,抬手往鼻子下面一摸,还真是。而且我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身体里面感觉有点发热,好像浑身的血液不停地在加热升温,忽地感觉到一小股热流沿着我的鼻道冲了上来,我忙一仰头,用手捏住鼻子。岂料,那鼻血来势汹汹,竟然沿着鼻孔间的缝隙喷了出来,我一时岔气,把鼻血吸进了肺管子里,呛得我一边剧烈咳血,一边鼻孔血流不止。样子着实狼狈。 师弟赶忙扶着我的头,以防我低头使鼻血流得更旺,一米七五挪到我身后,一只手拍在我的后脖颈上,反复拍打,手心居然还是凉丝丝的,另一只手按在我的后背上帮我顺气,这只手的手心却是正常温度的。 我心里头奇怪,好容易憋住咳嗽,问一米七五脖子上那只手为什么是凉的。一米七五一边拍打一边神秘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方,传男不传女,止血效果奇好。咱们都是兄弟,我也不妨告诉你,下回你再流鼻血,就吐点儿吐沫拍在这儿,保准一拍一个灵!好啦!” 我心里头将信将疑,不知道这吐沫还有止血的功效?正打算勾着手摸一下,这时,师弟忽然在前面叫道:“我靠,真的不流了!” 我抬手往鼻子下面一摸,鼻孔湿热热的,不过真的不再流血了。一米七五又在我脖子后面横着抹了一把,说道:“这个地方虽然阴凉湿润,但邪火太旺,不适宜活人久留,咱们须得马上动手,速速离去,否则,血管爆裂,七窍流血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我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已经在这里耗了这么长时间,身体的消耗也都是极限了,必须马上出去。孙大哥,破解这第四层棺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告诉我们,咱们商量商量看着行,就办!” 一米七五说道:“我眼下倒真有一个主意,说出来你们且听听。既然咱们已经知道这藤蔓就是最后一层棺了,那么这下面盖着的,就一定是咱们要找的西王母的女儿了,这一点绝对不会出错,天子棺四层,西王母的女儿就绝对不可能棺五层,所以咱们大可放心。小张阿远,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防腐珠的事吧,就是古人死后放在嘴里或者****中的一种特殊材料的珠子,对尸体能起到防腐的作用。这次咱们要找的千年血玉其实也有这样的功效,更何况这血玉的凝炼离不开血,最好是在死者咽气之时,将血玉塞入咽喉,以便滑入即将密闭的血管之中,久置千年,死血渗透,方成上乘血玉。所以,我断定,西王母女儿佩戴的这块千年血玉,一定就藏于女尸的咽喉之中。你们再看这个八卦阵开的位置,恰巧就是位于女尸的头部附近,咱们一来不为摸盗陪葬冥器,二来不为研究尸体考古,那么这个位置开的就是恰到好处!” “咱再说这第四层棺,就目前咱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属于里面某个小生态系统的一部分,破了这一关,一定就会破坏原有的生态平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咱都不好说。不过,从人类破坏其他生态系统的例子来看,最后都是咱们人类自食其果。所以我觉得,这个生态系统破坏不得,换句话说,咱这第四层棺,不开了,但是这千年血玉,不得不取。” 师弟面上一愣,说道:“不开棺还怎么取?这不是异想天开嘛?”一米七五笑道:“一般的棺椁——铜墙铁壁——肯定是不行了,但是这个……它显然没有那么结实不是?”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一米七五也会有如此异想天开的时候,竟然想到直接拨开藤蔓下手去取,简直就是胆大妄为!难道师弟这小子的影响力就这么惊人?短短几十个小时的相处,连行事作风都给人带跑偏了? 师弟的脑子何其机灵,自然也理解了一米七五的意思,两只胳膊在胸前一环抱,点着下巴得意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们要是不拦着我,那水云涧的大妹子现在都给咱捏三圈了!” 一米七五笑道:“惭愧惭愧,是我跟小张拖累了,这样,一会儿等咱出去了,先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填饱肚子,再想去哪儿捏个脚按个摩,我老孙全包了!” 师弟一听,魂儿早就跑到那捏脚妹子那儿去了,又跟一米七五胡缠了半天,无非是哪个去处的妹子手艺好,哪个去处的年轻漂亮,哪个去处的身材火辣……闲话少说,我们三人决定取消原本安排的休息时间,一鼓作气,早干完活早找妹子。 我们的战略布局是,充分利用我跟师弟的身高优势,一左一右,做大头兵;一米七五个头偏低,却是我们之中懂得最多、心思最为细腻的一个,站在中间,负责坐镇指挥。调整过位置之后,行动正式开始。 说实话,人生中第一次开棺不紧张那是假的,而且据我所知,但凡新人上岗,不都得弄个岗前培训什么的,怎么到了我这儿,就直接安排社会实践了呢?不对不对,这样说好像显得我已经背叛了师门,投奔到盗墓贼的行列中去了,这丫怎么能行?!我乾一头可断,血可流,师父之恩比海深,师门是绝对不能叛的! 我忽然感到身体里面一阵燥热,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想必是师门考验我的时候到了,干就干,老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招呼师弟一声,叫他先在一旁候着我先上,万一要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不至于同时折了我们两个,他也好在旁边及时搭救。 安排好之后,我深吸一口气,心中说道:乾一师傅,向师门证明你忠心的时候到了,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吧,只要你心诚,师门一定会感应到的。我再次深吸一口气,跟师弟对视了一眼,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苦心。 师弟会意地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小张,你就放心去吧,阿梨就交给我了。” 我心一横,不再婆婆妈妈的,硬着头皮把手伸了进去,拨开先头的几层藤蔓,另一手趁势往里一钻,手指尖往下又拨了一两层,这时,忽然感觉到一凉,好像是……摸到了一个人的嘴唇。 第一百零一章 偷梁换柱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我一只手压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探到她的口中,进门的时候,手指头尖刮到了她的下门牙,发现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獠牙,摸上去感觉圆滑无比,一个个小巧如黄豆,心正说这姑娘的牙口不错,忽然指尖一凛,在两颗大牙中间摸到一根牙签粗细的凸起咯楞,应该就是一米七五说的蚕丝线了。便告知他们我摸到了。 一米七五一听之下,脸上一扫方才的不悦,喜不自胜,说道:“那你拉着那根线,慢慢把它拉出来,小心别拉断了。” 我点点头,一般的蚕丝不会有这么粗,我用手指轻轻碾了碾,发现这蚕丝居然有好几层,当下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由好几根蚕丝拧成的一捆蚕丝绳,应该不易扯断。不过,也不可疏忽大意。 我从那女尸的牙齿中间把蚕丝绳取下来,刚要往外拉,这时,里面忽然出现一股力在与我抗衡,我又怕我用力过猛把线给扯断了,只好先松了手,里面那股力瞬间也就消失了。 我把这个情况跟师弟他们说了一下,师弟听明白之后说道:“会不会是那块玉喝血喝多了,太沉了,所以不好拉?” 我当下又往外拉着试了一试,一边说道:“不像很沉的感觉,倒像是下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师弟推了推我说:“你起来,让我试试。” 我正要收回胳膊,跟师弟换位置,这时,一米七五忽然拦住我,说:“还是一个人来吧,阿远手劲儿重,万一把那蚕丝线拽折了,咱们就全瞎了。” 我说道:“不碍事儿。刚才我摸了摸,发现那蚕丝是好几根拧成一捆的,应该还算结实,阿远你小心点就行了。” 一米七五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张了张嘴也没说,脸上的颜色颇为难看。这时,我跟师弟已经交换了位置,师弟在我的指导下把手伸了进去,难得地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皱起眉头聚精会神地摸持了三分多钟,忽然表情一松,大出了一口气,说道:“还真是卡住了!小张,你再试试。” 我与师弟再次交换位置,换好之后,正要举着酸痛的胳膊再伸进去,这时,一米七五忽然问道:“阿远,既然你刚才摸过了。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个卡法儿?”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师弟身上上下搜索,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师弟大喇喇地两只手往胸前一交叉,歪着脑袋,边想边说道:“就是我一往外使劲儿,里面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不过,那蚕丝有弹性,我要再往外使力也还能使动,就是下面那东西不见动。我怕再扯就给扯断了,便松了手。” 一米七五的眼睛很毒,盯着师弟问道:“就这样?”师弟一挑眉,点点头。语气中也带着挑衅,说道:“就这样。” 我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一米七五似乎是在怀疑师弟,认为他摸进去的时间过长,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虽然师弟的确有这个“动手脚”的本事,但这蚕丝我是亲自摸过的。下面的东西根本就拉不动,师弟要是想偷梁换柱,那得会隔空取物才行。 现在这两个人的气氛搞得这么僵,随时都有撕破脸的可能,倒不是我跟师弟两个人怕他,而是眼下的这个处境还不是一拍两散的时候。首先,棺材里的事没有人比一米七五更清楚了,我跟师弟完全是门外汉,不过,却是必要的劳动力资源,眼下的情况是,要想取到里面的千年血玉,必须得靠一米七五的头脑和我跟师弟的身手,二者缺一不可。虽然我并不稀罕那什么血玉的,但我们千辛万苦遭了那么多的罪,好容易走到现在这一步,不让我看一眼我也真不甘心。其次,如果我之前没猜错的话,一米七五的腰上应该还有一把手枪,我曾经暗示过师弟把枪摸过来,不知道这小子办好了没有。这一点,是我最最忌讳的。 唯今之计,也只好由我出面先做个和事老,大家都是聪明人,我能想到上面的这些顾虑,他们两个一定也能想到,自然便会给台阶就下,放对方一马,也放自己一马。想着,我说道:“孙大哥,阿远说得跟我摸到的感觉很像,的确是下面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您见多识广,有什么办法破解没有?” 一米七五何其聪明之人,自然理解了我的苦心,说话时面色缓和了不少:“我想了想,你们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很难办,也很少见,想必是古人早早想到了以后会被盗墓之流盗取宝贝,便在女尸入葬的时候动了手脚。比方说,他们把血玉放在一个盒子里,然后把女尸的肚子破开,将盒子放入胃中缝合好,然后再拉一根线上去,这样盒子卡在胃里,从口腔中自然拉不出来……” 一米七五说的时候,我注意到师弟的表情,一会儿眉毛呈八字形,嘴角往下,不住地点头,一会儿又眯缝着眼,一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一来,我们这里灯光昏暗(要不是师弟顺的那只腰包里有不少备用电池,我们早就一抹黑瞎了),师弟的这些表情不是特意观察,根本不容易发觉。二来,师弟这人没皮没脸惯了,这些非富多彩的表情在他脸上是常态,只要跟他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因为看习惯了便不会太在意。三来,他们对师弟并不够了解,不知道这小子眉毛往左挑或是往右挑,嘴角往下压或是往上扬,是两边一起或是两边各不一样……等等等等分别代表着什么意思。 我自幼跟师弟一块长大,熟悉程度简直就跟熟悉我自己一样,这小子就是张一根汗毛孔,我都知道他肚子里哪儿又开始流坏水了。所以,看到师弟这些表情,当下我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只传说中的千年血玉怕是早就进了师弟的口袋里了! 现在听着一米七五的这些猜测,他才会如此气定神闲地在心里品论一番。当一米七五猜得与事实比较临近之处,师弟便瘪着嘴角点点头,心中暗骂:“你个老狐狸!”;当一米七五猜得与事实相去甚远时,师弟便露出一副看笑话的表情。现在我最好奇的是,这个臭小子,到底是如何得手的? 一米七五最后说道:“……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按着尸体的肚子往上压,把东西一点一点压上来。小张,你心细,还是你来吧!”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接着推测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刚才我一直走神儿在想师弟是如何取出血玉的事,忽然听到一米七五叫我的名字,却不知道他叫我干什么,便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一米七五对我的反应迟钝感到颇为舒心,现在他最需要的不是像师弟一样脑子每秒钟转八圈的“司马昭”,而是像我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头兵”。一米七五十分耐心地跟我又复述了一遍,态度之亲热,让我忽然有一种他想收买我的感觉。 原来一米七五的推测之前我只听了个开头,后面的才是关键。根据我跟师弟的描述,可以肯定的是,这血玉一定是在下面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所以我们不是往上拉了一节之后才感到拉不动的,而是一开始就不行。由此,一米七五推测说,很有可能是古人为了防止血玉被盗,所以才找了一只盒子之类的器皿把血玉装起来,藏入胃中,由于这个器皿的体积大于女尸胃部与食道管之间接口的最大容积,所以才卡在那里上不来。 不过很快,一米七五就自己推翻了这个推测,因为血玉血玉,顾名思义是要以血来养玉,如果玉被包裹在一个密闭容器中,那还如何吸收人血呢?这个时候,师弟就插话说:“这也不是不行,你找个不是完全密封的容器放进去不就行了?” 由于师弟说话时的语气过于吊儿郎当,听着像是在跟人抬杠,一米七五便没有往这个方向细想,只说道:“那也会影响血玉对血的吸收,古人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既然现在血玉这头不可能动手脚,那么我们不妨往尸体身上想一想,会不会是这个女尸的身体内部结构经过了某种改造,使得她的血管比正常人的细很多,血玉裹在里面也更方便对血的吸收。而且你们两个因为害怕把蚕丝扯断。其实也并没有用尽全力去拉,所以血管对血玉裹得到底紧不紧,紧到什么程度,有没有超过蚕丝绳弹性最大的承受极限?这些都没办法做出一个精确的判断。”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无非有两种选择,一是赌一把,我们只管用尽全力去拉,相信蚕丝绳的弹力足够承受;二是保险起见,换一种取物的方法。既然已经肯定这血玉一定就在女尸的血管中,我们不妨直接上手去压,一点一点把东西压出来。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选择第一种办法,操作起来比较简单,但风险较大,万一那蚕丝承受不住被拉扯断了,我们是可以再接着用第二种方法,但这两种方法可供选择的前提是‘女尸血管细小是卡住血玉的直接原因’这个推测成立,万一要是不成立呢。【ㄨ】我们用蛮力把蚕丝给扯断了,那就彻底玩完了。” “如果我们直接选择方法二,保险是足够保险,但就是实际操作起来非常麻烦,必须拆开第三层的紫檀木棺,这样就势必与第四层棺以及棺材里面其他的一些未可知的东西,包括那具千年女尸直面相对,任何的危险和突发状况都是难以预料的。” 师弟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拆棺这条道儿比较实在,一步到位。动起手来也方便,但就是危险系数太高!咱们最好能想个办法,把危险控制在某个咱能对付的范围之内。就比如说这个八卦阵,咱之所以不憷它。是因为它的开口不大,里面那女尸甭管再厉害,也不可能缩小了从这脸盆大的地方窜出来。就像世界上生存能力最牛b的昆虫,和恐龙是一个时代的动物,人恐龙都灭绝了,它还满世界地溜达。生命力简直比人类都顽强。但你知道为啥称霸食物链顶端的是人类而不是这么牛b的昆虫吗?那是因为它小,对人类构不成威胁,它要敢像恐龙那么大,早他娘的称霸地球了,哪儿还有咱人类什么事儿!” 一米七五理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即使要开棺,也不必要一股脑地全开,用哪儿开哪儿就行了?”师弟嘚瑟地挑了挑眉,说道:“大哥可教也!” 所以,二人商讨之后的方案就是,只在女尸腹部至脖子的位置,开一条宽三寸的中心通道,尽量把不确定因素暴露出来的范围控制到最小。至于最后一步压血玉的事,一米七五还是觉得交给我做比较放心。 在理解了他们的整个计划之后,我唯一想不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师弟的态度!这个臭小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毫不夸张的说,凭师弟的手艺,在这世上,只要让他知道东西的位置,就没有他摸不到的。既然血玉已经到手了,那他为什么还如此尽心竭力地配合一米七五开棺呢?我忽然想起之前一米七五抱着那条红袖章痛哭流涕的时候,师弟莫名其妙地也跟着他抱头痛哭,现在想来,也不完全是莫名其妙,师弟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已经顺势将一米七五的手枪给摸走了。 那我就更想不通了,现在东西到手,危险也解除了,每个人都是一身的腐臭味儿,饿得眼冒金星,浑身的肌肉又酸又困,就跟被重型坦克碾了五六遍一样,师弟不想着溜之大吉好好回去睡他个三天三夜,非要在这里开棺?累死累活不说,还有这么多不确定因素,这不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吗!况且我们现在还都前胸贴后背地饿着呢。 我忽然脑子一激灵,看师弟跟一米七五正在配合着用匕首开棺,便悄悄把手伸进那女尸的口中,一摸之下发现,那蚕丝绳还在,往外一拉,手感好像更重了,看来下面这个东西师弟并没有取出来。难不成……是我猜错了,血玉师弟还没有得手? 但凭我对师弟的了解,这小子心里根本就藏不住事儿,每每志得意满的时候变全写在脸上,我跟他一起二十多年了,这点我要是看错了,我乾一敢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师弟突然骂了一句:“我靠,咱们都******给人耍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突变 我闻言上前看,一看之下不由也是一惊。 师弟他们已经将那三寸宽的中心通道给打开了,原来紫檀木的棺材板覆盖之下的,是一棵一人粗壮的枯皮老树,那老树大约只有两米高,粗干细枝,树皮已经是枯皱得不像样子,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裂得有一根指头粗细、两三寸深,里面爬满了晶莹蠕动的晶体蚕,还有一些黄色的脓水。它们把蚕丝吐在老树的裂缝皮里,看上去就像一块块贴在伤口上创可贴。不过说来也怪,这蚕丝兴许真的有愈合化脓、补充养分的作用,否则没道理这老树上面依旧是一派枝繁叶茂的繁荣景象。 看这老树的腰围,下面别说再躺个人了,就是躺个小猫小狗都觉得挤。所以这棺材里面祭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西王母的女儿,而是一棵饲养晶体蚕的老树精! 师弟手快,三两下连薅带拽地拨开上面的树叶,一看之下,我们三个都呆住了。茂密的藤蔓之下,竟然长了一个畸形的老树杈,那树杈长得就跟一个人的脑袋似的,要脸盘有脸盘,但是没有人类的五官,中间横着裂开了一条一寸左右的裂缝,就好像是一张活灵活现的嘴。现在那“嘴”里爬着三只正在吐丝的晶体蚕。 师弟“嘿”了一声,骂道:“真他娘的邪了!”说着,捏了捏那老树的“下巴”,“操,硬的!”又清理掉那三只碍眼的晶体蚕,师弟试图把手指往那“嘴巴”里面戳。别看那老树看起来已经老得蜕皮了,但也绝对不是人的掌力能够撼动的,师弟戳得指头都红了,那“嘴巴”也没打开。 见此光景,一米七五气得可不轻,这千年血玉八成是没指望了,可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想想又实在是不甘心,于是便阴阳怪气地问我道:“小张。这就是你摸到的嘴唇?” 我这心里也是郁闷得不行,别人没摸过,我可是把手伸进那嘴里前前后后摸了好几回的。我说道:“是……也不是,我摸的时候明明那嘴唇还是软的。而且还有牙齿,就是在之前你们两个忙活着开棺的时候,我还再次伸进去确认了一遍,那个时候也还是正常的啊!” 一米七五气道:“那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我是该相信你的话。还是该相信眼见为实?” 我想了想,说道:“有没有可能……这女尸是藏在老树里面的,现在见了光,她一时不好意思就藏回去了?或者是,刚才开棺的时候,不小心破坏了什么东西,导致里面的尸体发生了某些类似于……尸变的变化?” 师弟接口道:“尸变?我只听说过变僵尸变粽子的,还没听说过变树桩的,这倒也新鲜啊!” 一米七五眯了师弟一眼,说道:“小张这话倒也提醒了我。万一咱们中的谁做了什么对不住大伙儿的事情,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比如说防腐珠,导致尸体迅速发生了某些变化,也不是不可能啊!” 师弟一听这话,不干了,把匕首往棺材板上一甩,骂道:“你他娘的别叽叽歪歪拐外抹角的,这儿就仨喘气儿的,你有种指名道姓着来!你不就想说小爷我拿了千年血玉吗。我他妈要是拿了,还用得着杵在这儿听你阴阳怪气的狗放屁,老早拍拍屁股走人了!我看你他妈跟个婆娘似的叽叽歪歪说三道四,就是想挑拨兄弟之间的关系。事成之后好有借口跟我们一拍两散,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儿!” 一米七五叫师弟骂得满脸通红,看来心中确实是有吃独食的打算,嘴上却狡辩说:“你小子……别在这儿血口喷人!我也没说那血玉就是你拿的,现在好好的女尸突然变成了一块木头桩子,接触过尸体的也只有你跟小张两个人。我随口问一下怎么了,你……哎呦……” 一米七五忽然大叫一声,身体嗖地一下就不见了!我跟师弟相视一愣,谁也没有半点防备,万万没有想到这怪事儿说来就来!也怪我们三人叫这千年血玉给弄得焦头烂额、分崩离析,只顾着打嘴仗,明明动手开棺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某些突发情况,本应该三人众志成城,小心提防才是,现在却搞得因为一块玉伤了和气,谁也没有那个心思再去警惕周围的环境。 等我跟师弟反应过来,双双想去抓住一米七五脚踝的时候,他已经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拽到了上面,我拼尽全力也只是刚来得及够到他的一只鞋子而已。 这一下,对我跟师弟的冲击都不小,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进入高度警戒状态。精神懒散了这么久,突然要高度紧张起来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好在一米七五的人虽然不见了,惨叫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在这空旷的溶洞底下更显得凄凄厉厉,九曲回肠,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想不紧张都难。 我们闻声抬头往上看,只见一米七五就吊在青铜链中间,离我们大概有五层楼高,在他之上还有一团黑影,可是手电的光线照不到。站在青铜链子中央仰着头往上看的时候,我忽然有种错觉,好像看见了一朵无比盛大的花,绽放在幽暗的黑夜里,而且这花我还在哪儿见过,可是在哪儿见过呢,我这一时又想不起来,更不是想的时候。 师弟喊道:“别他妈只顾鬼吼鬼叫的!要想活命,你先告诉我上面是什么情况?那玩意儿是活的还是死的?”我说道:“你现在问他也没用,你看他除了惨叫还有能力干别的吗?” 我刚下了结论,一米七五像是被人掐住气管的声音就从上面传了下来:“活……活的!快……快来……救我!”话音落,忽然我的眼前白光一闪,我只看得清像是一缕指头粗细的水晶蚕丝,下一秒,那蚕丝就牢牢缠了七八圈在我的左胳膊上。 师弟大骂一声,手起刀落就想斩断,我忙用匕首一挡,不等师弟愣个神儿的功夫,我就被那蚕丝嗖地一下拽起来了。我忙喊道:“你放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上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老熟人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我不上去,那东西又不下来,一米七五估计撑不了一分钟就没气儿了。 可等被拽上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他娘的根本没带手电!现在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别说救人了,搞不好连我自己都给折进去了!这时,师弟在下面喊道:“师哥,你摸摸你的衣服口袋,我给你塞了一颗夜明珠!” 我心中一愣,靠,这小子,什么时候动的手我居然都不知道?!那蚕丝提溜儿着我挂到一米七五附近就不动了,我把夜明珠拿出来咬在嘴里,双腿向后摽住后面的青铜链,把夜明珠贴到一米七五脸上一看,乖乖的,他这张老脸都快憋成酱紫色了!脖子上缠了一圈透明的水晶蚕丝,勒得这老小子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好在他还不算太笨,两只手拼命拽着蚕丝往下薅,这才又争取到了如此宝贵的救援时间。 我二话不说,立刻拿匕首去割那些蚕丝,没想到这蚕丝不同于之前我跟一米七五做实验的那些,结实得很,我哼哧哼哧割了半天,居然一根也没割断!看来不行,擒贼先擒王,还是得先解决了上面这个! 我抱住一米七五的两条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们分别别在与他脑袋等高的青铜链上,这样他就横着躺了下来,蚕丝的拉扯重心由脖子前面转移到了脖子后面,好歹让他能喘口气儿,不至于一命呜呼了。 师弟在下面等得急了,问我道:“师哥,上面什么情况,那老头死了没有?”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米七五就说道:“你个小孙子……都没死,我哪有……这么容易死的……”师弟一听,骂道:“那你个老不死躺在上面浪什么浪,有本事下来啊!” 我把夜明珠取出来。喊说:“暂时还不行,这蚕丝比我想象的要结实,匕首割不断。我现在到上面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在下面想想办法怎么对付这些蚕丝。” 说完。又把夜明珠咬在嘴里,爬着青铜链往上走。越往上,我就越有一种说不清的毛骨耸立的感觉,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就想起那个谢了顶的脓包大肉虫。这上面要真是那玩意儿,我就直接抹脖子自杀。也好过跟它面对面活活恶心死。 夜明珠的光亮十分有限,不贴到近处根本就看不清楚。现在,我已经与那个黑影平齐了,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它的毛发非常浓密,并没有谢顶,而且一长就长到脚脖子上去了,在夜明珠幽绿的光芒下,活像是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而且这女鬼不知是没发育好,还是年纪太老驼背了。个头并不高,大约才到我的胸口位置。 我忽然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像这只女鬼我曾经见到过,更奇怪的是,我居然一点也不害怕,真是撞了邪了! 师弟见我半天不出声,担心我出事,在下面喊道:“上面情况怎么样?”一米七五这会儿缓过来劲儿了,幽幽地说道:“你别出声,小张正在跟那倩女妹妹眉目传情呢!” 师弟喊道:“倩女妹妹?什么倩女?我靠。不会是倩女幽魂吧?”一米七五说:“你还不算太笨,宁采臣遇上聂小倩,这下有好戏看喽!” 师弟在下面骂道:“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师哥为了救你都把自己给折进去了。你还有心情在那里说风凉话?!”一米七五笑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可没有说风凉话,不信你自己爬上来看看。不过,这《聊斋志异》里可没说,聂小倩对待别的男人也是这么的含情脉脉哦!” 师弟跟一米七五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我的处境。这俩人真行,我他妈算是服了!还是师父说的对,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他娘的都靠不住,亲师弟也不行! 这时,我的脑子忽然一个激灵,一下子想到了这人,哦不,这鬼是谁,她不就是之前趴在我跟师弟背上,引诱我们来到这个地方的那个红衣女鬼吗?! 一想到我跟她还算有点交情,万事也都是可以商量的,便把夜明珠拿下来,说道:“这位姑奶奶,您让我们下来,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就下来了,您现在整这么一出,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要交待?没关系,您直说,我们能办的一定给您办到!您不是爱吹灯吗,我这就让我师弟,您的老相好,给您送点明火儿上来,您看行不?” 这时,师弟在下面喊道:“师哥,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他娘的还真跟那女鬼聊上了?” 我忙瞥了那女鬼一眼,见她并没有生气,便喊说:“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上面这位是你姑奶奶,你之前还背过她的,你忘了?现在我跟你姑奶奶有事要办,你赶紧想办法送只打火机上来,晚了,你姑奶奶生气了,我可不管!” 师弟身体一僵,显然已经深刻领会了我的意思,结结巴巴地喊道:“哦,原……原来是……老熟人呐,孙……孙大哥,你离得近,借……借个火呗!” 一米七五正在犯迷糊,喊道:“什么老熟人呐?你们在这儿还能有熟人呐?真******长脸啊!” 师弟催促道:“你就别******废话了,赶紧借个火,你忘了你那脖子上勒的东西了,惹恼了那位姑奶奶,有你好受的!” 一米七五嘿嘿一乐,说道:“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这蚕丝再结实,也禁不住一把大火来烧啊!俺老孙这就去也!”师弟一愣,刚喊了句:“你他妈疯了吧,别乱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一簇明黄的火光嗖地一下在黑暗中窜了出来,伴随着一股烧焦羽毛的味道还有一种焚化腐肉的臭味儿,那明火居然在短短零点几秒种之下沿着那蚕丝奇迹般地烧了起来,活像一条细长窜动的火舌,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那女鬼身上。 我心一惊,这蚕丝果然是怕火的!可一米七五这一举动无异于虎口拔牙,彻底惹恼了这女鬼,就在那火舌电光火石般窜进女鬼头发里的同时,那女鬼突然怪叫着疯狂地大动起来,翻着跟头从腐烂的红袍中同时甩出上百来条胳膊粗的水晶蚕丝,犹如一只突然发疯的多脚章鱼,疯狂地甩动着她细长有力的触角往自己身上拍,企图拍灭身上的大火。 那蚕丝极其的细长有力,却因为接触火苗的面积太小而起不到灭火的作用,加之这女鬼已经被明火烧昏了头,像一只炸了毛的鸡扑腾来扑腾去,反而使火势见风愈长,几秒钟就把她烧成了一个大火球!那成百上千来根疯狂摔舞的蚕丝犹如吐着舌头的细长火舌,所扫之处,无论是什么,皆被她烧得冒起滚滚黑烟,顷刻间又摔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 我跟一米七五本来就在她的蚕丝之上,自然是首当其冲!还没等那火舌蔓延过来,我就被她胡乱一甩甩到井壁之上,只觉得后脑勺嗡地一声闷响,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直响,一口老血突地一下直冲嗓子眼,呛得我差点背过气去!不等我缓过来神儿,那火舌突然吊着我的手腕子往前一拍,脱了手! 我大惊之下忙不迭地睁开还在冒金星的眼睛,正看见不远处一块大腿粗的钟乳石,早已被火舌摔打得直冒黑烟,在那浓烟深处,我隐约看见一块手榴弹大小的锋利的石头尖,如一只倒插的冰锥正等待着我的直面降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喘气儿 说实在的,在经历了那么多次死亡瞬间之后,我已经将生死这件事看得很淡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但是这死法还是有讲究的,最好能是那种一下子就给了结了的,千万别给我亲自感受痛苦的机会,我这人良心太脆弱,很容易发生变节的。尤其是像这种胸口穿大石的死法,十有八九是一下子死不了的,非得耗着你的最后一口气,疼得你昏头瞎脑,七窍流血,喊都没劲儿喊的时候,差不多血也就流干了。要是再不走运,那石头锥子不偏不倚恰巧戳到我的眼窝子里,那他娘的真就绝了!谁要是走过路过看见了,千万甭客气,直接朝我太阳穴上给一枪,我谢谢你上下八辈子祖宗! 眼见着那冒烟儿的石头尖越来越近,我的身体差不多以每秒钟二三十米的速度保持着惯性运动,要不了零点零一秒,以我冒着金星的眼睛目测,我的右胸口就要跟那石头锥子做亲密的摩擦运动了。他娘的真好,我果真死不了。 就在这时,突然砰地一声巨响,那石头锥子连带着下面一整块的钟乳石就在我的眼睛跟前炸开了,顷刻间大大小小的碎石渣子以放射状朝四周炸飞出来,杀伤力完全不弱于钢珠子弹,我心中一凛,条件反射地用胳膊护住脑袋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爆炸声响起到我做出反应翻滚落地,用了还不到一秒半钟的时间,想想都觉得后怕,要是我再反应慢上哪怕零点零一秒,现在早就被碎石块炸成筛子了。 师弟急忙跑过来看我有没有事,我见他手里拿着把枪,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声巨响原来是师弟开了枪,翻身却不见一米七五的踪影。便问师弟他是不是受伤了? 师弟冷哼一声,骂道:“受伤也是他活该!不提这孙子还好,一提他小爷我就来气,******自己捅了马蜂窝拍拍屁股走了。留咱爷俩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他娘的,他倒挺会合计!等会给小爷追上了,看爷不打得他脑袋开花!” 我说道:“你先别急着告状,这马蜂窝到底是谁捅的还有待说明。我问你。血玉是不是你拿的?” 师弟面上一愣,已经漏了底,嘴上还跟我狡辩说:“拿不拿得出来,师哥你不是亲自试过了嘛!你跟那孙子都没把握得事儿,我哪儿有这个本事啊!咱还是赶紧走吧,再不走都得烤成人肉干儿了!” 师弟一说,我才注意到,这口井的井壁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居然点火就着,那老妖怪发起疯来真不是闹着玩儿的。破坏力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五分钟不到,就把这整个用来放置青铜祭祀台的枯井给点着了。那通明通明的火海烧起来有二三十层楼那么高,搞不好已经烧到枯井外面去了。这里的棺材、青铜锁链,包括井底部分的钟乳石都被这熊熊大火烧得噼里啪啦,不断冒出来滚滚的黑色浓烟。 想来历史中有多少的琼楼玉宇、旷世奇珍,凝聚了无数劳动人民的智慧和汗水,一代又一代地被人们所敬仰、传承,却终究抵不过那戏剧般地付之一炬!纵使人们心中有百般不舍,万般痛惜,也是无可奈何、无力回天了啊! 我跟师弟就在枯井井底与喀斯特溶洞相接的边缘。火势相对较弱,但是被从井口上刮过来的浓烟呛得睁不开眼。不知是被浓烟熏腾的结果,还是为这大火焚炬的千年遗迹感到痛惜,我的眼泪如翻涌的海浪滚滚涌出。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和无措感像两只沉重的拳头,痛击在我的胸口。如果不是我们多事非要来这个地方,也不会让这保存了两千多年的秦朝遗迹毁于一旦…… 师弟大约猜到了我心中所想,说道:“师哥,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且不说这把火是那孙子放的。咱劝也劝了,他没听,属于意外事故!单说这烧的东西,一不是国家文物,二不是人类同胞,咱这说来,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要说唯一可惜的,就是那棺材里的东西没好好捞一捞,你还记得那女尸口中悬吊的东西吗,沉甸甸的,估计值老钱了,咳咳……只可惜现在再也见不到咯!” 可能是那女尸身体内有尸油的关系,这明火越烧越旺,浓烟滚滚,中心处甚至窜得有一人高,两个人面对面都快看不清脸了。我跟师弟都吸了不少的烟雾,肺里面呛得着实难受,便不再耽搁,起身匆匆朝湿润的溶洞中跑去。这里三人宽的溶洞有七八个,我跟师弟来不及多想,闷头随便进了一个,一口气跑出去百十米远,才呼哧呼哧地躺在地上大喘着气。 我想了想,还是很担心,问道:“你说这火……烧这么旺,不会烧到……外面……林子里去吧?” 师弟说道:“应该不会……上面没有导火体,烧……烧不上去!你没看过……那些……森林火险救援的片子?他们都是把……咳咳……起火点外围一圈的树……砍掉,等火烧过去,咳……没东西可烧了,自然就灭了。所以师哥,你就……甭操心了!大不了,咱……咱一会儿上去看看……哎呦妈呀,喘死我了!” 我也是喘得够呛,吸了那么多的一氧化碳,又没命地狂奔了百十米,真是不行了……便胡乱应了师弟一声,两人各自张着嘴哈赤哈赤地大喘气,不再言语。 休息了有十来分钟,我的呼吸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师弟却还是张着大嘴,胸口一起一伏,粗重的喘气声一声接着一声。我懒得扭头,只往他那边斜了一眼,见他也正斜眼看着我,我说道:“小兑,你这身体素质可不行啊,你这都喘了快二十分钟了,跟小胖家那京巴狗似的,回去可得加强体能锻炼啊!” 师弟一咕噜翻身坐起来,不服气道:“谁他娘的喘了!我十分钟之前就能哼小曲儿了,要不是听师哥你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他娘的早走了!” 我也坐起来笑道:“这儿就咱俩人,说瞎话老天爷都看着呢!我没喘你没喘,那这谁喘的?”正说着,那呼哧呼哧地喘气声又出现了,这回就贴在我的左耳朵边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偷袭(上) 这里的溶洞窄而弯,并排最多只能站三个人,洞顶上全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像一只只倒挂的锤子、镰刀、斧头、灯罩儿……顶在脑袋上方不足半米的地方,压抑感十足。【ㄨ】我跟师弟现在手上一人就只有一颗夜明珠照明,照明范围不足方圆五寸,而且这种幽绿幽绿的灯光看着很不自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有胜过无。 我的那句玩笑话一出口,就听见耳朵边上传来一声粗重的喘气儿声,冷不丁地吓得我一哆嗦,汗毛刷刷地直往上掀!师弟就在我对面一胳膊左右的地方,我们两个人手上夜明珠的绿光交汇在一起,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白森森像一只鬼。 我小的时候最怕有人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尤其是晚上,总是给我吓掉半条命。后来出任务,师弟知道我这个把柄,老是大半夜跟我开玩笑从背后吓我,没想到越吓我的胆子反倒是越大,久而久之,还自创了一套反偷袭的招式,把这小子治得哭师父告祖宗地再也不敢捉弄我了。 所以,在我知道我的背后可能有东西的时候,心里冷不丁地的确是吓了一跳,但身体却很自然地作了反应——右腿向后一个扫堂腿,身体同时往后压,右肘猛击对方的咽喉,然后以小臂锁住对方的脖子,最后再用一个剪刀腿将他牢牢扣在地上。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完全是在大脑还没有下达指令之前身体做出的条件反射,行云流水,用了还不超过一秒半的时间。 所以,当夜明珠的光亮照在那东西身上的时候,我的脑子才算完全地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声,肠子都悔青了,再想撒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幽绿昏暗的亮光之下,是一个红彤彤的小血人。个头不高,面目全非,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鼻子,哪个是嘴。哪个是眼睛,活脱脱地就像是刚从火堆里爬出来的。身上的皮肤已经完全被烧烂了,露出里面血參參的肉茬子;血液凝固成了血浆,红得有些发黑,黑中又带着点白色的透明水泡。如黄豆大小,遍布全身,尤其以脖子和胸口前的地方最为集中,看得人头皮直发麻。 不过,这还不是最磕碜的,最磕碜的是它的脑袋,头骨都被烧没了,露出里面黑褐色的变了质的脑浆之类的东西,他娘的,居然还是会动的!我忍不住好奇心细看了两眼。一看之下发现,他奶奶的,居然是一窝被烤焦了的晶体蚕!半死不活地扭曲在一起,丫的,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我的右胳膊就压在它的脖子上,立刻有几只黑褐色的晶体蚕被我从这血人的烂肉里压了出来,挤在我的胳膊下面,又痒又湿,又热又黏,恶心得我浑身一个哆嗦。急想松手。可就在这时,忽然从那血人的嘴巴里伸出来一条胳膊粗的黑蚕丝,一把缠住我的右胳膊,直缠到肩膀上头。牢不可破。 我心里一惊,当下慌得一塌糊涂,急忙想喊师弟过来帮忙,谁知,刚来得及张嘴还没说话,那血人突然一个翻身。力大无比,竟把我牢牢按在地上。这时,我忽然感觉到脖子一紧,拿手一摸,又是一捆胳膊粗的蚕丝!那蚕丝像蛇一样绕着我的脖子缠了三四圈,并没有停,接着往下打圈,而且越缠越紧,勒得我直往外吐舌头!看样子,这是要把老子缠成活人俑啊! 师弟大叫一声,已经冲到那血人背后,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不去闹海,镡给这儿挨枪子儿来了!可了,小爷我成全你!” 只听“砰砰砰……”一连三四声枪响,子弹撞着钟乳石四下乱飞,炸得岩洞顶上的碎石头像下雨一样纷纷掉落,那血人早他娘的跳开了,一枪没打着!倒是有一颗子弹混乱中蹭着我的左耳朵过去了,那只耳朵立刻像火烧一样的疼,嗡嗡嗡满是跑火车的声音,我大骂道:“你他妈瞄准了再开枪,老子都被你打聋了!” 师弟喊道:“怎么瞄?他娘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不行师哥你站那儿别动,引诱它出来,我这回瞄准了,肯定一枪就给它送去超度了!” 我一边固融着想解开蚕丝套,一边喊说:“凭什么是我去引诱?你准头这么差你怎么不去啊?先别废话了,快过来帮我解开!”这蚕丝不动还好,越动它就缠得越紧,勒得我就快喘不上气儿了!我催促道:“你听见没有……小兑,快点过来帮我!” 这时,我忽然感到脚脖子一紧,跟着脑子一沉,视线来了个九十度大旋转,随即明白过来我这是被人倒挂着掉起来了。一勾头,果然看见那血人缠在我头顶的钟乳石上,舌头伸出老长的一根黑蚕丝,吊着我的脚脖子,就像蜘蛛捕获猎物一样,蹭蹭地把我往上拉。那黄不拉几的哈喇子啪嗒啪嗒地直往我的脸上掉,喉咙里还时不时地发出一种类似于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他娘的,就算老子秀色可餐,也不至于饥渴成这样啊! 我心口咚咚跳得震天响,想喊救命却已经没气儿可喊了,只能拼着肺管子里的最后半口残气哼唧两声,吸引师弟的注意力。而且我口袋里还装着夜明珠,那血人虽然隐匿在黑暗之中不易被发现,但是我的夜明珠却是移动着的,就看师弟能不能由此推断出现在的情形以及那血人的方位,这回他要是再敢脱靶,那我可就真的交待了。 这个时候就跟在战场上打仗一样,战友之间必须保持绝对的信任,那是把命交托给对方的信任。短短几秒钟,我却像度过了几个世纪,眼看着那蚕丝越收越短,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彤红的怪脸越来越近,我的冷汗如下钢针雨一般落地有声,呼吸也在一瞬间凝固住了。我害怕、紧张得要命,但我更相信师弟。(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偷袭(下)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的脚脖子感觉到被什么东西抓住的时候,突然听得“砰砰”两声枪响,那血人狂叫一声撒了手,师弟一个箭步抄上去,骂声与枪声瞬间混合在一起,一时间火花四射,子弹乱飞。我忙双手抱头护住脑袋,忽听得“咕噜”一声嘶吼,睁眼看时,只见那血人被打得只剩下半个身子,两条腿都没了,飞也般地跳在师弟头上,舌头一甩,缠住他的手枪,一把摔飞了。 我看得心头一颤,这下糟了,师弟岂不是危险了?!情急之下用力一挺腰,把身体卷到上边去,也顾不得恶心不恶心,一口咬在吊着我脚脖子的那黑蚕丝上。那蚕丝结实无比,我的牙齿根本就咬不烂,这时,我的余光突然扫见一个银色的东西,就夹在我头顶上方一块u形的钟乳石上,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被血人扔飞的那把手枪! 我心一横,干脆攒了口劲儿,拿脑袋用力朝那钟乳石撞上去。这一下无异于以卵击石,顷刻间撞得我脑子嗡地一声,眼前黑一片绿一片,眼泪哗哗地往外流。但也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那电线杆粗的钟乳石可能之前就被师弟的子弹给扫射到了,再被我一撞,竟有些晃动。我一咬牙,再接再励,硬着头皮又来了一下,那手枪应声嗖地一下从我眼前掉了下去。 我长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脚脖子上一松,看时,原来是我阴差阳错,竟然把吊在黑蚕丝那头的钟乳石给撞碎了!突如其来的自由没让我高兴两秒,立马就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我的眼前——这一下落地少说也有两米。不做点防护措施很有可能会受伤。我的脑子转得飞快,但身体却累得没有半丝力气,除了想什么都做不了,不等我再寻对策。腰椎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疼得我整个身体像一只虾米一样蜷缩在一起,丫的,这下脊椎肯定是折了。 这时,师弟那边突然一闪。窜出一根小火苗,只见那血人趴在师弟背上,舌头长长地卷了三四卷,缠在师弟的脖子上,师弟一只手往外拽住黑蚕丝,另一只手点开打火机,企图学着一米七五的样子把它烧断。没想到这黑蚕丝竟然不怕火,气得师弟吐着舌头大骂:“卧槽,这下闹海的哪吒……变成会玩儿火的……红孩儿了!” 师弟的脸已经渐渐变成了酱紫色,舌头越深越长。都快把舌根给吐出来了。我心里急得一塌糊涂,完全是本能地坐起来,两只脚夹住那手枪,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接住!” 只见那手枪从我这里滑了半条弧线就沉进黑暗里不见了,也不知道师弟接住了没有,万一要是没接住怎么办呢?! 我正急得火烧眉毛,恨不得立刻挣开这蚕丝套飞扑过去,万分焦急之中,忽然听得一声震天的枪响,师弟大骂:“去你爷爷的!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小爷我是病猫了!”紧接着,传来一阵厮打的声音。 我一眼也不敢眨地盯着那点不停上下翻动的绿光,屁股急得直想长出个飞毛腿窜过去,这时。师弟忽然喊道:“师哥,快起开!” 我心一愣,努力睁大眼睛却还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师弟发出警告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不敢犹豫。忙翻身一滚。就在这时,一团黑红色的影子突然怪叫着朝我扑了过来,我心头一惊,再想翻滚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那血人一下跳在我的身上,咕地一声闷吼,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 就在我刚刚感受到一股湿臭的口气喷在我脖子上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那血人的脑袋竟然在我的眼睛跟前像一个曝晒的西瓜般炸开了,不过这一下炸的可不是西瓜仁儿,而是皮球大小的一脑窝子烤焦了的晶体蚕。 师弟这一枪下手又快又猛又准,我在下面都没反应过来,脸上身上已经全是红的黑的“肉饺子馅”了,还好我当时被勒得直想往外吐舌头也还是拼命闭着嘴巴的,否则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我强忍住恶心,一脚踹开那东西,身上的黑蚕丝随着血人的毁灭自动松解开来,但那“肉饺子馅”却实实在在地喷了我一身。我又气又恶心,无计可施,干脆直接把上衣脱了,用里面干净的那一面包住外面,做成一个简易的毛巾,清理掉脸上的蚕虫。清理的时候发现,幸好老子没头发,不用担心那玩意儿黏在头发里,想想真他娘的要命,一时心中竟然开始对我的这个发型感到颇为满意。 不过,这衣服是彻底没法穿了,只能跟师弟一样光着膀子,看着还真有点别扭。说起师弟,我扭头一看,呵,这小子居然蹲在地上在研究那血人的分尸!我走过去看了一眼,蹲下来说道:“怎么,崩了你祖奶奶现在忏悔来了?” 师弟一屁股坐下来,说道:“小爷我想崩也得先知道祖奶奶是谁啊!师哥,不如咱来分析分析这件事,咱们先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枯井,然后被一个女人的求救声吸引下来,不过事实证明,这女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长头发穿着红裙子的女鬼。接着,受到这个女鬼的指引,或者说是威胁,迷迷糊糊地下到这个井底,撞见了同是被机缘巧合冲下来的一米七五一伙人,并且发现了这个神秘的四重棺,也就是传说中的西王母女儿的祭祀棺材。” “然后,我们历经九死一生好容易走到最后一步,打开棺材一看,他奶奶的,这妙龄仙女居然变成了一块养蚕缫丝的木头桩子!紧接着,意外状况就发生了,咱们再次被这只不要脸的女鬼给偷袭了!事情发展到这里,师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人做事有人做事的原因,鬼做事自然也有鬼做事的原因,它为什么要把咱们引下来,现在又为什么要致咱们于死地?咱人常说卸磨杀驴,是不是咱们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她完成了什么事情?”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血玉真身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我想了想,坐下说道:“首先,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也深有同感。其次,我觉得你换一个成语用可能比较好,咱们中华老祖宗的文化博大精深,有很多成语表达的意义虽然一样,但是可以换很多不同的表述形式,我们管这叫同义词。你就比如说‘卸磨杀驴’这个成语,它的喻意是说把曾经给自己帮助的人一脚踢开,同义词就有很多,像‘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得鱼忘筌’等等等等……小兑,你听明白了吗?” 师弟脸一红,骂道:“你他娘的少显摆,谁还不会几个成语了,小爷我是……是谦虚你知不知道,给师哥你留着面儿呢!你就说正事儿,咱是不是给她做帮凶了?” “帮凶”这个词听得我浑身不自在,可是我现在的思路已经被师弟的这个推论给带进去了,很难打破,但内心深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我们居然给一只不人不鬼的老妖怪做了“帮凶”。我现在的脑子乱得就像一团浆糊,有很多个想法在脑子里窜来窜去,理不出个头绪,想反驳的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起头,说出来有没有说服力,甚至连这个想法完不完善、理不理得通我自己都不知道,真他娘烦得我都快炸了。 师弟跟我一起这么多年,了解我就跟我了解他一样,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说道:“师哥,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解释不解释得通,那是说出来以后的事。那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一人想的短。两个人想的长,说不准你一说出来,正好给了我启示!”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可能思维有点混乱,你听不明白了就及时打断我,要不过会儿我也忘了。首先……你等一下啊,我再想想怎么开头。” 师弟骂了一声。一拍大腿:“你他妈急死我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又不是让你去竞选国家领导人,要什么开头?!” 我一想,也是,重新理了理思路,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个推论,我本来是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并不能接受‘帮凶’这个说法。咱们要真是它的‘帮凶’,一定得是给它做了什么事情。可是咱们除了开棺,别的什么都没做,最后还一把火烧了人家的老窝,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犯罪同伙该干的事儿啊!” 师弟点点头,理解道:“说得也是,咱们一没替它杀人,二没给它越货……这也算不上是帮它做事。” 杀人越货,杀人,越货……我的脑子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一件事来。盯着师弟说道:“你这回倒是提醒我了,咱们的确没帮它杀人,但是这‘货’算是越了吧?” 师弟面色一僵,双手条件反射地捂在腰上。【ㄨ】心中早已猜到我已然知情,这件事瞒到这里怕是再也瞒不住了,便嘿嘿讨好说:“还是师哥厉害,什么事儿都瞒不住师哥!其实我摸这玉也不是为了我自己,你看老葛那破铺子都快撑不下去了,我要是再不给他进点东西滋养滋养。他这老小子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我说道:“你少废话!东西呢,快拿出来我看看。” 师弟不怀好意地嘿嘿两声,一边把手伸进腰包里摸索,一边说道:“师哥你想看就早说嘛,我当然是给啦!这摸回来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呢!不过,我刚说给他滋养滋养是说真的,就他那破铺子要是没有我,早几年前就交代了!” 说着,师弟的手掌一开,露出一颗血红血红的珠子,那珠子有轨迹球鼠标上的那个球那么大,表面光滑无暇,会反光;球体是半透明的,越往中心去红色越深,中间没有丝毫的杂质,看上去既显得晶莹剔透又不失沉稳内敛,可谓是将这两种气质结合得恰到好处、恰如其分,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我对玉这两年也算小有研究,接手过的玉石什么品种品质的都有,也算是半个行家了。往品鉴深处说了不敢,但颠一颠看一看,估个价还是没有问题的;不是我吹牛,凡是我乾一估的价,从来没有看走眼过的。 我拿起师弟手上的玉石,颠了一下,手感还不错,不算太沉也不算太轻,而且攥在手心里,清凉无比,直透凉到人心窝子里去了,一看就知道是块喝足了血的老吸血虫,岁数起码得往千字头上算。这一点,那一米七五倒是没坑我们,的确是一块上好的千年血玉。 师弟在一旁看得手痒难耐,又紧张地不行,一个劲儿地叫我悠着点儿,这祖宗死贵着呢!师弟比我经手的东西多,更懂得这里面的门道,我便问他这要是让他估价,多少钱他才肯脱手? 师弟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血玉血玉,贵在以血养之,这血也能分上三六九等,最差的是草食性动物的血,其次是肉食性动物的血,最高级的当然就是人血了。然后,再以血玉凝炼的时间划分品级,时间越久,品级自然越高。像这种极品中的极品,按我的粗略估计……起码得有这个数!” 我看师弟伸出来了五根指头,便问道:“五百万?”其实我心里觉得,撑死也就是这个数了。但是玉这种东西没有固定的市场价格,要不怎么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呢?全看卖家如何忽悠,以及这个玉在买家心目当中的地位,舍不舍得花银子。说白了,做玉石这种买卖的,尤其是像这种市面上非常非常稀有的千年血玉,完全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师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五千万!这还是保守估计,不过现在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买家,这买家不但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而且还有非常急迫的需求,我敢打保票,到时候咱们这宝贝,一定会水涨船高的!” 我一愣:“买家?什么买家?我告诉你小兑,做人要厚道,你要是敢拿这块玉石去骗老葛或者乔乞,我一定叫你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 师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叫我怎么说你呢师哥,你说你这智商吧,平时看着也在地平线儿上,怎么一谈到钱这个问题,就他娘的勘探地基去了?!坑他俩,我脑子没病吧我?就那俩穷得叮当响的穷鬼,我他妈这是坑他们还是坑我呢?” 师弟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刚才一着急就没想这么多,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说的买家是谁?” 师弟一挑眉,贼笑道:“翡翠山庄的庄主,奎六爷。”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青铜盒子 我一想,还真是,上一届的斗玉大会,奎六爷输了场儿,照那老头眼睛长头顶上的性格,面儿上虽然不如陈叔露气露得那么明显,但心里头肯定是气得肠子都乌青了,急需一块上等的美玉帮他扳回这一局。 可我转念一想,问师弟说:“那你为什么不跟陈叔做买卖呢?他是靠血玉发的家,上一次又是在血玉上栽的跟头,心里头一定比奎六爷更惦念着血玉,你卖给他岂不是能敲得更狠一些?” 师弟冷笑一声,说道:“师哥,这我就要跟你说道说道了,要说看人,你这眼力还真是不行。奎六爷跟陈叔,他们两个虽然都是玉石界的大佬,霍家老爷子蹬腿儿之后,两人更是坐实了泰山北斗之名,但这气量就差得远了。我这么跟你说吧,《天龙八部》你看过吧,就里面那个在江湖上齐名的‘北乔峰’、‘南慕容’,名气与武功虽然不分上下,但人品气量就差得远了。这奎六爷跟陈叔,就好比乔峰跟慕容复,前者瞧不起人是因为清高,觉得别人都比不上自己,但要是真遇着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定会像《三国演义》说书说的那样,不穿鞋子就跑过去迎接!后者也瞧不起人,但他的那种瞧不起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所有人,是一种盲目的自负,一旦发觉有人冒了尖,想要超越自己,一定会在背地里耍一些阴谋诡计陷害那个人,或者让自己通过某种不正当的手段变得更强大。【ㄨ】这陈叔派人四处挖棺材寻找千年血玉,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我总觉得,这霍老爷子死得太过于突然,死亡的这个时间点恰好就在斗玉大会当天,如此一来,必然会影响大会的进程!师哥,你不觉得这也太凑巧了吗?好像有人故意这么安排似的,为的就是拖延时间。你说就这样的人品,我哪敢跟他做什么交易啊?况且。咱这东西就是从他手底下的人那里抢过来的,你看看人家那装备,又是ak47,又是九五式自动步枪的。哦对了,还有这把沙漠之鹰,不过现在没子弹了。这要是被他查出来,别说做买卖了,连命都他娘的要卖了!” 我想了想。师弟分析的很有道理,从一米七五一伙人的行事做派,不难猜出那个陈叔的手段一定更为狠绝,否则他也管理不住手下这么一大帮子的人。至于奎六爷,我跟他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的城府老派、眼高于顶却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且他的手下虽然有点奇怪,但也不失为训练有素,对这个奎六爷也是唯命是从,不像一米七五他们这般阳奉阴违。 我见师弟旁边还放着一只方形的盒子。以前并没有见过,便拿过来问他这是什么。那盒子四四方方的,通体都是青铜打造,几乎找不到焊接的缝隙,就好像是一块天然形成的青铜方块一样,但是手感却没有那么重,很显然,这方块中间是空的,里面一定还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盒子一共有六个面,其中只有五个面上雕刻的有图案。但是被血迹给盖住了,暂时还看不清楚;另外一个面的正中间有一个凹槽,形状似拱桥,槽底是平的。血迹斑斑,看不出有什么机关。 师弟说道:“这是刚才打烂那血人肚子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的东西,应该就是咱们之前在那女尸口中摸到的那个沉甸甸的东西了。我试过了,根本打不开,不知道是干什么使的。” 我说道:“留着吧。带回去让老乔看看,说不定他还能看出点门道。” 说到那女尸,刚才一打岔把话题给岔开了,她真的是在杀人灭口吗?我们到底又帮她做了什么呢?如果说鬼魅魍魉的本质就是杀人成性,那最开始在她不声不响地趴到我跟师弟背上的时候,为什么不伺机杀了我们?她把我们引到祭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难道说……她就是为了让我们帮她开棺,好让她的肉身获得自由?结果一不小心引火烧身,她气急败坏之下才来找我们报仇? 我越想越觉得很通顺、很合理,目前也只能这样解释了。便把我的想法跟师弟说了一遍,师弟理解我的意思之后,问了一个细节:“如果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肉身的自由,那为什么在我们开了第三层棺之后,她显然已经获得了她想要的自由,却没有立刻走人,反倒对我们大开杀戒呢?” 我想了想,说道:“或许……这就是你说的‘卸磨杀驴’吧?” 师弟认真道:“可是我记得当时,她并没有一开始就疯狂地攻击我们,而是把人一个一个吊上去,带到她跟前,就像小孩子挑玩具一样,甚至她都没有搭理下面的我,直到一米七五放了那把火,彻底把她给惹恼了,她才开始变得凶残起来。要是她一开始就想直接干掉我们,哪还会给我们反应和说话的时间,师哥你想想刚才,刚才那个样子才是要杀人的样子!” 师弟这么一说,我心中也开始犹豫起来,看来这件事,真的没有我想象的这么简单。可是要我们人,去揣测一只鬼或者说是一只发生了尸变的粽子的心思,这也太难为人了。 我看我们在这儿瞎猜也猜不出个事实真相来,而且这老妖怪死都死了,棺材也烧了,还能怎么样?我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这身体一放松,各种饥痒搔痛就都来了,真想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好好躺在我舒服的小床上睡他个三天三夜。 我跟师弟当下不再啰嗦,收拾收拾,发现我俩现在穷得只剩下两条裤子了,身上、脸上不是黑色的烟灰就是红色的血道子,闻起来还带着一股子腐臭味儿,真是比要饭的还磕馋。师弟把腰包清理清理,把用不上的东西都扔掉,只留下一只打火机、两只安全锁和一捆安全绳,然后想把血玉和那盒子塞进去,结果盒子太大了,塞进去之后拉链都拉不上,没办法,又只好把安全绳拿出来,斜跨在我的肩膀头上,然后再把那盒子使劲往里塞。 一切都整顿好之后,我跟师弟互看了一眼,师弟忍不住笑道:“师哥,你还别说,就你这发型,再配上这身行头,还真像刚从窑子里出来的!” 我抬手抽了这小子一脑后把子:“你他妈才嫖呢!”师弟哎呦一声,叫道:“师哥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煤窑,挖煤的煤窑!”我脸一红,咳嗽了两声:“那个……我说的也是煤窑。” 我俩一路打闹走了将近有三四个小时,这溶洞崎岖的很,中间竟然还有几段十几米高的破路,有的地段潮湿一些,头顶的钟乳石上不停地往下滴水,有的地段就相对比较干燥。而且越往里走,溶洞越开阔,也不知道究竟走到了山体的什么地方。 这时,师弟忽然指着前面说道:“师哥快看,那儿好像躺着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一米七五之死 那人离我们大约十来米,是在我跟师弟拐过来一道弯之后才发现的。【ㄨ】其实在这种完全一抹黑的环境里,只靠两颗照明范围不足五寸的夜明珠,别说那人离我们十来米了,就是躺在我们俩中间,只要我跟师弟走路的时候,没有拿脚碰到他,真是一点也发现不了。而这个人不一样,他的身上正散发着一种荧绿色的光芒,这光芒就像是阳光照射下的海面一样,波光粼粼地在闪动,笼罩在身体周围,组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师弟捅捅我的胳膊,用最小的声音说道:“师哥,你说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我也压低声音道:“不知道……但是你不觉得,这绿光看着有点眼熟吗?”说话时,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莫名地冒了出来,好像身体本能地已经开始做出反应。 师弟咽了口吐沫:“是有点眼熟……你再听这声音,妈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不就是咱在翡翠山庄地底下的时候,遇到的那种头顶上冒绿光的小青蛇嘛!” 我心里一颤,立刻打了一个哆嗦,这种小蛇吐信子时发出的“嘶嘶”的声音,就像一颗引爆炸弹的引子,轰地一下勾起我脑海中关于翡翠山庄那段极其不好的回忆,头皮忽地一紧,心口已是心跳加速,慌得一塌糊涂!眼睛条件反射地往四周瞄去,生怕那东西不知好歹地围上来。 师弟说道:“现在怎么办?咱们是装没看见接着往前走,还是原路返回到祭台那儿,再选一个溶洞进去?”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转移到那片绿光之外的地方,让心思往解决问题的这个方向上想,定了定神,说道:“咱们已经走了将近四个小时了,体力严重透支,再回去肯定不现实。我看这地下溶洞应该是相互连通的,咱们能在这里遇到这种……小青蛇,就说明咱们已经走回到翡翠山庄地下通道的范围了。小兑。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再往前走几米,看看前面的形势,再考虑要不要原路返回。” 师弟说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师哥你不是怕蛇吗?要不是这样,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再回来跟你汇报!” 听到师弟这么说,我顿时松了一大口气。点点头,嘱咐他要小心,别靠得太近,别打草惊蛇。 师弟一边应着我,一边猫腰朝前面挪步,走了大约有五六米,便停住了,我在后面只能看见一个绿色的圆点。十几秒之后,那绿点忽然动起来,我以为师弟这就要回来了。没想到,那绿点却是继续朝前移动的。我心里猛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叫师弟又怕打草惊蛇,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不过,我倒不是担心师弟的安危,这小子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命门也不在于此,但毕竟在山庄的时候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自然不会贸然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担心的是。师弟在前面一定发现了什么,但又不是特别确定,所以才又上前查看。师弟素来莽撞,就怕他没头没脑地再捅什么篓子出来。我们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多余的精力再去应付任何的变故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抬头一瞧,正见着那绿点飞也般地朝我这边移动,但耳朵却听不见半点脚步声。师弟的身形很快随着那绿点从黑暗中冲出来,我看他脸上的表情奇怪得很,不知是喜还是忧。正想问他,师弟却抢先一步说道:“你猜我看见谁了?” 我下意识地往前瞄了一眼,摇摇头:“看见谁了?” 师弟叹了一口气,说道:“姓孙那老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不过也真是可怜,师哥,你是没看见他现在的样子,肚子都被那些小蛇掏空了,钻到他肠子里、嘴巴里、鼻孔里、眼睛里……简直就是见洞就钻!那小老头虽然自私自利,不讲义气,但也罪不至死呀,现在落得这么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也忒他娘的可怜了点儿!” “哦对了,”师弟一顿,拿给我一样东西,“这是我在那老头儿手里发现的地图,还好这孙子手上握着降龙木呢,那小蛇不敢靠得太近,再加上小爷我的独门手艺,这才把这宝贝及时抢救出来。” 我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展开一看,发现这地图上画的竟然就是我们之前开过棺的那个青铜祭台,旁边写了个“祭”字,祭台下一共有八条通道,其中只有左手边的第三条前面画了一个箭头,旁边都是简易的崇山峻岭的勾画。从地图上来看,这条通道穿越了两座主峰的内部,最终是要到达另一座山峰侧面的一个出口,这座山的旁边标了一个“骊”字,想必就是骊山了。地图上围绕着青铜祭台之上,还有大量让人眼花缭乱的标示和通道,我看与我们现在的处境也没多大关系,都是讲如何如何才能找到这个青铜祭台的,便不再细看。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我跟师弟这次阴差阳错地路还是选对了,只是这姓孙的太过于心急,一看宝贝没了,又惹了事,便丢下我们自己逃命去了。谁知道,这通往骊山之路并不像地图上标注得这般简明容易,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一米七五又没有半点武艺傍身,自是要吃了这个送命的大亏!若是他当初没有弃我跟师弟而去,凭借着我跟小兑的本事,虽不敢说能护他毫发无伤,但小命是绝对保得住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为一米七五白白送了这条命而感到十分地痛惜。这人命说顽强也真顽强,说脆弱也真是脆弱得不堪那绿头畜生轻轻一咬,想那一米七五也算是跟我们出生入死了几场,掏心窝子地说了不少话,蛤蟆肉也一起吃了,哭也一起哭了,闹也一起闹了……一想起来那些画面,真的是历历在目,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如今却落了这么个下场,真是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师弟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还是那句话,生死有命……人活着,就都有死的那一天,师哥,看开点就行了!老孙这老滑头指定是怕死咱们后边了,抢不上下辈子投胎当大哥的机会了,那他不是亏大发了!” 我轻笑了笑,打起精神:“按道理,咱们应该让他的尸首入土为安,但是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一来,我们工具和人力都不足,二来,缠在他身体上的那些毒蛇……”正说着,我的余光往前面一瞟,立刻就愣住了,十米开外那一米七五的尸体,连带着身上的绿头青蛇,居然都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外星狼狗人 我跟师弟一对视,心中莫不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凭空消失?还是我们看花眼了?这要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会觉得是自己看花眼,但是现在师弟也在,没道理我们两个一起老眼昏花!而且这牛皮地图还捏在我的手上,物证凿凿。【ㄨ】 我们当下决定到前面一看究竟,但想到那青蛇的蛇毒剧烈无比,普通人一旦被咬,立刻就会没命,所以,尽管我心里头咚咚咚跳得震天响,鸡皮疙瘩跟筛面一样乱抖落,但还是护着师弟走在他前面,以防那毒蛇突然跳出来袭击。 我们走得极其缓慢,再加上照明严重不足,每往前挪动一步,都要先仔细观察一下脚下和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看见别的冒绿光的东西才往前进。短短十米走下来,我的脸上、手心和后背上已全是冷汗,脑袋里有一根弦绷得都快断了,越靠近原来一米七五挺尸的地方,我的心跳声就越猛烈,几乎连成了一个点。 师弟走着走着,忽然在后面说道:“不对呀,前面怎么没路了!” 我一门儿心思全在脚底下,生怕那小蛇无声无息地钻出来,缠住我的脚脖子,所以并没有太注意前面的情况。师弟这么突然一出声,在我思想和身体都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真是吓了我一大跳,登时浑身一个激灵,魂儿都快被吓没了!好歹咬着舌头尖没叫出来,否则真的只能以死来挽回我作为师哥的颜面了。 先前一直在中间摸黑赶路,没留意周围的环境,现在活生生的一堵墙堵在我跟师弟跟前,我查看时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山体已经不再是钟乳石林立的喀斯特地貌了,看这石墙的颜色和质地,倒是跟翡翠山庄的地下通道颇为相似,看来,我们确实是已经返回骊山了。 我忽然想起以前好像是在一本书里看到过。说秦始皇在秦岭和骊山之间其实还秘密地修建了一条暗道,不过至今从未被人发现,成了困惑史学家和考古学家的千古之谜。 现在想来,如果我跟师弟能顺利出去的话。我们走的这条通道不就是那个让无数考古学家和史学家魂牵梦绕的“千古暗道”吗?这样一想,我的心情忽然明朗起来,虽说这一路上艰险万分,几次都差点葬送了小命,但如果真的能成为历史遗迹发现的第一人。那他娘的可就值了! 我这一激动,脑筋一转悠,忽然间又想起一件事,先前我跟冷板凳从翡翠山庄下地,几经周折,还先后穿越了一座青铜兵器库、金云母湖底、喀斯特溶洞,出来之后就是秦岭中段的终南山,这么算来,岂不又是一条“千古暗道”?! 卧槽,想不到我乾一居然如此好命。别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追溯到答案的问题,我居然能一题多解,想想心中真是无比地暗爽!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正心神荡漾着,师弟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我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就跟活活吃了一窝灰老鼠一样,说不出的恶心,搞得我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师弟不依不饶地又把指头伸向我。哑着嗓子说道:“手……手……” 我心中一愣,这才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眼睛下意识地朝肩膀上瞟,看时。只见一只蜡黄色的长手正轻轻搭在我左肩膀的安全绳上,怪不得我没有感觉。那只手又瘦又长,一丝血色都没有,指头的骨节很大,几乎要将蜡色的肉皮顶穿。 我心中咯噔一下,冷汗湿了一背。这绝对不是一个活人的手,麻蛋,难道是一米七五那老小子死不瞑目,变成僵尸来拉我跟师弟垫背来了? 我忽然一个激灵,又想起以前在翡翠山庄地下酒窖的时候,那个跟着我一起掉下来的“麻袋”不也是中了蛇毒之后变成了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血人”,浑身长满了脓包烂疮,不停地从里面破出来那种头顶冒绿光的小青蛇? 想到这里,我已经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一口冷气卡到喉咙眼里激得整个肺管子都是凉的,我的大脑突然间变得一片空白,什么狗皮逃生意识都没有了,整个人就跟傻掉了一样,只会在原地筛糠似的打哆嗦,冷汗如雨下。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脑后把上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的后脑勺哈哈气,师弟的神色忽然一变,大骂一声:“去你姥姥的!”一手拽过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一边,另一只手同时飞快地拔出别在腰带上的“沙漠之鹰”,动作行云流水,只听咯噔地一声,放了空枪,师弟登时一傻眼:“靠,我忘了,没子弹了!” 我这一转身,终于看清楚了那东西的全貌,不由猛打了一个哆嗦,后脑勺上一阵发紧发麻,要不是刚才师弟手快拽了我一把,被这东西咬上一口,只怕我的整个后脑勺都没了。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东西,我甚至不知道该管它叫什么,在我有限的常识范围内,似乎找不出任何一种跟它的外形特征相类似的东西来打比喻。如果非要说一种的话,我只能说,那是一只脱了毛的“外星狼狗人”。 它的个头大约就在一米七二左右,后背微微有些驼,直起来应该有一米七五七六。有四肢,两个前肢细而长,但是比起正常人类的手臂要粗壮很多,两个后肢着地,相对较短,但是异常粗壮,跟成年公象的后腿有一拼,屁股后面似乎还有一条一米长的大尾巴,形状似一把立起来的大铡刀,能卷起来左右横扫。 这“外星狼狗人”通体无长毛,肤色介于蜡黄色和黑色之间,从四肢往身体中心逐渐过度,但要仔细看的话,还是能隐隐看到皮肤上有一层竖起来的硬毛,长度不足一厘米,颜色与肤色相近。而且我注意到,这些硬毛的头部居然都长有锯齿状的倒刺,尖锐无比,长在身上简直就是一副集防卫与攻击于一体的天然战斗铠甲,看得人未战先怯,胆寒不已。要不是因为它刚才受了师弟打枪的惊吓而炸了毛,根本不易发现,等到待会儿交上手了才明白过来,我们怕是已经吃了这一记闷亏了。 不过,这都不是最让人两腿发虚的,顺着它的脖子往上看,我的老娘呀,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想我乾一这些时日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乱七八糟磕碜人的东西,但却从没有哪一个像它这样给我造成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也可能是周围光线昏暗的缘故,让它的脸一直处于半明半暗之间,无形中更加突出了它脸上的某些特征,也增加了我的心理负担。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是一个劲儿地打哆嗦,写字的手不停地冒虚汗,发誓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跟那东西眼儿对眼儿了,真的!但生活的经验告诉你,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在这后来的某个时间里,我不仅再一次跟它的同类交锋,而且还像一只半人半鬼的畜生一样,跟这群“狼狗人”同吃同住。 这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想起来的可怕经历,它在我的身体和心理上都烙下了深深的、不可磨灭的印记,也就此改变了我的宿命和人生轨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沙漠之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故事也要一个一个地写,我们还是先把时间拉回到现在,且说那个“外星狼狗人”。 它大概是刚从身后的墙缝里挤出来,对我跟师弟这两个不明物种也在观察和警戒阶段,被师弟手上银色的“沙漠之鹰”吸引了目光,两只精亮精亮的红眼睛正盯着它看。 它的五官,哦不,是两官……我穷尽毕生所有的语言也难以形容得贴切,只能跟着我眼睛看到的顺序平铺直叙,诸位尽可发挥想象力,因为这东西绝对不像是地球上的物种,就是在美国的科幻大片里也没见过。 它的脑袋比起身体显得有些小,不太合衬,形状乍一看有点像狗头或者是长颈鹿的头,最典型的特征就是,“鼻子”长得又大又高又长,往外突出得特别狠,从额头一直连通到下巴。刚开始我还在纳闷,它怎么没有嘴巴呢?方才在我脑袋勺后面是如何哈气的? 心正想着,就见那“鼻子”忽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细缝,那缝隙如锯齿的形状般,从额头一直开裂到下巴,我心中一惊,吓!莫非这就是那“狼狗人”的嘴巴?几乎同时,我听见一声类似于动物喘息的声音,那缝隙应声越开越大,活生生就像是被撕开的动物肚皮,呈一个矩形的形状,围绕在那矩形内部一圈的,是两排锋利如登山镐的细密的利齿,长短不一,但却无一例外地透露着晶莹的寒光。 随之,从那“嘴巴”里喷出一股奇臭的热气,呛得我跟师弟双双不自觉地掩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那“狼狗人”哈嗤一呵,竟然跟着往前挪了一步,厚重的脚底板顷刻发出两声沉闷的声响,犹如两记闷雷轰然在暗道里炸开了。我跟师弟四目相对,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两双腿不由自主地被震得一晃。谁也没想到这家伙看上去瘦得皮包骨头,脚下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莫不吓得两条腿直打颤,心里咯噔咯噔像卡了壳的枪,还没交上手就已经先在士气上弱了一大截。 趁我们这番愣神儿的功夫。“狼狗人”忽然长手一捞,一把夺过师弟手上的“沙漠之鹰”,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似乎正在判断这东西是否能食用。 师弟又急又怕,想把宝贝夺回来又不敢。只能拍着胸口不停地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知是不是常年生活在黑暗的地底下的缘故,这“狼狗人”的眼睛已经退化成了黄豆大小,分布在脑袋两侧靠近头顶的位置,但却不在一个平面上。它的眼睛精亮得很,红中透着一股黑,像是掺了剧毒的血,看得人不寒而栗。我注意到它的两只眼睛上面还各有一个像是眼睫毛的东西,但却长得非常奇怪,三角形,肉皮质地的。比眼睛要大出来好多倍,能三百六十度自由地扭动,尤其是在师弟开始念叨之后。因此我猜测,这很有可能是它的耳朵。 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眼睛和耳朵长在一起,鼻子和嘴巴共用一处,脑袋如狼似狗,身形和手脚却像人类……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不成……这真的是从外星球来的? 我怕师弟再念叨下去,会吸引“狼狗人”的注意力从“沙漠之鹰”转移到我们身上。正想上手去捂师弟的嘴巴。这时,那“狼狗人”忽然发出一声闷吼,裂开那竖斗大的锯齿嘴巴,咔嚓一声。竟把那金属精炼而成的枪管给咬断了! 师弟登时一呆,骂了一句:“我靠……”两腿就跟软脚虾一样,直往下秃噜,差点没跪到地上。我赶忙扶了他一把,只见他面色苍白,双手无力地捂在胸口前。两只眼球直往上翻,一副肝儿疼得要命的样子。 其实他不说我能也明白,这种型号的“沙漠之鹰”是“0.357马格南”典藏款,铝制枪身,0.357口径,六英寸长多边形枪管。据说在一九八六年一年内,iryindustries以色列军事工业)就应市场需求,特别生产了一千把典藏版的“0.357沙漠之鹰”,其中包括一百把金版、四百把银版,和五百把铜版,一经出售,立刻便成为全世界各地的收藏家和枪械爱好者疯狂追逐的对象。现在早已经停产,完全就是折一把少一把。 我国枪支管制之严格世界闻名,从大到维护和支持世界和平,小到保障国家安定、国民安全的角度来说,我举双手赞成。可这人有时候就是犯贱,你越是拦着不让干什么,人却非想干什么,不是有句歌词唱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我虽然对这些枪械并不感冒,甚至在心底里非常厌恶它所带来的杀戮、动荡和痛苦,但生为一个人,就免不了人性的贪婪和虚荣,尤其是在面对这样一把绝世仅有四百支(现在还不知道剩多少)的典藏款枪械来说,我心里肯定是一百个一万个舍不得。所以,我非常能理解师弟此刻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不过我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把银版的“0.357沙漠之鹰”固然珍贵,在收藏家和枪械爱好者眼中更是无价之宝,但就目前我国的国情来说,无异于还是一块烫手山芋。我跟师弟如果因为一念之差把它带了出去,日后必定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祸端。这样一想,还是如此处理了最好。 我叹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必须迅速打起精神,目前的处境实在是不容许我跟师弟有过多的感慨,那“狼狗人”显然已经发现了手头上的家伙儿并不可口,两只血红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我跟师弟打转,上面三角形的耳朵每隔个一秒钟就朝我们扑闪一下,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我猜测可能是因为这里光线太暗,它的眼睛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只能靠耳朵听声音来判断事物的远近和大小。我忙指了指耳朵给师弟示意,叫他把夜明珠先放在地上,双双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往后退。 那“狼狗人”果然呵嗤一声,动了动“鼻子”,佝偻着背朝地上的夜明珠走过去。它的脚底板每砸一下,这暗道就跟着一震,荡起一地的灰尘和细小的岩石碎块。我不禁在心里捏了一把汗,一旦这家伙儿要是暴躁地狂奔起来,这暗道会不会就塌了? 师弟也深有同感,一个劲儿地用眼神示意我“千万不要跟这位山神爷爷动手,否则被踩成肉饼,他娘的,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儿!”然后捅了捅我的胳膊,抬手一指“狼狗人”出来的那条墙缝,两只手掌由大到小地比划了一下。 我只愣了一秒,立刻就明白了师弟的意思,心中不禁暗叹,这关键时刻还是他的脑子转得快。既然这里已经是翡翠山庄地下通道的地界了,那么石墙自然也带有那个地方独有的特征,墙缝忽有忽无,忽大忽小。 原来“狼狗人”挤身出来的那条墙缝,现在已经合住了三分之一,以它的身躯是万万不可能再挤回去的,但我跟师弟却可以。如此一来,这他娘的不就成了一条完美的逃生通道了吗? 想着,我朝师弟点点头,示意我们悄悄从后面挪过去,千万别发出半点声响,谁要是想放屁,等待会儿进了墙缝随便放。我之前也说过了,这世界上的事往往是事与愿违的,就没有一场是顺顺利利按照我的意愿来的。 就在师弟前脚刚踏进墙缝,我推着他的后背正要往里面挤的时候,师弟突然停住了,一秒钟之后,身体开始拼命往后退,嘴里大叫:“我靠,快出去……快退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疲倦 师弟这一叫,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而是心里一咯噔,条件反射地朝后面那“狼狗人”看过去。只听它呵嗤一声,转过身体,两只红眼睛立刻就跟我对上了,惊得我头皮一麻,情不自禁地就想往后退,可身后师弟却一个劲儿地把我往前推,嘴里叽喳乱叫,吸引得那“狼狗人”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紧凑,眼看着就要扑上来了。 师弟大骂一声,按住我的肩膀翻滚出去,我们这边刚一跳开,还没来得及站稳脚后跟,就听得咚地一声闷响,顷刻间感到地面为之一震,头顶上的岩石碎末如下雨般纷纷砸落,我跟师弟忙用双手护住脑袋,一个挺身,跪立起来。 那“狼狗人”低吼数声,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是在抡着拳头猛击那道墙缝。我跟师弟现在手头上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完全处于一片无际的黑暗之中,因而听得这声音愈发地震耳欲聋,心惊肉跳,每一下都像直接打在我们胸口上一样。 师弟推推我的后背,示意我们趁乱先到夜明珠那里去,黑暗是一切恐惧的根源和催化剂,现在我跟师弟呆在一起还好,要是一会儿万一被迫分开了,彼此连看都看不见,还如何相互照应。我们摇摇晃晃地好容易蹲着走过去,将夜明珠捡起来装在自己裤子口袋里。 这时,头顶上掉落的石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砸在身上已经有了巨大的痛感,而且有的碎石锋利无比,我的背上已经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这要是砸在太阳穴上或者是脑袋其他比较脆弱的地方,直接一命呜呼都是有可能的。 我的身体晃动得非常厉害,脚下几乎立不稳,我突然感到非常奇怪,这“狼狗人”的情绪波动也太大了吧?起初也不是没有听到过我跟师弟的声音。那个时候也没见它如此的暴戾,怎么这回发起脾气来还没完没了了? 我心中一愣,忽然想起师弟刚才的反常举动,这两者之间莫不是有什么联系?便摇摇晃晃地拽着他的耳朵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退出来?” 师弟愣了一下神儿。大概是这里太吵,反应了一秒钟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也贴着我的耳朵喊道:“师哥,你还记得翡翠山庄地底下那种脑袋上长螯的大尸虫吗?我刚一进去,就发现那墙缝两边里密密麻麻全爬的这种虫。还好它们当时离得比较远……我靠,师哥你快看,那‘狼狗人’身上,现在就是这种虫!” 我抬头一看,心中不由猛打了一个咯噔,那“狼狗人”身上成片成片地全是这种绿色的大尸虫,我记得老乔曾经说过,这种尸虫的大螯里都藏有阴钩子,一旦咬在身上,不钩掉你一块肉它是不会罢休的。而且这种尸虫的繁殖能力十分惊人,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十六,十六生二百五十六……无穷无尽,生生不息……怪不得那“狼狗人”如此狂暴,被围剿成这样,不发疯才怪呢! 我心中一面庆幸还好中招的不是我跟师弟,一面又为我们现在的处境和性命堪忧,照这样发展下去。那尸虫要不了几分钟就会像涨潮的海水一样,蔓延到我跟师弟这里,或者,根本等不了几分钟。这里就会全塌了。说白了,不过就是选择一种死法的问题,被咬死还是被砸死。 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没有进食和休息的缘故,我渐渐感到非常地疲倦,这种疲倦不仅仅来自于我酸痛乏力、遍体鳞伤的身体,更多的来自我的内心。我又想起了那个关于意义的问题。我们拼了命地做这些究竟意义何在,还有冷板凳在金云母湖底对我说的那一番话,他为什么告诉我宿命不可违,是在暗示我要顺其自然放弃抵抗吗?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要是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们?越想,我的心里就越觉得疲惫,睡意渐渐袭来,算了吧,我对自己说,这回就算了吧……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猛拉了我一把,我一晃神儿,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正见师弟不知何时已经走在了我前面,见我发愣,有些动气地骂道:“我说师哥,咱他妈还没死呢,你哭丧着一张脸干什么!你******是不是被砸傻了,咱职业跑腿人的师训是什么,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现在就他娘的遇到这么一丁点儿的挫折,你就摆出一副死人脸坐吃等死,******,师门的脸真都叫你给丢光啦!我发觉你自从跟小师傅分开之后就变得阴阳怪气、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像咱老街上的混世大魔王!你想想师父,想想阿梨,想想老葛,想想老乔,咱他娘的要是窝窝囊囊地死在这儿,真他娘的不配叫他们惦记!” 师弟的话犹如一个大霹雳在我脑子里啪地炸响了,我浑然一震,也不知刚才犯什么魔怔了,别说现在还远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即便是到了,师门祖训,死都不能放弃抵抗!真他娘的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我腾地站起来,岂料脚底下石道一晃,差点没让我一屁股又坐回去,赶忙扶着边上的石墙。那“狼狗人”这会儿已经疼得满地打滚,四下撞着石墙石道,狼嚎之声混合着石块碎裂落地之声震耳欲聋、不绝于耳……我真怕它再叫一会儿把真狼给引来了,也不知道它们两个物种哪一个比较厉害,不过不管是谁,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我跟师弟。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速速离开。想着,我朝师弟喊道:“这里快塌了,咱们先离开再说!” 谁知,我这话刚说完,脚下忽然轰隆一声巨响,裂开了一道一人宽的裂缝,我心里只一咯噔,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掉下去了大半截,也就是电光火石之间,我拼命用手抓住裂缝的边缘,师弟大惊之下也忙去拽我的胳膊,两人好容易才将身体控制住,皆已是惊得一身的虚汗。 师弟喊一二三咬着牙使劲儿拉了我一把,我也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两条胳膊撑着裂缝边缘先把上半身和一条腿弄上来,就累得再也爬不动了。师弟也是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喘气儿,我们二人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怎么休息,身体都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任凭那些拳头大小的碎石像下冰雹雨一样往身上砸,也累得一动也不能动,只剩下张着大嘴喘气儿的份儿。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头顶阴风一扫,脑袋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朝一侧偏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右边半脸上忽然一阵火辣辣地疼,就像被猫爪子狠狠挠了一下一样,抬眼一看,正见那“狼狗人”发狂地左右横扫着它那条铡刀似的尾巴,我这一抬眼的功夫,那尾巴从左面又扫了过来,这回就在师弟的左脸边上,我心里一咯噔,大叫一声:“小心左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混战 我大叫的同时,急忙踢了师弟一脚,师弟翻身一滚,刚好躲过那“狼狗人”横扫下来的尾巴,但额头上还是挂了彩,不过,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这个时候,我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也完全没有地方给我躲,那巨尾从我脑袋左侧横扫过来,右侧就是那道裂开的地缝,除非我英勇地跳下去,否则定是要结结实实地挨了这“狼狗人”一尾巴。 由于我现在的位置就处在那巨尾的正下方,所以看得真真切切,那巨尾上的倒钢刺儿已经完全竖了起来,看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还有几滴血随着那尾巴的横甩滴到我的脸上,他娘的,不是师弟的就是我的。 我的思绪闪得飞也快,几乎就是电光火石,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不能死!往右是暗黑未知的万丈深渊,搞不好一下就掉到地球中心蒸桑拿去了,往左是狼牙棒一般的倒钢刺儿尾巴,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娘的,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我暗骂一声,在最后关头举起匕首奋力一挡,顷刻便感到左手的虎口和手腕处同时一震,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没让我的匕首脱手,左手背上已是火烧一般地剧痛,疼得我失控地大吼一声。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就是一两秒钟的时间,那“狼狗人”大概也没想到逞凶的时候会被人截上一道,一时竟愣在那里。 我强忍住剧痛,将匕首脱了手,跟着翻身一滚,谁知,那“狼狗人”突然回过来神儿,闷吼着一个转身,大嘴一张,直冲我撕咬过来,再次将我逼到那地缝边缘。 我心中咯噔一下,大叫不好。这下我已无计可施、无路可退,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那“狼狗人”脚掌虽重,但身形移动得奇快,闪思间已经扑到我跟前。它那矩斗形的大嘴一张,像一个绞肉机一样,几乎能将我的脑袋整个吞进去!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脚脖子上一紧,低头一看。心中急是一连串的咯噔,直骂他姥姥的苍天无眼!原来这地缝竟不是山体崩裂所成,这翡翠山庄的机关布局极其巧妙,墙缝开合敲击几下皆有定数,方才那“狼狗人”一通丧心病狂地猛击石墙,定是阴差阳错地触动了我那人皮地图上所写的“两两一组,共四组,为开”的机关,这才开裂出这道一人宽的地缝来!他娘的,偏又无巧不成书地正是先前一米七五尸体消失的地方。现在他却已变成一具和那“麻袋”一样的血尸,一只手正死死抓在我的脚脖子上。 我这一低头的功夫,那“狼狗人”已然扑到我身上,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只觉得浑身就跟有无数只刀子在剜我的肉,那种疼痛简直是铺天盖地、刀山火海,活活像是被剥了一层肉皮!瞬间就给我疼得两眼一黑,口吐鲜血不止……恍惚中,我感到左半边脑袋猛地一疼,大概那“狼狗人”的矩斗已经撕咬上来。我听得自己的呼吸声急促而沉重,渐渐盖住了其余所有的声音,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朦胧中,我一直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几次在我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他的喊声就把我给惊醒了,我很累,很不想理他,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洪亮,搞得我非但睡不着。身体上的疼痛也一股脑地全都苏醒过来,疼得我几乎要吐血,再也忍受不住,腾地翻坐起来。 师弟一张喜极而泣的脸渐渐映入我的眼帘,还没等我再看得清楚一些,就见他神色忽地一变,大骂一声,架着我的胳膊一连翻了好几个滚,翻得我脑浆都快爆出来了,正想骂他,余光一扫,正见两个“绿巨人”呵嗤呵嗤打得不可开交。要不是师弟刚才溜得及时,我们定是要被殃及无辜。 我心中惊奇,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从中国的骊山跑到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去了?忙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靠,原来那“绿巨人”居然就是“狼狗人”跟尸变了的“一米七五”!他们身上一个咬着尸虫,一个缠着青蛇,皆是散发着幽绿幽绿的光,乍一看,还真像两个缠斗的绿巨人。 我问师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从我们的“祸不单行”变成了它们二者“自相残杀”了呢? 师弟本来还想跟我长篇大论一番,但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虽然我们目前的处境看上去是变好了,实则不然。它们这两只都绝非善类,撕咬的动作十分猛烈,比我在电视上看的狮子老虎打架还要凶残上百倍,整条暗道几乎已经塌了四分之三,地上毒蛇尸虫缠斗得缠斗,乱撞得乱撞,局面根本不可控制。俗话说覆巢之下无完卵,我跟师弟身处其中自然免不了时时受到它们的殃及,身上早已没有一块好肉,最要命的是还得防着那些发了疯的毒蛇,因此不得不上蹿下跳,躲得了这个躲不了那个,倒不如当初直接给那“狼狗人”一口咬死痛快! 师弟被那尸虫撕咬得嗷嗷直叫,上下扑腾着说道:“反正就是东一耙子西一耙子的事儿,它先放蛇咬了它,它就拿爪子去挠它,打着打着这俩货就上瘾了,谁也没工夫再搭理你,我就伺机把你救了出来!师哥,你快看看咱到底怎么出去吧,那地图上到底写没写呀?我他娘的都快叫这畜生给咬死了!” 我应了声好,正欲去看地图,这时,那“一米七五”突然一个横摔,向我这边砸过来,背上有几条擀面杖粗细的青蛇已经脱离了它的身体,率先朝我弹射过来,我心中一个咯噔,鸡皮疙瘩登时密密麻麻地冒了一身,脑子里嗡地一下,头皮全麻了,各种关于蛇的画面一股脑全涌到我的眼睛跟前,一时间竟然忘了躲闪,直愣愣地跪在原地。 师弟急得大骂我一声,一脚揣在我的肋骨上,这一疼倒是给我惊醒了,赶忙趁势滚了两滚,这时,忽然余光一闪,低头一看,他娘的,还是有一条青蛇咬在了我的大腿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死我活 我心中一咯噔,完蛋了,这回肯定是不行了!我身上的血毒虽然能与这畜生的蛇毒相抵抗,性命暂且无忧,但行动肯定是不利落了,待会等那酥麻之感退去,剧痛翻江倒海地袭来,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保不齐会立马晕死过去!到时候还不是任这些畜生撕咬蚕食,一样是个死! 想不到我乾一千挑万选,最终却选了这么一个死法,如此一个去处,真是可悲可笑、可气可叹呐!这时,忽然听得师弟在身后大叫:“师哥你快来看!这上面好像有个出口!” 我浑然一惊,垂死病中惊坐起,忽然发觉那股熟悉的剧痛感迟迟没有漫卷,而那青蛇咬过我之后也不知所踪,只在我的右边大腿上留下两个牙签粗细的小洞。我心中疑惑至极,难道是那青蛇颇有人性,听见了我的心声,因而故意放我一马?还是觉得我浑身发臭,实在难以下口?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师弟又喊了我一声,催促我快点过去。我暂且起身,一只手下意识地往那小洞上一摸,立刻隔着裤子摸到了一块硬呼呼的东西,约有手掌大小,心下已是了然。原来那青蛇刚才竟一口咬在我的两张地图上,那地图一张是人皮,一张是牛皮,又各自折了两折,叠放在一起,厚实得很,青蛇的毒齿虽然锋利,但却因短小根本无法全部穿透,这才侥幸救了我一命。 这地道现在已然尽毁,大大小小的落石如下冰雹雨一般,砸得人根本就没有容身之地,我勉强绕着弯儿左闪右避走到师弟跟前,身上还是被拳头大小的碎石块砸中了好几下,索性皆没有击中要害,但那股钻心蚀骨的痛感却是实实在在有增无减的。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还能坚持多久,走到现在这一步,体能早八百年前就消耗殆尽了,完全就是在靠一股意志力撑着。 师弟一边猴子似得跳上跳下。一边手指着上面,说道:“你看这块石板,好像是能活动的,但是我刚才试了试。从下面怎么也推不开!师哥你快拿地图出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闻言我抬头朝上看去,发现这附近的石洞顶稍稍偏矮,一举手就能碰到,而且奇怪的是。这附近的塌方并没有前面暗道上塌得那么严重,地面上只是零零星星地落了一层碎石而已,最大的也只有鸡蛋大小,似乎这边的地质构造要远比那边的结实许多。因此相应的,这边打架的毒蛇尸虫就多一些,不得以,我也只能学着师弟的样子,不停地给自己转换地方。 等我拿出来地图一看,立刻就傻眼了,那蛇毒已尽浸入牛皮地图之中。鸩得那牛皮一块块黑得发烂,哪里还能看得清上面的墨迹?心中痛骂一声,难不成……这次真的是天要亡我?连最后的希望也给我打破了? 师弟一把拽过来,也是气得直骂娘,索性将地图一摔,说道:“他奶奶的,我还就不信了!以前没这破地图,不照样给咱撞到那青铜祭台,摸了千年血玉?这小小一个石板机关,还能奈何得了咱堂堂跑腿二帅?他娘的。不给它点颜色看看,它还不知道小爷我的手段!” 师弟说着,蹭地拔出匕首,抡起胳膊大骂一声。直往那石板边缘的缝隙中扎过去,急怒之下,匕首竟全数扎进,怎么把也拔不出来。只听师弟大吼一声,两只手抱成拳头,齐齐握住匕首的手柄。靠蛮力往前使劲儿一推,那刀刃竟然插在石头缝中又往前推进了将近一米,一瞬间,细碎的碎石粉末哗啦啦直往下掉。 我忙低头一闪,待到那石末落尽,再抬头细细查看。原先没曾留意,只是见这石墙上开了两道毫厘宽厚的直角缝隙,隐约像是一块石板机关的一角,这两道缝隙皆只有八九寸长,勉强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所以我跟师弟才断定这是一条逃出升天的暗阁。 何为暗阁,师父曾经说过,一是要修建得掩蔽,不易被人察觉;二则是精小,脱困逃身之所,贵精不贵庸,不能让人不费吹灰之力、不思半机之巧一击就破;宜小不宜大,退一万步讲,万一暗格被人破解,也不能给那人留有朝你舞刀弄枪折转翻身的余地。 所以,当师弟的匕首又往前推进了将近一米的时候,我俩都愣住了,心中莫不是又惊又疑。我师父是个老江湖,他的话绝对不会有错,那就只能是我们的推测错了,难不成……这不是一个逃生的暗阁?那又会是什么呢? 师弟试着拔了拔匕首,那匕首夹在石墙中间,紧固得很,又是插在头顶的墙缝中,人在下面没有着力点,很难拔出。师弟大骂一声,两只手死命拽住匕首的手柄,攒起双腿,身体像个秤砣一样往下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匕首拔出来。 我忽然心生一计,拉住他道:“先别拔,你再往前推推试试,看还能不能推动?” 师弟奇怪地皱了皱眉,还是按照我的吩咐,嘿呦一声动起手来。那匕首的手柄只往前滑了约莫十度,刀刃与石墙相接的部分却没有动,说明这块石板到这里算是到头了。 我看了看那石板现在露出来的这两条边,短的长约十寸,长的长约一米,其余两条如果补充完整的话,恰巧就是容通两个人的大小。忙招呼师弟捡了消音器和那四方形的青铜盒子,用其稍显锋利的部分沿着墙缝继续清理出另外两条边线,果不其然,恰是一个能容通两个人的长方形石板。 师弟见我面露微笑,再也憋哧不住,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找到机关出口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种活扣暗阁,又叫做‘你死我活’。这种暗阁其实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机关,只是启动的方式比较单一,只能从逃生的这一个方向单向启动,而且每次只能通过一个人。” 师弟忍不住插嘴说:“可是这石板这么宽,别说一个人,就是两三个人,只要身材够瘦小,一样能穿过去。” 我说道:“这就是这种暗阁另一个比较特别之处。它的启动全靠石板正中间的一个制动器,是固定的,每次只能打开石板的其中一个半面,就像跷跷板一样,一边升高,另一边必然降低。如此一来,如果石板上面站的有人的话,下面的人一旦触发机关,那人猝不及防一定会失足掉下来,这就叫‘你死我活’。” 师弟哦了一声,点点头,问道:“那师哥你说,这石板上面会是什么呢?会不会上面的情况比咱下面的还要糟糕,那咱们翻上去岂不就是‘我死他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逃出生天 我理解了师弟的意思,说道:“当初修建这个机关的人,肯定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给自己脱身用的,那么他就一定不会害自己,所以这个石板承接的这两个空间,肯定是一个糟糕,一个安全。只是,咱们还搞不清楚,他是想从上面逃生到下面,还是从下面逃生往上面,也就是你说的,不确定到底哪个地方的情况更糟糕。” 师弟两手抱臂,点了点头,忽然嗷地怪叫了一声,转身一看,两只硬币大的尸虫正咬在师弟的小腿上,师弟痛骂一声,手上消音器一挥,那尸虫的大螯便和脑袋分了家。师弟一面骂骂咧咧地拔出扎进肉里的四只大螯,一面跳着脚喊道:“他娘的不管了,去哪儿都比待在这个鬼地方被臭虫咬死强!” 我边左右跳着腾换着地方,边说道:“其实要辨别哪一面是安全的并不难,我前面也说过了,这种暗阁的第一特别之处,就是只能从一个方向启动机关,如果咱们在下面能将这个暗阁推翻开,就说明上面是安全的。”说话间,我的小腿肚上也被那尸虫砍了两螯,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小腿直通我的脑神经,疼得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一横,一脚踹在那尸虫身上,连虫带螯一块踹飞了去,小腿肚上立刻青紫了一大片,汩汩地流着两道鲜血。 原来那青蛇虽然恶毒,但也抵不过尸虫这种繁殖力极强的生物,二者大战了数百回合,终于是尸虫以强大的虫海碾压战术取得战争的胜利。转眼望去,地上已满是绿幽幽的虫海,零星可见十几条青蛇的尸体隐匿其中,早已没了荧绿的光芒,被尸虫砍食得体无完肤。再望远处看,那“狼狗人”跟“一米七五”依旧缠斗得不可开交,摔滚在山崩地裂的暗道之中,皆是气喘吁吁元气大伤。连路都几乎走不稳,可谁也没有要止戈休战的意思,嗷叫几声,就又摔滚在一起。 师弟听了我的话之后。只说了句:“你他娘的早说啊!”就动手在下面摸索起来。之前他误以为这暗阁就只有半米间宽,因此只是摸了那半部分,现在顶着这半边往上一发力,只听得“咯——”地一声细长响,这石板果然以中线为轴。师弟发力的这一边缓缓向上翻起,另一边则往下走。 师弟忙喊道:“师哥你快先上去,我自有办法脱身!” 这个时候真不是相互推让的时候,师弟既已摸着门道,由他顶开第二次自然也是不成问题;再者这上面情况未明,我虽然之前做了推测,但那毕竟是推测,具体的还得上去看看才能知道。 我的这些想法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时间紧迫,一旦那石板翻转过中轴线再压下来。这趟就谁也走不了了,因而并不作推却,顺着那石板翻开的缺口,搭手上去,师弟在下面抱着我的腿一推,我再一使力,总算爬了上去,那石板此时刚好翻过中轴欲往下。 就在这时,师弟忽然从石板的另一个缺口上探出了脑袋,我心中一吃愣。登时明白了师弟所谓的脱身妙计!这石板之上如果没有人的话,就不会出现‘你死我活’的情况,换句话说,在下面这个人从一侧缺口跳上去的同时。另一侧缺口就不会有人下来,自然也就不会被堵塞,那么第二个人只要抓准好时机,完全可以从这一侧的缺口爬上来。 我恰恰是中了“当局者迷”,自以为熟识这种暗阁机关,反而被它“你死我活”的特质给束缚住了。思维固定地就认为这两个侧口,一个是从下往上出逃的通道,另一个是从上往下而设置的陷阱,一出一进。而师弟压根什么都不懂,只把它当做是一个普通的逃生通道,一道有两口,谁规定了必须一出一进?心中没有固定化的模式,没有束缚,自然就能联想到可以出两个人,只是一先一后而已。 我心中暗叹果然还是师弟这小子的脑子好使,忙伸手拉了他一把,师弟前脚刚一出来,那石板便咯噔一声合住了。我俩相视一笑,大有劫后余生之大喜,双双累得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喘气儿。 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刺痛,白花花地一片,晃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眼球后面跟小针扎似的,疼得我眼泪哗地一下就出来了。我慌忙用手遮住眼睛,耳畔渐渐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好像隔得很远,声响也不大,但感觉数量非常之多,绝对不下千百个。 我心里猛地一咯噔,冷汗已是冒了一背,他奶奶的,不会这么倒霉吧!还真让我给说中了?这他娘的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这时,师弟忽然骂道:“我靠,不是吧?咱他妈成猴子了!”我一愣,问道:“什么猴子?”师弟只顾骂说:“他奶奶的,都被人看光啦!” 我一轱辘翻身坐起来,勉强睁开眼睛,眼前还是白灿灿的一片,大概长时间没有接触到自然光,眼睛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但耳朵却好使的很,很快我便听见一声声如洪钟的怒喊:“还傻愣着干什么,把那两个野人给我绑起来!”声落,便听见一连串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我循着那声音看过去,隐约看见几层像是房屋走廊的轮廓,那声音正是从半中腰的二楼传过来的。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猛地一下闭上又睁开,那些虚晃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两秒之后,我的视力恢复如初,心中不由打了一个颤儿,真可谓是五味杂陈!这才明白了师弟刚才说的我们“成猴子了”是怎么一回事。 说真的,我就是连做梦也没想到,这暗阁的另一面联通的居然就是白玉堂!而石板所处的位置,恰巧就是在座各位庄家斗玉的案台。这案台三尺见方,高约一米二三,上面铺衬了一块绣着龙凤呈祥暗针刺绣的素白色绸布,布角一圈皆是五彩流苏捶地,正好遮盖住案台下面的石板暗阁。方才我跟师弟上来的时候,还身处遮暗的绸布之内,再加上被死里逃生的喜悦给冲昏了头脑,谁也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大喇喇地往后一躺,这才从绸布下露了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正是他们延期举办这一届斗玉大会的日子,白玉堂内座无虚席,甚至可以说是爆满,有些没有设座的地方也挤满了人,无数的人头攒头,窃窃私语,一双双眼睛毫无意外地都聚集在我跟师弟身上,看得我浑身不自在,真有一种被当猴儿耍的感觉,关键他娘的,我们还没穿衣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闹白玉堂 我的余光一滞,忽然注意到对面二楼正中央的位置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熟人。老乔那老家伙近来养得不错,红光满面地朝我跟师弟挥手,上半身都快从栏杆上越出来了,要不是旁边奎雪拽着他,这小老头怕是要急不可耐地跳下来找我们了。如果我的视力没有问题的话,我似乎看见奎雪的眼睛红了,视线一直在我的身上打转,与其说是她在拽着老乔,倒更像是老乔在牵制住她,否则还指不定谁先跳下来。 我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鼻子一酸,眼泪就冒出来了……这时,师弟忽然拽了我一把,急喊道:“我靠,师哥你还傻愣着干嘛,等着人家来抓你啊!” 我恍然一愣,转头看时,只见十几个大块头的“麻袋”已经从二楼冲了下来,每个人手上抡着一根棒球棍大小的粗木棍子,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就朝我们砸过来。我慌忙侧身一躲,暂时避过了一棍的袭击,这时,忽然感到后脑勺上一股劲风驶来,忙一个勾头,翻身就是一脚,正踢中那“麻袋的”左胸口上。 只可惜我一连数日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体力已是强弩之末,这一脚对于练家子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更何况奎六爷手下的这些“麻袋”个个壮如蛮牛,一般的腿力根本无法撼动。这样打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我忙对师弟喊道:“小兑,你不是来过吗,出口在哪儿?” 师弟刚吃了“麻袋”一脚,捂着心窝疼得直不起腰,嘴里却还骂道:“他娘的,虎落平阳被犬欺!等你小爷我吃饱了饭,看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屁股开花!” 我急忙向他身边靠拢,与他背靠背而立,师弟低声说道:“师哥,看你的左手边,东青龙和北玄武。还有西白虎和北玄武中间相夹的那两条通道就是出口。待会儿我数一二三,咱俩分开,我往西北出口跑,你往东北出口跑。一——二——三!跑!” 我心一横,大骂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闷着头直往西北方向冲出去,顺手扯下挂在肩膀上的绳子,疯也似的狂抡起来。那“麻袋”的包围圈被我逼开了一道缺口,我趁机跳将出去,咬着牙甩开膀子狂奔了十来米,就感到手上正胡乱摔打的绳子忽然被一股蛮力给扯住了。 我心下一惊,忙不迭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麻袋”正抡着粗木棍子缠绞住我的安全绳,其余“麻袋”一看我没了逞凶的武器,咕噜咕噜怪叫着朝我扑上来。 我一看那出口近在眼前,不过百十米的距离,通道两侧围观的众人见我歇斯底里不像常人。生怕被殃及无辜,早已自动让开了一道人墙出口。 我灵机一动,回头大骂道:“你他娘的喜欢,老子就送你了!”忽地一松手,那“麻袋”使着蛮力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全数又将这股蛮力反弹到了自己身上,脚下一个踉跄,正撞在身后咕噜着扑将过来的一连串“麻袋”身上,那四人便像多米若骨牌一样。笨拙庞大的身躯一个压一个倒了下去。 我趁机甩了他们冲将出去,好容易冲到大门口,两眼一黑,靠!不知他娘的从哪里又杀出一群打手出来。人人手上抡着两节像是双节棍一样的金属武器,嗞嗞还会发响儿,好像是带电的。 这时,师弟也从西北角鼻青脸肿地杀了出来,来与我汇合,见状面上一愣。骂道:“好狗不挡道!快给你爷爷让开!” 为首的那人讥诮一笑,倨傲的很,一副懒得跟我们废话的样子,一挥手,身后那一排满是腱子肉的打手便嗷嗷叫地朝我们厮打过来。我跟师弟此时已经是气尽力绝穷途末路,根本不可能跟他们硬拼,只能智取,可眼下累得四肢发虚,饿得头脑发昏,风一吹立刻就能倒,哪里还能想出什么好计策! 眼见着那带电的棍子就要一棍敲在我的脑门上,就在这时,突然嗡嗡一阵轰响,引得众人的注意力齐齐朝东西两侧的走廊看去。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突然从走廊暗黑深处冲出来两辆摩托车,风驰电掣一般冲到我跟师弟跟前,还不等谁反应过来,拽着我们就拽到了后座上,那车甚至连停都没停一下,仿佛我跟师弟只不过是两件无足轻重的货物一样。 这摩托不好掉头,更不能停车,一个继续往东,一个接着往西,又各自从东北、西北两处通道穿回到案台附近。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只听一人大喊一声:“给我截住他们!快!”身后便乌乌央央地追了一大串儿人。一时间,整个白玉堂被闹得沸沸扬扬、人仰马翻,各处叫骂穷追猛打之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竟然伺机妄想顺手去牵那案台上的玉石,被堂主抓了个现行。 摩托在一楼大堂里四处兜转,所到之处,众人无不惊叫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直拖得那追兵人困马乏,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师弟在后面痛快地不行,呼呼地吹着口哨,大声叫好! 两辆摩托这才各从西北、东北通道而出,行至人墙重重围困的大门跟前,并不见丝毫减速,油门轰隆之声反而愈加猛烈。我心下大惊,料想这救命之人必是老乔无疑,可我没想到的是,这老乔平时看上去弱不蔫蔫的,心中竟然还有这份胆量! 说时迟那时快,两辆摩托已然跃到人墙跟前,那些个打手见此光景,脸色皆是煞白,心道来了个不要命的!也不管他们老大急呼“截住他们!”的话,在最后关头纷纷朝两侧跳将开去,两辆摩托便犹如脱笼之猛虎齐头腾跃而出,眨眼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五分钟之后,我见彻底脱了险,身后又没有追兵,就叫前面老乔开得慢一些,现在毕竟是在城镇的街道上,万一撞着人就不好了。前边那人闻言渐渐减了速度,顺手把头盔摘了下来,我一看,立刻就傻眼了,这人居然是……奎雪! 旁边那辆摩托驾驶者也摘了头盔,确是老乔,我心中正犯疑,将要张嘴,就听师弟喊道:“我说老乔,你怎么不减速啊!”老乔哎呦一声,说道:“我的祖宗,这刹车怎么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飞车党 老乔这一声哎呦,真让我们众人心尖捏了把汗,我下意识地想去瞄老乔摩托车上的速度表,这时,他已经抢先了我们两个车身,我根本连他的后脑勺都看不见,只听师弟在前面鬼叫道:“卧槽,这什么车,都飙到160码啦?!” 我心下一惊,忙不迭地去看我们的时速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白色的表盘指针将将越过数字“120”,正匀速继续往标示着数字“160”的中轴线上推进。我余光接着往下一扫,手心不由牟地窜出一股冷汗,表盘上的最高数字标示赫然显示着“320”。 我虽然对摩托车没有什么研究,但好歹也是考过小车驾驶执照的人,普通小型客车的时速表上,数值最高标示为“240”,中轴线上为“120”。我心下一咯噔,立刻明白过来,我们这两辆摩托车肯定是经过特殊改装的。 我们这一路上只顾着奔命,速度自然是越快越好,所以刚开始谁也没发觉出来异常,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羊肠小道上极少有汽车或者是摩托经过,没有移动中的参照物作对比,是很难发现自己的车速出了问题。而且放眼望去,这小道两边皆是连绵不断的青山峻岭,无边无际,偶尔冒出几间串联的简陋房舍,皆是一闪而过。在这样一种大环境里,就感觉无论我们怎么走,走得多快多远都好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样,怎么也逃不出这遮天蔽日的大山沟子,无形中就给了自己一种“小”的错觉,自然也就察觉不出有多“快”了。 我这闪思间,奎雪已经追上了前面的老乔,用围巾遮住口鼻,对他们说道:“这是奎明非法改装的摩托车,用的劳斯莱斯涡轮轴,双速自动变速箱,据说是仿美国mtt推出的涡轮超级摩托车y2k。速度仅次于全球第一的道奇战斧。” 我一听,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在后面默默勒紧了奎雪的腰。我这人向来孤陋寡闻,但四个轮子的道奇战斧的威名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此车的最高时速可到达676米每小时。曾经有一位创造过世界流线型摩托车速度记录的车手说,“当你(驾车)全速行驶的时候,你会感觉整个人都会有种被气流牵引向上的感觉,就好像上帝之手在助你飞翔一般”。那么,号称仅次于战斧的y2k。彪起来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老乔听罢浑身猛打了一个冷子,一条腿突然放了下来,越放越低,眼见着鞋底就要蹭着地面了,我忙叫了他一声,问他怎么回事儿,这个时候可不能犯迷糊了? 老乔枯怵着一张脸,满嘴灌风地解释道:“这手刹不是坏了嘛,我想……用脚刹行不?” 我听了真是哭笑不得,正想打趣他两句。就见师弟在后面拍拍老乔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安慰道:“用脚刹容易烤成黑驴蹄子,你挂个倒档试试!” 老乔一只脚摸持摸持,正要换挡,奎雪冷笑一声,说道:“换吧,换了你俩连火化钱都省了!” 师弟浑身一哆嗦,忙飞快地朝老乔换挡的脚上踹了一脚,岂料这一下用力过猛,搞得摩托车重心一偏。险些侧翻出去,亏得师弟在后面紧抓着老乔的两条胳膊,这才勉强扶稳了车把,扭头骂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我告诉你。小爷我要是死了,你跟我师哥就更没戏了!与其在那儿说风凉话,倒不如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把你哥这破车停下来!” 奎雪心中似乎已经有了脱身之计,这会儿并不见慌张,哂笑一声。向师弟打趣道:“这话怎么说?凭什么你死了,你师哥就不能跟我好了?少了你这个搅事儿的,我俩正快活呢!” 师弟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讥笑道:“嘿嘿,想诈我的话,你他娘的当我傻啊,先救了你小爷的命再说!” 奎雪面上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师弟这次居然不上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便笑道:“好,姑且就先救你一命!老乔,你扶稳方向,待会儿把车往前边的缓坡上冲,遇到阻力,车速自然会慢下来。小兑,你可要抓紧了,你这条命,我要定了!”师弟轻哼一声,一脸的不屑,两只手却在老乔的腰前面扣了个结。 我心下立刻暗赞奎雪聪明,联想到以前在山西出任务的时候,坐的城际快速大巴,走的都是运送煤炭的大卡车常走的环山车道,一个急弯连着一个急弯,地势忽高忽低,一会儿上坡一会儿又下坡的,饶是不晕车的人坐得时间长了,也给你晃悠吐了。那车道两旁几乎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两道几乎呈三十度角往上的大斜坡,坡上铺着参差不平的砂砾。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车上一位当地老乡跟我说,这叫紧急缓冲带,这里的道路多是急弯陡坡,刹车片用的时间长了,难免会发热不起作用,这个时候那些负重的大卡车如果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停车或者减速,就可以把车往路边的缓冲带上冲,这样,利用路面的摩擦力和反向加速度就可以达到目的。 这个避险常识估计现在很多开车的人都知道,可一旦把失灵的交通工具由我们避险常用的四个轮子汽车,换成了两个轮子的摩托车,就很少会有人能做到活学活用了。 事不宜迟,我们加速先行下了行车道,去给老乔他们选了一处适合做“紧急缓冲带”的斜坡,然后迅速把车停在坡下,招呼他们开过来。 说实在的,我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这种飞车镜头,当时只顾着大呼过瘾,完全没有半点身临其境的紧张感,现在,老乔跟师弟命悬一线,做了飞车党的男主角,而我,就站在离他们不足三百米的地方,眼看着我们之间的距离飞速缩近,这时,我才突然惊觉,原来我们的车速居然这么快!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老乔就冲到了斜坡跟前。 成败在此一举,我的心口顿时狂跳不止,咚咚咚快要把胸口给跳破了,手心上的冷汗一捏一大把,真是紧张到了极点,好像坐在那飞车上的正是我自己一样。 就在老乔他们一跃冲上坡顶的时候,我的心几乎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这时,我忽然有个想法,万一这坡不够长,他们一下冲过去了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我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坡顶上的老乔他们就连人带车地一起不见了!我心里登时一咯噔,几乎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娘的,难道……还真让我这乌鸦嘴给说中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圈套 那斜坡约莫成四十五度角倾斜向上,坡长约五六十米,坡上杂草碎石林立,但巧的是,就这一节上没有高大的树木或是凸起的整块大岩石,好像专门就是为我们做缓冲带预备的一样,再加上当时时间紧迫,所以我跟奎雪才选了这个地方。可谁也没想到,这改装摩托车的冲劲儿居然这么大,五六十米的陡坡都不够它缓冲,竟然一下子越过坡顶去了! 我心下登时慌得一塌糊涂,浑身像过电流一样几乎站立不稳,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一下子飞闪过无数车毁人亡的画面,心中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师弟他们身上……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亲眼看到那一步,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我暂时化悲痛为力量,手脚并用地往斜坡上爬,就在这时,我的小腿窝上忽然传来一股剧痛,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正惊奇,难道是我体力不支,已经饿昏了?可是这股剧痛是从哪儿来的? 我刚要扭头去看,忽然感到脖子上一凉,一把折叠式军用匕首已经架了上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立在我的背后,一人拧住我的一条胳膊和肩膀,另一个人正拿刀架着我的脖子。而奎雪,就站在旁边,几乎不拿正眼看我。 我心下一愣,顿时醒悟过来,心中一瞬间又气又恼,一口气憋在胸口里简直不吐不快:“你他娘的设计我?”话刚一出口,立刻就挨了身后男人一个大嘴巴子,匕首顺势又往脖子里进了一寸,几乎割进我的肉里。 奎雪似笑非笑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道:“别说的那么难听,相互利用而已。我哥把他的爱车借给我,助我帮你们脱险,我自然也得有所回馈才对。” 这时,坡顶突然传出来一声含糊的叫喊声,我抬头一看,只见师弟跟老乔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一人嘴里面塞着一团白布,身后黑压压地站了一排打手,为首的那个看上去还有点面熟。生得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却尽干一些下三滥的勾当,应该就是那日在翡翠山庄大门口见到的那个人了,也就是奎雪口中的哥哥,奎明。 师弟刚想往前挪动,身后一个男人立刻架了一把匕首在他脖子上,师弟不甘心地吭哧一声,只好作罢。 我见师弟跟老乔都还活着,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奎雪这个女人竟然设计圈套害我们,亏得刚才逃命的时候,我还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心中又是上火得厉害,真恨不得抽自己两耳瓜子,真他娘的瞎了狗眼了! 奎雪看我盯着她的眼神恶毒,非但不怒,反而笑道:“看来,你还不太明白现在的形势。你以为你们一身尸臭地从案台下面那个地洞里爬上来,在座的就真把你们当野人,改造改造,放回深山野林里算了?你可知道那个地道是干什么用的,又是谁挖的?你们一出来就被人盯上了,西面居白虎的陈叔,南面居朱雀的庄子龙,北面居玄武的霍家,个个虎视眈眈,谁都不是哪儿的善茬儿!你们要是落在他们手里,现在顶着你脖子的就不会是匕首了。不过,你也大可放心,我们奎家做事向来讲规矩,达到目的自然就会放人,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绝不会受无妄的皮肉之苦。” 这时,奎明在上面不耐烦地喊道:“你他娘的还费什么话,马上带回去,爷爷还等着呢!” 奎雪微微一点头,模样颇为恭顺,对我身后的两个人命令道:“带走!”其中一个男的立刻粗暴地朝我嘴里塞了一团白布,一把别住我的两只胳膊,在背后绑起来,像古代奴役劳工的衙役一样,走一步推一下我的肩膀。很快,便翻过这个陡坡与师弟他们会合了。 我知道现在无论想什么办法都没用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权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便伺机朝师弟他们眨眨眼,叫他们也先忍着,现在我们一来人少势寡,又都被绑着双手,一时间很难有翻身的机会;二来我跟师弟多日水米未进又缺乏休息,真是给我们一个机会逃跑,估计也没力气可跑了。不如,先跟他们回翡翠山庄,奎六爷那人我之前见过,颇有大家风范,料想也不会真把我们给杀了。只要还有命在,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些想法我没有办法说出来,但师弟跟我相处多年,一个眼神自然就能明白。而老乔这人根本用不着我们担心,审时度势之能远远在于我跟师弟之上。见我以目示意,便心领神会地轻轻点了点头。 从我现在所站的位置向下眺望,下面是一片狭长的平川,整体地势西高东低,覆盖有矮小的灌木类植被,一直从山顶蔓延到山脚下,满目皆绿,而后被一座回字形的村落打断,村落前面还有一条玉带一般的河流自西向东蜿蜒而过。 我当即想到了一句顺口溜,“前有照,后有靠,阴阳龙脉相环绕”。这是老乔经常挂在嘴边卖弄的话,说的是一个好的墓地,要前面有流水经过,称之为“照”,后面有山峰为“靠”,境内最好还要层峦叠翠,有龙脉伏之,这样才算得上是得风水之法的福地。 我本是对墓葬风水一窍不通,认识老乔之后,整天听他在耳边鼓吹絮叨,便耳濡目染地学了些皮毛之中的皮毛,现在看到这一处山水,头脑中竟条件反射地蹦出这句顺口溜来。可转念一想,这不对啊!这顺口溜里说的都是墓葬风水,是给死人盖的房子,可眼前这座回字形的村落,明明是给活人住的!现在却照着死人的房子走,不怕犯了忌讳吗? 而且我注意到,古之说法,山南为阳,山北为阴,我国是北半球国家,太阳东升西落,因而山的南面受太阳光照射的程度就比北面要充足,在一般情况下,南面的植被自然而然地就要比北面的茂盛,可是在这里恰恰反了一反。山北植被茂盛,且多长得高大粗壮,山南植被相对稀疏,且多为形态矮小的灌木丛。真真是奇怪得很! 我看了看老乔,见他也是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也被这里怪异的风水格局给弄糊涂了,下意识地也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点头,纵使我俩现在有两肚子的话要交流,也只能先忍着。 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可是在这里又是反了一反,下山比上山容易。我们越接近那座回字形的村落,我就越发觉得它眼熟,忽然脑中一个机灵,想起来了!这他娘的不正是翡翠山庄所在的那个村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章 再入翡翠山庄 我的火气蹭地不打一处来,折腾了这大半天,敢情一直是被奎雪牵着鼻子在家门口兜圈子?他娘的,这个女人果真是早有预谋! 现在回想起来,那白玉堂作为历届各大庄家及各奇珍稀玉的云集之地,其安全戒备之森严自是不言而喻,仅凭我跟师弟二人之力,如何能在其中周旋那么久?又如何在山穷水尽之时,突然从东西两侧走廊中冲出两辆摩托车逃出生天?那摩托车又如何会刹车失灵?山北一路上皆是擎天撼地的原始森林,郁郁葱葱碧连天,如何那么巧,被我们随便一找,便找出一条几乎寸木不生的“避险缓冲带”?若非是有人暗中设计,这些巧合如何发生? 现在一朝看破,心中真是悲愤不已,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狗眼,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所迷惑,才有了现如今的无妄之灾!丫的,真他娘的窝气!我乾一发誓,以后要是再相信这个女人,就活该被她害死! 谁能想到,再次见到题匾上“翡翠山庄”这四个苍劲古朴的大字,竟然是以阶下囚的身份,而更为可笑的是,这一次却堂堂正正地走了一回正门。 不知是现在天色稍暗气氛使然,还是我在地底下呆得久了,突然间回到地上还有些不适应,我总觉得,这次看到的翡翠山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古建筑,阴气森森的。前院里那两口三人粗的青花大瓷缸,原来我记得是有水的,现在里面却空了,露出半截暗红色的缸底,像一张大开的血口,无底洞似的,看得人脑袋直发晕,头皮直发麻。 过了台阶,就是后院,我下意识地抬头去寻那横梁上的根雕,一看之下,我的心犹如被电击一般,眼前突然画面一闪,想到了这根雕雕出来的古怪花式我不久之前才看见过,正是那八根铜链缴成的青铜祭台!当时我从下往上仰视,正如看这花瓣的花托一样,只是觉得非常眼熟,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见过。 那青铜祭台是两年多年之前秦人的旧物,四层棺放置的位置又那么巧妙,恰巧堵在花眼处,如果不开棺,在下面是绝对看不到这种花的。而在我们开棺之前,我敢打包票,那棺椁绝对没有被别人碰过,那么翡翠山庄是如何能知晓仿造的? 闪思间,我已经被人推进了正厅。现在夜幕降临,厅堂两侧的走道上点了蜡烛。我发现,这些盛放蜡烛的烛台跟我之前看到的也不一样,也可能是我第一次没看仔细,这烛台全都是动物造型,左右对称,依次是:鼠、牛、虎、兔、龙、马、羊、鸡、狗、猪,好像是十二生肖,但又独缺了蛇和猴,往里依次循环。 这些动物都有一个相似而又明显的特征,就是嘴巴大得十分夸张,却又只张开四分之一,托住蜡烛,直角立面的颚部像一块不透光的铜镜,烛光照射到上面立刻就会反射到前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样的设计是为了更好地聚光。只不过,这光的颜色经过这种仿青铜质地的兽口一反射,透出一股幽绿绿的光,一下子搞得人不寒而栗,还以为真到了什么阴曹地府之中。 奎六爷还是正襟危坐在那张不菲的楠木椅上,样子几乎和一个星期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头发一丝不乱地全梳在脑袋后面,露出苍白的发际线和皱纹横生的额头,穿一身民国时期的黑色苏绸长褂,腰板坐得笔直;眼睛虽然小,却透着精光,跟人对视时有一种天生的威慑力,就连目空一切的奎明见了他,也要逊色和忌讳三分。 如果不是他这个下马威的眼神过于威严和生动,直盯得我手心冒冷汗,我真以为这老头已经坐在这儿圆寂一星期了。 奎六爷座次往下,各站着两队八个“麻袋”,奎明将他的人安排在贴着烛台的左右通道两边,即撇开众人,附在奎六爷耳边窃窃私语,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奎雪。 我下意识地看了奎雪一眼,奎明此举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是防她的,可见师弟之前所言非虚,奎明的确是因为奎雪母亲霍启云的关系对奎雪仇恨颇深。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倒是颇为痛快,恶人还需恶人磨,不管怎样,总算是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奎雪的脸上竟然一反常态,非但毫无怨气,甚至还始终面露微笑?真不知道是这女人天生脑子缺根筋呢,还是在韬光养晦,另有所图呢?不过现在,我也无暇深思这些,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谁他娘的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闲事儿。 这时,奎六爷忽然一抬手,止住了奎明,精亮的两只小眼在我跟师弟脸上来回扫了两圈,然后在我脸上定住,一只手忽然指着我道:“小雪,之前听你说,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我一愣,格老子的,大爷我造型都这样了,这老头居然还认得出来? 奎雪瞥了我一眼,上前两步,捏着奎六爷的肩膀软语道:“是啊爷爷,这回他们两个可都是帮了小雪大忙了!您闻闻,臭成这个样子,功劳大,苦劳也大。不如,先让他们洗个澡,吃点东西,反正人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只要不出内贼,跑不了的!” 不等奎六爷发话,奎明冷笑一声,接口说:“小妹,你刚回来,还不太懂我们奎家的规矩,奎家人办事儿,历来都是先交差,后安置。这差事完成的好,自然安置得也好,这差事要是敢糊弄,那恐怕……就得另作安置了。” 奎明说着,蛇一样的眼睛阴冷冷地在我们脸上扫过,我、师弟、老乔立刻感到一股阴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不由低头一对视,这姓奎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栽在他手里也不见得比栽在陈叔手里要好。只是我还想不通的是,他口口声声要我们交的究竟是什么差? 奎雪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哥教训的是,小雪自幼孤苦,与母亲二人背井离乡,相依为命,无缘承欢于爷爷膝下,为爷爷尽孝尽欢,好容易养活至二十岁,方与母亲认祖归宗,尽一个做孙女的本分。自然对大哥的那套‘另作安置’孤陋寡闻,还以为咱们奎家一直都是爷爷说了算呢!” 奎明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然暴起,可还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妹,当着爷爷的面,你就不必再指桑骂槐了。倒是你的朋友,我看他们一脸的困惑,想必你还没有告诉他们,当初你和你娘为何要背井离乡吧?” 奎雪脸色一僵,似乎正戳痛处,嘴角的笑还挂在那里,但眼神已经变了。这一切,奎明尽收眼底,趁势紧逼:“那不妨趁这个机会,你们交流交流。”说着,一摆手,左右两个手下便拿掉了我们嘴上塞着的白布。 师弟憋哧了这么长时间,心中本是对潜伏在人民内部的敌特份子——奎雪,恨得咬牙切齿,可见了她哥哥奎明才发现,他娘的,还真是奎家辈有恶鬼出,恶中还有恶中手啊!嘴巴一解放,便笑道:“我说姓奎的,你没看见你爷爷脸儿都黑了吗?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跟你妹妹,也不算是特别好的朋友,你们家的事儿我们也真不愿意掺和!奎老爷子,我看这里就你一个明白人儿,咱有事说事,没事儿拉倒,但有一条件,交差之前先管饱!小爷我饿得都快脱相了!” 我心下一咯噔,忙瞪了师弟一眼,这小子他娘的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破褂子嘴,这一穷二白的,只剩两条大裤衩了,叫我们上哪儿弄个差事给他交?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缓兵之计 我寻声抬头一看,只见奎明阴沉着一张脸,垂放在身体一侧的拳头捏得咯嘣响,想必是被师弟刚才的那一番话给刺激了,可又碍于奎六爷的面子,这才忍了下来。 这时,只听奎六爷对手边一个麻袋吩咐道:“你带他们去后面吃饭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带到三楼见我。小明小雪,你们两个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各归其位。 姓奎的一家人一走,我、师弟、老乔六目相望,皆是松了一口大气,被奎六爷交待差事的那个麻袋麻利地给我们松绑。 回想起刚才师弟的没把门儿,险些害得我们被就地正法,我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正想结结实实地给他一脑后把子,忽然看见他脖子上两道极长极深的血道子,貌似还是拜我所赐,一时良心病发作,手掌中途改道,直接拍在他没把门儿的大嘴巴上,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皮又痒了,刚才差点被你害死知不知道?” 师弟哧溜一抽气,捂住嘴巴怪叫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刚才要不是我——”正说着,老乔忽然使了一个眼色,眼神不经意地朝那麻袋一瞟,师弟立刻住上嘴,转而改口对麻袋说道:“——饿了!快上好酒好肉给爷爷们伺候着,刚才你也听见了,我们可是你家小姐请的贵宾!” 那麻袋闻言就近端起一盏蜡烛,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默默引路,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我瞧着他的样子,忽然想起之前帮我引路的那个麻袋,他们几乎像是从一个模具机器里生产出来的,那麻袋临死之前曾非常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只能发出一种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当时我为了自救,尽量找话题跟他攀谈,吸引他的注意力,我记得,当我问到有关他喉咙的问题时,他显得特别激动,甚至不顾蜡烛的烛火会不会烧伤自己,硬是把蜡烛举到自己的咽喉部位给我看,只可惜当时情况危急,我气力尽绝,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那麻袋就被毒蛇一击毙命。 而后的生死危机更是一个上赶着一个,连半点喘气儿的机会都没有,麻袋的事就被抛之脑后。现在突然回想起来,心中真是越想越好奇,是不是这里所有的麻袋都不会说话?他们的喉咙里也卡的有什么东西吗?是谁下的如此狠手?这么做又是图什么?这些问题,我一定要找机会查证一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的头等大事是先解决好人民群众的温饱问题。 不知道是这位奎家大小姐人缘太差,在下人心目中实在是没什么地位,连带着我们这帮“朋友”也被“蔑屋及乌”,还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故意给我们使绊子,那麻袋进厨房里搜罗了足足有三十分钟,才端出两盘吃剩的馒头出来。 我跟师弟登时两眼一黑,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可无奈实在是饿到了极点之中的极点,骨气早他娘八百年听讲座去了,现在别说剩馒头了,就是馒头渣渣我们也吃。 连板凳都没坐,我跟师弟一人捧一盘,一口气吃了个精光,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每人八个馒头,也顾不上喝水,只管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稍微吧唧两下就往下咽,最后两个实在是噎得不行,喉咙眼儿就跟糊了好几层水泥一样,这才想起来喝水,最后那几口,竟然还吃出蒸羊肉和奶油蛋糕的味儿来了,吓得老乔直摇头,说我们是真饿傻了。 这八只馒头下肚,感觉就像拿口水在救火,根本就不顶用,反倒把胃里面的馋虫全调动起来了,他娘的,这会儿感觉更饿了!师弟脾气最急,一拍桌子跳起来,一把揪住那麻袋,大骂着叫他不要狗眼看人低,赶紧再去弄点儿硬货过来,否则他就要动用私人关系了。 师弟说得有板有眼,有轻有重,连我都要以为是真的了。那麻袋估计这辈子都没走出过翡翠山庄,平生接触到的人,要么跟他一样,口不能言,要么就是姓奎的那爷孙俩,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能把牛吹到天上的人,登时被师弟唬得一愣一愣地,当真出门找硬货去了。 师弟自是得意了好一番,我看着实在是欠抽,便拿之前在奎六爷面前他嘴瓢儿的事儿抢白他,师弟听闻,露出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一旁老乔忍不住笑道:“小乾啊,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小兑之言非但无过,反倒有功。” 说着,老乔谨慎地往四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方才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记得,当时奎雪开口,说的头几句话是什么吗?” 我想了想,只能想起个大概,便老实说道:“好像是帮忙求情让我们吃饭休息的,但具体的……我想不起来了。” 老乔捏着下巴笑道:“没错,就是这个求情。你想不起来,但我都还记得清楚,她说:‘这回他们两个可都是帮了小雪大忙了!您闻闻,臭成这个样子,功劳大,苦劳也大。’——关键一句是‘臭成这个样子’,你们为什么会发臭?这臭味儿是一般的臭味儿吗?莫不是你们去到了某种特殊的地方?你们在那里又发现了什么?这些都是奎雪给奎六爷的提示,也是给我们的暗示。所以,小兑就用了一招将计就计,也是为了做缓兵之计。” 听老乔这么一说,我这才迷瞪过来。想是我心里再也不肯相信奎雪,才对她的暗示充耳不闻,一点感应都没有。不过这个女人,也真是反复无常,真不知道她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我说道:“既然是缓兵之计,那么下一步该如何办,能否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至关重要的,小兑,你有对策了吗?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现在还剩下不到一半的时间,时间一到,我们该拿什么去跟奎老爷子交差?他们说的这个差事又是什么?还是说,你想直接溜之大吉?” 师弟本正自在得意,被我这么一问,脸上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嗑蹦着俩眼向老乔求救。老乔这老小子臭毛病也不小,心中怕是早有计较,却硬是憋着不说,非得等人抬举着他,他方才摇头晃脑呵呵起来,玄虚道:“解铃还许系铃人,只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需要一个提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乔半仙儿 我跟师弟不由一对视,师弟问道:“什么提示?” 老乔捏了捏他的山羊下巴,晃着脑袋摆了两摆,方才笑道:“你们可还记得,在摩托车事故现场,那奎家大小姐是怎么说的?” 这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了,反正这女人也没说什么好话,不知老乔说的这个“提示”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再也不相信她了。便摇了摇头。 师弟这小子一见着长得好看的女的,就喜欢搞“特殊照顾”政策,一点原则都没有,对奎雪说过的话自然比对一般人的都上心,这时眉毛一挑便说道:“当然记得!这不几个小时前的事儿嘛!小爷我肚子欠归欠,脑子可一点儿也不差事儿!他娘的说白了,这奎家大小姐不就是跟咱做思想工作的?好到时候卖了咱们,还叫咱乐呵呵地给她数钱呢!他娘的,以德报怨都不能够,必须把剩余价值榨干抹净到底,这丫赤裸裸的就是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 我本来正因为一而再地错过重要“提示”心里正觉得过意不去,师弟又一个劲儿戳我的脊梁骨,心情简直郁闷得不行。可一听他这后几句,还他娘的勉强算是一句人话,方知他小子良心未泯,还算是有点做人的底线,起码能够分得清敌我立场。 老乔点着下巴说道:“小兑总结得不错,但我要说的是她之前那一句,‘你们一出来就被人盯上了,西面居白虎的陈叔,南面居朱雀的庄子龙,北面居玄武的霍家,个个虎视眈眈’。小乾小兑,你们想过没有,包括东面居青龙的奎六爷在内,这四位在当今中国玉石界可称得上是举足轻重、舍我其谁的大人物了,为何会盯着你们两个小卒子不放?还有那句‘你以为你们一身尸臭地从案台下面那个地洞里爬上来’,和‘你可知道那个地道是干什么用的,又是谁挖的?’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当时案台上铺陈着一块四角垂地的不透明苏绸,把案台下面遮得严严实实,那奎雪又没有透视眼,如何能够准确得知你们就是从那地下暗阁里爬上来的?而不是事先就躲在里面?或者是用了别的什么障眼法?由此可见,这个奎雪是一早就掌握了你们的行踪,换句话说,你们的确是在帮奎雪做事,只不过你们自己不知道罢了。综上所述,奎明奎雪兄妹二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差事,应该就是你们在那暗阁地道中所发现的东西,而这东西,能同时被四位玉石大佬惦记着,甚至不惜在暗中各使通天之能,私相争抢,因而我猜测,这必是什么千古稀世奇玉。小乾小兑,你们仔细回忆回忆,下地的过程中,是不是碰见了什么非比寻常的宝贝?” 听老乔这么一分析,我跟师弟皆是一怔,后背上莫名地冒了一层的冷汗,仅从奎雪挖苦人的只言片语中,便将我跟师弟此行最重要的收获几乎分析了出来,真他娘仙儿得厉害!也亏得老乔跟我们是一伙儿的,否则当初在斜坡上被抓的时候,他完全就可以靠这个情报来自保。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得紧,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得罪老乔了。 师弟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裤裆,眼神飘忽不定,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定睛一看,丫的,他那裤裆顶得都有鸵鸟蛋大了,两只手捂都捂不住,裤子上的拉链几乎都要爆开了……他娘的憋成这样,那玩意儿还特么能用吗? 我说那姓奎的那么贼,抓到师弟他们不可能不先搜身,难怪师弟的腰包不见了!按照他的脾气,到嘴的鸭子肉飞了,是百分之一百地不可能如此地风平浪静,早他娘的骂破大天儿了!原来是狡兔三窟,提前把宝贝挪了窝,行为龌蹉是龌蹉了一点,但也算是功劳一件。 老乔是何等洞察精明之人,早看破了天机,呵呵一笑,伸手就往师弟的裤裆上摸,吓得师弟哎呦一声,忙夹紧大腿跟儿往旁边扭着腰闪躲,捏着嗓子嚷嚷道:“你个老不正经的,小爷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 老乔笑道:“《韩非子·说难》中有载,卫国国君卫灵公与大夫弥子瑕一日同游果园,瑕‘食桃而甘’,便‘以其余鲜灵公’,灵公曰:‘爱我忘其口味以啖寡人!’意思就是说,弥子瑕吃了一口桃子觉得非常甜,便将剩下的那一半分给卫灵公,灵公非但丝毫不介意这是弥子瑕吃剩下的,反而十分感动地说:‘你忍着馋劲儿把如此可口的桃子分给我吃,这是真心地爱我啊!’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分桃之故’。那弥子瑕其祖父为晋灵公之弟,弥牟,封于弥,遂以之为姓,鲁昭公二十三年封为景伯,二十八年为邬大夫;而弥子瑕本人有史称其‘智足治千乘,信足以守之’,小兑,这样的人难道不能算是好人家的公子?” 师弟这个伪知识分子、真文盲,给老乔这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地,本来从未听说过什么“分桃之故”,但好在他的理解领悟能力还不错,有点小聪明,再加上有了方才对话的语境,师弟猜测这“分桃”八成就是跟“断袖”、“龙阳”的意思差不多,便把头一低,害羞道:“士可杀,不可辱。” 酸得我馒头都他娘的快吐出来了,那老乔还兴致勃勃道:“汝宽心,孤断然不会像卫灵公那般,待汝年老色衰便弃汝而去,孤此立誓,必待汝岁岁年年如一日,岁岁年年似今朝。” 我怕他俩再说下去,画面就有点少儿不宜了,忙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含情脉脉,叫师弟把东西老实先拿出来,趁那麻袋还没回来之前,商量商量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师弟把一块殷红剔透的血玉,还有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铜盒子一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只见那血玉映在烛光下更显得红得像血,恍惚间,好像里面那红色的玉眼中心在流动。 老乔忍不住感叹道:“真真是一块极上乘的千年血玉啊!只可惜,它还少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山庄结义 我正想问是什么气,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老乔一个眼神,师弟忙一手抓一个宝贝,往裤裆里塞,谁料,那血玉光滑无比,师弟手心一滑,竟啪地一声脆响,将血玉摔落在地上。那麻袋几乎同时推门而入,情急之下,我忙一脚踩上去。 三个大活人坐在一起不说话也不正常,我便随口问道:“老乔,今后你有什么打算?还要继续留在秦皇陵当讲解员吗?” 老乔捏了捏下巴,说道:“不了,我打算把工作辞了,四处转转,趁着还没有老得走不动,多看一眼祖国的大好河山,便是多赚一眼。人道是江山如画,人生如梦,华发早生,不过一樽还酹江月!” 说话间,那麻袋已经布好了菜,我一看,好丫的,居然是一盘香葱刀削垛子肉,外加一坛子上好的高粱酒,闻着那香味儿,乖乖地,起码陈了得有一二十年了。 众人肚子里的馋虫立刻大作起来,我先夹了一口垛子肉,吃到嘴里香而不腻,筋道得很,竟像是用刚蒸好的羊腿肉现垛成的,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吃了第一口立刻就想吃第二口。老乔跟师弟经不住那陈年高粱酒的诱惑,迫不及待地倒两碗来,仰着脖子一干而尽,喉咙中不禁发出一声声酒汁汲取和吞咽的声响,馋得人嘴里直冒口水;吞尽扣碗时,方“啊——”地一声赞叹,酣畅淋漓,吐气中竟也是醇香四溢,久久不散。 我闻之心神一荡,情不由己地又吞了一口口水,忙给自己也倒上一碗,只见那流动中的液体晶莹剔透,竟似九天之上的银河玉带,观之感之嗅之,更令人垂涎欲滴。我再也经不住诱惑,捧起大碗如牛饮水,那水晶般的液体一淌过喉咙,立刻就感到一股甘醇的香液在体内弥散开来,爽心利口,齿颊留香,绕喉三日,余香不绝。 我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在逐郡桃园,刘备、关羽、张飞三结义的故事,三人意气相投,言行相依,又同有救民于水火之宏志,便在张飞庄后花开正盛的桃园,备下乌牛白马,祭告天地,焚香再拜,结为异姓兄弟。此后披肝沥胆,祸福相依,上报国家,下安黎庶,此情此义,感天动地,千古流芳。 今日,我与师弟、老乔三人共患难于此,也是臭味相投,肝胆相照,而后死生亦未可知。人生在世,不过寥寥几十载,须拿得起,放得下,无愧于天地和自己的心。如今良友在侧,美酒在握,即便是马上就要步入鬼门关,又岂可辜负了此时此刻这番大好时光?! 我当即拿碗一扣桌子,倒了三碗高粱酒,聊表方才之意,末了言道:“何不借此良机,咱们三人也效仿那日结义的三位仁人志士,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三人一条心,黄土也变金!即便是他娘的立刻死了,黄泉路上也有兄弟陪伴,不算是孤魂野鬼!” 老乔接过大碗,兴奋道:“知我者真乃乾一兄弟也!方才那醇酒高粱一入喉,老夫便有此心志。若蒙两位兄弟不嫌弃我乔某人年老体衰,见识粗鄙,同我义结金兰,老夫定当天涯海角追随二位,甘效犬马之力!” 师弟一拍桌子,酒意微醺地大骂道:“你们他娘的,把小爷想说的话都说了,还叫我说……什么?我不管,那我就定一下咱们兄弟之间的排序。” 我看他又要整幺蛾子,便一挥手,打断他道:“这有什么好定的?老乔年长,自然就是大哥,你年纪最小,自然就是三弟。” 师弟敲着桌子不服气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就是旧社会、老思想!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现在的规矩……额,早他娘的变了!在座的都是江湖儿女,自然得按江湖规矩来,谁江湖地位高,实战经验丰富,谁才是……老大哥!老乔虽然长得着急了一点儿,但毕竟没出过西安城,社会经验太匮乏,不知道这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这以后要是当了大哥,如何能领导咱们革命的队伍……额……走向伟大的胜利?” 我骂道:“你他娘的少废话!自古长兄幼弟,天经地义,我看你小子是皮又痒了!来,我给你松松!”说着,正找地方下手。 这时,老乔拦我道:“乾一兄弟紧别生气,以老夫之见,小兑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老乔一介乡野村夫,见识粗鄙,若让我做大哥,今后势必会束缚大家的眼界和发展。况且,韩昌黎先生的《师说》中有云:‘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咱不妨就按照小兑说的,凭社会经验排兄弟次序,不必拘泥于长幼。” 师弟立刻拍桌子应道:“还是乔老弟明事理啊!那从今往后,我师哥……就是咱们的大哥,我是二哥,你是三弟,咱别的废话……也甭多说,不整这些虚的,直接干了这碗结义酒,以后……就他娘的,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了!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我一听,这哪儿行啊?老乔他都这把岁数了,还管我叫大哥,这他娘的不折我寿限嘛!当即表示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师弟我们三人又争执了好几分钟,各自相持不下,最后干脆一拍桌子,丫的,不排顺序了!还按照原来的称呼走,管老乔就叫老乔,管我们还是直接叫名字。 原本意见最多的师弟一听,总算是没把他排在最后面,便装作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其实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老乔本来就无所谓,只要不让他当领导,怎么叫都行。我们三人于是高粱垛子,一大口酒一大口肉,正式结拜为异姓兄弟。 一番畅饮过后,我跟师弟抓紧最后的两分钟时间,昏头转向地冲了个战斗澡,换身干净衣服,由麻袋引着,穿后厅而过,绕左侧回廊,过了一扇雕画着飞鹤展翅奔日的石头屏风,这时,那麻袋忽地身形一侧,站住脚。 我顺着蜡烛微弱的光线望过去,心下不由一咯噔,他姥姥的,只见两条大腿粗的黑色巨蟒相互盘绕着,竟直立于道路中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睡 我心想,难道刚刚才“山庄三结义”,现在又要来一出“斩黑蛇起义”?背上的冷汗已是密密麻麻地冒了一层,粘着新换的粗麻布衣服,感觉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咬我的背。 恍惚间,那两只巨蟒往上蹿了几寸,身上黑色的鳞片在烛光下闪烁着妖冶的光,看得人头皮直发麻!我的老娘啊,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起得都有绿豆那么大了,好歹没让我撞上那巨蟒的眼睛,否则,怕是早他娘的在裤裆里画地图了! 心正想着,旁边老乔突然拍了我一下,我扭头一看,我的老天,差点没立刻晕死过去!老乔的脸上全是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鳞片,两只眼睛像是得了黄眼病一样,眼白的部分全黄了,中间黑色的瞳孔变得又细又长,真他妈能磕碜死个人!嘴巴往中间揪,不知为何变成了三瓣唇,唇缝儿中心正往外吐着一条面条粗细的黑信子。 我定睛一看,头皮嗡地一麻,鸡皮疙瘩瞬间掀了一身,我的老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黑信子头上居然长了一颗发了霉的毒瘤,嗖地一下直冲到我的眼睛跟前,我心下一咯噔,靠,原来那毒瘤竟然是一颗人头!有鼻子有眼睛,甚至还有嘴唇和头发,好像是一个女人……不等我再看清晰一些,我的右眼睛上突然一疼,他娘的,那人头上的小嘴竟然一口咬在了我的右眼皮儿上! 我吃不住疼,大喊一声,想把那该死的东西拽掉,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两条胳膊就跟灌了水泥一样地沉,怎么抬也抬不动。我忙扭头去叫师弟帮忙,发现师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另外一条巨蟒扭打在一块,也没听见什么声响儿,半个身子都已经被那巨蟒吞进腹中,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无力地挣扎着,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我心里一下慌得厉害,恨不得立刻飞扑过去救他,可不管我再怎么使力,身体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也动不了,只能边哭边喊:“救命!救命……师弟,老乔,救命……” 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从我的脑袋上面传过来:“乾一,你又做噩梦了吧?” 她这一喊,我的眼前忽然一暗,所有的画面都不见了,没有垂死挣扎的师弟,也没有咬着我眼睛盖的人头,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登时长出一口气,感觉身上忽然一轻,缓缓睁开眼睛,正见着奎雪瞪着眼睛看着我,模样颇为憔悴。我忙拽着她的手坐起来,发现我正躺在一张旧时的拔步床上,前门围栏和周围挡板上刻得有麒麟、牡丹等纹样,大气而不失典雅,不过我现在也没心情管这些,忙问奎雪:“小兑跟老乔呢?” 奎雪朝对面努了努下巴,我放眼一望,只见对面还有一张无门无栏的旧式雕花大床,师弟跟老乔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四肢健全,连师弟脸上、脖子上的伤似乎也都好多了。我一时脑子有点发懵,明明记得我们喝完酒之后,就被那麻袋引着去见奎六爷了,谁知半路突然遇到两位黑脸祖宗拦路,差一点就要葬身蛇腹了!可为何现在,我们三人却躺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睡大头觉? 我把我的疑惑一说,奎雪就翻了一个白眼,双手环臂往床门上一靠,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从来就没见过像你们三个脸皮这么厚的人。不过是赏你们一口饭吃,你们竟然还把这儿当招待所了,喝得酩酊大醉,怎么叫都叫不醒。爷爷没办法,只能安排你们在客房休息,哪知,你们三个饱肚汉,一睡就是四天四夜,怎么这会儿倒舍得醒了?” 我一愣,不理会奎雪的讽刺,没想到我们已经睡了四天了,怪不得刚才一坐起来,便觉得浑身上下一身轻松,身上的伤也好多了。不过,我再一想,那奎明怎么可能由着我们昏天暗地地酣睡不管?这四天四夜里,也不曾被打扰,还能睡得如此安稳踏实,感觉就像是在自己家的床上一样,想必这中间,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帮衬阻拦。 想这诺大的翡翠山庄,我跟师弟还有老乔,连半分人脉人情都没有,如果非要计较出一个的话,那也只能是奎雪了。再看她神色憔悴的样子,竟像是几天几夜都未曾合眼……我心中忽地一热,说道:“谢谢你……先前的事,咱们算扯平了。” 这时,师弟忽声说道:“师哥,你他娘的能不能坚定住革命立场?不要老是被敌人一个糖衣炮弹就唬住了!什么叫扯平了?要不是因为她,咱们犯得着遭这窝囊罪吗?早他娘的八百年回洛阳逍遥快活去了!想吃啥吃啥,想睡几天就睡几天,哪儿还用得着在这里看别人的脸色?!他姥姥的,小爷我这辈子,就丫没这么窝囊过!” 老乔也起身说道:“小兑,别那么大的起床气,这要不是人家奎雪妹子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咱们,咱们能踏踏实实地在这儿睡觉吗?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咱们应当不计前嫌,同仇敌忾,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敌人的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你说对吧奎雪妹子?” 奎雪直起腰,抖擞精神道:“当然,识时务者为俊杰!” 师弟还欲再反驳两句,这时,一人忽推门而入,板着脸说奎六爷请我们上去,跟这奎家大小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而且动作如此迅速,我们醒了也就三五分钟,这传话儿的人就给派过来了,想必定是奎明的眼线无疑。众人相视一望,不再多言,当即跟着那人出门。 这翡翠山庄大得就像一座地下迷宫,奎明的人带着我们七拐八拐,竟又拐到那扇雕画着“飞鹤奔日”的石头屏风跟前。我之前被那屏风后的黑色巨蟒所伤,尽管是在梦里,但心理上还是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一时竟下意识地停住脚,迟迟不敢往前越过那石头屏风。 冷汗已经浸湿了我的手心,胸口咚咚咚跳得像打鼓一样,而且我发现,这屏风上的图案与我梦中所见几乎一模一样,这难道……是一种警示不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题 奎雪见我掉队,便停在前面等我,师弟老乔等三人已经消失在屏风那边不见了。大概是听到了我梦中的呓语,由此猜及到我内心深处的恐惧,奎雪开导我的每一句话,都直说进我的心坎儿里,连我的死穴是长虫她都知道……这让我恍惚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奎雪忽然拉住我,低声飞快地说道:“乾一,不管你相信不相信,白玉堂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按照我原先的计划,你们只要把东西交给我就行了,不必再多跑这一趟。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多说无益,你只要全力配合我就行了。别忘了,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将受到监视。”奎雪说罢,朝我使了个眼色,让我看那石头屏风上的红日。 这屏风宽一米六,高两米,厚度暂不可查,但应该在一寸至一寸半之间,最多不超过两寸。表面的打磨和雕画都非常精细,采用的是浮雕的表现手法,就是让所有的雕画都在平面上凸现出来,打磨得光滑无比,诚可鉴人。但又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镜子,因为我发现,它的“镜面”并不符合光的反射定律,我能在屏风里看得见奎雪,而奎雪却看不见我,反过来,也是一样。这也就是说,当两个人看的角度不同时,只能一方看见另一方,被看见的那方只要不移动位置,就始终看不见另一方。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在制作的时候添加了什么特殊材料的缘故。 这样一来,我就能确定,奎雪既然示意我去看那红日,说明红日里面投影出来的人并不能看见我们。我便稍稍放宽了心,顺着奎雪的视线看过去,果真在那硬币大小的红日中心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形,只见那人侧身藏匿于二楼一拐角处,面部朝向我们,森森然像是在监视,但是距离得太远,看不清脸。奎雪低声告诉我,这样的影子在我们身边还有很多,不过,只要我们打赢了这场仗,一切就结束了。 我也压低声音说道:“打仗?跟谁打?这是你们奎家的家务事,我们外人为什么要自讨没趣地趟这趟浑水?” 奎雪黛眉一簇,生气道:“乾一,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几次三番救你的性命,如今深陷泥淖,急需你施以援手,你却要置身事外,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孤儿寡母被逼上绝路,你的良心就没有一点点的不安吗?” 一提起奎雪的母亲霍启云,我心里倒还真有几分过意不去,那只军用背包当时是冷板凳背着的,现在他连人带包一起失踪了,遗物十有八九是弄丢了。这也是我时至今日也没敢跟奎雪说起这件事的原因,况且,这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搞得我身心疲惫,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有功夫坐下来喝茶聊天? 不过,我心里面对奎雪母亲始终是有愧的,这次要是帮了她的女儿,也算是对她老人家的一种补偿吧,希望她泉下有知,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较我弄丢她遗物这个无心之失。她心里要实在是眼不下这口气,就去找冷板凳吧,那小子有间歇性老年痴呆症,交流起来可能比较有共同语言。 想着,我说道:“那好吧,帮什么忙,你先说,我听听看。” 奎雪脸上顿时乌云转晴,翻脸比翻书都快,我心下一愣,靠,又被这女人给骗了!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我只是要她先说说,至于听过之后答不答应,还另二说。 奎雪计得意兴之余,仍不忘压着嗓子,说道:“上回我给了你一张肉皮地图,让你帮我找样东西,也就是四天前,你们从地道里带上来的那块千年血玉。现在你不忙着给我,待会儿见到我爷爷,叫你给了你再给,总之就是只管配合我就行了。” 我心中一惊,茅塞顿开,原来往我背后贴肉皮地图的竟然是奎雪!我忽然想起当初在翡翠山庄,我为了救她被毒蛇咬伤手背的时候,奎雪曾表现得十分惊慌,抱着我哭了大半天,想必那肉皮地图就是那个时候粘上去的。当时我只是觉得后背上有一块地方湿漉漉的,还有些发痒,本以为那是奎雪的眼泪,没想到居然是粘肉皮的粘液?! 我乾一生平最讨厌别人骗我,而奎雪这个女人,五次三番地将我耍得团团转,他娘的,到头来还叫老子帮她?普天之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强忍住火气,说道:“对不起了奎小姐,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之前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咱俩算两清了,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等奎雪反应过来,我迈开步子,见梯而上,一口气爬了好几十层台阶,这时,余光忽地一闪,心口顿时抽了一口凉气,我的老娘啊!那大腿粗的两条巨蟒就盘在我眼睛跟前!我的头皮立刻就炸开了,脚下一软,差点没直接翻滚下去。 那巨蟒的蛇肚子相互交缠在一起,半只手臂不足的距离,我甚至能看见那蟒腹上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鳞片,粼粼如炬,密密如织,闪得我两眼直发花,一时间眼前天旋地转,脑子嗡地一声,头皮一阵死死发紧,身体不受控制地就想往后栽。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有人扶了我一把,我趁机深吐一口气,稳住心神,待身体站稳之后,扭头一看,那人正是奎雪。她看了我一眼,二话不说,就把手上的蜡烛举到那巨蟒攒动的蟒腹上,我心中登时一咯噔,额头上已是汗如雨下,狂忍住心中的恐惧,忙不迭地抓住她的胳膊,大骂道:“你他娘的疯了?!” 奎雪哂了口气,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那半臂之近的巨蟒根本不存在一样,既不躲闪,反而讽刺我说:“亏你还是毒王岳冲爻的传人,连这点儿胆识都没有,真是有损你师傅的威名!你趴近处仔细瞧瞧,这到底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又中诡计 我被她羞得耳根一红,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胸口当即蹿起一股怒火,他娘的,我乾一就是让这黑皮畜生生吞入腹,也好过在这女人面前丢分儿的强!遂把心一横,鼓起胆子贴到那蟒腹上细看。 只见那鳞片在烛光下透着偏黄墨绿色的亮光,瞧着有些眼熟……我心中忽地一愣,抬手往上一摸,果然是凉的!心头顿时松下一口大气,他奶奶的,居然是黑曜石!这回老子可是丢人丢大发了,以死挽颜都不能够啊!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进翡翠山庄的时候,那麻袋领着我过了青石砖墙往右侧的走道去,途中遇到一座直通三楼的楼梯,那楼梯的扶手修得非常细,相互扭曲地缠绕在一起,在照明不足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让人误以为是蛇。现在这个楼梯倒是与当时看到的那个有八九分的相似,台阶是呈螺旋状循环往上的,中间没有断口,看样子似是为了直达某一层而专门修建的。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楼梯的扶手,比那个要粗得多,再加上这黑曜石上的鳞甲花纹雕琢得栩栩如生,反射出的玻璃光泽粼粼如炬,在现在这种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奎雪自是不会放过这个羞辱我的好机会,一边往上带路,一边极尽言辞之能事,不带一个脏字儿,就把我骂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只恨不得立刻找块豆腐撞上去,聊表我心头之忿! 正恼羞成怒间,一抬头,见螺旋楼梯已经上到尽头,迎面是一扇墨色的大铁门,门上刻着百鸟朝凤图。我不及细看,奎雪已经推开了门,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奎雪手中亮起的那盏黄豆小烛,而且在推门的那一瞬间,我似乎隐隐闻到了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我一时有些犹疑,这地方看样子似乎很久都不曾有人来了,奎雪的爷爷,也就是奎六爷,为何要约我们在这里见面?而且师弟跟老乔作为先头部队,理应早上来这里接应我们,为何现在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莫不是……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我心下登时一咯噔,慌了起来,立在门口问道:“你先别走,小兑跟老乔呢?” 奎雪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哂笑道:“怎么,又怕了?怕了就把东西交出来,我现在立刻派人把你送出山庄,你放心,有你那两个拜把子兄弟留头,多赚一个你少赚一个你,我爷爷是不会计较的。” 我心下一惊,又是一愣,越发如坠云里雾里,这奎雪到底是什么来路,不仅知道我是毒王岳冲爻的传人,怎么连我们跑腿人之间的暗语都知道?“留头”在我们跑腿行当里是“做人质”的意思,而且现在多是在旧派中流行,这也比较符合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气质,我们新派弟子虽然也知晓一二,但一般不在日常任务中交流使用,渐渐地也就淡忘了。现在突然听从奎雪口中说出来,叫我如何不惊,如何不疑? 我这脑子一发热,也顾不及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跟前,张口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留头’?”情急之下,我下意识地去抓她的胳膊,一是怕她跑掉,二也是为了虚张声势。哪知,我这一抓,居然抓了个空?! 不过,倒也不算完全抓空,只听咚地一声闷响,我的左手五指登时传来一股剧痛,似乎正与一堵石墙撞在一起,疼得我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抬头看时,只见奎雪站在那石墙里面朝我微微一笑,我还来不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紧跟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铁门闭合的声音,霎时间,石墙里的奎雪不见了,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原始的漆黑之中。 我心下一咯噔,该死,又中了这个女人的诡计!忙不迭往铁门跑,他姥姥的,哪里还来得及!那铁门早已严丝合缝地闭合回原处,任我如何拳打脚踢,不过是蚍蜉撼树,未见它撼动分毫。心中更是怒火中烧,破口骂道:“你他娘的放我出去!奎雪!你听见没,放老子出去!” 这铁门我之前匆匆瞟过一眼,厚度约在三寸左右,是普通家用防盗门厚度的两倍,其质量和密度也比普通的钢铁合金要大得多,很有可能是钨钢,恐怕一门之隔里外已不能通闻。若是奎雪就此撒手而去,把我困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密室之中,就算是我化成了一堆白骨,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替我收尸,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得留住奎雪。 想着,我强迫自己沉下气来,不再做无谓的捶打,把脸贴在铁门上喊道:“奎雪,你为什么把我困在这儿?好歹咱俩患难一场,你让我死个明白!” 过了两秒钟,奎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忙把耳朵紧贴在铁门上,方隐隐听得明白:“……一日之内,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亲自来接你,如果……我死了,自会有人放你出来,你出来之后,按照我先前给你的那张地图,反其道而行,遇到死胡同就敲击墙体,两两一组,共四组……切记,千万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来再找我们……” 我听她声音越说越弱,似是在做最后的道别,忙喊道:“你少自以为是了!你说不让我回来就不回来?凭什么听你的,老子偏要回来!有本事你把我关在这里关一辈子,否则老子就是做鬼,也缠定你了!” 奎雪似笑似哭道:“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记住了……乾一,之前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才贸然把你牵扯了进来,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控制,我嫂嫂死了,我的小侄子失踪了,我娘也病在垂危,我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我还能活多久?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就是那天晚上把你带进翡翠山庄,我后悔得发疯……乾一,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的脑子转得飞快,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一定要留住奎雪,忽地灵机一动,骂道:“你他娘的别骗人了,湖底死的根本就不是你嫂嫂!”(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捋(上) 奎雪愣了半晌,方才说道:“差一点就被你骗了……乾一,你也不用挖空心思来套我的话,你的参与到此为止,一日之后,自会有人放你出去,你……好自为之吧。” 我气道:“你凭什么踢我出局?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师弟跟老乔怎么办?你不是一心想要血玉吗?血玉在我这里!奎雪!” 三秒钟之后,门外始终没有再传来任何的声响,我心里咯噔一声,后背上的冷汗刷地掀了起来,他娘的,奎雪不会是已经走了吧?连血玉都不要了?先前还眼馋得跟哈巴狗似的,这会儿说不要就不要,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我忙拍门喊道:“奎雪!血玉真的在我这儿,你放我出去!奎雪……奎雪!” 我不知道这样声嘶力竭地喊了多久,直到喉咙里干涩得直想咳嗽,两只手掌完全拍得麻木不堪,几乎没有任何的知觉。周围霎时间安静下来,只剩我一声接一声粗重的喘气儿声,眼前依旧是浓稠墨汁一般的黑暗,鼻腔里尽是密室潮湿发臭的霉腐味儿,刺激着我的鼻道和喉咙直想吐。 这时,一个异常清晰的意识牟地窜入我的脑海,尽管我很不想面对,但事实已摆在眼前——我他娘的,被囚禁了! 不知怎么地,坦然面对这个意识之后,我的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头脑变得异常清醒,如果奎雪真的无心害我,一日之后,我必定能从这里出去。老乔常说,既来之,则安之,挣扎既然无用,不妨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把事情捋一遍,一日之后再见到他们,也好清楚该从何问起。 自打落地西安以来,所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其中的疑问、矛盾、联系之处,一直无暇细想。很多问题表面看上去一团乱麻,蹊跷得很,但我总觉得,只要稍加推敲,便能从混沌之中牵出一条前因后果来。 我静下心神,索性闭上眼睛,找个相对放松的姿势坐下,缓缓做了三次深呼吸,尽量给自己营造一个轻松自然的思考环境,让脑细胞充分地活跃起来。 我想了想,事关翡翠山庄前前后后、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牵连到了同一个人——奎雪,只要把奎雪的身份和目的搞明白了,所有的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 既然要搞明白,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须从我们第一次碰面开始,从头至尾细细地过一遍,时间、地点、人物、起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哪怕是再精于伪装的人,也不可能不露一丝的破绽,只要他还是个人,十句话中,总要有半句是真的。 只可惜,我现在手头上没有纸跟笔,也没有任何的照明设备,无法逐条列举记录下来,只能全靠脑子罗列记忆。所以,我必须要集中十二分的精力,方能不误大事。 首先是第一次见面,地点是在西安北站,奎雪一行五人,包括奎母霍启云,一个约一岁左右的小男孩,还有两个中年妇女,年龄大约在四十岁上下。起因是我与师弟接到任务,去往西安做地陪旅游,出站时,恰巧遇上奎雪一家人,她为我在洛阳龙门站帮助霍启云取车票的事而表示感谢,并无进一步的深谈。现在想想,倒是也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奎雪一行人是打洛阳来的,奎雪与奎母这些年的落脚地,十有**也是洛阳。 第二次见面,是在秦始皇陵,只有奎雪一个人,我与师弟因为打听老乔的事儿而暂时分开了,她就像凭空降落一样出现在围观打架的人群里,扯了些乱七八糟的闲话,还在出租车外对我动手动脚的,似乎是在跟我拉关系套近乎。还好爷我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这才及时守住了自己的名节。 第三次见面,是在翡翠山庄外面的墙缝里,我与师弟追赶老乔到此地,无意中听得奎明与奎雪兄妹二人的对话。原话我记不清了,大致好像是说奎雪想引见什么人给奎明,被奎明一口给拒绝了,又问可不可以在山庄里玩几天,奎明一听,当时就翻脸了,还说什么让奎雪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则会死得比她母亲还要惨之类的话。 如此说来,奎雪的母亲霍启云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那湖底女尸和灵堂大哭霍老爷子的又是谁? 这里,我暂且先打一个疑问,接着往下分析,等到最后再把所有的问题都汇总起来。其一,我是怕思路被打断,就此走上岔路,人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现在连这烂笔头都没有,万事全凭脑子记,这一打岔,指不定就钻到哪只牛角尖里面去了,后面要是再有什么重要的信息铁定就给错过了;其二我是想,等把这一整件事情从头至尾地捋过一遍,前面出现的问题说不定跟后面的一联系,就给解决了,正所谓“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接着第四次见面,是在我、师弟,还有阿梨落脚的酒店,奎雪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从我跟师弟的房间偷溜出来,被我抓了个现行,而后她一路引我至翡翠山庄,利用阿梨的失踪强迫我跟她达成协议,帮她下地找一样东西,也就是后来的千年血玉。 我至今仍记得奎雪当时笃定的样子,在我问她拿什么保证阿梨安全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告诉我:用她自己的生命。 由此可见,其一,这千年血玉对于她,或者说是对她此次举事的成败来说,至关重要,她也志在必得;其二,阿梨的失踪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她既然能以自己的命来保阿梨的命,这就说明阿梨的的确确是在她手上;其三,她敢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付给我,说明她对我的本事和为人还是比较信任的,那么现在倒过来想一想,这种信任从何而来?奎雪是不是提前调查过我?再联系到后面她绘制给我的肉皮地图,标示简单明了,注解详尽形象,完全就像是为我这个图痴度身打造的。试想,如果不是十分了解我个人习惯的人,如何能做到这些?这里暂且再打一个问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捋(下) 第五次见面,就是在白玉堂了。我与师弟九死一生从地道里逃出来,谁成想,大气儿都没赶得上喘一口,居然就到了白玉堂,还他娘的成了唐僧肉,九九八十一路妖魔鬼怪,个个都想尝一口。正当穷途末路之际,奎雪与老乔挺身而出,美女救英雄,本以为就此脱离虎口,哪知他娘的又入狼窝,到头来还是被这个女人给算计了。 不过,按照老乔的说法,奎雪这女人也不算是完全的天良丧尽,起码比她哥哥有人性,还知道帮我们争取吃饭和休息的机会。一顿黄汤下肚,总算是睡了个囫囵觉了! 第六次见面,也就是在刚才。这老话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他娘的一点没错!原以为经过休整之后,我们彼此之间已经开诚布公,达成共识,团结一致向敌看,建立起了完全的革命友谊。哪知这女人死性不改,再次利用对我的了解,不断以言语诱惑或是相激,猛戳我的软肋,迫使我分散对周围环境的注意力,完全陷入她的掌控之中,最终陷困于此。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奎雪当时并没有进到这间密室,只是利用这里的石墙极其类似于镜面的特质,反射所成的投影诱骗我中计,再加上当时的光线十分昏暗,自然成了她耍把戏的障眼法。 至于她刚才说的那些疯话,实在是难辨真伪,我仔细想了想,唯一具有参考价值的应该是这一句:我嫂嫂死了,我的小侄子失踪了,我娘也病在垂危。再结合当时在西安北站见到的那一老二少一小,如果我能搞清楚奎家这几个人之间的身份关系,应该就能离真相更进一步。 这也是整件事情中最最核心的一部分,光靠凭空猜测肯定是不行的,得有一条线索,肯定会有一条线索,而且这线索就在我刚才捋过的这些事情当中。现在我的脑子里就像是有无数根的线头,乱七八糟地缠成一团,其中只有一根或者几根线头是可以扯动的,只要能找出它们,轻轻一拉,后面的这一大团自然就能被抽丝剥茧。 可是这么多的线头,能解开答案的到底是哪一根呢? 奎雪说她死了嫂嫂,丢了侄子,只有母亲还活着,师弟也说过,他曾亲眼看见过奎雪的母亲霍启云大哭灵堂,而湖底女尸又是戴着霍启云的人皮面具,随身背着能够证明霍启云身份的笔记本和照片……很显然,她是在刻意伪装,伪装成霍启云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呢? 一个人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不妨大胆地设想一下,分别站在伪装者与被伪装者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我是伪装者,伪装成另一个人,一定是想利用这个人的身份做一些事情,或者是得到某些好处。但根据我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况,霍启云的身份在翡翠山庄相当尴尬,非但捞不到半点好处,反而四处树敌,这样做根本就划不来。那么站在被伪装者的角度,让另外一个人伪装成自己的样子,以假乱真,扰人耳目,莫不失为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再联系霍启云的身份处境,这他娘的就对上号了嘛! 一个人如果肯为另一个人完全牺牲自己,那么这两个人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而且我记得湖底女尸的那张脸,几乎跟奎雪长得一模一样,形同孪生,如果不是我知道奎雪的头发没那么长,当时一定会误认为是她。而奎雪又说她新没了嫂嫂,难道这个女人……就是奎雪口中的嫂嫂?那么她与奎明岂不就是夫妻关系? 等等,我越来越觉得乱了……如果说,奎雪的嫂嫂是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也就是名义上的“霍启云”,那么在车站见到的另外两个中年妇女,其中一个的真实身份,就该是真正的霍启云呀!奎雪和她嫂嫂,是为了保护霍启云才易容成她的样子的,没想到,果然还就遭遇了不测!而当时奎雪怀中抱着的那个小男孩,其实并不是奎雪的儿子,而是她的侄子,是奎明与她嫂嫂所生养的,而现在这个小男孩也失踪了。 分析到这里,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地合情合理,犹如神助,但我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大雾弥漫的海面上最表面的那一层雾,下面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对于奎雪的真实身份依旧是一无所知,对奎家几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无真凭实据,其中的疑点依旧是一重压着一重。 譬如,奎雪的嫂嫂为何甘愿为霍启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娘”舍身犯险?她又为何与奎雪长得如此相似?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奎雪的小侄子现在人在何处?奎家与霍家又是什么样的关系?霍启云在灵堂痛哭驾鹤西归的霍老爷子,霍家又在奎明破口大骂霍启云之时炸了毛,只恨不得立刻剁了他解恨,这在表面看上去是在袒护霍启云,再往深处想,会不会是与霍老爷子的西归有甚关系呢?这两家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绝不只是斗斗玉、争争堂主这么简单,一定还存在着某种更深层面的联系。 苦于我现在手头上没有证据,光凭猜测的话,难免会陷入唯心主义的误区。要是走运,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那还好,万一要是不走运,走了岔路,劳神伤脑不说,反而把事实的真相给掩盖了。问题分析到这里,还是暂时先告一段落的好。 想着,我深呼一口气,让脑子过过氧,放松放松,不过,刚才的这些问题最好还是能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人的记性再好,也难免会有疏忽和遗漏的时候,要不怎么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呢?再者我是想,等这些问题一一罗列整理出来之后,能不能再从整体上宏观审视,找找联系,说不定还会有所收获。直观的视觉冲击,往往能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时奎雪在的时候,我浮光掠影地扫过一眼,这间密室并不算很大,大约七八平米,而且有轻微的物品发霉发腐的味道,说不定其中就有能够提供照明和书写的东西。 想着,我摸索着爬起来,脚尖先碰触到铁门,然后向右转身,手摸着石墙一寸一寸地往前挪,挪了有十六脚,脚尖磕到另一面的墙壁,大概是到了密室的某个墙角了。我转过身,接着往前走,八脚之后,右脚尖上突然一疼,磕到了一个硬实实的东西,他娘的,还是会左右摆动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排列组合 那物体似乎并不算沉,被我撞得微微一晃,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燃?文小说?????.?r?a?n??e?n?`我心中一愣,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张桌子或者椅子。 我摸了个轮廓,是一张圆面鼓凳,就是像鼓一样的凳子,又叫绣墩,是汉族古典家具之一,外形美观,但就是稳定性不好,容易摔倒。挨边儿还有两张,一共三张。我接着往下摸,发现鼓凳中间还围着一张约半米多高的圆鼓桌,桌上正中央放着一套茶具,一只帆布包。打开后,里面有一把手电筒,一把梳子,一只塑料封皮的笔记本,还有一只钢笔。 我突然想起那湖底女尸身上的帆布包,里面装的也是这几样东西,难道这世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还是说,冷板凳已经回来了?既然他回来,为什么不来跟我们联系?他现在人是在翡翠山庄,还是已经回洛阳去了?他这次来的任务是什么,为何在青铜兵器库的时候会盯着那马背上的干尸出神儿?他又从那干尸口中取走了什么东西?还有他那驳血,居然连我的毒都克制不了,万万不及传说中的十分之一神奇,却又能毒杀一条上古时期的地头青…… 我越想脑袋越疼,头都快要炸了,关于冷板凳的疑问远比我刚才一时想到的这些要多得多,就是给我想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想出个眉目来,现在更是徒曾烦恼。 我深吸一口气,再将肺里面的空气完全吐出来,如此做了三次深呼吸,让脑子放松放松,暂时将冷板凳的事情放到一边,摸出包里的手电筒,发现还是一把最小型号的德制狼眼手电,心里一边祈祷祖师爷保佑,一边按下开关。 随着弹簧嘣地一声细响,一束像蒙了一层灰尘一样的雾白色的灯光照射出来。我心中不禁一阵狂喜,迅速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间密室果然如我之前所料,并不算大,只有七八平米,四壁上除了那扇铁门之外,皆是会反光的实心玻璃墙,从镜子里一下映出三个我来,皆是一比一的真实比例,就跟三胞胎一样,我一动,他们一动。不知道情况的,真是很容易被这些镜像所迷惑。 我试着敲了敲墙面,立刻发出一记低沉的闷响,可见其厚度并不亚于那扇铁门,想徒手从这铜墙铁壁里逃出去,几乎就只能靠做梦了。 但是这段时间还是可以充分利用的,我摸出钢笔和笔记本,本子虽然曾经泡过水,但纸张干过之后还能继续使用,关键是那支钢笔,要是甩不出水儿来,我就只能把自己血管割开,把血灌进去当墨汁用了。 我再次在心中念了句祖师爷保佑,虽然我现在的所作所为跟咱师门的活计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但好歹阿梨是跟我一起长大的玩伴,又颇得师父疼爱,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半个小师妹了。如今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唯一能提供线索的就是奎雪,不解决了奎雪的这一摊子烂事儿,又如何能见得阿梨?所以祖师爷他老人家,还是得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管上一管,徒孙儿乾一在这里先谢过了! 恭恭敬敬地对着祖师爷的方向拜了三拜,我拉出一张鼓凳坐下,将皱成褶子皮的笔记本从后面的空白页处掀开铺好,拔掉钢笔帽,深吸一口气,哈在笔尖上,然后屏息凝神,郑重再三地横着落下一笔,靠,没出水儿。 我心中咯噔一声,难道祖师爷刚才串门去了,没听见我那么虔诚的祷告? 不过再一想,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光靠祖师爷显灵也是不行的,一切还得从实际出发,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万一要是笔筒里真的没水儿,就是祖师爷他老人家亲自过来,那也没戏。 想着,我拧开钢笔笔筒一看,他娘的,里面黑乎乎的墨汁果然已经干成了一块硬咯甲,黏在吸水筒壁上,怪不得不往下下水儿。不过这个时候,只要能再掺点水进去,把墨汁和开,应该就能使用。 我的脑子刚一想到“水”字,手已经条件反射地去端茶壶了。恩,手感颇沉,看来今天的运气还不错。 弄好了文房四宝,我开始回忆之前分析出来的关键信息和问题疑惑,一一列在本子上,如下: 1、奎雪一行人是打洛阳而来。 2、阿梨的失踪与奎雪密切相关。 3、奎雪对我知之甚多。 4、霍启云和奎雪嫂嫂身份互换。 5、奎家与霍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6、霍老爷子的死,是自然发生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是故意的话,这个人是谁?又为何要杀他? 7、奎雪嫂嫂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8、奎雪侄子现在身在何处? 9、车站除了霍启云之外的另一个中年妇女是谁? 这就像是数学题里给出的条件,现在让我根据这些条件来求解。有些条件可以按照不同的分类标准,两两三三相组合,转换成一个新的条件,然后再与剩下的条件做进一步的结合转换,如此循环往复,通过观察其中相类似或者相联系之处,挖掘出隐藏的信息,最终推导出结论。 我随即观察起来,方才列出的这九个条件,其中只有四个是有效信息,剩余五个还都是未知数。也就是说,我只能从前四个已知条件里进行组合转换。 在进行进一步的分析之前,为了使分析的过程和结果,不受某人无良人品的干扰,还需要再做一件事,就是把条件里涉及到的关键人物——奎雪,用字母c代替。 这在管理学上叫恶魔效应,是说当认知者对一个人形成坏的印象之后,便会以此印象为依据,或者心理倾向,推及其余,恨乌及燕,以偏概全,正所谓“增其人者,恶其余婿”。所以,避免恶魔效应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用一个完全中性的事物或者符号,代替“恶魔”,尽可能地减少或者避免认知者的片面、偏执认知。 按照数学上的排列组合方式,四个条件,总共就有条件一与条件二,条件一与条件三,条件一与条件四,条件二与条件三,条件二与条件四,条件三与条件四,六种组合方式。 首先是条件一与条件二,看似没什么联系,但是仔细分析之下,我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树瘿壶之骚气 阿梨是洛阳人,而且是在西安读的大学和研究生,c在来西安之前,也住在洛阳,并且与阿梨读研报道同一年,甚至是同一个月离开洛阳,出发前往西安。????? ?? ? ?.ranen`两个人无论是在时间,还是地理上都如此惊人地同步,像是提前踩好了盘一样。而且阿梨是在秦皇陵和我们分开之后失踪的,c又是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段里出现的,一个失踪,一个出现……她们两个看似没有关联,实则一直保持着神一般的同步! 分析到这里,我忽然不敢再往下推测下去,某些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我的心变得慌乱起来,阿梨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我不应该这样怀疑她,甚至连想的这个念头都不该有,实在是罪过罪过……还是先把这个问题暂时放一放,接着往下走,反正这一切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条件一与条件三说的是,我的一个同乡c,对我非常了解,而且我对她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么这个c,我们之前很有可能就是认识的,并且彼此非常熟识,但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造成了现在这种相见不相识的局面。至于这个特殊原因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再者是条件一与条件四,c母与c嫂同打洛阳而来,并且c嫂甘愿为c母冒生命危险与她互换身份,说明她们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可能是常年生活在一起日积月累的结果。这也就是说,c嫂与c兄很有可能是常年两地分居的状态,他们之前的感情并不好,那孩子的年龄约摸就是一岁左右……我心一愣,忽然想到,如果c兄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按照常理,一定不会让c嫂带着孩子离开,可如果不知道孩子存在的话,说明他们起码已经分居了两年左右的时间。这次孩子的失踪,是因为c兄发现了孩子的秘密,意欲抢夺?还是他跟当初的我一样,都以为那是c的孩子,所以……暗中挟持做了人质? 他娘的,如果真是最后一种情况,那孩子岂不是危险了?虎毒还不食子呢,c兄要真是被逼得狗急跳墙,对孩子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日后知道了事实真相,不疯了才怪! 我心中忽然一咯噔,恍若大悟!奎雪这女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该不会这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好戏吧?!为的就是跟他哥哥争夺家产,顺带手彻底摧毁奎明,享受杀敌制胜的快感!为此,她不惜牺牲掉了自己的嫂嫂和侄子,反正这两个人跟她也没有血缘关系,一家三口人黄泉路上正好还可以做个伴! 我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额头和后背上密密麻麻地冒了一层的冷汗,心口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怪不得师父常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真是远比鬼怪要可怕得多!现在回想起来跟那女人交手的几次经历,若不是老子身手不凡,八字过硬,肯定早他娘的八百年被这小娘们送去领盒饭了! 不过,既然苍天有眼,让我活了下来,那就不能白白活着,我必须去戳穿她的假面目,在她准备祸害掉下一个人之前!我感到我的胸膛里就跟烧着一团熊熊烈火一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烧得我胸口都快炸了!格老子的,奎雪这女人欺人太甚,我乾一今天就当是替天行道了! 我腾地从鼓凳上站起来,哪知这一下用力过猛,膝盖咚地一声巨响撞到桌子下面,撞得那桌上的东西咣咣噹噹直往下滚。我心中暗骂一声,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得其他,只去抓那只即将滚落地上的紫砂壶。 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这表面凹凸不平的栗色砂壶是一只树瘿壶,属于宜兴紫砂的一种,因其造型酷似树瘿,也就是树瘤,而得名。该壶的真品一般出自明代制壶大家供春之手,也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传世极少,因而市价极高,卖个十几二十万根本不在话下。民间早有“供春砂壶,胜于金玉”的说法。 据我观察,这只树瘿壶应该就是一件出自供春之手的真品无疑。不是我吹牛,论看物拿价的经验和眼力我确实是不如师弟,但我这人骨子里天生的就有那么一点儿文人骚客的dna,平时没事儿就爱喝个小茶,搞个古典茶具小收藏什么的,尤其是对宜兴砂壶情有独钟,因此在这方面下过不少硬功夫。 你就说这如何辨别真伪吧,我根据自己以往上当受骗的切身经历,再结合相关的专业资料,大致总结出了五点。 第一,是看。看什么,看颜色!宜兴砂壶色泽丰富,除了大家伙最常见的紫色壶之外,还有绿色壶、黄色壶、黑色壶等等等等,可以说是“色无相类”、“品无相同”。而假的宜兴砂壶色泽则比较单一,几乎没有过渡色。 当然,现在我手头上只有这一只壶,不是挑货,无从比较。不过,单看这壶的颜色,“栗色暗暗”,“如古如铁”,与清代吴骞编著的《阳羡名陶录》中所记载的树瘿壶,简直是如出一辙。 第二,是摸。资料中记载,宜兴紫砂土中含有相当比例的砂质,因而手感非常舒适,触肤温驯。假的宜兴砂壶看起来虽然光滑,但抓在手上的手感却涩腻无比,就像抓了一把湿沙子一样难受。 这只树瘿壶摸上去就极为舒适,细抚之下,甚至能在凸起的“树瘤”上摸到海螺一样回旋的指纹,脑海中立刻便浮现出当年供春大师坐倚在大树下捏制砂壶的画面,心中一时跌宕起伏,忍不住想要抱着那“树瘤”猛亲几口。事实上,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第三,是听。宜兴砂壶工序严谨,泥呸需要经过多次捶打、镇压,再由制壶师傅经由推、捏、摸、顺、刮等多道手工工艺,因而烧成后的砂壶敲击的声音比较清脆,如泉水一般叮当怡神。而假的宜兴砂壶却无此严谨复杂的工序,敲起来的声音会发闷,如和尚撞钟一般。 第四,是闻,或者说是品。宜兴砂壶具有独特的透气性,使用其泡茶不易变味儿,而且隔夜茶也不会变馊,除此之外,其杯体还能吸收茶的香气,即便是偶尔忘记放茶叶,只用白开水沏之,其白水也会浸润上茶的香味。 第五,是砍。砍什么,砍价儿!众所周知,宜兴砂壶是砂壶界的香饽饽,正所谓“人间珠宝何足取,岂如阳羡一丸泥”,其价格自然也是随着行情水涨船高,但毕竟还是属于藏品,没有固定的价格,说哪个哪个大师做的叫价多少多少,没有这个说法。你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通过看、摸、听、闻之后,觉得八成九成真了,就开始跟他砍价。 至于怎么砍?具体的你可以回家问你媳妇儿,没媳妇儿的就老老实实地给人多坑几次,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久坑成行家!总之一句话,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最终成交价是多少,全看你跟卖家谁能忽悠过谁。 我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出一杯,观察其茶色呈淡黄色,晶莹剔透,闻起来有一股陈茶特有的厚韵幽香之气,让人仿佛置身于山水田园之中,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神仙之境。再一吸鼻子,发现尾韵之中、缭绕之间,还有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骚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活人棺 我心头一愣,忙又张大鼻孔使劲儿嗅了嗅,那骚气穿插在茶香之中,丝丝入扣,一点也不刺鼻,反倒增添了一抹神秘与新鲜之感。 ???.?r?a?n??e?n?`o r?g想我乾一也算是品茗无数,竟对这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这回倒真是赚了! 迫不及待地品一口入喉,前韵果真骚气袭人,后韵却陈香四溢,与刚才闻茶时的顺序恰恰相反。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竟也不相冲突,反倒过渡自然,浑若天成,惹得人忍不住就想去品第二口、第三口……急于想从中发掘出更多更怪异新奇的味道来。 我拼命抑制住想一口闷的冲动,细细品了第二口。这一次,只觉得那****之气从我的鼻喉直冲脑门儿,呛得我险些晕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后味中的陈香弥散上来。细细一品,尾韵中竟还有股淡淡的甘醇爽烈之气,像极了小时候岳师傅给我灌的泸州老窖特曲。 五岁之前,我一直是跟着毒王岳冲爻在天府四川拜师学艺的,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岳师傅的脾气用现在网络上十分流行的一句话说就是,“能动手的,憋他妈吵吵!” 我记得当时我跟师姐两个人,被岳师傅体罚简直就是每天的必修功课,而岳师傅每次用的损招儿都让我们大开眼界,防不胜防。 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回晚上,可能是因为白天的功课没有完成还是什么的,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岳师傅二话没说,直接从吃饭桌上把我拎起来,噗通一声扔进院子里一口比我还要高出两个人头的大瓷缸里,里面装了满满一缸子的泸州老窖特曲。 当时的我两眼一懵,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咕咚咕咚就开始往肚子里灌酒。那特曲应该是掺过毒的,前韵味道浓烈香醇,后韵就辣得不行,感觉整个胃都他娘的快给烧穿了,真真是毒药穿肠! 不过,现在再回过头来去看那段时光,虽然每一天都过得很苦很累,但手艺却学得十分扎实,打我出生就开始跟着岳师傅算起,短短五年时间,毫不夸张地说,我已经是制毒界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如果没有岳师傅,就没有今天的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我走了之后有没有再收徒弟,等这次回洛阳整顿过后,我就带师弟一起去看看他,顺道替我师父跟他问声好儿。 收回思绪,不待我去品第三口,方才掉在地上那手电筒忽然闪了两下,一下比一下半死不活。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怕是要灭灯了!忙放下茶壶,钻进桌子底下去捡手电。 好在这德制的狼眼手电十分结实,摔是没摔坏,就是电池用得时间长了快不行了,估计最多还能再支持个十来分钟,就该光荣就义了。事不宜迟,我必须赶在灭灯之前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否则将再次陷入原始的黑暗之中,什么也做不了。 想着,我猛地直起腰,一时竟忘了这是在桌子底下,只听咚地一声闷响,后背脊梁骨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桌子背面,疼得我滋溜一声,那桌子上的茶具应声叽里咣当地晃动起来,好歹没掉下来。 我刚捂住脊梁骨松口气,这时,手电忽地一扫,正扫在刚才我后背撞上的地方。我心登时一愣,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立刻把灯光重新打上去,定睛一看,果然刻着密密麻麻地几行小字。 那鼓桌最多半米高,我蹲在下面十分难受,还要扭着脖子去看桌面底下的字,姿势简直是扭曲到了极点。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尽量给脖子找了一个相对舒服一点的角度,手电打上去。发现这字迹好像还是新刻的,刻痕非常干净,不算深也不算浅,中间也没有断笔或者是重笔的地方,说明这是留言者一气呵成之作,其臂力之强可见一斑。 我不再耽搁,从头开始看起,只见写道(原文没有标点符号,为了看着方便,是我后来根据语境自己加的):奎小六,老子走了!你把老子困在这铁笼子里整整二十三年零六个月七天,老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你也别费心思再去寻老子,咱俩就算两清了!以后升官发财,各不相干!你放心,你用活人养血玉的事,老子绝对不会说出去,但作为交换,那小宝贝老子就带走了,哈哈!哦对了,树瘿壶里是老子为你特别制作的童子尿,想老子的时候,记得喝两口!哈哈哈哈哈…… 我一呆,喉咙眼儿跟着一腥,一股酸水从胃里直翻上来,不等我弯腰,哇地连稀带稠吐了我一脚,他姥姥的!怪不得那黄不拉几的破茶闻起来那么骚,原来竟他娘的是童子尿! 越想我这胃里面的酸水翻得越厉害,胆汁儿都他娘的快吐绝了,眼泪、鼻涕、哈喇子跟着一把一把地往外冒,好容易从桌子底下爬到鼓凳上,一眼正瞧见那疙瘩凸起的树瘿壶,心中更是恼羞成怒,一把抄起来,恨不得立刻摔个稀巴烂!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我的脑子忽然打了一个激灵,这玩意儿到底是价值不菲,咱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人民币过不去啊!更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我乾一就能忍这一尿之仇。于是捏着鼻子,把砂壶里的液体倒干净,连带四只紫砂茶杯一并打包收入囊中,权当是精神补偿费了。 收拾得当之后,我又将那几行小字从头至尾认真读了一遍,其中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放心,你用活人养血玉的事,老子绝对不会说出去,但作为交换,那小宝贝老子就带走了。 据我所知,千年血玉分为天然和人工两种,天然的血玉多产自西藏,又叫贡觉玛之歌,传世极少,价值极高。人工血玉则是将玉石堕入将死之人的气管之中,待那人一咽气,气管闭合,尸体便成了一副天然的养玉棺,腐血渐渐渗透入玉石之中,形成血一样的红沁,如此养个千百年,便成了千年血玉。 不过,因其手法残忍,不仅加剧了死者临死时的痛苦,而且死后尸体也不得入土为安,过个百十年或者上千年后,还要被后人挖出来解尸,因此在中国很多地方,拿人的尸体来养玉的这种做法,于法于情都是不被允许的。一些商家便退而求其次,改用动物的尸体养玉,其效果自然差了一大截。 死尸养玉尚且严禁如此,更不要提拿活人养玉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毫无人性可言! 不过话说回来,活血较之腐血,其流通性、渗透性、成活性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万万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用活血养玉说不定还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或许用不了一千年,只需个三五百年,便可炼制成千年血玉。 我忽然想起那麻袋临死前,掐住自己的脖子拼命给我看的情景,心中忽地一凛,难道说……这麻袋就是养玉的活人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顽童 我顿时觉得心里头直冒凉气,本以为姓奎的这对兄妹俩已经够丧心病狂的了,没想到他老子更不要脸,居然拿活人养玉。 现在他们狗咬狗也好,倒省了我不少事,就是不知道师弟跟老乔处境如何,要是硬逼着他们交玉,师弟爱财如命,肯定是不肯的,但要让他吃亏,也不容易。所以我并不十分担心他们,最让我挂念的还是阿梨,她若是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说起血玉,我一摸口袋,靠,居然是空的!怪不得奎雪这娘们儿一点也不紧张,原来东西早被她摸走了!这时,背后忽然传来“咯噔咯噔”一连串的细响,像是什么机关被启动了。 我转头一看,那声音竟然是从镜墙里面传出来的,灵机一动,忙关了手电,密室一下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那机巧之声又响了半秒钟,突然从里面叽里咣当地滚出个人来,那人哎呦一声,似是摔了一个跟头,大叫道:“别抓我!别抓我!” 我正纳闷谁别抓谁,这时,眼前忽地一闪,从那镜面墙里钻出一个绿毛怪,身上绿粼粼地闪着幽绿色的光,映在密室四壁的镜墙之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得人眼花缭乱,直起鸡皮疙瘩。 我再定睛一瞧,丫嘿!这绿毛怪不是别物,正是之前我们在地下酒窖和暗道里都遇到过的那种身上爆青蛇的血人! 我心里登时一咯噔,头皮立刻就炸开了,心口扑通扑通跳得震天响,大气儿却不敢喘一口,脑子里霎时间一片空白,别说撒丫子跑了,他娘的就是连“要逃命”的这个意识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现在让我回想起来,我也是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真的,蛇这个东西当真是我乾一命里的克星,我也从来没有憷一样事物憷到这种地步过。就像有的对桃毛过敏的人,甚至被人一提到“桃子”这两个字,他就浑身痒起疹子,瘙痒难耐。 但人生的戏剧性就在于,你越是排斥什么、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没办法,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赶,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否则等着我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那血人当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喉咙里一咕噜,颤抖着一身的毒蛇脓包,径直往先前滚出来的那老头身上扑。 由于光线实在是有限,我也只能看个大概。那老头约莫七十来岁,鹤童颜,头一直长到后肩膀上,胡子一直垂到前胸口,都是蓬蓬松松地炸开着,活像一头少白头的狮子。那老头别看年纪大,手脚却十分灵活,在血人胳膊腿下面钻来滚去,一点亏也没吃,就是嘴巴啰嗦得厉害,一刻也不得闲,说话时的口气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让我想起了金庸先生笔下的经典人物——老顽童。 老顽童溜着那血人在密室里兜了小半圈,就现了傻站在墙角下的我,两只又浓又粗的白眉毛一挑,转头指着我对那血人大叫道:“抓他抓他!快来抓他!他比我嫩,吃起来不塞牙!” 我心一咯噔,刚“靠”了一声,那血人头皮里的一条青蛇,像听到召唤一般,咻地朝着我的脖子弹射过来。情急之下,我顾不得其他,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闪,谁知,那青蛇竟然成了精了,在半空中突然掉了个头,血口一张,直冲我的下巴咬过来。 这诡异的一幕就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用了连一秒钟都不到,打得我措手不及,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映,也完全没那个思想准备。那蛇信子闪思间已经甩到我的下嘴唇上,惊得我心脏咯噔一声,登时漏跳了好几拍!心中只道是完了,这一口怕是挨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不知是谁突然一抬手,度之快难以想象,几乎就在零点零一秒之间,竟然只靠中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夹住了蛇头,跟着咯嘣一响,那擀面杖粗的蛇头,竟被这两根手指生生拧了下来。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儿来,心说这老头的手劲儿也忒大了!也他娘的不嫌磕碜,连毒蛇的蛇头都敢掐!那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上去就把人头给拧断了,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反正我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得罪他,否则脑袋搬家简直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我正犹自感叹着,那老顽童忽然拍起了手,大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奎六算是服了服了!大哥大哥,嘿嘿,以后小弟就跟你混了!你把这空手掐蛇头的绝活传授给我吧!啊,传给我!” 我心一愣,不知道这老顽童突然间抽得哪门子风,见他两只手都空着,而那半截扭动着的无头蛇身,却还在我眼睛跟前的这两根手指头之间夹着,心中越觉得奇怪,难道这老头长了三只手不成? 这时,我的眼睛忽地一瞟,在左手边的镜墙里看见一个徒手逮蛇的年轻人,那人与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简直就是从一个子宫里孕育出来的,连我亲娘都分不出来。我忙看向其余三面镜子,我的“三兄弟”也正这样呆呆地看着我。 这时,我的心里已经开始有些紧张了,但随即想到这极有可能是镜面弄出来的假像,忙把右手一甩,镜墙里那“四兄弟”几乎同时甩掉了右手上的半拉蛇身子,一脸惊疑地瞪着我,脸上的冷汗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当他们低头看向自己右手手掌的时候,我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现了一大片黑红色的血迹,隔着老远都闻见了腥臭味,那黑血正沿着我的手指尖啪嗒啪嗒往下滴。 我的心口登时跳得飞快,咚咚咚咚如打桩机一般,几乎要将我的胸膛打穿!我的心中已然意识到了什么,只是精神上怎么也不敢相信,刚才紧要关头,掐断蛇头救了我一命的人,居然就是我自己! 不等我再细想,老顽童突然哎呦一声,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脚脖子一圈流窜着点点绿光。 我暗骂一声,大叫不好,急忙跑过去,看时,老顽童的嘴唇已经开始黑,口吐乌沫,四肢抽搐不止,肌肉已经开始出现僵化,眼见着就要不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龟息神功 我的心慌得一塌糊涂,心口跳得震天响,完全是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一把夹住蛇头,两指微一发力,便传来咔嚓一声闷响,遂将自己的指头咬破将血滴入老顽童小腿肚上被毒蛇咬伤之处,一面再给他的口中喂血,架着他的胳肢窝往墙角撤离。这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我的脑子根本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本能地行动了。 那血人一闻见血腥味儿,立刻咕咕叫着发了疯,身上的脓包就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砰砰全炸开了,黏痰似的血水溅得满地都是,真******恶心!更磕碜的是,从那破开的脓包里砰砰钻出一条条青蛇来,腾空昂起上半截身子,向前抻着脖子,蓄势待发,殷红的蛇信子“嘶嘶”甩得人头皮直发麻。 我的心里此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这些愣头青如果只是闲得没事儿,起来做做伸展运动了好还,就怕它们不知好歹地扑过来,我乾一堂堂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住那血口毒牙的强弩雨? 就在这时,卧在血人左肩膀上一条歪把子枪管儿粗细的青蛇突然一勾脖子,肌肉暴起的长尾一攒,嗖地一声朝老顽童飞射过来!其他众蛇一见同类率先发了势,纷纷昂首挺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似满弓而射的利箭一般,弹射而出,直指我们为靶心!霎时间,成百上千张血盆大口密密麻麻地砸面而来,咻咻甩着蛇信子,那声响刺耳欲聋,听得人头皮直发麻,鸡皮疙瘩止不住地往外冒!脑子里啪地一声,就跟突然失去信号的电视机,冒着黑一道白一道的雪花条,我的亲娘啊,真是连立刻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顽童突然醒了过来,一只手迅速在墙上几点位置敲了几下,只听咯噔一连串的细响,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他拖进了墙缝。 紧接着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楼梯,我们没有手电,走得十分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崴了好几下,他娘的,脚脖子肯定肿得比大腿都要粗了!不过这一疼,倒是让我猛地清醒过来,急忙向后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什么绿色的流动物体,想是那血人已经被隔绝在了墙门之外,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问老顽童:“这里是哪儿?你刚刚不是中毒了吗?” 老顽童边摸着墙往下跳,边笑道:“嘿嘿,这是老子花了八年时间才打通的暗道,怎么样啊?小大哥,现在你可是欠了我奎六一条命啊!我想想……啊这样吧,你把你的本事都传给我传给我,咱俩就算扯平了啊!” 我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简直比我还健康,心中越发觉得奇怪,又见他想学我的手艺,便哄他说:“那你先告诉我,你刚刚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你的嘴唇都发黑了,现在怎么又跟没事儿人一样?” 老顽童嘿嘿一笑,跳到我身边说道:“你你你你你!都说我奎六下套子的本事天下无双,碰到小大哥你,我也只能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 我见他已经识破了我的心思,脸上一红,心口突突跳得厉害,只亏周围黑乎乎一片,谁也看不见。 老顽童紧接着说:“其实这个嘛……既然咱们现在是兄弟,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我练得这个叫龟息神功,可以抑制并且化解毒液在气血中的流通和渗透,那蛇毒虽猛,看似已经蔓延至我的五脏六腑,实则是我用潜息真定将其排出体外的一个过程。你刚刚看到的那些,什么脸色发白,嘴唇发黑,都是神龟出水的功效!” 说着,老顽童一把揽住我的脖子:“嘿嘿……当然啊,小大哥,你那驳血也起到了加速催化的作用!啧啧,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小大哥你居然还是天煞孤星的血毒人!了不起了不起啊!我看这样,咱俩取长补短,强强联合,你把你那驳血借给我点儿啊,我也我把的龟息神功传授给你!啊怎么样?不对不对,咱俩还是换个血吧,我先吸你,还是你先吸我啊?”说着,就来咬我的胳膊。 我心尖一颤,操,这老头疯了吧?忙往前一跳,夺路而逃,边跑边喊:“不必了!你的龟息神功这么厉害,根本用不着我的血,而且你看走眼了,我这血不是驳血,是毒血,换了你他娘的就没命了!” 老顽童噔噔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喊声几乎就在我的耳朵边上:“我说小大哥,不要这么抠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把你那宝血传给我,我就把我的神功传给你,你也不亏嘛!” 我脚下抹油儿,喊道:“我对你的神功不感兴趣,而且我们师门有规定,不可私相授受手艺,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一空,靠!没路了?!我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尾巴骨突然传来一股剧痛,直冲我的天灵盖,妈的,骨头一定摔碎了! 就在这时,头顶又是“啊”地一声,我心一愣,可不想给他当肉垫儿,忙忍着剧痛翻身一滚,几乎同时,老顽童“哎呦”一声摔在了刚才我摔下来的地方,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屁股,疼得满地打滚。 我又疼又气,骂道:“你他娘的不是说这暗道是你挖的吗?怎么这么大一个坑你不知道啊?” 老顽童尖着嗓子叫道:“老子这不才挖了一半嘛!正要挖另一半,那浑身是蛇的怪物就抓老子屁股了,哎呦呦……老子怎么知道,这下面是坑还是粪嘛!” 我见他还有力气鬼叫,就知道他骨骼惊奇,老当益壮,身子骨肯定比我还结实,倒不去担心他,只龇着牙去摸帆布包里的手电,这小家伙可金贵多了,不知道摔坏了没有。 我心里提了一口气,祈祷祖师爷保佑,“咯噔”按下开关,那昏暗的灯光忽闪了两下,终于亮了起来,但光线远不如在上面密室里的时候,照明范围不足五厘米,感觉就像一头苟延残喘的老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不行了。 借着有限的灯光,我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地方,我他妈刚刚才来过! “我靠,我们怎么……”我刚骂了一声,话还没说完,脑后把上突然被人砍了一掌,跟着眼前一黑,什么知觉都没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纹身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适应了一会儿,发觉墙角处似乎有一片极其微弱的烛光,但远不能达到辨物的效果。在这种情况下,之所以我能准确地判断出我是醒了,而不是还在昏睡,或者是在梦里,全杖我身边的这位同志——在我半昏半睡之间,冒着乘人之危的人道主义风险,孜孜不倦地吸着我的血。 不过,这老顽童的心肠也不算太坏,一边咬着我的胳膊吸血,一边用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塑料管子,一头连着他的手指头,一头放进我的嘴巴里,给我过血。 我心里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脑子里昏沉沉地,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这一觉我睡得很踏实,就像回到了洛阳老城我的小铺子,阿梨和小胖来找我玩儿,我们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地满大街跑,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一点儿心事都没有。 年少的时光总是那么令人怀念,像一种光芒,引人入胜。可是白驹过隙,当我们一点点长大,一点点从一个被保护之人,变成了一个有能力保护别人的人时,我们就已经失去了这种光芒。 师父常常教导我们说,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以前我总不放在心上,反正在家有师父,出门有师弟,我就接着没心没肺地当我的太上皇就行了。可是这次阿梨的失踪,让我突然意识到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当初我对阿梨多一点照顾,多一点关心,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他妈现在遭受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个时候,走到这一步,再说什么狗屁自责的话,都他娘的晚八百年了!我纵使有以死谢罪的心,也于事无补了,还不如留着这条贱命,将功折罪,死了之后,也好跟阿梨的父母有个交代。 老顽童大概不知道我已经醒了,犹自哧溜哧溜地吸着血,只是呼吸声越来越粗重,频率越来越快,越快越急,脸好像也浮肿了一圈,我看像是心率不齐、肝脏受损的症状,好心提醒说:“老头,你要是……再吸下去,最多三十秒,就该……爆体而亡了。” 老顽童身子一怔,猛吃了一惊,这才放开我的胳膊,试着打坐调息,果然发现体内五脏六腑皆有损伤,自言自语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难道是我奎老六……天生命里就不该得此驳血?” 我按住胳膊上的牙口,靠着墙坐起来,身体虽然虚软无力,但脑子休息了这一段时间,精神还算不错,说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我这是毒血……不是驳血,你非不信……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里外就跟火烧似的?” 老顽童嘿地提了口气,眉心立刻皱了起来,定是吃疼,知道我没在骗他,转而嬉皮笑脸说:“嘿嘿……小大哥小大哥,都是我的错,是我贪,是我贪啊!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的血要是把我药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我奎老六就是做鬼啊,也不会放过你的!” 除了师弟,我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我,对付这种人,你只能比他更无耻。我一边扯下一块布包扎伤口,一边说道:“那你就放心去吧,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老顽童把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大概猜到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越发对着我谄媚不止,一口一个“小大哥”地叫着,叫得我是坐立难安,心里头直起鸡皮疙瘩!他娘的,这是要折我阳寿,拉老子当垫背啊!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老子可不干。 我一把打住他的话头:“得得得,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要救你也行。你说你叫奎老六是吧,你跟那个翡翠山庄的奎六爷是什么关系?” 老顽童自救心切,对我的问题知无不答,说道:“我叫奎老六,他叫奎小六,你再看老子这一头白发,老子当然是他爷爷了!” 我心一愣,问道:“你叫他‘奎小六’……这么说,那鼓桌底下的字儿,是你写的?”他娘的,老子喝的就是你的尿? “哼!不是他爷爷还能有谁!”说着,老顽童把眉毛一横,脸色涨得通红,“他把老子关在那小黑屋里整整八年六个月零七天,老子就赏他一壶尿,已经够客气的了!依着老子八年前的脾气,早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 老顽童气急之下,没注意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还算是有点检讨能力。不过一码归一码,他自我批评是一回事,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是另一回事。我接着问道:“那你好好的,他为什么关你?” 老顽童“哎呦”一声,气得直拍大腿:“甭提了甭提了!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你啊还是先告诉我怎么解毒,我慢慢说给你听啊?” 我学着他的口气,说道:“你当我傻啊,我要是先给你解了毒,你啊还会老老实实地坦白从宽吗?你放心放心啊,你那毒,死不了啊,也好不了,你先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再施救也不迟。” 老顽童本来还想再纠缠一会儿,无奈内里实在是烧得厉害,这会儿的脸已经是黑红黑红的,急得抓耳挠腮,嗷嗷叫道:“行行行!算你小子狠,我奎老六认……”谁知,话还没说完,人就一头栽了下去。 我心中登时一咯噔,忙叫了他两声,一点反应也没有,但我这毒我自己最清楚,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况且这老顽童还有那什么龟息神功护体……哼!想骗老子上当,没那么容易。 我踢踢他的屁股,说道:“喂,你他娘的别跟我装啊,老子兄弟是司法鉴定科的,专治你这种臭不要脸碰瓷儿的!”踢了半天,卧槽,还是跟头死猪一样。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才开始渐渐紧张起来,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备,毕竟这老滑头非比常人,且不说他曾经暗算过我,只要是奎家的人,血液里就流淌着流氓无赖的基因,他丫的不得不防啊! 我一指摸住他的脉门,一指掐在他的百会穴上,要是这老滑头敢骗我,老子就让他尝尝厉害。我这一摸不打紧,发现他这脉象真是奇怪得很,三分有,七分无,两跳之间有,三跳之间无,六跳之间有,八跳之间无……跳法毫无规律可言,不过,倒是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碰见过,在哪里呢……有谁也是这个脉象? 我的脑子突然一激灵,想起来了,他丫的,是冷板凳!以前在八卦地宫的时候,我给他号过一次脉,还差点没号住,就丫是这幅怪里怪气的脉象。 我的心口突然跳得快极了,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好像离冷板凳又近了一步,有点兴奋,有点止不住地想要立刻验证一下。冷板凳这个人的嘴巴比死人的还要紧,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东西……不,不是很难,是压根儿就不可能。不过现在,情况就大大地不同了,老顽童竟然跟他出现了一样的病症,这在临床上叫疑似病例,只要研究透了老顽童的病因,自然而然就能对冷板凳对症下药。 至于如何解老顽童身上的毒,鉴于现在条件有限,我也只能糙着来,但效果绝对不比去医院洗胃来的差。 我一边解裤子,一边对老顽童说:“老头,你也别觉得抱屈,这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且不说你刚才吸了老子那么多血,老子以德报怨,没扔下你不管,单说你请老子喝了那一壶的童子尿,老子也得以牙还牙,救你不是?嘿嘿……你丫,就偷着乐吧!” 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没顾得上喝水,身体上火上得厉害,哎呦喂,这尿别提多馊了,真******能把人活活呛死。别看老顽童一大把年纪了,嗅觉倒挺灵敏,我这“苦口良药”刚浇到一半,他的五官就跟一团被捏皱的纸一样挤在了一块,嘴巴不老实地动来动去,害得我也跟着原地画圈,可还是浪费了不少,前襟衣服上湿了一大片。 我抖抖家伙儿,正打算收工,这时,突然从老顽童胸前打湿的衣服里印出一个奇怪的东西来,我扒开一看,居然是一个青黑色的纹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下套儿 那是一只造型非常怪异的手,只有正常人手掌的一半大,五指尤其修长,指尖向上托起,呈3o度角向左旋转,随着老顽童的呼吸一起一伏,就像一朵旋转盛开的野菊花。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就是现在回想起来,内心也是激荡不已,久久不能平静。因为这个纹身我并不是第一次见,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它的主人把我抚养长大,待我如子,传我手艺,教我做人的道理……我怎么也想不出,我的师父孙子周,跟老顽童之间,为什么会存在着这种形式的联系? 震惊、无解、困惑、错乱……我像一头扎进了一只巨大的、盘根错杂的蜘蛛网中,千丝万缕的疑惑将我死死缠住,缠得我透不过气,缠得我想疯。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放下现在的一切找师父问个明白,我可以走,现在就走!可是师弟跟老乔怎么办,阿梨怎么办?如果师父不肯告诉我又怎么办? 靠!!!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一定要冷静,冷静…… 出门之前,我已经交代过老葛查人了,如果不出意外,回到洛阳我应该就能拿到一份关于师父、关于师门的详尽的资料,并非一定要急于这一时。现在最要紧的,除了救出师弟、老乔、阿梨之外,是不是还可以从老顽童身上挖些线索出来? 老顽童这个人脾气古怪,不能按照常人来对待,正儿八经地问肯定是不行的,得哄着,给他下软套子。我见他哼哼唧唧吐了不少黑血,脸色也渐渐恢复过来,半眯着眼,似是快醒了,便扶着他靠墙坐起来,好生安抚,绝口不提“良药苦口”的事。 经过这一番折腾,老顽童似是又苍老了好几十岁,整个脑袋就只有两只瞳孔和沉甸甸的黑眼圈是暗灰色的,其余全白了,看得人心里疼。 老顽童按着胸口,似是自言自语道:“老了……老了……真的老了!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奎老六赚了八年,咳咳……够本了……” 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顿时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连老顽童都开始服老了,况乎庸人?岁月啊岁月,何其凶残!我心里一软,情知是假话,还是说道:“老头,别这么说,我看你还能再活一百岁呢!” 老顽童盯着我笑了笑,半晌说:“那个时候,我也是像你这样的年纪,但长得可是比你俊多了……呵呵,头也好看,又黑又浓,好多小姑娘啊都喜欢围着我,转啊,转啊……小秃头,你可赶不上当年的我呦!” 我摸着脑袋笑了笑:“是是是!”心里想的却是,老子留头的时候可比你俊多了,懒得跟你计较。 老顽童捏了捏胡子,脸上布满笑容,眼神却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仿佛已经陷入了某个久远而又严肃的回忆之中,以至于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忍不住好奇,更担心他就此打住话头,这样我可能就永远也无法知道那个菊花纹身的秘密了,可又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刺激到老顽童,反而更使他闭口不言。 心中踌躇再三,越想越没底儿,越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心里急得一塌糊涂。这时,师弟的声音突然传到我耳朵边上:“师哥,老毛病又犯了吧?你他娘的别想那么多,有啥说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光辉事迹不跟你说,难道还跟阎王小鬼说去?师哥,你要实在嫌麻烦,就把这老头抓起来揍一顿,严刑逼供你懂吧?枪杆子里出政权,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一愣神儿:“师弟?”忙朝四周望去,黑乎乎的一片,他娘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能听见师弟在我耳朵边说话,以前我俩形影不离,从来都不曾分开过,他一直在我耳边絮叨虽然烦,但也不觉得奇怪。现在我俩分开了,耳根终于可以清静清静了,谁知他娘的,还是阴魂不散。 以前听说书的说过一句话,有些人一开始纠缠,就是一辈子。一想到要跟这小子纠缠一辈子,我的心头忽地砸下一块铅云,真他娘的要命! 我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过这小子有句话倒是提醒我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老顽童的样子,怕是挨不了多长时候了,我虽然跟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脾气颇为对头,都是性情中人。他既然能说出刚才那一番话,如此坦然地面对生死,人生境界早已脱尘世,非常人所能及,常言所能扰,我也不必担心会刺激到他。 我迅整理了一下思路,太突兀了、太客气了都不行,还是得循序渐进,按照他的脾气来。想着,我说道:“老头,你年轻的时候那么俊,到底是干啥的?你别说,你那龟息神功还真挺唬人,我闯荡江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手艺。” 老顽童的眼神微微一动,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叹了口气,捏着白花花的胡子笑道:“呵,算你小子有点见识啊!不是我跟你吹,老子的活计说出来,怕把你小子吓死!” 我故作轻蔑地一笑,学着师弟的不要脸,说道:“哼,老头!也不是我跟你吹,老子在洛阳十里八乡那都是颇有名气的,上过九天揽月,下过五洋捉鳖,什么样的人物活计没见过,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老顽童果真中计,脸色因为激动稍稍有了些血色,故作玄虚道:“哼!你小子能见过什么世面,老子当年那可是差一点就……” “就什么?”我心里一急,脱口说道。 老顽童忽然贼兮兮地一笑,手指在我脑袋上点了两下:“你小子,真当你爷爷老糊涂了,听不出来啊,你这是再给我下套儿呢!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我一怔,靠,又被他看穿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绕他娘的什么弯子:“对!老子就是在给你下套呢!你当年干了什么勾当,得罪了奎六爷关你关了八年,老子压根儿一点也不想知道,老子感兴趣的是你身上那只菊花纹身,老子身上也他妈有一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人了 老顽童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住我的衣服,兹啦一声就给扯坏了,露出光洁的胸膛,上面什么也没有。 我的脸一下从脑门儿烧到了脖子,真他娘想抽自己,没事儿扯这闲蛋干啥,这不明摆着叫人戳脊梁骨嘛! 我一面注意观察老顽童的反应,一面迅速在心里组织语言,如何才能把这个窟窿圆满地给它填回去。我的脑子已经转了七八圈,一闪而过过无数个的念头,很快都给否决了,思来想去,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实话实说,看老顽童怎么接。 我的思绪闪得飞快,得出这个结论全在转瞬之间,老顽童的眼睛一直在我身上不停地打转,眼神就跟盯着一个犯人一样。 我拼命压制住内心的紧张,装作不经意地避开他的目光,用师弟的不要脸精神鼓舞自己:“那个……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不过这个纹身我真见过,不在我这儿,在我师父身上,跟你胸口上那个一模一样……所以我才想知道,这个纹身代表的意义。” 老顽童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你师父?那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这种问题的答案我几乎可以张口就来,什么死了、失踪了、改嫁了……要多少来多少。但事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我骗他一次他可以原谅,两次他还能容忍,要是三次四次,事情可就不可挽回了。 我老实说:“我师父这个人是个活神仙,轻易不下凡,想要见他一面,除了登天,没别的路了,真的!” 我说得极其诚恳,连我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老顽童却盯着我不放,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倒是让我心里跟猫抓似的。突然,他一把捏住我的肩膀,迅速往下一抹拉,直奔我的重要部位,吓得我魂飞魄散,失声大叫:“你他娘的说话就说话,不许耍流氓啊!”混乱间,那手已经顺着我的屁股滑到了大腿根儿,一路往下窜到脚脖子,好像是在摸骨。 一圈摸下来,老顽童的眉毛起码拧了三四圈:“不是小四,小八,小三……你师父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被他发疯的样子唬住了,一不留神儿说秃噜了嘴:“乾一,我叫乾一……” 老顽童掐着我的肩膀生疼,两只恶鬼一样的眼睛一瞪,情绪显得非常激动:“放你娘的狗臭屁!乾一的名字也是你小子能叫的,你他娘的跟他提鞋都不配!你个冒牌货,假烂鸟!看你爷爷不撕烂你的嘴!” 我一看,他丫还来真的!生死一时,名节千古,忙喊道:“谁他娘的说假话,天打五雷轰!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第一百零二代跑腿人,乾一是也!” 老顽童突地一怔,眼神中多了些我也看不懂的东西,身体如一只撒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墙角:“没错,是该第一百零二代了……你说你叫乾一,却不知道这个纹身的来历,空有一身毒血,却不是血毒人……小子,每一个跑腿人都有一门独一无二的看门手艺,你要能说出你的手艺是什么,我奎老六就信你。” 我一听,这老顽童果真不是常人,连我们跑腿人有独门手艺的事情都知道,身上又带着跟我师父一样的纹身,再加上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龟息神功,把这看作一门手艺的话也未尝不可……想到这儿,我忽然一个激灵,难道这老顽童也是个跑腿人? 我按耐住心头的激动,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获取他的信任,认亲那都是迟早的事,便详细说道:“其实我的手艺并不是我现在的师父教的,我是毒王岳冲爻的传人,擅长制毒和用毒,这一身的毒血也是从小在岳师傅的魔鬼训练下练就的。后来,在我五岁的时候被我师父领了去,只传我些基本的拳脚功夫,我还有个师弟,叫兑二,他的手艺是妙手空空。” 老顽童眼睛一转:“这么说,你当真不是血毒人?” 我使劲儿点了点头,态度绝对诚恳。老顽童接着问道:“那从小到大,你的师父就没有跟你提起过半点儿关于这个纹身的事情?” 我又使劲儿摇了摇头,诚恳得不能再诚恳了。老顽童大概被我的诚意所打动,叹了口气,扯开衣领,露出里面怪异的纹身,说道:“你看仔细了,这个纹身不是菊花,是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它还有个名字啊,叫‘黄泉路上的花’,每一代跑腿人的师父胸口上都有一朵,寓意是相生相伴,相归相随,功损与共,黄泉天涯……小子,你若真是乾一,这件事情你是迟早要知道的啊,你若不是乾一,那么这些于你就毫无半分用处,你就是听听也无妨,你师父……” 这时,老顽童突然捂住肚子剧烈咳嗽起来,张口竟然吐出一大滩的黑血,我心头一惊,忙扶住他的后背,心里难受极了,没想到我这血毒的毒性这么强,竟然杀了人…… “老头,对不起……你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口慌得厉害,又堵得难受,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如果能替他死,我情愿立刻就去。 老顽童又咳了一阵儿,摆摆手,憔悴得不成样子,强颜笑道:“小子,不干你的事……八年前,我本该就是一个死人了,苟且活了八年,唉……咳咳,够本儿了!我也该去见见我的师兄弟们了,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得我这个糟老头子……想当年,我奎老六可是同门里最俊俏的一个,那好多的小姑娘啊,都喜欢围着我,转啊……转啊……转啊……” 老顽童越说声音越弱,脑袋越低,突然下巴就挂在胸口上不动了。我心里咯噔一声,冷汗已经湿了一背,拼命抑制住心底某个不好的声音,晃晃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老头……老头?奎老六!” 十分钟了,没有任何回应。 我的心一下子揪扯到了极点,脑子混沌得一塌糊涂,死人我见过不少,但因我而死的,这还是头一个…… 我,杀人了…… 我的心跳得飞一般地快,几乎连成了一条直线,想到师父,想到师弟,想到阿梨……他们会如何看我,师门会接受一个杀人犯吗?要不,我去自首吧,对!我去自首,坦白从宽,蹲个十几年窑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一抬脚刚好拌着个什么东西,摔了个大跟头。都说这做贼心虚,真是一点也不夸张,我那一下心里害怕得不行,还以为是老顽童的亡魂找我索命来了,连头也不敢回,大气更是不敢喘一口,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就在这时,我的右脚上突然一紧,像是被谁猛地抓了一把,登时吓得我“啊”地一声,刚刚撑起来的手掌啪地一下重重摔了下去,带起一股子劲风,差一点将墙角的蜡烛扑灭。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烛光忽闪的这一下,我忽然发现镜墙里映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看不清是动物还是人,正朝我的后背踩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湘西赶尸 那一脚踩得非常重,差点没让我吐血!我的第一反应是老顽童的亡魂来找我索命了,可再一想,这不对呀,即便是霸王龙的亡魂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我感觉背上这东西起码得有三四百斤。 难道是……诈尸了? 我忽然一个激灵,想起师父之前跟我讲的一个故事,那是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爷时候的事了。大约是在1967年,**********闹得正起劲儿,我们跑腿人行事向来低调隐蔽,所以自身并没有受到****的冲击,但生意却大大地被耽误了。那个时候的人们,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个个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还生怕被揪出去挨批斗,哪里还敢找我们瞎折腾。 先前说过,我们跑腿人分新派跟旧派,新派表面上是有正经职业的生意人,接活儿都是在私底下,反正自己就是自己的老板,时间自由,基本上可以做到两不耽误。而旧派则比较保守,规定门下弟子不得兼顾别的职业,专心跑腿,他们往往偏居一隅,广收门徒,门规森严。 传到我师爷那辈儿的时候,还是旧派,所以一没生意,在那个时局动荡,朝不保夕的年代,他们只能饿肚子。 人可以坚持一天两天不吃饭,但时间一长,就没人能受得了,一个个饿得头晕眼花,面黄肌瘦,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时常眼前一晃,突地出现一只香喷喷的大鸡腿,等吃完了才发现,原来那是自己的胳膊,肉都给啃没了,只剩下鲜血淋淋的白骨头,我靠,别提多恶心了!喉咙眼儿一腥,哇啦哇啦全吐了出来……他们就这样吃了吐,吐了吃,一直持续了快一个星期,到最后,不是自己把自己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就是彻底被饿疯了。 我师爷当时算是比较有定力的,在别人都啃“肉”的时候,硬是咬着自己的嘴唇忍了下来,下巴都给咬穿了,硬是没往自己身上啃。不过,这么跟自己死磕也不是长久之计,最后不疯也给活活饿死了。 师爷那个时候正是年轻气盛,又仗着自己功夫不赖,便提出要组织一支队伍,进到后面的武陵山腹地找吃的。 提议一出,响应的人寥寥无几。一来,当时大部分的人都饿得只剩下小半条命,别说去武陵山,就是从地上爬起来走两步都他娘的费力,实在是力不从心呐。二来,隆冬腊月,大雪封山,万物休寂,不是跟我们一样饿得厉害,谁他娘的还有那闲情逸趣溜达出来赏雪?换句话说,我们瞄上的猎物,指不定也在瞄着我们。与其累死累活地上山给豺狼虎豹打牙祭,还不如坐在这儿自产自销,也不算亏。 最终,师爷只组织起了一支四个人的进山队伍,沿着沅江一路西行,还没走到武陵山,就死了两个,只剩下师爷和一个叫阿平的女人。听说后来,这个阿平就成了我们的师婆婆。 武陵山地跨湖北、湖南、重庆、贵州四省,自西向东蜿蜒湘西境内,海拔均在一千米以上,坡顶虽然平缓,但陡坡和深谷非常之多,想要爬到山顶并不容易。 好在师爷和阿平的身手都不错,男女再一搭配,爬起山来就跟平底跳舞一样,非但一点都不觉得累,反倒是乐在其中,欲罢不能,只恨这山也太低,路也太短。到达山顶之后,师爷凭借多年的跑腿经验,选了一处地势稍微较高的雪坡腹面落脚,一来这是背风口,两个人稍微可以暖和一些,二来这里视野开阔,又有雪坡做掩护,交手之前便可以先发制敌。 师爷跟阿平在雪坡后面藏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破晓的时候,发现了动静。 据师爷自己描述,那东西像人又不像人,外貌体格与正常人无异,但就是走路听不见一点声音,这么冷的天儿,张嘴的时候,连一口哈气都没有,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阿平终究是个女人,感性大于理性,挨了这二十几个小时的冻和饿,心中的火气一下就被这个不知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给点着了,以为他是来抢地盘的,长鞭一挥,破口骂道:“你个小畜生!敢来老娘地盘上抢肉吃,趁早打哪儿来滚哪儿去,赶迟了老娘宰了你!” 师爷心中一咯噔,暗叫不好,方才失手没拦住阿平,谁知这女人竟闹出这么大动静,心里面懊悔得不行,可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猎枪咯噔一声上了膛,两个人四双眼密切注视着那“人”的一举一动。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再来一双老子也不怕你。 可奇怪的是,这“人”就跟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继续赶自己的路,径直往雪坡下面走去。阿平瞧着,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耍威风起了作用,正暗自得意,师爷默不作声地抬手指了指雪地。阿平一看,表情立刻僵在了脸上,那雪地上的脚印起码有十五厘米深,而这雪深顶天了只有五厘米。 阿平掩着嘴巴惊叹道:“天呐,这人的脚力也太重了!” 师爷摇了摇头,眼睛散发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寒光:“这不是人,是僵尸。” 阿平一惊:“僵尸?”但到底是女中豪杰,也不怯场,很快冷静下来。 师爷点点头,说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它刚才脸上的表情,并不是毫无生气,面色白中透红,看着就跟活人一样。它的脑门心、左右手心、鼻孔、耳孔、嘴角上都有辰砂,并用神符镇压,脖子上有明显针线缝合的痕迹,但却不见淤青或者是血迹,说明这是人死了之后才把脑袋缝上去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湘西赶尸,赶尸人利用‘秘术’保持尸体不腐不烂,将客死异乡之人的尸体引领回家,等死人一到家,再穿寿衣戴寿帽入殓收官。在此过程中,必须由赶尸人全权操办,否则,一旦有外人惊扰了尸体,极有可能会发生尸变。” 阿平说道:“那这么说,这具尸体……是尸变了?” 师爷沉默了一下,说道:“走,跟上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走大运 在雪地里跟踪很难不被发现,一是容易发出声音,二是肯定会留下脚印,即便是轻功再好的人,也很难避开这两点。 阿平灵机一动,舞舞手上的皮鞭,师爷看了一眼,立刻会意。这里大树林立,枝干粗壮,若是用皮鞭缠着树干荡过去,凭借师爷的本事,既不会弄出过大的声响,更不会留下脚印。只是他们现在有两个人,一把皮鞭,若是两个人一起,势必会发生肌肤之亲,阿平虽是女中豪杰,但说到底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师爷心中有所顾忌,迟迟不肯行动。 在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并不像现在人那么开放,未婚男女之间若是有了肌肤之亲,那势必是要结婚的。这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终生的承诺和责任。 我不知道阿平最终是怎么说服师爷的,师父讲到这里的时候只用了一句带过,他说:“你师爷背了阿平,后来她就成了你师婆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阿平是个极有手段的厉害女人,能搞定我师爷的,反正我就听过她一个。 追着追着,他们来到一处狭长的夹谷,那夹谷中间居然有一个不冻泉,碎玉一样的泉水由四周向中央聚拢,汩汩喷出,于袅袅热气中洒落一地,正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甚是好看。 这让师爷大大地吃了一惊,他们在武陵山一带活动已久,还从不知道这里竟然有一个不冻泉,就跟凭空冒出来似的。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僵尸来到此处,“噗通”一声就跳了下去,尸体性寒,多喜欢阴凉去处,如果刚才那一跳不是它失足,那就太奇怪了。 师爷当即脱下外衣,跟着一头扎进去,阿平一看,二话不说脱掉棉袄也跳了下去。两个人后来在水下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师父只是说,等他们上来的时候,衣服几乎全被撕烂光了,衣不蔽体,还说这不是小孩子能知道的事,就怎么也不肯告诉我。 当时我年纪还小,一听说他们衣服都没了,光秃秃的就只想笑,以为发生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师父怕影响我日后的身心健康所以不肯说。现在想想,师爷跟阿平的功夫都不弱,甚至可以说是练家子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想从他们身上扒衣服,那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行? 他们究竟在不冻泉下面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得脱的?这些问题我不止一次地问我师父,师父刚开始就拿小孩子不能听的借口搪塞我,后来被我缠得烦了,又见我已经长大成人,才跟我透了实话,说具体的他其实也不知道,都是为了逗我才一直吊我的胃口。他只记得,当年师爷每每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阴沉沉的,眉眼中似痛苦似恐惧,有的时候喉咙里还会发出一种类似于孩提哽咽的声音。 师父说,能让我师爷这种铮铮铁汉哽咽的事,绝对不是普通的事,他也就不忍心也不敢再问下去了。至于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我的师婆婆阿平,在师爷过世之后就退隐江湖了,谁也不知道她在哪个山头哪座庙做世外仙人,要是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有七八十岁了吧。 这个故事说起来挺长,但当时在我脑中几乎就是一闪而过,我立刻想到可能是老顽童的尸体诈尸了。他这人死得冤枉,又爱捉弄人,做了鬼还惦记着想吓唬吓唬我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这时,我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我背上传过来:“臭小子,你丢下老子,想往哪儿跑啊?” 我心一愣,是老顽童,这老东西绝对是刚过去跟那边的人还不熟,拿我解闷儿来了。我忙大言不惭道:“哎呦我的亲爷爷,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这不是看您打瞌睡,想把灯给熄咯,好让您睡得安稳嘛!” 老顽童脚上一使力,差点没把我的肋骨踩断,按着我的后脑勺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师爷的功夫你没学到一成,心眼子儿倒是跟你那撒大泼儿的师婆子学了十成!说,你小子是不是正打算自个儿溜走,把我奎老六一个人丢在这儿?” 我忙讨饶道:“哎呦喂我的亲爷爷,我乾一哪儿敢啊!您看您跟我师爷师婆婆都是老熟人了,能不能高抬贵手,把我给放了,我乾一一定记得您的好儿,什么元旦清明重阳端午国庆三八妇女节,我多给您烧点纸钱!” 这时,突然“啪”地一声亮响,妈的,老子的脑后把被人扇了一巴掌,还没来得及喊疼,老顽童提着我的耳朵骂道:“好你个小龟孙子,变着法儿地骂人啊你!真是坏透了坏透了!跟你师婆一样,坏透了!你你你你你,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老子是人还是鬼啊!” 我一听,难道这老顽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听师父说,有的人死得太突然,就是会出现这种情况,明明已经死了,却还以为自己没死,跟平常一样该吃了吃,该喝了喝,该睡了睡,就是阳间的亲人看不见你,你也没办法跟他们交流。 我忽然一愣,对呀!如果老顽童已经死了,我是感受不到他的啊,更不可能跟他交流了!靠……难道这老家伙真没死? 我半信半疑地扭过头,只见老顽童瞪着一双愤怒的大眼看着我,嘴唇撅得老高,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摸住他的脉门,虽然很弱,频次也毫无规律可寻,但确实还在清晰地跳动着。 我心里一热,拼命忍住想亲他一口的冲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几乎热泪盈眶:“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老顽童本来还是一肚子的怨气,被我这一抱彻底给弄懵了,反倒安慰起我来。半晌之后,老顽童问了我一些师父跟师弟的事,我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也说了,反正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顽童听过之后,想了好长一会儿,突然眉开眼笑起来:“哈哈哈哈……好玩儿好玩儿,小乾一啊,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谁的头七 走大运?我心想,老子他娘的要是走大运,会跟你困在这特么鬼地方?还时不时搞个心跳测试? 老顽童看我脸上的表情,说道:“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有你师父,你他娘的还不知道到在哪儿****哩!嘿嘿……你也别跟我使激将法,我奎老六就喜欢吊人胃口,你越急,我啊就越高兴!不过,我奎老六最是心软,你要是跪下来求求我,我还是可以勉强考虑考虑啊!” 我这人向来没啥原则,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师父,还从没跪过别人,我转念一想,这老顽童从根儿上说也算是我师爷辈的,老子跪他也不算太跌份儿。便噗通一声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喊了声“奎师爷”。 老顽童看着我连声叫好,高兴得几乎合不拢嘴:“乖徒儿,乖徒儿……你再叫声师父我听听!” 我心想,这不乱了辈分儿嘛!不过老顽童这人随性惯了,也不在乎这些虚名小节,顺一顺他的心意也无妨,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我又拜了一首,起身喊道:“师父”。 老顽童浑浊的眼睛里一下湿润了,拉着我的手恸哭不止,嘴里喊着:“五儿啊,五儿啊……我的乖徒儿,乖徒儿……”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好像抱着我的就是我师父一样,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却找人在背地里调查他,这他娘的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我一时触景伤情,眼眶不知不觉也红了起来,拍拍老顽童的后背,他想他徒弟,我想我师父,同是天涯沦落人,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有些话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而有些话是即便不说出口,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已心意相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们跑腿人大多是没人要的孤儿,所以跟师父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我这么说吧,我们不仅可以代替对方去死,也可以为了对方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活下来。这世上,要死最容易,要活着却最是难。 这个道理在我生命中最后那段时光里,得到了印证,连死都不怕的人,最怕的,是活着。 我走了神儿,恍恍惚惚地拍着老顽童的后背,这时,我的左肩膀后面忽然一沉,老顽童把下巴砸到了我的肩胛骨上,整个人突然往我身上倒。就在这时,那墙角的蜡烛扑闪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油尽灯枯,我的脑子中闪电般地蹦出这四个字,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老顽童这回真的……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伸向老顽童的鼻孔,一下我就呆住了,没有气了…… 这时,我忽然发现老顽童胸口的那朵曼珠沙华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三秒钟之后居然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心中一愣,靠,难道关于这个纹身老顽童还他娘的留了一手?没有对我和盘托出? 不等我再看仔细一点,后脑勺上猛地一疼,他娘的被人打了一下,跟着两眼一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一下真他娘的算我活该,反应能力实在太差,那墙角的蜡烛熄灭之后,四周立刻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若不是背后有人重新点了灯,我他娘的还能看见个屁花儿呀。 算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英雄不堪往回头,咱一切只向前看,接着往下说。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到浑身就跟被几辆解放卡车碾过一样,酸痛得厉害,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朦朦胧胧之中,我发现这里居然是我自己的家,我他娘的……已经回洛阳了?!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屋外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我一听,都是熟人。 老葛说:“要不咱们缓一缓,先别告诉他,等他身体恢复过来,赶上头七就行。” 阿梨说:“这样好是好,但是乾一哥哥知道了会不会怪咱们?” 师弟笑道:“这好办啊,到时候咱们就都装不知道,把事儿推给老葛就行了!” 老葛哼唧一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里就你嘴松,你别不小心说漏了再回来赖我,我可不给你背这黑锅!” 师弟一拍桌子:“好!我嘴巴松,那我现在就告诉我师哥去!” 屋外传来一阵拉扯的声音,阿梨压着嗓子怒道:“哎呀小兑!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我看,不如就按先前说的,你跟老乔先过去,我等乾一哥哥身体好些了,再跟他一块去。你就易容成乾一哥哥的样子,对那边也算有个交代,不会说乾一哥哥失了礼,最多七天,咱们在那边汇合。你们说呢?” 老葛道:“我看说来说去,就这个办法最妥当,老乔,你见多识广,你说呢?” 师弟插话说:“哼,这还用得着见多识广?傻子都知道,我师哥五岁离开四川,现在早长变样儿了,谁他娘的还认识谁?别说阿梨这么厉害的易容缩骨高手,就是随随便便给老街上的修脸师父一拾到,保准像得连他亲师姐都认不出来。” 老乔想了一会儿,说道:“小兑说的不无道理,但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毒王岳冲爻的徒弟跟他师父一样,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想骗她,只怕是偷鸡不成反赊把米。这些年他们虽然一个在蜀,一个在豫,看似没有联系,但暗地里毒王一定派人关注过小乾,对小乾怕已是了如指掌,阿梨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也必须配合着缩骨功和变声术使用,小兑这两样都不行,即便易容成小乾的样子,到了明眼人眼里,也是漏洞百出。” 师弟火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干脆都别去了,就当不知道算了!反正毒王的脾气那么怪,那么特立独行,指不定根本就不care咱凡人的这一套,自己早早地位列仙班去了!” 阿梨忙虚了一声:“你小声点儿!” 这时,老乔说道:“不,咱们这趟还必须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金盆洗手止风雨,菩提无树,明镜非台,巴蜀过秦偈尘埃’,你们还记得翡翠山庄大门口的这幅对联吗……” 我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心乱如麻,什么头七……四川……毒王……师姐……位列仙班…… 我几乎是跳着滚下床,腿一软,咚地一声闷响,撞在地板上,膝盖都磕破了却什么感觉都没有,迫不及待地爬起来,推门问道:“谁的头七?”(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离三 那是我人生中过得最漫长的几秒钟,每个人都在跟我对视,却没有一个人肯说句话。 五秒钟之后,阿梨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想糊弄我回去休息,我甩开她的胳膊,尽量平稳地走到老葛跟前,他为人老实,从不会说谎。我盯住他的眼睛,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会提到我师姐跟师傅,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老葛迅速避开我的目光,转向师弟求助。师弟“靠”了一声,骂道:“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正说着,阿梨突然尖叫了声“小兑!”想阻止他说话,可这时,师弟已经拍桌子而起:“他娘的,不就是死了个毒王嘛!长痛不如短痛,师哥他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你们还能瞒到什么时候?” 我只听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不过很快,我就清醒过来。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我的第一任师傅,岳冲爻,江湖上之所以称他为“毒王”,是因为他制毒、用毒、化毒、绵毒等等等等,只要是跟“毒”沾边的功夫,都已经到了出神入化、天人合一的境界,人世间的天灾人祸生老病死根本奈何不了他。这世上要说谁死了我都信,偏岳师傅不可能,除非是他老人家自个儿觉得活腻了,抹脖子去了。那他娘的就更不可能了。 想到这儿,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拉开板凳挨着老葛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在座的几位倒是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紧张地不行,师弟身子一歪,凑到老乔耳朵边上,嘀咕道:“我靠……师哥不是吓傻了吧?” 老乔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低声说:“也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我憋着笑,正打算逗逗他们,这时,阿梨过来挨着我坐下来,担心道:“乾一哥哥,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别这个样子……” 我心道,来得正好,推开她的手,似笑非笑说:“别认错了,姓奎的才是你哥哥,是吧,奎雪?” 阿梨一惊,脱口说道:“你怎么知道……”这时,才反应过来说漏了嘴,脸刷地一下红了,急忙避开我的目光,再开口时喉咙里带了点哭腔:“对不起……” 这下,我心中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其实原本我一直都蒙在鼓里,直到刚才听师弟说起阿梨的易容缩骨功,脑子中忽地蹿过一道闪电,种种的疑点,种种的巧合,一下子全对上号了! 奎雪一行五个人从洛阳来到西安,其中除了那个不满两岁的小男孩之外,每个人都是奎雪,哦不,是阿梨的得意之作。霍启云易容成了中年妇女,奎家大嫂易容成了霍启云,阿梨易容成奎雪,而另外一个困扰我多时的神秘女人,才是真正的奎家大小姐奎雪易容而成。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奎雪”对我知之甚多,而我对她也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阿梨啊阿梨,真是骗得我好苦!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这些我本该在密室分析的时候就想到的,奎家大嫂既然能易容成霍启云的样子,顺藤摸瓜,其他人当然也可以。只是我心里太过于相信阿梨,一碰到跟阿梨身份相关的猜测,我就不敢往深处想,生怕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玷污了阿梨的形象。况且,“奎雪”这女人实在是作恶多端,跟阿梨平时的感觉简直差了二十个十万八千里,我就是想破大天也不可能把她们两个想到一块去。 不过,还是有几个疑点没能完全弄明白,譬如说,霍家与奎家真正的关系?霍老爷子与奎家大嫂为何而死?阿梨好端端的,又为何要趟这趟浑水?我又是如何突然从翡翠山庄回了家,老顽童的尸首怎么样了,关于那个纹身印记他到底还瞒了我多少?那日在山庄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子转得飞快,这些想法几乎都是一闪而过。我心里虽然很生气被蒙在鼓里,但看到大家伙儿现在都平平安安地坐在这儿,也没缺胳膊断腿儿,总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各中细节本不需要再做追究,但一来我这人的好奇心太重,凡事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二来时者难得而易失,现在的时机明显倒向我,不好好把握一下也不是我乾一的风格。 师弟早已沉不住气,替阿梨说话道:“师哥,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阿梨是阿梨,奎雪是奎雪,那能一样嘛!再说了,咱以前出任务,不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坑蒙拐骗,调戏美女……这叫职业道德!是你自己眼拙,怎么能怪阿梨呢!” 我一听,火了:“咱们是干嘛的,阿梨是干嘛的,她还是个学……”我忽然一个激灵,心里咯噔一声,易容缩骨功……阿梨,阿梨……阿离?!“难道她是……” 师弟一把勾住阿梨的脖子,笑道:“没错,她就是咱们的小师妹,离三!人称‘鬼面千骨’的离三!”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有点反应不过来,虽然我一直想要一个小师妹,但兔子不吃窝边草啊!况且,阿梨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最熟悉她不过,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跟在我屁股后面瞎转悠,哪里有时间练功夫?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我记得阿梨还有一个卖糖葫芦的亲爷爷,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按照师门的规矩,这种情况是不能收的。 这时,老葛看我的脸色说道:“那个小乾,这件事我们也是刚知道,当时也是吓了一大跳,原来那卖糖葫芦的大爷,竟然就是你的大师伯孙公周!这些事本来是想等你们从四川回来再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既然说开了,也瞒不住了,迟早你也是要知道的。之前你托我查的东西,能查到的我都给你查好了,你要是心里着急,现在我就给你拿去!” 说着,老葛就要抬屁股起身,被师弟一把按了回去:“老葛,别急着开溜儿啊!正事儿都还没说呢,四川那边可是等着发丧不是办喜事儿,耽误了时候,别说毒王,就是阎王的尸体也该馊了!” 我心里一咯噔,听着很不是滋味,抬手给了他一后脑把子:“你小子他娘的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皮!” 师弟一拍桌子,不服气道:“谁他娘的胡说八道了?你问问老葛,问问阿梨,问问老乔,看是不是你那好师姐杀了毒王岳冲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进川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开往四川成都的火车上了。脑子里像是压了一块厚重的石头,沉得抬不起头,混混沌沌之中,一些模糊的画面断断续续地在我眼前闪跳出来,连接着不久之前的记忆…… 师弟的话在我心中像一颗**一样炸开了,我感到可笑又震惊,可这种感觉稍一沉淀,我发现我居然开始害怕了…… 我跟师姐从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了,师姐的性格孤僻寡言,平时很少跟人交流,********全在练功上,加之其天分极高,深得岳师傅的欢心和真传。从这一点上讲,师姐可能是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唯一一个不会被岳师傅所防备,而且又有能力杀死岳师傅的人。 我的心沉了沉,后背上渐渐冒出一股凉意,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这么多年不见,师姐的为人……已经变了? 我回忆师姐的样子,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连她的脸是圆是长都想不起来了……可是我不甘心,不认命,不认我的命,不认我师傅的命,胸腔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在呼号,只要我能想起师姐的样子,那她就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师姐,我所认识的师姐,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的。 我想了很久很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我忘记了,再往后的记忆也跟着模糊起来……渐渐地,这些闪跳的画面消失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我知道这还没完。果然不多时,从那白光深处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逆着光,看不清脸。 他走得极慢,极慢,走了半天也没能走到我这边,像是在刻意跟我保持着距离不让我认出他。但我心里已然猜到他是谁,我迫不及待地需要知道真相,于是我大喊:“岳师傅!”那人听着突然就站住不动了,开始极速朝我撞过来,我当时吓得不轻,怕他没认出我,只顾喊道:“岳师傅,我是小乾啊!岳师傅!” 混乱间,那人已经撞上我的身体,不,确切地是穿透了我的身体。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奇怪,反而下意识地去抓他的肩膀,想确认他就是我的岳师傅。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人的侧脸快要转过来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我头顶炸开了:“师哥,别捏了,小爷骨头都要给你捏碎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我的错觉,那张侧脸渐渐跟师弟的脸融合在一起,就连那副欠揍的表情神态都融合得天衣无缝,栩栩如生,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教育。 师弟突然“我靠”一声,骂道:“梦游呢!你他娘的再动手动脚,别怪小爷我趁人之危啊!” 我抬开眼皮一看,我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正被师弟抓在手里,旁边侧脸上已经多了五根鲜红的手指头印。咦,什么时候打的? 这时,阿梨憔悴的小脸闯入视线:“乾一哥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了?” 我忽视掉她的关心,试着动了动脖子,感觉还行,便慢慢靠着床头坐起来,车窗外的阳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阿梨忙叫师弟去拉窗帘,师弟嘟嘟哝哝不情愿地去了。我接过阿梨端上来的温开水,一连喝了两杯,平静地问道:“现在到哪儿了?” 阿梨看了一眼手表,说:“快到成都了,还有2个半小时。” 从洛阳到成都没有高铁,我又有恐高症,所以只能坐火车。以前我查过从洛阳出发到成都的车次,全程约1082公里,不计晚点的话,最快的一班也要21个半小时抵达,也就是说,我已经在这趟车上昏睡了将近19个小时。 正常人休息一般只需要6到8个小时,其中深度睡眠2到4个小时,便能自动苏醒。我想,即便是我在之前失血过多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完全无意识地昏睡上19个钟头,而且一觉醒来就从洛阳到了成都。在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决定性的事情。 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果然摸到一块鸡蛋大的硬包,看来是有人比我还着急着进川,用了最省力的办法。我的目光无意之中跟阿梨的交汇,气氛立刻透露出一股尴尬,充斥了整个包间,我心里知道,我们之间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阿梨心里大约跟我想的一样,红着脸迅速移开目光,手里不停地倒水或收拾东西,总之是在装忙。要是以前,我一定会直言不讳地跟她问清楚我想知道的所有的事,因为我们之间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关系,是知根知底的发小,是无论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都可以无限次被原谅的亲人……可是现在,这些连接我们之间感情的枢纽断开了,不存在了,我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想法,她的善良,她的真伪,我分辨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她那神鬼莫测的易容术让我害怕,它们太逼真了…… 幸好这时,师弟回来打破了尴尬:“呦,太上皇,您醒啦?您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我斜了他一眼,又摸了摸后脑勺上的硬包,八成是这小子干的,便没想给他好脸色,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忘了。” “还翻脸不认人了?”师弟一屁股坐在我手边,把袖子一捋,阴阳怪气道:“这青天白日的,你对人家做过什么,怎么说忘就忘?” 我强忍住恶心,低头一看,师弟胳膊上尽是青青紫紫的淤血斑,似乎被揍得不轻。我只好继续耍无赖,忘记了就等于没发生:“哦,摔跤了?下次走路小心点。” 师弟两眼一瞪,骂道:“你他娘的用胳膊走一个试试?师哥,你不会真忘了吧,你砸铺子的事儿,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一愣:“砸铺子?砸谁的铺子?” 师弟说道:“老葛的啊!”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哦,咳……那孙子该砸。” “啧啧啧啧……”师弟边摇头边说道:“阿梨,我说什么来着,我师哥为人光明磊落,气贯长虹,发脾气从不拿自家的东西出气!事后也绝对不会像个小男人一样惺惺作态,敢于大言不惭地承认自己的不要脸行为,并且,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觉得自己他娘的是在替天行道!” 阿梨一愣,说道:“小兑,你的成语什么时候用得这么好了?” 师弟一点也不介意阿梨话里的讽刺,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凑到阿梨边上:“近朱者赤,这不跟你呆得时间长了,给你熏陶的嘛!以后,你多熏熏我,俺稀罕!”说着,就想把脑袋往阿梨肩膀上靠,被阿梨巧妙地躲开了:“俺嫌弃。” 我看着他们两个嬉闹的样子,跟从前没有半点变化。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或者说羡慕师弟,他总能处理好我最为头疼的人际关系,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没有原则地原谅任何人,任何事,做人做事全凭好恶。师弟说,这叫活得洒脱。 在后面的两个多小时里,师弟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翡翠山庄的事说给我听,也好放下我心里的一块石头,叫我别老惦念着。而且,我们这次的四川之行,也与翡翠山庄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第一百四十二章 西安的事(上) 由于时间有限,不可能按照师弟的想法,从头开始说起。况且,西安的事多多少少我也参与了一部分,并非全然不知情。我想了一下,还是由我来提问,阿梨和师弟轮番做解,这样既能节省时间,也比较有针对性。 阿梨听过我的建议后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在对面床铺上坐下,师弟依旧翘着二郎腿儿坐在我边上,悠闲地剥着桔子。我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提出第一个问题:“奎家与霍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阿梨一愣,显然没想到我已经察觉出了这两家关系的微妙之处:“……我还以为你会最后再问这个问题,乾一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算了……已经不重要了。”阿梨低头叹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道:“奎霍两家作为四大斗玉家族中实力最雄厚的两个大家族,从晚清开始,祖祖辈辈的人都以倒卖玉器为生,做到现在,几乎占据了中国玉器市场的半壁江山。可鲜有人知道的是,他们手上倒卖的玉器究竟从何而来。直到四十四年前,也就是1972年的那届斗玉大会,一对年轻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这时,师弟插话说:“就是拿死人炼玉对吗?” 阿梨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我心想,难道麻袋的事我猜错了?可这事又说来话长,我只好先忍着,听阿梨接着往下说:“这对年轻人就是当时奎家的少爷奎潼生和霍家的大小姐霍启云,他们两个家境相当,年纪相仿,又都生得好看,初次在斗玉大会上一见便深深爱上了对方。本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可在当时,霍家与奎家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是剑拔弩张,更何况,奎潼生年纪虽轻却已经有了家室,霍启云又是霍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老爷子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的。深知各中利害的两个年轻人,趁着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在斗玉大会上,把心一横选择了私奔,霍老爷子发现后大发雷霆,几乎把整个西安市掀了一遍,终于在北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了他们,老爷子一怒之下当场打断了奎潼生的一条腿,若不是最后霍启云以死相逼,并且发誓再也不与奎潼生见面,奎家现在早就断子绝孙了……但也因此,奎霍两家之间的仇怨越结越深。” “在外界看来,这正是坐山观虎斗的天赐良机,人人都争着想当渔翁,但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西边和南边一夜之间突然蹿出了两个玉石大佬,一个是藏西西盛塘的陈叔,一个是云南庄家寨的庄子龙,他们两家来势汹汹,没过几年,不仅在玉石界站稳了脚跟,而且还打破了白玉堂建堂以来一贯的两虎相斗的局面,形成新的四足鼎立。霍老爷子是个极其聪明之人,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该避避风头,韬光养晦,免得成了这些牛犊子们争功抢食的开胃菜,虽然凭他霍家的实力根本不屑把他们放在眼里,但做这一行的都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是被他们盯着,烦都要烦死了。于是,霍家松了松手,这才让陈叔钻了空子,同时,也不露声色地将奎家的矛头转向了陈叔,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霍老爷子此举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霍家人世代以死人炼玉,阴德有损,所以家中一直人丁单薄,妻室多年无所出,只有霍启云一个继承人。霍老爷子深知他这宝贝女儿的脾性,温良软弱,与世无争,霍家的祖业若是传到她手里,只怕是要就此断送了。” 师弟“哦”了一声,说道:“我说呢,那天灵堂上,霍老爷子遗像旁边站着的那小少爷,就是霍启云的弟弟吧?” 阿梨点点头:“没错,霍老爷子快五十岁的时候才添了这个儿子,老来得子高兴得很,在潘家园一连摆了三个月的流水席,大宴四方来客,一时间举国轰动,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想到潘家园混个脸熟,各门各派的当家人云集于此,俨然成了一个群英会。消息传至西安,奎六爷便坐不住了,三日之后,奎家也在江湖上放出消息,说少庄主喜添麟儿,盛邀各当家的往翡翠山庄小聚……”师弟忍不住插话说:“嗬,真行!一个添儿子,一个添孙子,这他娘的都能赶一块去!” 阿梨大概还想顺着往下说什么,忽然看了我一眼,就停住了,接着刚才的说道:“自打霍老爷子老来得子,便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对霍启云的管束日渐松懈,尤其是霍家少爷懂事之后,霍老爷子也深知自己年事已高,生怕一身的本事还没来得及传给儿子,便撒手西去,到时候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因而更是********全扑到霍家少爷身上……哎,也真是可怜了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背负了这么重的担子……”阿梨说着,声音哽咽了,好像是在低低地抽泣。 当时我的心里很烦躁,以为她与霍家人交好,见不得霍家少爷的命运如此不幸而产生了同情,毕竟女人都有些感情用事,容易冲动和心软,心里正犯愁该如何把话题从“可怜的霍家少爷”引到“奎霍两家真正的关系”上。一直到很久以后的后来,我才明白,当时阿梨其实是在哭她自己,也是在哭我们所有背负着命运的人。 阿梨很快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大约在小少爷七岁的时候,霍启云终于完全取得了霍老爷子的信任,获得了一次外出的机会。不知是天意还是人意,就在这一天,这对相隔了七年的恋人在龙潭湖上的一艘游船里见面了。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很多一开始就无法挽回的事情,现在更是越走越远,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七年不是回不去了,而是压根儿没过去可回,那何不……就不回去了?他们这一躲就是十三年,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也算是与世无争,神仙眷侣一般,直到女儿奎雪的出生,才是灾难的真正开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西安的事(下) 师弟的脑子转得很快:“这奎家也是拿死人做生意,五行主要缺德,在一起嘿咻嘿咻十三年才有了这个奎雪,奎家这当爷爷的能松口嘛!” 我说道:“可奎雪上面,不是还有个哥哥吗?”这行当,传男为上,传女为下。倒不是歧视女性,而是有些事情女人做起来不方便。 阿梨正要解释,师弟斜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藐视我的智商:“这还用问?他nainai的不是明摆着的嘛!奎明这孙子一看,就是当年应急抱回来充数的,现在人家嫡亲的孙女要来夺取政权,那孙子他娘的不卷铺盖走人才怪!” 我想起刚才阿梨说到奎家喜添麟儿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阿梨补充说,当年奎六爷觉得抱孙子无望,又受了死对头霍老爷子老来得子的刺激,才匆匆抱养了奎明。哪知十三年后,嫡亲的孙女出生,这可让奎六爷高兴坏了,心想这后继总算是有人了!只是这认祖归宗可没那么容易,于内,奎明‘母子’早已沆瀣一气,虎视眈眈,新的继承人的出现无疑会让他们的大权旁落,到嘴的鸭子飞了,这是他们最忌讳的,为了避免这件事发生,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铲除这个祸害,事实上,这两个人也确实这么做了;于外,霍家对这个嫡出的外孙女也是眼急得很,一番争夺势在必行。而奎潼生和他名义上的夫人就是在这场血战中牺牲的……具体细节阿梨皱了皱眉,说不提也罢,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谁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两个究竟是怎么死的,甚至至今,连尸骨都还没有找到……要说最大的赢家就是霍老爷子,趁着奎六爷丧子之痛,带走了霍启云母女,为防生变,老爷子使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借霍少爷新婚,将外孙女以孙女的名义养在霍少爷膝下,又从外面悄悄抱养了一个女婴养在霍启云身边,除了几个当事人外,神不知鬼不觉…… 这次的信息量太大,我反应了一会儿,消化道:“也就是说,那个奎雪……并不是霍启云的女儿,霍家少爷的掌上明珠,才是奎霍两家真正的继承人?” 我忽然想起那个湖底女尸,奎家大嫂人皮面具下的那张脸,几乎和照片上年轻时候的霍启云一模一样,而且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就算奎家大嫂跟这个“后婆婆”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好到易容成她的样子替她舍身犯险啊!可如果,她们之间还有另外一种更亲、更近的关系呢,比如说血缘? 我心里一沉,这个女人……难道就是真正的继承人?! 我的老天,她跟奎明岂不就是名份上的兄妹?她死了,奎家不就彻底绝后了?不,不是,还有那个小孩,奎雪的侄子! 我脱口说道:“那小男孩怎么样了?” 阿梨愣了一下:“……你都猜到了?” 我心里着急知道奎家接下来的命运,这样的大家族最怕的就是后继无人,血脉和传承对于他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曾经就听师父说起过一个家族几百号人为了救一个小孩而集体牺牲的事,是真事儿!几百条命换一条命啊,这一家子不是疯了,就是算术不好啊。想着,我心急地“恩”了一声:“怎么样,还活着吧?” 阿梨缓了过神儿,忽然叹了一口气,像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眼神渐渐暗了下去。我心里跟着咯噔一声,不知为何一下子想到了老顽童,他nainai的,这老小子难道就这样绝后了? 这时,师弟吧唧吧唧嘴,嘴里塞满了桔子,说话含糊不清,但我还是听懂了:“活着!死了那么多人……就为了这孙子,他娘的,能不活着吗!” 我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却越发着急想知道真相,催促师弟道:“快说,最后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又是如何晕倒的? 师弟本想再玄虚一番,吊吊我的胃口,这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老乔慌慌张张地从外面拉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好了,老葛……跳车了!” 第二卷完 (翡翠山庄终极之战、阿梨身世之谜、师姐弑师、老葛跳车,还有关于跑腿人师门终极的秘密……预知后事如何,请各位读者移步主站,《老八绝》带您探秘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