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的金色婚戒》 1、第一卷:暴躁和温柔兼备的圣母 杜杰开着那辆耀眼的大奔,在a大门前停下了车。这里熙熙攘攘全是学生,今天是暑假第一天,也是大四学生在校的最后一天。他等了一会,终于失去耐心地找了个僻静的弄堂把车开进去,打盹前,他瞪了眼银白色的手机,恨不得瞪出个洞来。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这个地方! w市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一句话,便是地下有阎王,人间杜十狼。杜杰这种桀骜不驯年轻有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男子气概十足的,无疑是圈子里所有0号瞩目的对象,就算是1号,只要是杜十狼看上了,一样给他生生掰成个0! 好吧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耀眼的同志圈里的狼主殿下,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等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生――付笛。女人就是麻烦,永远要比约好的时间迟到最少半个小时,似乎这半小时之前到了,那便是掉了自己的身价。付笛?杜杰恶毒地想起一款女性清洁用品的的代言人的名字。可是,母命难为,堂堂杜氏集团大少,家里人怎么可能放任其流连于男人圈中? 杜家可不想绝后。杜妈妈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与儿子并不多亲近;杜爸尽管喜欢这聪明伶俐的孩子,却也无暇多顾,于是小小的杜杰在保姆的陪伴下背着行囊,给送去了美国。二十六岁的杜杰,留学归来,开始接管家族企业,各方面都完美的不像话,杜妈妈简直哈皮的嘴都要裂了,结果半年过后,发现了儿子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杜杰喜欢男人。 眼前是正午时分,夏天的气息从每个地缝里面钻出,尽管如此,校门前合影留念的还是不少,一个个穿着最引以为傲的衣服在相机前摆出最夸张的姿态,留给同学们四年中最后的一次身影。 巷口,穿着深紫色t恤的男生拉着一人急急地走了进来,细碎的刘海下一双黑亮的眼睛。杜杰顿时双眼一亮。 那男生身后牵着一人,被他急促的步伐带得跌跌撞撞。杜杰这才看到他身后那人,顿时眼珠子都要暴出来了,如果说刚刚那男生让他眼前一亮的话,那么后面这个一身白衬衫、脸色苍白的男生,简直让杜杰眼珠子着火! 苏文还在发着烧,连毕业聚餐都没能去,就被王子卿一个电话给呼了出来。他从来都是这样,王子卿一喊,他便出现,王子卿少什么,他便去买,王子卿想吃什么,他便去做。 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两人一起住了三年多,愣是没见着过冷清的时候。有苏文在,那就是个温馨的家。 王子卿松开手,看着眼前虚弱的苏文。他可真是好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因为生病氤氲出了层水汽,面色苍白地让人想忍不住好好疼爱一番,雪`白的衬衫勾勒出曼妙的颀长身材,双腿无力地交叠着,整个人靠在长了些青苔的墙上,无力看着王子卿。 王子卿顿时生出浓浓的不舍和不忍。 但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他答应了家里,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子,继承父业。王家是w市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父亲的书法那就跟国家文物一样的级别,奈何这般有底蕴的世家,出了个同性恋的儿子。其实王子卿本来也不是那圈子里的人,高中时甚至和几个女生发生过特殊的关系。可是新生报到的时候,他远远地见着了苏文。当时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完了,我完了…… 苏文大致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不是傻瓜,这两天刻意的回避;一张不算大的床,俩人愣是分了两头,离得远远的,好似南北极一般。但是他一直相信,相信王子卿,他们曾有过很多誓言,王子卿的素描很好看,家里到处贴满了他为苏文作的写生,刚刚出门前,苏文还挂了一张到窗台前,画纸和着碧绿的小仙人掌在夏风中飘啊飘的,煞是好看。 王子卿干咽了一下,下定决心般开口说,“小文,咱分手吧。” 苏文低着头,靠着墙站着。背后的青苔湿漉漉的凉滑,可以让他过热的体温得到缓解。 王子卿又喊了声,“小文?” “嗯。我听到了”苏文说,他突然抬头看着王子卿,眼睛里无悲无喜,语气平淡,“我等下就回去收拾东西,正好毕业了,我去把房子退了。你过两天直接回来拿行李,那个蓝色的包给你用,我知道你喜欢蓝色。” 王子卿看着苏文的眼睛,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2、未完成的父爱 王子卿走后,苏文静静地倚着墙站了许久,才扶着墙一步步慢慢往回走。 杜杰看着他的背影,纤长,却不显得柔弱。他刚追下车,手机却响了。“杰哥,在哪呢?我在校门口。”那边苏文的背影越走越远,杜杰顿时扯了个谎道,“真是抱歉小笛,刚刚路上出了点事故,回头我再联系你,就这样!” 这边杜杰毅然决然挂了电话,抬头却发现,佳人的背影已经消失了。他慌忙追出巷子,结果正对大门的地方,付笛一身名牌身材高挑地站那,眼睛跟老鼠夹似的,一把就夹住了马路对面东张西望的杜杰。 这会杜杰失了佳人,得了夜叉,恨不得钻车里去戳自己菊花。 苏文憋着一口气走回出租屋,登时失力地倒在床`上。眼前天旋地转的,整个世界都在跟他玩旋转木马呢。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被手机铃声吵醒,窗外天色已黑,一首韵味的老歌悠扬地在屋子里唱开,是陈晓东的情有独钟,那是苏文专为王子卿设的铃声。 他不想接。 过了一阵,铃声终于停了,屋里的电话却又不依不饶地响起,话机里服务小姐礼貌地转接成语音留言,王子卿熟悉的声音传来,苏文静静地闭眼听着。 小文,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是王家的独子,我才只有二十二岁,我不可能一辈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这样以后我们老了怎么办?我的家业怎么办?我的父母怎么办?我知道你在听,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我给你留了张存折卡,就在床头柜边上的抽屉里,里面……有一些钱,你家里条件不好,我也不能给你什么,这些钱,就当是补偿吧,我…… 苏文站起身摇摇晃晃走过去,拔了电话线,又走回床头柜,对着柜子发了会呆,才慢慢拉开抽屉,看到那张崭新的存折,中国银行几个镶金边的字体方正的戳在材质上好的红木纸上,竟有些刺眼,他沉默地拾起,刷刷两下,存折变成了满屋子飞扬的碎片。 接着他开始收拾东西,脑袋晕沉沉的,苏文也不知道有没有收拾错什么,总之一股脑全往那只大红色的皮箱里塞。收完自己的,又开始收王子卿的。苏文一直面无表情,哪怕他已经打破了七八个玻璃杯。全部收拾好后,他走出屋子,把钥匙丢在门前的邮箱里。 走出去几步,他又折了回来。打开邮箱去拿钥匙,发现有一封信,接收人是他,苏文直接塞背包里,去开门。他又把晾着的素描,王子卿送他的画册齐齐地收了一大袋子带上,才恍惚着出门了。 盛夏的夜晚,路灯下聚集着一团的蚊子,嗡嗡声很是烦人,苏文拉着皮箱慢悠悠走过。身后那间住了三年的屋子,他再没回头看一眼,反正,该带走的,他都带着了;想带走的,他带不走;不该带走的,已经被他毁了。 苏文拎着个大皮箱子,走了半天才见着了一辆出租车,到了中医院,他又牵着箱子游魂般的晃了进去。 如果没记错,今天应该是爸爸值班吧?苏文模糊地想。没办法,三年没回家,现在突然被王子卿赶走,工作也没着落,只能向父亲求助了,而且现在最主要的,是给自己挂上一瓶点滴! 消化科,苏明生震惊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儿子,心里生出些鄙夷,却又因着苏文憔悴的脸色放软了心肠。这孩子长得像他`妈,很温柔的那种漂亮。三年不回家,跟个男人鬼混在一起,苏明生为这个儿子丢尽了脸面,前妻生前最不放心就是苏文,小小年纪没了妈,不知长大会有什么心理阴影。苏明生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心理阴影,要以断子绝孙来做代价。 其实看到苏文,苏明生颇为头疼,好在滕丽娟带着小女儿回娘家去了,倒不至于因为苏文而生出些什么矛盾。 “爸……”苏文看见了父亲瞬息变换的脸色,有些尴尬的开口,“最近毕业了,没地方去,可不可以先回家待两天?那个……我发烧,来您这,挂瓶水成不?我身边钱不够买药了……” 苏文涨红了脸憋出这么一句话。几天没去打工,店里已经辞了他,可怜辛苦了一个月的薪水就这么没了,简历投出去几份,回音还没有;恰巧王子卿又在这个时候说分手。苏文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苏明生叹了口气,上前接过儿子的行李,一言不发地带他往门诊走去。 走道里有个小护士碰着苏明生,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苏医生好!这位是?”小护士看了苏文一眼,脸些微地泛红,这么好看的男生,她第一次见呢。 苏明生很生硬地答,“这……这是,咳,我侄儿。” 苏文站在苏明生背后,低了头不说话。 3、未完成的父爱-2 苏明生带苏文直接去领了点头孢注射剂,开了个输液方便让苏文自行去吊水,自己匆匆离开,苏文看着父亲的背影,终究没说什么。将近凌晨的输液室,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几个人,显得很空旷,苏文坐在最靠近冷气的地方,还是热的浑身冒汗。 谁说医院一直阴冷的?这儿简直就是个火炉子!苏文在蚊子和高温的双重折磨下,迷迷糊糊地开始打盹。梦里面王子卿赶来医院找他,心疼地握着苏文的手直说对不起,还说以后我要是再敢提分手的事就断子绝孙,苏文在梦里想,你和我在一起,本来就断子绝孙。 一阵刺痛,苏文悠悠转醒,手臂上一只大得像苍蝇一般的花蚊子正撅着屁`股猛吸苏文的手臂,也是同一条手臂上,点滴早输完了,血液沿着输液管倒流地老高。苏文急急忙忙地把输液滚球调至最低,跑到输液台上,先前帮他挂水的小护士正趴在桌上睡得很香。苏文喊了好几声,她才慢慢醒来,一看到苏文手上连着的那条血红的输液管,自己先吓得尖叫一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什么。 于是苏文又缓言安慰了许久,才拔了水。小护士红着脸蛋连连道歉,苏文笑着摆摆手,“不碍事的,一会就好了,刚刚我也睡着了,晚上很辛苦。”想人家肯定是实习护士,才给欺负地值夜班。 可怜苏文一条雪`白光滑的手臂,多了两个大大的红包,一个很痒,一个很痛。 苏明生算是医院的老医生了,二十多年愣是不辞辛劳地苦干,因此医院对其也颇为敬重,办公室附带一个私人休息的地方,还有个微型的电视机。他边看着重放的新闻联播,边想着要怎么跟滕丽娟交代苏文的事。正想着,苏文就推门进来了,苏明生厌恶地皱了皱眉,“你怎么不敲门?外人进我办公室,从来都是敲门的。” 苏文愣了愣,方低头说,“对不起。” 苏明生穿了外套,带着苏文走出医院,取了车往家里开。 路上街灯明灭,苏明生的脸在灯光里忽明忽暗,他突然问,“那个男人呢?” “恩……啊?”苏文没反应的过来。 “就是那个在电话里说你以后永远不用回来,要养你一辈子的男人。”苏明生语带嘲讽地说。 苏文忽然觉得心里被刀子捅了一下似的,偌大的窟窿在哗啦啦流着血,他努力了好一会才平复有些发热的眼眶。“我们分手了,他要结婚生孩子,继承家业。他爸爸说如果不和我分开,那王家的钱他一分也拿不到。” 苏明生冷哼一声,不作答,于是又一路沉默。 到了盛世小区,苏文跟着苏明生后面,缓缓走入这个三年再没回来过的家。 三室一厅的公寓,铺着红木的地板,一间是苏明生的书房,里面堆满了厚厚的医书;一间是苏玲玲的小闺房;还有一间是苏家夫妇的房间。 苏明生抱了枕头垫在沙发上,语气不是很好,“你先睡这边吧,等你阿姨回来了我再和她商量商量你住哪。” 苏文沉默地点点头,父亲回房睡了。苏文也实在很累,陷在闷热的大沙发里,流着汗睡着了。 4、杜大少甩妞记 付笛挽着杜杰的手,骄傲地在闺中密友羡慕的眼光中走进蒙海大厦自带的咖啡厅。她怎么能不骄傲?这儿可是她男人的王国,这整栋楼都是她男人的王国!她兴奋地就差命令所有人跪地膜拜她了。 杜杰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本打算去a大附近再转转,说不定能遇到上次那个漂亮的男子,却不想一腔的激情全让付笛孔雀开屏的姿态给搅了个空。他气愤母亲的眼光,这是哪门子的名门之后!还孔雀开屏,这娘们压根就是母鸡在开屏! 他看看付笛故作大方的微笑,得体婉约的举止,再次对女人这种生物望而生畏,于是他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拼了大逆不道,也要跟家里明确自己的性取向!他几乎壮烈地想起了“士可杀不可辱”这个让人心血澎湃的词。 三人的卡座上,付笛的朋友目带艳羡地看着她,付笛的虚荣心在此刻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不想,杜杰却突然开口了,“付小姐,实在是很抱歉,有一件事情,今天不得不告诉你了。” 付笛优雅地喝了口咖啡,温柔地问,“怎么了?杰哥哥。” 杜杰双腿交叠着靠向椅背,一脸悲痛地说,“其实我曾经是个同性恋,由于少不经事,私生活过度混乱,所以带上了艾滋感染源,虽然现在不会病发,但是以后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去了,所以我妈才这么迫切地希望给我找个大方不计较的妻子,传宗接代。小笛你是很好的女生,我妈很满意你,我也很满意你,你现在大学也毕业了,咱其实可以谈谈未来的事,所以我现在告诉你这个秘密……” 杜杰看着付笛越来越惊恐的表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付笛瞪着妆容完美的眼睛问,“你你你你说的是真的?” 杜杰慎重地点点头,继续道,“如果付小姐您现在觉得不同意这门婚事,也可以跟我说,我不介意这件事,但是我希望付小姐能为我保守秘密,您知道我们杜氏的实力,如果外界有除了在此外的第四个人知道,那么我会让全世界都看到,付小姐,您其实才是艾滋感染者。” 付笛手中的咖啡杯“哐啷”一声着地,眼睛里泪花转啊转的。别误会,这泪花不是为伤心的,而是付笛庆幸的眼泪,她喜极而泣了,因为她本打算今晚就将自己保存了二十多年的完美身体送给杜杰。幸好……幸好…… 杜杰说完这一切,满意地一笑,站起身往外走,门口的服务生赶紧恭敬地为这位蒙海第二大`boss拉开门恭送。唯剩卡座旁两个目瞪口呆的女人对视…… 蒙海大厦外,杜家大少,w市的青年才俊杜杰颇为舒坦、毫无形成像地伸了个懒腰,边往前走边眉开眼笑。摆脱了那个可怕的女人,今晚可以去“保险柜”好好放纵一把了! “保险柜”是圈内人都知道的gay吧,算是w市一道特色的风景线了,想他杜大少留恋绿草从十数年,几时因为一个女人而弄的如此憋屈,本想尽尽孝道让母亲开心开心,毕竟前几个带回家的男友也的确太不上道,气坏了家里两位老人家。可是现在扯平了,两位老人家也着实气坏了他。 杜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财团,投资范围涵括各界,其中金融和房地产占了尤其大的一部分,总部设在蒙海大厦内。其实“保险柜”原本也是杜氏名下一家小酒吧,只是杜杰接管家族企业后,才开始大肆改造以及宣传,愣是将一家小酒吧给经营成了w市gay的聚集地。当然了,这里昂贵的消费也给gay们划了个门槛,分了个差距,富家子弟,总有那么些偏执的奢侈习惯。 杜杰先是回家好好睡了一觉,工作在上午都处理的差不多,这个下午,没有文件要签,没有女人来烦,杜杰窝在空调房间的被窝里满足的叹息,原来这种生活如此幸福…… 夏夜,新月如钩,杜杰起身,梳理了黑亮的头发,一套阿曼尼最新款的烟灰色条纹西装,衬得杜大少身材修`长,气质不凡,杜大少颇为满意地拿了车钥匙下楼去。 “保险柜”门口,数量名牌轿车停着,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苏文疲惫地叹了口气。这是他新找的兼职――酒吧后勤,这是官方的说法,通俗的讲,就是洗杯子。 热度还没有完全散去,这场烧发的也真够长的,都俩星期了,苏文轻轻咳嗽。本来他是打算在家里继续投简历,参加几场应聘会,等找到工作赚足了房租就搬走。奈何几日前,滕丽娟尖叫着包里少了一百块钱,紧接着滕丽娟便看着苏文问,“小文,你有看到阿姨的钱吗?”苏文面无表情地说没有,然后在一家人各色的目光中回了他的临时卧室――书房。 当天晚上,他便找着了这么一份洗碗的工作。 5、不是每个圣母都能调戏的! 苏文进了“保险柜”,神色淡然地穿过一片纸醉金迷。好歹是上档次的娱乐场所,倒也没人沿路骚扰,不像他以前兼职的那几处,那会儿总是不注意便被人摸了一把去,为此还跟王子卿闹过好几次的矛盾。苏文自嘲地摇头笑笑,当时的王子卿怎么说来着? 你苏文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我就看不得你受那么多委屈!我心疼! 苏文换好工作服,挽着袖子去跟后勤部的人换了班。 洗杯子不是什么太累的活,但是洗一晚上的杯子,就另当别论了。苏文坐在小凳上,弯着腰慢吞吞地擦着杯沿。时间步入午夜,最深沉也最狂欢。隔着一层墙壁,苏文听着外面dj疯狂的嘶吼声,人群在纸醉金迷气氛中的起哄声,心里却盘算着待会下班了,不知道哪还有药店开门,家里退烧药吃光了,再拖下去估计会熬出什么病来。 正想着,突然被一双手从身后穿过抱住了身子,苏文吓得一蹦老高。回头一看,是前天自己刚来时,就对自己纠缠不放的一大肚子秃顶男,似乎世界上色狼的通相也就是这样了。 苏文皱着眉退一步说,“王老板,这儿是后勤,我也不是mb,麻烦您离开。” 王老板腆着肚子,喝的油光满面,笑的极其猥琐道,“你这孩子……啧啧,都来三天了还装什么呢?老子早看出来了你穷。这样吧,你陪我一晚上,价格随便你开!” “我说过了,我不是mb,您要是有身体需要,前台找。” 肥男粗鲁地抹了把脸,三两步就走到苏文身边想搂他,苏文避开,他又追过去。“我`操!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开染坊了!”王老板怒吼着朝苏文扑过去,苏文还发着轻热,一咳嗽分了神,便落入一酒味扑鼻的怀里。肥男甚至还没有苏文高,肚子上的肥肉不停地在苏文腰间蹭着,嘴伸过去打算亲他。 苏文怒了。 这些天压抑的愤怒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王家除了是书香门第外,还出了三个亚洲剑术冠军,想他好歹也做了王子卿三年的男朋友,不会打架?可能吗?苏文不发怒那是他脾气好,当真动起手来,酒吧的保镖都拦不住他。 于是那名唤王老板的秃头,在苏文难得一次的怒火下成了炮灰。 等萧硕带着酒吧管理人员赶到时,王老板正被苏文踩着脸痛苦地哼哼,苏文靠在身后的灶台上喘气,因为剧烈运动而脸色潮红。 萧硕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这王老板虽是个暴发户,却和w市黑道有不少的关联,他这回给酒店里惹了个大麻烦,杜杰铁定要罢免他这个不称职的店长了! 杜杰正坐在外间品着新进来洋货,眼睛跟老鹰似的不停地寻觅猎物,就看见萧硕带着一对人急匆匆地往后面赶,鬼使神差的,他也踏步跟了过去。 挂着后勤牌子的雕花门口,萧硕不停地对一鼻青脸肿的秃顶矮胖子道歉赔不是。杜杰挑了挑眉,属于杜氏总经理的气势表露无遗,他上前沉声问,“怎么回事?” 萧硕立即浑身冷汗,看着走到身旁的杜杰,他几乎欲哭无泪了。你说boss哪天来不好?非选着今天?? 杜杰迅速地扫了一眼屋内,眼光飘到苏文身上,心里登时乐的跟放炮仗似的。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老板早在各种商业杂志上见过杜杰,对他的性向更是不以为怪,他扯着大嗓门嚷嚷,“你们这的服务生!把我打伤了!你看看我这脸!哎呦喂疼死我了!!我只是问下他厕所在哪里!他竟然打我!杜老板你得给我个交代!不然以后这酒吧也就别想安心做生意了!” 杜杰调回视线,打量面前这个猪一般的人,思索很久都想不起来这是哪号人物。萧硕立即识时务地凑他耳边报告情况,当说到黑道时,杜杰微微皱了皱眉,扫了房里的苏文一眼。那孩子正捂着嘴轻声地咳嗽,面色带着不健康的潮红。 杜杰突然就生出一股子怒气来,那个站那咳嗽的人儿,我都还没敢去碰他,就你这满脸流油的肥猪,也配动手? 王老板看着杜杰越来越差的脸色,以为他怕了自己的要挟,继续得意道,“这样吧!我知道杜老板也是不好惹的人,不如今天咱和解,条件是把这小子给我带回去,杜老板您看怎么样?” 苏文靠着灶台,听见这话猛然抬头看杜杰,杜杰似有所感应,微微转头,便对上了他的目光。 眼前的苏文面无表情,可他即使再故作镇静,微微发抖的双拳也出卖了他。 杜杰展颜一笑,顿时英俊得跟那盛放的海棠一般,连面前不住骂骂咧咧的王老板也呆了一呆。“王老板,真是不好意思,您百忙之中抽空来鄙店消费,还闹得如此不愉快。这样吧,店里最近新来了几个混血,都是支撑门面的红牌,一般人都得预定的。您看,我去找那几个孩子来陪陪您怎么样?” 王老板一听,立即止了嘴里龌龊的脏话,虽两眼发光,却还装作考虑了一番,道,“也行!你们年轻人创业不容易,老子就不跟这小毛头计较了!” 杜杰朝萧硕使了个脸色,萧硕立马会意地对矮胖子作恭请状,“王老板请这边来,我这就带您去。您不知道那几个混血孩子,可漂亮了……” 萧硕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有些嘈杂的走道里,外间又响起一阵欢呼,杜杰便在这铺天盖地的嘶吼声中走向苏文,带着调笑的意味问,“这次差点给我店里酿造出大损失,你打算怎么办?”他纯粹觉得面前的人像只安逸的小白兔,想看他着急的样子,于是打算逗他玩玩。 苏文轻轻咳嗽了一下,依然在喘着气,艰难说道,“我会赔钱。您……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个忙?” “你说。” 苏文指着胸口,声音更轻了,和着外间的欢呼咆哮声,杜杰微微弯腰凑近他,才听清了他的话,“我走不动了,这儿很疼,能不能麻烦您,送我去一下医院。”杜杰惊讶地看向他,谁知苏文说完这句,整个身子突然软了下去,眼睛紧紧闭着。 杜杰赶忙接住他,却被他身上烫人的温度吓得一激灵。 6、母子谈判 汇雅医院的私人病房,冷气从空调出口喷着,汇成一团团的白雾。苏文缓缓醒来,顿时舒服的不想动弹。冷气啊!!他自从回家之后每晚都过得跟非洲难民似的,又热又痒,有多久没吹过冷气了?似乎和王子卿分开以后,每天都在无休止地冒汗吧…… 杜杰开着大奔懊恼地往家里飙。他在医院陪了苏文一晚上,医生说那是轻度肺炎,幸好发现地早。本想着等小白兔醒来给他一个充满爱的微笑,谁知杜妈妈一大早一通催命电话扼杀了他的美好幻想。杜杰在高架上把车子开得跟火箭发射一般。 杜家大门“砰”地合上,坐院子里喝茶的贵妇往门口瞟了一眼,继续悠悠然坐着。 杜杰一改路上暴躁的脸色,一派儒雅地坐到母亲面前,笑问,“妈,一大早的,什么事啊?” 杜妈妈优雅啜一口茶:“吃早饭了没?” “没呢,妈也没吃吧?正好一起。” “恩,”杜妈妈朝后面招招手,“阿月,弄些点心来。” 阿月点头下去了。杜杰颇为关照地补了一句,“别弄太凉!妈身体不好,天热也不能吃凉的。” 多么母慈子孝的一幅图啊!!不过是个人都明白,w市阎王杜杰,有很多副面具,眼前的这一副,只是他最完美的面具之一。 崔静萍看了看舒展身体靠着椅背的杜杰。她还记得这孩子小时候挂着鼻涕想让她抱,她指挥着保姆把小杜杰带走,任孩子哭闹,她也从不碰他。蔡静萍一向不喜欢邋遢,至今也未变。 如今面前这个身材挺拔,俊朗到不可思议的男人,早就不复当年的邋遢样了。可是现在即使蔡静萍想伸手抱一下儿子,也不可能。杜杰讨厌女人,杜家没有人不知道,连他`母`亲也不能例外。蔡静萍曾试图和他亲近些,几次都被杜杰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老崔(付笛的妈妈)昨儿打电话给我了,说付笛昨天中午哭着回家。怎么回事?”杜妈妈放下杯子,开始进入正题了。 杜杰坐正,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特无辜地看着崔静萍:“昨儿在大厦里看着小雨了,您也知道的,以前我带他回来过一段时间,说话时不小心说漏嘴了。” 崔静萍杯子重重落在桌上,溅出些许茶水,怒斥道,“你也太放肆了!那什么小雨!一男人生得一副女相,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还跟这人来往!” 杜杰很无辜:“我也没办法啊!人家是郑氏的小公子,郑氏可是蒙海的老租户了,您又不是不知道。这遇到了,也很正常嘛。” 杜妈妈瞪大了眼睛,鼻孔一张一合,“什么?他是郑家的公子?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杜杰和小雨在一块的日子,崔静萍可做了不少让郑公子不开心的事。比如下雨天把人家关在门外,故意不让进门;比如杜杰出差时,故意让保姆不做郑公子的饭;总之俩人最后相看两相厌,硬是把杜杰逼急了,去市里买了套房子带着小雨搬走。 谁知俩人温馨甜蜜的日子没过多久便分了,这下乐坏了杜妈妈,立马张罗起找媳妇的事。她就在心里想,这媳妇,一定得干净漂亮,最好是名门出生的大学生,还没接触社会,纯情得像朵山旮旯子里的小花。付笛是这么多人家选过来最令她满意的一个了,谁知不出两个月,就这么不了了之。今天她喊儿子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杜杰去把付笛劝回来。 杜杰悠闲地笑着往后靠:“您也从没问过啊。您从见小雨的第一眼开始,就有自己的认定了。不过妈您放心,小雨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大家好聚好散,他对您还是会尊敬的。” 崔静萍脸色不好:“那你也该一开始就告诉我,人家郑家公子,在家里住这么久,都没好好招待过他……算了,这事不提,小笛那孩子,我挺喜欢的,你得想着办法把她哄回来。” “妈――”杜杰立即变了脸色,委屈道,“是她自己要走的,不是我让她走的。她认定了我是同性恋所以就有艾滋病,那我有什么办法?” 崔静萍浑身一震! 她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在老一辈的眼中,同性恋和艾滋病是划等号的。好在后来她查了多方面的资料,确认同性恋和艾滋病没关系后,才松了一口气。看吧,她也不是全然不关心杜杰的,只是用错了方法。 思及此,又想到儿子的性向也是由于自己的疏忽才造成的,顿时怒气全消,心里生出一股子的愧疚来。 杜杰那是什么人?杜氏的总经理,扬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一年内把杜氏营业额翻了个倍!人从八岁开始便独身混迹国外的!母亲的脸色一丝不漏地落入他眼中,瞬间便知道母亲心里想着什么,于是趁热打铁道,“妈,我答应您,保证好自己的健康。这女人,我是真不想娶了。您要是真希望我结婚,改明儿遇着了合适的男孩子,我就带他去国外把手续办了。这外国的结婚证怎么着也是受国际法律保护的,可比咱中国的牛多了!妈,您看,话也说到这份上了,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成不?这顿早饭儿子明儿回来陪您吃!” 崔静萍深深叹了口气,儿子已经站起身走了出去。她无奈道,“小杰,开车小心些。” 杜杰没转身,朝身后扬了扬手里亮闪闪的车钥匙。 7、面试 汇雅医院二楼,杜大少正坐在昨日的病房里生闷气。 亏他把汽车开得跟飞机一样赶回来,那小子!竟然跑了! 不过不担心……杜杰看了看手里的身份证复印件。这是昨天帮他办入院手续时备份的,杜杰甚至记得把手探入那个清香的口袋时,对方身体微热温软的触感。 苏文摇摇晃晃地回了家,烧是退了,可脑子还是很迷糊,走的时候医生硬塞了一大把药给他,他说去药房付账吧,医生跟见了鬼似的求他千万别去,好吧,他就当遇见圣人了。还有昨天送他去医院的人呢?本想好好感谢他一下再走的,可是问起来,医生护士也说不知去哪了,苏文只好先行回家,大不了以后再去“保险柜”跟人道谢好了。 家门口遇到了出门上班的滕丽娟。 她见着一夜未归的苏文皱了皱眉,尽管苏文就站面前,还是将门“啪嗒”上了锁。 苏文走近两步道:“阿姨,我没钥匙。” 楼道上下来几个出门买菜的大妈,见着苏文和滕丽娟立马指指点点的,滕丽娟刚打算去开门的手,被一句同性恋给吓得一得瑟。苏文看在眼里,沉默着不说话。滕丽娟边开锁边道:“阿文啊,既然住回来了,以后生活上也稍微注意些,像这种事情邻居们看着了,我和你`爸也难做人。你妹妹才上高中,你这样让她在学校怎么做人?” 苏文低头:“对不起,阿姨,以后不会了。” 家里空荡荡的,苏明生一早就开着马三送了苏玲玲去学校。家里那辆马三是苏文大学后买的,除了上次父子俩一起回家,苏文就再没享受过。苏文躺在床`上想,小的时候,滕丽娟还没进门的时候,那会儿大概五岁吧,爸爸也每天送他去幼儿园,一辆摩托车,可拉风了。他骄傲地牵着老爸的手说这是我老子,中医院的大医生,你们生病了就来找我,我带你们去看病!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孩子,跟皇帝一般,在一群人仰慕的目光中坐到自己位置上。 今天有个面试,上次邮箱里拿出来的信封,赫然贴着郑氏集团的面试通知,这大概是这些天最让苏文开心的一件事了。苏文没有西装,只得找了最为干净体面的衣服穿上,是王子卿帮他买回来的g-star衬衫长裤,他一次也没穿过,那时赶着做各种各样的兼职赚学费,这种好衣裳,穿出去糟蹋么? 没想到这会儿用上了,苏文坐在公车上想。 大学四年,每一分的学费,都是他亲手挣来的。他从不喜欢欠谁,就连分手,苏文也只带走了该带走的东西。 初夏的阳光照耀在苏文有些苍白的脸上。 王子卿,以后,就这样了吧,互不相欠。 蒙海大厦,二十七层,郑吴雨一早就签了二十来分文件,一边签还不时地给合同找纰漏,助理的合同期快到了,并且似乎没有续约的意思,毕竟每天郑吴雨都拿冷眼对着人小姑娘,人家能安心工作下去么。郑吴雨是开心的很,这助理是郑家老太太――郑吴雨的奶奶给选的。要不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杜家妈妈会催杜杰结婚,郑家奶奶当然也会催郑吴雨结婚了。 没有人认同他们的性向。 8、老实人苏文 郑吴雨把最后一本文件签好放在一边,桌上的咖啡早在冷气的熏陶下凉掉了,他也不管,拿起便是一口猛灌。心里气愤:这哪门子的助理!连杯茶都不会倒!一上午把文件一丢,煮了杯咖啡就跑的没影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淋漓尽致的懒腰,阳光洒进二十七层的窗户,映得那张脸剔透地有些不真实。 郑氏在w市属于垄断性的产业,电器电子类的一哥,郑吴雨前半年刚接手的时候,大刀阔斧地下发了一批新政策,为此董事会闹过好几次。不过这位长相很贵妃的少爷似乎不像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不说别的,郑少爷上班时间,竟是从未笑过的。 于是他玉面罗刹的外号也就这么来了…… 由于新政策的施行,公司开始在近期大批换血,吸纳新型人才,这次举办的招聘会,便是以应届毕业生为主要对象的。郑吴雨看着走廊里大把的人,想起自己二十来岁的年纪。 他是那时候认识杜杰的,在纽约的飞机场,邂逅的过程很恶俗,无非就是邻座、攀谈、换号码、分开,直至了解对方的性向,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在一块了。就像他们的分手,也自然而然到不行。杜杰表面上嬉皮笑脸的,肚子里弯弯肠子可多着,不然怎么可能一回来便成了w市商界一把手?郑吴雨也不差,只有跟杜杰在一块时,他才会是下面的那个,换作平时,你要是跟人说玉面罗刹会被人压在身下哼哼?人肯定告诉你,别讲笑话了,给你点零花钱,去买糖吃吧…… 走道里人事部新来的小姑娘战战兢兢地和郑吴雨打招呼,这老总事必躬亲,走路还没声音,常常偷偷玩游戏的时候被他逮个正着,很可怕啊! 郑吴雨面无表情地走过,那帝王雄风……哎呦别提了! 面试房间里,苏文正一一回答面试官的问题。作为一名拿了四年特等奖学金的好宝宝,这些理论上的问题还难不倒他。 郑吴雨推门进了办公室,悠闲地坐在一旁。几个面试官当即就愣了,有位年纪大的甚至悄悄擦了把冷汗。郑吴雨瞟了他们一眼,表情没有起伏:“你们继续,我坐这听听。” 苏文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突然冷下来的气氛。办公室边上的沙发里,那个漂亮得有些妖媚的人正坐那随意翻着一本杂志。对面的面试官继续提问,只是声音抬高了不止一点,仿佛为了表示自己的敬业和认真一般,“苏先生,前面一些专业的问题,我已经提过了。现在,我们想问您一个实例。如果公司要做一套oa(自动化办公)系统,其中rm(客户资料管理)也会有相应的要求。请问您对该系统有什么特殊的建议吗?” 苏文思索了会,一脸纯真:“那就在oa里面加个rm好了。” 面试官:“您对该系统有什么独特的建议吗?” 苏文又思索了会:“没有。” 苏文从小到大,一根肠子直到底,从没啥坏心眼。面试官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你让他谈什么oa?rm?他不是天才,他也不像那些花花肠子,面试时吹得天花乱坠,他就按着他的苏文式思路,老实答题。 面试官擦了把冷汗,偷偷瞄了一眼郑吴雨,后者只是安然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看杂志,面试官一个得瑟。这老总喜怒无常,他现在安安静静坐着,指不定下一秒就对着你劈头盖脸地骂外带一句“滚回家再学个两年吧,这种简单的面试都搞不定。” 面试官问最后一个问题:“苏先生应聘的职位是营销这块的,请问您为什么想要从事这个职业呢?” 苏文安然地坐着,沉默了很久才老实道:“这一块可以锻炼人的交际能力。我觉得朋友很少,亲人也不喜欢我,我想变得……呃,变得活泼一点吧。” 郑吴雨眉毛一挑,面试官额头上冷汗再也扛不住地簌簌流下。丫面试过这么多大学生,愣是没见着过这么老实的!老实也就算了,看这孩子清秀文静的,专业知识也过关,可是怎么就挑着玉面罗刹在的时候老实呢!!这不是害人害己么? 面试官抖抖索索地收拾了面前的东西:“苏先生先回家等消息吧,等我们核定结果了便通知您。” 苏文站起身,礼貌地鞠躬:“谢谢。”他往外走的时候,已经彻底忘了墙边沙发上还坐着个人了,于是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看都没看郑吴雨一眼。 面试官想哭了。他皱着脸喊,“下一位……” 9、红脸绿脸 郑吴雨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起身追了出去。他刚刚见着了那年轻人的眼睛,琥珀的颜色,干净剔透的。真可笑,快三十的人,突然有种去拉人家手的冲动。 追到楼下,正好看到苏文往公车站奔去的身影。他忙赶上,跟着苏文上了公车。 谁知上去他就蒙了。有钱人总是这样的,他们身边可能有几万甚至几百万,但是他们拿不出一块钱的零钱。 郑吴雨尴尬地看着司机,司机恼怒地看着郑吴雨。 “那个……先欠着行吗?我待会叫人送去你们公司。”郑吴雨故作镇静地对司机说,心里那个尴尬的。 汗,送一块钱去公交车公司?哥哥你说笑吧?司机跟看神经病似的瞄了他一眼,吼:“没钱就下去!别跟这浪费大家时间!”人家司机师傅开了几十年的车,可不认得那一身名牌。再说就算认得,那又怎样? 郑吴雨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吼人家,连杜杰都没敢吼过他,这回气白了一张脸,僵硬地站着。后面排队要上车的人已经开始不耐地催促。 硬币撞击投币柜,清脆的一声,苏文笑眯`眯道:“先生快进来,你卡着门口了。” 郑吴雨恍然大悟地跟过去,站到车子后面。 苏文问:“你没坐过公车?” 郑吴雨断了根筋,脑部属于帝王的细胞开始高速坏死。他僵硬答道:“没……没坐过。” “哦,那多坐几次就好了,这是68路车,只要一块钱,有的车是要两块钱的,你多准备些硬币在身边。”苏文。 “呃……好……好的。” 苏文顿时觉得这人很有趣,转头打量起郑吴雨来。他比自己高一些,五官都很精致,他穿了件衬衫,隐约可见身材很好,淡淡的香水味,苏文不知道牌子。只有王子卿才研究这些,苏文从不在意。最特别的是,一个男人,长着一双狐狸眼?要不是这人板着一副棺材表情,那绝对的倾国倾城啊! 作为一名同志恋人,苏文立即脸红了。好吧他只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而已…… “你刚刚不是在面试?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出来了?”苏文不经意地问,刚刚这人不是在等自己结束了然后开始面试吗?他怎么这么快?难道说面试官一下子就被他美色折服了……呃好吧,苏文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蠢。 郑吴雨呆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随即,咱们美到煞人的贵妃哥哥,笑了。 那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啊……一车子的人都跟着发呆啊! 郑吴雨敛了笑容道:“那个……我没能过关。” “哦,没关系,一开始找工作都是这样的。你也是应届毕业生?”苏文。 郑吴雨:“恩不是,我……我跳槽。”汗,原来撒谎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也对,看你一身白领的样子。”苏文赞许地点点头。 白领?郑吴雨尽量掩饰了自己的惊讶。要知道他这一身上下,没有上万也是几千! 车子颠颠地开了会,喇叭里格式化的女声报道:“尊敬的各位乘客,汇雅医院到了,请大家前门上车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 苏文乐颠颠地下车,郑吴雨忙跟上,心里奇怪,他来这边干什么?杜杰家的私人医院? 杜杰一夜没睡觉,直接在医院顶楼的私人包间美美的睡了个觉,一觉醒来,颇觉悲哀地叹了口气。他跟那人,似乎总差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他穿戴洗漱好,才觉肚子饿的咕咕响,一脸颓丧地进了电梯。 楼层不断下降,7楼、6楼……2楼、1楼,“叮”的一声,电梯门开,然后杜杰呆了,郑吴雨呆了,苏文眼睛一亮,笑的更high了。 眼看电梯门要关,苏文一把用手挡着,水一般的眼睛弯成很好看的弧度。 “真是巧!我就是来找你的,那个老板,昨天谢谢你啊!我本来想着这里找不着你,就去保险柜那看看的,没想到在这儿就看到你了。”苏文笑的可开心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心,换作平时,他很少这样和人言语。 后面郑吴雨听了苏文一番话,愣了很久。保险柜?谢谢?这是……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啊……他顿时有点愤慨,冲动一次,居然是为着个这样的人? 杜杰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摸了把头,很暧昧地对苏文说,“小孩子,以后要注意身体。” 然后苏文红了脸。 郑吴雨的脸已经绿了…… 10、迟来的道歉 苏文结结巴巴道:“我来还你昨晚……昨晚的那个钱。” 杜杰笑的更暧昧了,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都是甜腻的:“那个不急,不用你还了。” 郑吴雨只是呆了一瞬,立即就恢复了自己的气场,见杜杰瞄他,展开一个世故又大方的公式化笑容说:“好久不见。” 杜杰:“好久不见。” 苏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认识啊?” “恩,这位是我的……呃,挚友。”杜杰看了郑吴雨一眼,有些尴尬地措辞道。 郑吴雨误解了杜杰和苏文的对话,已然不想再掺和,他展颜一笑,跨进电梯:“我还有事,日后联系。刚刚谢谢你。”他对苏文说。 苏文被他的笑震撼了好一会,直到被杜杰拍了把肩膀才回神,电梯门已经合上,楼层号不停地往上升,到7的时候停住了。苏文张张嘴巴,半天吐出一句:“你朋友他……他很漂亮啊……” 杜杰忽略过他的话,挑挑眉毛:“吃饭了没?哥哥请你去吃早饭。” 苏文纳闷道:“现在是中午了啊……啊不行,我得回家做饭!不能和你一起的。都忘了这茬了!” 杜杰皱眉,这可是感情史上第一个敢于拒绝他的人啊!他一把拽住往外跑的苏文,勾住他肩膀边走边道:“喊你家里人出来,哥连他们一起请。” 苏文僵了僵,推开自来熟的杜杰客气道:“对不起,大概不行。我家里人他们……他们不是很喜欢在外面吃。” 医院里人来人往,都偷偷看大门前的这一对,然后自动地闪得远远的。谁都知道,杜大少脾气不好,本来就为了这人一夜未眠,现又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很难保证他待会不发飙,聪明点的人,都远远地躲开暴风眼了。 这边杜杰深呼吸一口,硬是把持住了即将飙高的血压。 苏文看这人这么热情,又帮了自己忙,又或者是本身也不想就此和他断了联系,于是小心翼翼道:“要不,您给我留个号码,下次……下次我安排好家里!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他忐忑的语气,让自己都跟着一惊。想苏文这样文静的一个人,从小到大,主动双手奉送号码的,还是第一次!他静静地低着头,手里捏着自己的手机,手心甚至沁出了层层的薄汗,似乎在等待一个宣判一般。 杜杰对着面前低头的孩子莞尔,看得出来,他很小心翼翼呢,真像一只温顺的白兔。杜杰抽过他手中的手机。对面的人儿抬起头,杜杰余光瞄到他亮晶晶的眼睛,掌中的手机带了丝丝的粘腻,杜杰心里甜得跟涂了蜂蜜一般。他把号码存进那只旧款的三星手机里,生疏的按键让他速度慢了不止一点,但是杜杰挺高兴的,一边按一边偷瞄兔子。苏文在杜杰不时地注视下红了脸。杜杰差点把哈喇子喷出来。色`狼本色就快遮掩不住。 “记得找我。”杜杰把手机塞回苏文手里,可怜的三星,粘腻地跟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苏文用力点头,看看时间“呀”了一声,就往外跑,顺带着跟杜杰招了招手。杜杰摸摸心口,这里怎么暖暖的? 汇雅医院7层,私人贵宾房7703室,杜杰靠着门栏按门铃。 不一会,门开了,郑吴雨扯松了领带,悠闲地站在门边。 杜杰和他隔了道门槛,心里很不是滋味。分手纯粹是因为性格不合,可是感情还在,小雨这么傲气的一个人,要不是因为爱,也不至于跟着家里受那么多委屈。这也是杜杰愧疚的原因,最后一次争执过后,小雨直接收拾了东西走人,可他还没来得及对郑吴雨说过一声抱歉,一切便这么结束了。 郑吴雨本是为自己的轻浮气恼,虽然常听说大学生也有出来做这行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给自己遇上了,自己竟然还追着人跑到雇主这来看他道谢,最让他暴走的是!雇主竟然tmd是杜杰!杜杰!! 杜杰看郑吴雨那张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脸,也估摸到了他在想啥,半晌,闷闷道:“小雨,一起吃饭么?” 郑吴雨冷冷看他:“不了,杜总您自便,我想休息会。”说罢便要关门,杜杰颇有先见之明地一手卡进去。 “杜总,这套房是我们郑家常年包着的,今年的年费有交吧?您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杜杰平视郑吴雨,良久才真诚地、小声地、用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郑吴雨惊讶了。他和杜杰从纽约认识开始,到回国一起打拼,整整三年。 三年里,他从未听杜杰说过这三个字。 杜杰这人生平最忌讳两个词眼,一是“对不起”,还一句便是“我爱你”,郑吴雨的人生观和杜杰差不多,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两个词语。 既然要说对不起,那当初为何要犯错?还不如把错误扼杀于未知中。 既然要说我爱你,那便要去相信这世上最具传说性的感情。可是做人到了郑吴雨和杜杰这般,谁还会去相信这种感情?人都说商场如战场,一翻脸,父子兄弟都不认是再正常不过的,更何况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这不怪他们,是他们环境使然。即使两人争吵地再剧烈的时候,也从未有人先开口说过这么一句。 可是现在,郑吴雨愣了,他松了门,仔细观察了杜杰一把,才问:“你怎么了?” 杜杰豁达一笑,“没什么。看见刚刚那小孩没?只是突然想起了他,他也和我们一样,也是这圈子里的人。” “哦。” “我见着了他和他男友分手。” 郑吴雨皱了下眉,“然后?” “他男友挺过分的。可是我就看那孩子,发着烧,还特心平气和地对那男人说,我待会回去收拾行礼,他甚至让那男人用什么颜色的行李箱离开都想得好好的,一点埋怨都没有。所以我刚刚见着他,也见着你,突然就想,也许我应该和你道个歉,三个字而已,不说,那便是我欠你的。我杜杰不喜欢欠人。” 11、保险柜-1 郑吴雨看着杜杰,面无表情,贵宾房里铺了棕色的地毯,冷气外溢。杜杰向前雨伸了伸手,又缩回去:“小雨,我是真心地在跟你道歉。以前的事,我对不住你,但是那会儿,我是真心的。” 郑吴雨叹一口气:“我知道。既然都说开了,也没什么,以后还是朋友,还在同一栋大厦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说杜杰,”郑吴雨带着丝玩味的笑,“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靠……” 杜杰闷闷地去餐厅吃“早”饭了。郑吴雨对着面前空荡荡的走廊愣了会,轻轻关上了门。 苏文今天心情格外好,在小区菜场买菜的时候,他给每家摊位说谢谢。虽然他以前也说,但是大家就是觉得,苏家小文,今天笑的格外哈皮。 几个阿婆聚在一起唠叨:“苏家的孩子,真懂礼貌。” “可不是?俺看他今年年龄也不小了,小伙子长得那么俊,咱给他张罗个女朋友?” “嘘你小声点,你最近新来的不知道。苏家的孩子,不喜欢女娃的!” “啊?有这种事?俺还第一回见呢!”新来的阿婆开始往苏文离开的方向好奇张望。 “哎,这孩子也是命苦,从小没了妈,亏他生得一副好脾气,受了不少委屈吧。他家那位太太,这么多年了,还是那副刻薄样。听说小苏好几年没回过家,最近才回来的,也苦了这孩子啊!” 苏文拎着菜篮子进了家门,滕丽娟正在客厅里陪女儿做功课,自从书房给苏文住之后,苏玲玲便一直在客厅做功课。 苏文特响亮地跟家里人打招呼:“阿姨好!玲玲我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朵大大的笑容,整个人跟向日葵似的生机勃勃。 滕丽娟狐疑地看了苏文一眼,继续陪着女儿做作业。 晚7点,父亲在外面看新闻联播,滕丽娟继续陪女儿在客厅写作业,苏文躺在书房的折叠床`上,拿着手机不停地解屏幕锁,等上了锁之后,他又解开。如此循环n次,电池消耗掉一格电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依然是那首情有独钟,只是这首歌已经成为大众铃声了。 苏文看着屏幕上“杜杰”俩字,手都要抖了。 “喂?”苏文。电话那一头很吵,应该是在马路上,苏文隔着电话,似乎能看到杜杰面前的车水马龙。 杜杰正在保险柜门口,倚着那辆大奔做车模,来往过路的人皆侧目,若是女性则脸红红地走过。“小白兔?你今天迟到了!” “呃?迟到?”苏文不明所以。 “是啊,后面杯子都堆成山了。” 苏文腾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那个……那个……我还能去?您不赶我走?” “你要是还不来的话,我就要开始考虑赶你走了……”杜杰靠在车门上笑,对面马路上一位年轻的小姐瞟着这边,掉进了阴井盖里,边上“夜间注意”四个大字的牌子给掀倒在一旁。 等此女爬出阴井盖时,对面的海棠哥哥已经消失无踪了,只留下一辆耀眼的银色大奔,孤零零地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中立着。 苏文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保险柜”,萧硕在门口等着他,一见那高`挺的身影,立马迎了上去:“跟我来,老板等你很久了啊。” 苏文抓抓脑袋,喘着气问:“等……等我?杯碗很多么?” 萧硕笑道:“跟我来吧。” 12、保险柜-2 杜杰坐在昏暗的包厢里喝酒,外面的嘈杂被远远隔了开来,他一抬头,恰好对上苏文进屋时那双在黑暗中亮闪闪的眼睛。 苏文愣了下,随即从容地坐到杜杰身旁。 杜杰给他倒了一杯酒,苏文接过,乖巧地拿着杯子。 外面爆开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人们发`泄着白日所有的情感,只剩下了咆哮。 杜杰咽了两口唾沫,表情真诚地看着苏文:“那个,我有事跟你谈。” 苏文亦真诚地看着他(其实苏文看谁都是那眼神,小绵羊啊小白兔~):“您说。” “我觉得,你挺不错。” 苏文笑着弯了下眼角:“谢谢夸奖。” 外面再次爆开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隐约地听见dj嘶吼着:“你快乐吗?你寂`寞吗?你甘心吗?不管怎么样!大家尖叫吧!!” 杜杰抓了抓脑袋,这dj,老子明天炒了他! “你觉得我呢?”杜杰问。 苏文想了下,很认真地:“你也挺不错。” 杜杰也弯着眼角笑了下,气氛缓和了些,不再如刚刚那般尴尬,苏文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就听杜杰道:“那我们立即开始这段感情吧!” 苏文把酒喷了出来。 杜杰递了张纸巾给他,继续热切道:“其实吧,你在学校弄堂和那小白脸分手的时候,我在车里,你当时可能没在意。我老实跟你讲,我以前挺花的,不过那是以前,我挺有钱,许多人想跟我在一起,可我觉得他们不实在,我就觉得你挺合适的。你看,你要是觉得我也挺合适的,咱们立即发展一下感情。关于将来我也打算好了,我们可以去瑞典结婚,咱的婚姻受国际法保护,比中国的牛`逼多了。”杜杰说完曾经的打算,一脸期待地看着苏文。 苏文愣了,抓着杯子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结婚啊……他从没想过这么远。 外面再次咆哮起来,dj很哈皮地问:“你爱他吗?爱他就嘶吼吧!爱他今晚就和他走!‘保险柜’的套子是全市质量最好的!要买的欢呼起来!!” 杜杰黑着脸,按了下桌子上的红按钮,过了会萧硕走了进来:“老板?啥事?” “那个dj,让他明天不用来了!”杜杰阴阴地说,他预感到自己已经没希望了。 苏文腾地站了起来,吓了屋子里俩人一跳。“那个,别呀,我觉得他说的挺好的。” 杜杰抬头看了苏文一眼,苏文脸有些红,却还是慢慢地说:“这个建议很诱`人,我粗略地考虑了下自己的条件,单方面来说,似乎你会比较吃亏。” 杜杰摇头,“不亏不亏,你是好孩子,哥挺喜欢你。” 苏文点点头,又坐了下来:“我想要一个家。” “我觉得我能给你。”杜杰挺慎重地说。 苏文歪了脑袋,又思考了下:“我没有住的地方,暂时也没工作。” “我有很多套房子,待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喜欢那栋就住哪里。工作不急,要是愿意,也可以来我这上班。” “我……我谈恋爱很古板,但是很认真。” 杜杰叫了起来:“我也很认真的!”轮到苏文和萧硕吓一跳。 苏文摸摸脸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那……那就这样吧。” 杜杰站起身,松了口气般的:“走吧。” 苏文愣愣地:“去哪?那个……我觉得现在用‘保险柜’的套子,太快了……” 杜杰一脸黑线地转身看苏文:“去吃晚饭,顺便约会。” 苏文傻傻地跟着杜杰走了。萧硕愣愣地看着那瓶喝了一半的85年红酒,自言自语道:“现在到底是炒还是不炒啊?” 13、你就是一只兔子 人民中路上的霓虹灯照得天空都跟着绚烂,苏文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身边的杜杰带着耳机打电话。 “小c,我待会去你那吃东西。” “恩,还带了个人。” “哦,是我媳妇。” “别废话!就照老规矩,做点小菜。” 杜杰挂了电话,突然转头问了苏文一句:“你今晚住我那?” “不……不了,我阿姨不喜欢我住外面。”苏文红着脸说。杜杰转头专心开车,他决定明天就让秘书去买只毛茸茸的兔子放车上。 俩人进行着非常无意义的对话,比如:“你谈过几个男朋友?”杜杰。 苏文:“一个。” “女朋友呢?” 苏文怒:“没有!” “哦,我谈过很多男朋友。”杜杰。 苏文再怒:“你告诉我干什么?!” “咦?难道不应该彻底坦诚吗?我家里有我爸,我妈,还有个菲佣叫阿律,就是那个律师的律,她的全名我忘了。” 苏文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跟杜杰说:“我家里有一个爸爸,有一个阿姨,还有一个妹妹。” 杜杰怎么听都觉着这话很奇怪。有一个爸爸?一个阿姨?一个妹妹?! 苏文又补充道:“那个阿姨,就是爸爸现在的老婆。我妈去世了。” 杜杰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苏文熬着高烧在后勤洗杯子,心里猛然抽了一下。“你要是住的不舒坦,可以和我住一起的……”杜杰尽量把话说的纯洁,他发誓,此刻真的只是想照顾这只兔子,不带任何贼心眼。 “不行,这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咱还是先来往一段时间再说吧。”苏文坚决道。 w市新区,僻静的公路一角,“江南人家”四个字写得很柔韧。杜杰泊好车,领着苏文进了门。w市是北方城市,苏文大概是遗传自家老妈的南方人眉眼,那种温柔的漂亮霎时迷了服务小姐的眼。 小c翘着兰花指迎出来,“哎呦杰哥哥,千盼万盼总算看着你了。” 苏文浑身一个激灵。这小c,起码也得有四十了吧?头上扎着花巾,身上穿着花衬衫,下面穿着花短裤。哎呦喂,整个就一花人。 杜杰见怪不怪地扯开他,问:“哪个包间?” 小c兰花指竖的老高:“楼上西湖间。哎呦这小哥,长得可真水灵,比小雨还好看呐!”小c猛然住了嘴,看杜杰没变脸色,才放了心。 杜杰拉了苏文的手,温热地感觉瞬时通过手心蔓延。小c猛然想起什么,拉住杜杰说:“付小姐今天也在这,西湖离她那间最远,你们悠着点别给她碰着。” 杜杰皱了眉,点头拉着苏文上楼了。 西湖包间,是蓝色的。苏文暗叹,真是家有情调的饭馆。灯光模拟淡蓝色的水波在房间流转,墙角做成石头状的喇叭里,轻音乐舒缓地播着,间或夹杂了水流声。 苏文瞪着大眼睛四处打量,不时有小姐上菜。“这儿挺漂亮的。”他说。 杜杰朝苏文抛了个媚眼:“那是,第一次约会,我很慎重的。” 苏文:“你每次都这样吧?带男朋友来?”说完他又立刻闭嘴了,这话,怎么听着都有股子兴师问罪的味道。 杜杰咬着筷子看苏文:“嘿,兔子,你吃醋了?” 苏文红了脸:“小雨是谁?” “前男友。那是过去,兔子,我们需要展望未来……” 苏文怒:“我有名字!” 杜杰咬着筷子可怜巴巴:“苏文,你就是一只兔子……” 14、耳光 付笛在卫生间给自己补上精致的妆容,长叹一口气。 杜杰那么好的男人,哎……算了,不想也罢。 姐姐付洁在一边拢了拢卷发,从镜子中瞄付笛一眼:“干什么呢?唉声叹气的?” 付笛颇哀怨地叹道:“想起杰哥哥了。” 付洁不屑地笑了笑:“谁让你和人耍小脾气呢?是你不要他,也不想想杜氏是什么本事,你那套小脾气耍他身上,没效果。这下好了吧?丢了大鱼。” 付笛着急,跺脚道:“哪是我不肯要他?他有艾滋病!换谁敢要他?!”付笛惊觉失言,惊恐地看着自家姐姐。 付洁愣了下,随即笑了。这女人过了三十,就是再纯洁的人,也会变得鬼精,只见付笛那表情,付洁就懂了七八分。 “傻妹妹,”她挺了挺依旧骄傲的胸`脯,“你也不想想,杜氏那是多大的财团,艾滋病?他杜杰要是真得了艾滋,还能在国内逍遥?以杜氏那财力,早把他送国外去专家会诊了。笨蛋,你被骗了!” 付笛听着自家姐姐的分析,眼泪渐渐冒了出来。自己终究是太嫩,原来从头至尾的愧疚和担心,竟然是这样的一出戏弄! 两个服务员嘻嘻哈哈进门,边走边道:“哎看见没,见杜少那么多次,每次都觉得他还是那么帅!他还那么有钱!啊要是他不喜欢男人就完美了!” “他不喜欢男人也瞧不上你。你没见过他带来的男孩子么?上个小雨就不说了,就刚刚那个,没看见咱店长眼睛都直了么?” 俩小姑娘突然止了脚步,直愣愣地站着,心里不停地悲叹,倒霉啊!怎么这么倒霉啊!老板刚刚还说,注意着点,别让付小姐逮着这事的呢!! 苏文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嘴里的菜,味道还不错,简单的一道青菜炒香菇,做的清香而不油腻,苏文本来是饱着肚子的,谁知越吃越饿了。 他正打算乘一碗鱼汤慢慢喝,对面杜杰还在喋喋不休地描述着自己丰富的生活,门“哐啷”一声给撞开了。 背着光,苏文只看见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士双手叉腰,双腿开立地站着,笔直的长发无风自动…… 他看看杜杰,杜杰看看他。 杜杰问:“蝙蝠侠?” 苏文摇摇头。蝙蝠侠大踏步走了进来,杜杰一看付笛那张脸,无奈叹气。 谁知付笛看到苏文的时候,刹住了脚步,震惊看着他:“苏文?” 苏文也一时有点呆滞。付笛噼里啪啦一串话冒出来:“你怎么在这?王子卿呢?你怎么跟杜杰在一起?啊对了!杜杰!你敢骗我?!”付笛突然反应过来地朝杜杰吼。 杜杰悠闲地吃着菜,慢腾腾来一句:“骗你怎么了?” 付笛一时愣住,是啊,骗她怎么了?她还应该感谢杜杰,选了个不让她太难堪的方式呢。 付笛看看苏文,忽然想起当年大家才入学的时候。那时候苏文多清秀一男孩子啊,后面跟着大把大把的女生,她从小和王子卿一块长大,还没见过这青梅竹马对谁露出过那种渴望的表情。她喜欢王子卿,整整十年,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十年呢? 当年知道王子卿和苏文在一起后,先是震惊,再接下来的,便是难过吧。从那之后,便再也不奢求爱情了。不是有句话这么说过么?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我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还没有,我要很多很多他`妈的啤酒和小妞。 付笛不要啤酒,也不要小妞。她要钱。可是就连金钱,也拒绝她。杜杰为了甩掉她,这么苦心的编了个故事呢。 付笛气愤,气愤苏文的见利忘义,她内心里已经把苏文和那种在外面漂泊的小姐划了等号,苏文一定是看上了杜杰的钱,爬上了杜杰的床,才把王子卿甩了的!大学四年,早就看出这人经济困难,四处兼职,这会儿,兼到杜大少的床`上去了! 她是个小女生,容易冲动,想到这些,当即为王子卿不平!她大踏步走到苏文面前,扬起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完了之后还不屑地骂了句:“不要脸!” 桌子猛然给掀翻,杜杰第一时间赶到苏文面前,付笛给重重推了一把,踉跄地坐倒在地。 很好,这是杜杰二十七年来,第一次对女性生物动手。 苏文犹自怔愣。 就知道看见这女人准没好事,那三年,没少被这娘们骚扰。 付笛坐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边控诉:“好你个苏文,真是不要脸的贱种,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子卿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和你在一起!” 苏文抚脸的手在听到王子卿名字时猛然停了下来,脸色煞白。 他颤巍巍地站起来,抿了抿嘴对杜杰说:“我先回去了,你和付小姐有事先聊着。” 15、邪恶的杜大少 杜杰刚追出去,就给付洁堵住了脚步。 付洁玩味地看着杜氏大少,真是很帅呢,无论见多少次,都不妨碍她对此人的欣赏。 杜杰皱眉厌恶道:“给我滚开。”他看苏文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道口,顿时心慌起来。 付洁巧妙地摆了个姿势,拦住了杜杰去路。“杜大少,刚刚你打了我妹妹,这就想走?” 杜杰不耐道:“赔偿什么的都可以给,我现在要去追我媳妇,你要再不让开,老子打的就是你!” 付洁没想到,传说中礼仪相貌手段皆一流的杜杰,能在一夜之间飙出这么多无礼的话。但也只是愣了一瞬,她扬扬手中的手机,“我拍下来了喔,这种事,传出去的话,没这么好商量吧?豪门富商为同性男友欺骗未婚妻?家庭暴力?呵呵,杜少,不如,我们好好聊聊吧?” 苏文走到店门口,给小c拦住了。那人依然翘着兰花指,嚷嚷道:“哎呦我的心肝,我就知道要出事!”他指着刚刚犯错的两个小姑娘吼:“你们两个!给哥现在立即马上迅速地滚回家!再让我看到,送你们去大马哥那卖!” 两个女孩吓得屁滚尿流。 苏文无力地笑笑:“小c老板,不用这样的,这不是他们的错……” 小c立马换了一副心疼的表情:“还没错?你看看你这脸都成这样了!杜老板怎么还不追下来?哎呦烦心了呦!” 苏文低了眼帘,继续往外走,随便小c怎么拉扯也不再理他。 走出店门不到三米,杜杰追来了。一把拽住苏文的手:“去哪?” 苏文面无表情:“回家。” 杜杰皱眉:“你脸肿了,还是去我家。”说罢不管苏文的反应,拉住他就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对站在门口的小c说:“你,弄个医生,上去给那俩娘们处理一下。” 苏文惊讶地抬头,只看到步行中杜杰英挺的侧脸。 “你……你刚刚做什么了?” 杜杰一脸不耐道:“打人了。”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摔的稀巴烂,还不解恨地上去踩两脚,确认那手机粉身碎骨后,杜杰恨恨道:“我tm最恨人恐吓我!让你恐吓我!恐吓我!”手机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 杜杰转头看着苏文震惊的表情,拉着他上了车。苏文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你打了付家小姐?” 杜杰颇不在意地点点头。 “那……那……付家……”苏文口吃了。他完全没见过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付家好歹也算是一方大户,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付家两位小姐海扁了?我的天呐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杜杰突然笑了,转头俏皮地对苏文说:“兔子媳妇,你担心我呐?放心啦,要比小人,那个付笛加上她姐姐,再修炼个几百年都比不上我!” 苏文沉默了。好吧这人打破了他人生里的所有记录。第一项让他震惊的就是打女生,貌似还打的非常狠! 市中心红豆国际广场,十八层,一间小而精致的单身公寓。 苏文黑着脸坐在沙发上让杜杰揉脸蛋。 刚刚在车上时,杜杰软磨硬泡,硬是逼得苏文答应了晚上留宿他家。什么我为你破了自己名声很伤心啊,你需要留下来陪我一晚上啊……苏文心软,不出三句,就答应了。 这会,他愤怒地推开杜杰,坐到沙发另一边:“你就是故意的!这里只有一张床!” 杜杰点头道:“是啊是啊,一张床。” 苏文不说话了。杜杰拿着包了鸡蛋的毛巾凑过去,继续帮他敷脸,他的小兔子,真是可爱呢! 16、前男友 要说杜杰,那本来真是没啥坏心的,他纯粹是觉得红豆的公寓离江南人家近。看苏文半边脸颊红肿的不成样,他也着急啊! 这会他开心了,拿着冷毛巾裹着熟鸡蛋,在苏文脸上一圈一圈地揉啊揉,边揉边幻想小兔子柔软的身体窝在怀里的感觉。 偌大的液晶电视,放着古老的片子――青蛇,那时的王祖贤妖娆得风情万种,她翘着腿趴在案上轻捻佛珠,苏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苏文摸着脑袋对杜杰说:“她真漂亮!” 杜杰瞄了一眼,随口道:“我前男友比她漂亮。” 苏文不说话了。杜杰倒了杯饮料递过来讨好道:“那些都是过眼烟云的玩意,内在最重要。我就是喜欢上你的内在!” 苏文喝着橙汁看电视,心里可开心了。 杜杰的屋子很整洁,靠窗的地方摆着张一看就很柔软的大床。杜杰从一边的衣柜里拿出浴衣,丢了一套给苏文,便开始脱`衣`服。 苏文红了脸,电视里的王祖贤再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杜杰的身材可真有看头啊……虽然大家都是男人,虽然他有的我也有……可是怎么总觉得,他腿比我长?我靠那是什么?竟然还有肌肉!!还tm是腹肌!(汗,苏小文你没长肌肉也不准别人长啊?) 杜杰换好家居装,踩着海蓝条纹的拖鞋到苏文面前:“兔子,你先洗澡去。刚没吃饱,我去煮包面,你要么?” 杜杰给苏文一双红条纹的拖鞋,这么一看,倒是一对。苏文在浴室门口转头问:“这双鞋是谁的?” 杜杰边煮面边答:“前男友。那是过去,兔子,我们需要展望未来……” 哗哗的水声中,杜杰扯着嗓门在外面喊:“兔子啊,你要加个荷包蛋不?” 苏文被洗发水蒙了眼睛,抹了把脸含糊道:“唔,要的吧。” 杜杰跟客栈小二似的怪叫一声“好嘞~” 苏文站在热腾腾的莲蓬头下,眼睛给熏得看不清东西。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自己做面呢?多高兴一件事啊!眼前怎么这么模糊呢?一定是水汽太多了!今晚真是很奇妙,跟天上掉金子差不多。 杜杰捧了两碗泡面,金黄色的荷包蛋在完美地铺着,苏文惊讶道:“想不到你会煎蛋!” “我在国外那么多年,都是自己做饭啊,国外的饭太难吃。”杜杰颇为炫耀地扬扬手,“我为自己做了整整十八年的饭。” 苏文吸溜溜地吃着面,“我以为你们有钱人从不自己做饭。” 杜杰不屑道:“谁给你的这种误解?我和小雨以前轮流做饭……”杜杰闭嘴了。这不能怪他,他和郑吴雨在一起整整三年,很多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苏文像是找到了报复的机会,笑得很狡黠。他盯着杜杰一字一字说:“前男友。” 吃完面,很和谐的,苏文洗了碗,俩人坐在沙发上继续看那部青蛇。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不是吗?苏文想。我们才刚刚认识,怎么一点不自在都没?他们竟然契合地像家人一样? 呃,家人…… 杜杰把长腿伸在茶几上,点了支烟惬意地抽着。“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 苏文面无表情地说:“饱暖思淫`欲。” 电视里白素贞在生孩子,吼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杜杰给苏文那句话呛了一把,就听苏文说:“杜杰,今晚做`爱么?” 可怜的杜杰,又被口水呛了…… 杜杰见鬼似的坐得离苏文很远。他发誓他没见过这样的,他交的任何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人在第一天晚上这样问过,即使最后发生关系了,也没有人像苏文这般,很老实地问:你今晚做`爱么? 苏文看着杜杰,很认真地说:“如果你只是想和我做`爱,那今晚我就可以满足你。是这样的,我很笨,所以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要做什么,就直说,我对你感觉不差,一`夜`情的话,应该没什么的。我只是不想到头来发现自己被耍。” 苏文说完,低了头。电视里面,白素贞终于把孩子生了出来,大吼着小青和相公;雷峰塔终于压了下来,最后去救白素贞的,却是法海,许仙正在金山寺念经呢。苏文想,这部电影真是太乱了,搞得他也跟着乱了…… 杜杰捻灭了烟,几步走过去就把苏文摁倒。苏文甚至来不及表示自己的惊讶,就给堵住了嘴巴,异物钻入口腔,大脑瞬时被陌生的气味塞满了,他鼻尖是杜杰的味道,眼前是杜杰的脸,他被杜杰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电视里面,小青在大喊着许仙。金山寺被淹了,白素贞被雷峰塔压了,西湖边的小镇被水冲了。 苏文被杜杰吻了。 杜杰气喘吁吁松开他,看着苏文琥珀色的眼睛:“你在怕什么呢?” 苏文不适地动了动身子,立即被杜杰按住肩膀。杜杰吼道:“草,别乱动!” 苏文不动了,下面某样东西正顶着自己肚子呢。 小青一刀捅死了许仙,然后看着法海跳河了。苏文想,真不幸啊…… 情有独钟的铃声突然在屋内飘荡开,苏文看着杜杰说:“我要接电话,让我起来。”杜杰长手一伸,苏文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就被他够着了,他递给苏文,仍是压着他的姿势道:“你接。” 苏文接了电话,季海在那边狂吼:“你小子死哪去了!换了号码搬了家!王子卿的事儿我听说了,现在咱正数落他呢!你给我过来,他这人你知道的,已经开始后悔了……” 要说每个人都有个青梅竹马的话,苏文当然也有,季家妈妈和苏家妈妈原本在同一个厂里,关系好的倍儿亲,据说当时还约定,要是生得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如今时过境迁,两家的确生了一男一女,可惜苏文没了妈妈,还成了同性恋,这个当年有可能成为现实的戏言,也就彻底的成了戏言。 季海声音很大,杜杰离得苏文那么近,一字不漏地进了耳朵。 苏文正想回一句什么,猛然瞳孔收缩“啊”了一声。杜杰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正攒紧了某处往死里捏呢。 季海以为苏文听见了那句王子卿后悔,一把将手里电话塞给了王子卿。电话这边,苏文细细喘息着,他会打架,可那使的都是巧力啊。就这被杜杰压着的姿势,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被吃豆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文。” 苏文身体一僵,杜杰感觉到了,停了动作看着他。苏文很生硬道:“小海他们在闹呢,你别理他们。” 那边又沉默了,苏文拿着电话躺在沙发上,忽然觉得这个时刻有个人压在自己身上,真是太温暖了! 王子卿喃喃道:“小文,我很想你……那天我回去,看见空荡荡的房子,我就后悔了。小文,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的事,大家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你选择放弃,也没错。没人规定你非得选我的。”苏文很真诚地说。王子卿听着,却以为苏文是在生气,他不知道,自从苏文带着画夹走出那间屋子起,苏文就再不会为王子卿这个人生气了。 “我们和好吧。小文,不让我爸妈知道,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在一起,行吗?这一个月,我真的很想你。我到处找你,好不容易才弄到你电话,我……” 没有下文,因为苏文挂断了电话。 苏文看着杜杰,杜杰也看着他,俩人就这么暧昧地对视着,苏文突然伸手搂住杜杰的脖子,说:“做`爱吧?一`夜`情也没关系。” 17、如此混乱的夜晚 杜杰却突然松了手,他坐起来,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苏文跟着坐在他身旁。屋子里只剩下法海念经忏悔的声音,婴儿啼哭的声音。 杜杰点了根烟,颇有讲故事的架势,他恢复了懒散,翘着腿坐那,悠悠道:“第一次见你呢,在你们学校后面的弄堂里,你当时正给那小白脸甩了。我都替你难过的不行,你自己倒好,说什么回家去给他收拾东西。那会儿我和小雨也刚分不久,心里不痛快,人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所以我当时看着你就想,要是小雨有你这般温顺的脾气,我们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太要强。不过刚刚我突然发现了,你一点都不温顺。郑吴雨那是强在脸上,你是倔在骨头里。” 苏文点点头:“我该说谢谢你的夸奖吗?” 杜杰狠狠吸了口烟,转头盯着苏文,眼睛都不眨地说:“你给我听好了,我杜杰很认真地在跟你谈恋爱,不是玩一`夜`情,不是找替身,也不玩什么抚慰。我就是在弄堂那会看上你了,现在决定和你好好谈这段感情。我感觉一向敏锐,这次肯定能成的。哥打算带你去瑞典结婚的呢。” 苏文低头,手中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季海两个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杜杰刷地一把夺过,接了便吼:“安生一会行不行?你跟那小白脸说,他苏文现在是我的人,跟他不再有任何关系,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另一头,王子卿拿着手机怔愣了很久,直到季海推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王子卿才回神,表情依旧有些恍惚。 苏文这次真的生气了,这人他才认识一天吧?季海跟着自己后面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吼过呢!他皱眉瞪着杜杰:“你怎么这么对我朋友讲话!你凭什么让人家滚!” 杜杰突然阴阴地笑:“就凭这个!” 于是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杜杰边啃苏文的脖子边说:“咱事情还没办完呢。我诚实地告诫你,这不是一`夜`情,你以后每天都给我准备着!这叫夜夜情!” 苏文蹬腿甩手的,杜杰力气比他大,可是动作没他快,苏文趁他不注意,“啪”的一声给了杜杰一耳刮子,杜杰登时暴怒,刷拉拉一下扯了苏文的浴袍。 这下好了,只剩内`裤……苏文扯不过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被他啃得红一块青一块,还被那么色`情地捏两下,眼眶当即红了。 想他苏文,流眼泪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啊!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要分时间段的,他再不流几滴眼泪,杜杰真的就红了眼,把他吃下肚了。几乎是眼泪刚出的眼眶,杜杰就停了动作。 两人都气喘吁吁的,苏文红着眼睛瞪杜杰,更像兔子了。 杜杰“扑哧”笑了出来,低头亲了亲苏文的嘴角,这才起身放开他。外面的霓虹光彩绚烂,杜大少硬生生憋住欲`望,身体难受,心里却突然很欢乐。苏文红着眼睛坐沙发角落里拧了一大条鼻涕。 “无赖!”苏文骂道。 杜杰点头,给他倒了杯温水。“是是是,我无赖。” “变`态!” 杜杰继续点头,“是是是,我最变`态。” “流氓!” 点头,“是是是,我最流氓!” 苏文喝了口水,继续骂道:“禽`兽!” 杜杰跳了起来:“你有完没完?再骂我继续喔!” 苏文不说话了,红着眼睛喝水。 杜杰试探地问:“咱睡觉吧?” 苏文终于火了,万年圣母怒发冲冠地来了一句:“睡你妹啊睡!” 夜渐深,杜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小兔子,他的脸还高高地肿着,红红地鼓起了一块。一定很疼吧?他轻轻碰了下苏文的睫毛,苏文眼皮跟着颤了颤,继续熟睡。杜杰爬上`床,从背后搂住苏文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整个都市都陷入了夜色中,安静而深沉,杜杰就这样抱着苏文,度过了他生平第一个未与男友发生关系的夜晚。 日上三竿,苏文被那首熟悉的情有独钟吵醒,他也没奇怪杜杰怎么会和自己睡一张床`上了,只是推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起身去拿手机。 电话那头,陌生的声音客气地说道:“苏先生吗?” 苏文:“是。” “是这样的,您在我们郑氏的笔试和面试综合分过关,请您带好您的身份证和学历复印件,下午3点来一趟蒙海大厦,我们将与您详谈就业事宜。” “好……好的,谢谢,我会去的。”苏文愣愣地挂了电话。他进郑氏了?他进郑氏了!哦也!苏文踢踏着拖鞋蹦到床边,杜杰刚有点醒,就被苏文捧住脸颊大大地“啵”了一口。 苏文自来熟地围起围裙,从冰箱里拿了鸡蛋和土司开始做早餐,边做还边哼着歌。杜杰刚起来,穿着浴袍刷牙,心情也立即好了不少。隐约听见苏文在外间接电话“小海?” “恩,昨儿那是我男朋友。” “哈哈,新男友!别告诉子卿喔!” “啊!!!?不要了吧……又陪你逛街?!” 苏文咕咕哝哝,还是抵不过季海的狂轰滥炸,只好答应了晚上陪她去逛街。这妹妹依赖苏文依赖惯了,吃紧了苏文的每一个弱点。 苏文挂了电话,刚把早餐端上桌,杜杰就皱着一张俊脸蹭过去,“子卿是谁?为什么不要告诉他?!” 苏文扬着小脸,笑眯`眯道:“前男友。” 杜杰不依不饶,苏文走到哪他跟到哪,“为什么不要告诉他?恩?” 苏文停了脚步,无奈地转身看杜杰:“第一,我们刚刚在一起,不适合太宣扬;第二,你很有钱,你们上流社会的圈子我不懂,但好歹知道都是息息相关的,我不想为你造成什么负担。” 杜杰看着苏文绕过他,把面包和鸡蛋都摆好,顿时觉得心里满满的,什么要溢出来一般。 18、贵妃助理养成记 苏文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好命,一夜之间,男人有了,工作也有了。周文韵给他安排了办公桌,可怜的姑娘抽抽涕涕地收拾了东西,抱着个纸箱子往外走。苏文顿时圣母心泛滥,跟上前道:“周助理,我帮你拿箱子吧?” 周文韵恶狠狠瞪他一眼:“少在那装好人!”总经理的性取向她是知道的,她来郑氏的时候,郑吴雨还跟杜杰腻在一块呢,任她打扮的花枝招展,郑吴雨对她,始终是一张蜡像脸。杜杰那会见过周文韵后,跟郑吴雨这么说过:这娘们干嘛呢?打扮地跟个卖豆腐的似的,你看得上她才怪。再说了,你每天对着自己那张脸,你看她不就跟孔雀看小鸡一样么? 好吧视角调回现场。周文韵虽然凶狠地冲了苏文一句,手中却递出了自己的箱子,苏文赶忙一把接过,于是周文韵双手捧着面纸继续作抽泣状,整个公司的人都见怪不怪,表情麻木地继续做自己事,苏文捧着箱子和周文韵去人事部办最后的手续。 人事大叔一脸悲痛地给周文韵各项盖章,并且将人送至电梯。 苏文捧着个箱子陪周文韵等着,心中好不愧疚。这是个单纯的大小姐,人还是很实在的,刚刚交接的时候,她总是同一项事宜说好多遍,往往词不达意表述不完整,然后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苏文确认地问,记住了吗?苏文甚至觉得她挺可爱的。“那个,周小姐,你别难过,我也不会哄人,只能……只能祝你一路顺风吧。” 周文韵红着眼眶瞟苏文,依旧那句:“少在那装好人!呜呜呜……” 苏文无语了,一头冷汗地抱着箱子。 上下班高峰期,公司门口不好打车,苏文在路边拦了半天,的士没拦到,拦到一辆银色大奔。 杜杰放下车窗,抬眼看拦车拦的满头大汗的苏文:“这就是郑吴雨那厮给你的工作?” 苏文抹了把汗,指着不远处在大厦里面吹空调的豆腐西施:“帮她拦车呢。” 杜杰理解地点点头:“好样的,小雨终于把她炒了。所以你现在的工作是郑氏泊车小弟?兼拦车小弟?” “不是啊,我顶替她的位置。”苏文想起郑吴雨的那番白色恐怖一样的告白,指着周文韵脸红红地说。 杜杰眯了眼睛,翘起一边唇角:“看来我家小白兔很吃香呢。” 苏文立即炸毛,在蒙海大厦广场前当着所有上班族的面狂吼道:“停你的车上你的班去!!呃……你在这上班?”苏文惊讶问道。不少上班族白领跟见了鬼似的,加快脚步目不斜视地进了大厦。天呐……杜大少被人当街指着鼻子骂耶…… 杜杰弯着眼角点头,声线拉的很温柔:“我先去停车,待会下去看你,乖。” 杜杰走了,苏文继续红着脸打车。周文韵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探头探脑地问:“你认识杜杰?” 苏文点头。 “啥关系?” “好……好朋友。” “啊!我懂了!一定是你抢了郑总的杜少爷,所以郑总把你留在身边折磨你!”周文韵把自己所知道的故事衔接起来,立即自我发展成一段悲情小受被虐史! 车终于打到,苏文身上的白t恤都湿了,印着清矍的背脊,属于学生的朝气和少年的温韵融合,线条都变得柔美。他搬了箱子上车,“好了,周小姐,送到这,我回去了。” 周文韵有些脸红,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谢谢你了。” 苏文对她笑笑:“小事情,下次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周文韵又恢复那张小姐脸:“哼,我才不要找你呢!你抢了我的工作,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苏文朝她摆摆手:“那永别了,周小姐,一路顺风。” 室外高温39度,一大早的就出了满身的汗,苏文很难受地回了那间私人助理间。桌子上是周文韵走时整理好的待签合同,他需要一份一份地详细了解内容,若有不合适的,要先行沟通,没问题了,才能最后简化了交给郑吴雨签字。 苏文头大啊!你让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去看合同? 任何事情,起步都是困难的,坚持是需要毅力的。苏文一头扎进合同的大海里,浩瀚深渊,一片渺茫,以至于整整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他都不知道。苏文扭扭酸痛的脖子,眼睛酸涩,正打算起身倒杯水喝,整个人都吓得跳了起来。 郑吴雨悠闲地坐在一边沙发,交叠着双腿,手里翻着一本时政杂志。 “你在这多久?”苏文瞟了眼手表,十二点半了。 郑吴雨终于放下杂志,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唔,奥巴马通过同性恋者参军的法律了。” “??”苏文张了张嘴巴,一头问号。 郑吴雨站起身,问苏文:“一起吃饭?楼下有员工餐厅和咖啡馆,你想在哪吃?” 苏文很汗,他还没答应一起吃饭好吧?不过顶头上司衣食父母,苏文想了想说:“我一个人就去员工餐厅,如果您确定要和我共进餐的话,我们就去咖啡馆。不过,我身上暂时没钱……” 郑吴雨笑了,走过去打算拉苏文的手,苏文自觉避开。郑吴雨不在意地双手插兜:“走吧,带你去看看杜杰家的咖啡馆,吃饭的钱划他账上。” 铿锵三人行! 苏文脑子里就回荡着这句话。 苏文不清楚杜杰的家底子到底有多少,不过今天上午看合同时,他明白了一件事――蒙海大厦是杜杰自家建的。所以他现在也明白,为什么他和郑吴雨一出郑氏的楼层,就那么“巧”地在电梯口遇见杜杰了。 “兔子,去员工餐厅吃吧?”杜杰不在意地牵着苏文的手说。这里是私人电梯,杜家老总能乘,以前的郑吴雨也能。不过现在的郑吴雨依然踏进来了,谁能奈他何? 郑吴雨没说话,貌似随意地瞥了苏文一眼。 苏文从跟着杜杰踏进电梯开始,就被万人的目光凌迟了,不过郑吴雨这一眼之后,他明白了,一万人的目光那都是浮云啊…… 郑吴雨慢悠悠道:“去咖啡厅。” 杜杰不讲话了,看着苏文。苏文抹一把冷汗,看着自己老总:“郑总,那个……这是杜杰,不用介绍了吧?我……我男朋友。” 郑吴雨保持原样站着,没说话。 苏文继续:“郑总您要是不介意,我们三个一起吃吧?您和杜杰商量看看,到底去哪吃?” 杜杰心里赞叹一声,看来自家小白兔不傻啊,还挺聪明的。既解释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又巧妙地把皮球踢给他和小雨,两边都不得罪。 郑吴雨轻叹一口气,看了下杜杰说:“老地方吧。” 苏文跟着气场超强的两个大`boss,心里有点委屈。老地方?好吧,老地方…… 所谓老地方,就是员工餐厅单独隔出来的单间,201室,花纹字体龙飞凤舞地绽放在门上。 19、家的温度 一人一份牛排。杜杰和郑吴雨有默契地点了五分熟,苏文的八分熟。其实关于牛排这东西,苏文憎恨得不得了――他不会用叉子。 以前王子卿为这事说过他好几次。王子卿总是试图把苏文带入他的上层社会,奈何苏文这人好平淡,除了兼职每天就是窝在家里对着电脑打游戏。为此,王子卿恨铁不成钢地和苏文吵过好几回,当然了,是他单方面的在叽咕。苏文很麻木地带着耳机玩游戏,待他说完,拿下耳机很纯真地问:你说什么? 每每这时,王子卿总是很挫败地走过去吻苏文的嘴角,轻叹道,宝贝算了,你爱怎样怎样吧。 其实苏文都听得见。他只是假装听不见。那些属于上流社会的词汇,太过于刺耳。他王子卿世家子弟,家庭美满,又何必来和一个小小的苏文斤斤计较呢? 苏文看着面前的牛排,丢了叉子,用刀整齐地切成一块一块。 身边的杜杰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郑吴雨惊讶地看了苏文一眼,也继续淡定高雅地吃。 牛排切成整齐的块块了,苏文拿了双筷子,把盘子里的意大利面和牛排搅拌一下,溜溜地吸了好大一口面:爽啊!看一上午合同,真是饿坏他了,恩,牛肉拌面很好吃…… 杜杰不吃了,他看着苏文吃,从手边折了纸巾给他擦嘴角,问:“好吃吗?” 苏文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点头。 杜杰笑了下,也学着苏文,开始切牛肉块,可惜血汪汪的牛肉和着意大利面,不是太有美感。 郑吴雨依然保持着贵族姿势,他是个固执的人,根深蒂固的固执,和杜杰分手,有一大部分也是因为他的固执。固执的人骄傲、有毅力,但是在感情上,往往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就如杜杰的那句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很奇妙,往往我们想起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往事都已经不需回首。 于是小小的包厢里回荡着两人一起吃面的吸溜声,煞是不雅。郑吴雨抬头看他们一眼,不知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被刺痛了一下。 下午依然是无止尽的合同海洋,人事经理拿了公司的通讯簿给他。苏文抽空看了一眼,斟酌一下还是把郑吴雨的号码存进自己手机里。 下班时被杜杰拖去车库,然后一起回了红豆那的公寓做饭。 苏文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身后的杜杰边做饭边问:“今晚住这么?” 苏文:“我吃完饭回家。”两天没回去了,爸爸他会担心吧?苏文看看桌上的手机,依然安静,没有短信,没有未接。 杜杰:“我送你。” “恩。”苏文放了遥控器,走到杜杰身后,围住他的腰。 他个子没杜杰高,正好把头靠着他肩膀。杜杰身形顿了顿,把火关小,柔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苏文抵着杜杰的肩膀说,“突然觉得很暖和。” 杜杰哈哈笑了,拉起苏文的手亲了下说:“宝贝,现在是夏天,夜间温度平均37摄氏度。” 苏文没头没脑地接话道:“那到了冬天呢?” “w市冬天平均温度在1度左右。不过你放心,你的冬天会比夏天暖和。我跟你保证。” 锅里的汤嘟嘟地冒着热气,香味四溢。苏文靠在杜杰的肩膀上,沐浴着淡黄色的灯光,许久都不舍得松开。 盛世小区,苏明生和滕丽娟带着小女儿在散步。丫头马上高考了,压力挺大。做父母的,也跟着操心,这不,一家三口,一起在散步,讨论着考哪座大学好呢。 奔驰s400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车,但是在苏明生一家人面前,已经颇具震撼力了。苏玲玲指着在自家楼下下车的哥哥叫嚷:“爸,妈,看见没?哥开着奔驰回来了!” 滕丽娟跟着眼睛一亮。只有苏明生依然板着个脸。 苏文正跟杜杰说话,就被身后一声惊喜的声音打断。 “哥?真的是你啊!好漂亮的车啊,哥这是你的车吗?我可以坐坐吗?”苏玲玲不停嘴地问道。 苏文有些尴尬,看了眼杜杰。杜杰一下车,苏玲玲脸都跟着涨红了。这个可怜的姑娘,在自家妈妈的熏陶下,已经彻底变成那样势力的一个人了。 杜杰看着苏玲玲和滕丽娟,以及不远处的苏明生,假面具立即换上:“叔叔阿姨好。小妹妹你好,这车是我的,我和你哥哥是很好的朋友喔,就相当于是你哥的。” “啊!太好了!哥我上去坐一会!”苏玲玲兴奋一呼,边钻进了身边的车子东摸摸西摸摸。 苏文有些尴尬地看杜杰一眼,跟另外两位打招呼。“爸,阿姨。这是我朋友,杜杰。” 滕丽娟早笑开了花,至于为什么笑开了花,大家懂的。 她欢天喜地地迎了杜杰进门,开锁的时候声音特地放大了点:“是我们小文的朋友啊?哎呦我就知道,我们家小文啊,交的朋友总是上档次。”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邻居家老吴,楼上的张太太看到那辆奔驰后,明天对她作出的羡慕表情。 苏明生脸色不大好,苏玲玲正围着他念叨:“爸,刚刚那辆车里面挂的,是法国香水耶!比咱家车子香多了,坐着也舒服多了!” 滕丽娟去准备水果了。整个客厅只剩下苏玲玲的念叨声。杜杰笑容完美,双手交握放于膝盖着,对苏玲玲说:“小妹要是喜欢,哥哥下次给你带一瓶。” 苏玲玲欢呼一声。一边的苏明生咳嗽一下,沉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小文昨晚没回来,和你在一起?” 杜杰刚要说话,苏文握住了他的手。“爸,我们是朋友。”他害怕杜杰说出什么。曾经带王子卿回来时,他在苏父面前坦诚过他们的关系,坦诚了之后,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了苏文的未来。你看,这世上最经不起的事情,便是保证。所以现在,苏文情愿不让这些保证发生。 苏明生看着儿子的手,“朋友?” 杜杰反握住苏文的,那种一直在苏文面前收敛不发的气场终于全面爆开,他直视苏父的眼睛,镇定道:“是的,朋友。” 苏明生顿时觉得空间重了一重,气氛比院里开大会的时候还要紧张。他干咽了下,看看身边一样被吓得不敢说话的女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被个小年轻人唬住了?“苏文,你好歹还住在这个家里,多少注意点作风!闹腾一次就够了,你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以后可以不用回来了!我一把老骨头,还丢不起这个脸!” 苏文触电一般松了杜杰的手,低头不说话。 滕丽娟听到苏明生的吼声,连忙赶出来,手里还端着削了一半的几个水果。“哎呦哎呦,这是怎么了!老苏你这个脾气,有客人在呢,小声点!” 杜杰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家人的各副嘴脸,完美的面具依旧一丝不苟,只是心里开始些微地泛酸。“叔叔别生气。您是不是误会了苏文什么?他现在是蒙海大厦员工,郑氏的新晋精英。小文要是说我和他是朋友,那么我和他,就是朋友。” 他那句话说的语气坚定。苏文坐在一边握紧拳头不说话。苏明生给吓的冷汗直冒,不敢吭声。 苏文叹了口气,站起身:“爸,我今晚要陪小海出去一次,先走了,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吧。” 苏明生僵硬半天,冷冷吐出俩字:“随你。” 苏文看看滕丽娟站在厨房门口,端着水果,发福的身体从绷紧的衣服中渗出,忽然觉得这个家陌生的可以。 杜杰跟着站起身,在门口礼貌点头:“告辞。” 咔哒一声,那个没有丝毫温暖的三房一厅,被彻底隔绝开来。 20、到底是腰缠万贯的人 季海踩着小高跟,在商业大厦下面踮着脚看。不远处苏文下了一辆大奔,慢悠悠地往季海这走。 季海“嗷呜”一声便跳了过去,扑到苏文身上。 路人微笑地看着俩人――多幸福的小情侣啊。 苏文挂着季海走了两步,终于忍无可忍地扯了她下来。季海对身后探头探脑的,“哥,你新老公呢?” 苏文看看身后空旷的街道:“他有事要做吧,说晚点来接我。” 女人有时候是很奇特的动物。她可以踩着高跟鞋走一下午的路。据季海自己描述,她上午去了次公园,穿着那双小高跟;下午和朋友去郊区,穿着那双小高跟(郊区都是泥泞地);晚上找了苏文出来逛街,依然是小高跟! 苏文看着季海笔挺的身影说:“前两天遇到付笛了。” “啊?”季海登时跳了起来,大吼“那娘们有没对你怎么样?!”路人频频同情地看着苏文,看来这小子找了个母老虎呢。 “没有啦,当时杜杰在。哦,杜杰就是我新男朋友。” “杜杰?怎么这么耳熟呢?”季海皱眉细眉咕哝了一会,又猛地跳了起来,“杜杰?!!蒙海大厦那个杜杰?” 苏文一头雾水,“是啊,怎么了?” “他很有钱的!” “看得出来啊。”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少钱?” “不知道……” 季海拉着苏文就开始奔跑。 华灯初上,他们穿过一栋栋的高楼,终于找到了个小报亭。季海拍着柜台对老板喊:“快快快!给我这一期的全球财经!快一点!!” 季海接了那期杂志,甩给苏文,拉着他去路边的椅子上坐着看。 那篇专访刺的苏文眼睛有点疼。 他知道杜杰有钱,可是没想过他会这样富有,富有到……苏文词穷了。专访里那个杜杰,和苏文看到的杜杰,似乎是两个人吧? 纸张是上好的材质,被街边的路灯反射出亮眼的光芒。杜杰身穿纯白的衬衫,下`身是黑色的修身裤,舒展着两条长腿,很大一张写真,大的苏文几乎能看到他的毛孔了,完美却不过于华丽,那是王子和骑士的综合体。上书很端正的标题:商界奇才,跨国骄子,美籍华人杜杰的巅峰传说。标题下面是这样一句话:企业文化决定综合素质――杜杰。 季海有些担心地问:“哥,人家别是耍你的吧?他那么有钱……你知道的,有钱人都有点那毛病……” 苏文合上杂志,长叹一声,轻声道:“谁知道呢?我要的,从来不是钱能买到的。他有再多钱,也没有用。” 杜杰来接苏文的时候,他腿都快瘸了,身边的季海却还迈着标准模特步跟杜杰打招呼。苏文见怪不怪,这女人恐龙战队出身的,做什么事都属正常。 季海仔细地看了杜杰,扬起一抹嫁女儿般的笑容:“杜十狼?久仰大名啊,我哥交给你了,你可别欺负他。”这话配着她那副欣慰到极点的笑,别提多诡异了…… 杜杰勾着唇角:“怎么会呢,我家兔子可乖了,谁欺负他我跟谁急!” 欺负?苏文想起昨晚被某人摁在身下鱼肉,一张脸顿时黑了。 杜杰陪着小心把自家菩萨供上车,朝季海抛了个媚眼,车子就飞了出去。 季海站在原地看着车的尾影,他们,是回家吧?哥,希望你幸福。 21、商战和爱情——未完成时 都说商业会议就跟打仗一般。苏文算是见识到了。 本来昏昏欲睡地坐郑吴雨旁边,这会已经被看不见的子弹刀枪惊到内伤。 郑吴雨:“肖主任,您看这知识产权的问题……” 商战会议守则第一条:说话只说一半。 肖xx:“呵呵,郑总,你也知道,国家现在各方面抓得紧,这个很难办,毕竟咱们都是中国人,知识产权归政府,也是应该的。” 商战会议守则第二条:法律第一,政府v5。 郑吴雨:“国家法律旨在维护公民的权利,提高各行业的发展。您看我们也都是些小本生意,这知识产权的问题,可大可小,也是我们给外界树立信誉的牌子不是?到时候公司收益,这税收也不会少国家一分一毫……” 商战会议守则第三条:以人为本,顾客就是上帝。苏文张张嘴巴,心里腹诽:你不就是想要了那知识产权,以后做广告的时候加上那么一句自主研发,提升品牌知名度么?什么树立信誉,你丫不就是想打压同行么……呃,奸商! 肖xx:“郑总说的也是……”中年大肚腩陷入沉思。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认识到这个现状:他被面前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女人的小鬼压住了。 郑吴雨悠闲地靠着老板椅喝了口茶,不时瞟那位肖姓主任一眼。全体技术部人员跟着在心里唏嘘,郑总的光辉照万代啊……郑总出马,战无不胜。 谁知这时,一直在肖胖子身边沉默不语的清秀少年突然开口了。 “郑总,知识产权这条,其实要给你们也是可以的。我们肖主任的意思,是政府那边很难办,就算是我们这块过了,要再往上通报,还是有些难度的。” 这是个很清秀的男生,看样子不过二十七八左右,带了副无框的眼镜,隐约可以看见镜片后深邃漆黑的大眼睛。 苏文看了手里的名片:欧亚,质监局商务院办公室主任。也就是那肖xx的助理了,和自己一样啊。苏文不禁暗叹,人家的助理多厉害,不像自己,从头至尾的沉默,要努力啊…… 郑吴雨放下茶杯看欧亚一眼,“欧先生不必担心这块,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肖主任这边松了话匣子,晚上我请诸位去皇家一号那边,再详细地谈谈通报的事儿。” 言下之意就是:要钱我有,要腐败我也给。反正只要你替我把这事儿办成了,啥都好说! 欧亚抿唇笑,却更显冷峻,“既然这样,麻烦郑总了。” 苏文坐在郑吴雨和肖胖子的中间,肖胖子另一边,就是欧亚。苏文看见肖胖子把手放到青年的腿上,很暧昧地摩挲着,脸上的官腔却是一丝不改,对郑吴雨笑着道:“小欧说话太直,郑总别在意哈,既然这样,我们就等郑总的安排了?” 郑吴雨站起身和肖胖子握手,不经意瞥见肖胖子盯了苏文一眼,不着痕迹的把苏文挡在自己身后,却发现自己的手给肖胖子握紧了,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郑吴雨收了笑脸,闲闲地看着对面满脸流油的胖子。胖子如梦初醒般松了手,冒了一身冷汗。 欧亚一脸冷笑地看着这一幕,越过苏文的目光带着不屑。 结束一整天的疲惫,苏文坐在公车上长长叹气。 这世界上最黑暗的两个地方,果然是官场和商场。郑吴雨大概顾忌了什么,晚上的应酬没带着苏文去。 打开公寓大门,一阵饭菜香味袭来,苏文肚子立马咕噜噜叫起来。厨房里杜杰前后转着,边哼歌边炒菜,身上围着大大的围裙,上面喜洋洋的脑袋也跟着他身形一晃一晃的。 苏文换了拖鞋,靠在门边对那背影说:“贤妻啊,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的紧。” 杜杰关了小火,转身就给苏文来了串法式热吻。苏文给他吻的眼中缺氧,本来疲乏的身体此刻只能靠着杜杰的手才不滑下去。杜杰戏谑地看他一眼:“谁才是贤妻呢?” 苏文满脸黑线地推开他,倒在客厅的沙发里,朝身后问:“你在外面逍遥好些天了吧,公司也见不到你。” 杜十狼变成了杜十娘:“郎君啊……你是不是闷的慌……” 苏文一身鸡皮疙瘩地开电视,却顿时愣住了。 “本台新闻记者报道,日前,一场盛大的订婚典礼在金凤天顶楼举行,主角分别是w市水墨垄断商的代表王家长子,和名门付家的千金。到场人数多达千人,这是本年度最具影响力的盛事之一,预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 苏文想起很久以前,他刚跟王子卿在一块的时候。他这样问过:付笛挺好的一姑娘,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王子卿笑的很骄傲:付笛那种姑娘,就看着还行,实际上还不及你的千分之一。 而现在,不及苏文千分之一的付笛,跟王子卿订婚了。 电视上王子卿的笑容堪称完美,他总是适合扮演这样的角色,书香世家的子弟,家中垄断水墨教育和商业,总是在各文化活动频频露脸。苏文忽然觉得,自己与他是那么的不协调,他们竟然这样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如此不可思议。 都说大学毕业时,劳燕分飞日。苏文一直不以为然,毕竟作为同志恋人,能在一起那么久是很不容易的,更何况王子卿把他照顾的那么那么好,好到苏文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当风暴袭来的时候,苏文不是不疼,不是不生气,只是,你自己被自己的一部分捅了一刀,难道还要再桶回去么?绕来绕去,到头来,伤的全是自己。还不如好聚好散,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算是摔死了,疼得说不出话了,也再没有任何关系。 杜杰端菜上饭桌,就看到自家小白兔对着电视发愣,再抬眼一看,明白了,这不就当时拽着苏文在弄堂里逼他分手的小贱`人么?哎呦,对面那个是付笛? 杜杰不屑地冷笑,转眼却换了副知心哥哥的嘴脸蹲到苏文面前:“郎君,吃饭了。” “一天到晚没正经,”苏文站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腰,“这两天你去哪了?” 杜杰没说话,苏文住了嘴。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比如苏文和杜杰来往三个多月了,连一次关系都没发生过;比如苏文更多的时间,都是一个人窝在这间屋子里看书;比如杜杰每次来了,都把苏文服侍地妥妥帖帖的,却从来没跟苏文吐过一个关于自己的字。 苏文大致能明白,杜杰这人,喜欢自由,厌烦拘束。但凡这样的人,爱时无微不至,可你若让他感到束缚了,他会走的干干净净。 如果说王子卿是利益至上,那么杜杰就是自由至上。苏文想要个家,杜杰果然给他了,只是没提个时限而已,他兴致来了,回红豆一趟,给小白兔做顿饭,这便是个家了。在杜杰看来,恋爱的同时也要保证双方的绝对空间,他不否认,苏文的那个问句,扫到他的雷线了。 22、我要一个家,于是多忍让一些吧…… 面前的皮蛋瘦肉粥传来阵阵香味,苏文却没多少食欲。草草吃了点,直接去卧室趴着了,那本企业营销策略,今天能看完吧? 杜杰刷了碗,很“贤妻”地收拾了房间,才躺倒在苏文身边。 “你在生气?”杜杰捏着苏文厚厚的耳垂问。 “没有。我在看书。” “你生气的时候总是喜欢看书。” “还喜欢吃东西、看电视、蹲马桶、抽烟。” 杜杰怒了:“谁教的你抽烟?!这才几天没回来,你烟都抽上了!” 苏文很淡定道:“我一直会抽烟,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你不在的时候,我常抽烟。” 杜杰趴到苏文身上,嗅嗅他的头发:“你是在要求我每天都回来陪你吗?” 苏文转过脸,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杜杰看,“如果我说是呢?” 杜杰收了玩世不恭的嘴脸,仰躺在苏文身边,“我以为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苏文没说话,继续看书。脑子里乱乱的,有最后一次见王子卿时,他依旧泛着清爽水汽的俊脸;有苏明生带着讽刺的问话;有滕丽娟谄媚的笑脸;还有杜杰说过的,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一直到他被杜杰翻过身子,杜杰压在他身上狠狠地吻他时,他脑子里还是那么几张脸。苏文很累了,连续很多天的睡眠不足。公司新产品上市,全民备战,自己这个资历不足的助理应付各方面的事端都显吃力。他条件反射去推杜杰,杜杰却一把攒住他的双手压至头顶。 苏文无奈,“杜杰,我很累了,你如果想做,也不一定非要是现在吧?” “就是现在啊,我突然想要了。”杜杰埋下头去啃苏文的脖子,苏文开始挣扎,在杜杰眼里却成了一种情趣。他起身,用双腿压住苏文的胳膊,开始解衣服。 苏文的两臂被杜杰的膝盖磕着,又疼又气,那股子倔脾气也跟着往上涌,一点不合作地折腾起来,杜杰扒`光了自己上半身,趴下来就对着苏文的嘴唇狠狠一咬。 “嘶……”苏文疼的皱紧了好看的眉毛。 杜杰看着他,眼神开始危险:“你别扭个什么劲?” “杜杰,我真的很累了,我今天一天……啊!”苏文猛然叫了一声,杜杰一手掐住他胸前的一粒樱桃,放任全身的重量压在苏文身上,对着他的胸膛又是啃又是咬。 俩人同床也不是第一次了,对方身上的气味很熟悉。苏文闻着杜杰带了些灶头烟火的味道,无奈轻叹,停止挣扎。 杜杰感觉到苏文的放松,嘴下也变得温柔不少。滚烫的吻从脖颈蔓延到小腹,苏文上衣被杜杰撩起,肌`肤相触,苏文满足的叹息,他喜欢这种感觉,很安全,很温暖。 “嗯……杜杰……”苏文断断续续喘息着,杜杰红润的舌尖在苏文小巧的肚脐上轻轻画圈,惹得小白兔全身都跟着战栗起来。 杜杰顿时感到下腹一阵火热,蓄势待发。他抬头狠狠地吻住苏文,一手轻巧地解开苏文的皮带,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传来,苏文的长裤被扔在了地上。 杜杰居高临下看着苏文喘息未定的脸,“你还在想他?” “想谁?”苏文有一瞬间的懵懂,却骤然倒吸一口气,攒紧了床单。杜杰隔着内`裤握住苏文半软的要害,慢慢摩挲。苏文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胸口剧烈起伏着。 过程很模糊,因为苏文实在是太累了。杜杰一边律动还一边埋怨:“小兔子你倒是哼两声啊,我这跟奸尸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还在喘气了。” 苏文一巴掌甩在杜杰脑袋上,杜杰不吭声了,摆着一张杜十娘的凄惨脸,继续做某种瘦腰运动…… 至于那个想谁的问题,苏文到最后也没有回答,因为他真的做到一半……睡着了。 杜杰无奈地帮他清理身体,吻了吻他的眉梢。手机的灯光在黑暗的房间中忽闪忽闪的,杜杰够过手机翻开看,一条短信,一串陌生的号码: 小文,我好想你。 杜杰皱着眉毛按下详细操作――删除――确认删除。 爱情里总是流行这样一种状态:我可以不完全是你的,但是你必须彻彻底底是我的。 毫无疑问,杜杰是这种人。当然也不是说杜杰花心或者出轨,事实上和苏文在一起后,他连以往那些相好们的手指头都懒得碰,他喜欢苏文,那是实实在在的真心。可是这喜欢里面,多少掺杂了不平等。杜杰喜欢自在的生活,他希望的另一半,是在他想见的时候,腻在一起72小时不分开,不想见的时候,消失到你天涯海角也挖不出他这个人。 然而更毫无疑问的是,苏文没他这么奇怪的癖好。在苏文的意识里,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安安分分过日子,不过他一向很有耐心,一起生活么,怎么可能一点矛盾都没有?婚姻就是两个人不断磨合的过程,有些人可能要磨合一辈子;有些人坚持不下去,就好聚好散了。苏文想,我要一个家,于是,我多忍让一点吧…… 23、最有身价的人,最恶俗的求婚 晚间杜杰接了苏文,直奔金凤来顶层的旋转餐厅。 服务生恭敬地拉开门,杜杰递了会员卡过去,便径自走到了常坐的位置上。 这里靠窗,风景独好,黄昏时分的车水马龙,全部落在苏文的眼帘里。苏文有些不习惯这么高档的地方,更何况,这里是王家的产业,王子卿前几天,在这里订婚了。 “兔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杜杰神情很凝重。 苏文回头看着对面的杜杰,眨眨眼睛,“什么事?” “你埋怨我不够认真,可我这个人一直都这样,习惯了。就算要改,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改的过来的,更何况我目前还不打算改。可是我又想认真地和你发展下去,所以今晚我有个重要的决定要宣布。” 苏文被他那句“更何况我目前还不打算改”刺激地满脸黑线。 杜杰摸了摸俊俏的鼻子,苏文傻眼了,这家伙的表情,算是……紧张? “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杜杰伸手去西装口袋里掏。 苏文忽然明白了,也显得有些紧张。看杜杰那阵势,八成是要送戒指?这里是旋转餐厅,分了神,再转头看时,外面的景色已经变了。 杜杰掏出精致的绒线盒子放桌上,一看就很典雅。苏文干咽了一下,拿了盒子准备打开。杜杰突然开口了:“兔子,待会你别惊讶,这戒指……恩这戒指挺好的。” 苏文心里咯噔一下,杜杰那是什么身价?原本以为,他真的是玩玩就算了的,可是现在,他在跟自己求婚……这盒子掂量着还挺重的,这里面,该有几克拉的钻石啊…… 随着盒子慢慢打开,苏文并没看到预想中钻石的耀眼光芒,面前安静躺在盒子里的,是一枚金色的戒指。 那样子怎么说呢……就像战争年代,姑娘们缝衣服时戴的顶针(缝制衣服时戴的戒指,用于把针顶进较坚硬的布料中),唯一不同的是,这枚顶针戒指,是纯金的。 难怪有重量,黄金唉…… 可是这样式……苏文弱弱地看了杜杰一眼。好吧,虽然一个大男人带着绣花顶针,是挺诡异的,不过,心里咋这么甜呢?苏文抿着唇角笑,把那枚又土又重的金色婚戒戴在了无名指上。 杜杰看着那枚戒指安静地串上苏文修`长白`皙的无名指,心里某个地方,化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小兔子,等再过阵子,咱们磨合期过了,我带你去结婚。” 苏文红着脸,虽然杜杰的求婚一点不浪漫,但是他……他……哎,怎么说呢,可怜的纯洁的小白兔,就这么被大灰狼吃掉了,连骨头都没剩…… 旋转餐厅里蔓延着温柔带点奔放的歌声,加州旅馆配上eagles性`感的声音,金色婚戒配上苏文洁白细长的手指。 苏文很真诚地看着杜杰说:“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对我们的感情有所怀疑。其实我们才认识三个多月,并不算太了解对方,可我就是不由自主的选择去相信你。杜杰,说真的,今天我很感动。这个戒指我收下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皮厚堪比长城长的杜十狼,终于扛不住苏文的温情表述,老脸一红。“我去下洗手间。” 苏文左手握住右手无名指,看着窗外点头。 杜杰走后,苏文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那小鹿蹦得,快把苏文折腾出心肌梗塞,由于太激动,腿还微微打着颤呢,这会儿仔细观察戒指,才发现应该是上了年代的东西了,苏文脑子里冒出四个字:传家之宝…… “小文?!”有人震惊又惊喜地在身边叫了起来。 苏文看着王子卿难得的失态,站起身抬手,“好久不见啊,你好。” 王子卿看着面前那只白`皙的手臂,眼睛在瞟到那枚戒指时,心里被狠狠刺了一刀。以前的话忽然回荡在脑子里:小文,我上次在chopard看到一款戒指,等我们毕业了,我就买给你。 这多么讽刺…… 当时苏文走的时候,身无分文,还在发烧吧?现在在自家餐厅看到他了,西装革履,脸色红润,戴着一枚戒指,那个人……似乎把他照顾的很好。 小文,你忘了吗?我们一起说过的,地老天荒。 如果现在说爱你,会不会太迟了? 王子卿闭了闭眼,又睁开,伸出手握住苏文的。这是多么熟悉的温度啊!三年的朝夕相伴,这个人的味道,这个人的体温,早就融到了骨头里去,而如今,他将别人赠送的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戒指传来的温度,几乎把王子卿的心灼出了个窟窿。 握得太久了吧?苏文看着面前的人,王子卿的味道很熟悉,肌`肤相触,所有的往事都历历在目。可是,是他先放弃自己的不是吗? 苏文缓缓地,但却坚定地,把手挣脱了出来。 王子卿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空了。薄唇微张,那个在夜里辗转千回的名字吐出口,“小文……”可是接下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文抓抓脑袋,“我看到新闻了,恭喜你订婚,那个,我以前就觉得,付笛挺好的。” “这只是个形式。”王子卿急切地解释道。 苏文愣了愣,随即释然了,“你应该好好对她,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解释。你一个人?”苏文够着脑袋看了看,发现王子卿身边没其他人。 王子卿很艰难吐出一句,“她……她待会来。” 苏文理解地点点头,和女生约会,有时候真的是很痛苦的事。不过自己妹妹除外,季海是个守时守信的好姑娘,多数时候,和她约好,她还会提前到。 杜杰泼两把冷水,终于有些清醒了。呼,身经百战如杜十狼,也会紧张若此…… 刚出wc,杜杰狭长的眼睛硬是给瞪了滴溜溜圆,不远处那对奸夫□□,哦不对,那对往日的并蒂莲,在干嘛呢?! 其实人家只是握了个手而已,杜十狼你真的是太紧张了…… 王子卿不走,也不说话,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这是人家的地盘,苏文总不能赶他走吧?正愁着,苏文给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拽了退后,撞进一个胸膛里。 顿时餐厅里气氛降了不止一度。 能来这儿吃饭的,不是名门就是小三,不认识杜杰的,能有几个?众目睽睽之下,杜杰就这么把苏文拽过去,宣誓所有权一样,一只手环着他的肩膀,另一手伸出,“你好,杜杰。” 王子卿认识这个人,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享誉全城的杜大少,是苏文的新男友……他愣愣地伸手握住,声音不自觉地放轻,“王子卿。” 杜杰笑道,“王家公子,久仰大名了。” 王子卿给杜杰的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收回手不自然道,“彼此。两位慢用,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苏文在杜杰怀里作摆手状,“拜拜……” 杜杰按了一把苏文的脑袋,苏文怒瞪杜杰,看了看这是公共场合,愣是忍着没扇他。 王子卿看着这一幕,那样的苏文:调皮的,甚至敢对杜杰出手的……他变了很多,又或者说,他从来没变,只是我一直不了解他而已?在我面前的苏文,总是小心翼翼的,他会为我准备好第二天需要穿的衣服,他会在我晚归时备一桌子的菜等我,他会把我们的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他…… 他已经不是我的了。王子卿转身就走,心里压抑不住地疼痛起来。他忽然想找个没人的角落,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世上遗憾的事很多,我们总是在逼不得已地作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路负责,就像当日的王子卿,毅然决然撇开苏文不管一样。再痛,也没有资格留住他了吧? 24、第二卷:每个人都是这样长大的,请莫畏惧挫折 杜杰今天很奇怪,苏文觉得。 刚下班,他就急匆匆来楼下接了人。时已步入深秋,杜杰拿着条血红血红的大围脖给苏文绕上,然后把满脸抽搐的苏文塞进车里。 “你干嘛?我不要戴这个围巾,太红了。”苏文埋怨。 “戴着,我妈喜欢。”杜杰一声令下,苏文傻了。 “我们现在去哪?” “去我家。” “你为什么不先通知我一下!!”苏文怒吼。 杜杰颇悠闲地打了圈方向盘,“之前和我妈约的这个时间,太忙就忘告诉你了。” “……” 求婚之后,杜杰依然我行我素地消失,苏文依然朝九晚五地奋斗。 只是,手上的那枚戒指告诉所有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杜杰……”苏文凄惨地咕哝。 “恩?” “我们好歹应该去买些礼物什么的。” “不用了。你人到了就行,我妈就说要看看我现在的伴儿。她那种人,买不买东西都一样,只要你是个男的,她铁定看你不爽。”前面堵车,杜杰悠闲地靠在后背上,拿眼睛瞟苏文,刺啦啦地放电。 苏文哀叹,“那你还带我去……我要回家我不要去了。” 杜杰探过身子吻了吻苏文,“你要去的,我跟我妈说打算定下来,对象是你,好歹跟我回家看看吧?” 苏文这人,最受不得人哄,他摸摸手上的戒指,忐忑着点头。 北方城市的秋季,早晚温差大,属于白天穿短袖晚上套棉袄的季节。杜杰看了看苏文被冻的惨白的脸,立马把车里暖气开了,一只大手握住苏文的两只,为他取暖。杜家大宅在郊区,车子上了高架,便顺畅地飞驰开去。苏文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街灯,怎么都觉着此刻像在做梦。 半小时后,杜杰和苏文站在星辉铜式的别墅大门前,苏文一脸黑线地看着杜杰在兜里掏了半天。这家伙,房子太多了而导致钥匙混乱了吧?不过每次回红豆,他开门倒是挺利索的,这是为什么呢? 门“喀嚓”一声开了。 菲佣阿律笑盈盈地张着特色大嘴巴,“老爷猜的真准,果然少爷这个时候到!” 杜杰挑眉,“爸也在?” 他拉了苏文往门内走去,阿律跟在后面说,“是啊,老爷听说你把那枚戒指送出去了,特地回来看看。” 杜家大宅,进门是个小花园,可以想象,若是春天,这里莺歌燕语,好不热闹;花园过后,便是两层的洋房,占地面积颇大,外墙砖的色调暗红,颇有欧洲中世纪城堡的味道。苏文接过阿律递过来的拖鞋,道了句“谢谢”,便换上。 阿律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谢谢呢……他们都觉得她的服务是理所当然的。 客厅里,传来养生频道的食疗防衰老的介绍,苏文看见那套巨大的家庭影院前,坐在欧式豪华沙发里的贵妇――崔静萍。 杜杰拉着苏文过去,坐在侧面的沙发,介绍道:“兔子,这是我妈。”继而看着沙发上面色有些冷峻的女人道,“妈,这就是苏文。” 苏文有些紧张,坐的笔直道,“阿姨好。” 崔静萍瞟了苏文一眼,这孩子,长得倒是不赖,没有先前小雨那般的妖娆,脸蛋清清秀秀的,看起来,倒像是江南人。崔静萍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苏州,小桥流水,嫩草吐丝的地方,就像这孩子给人的感觉,怪温顺的。可惜了,要是个女孩儿该有多好…… 心里尽管不情愿儿子的性取向,但是退而求其次,这孩子在男生中,也算看的颇为顺眼了。听说家里父亲是做医生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过世了。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总不会有什么坏心眼。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崔静萍大家出生,只要一想到儿子下半辈子要和一个男人共度余生了,心里就非常不痛快。 杜杰看崔静萍不搭理自家小白兔,脸色也有点冷。苏文适时地捏了他手心一把,杜杰这才换上笑容,拉着苏文站起身道,“我带苏文去看我爸。” 别墅的后院里,苏文本以为会是游泳池,这会儿他震惊了。眼前这一片片的,是菜田吧?! 不远处的中年人穿着常见的麻布衣服,挽着裤腿走过来换鞋,看了苏文一眼道,“是苏文吧?不好意思我这手脏了,不太方便握手。”苏文这才看到他手上全是泥土。跟着中年人走过来的,还有个小孩,目测大概有6岁的样子。杜博彦介绍道:“这是杜杰堂弟家的儿子,小飞,快叫叔叔!” 小孩自顾自玩着手里的不知名的草,没讲话。 杜博彦瞪起眼睛,他保养的很好,只有在做特别表情时,才会显现出一些皱纹,比如现在,“小飞!快叫叔叔!你刚闯祸完就不听话了?” 杜杰问,“小飞闯祸了?” 杜博彦气愤地点点头,“他刚刚跑那去尿尿,”中年人指着不远处的一小块田,“我那些韭菜刚长出一点!全被他的尿给烫死了!” 杜杰差点晕过去,自家老爸,一年不见,依旧坚`挺如当年啊! 苏文抽搐着嘴角道,“叔叔,没事儿的,小孩子么,都比较调皮。” 杜鹏飞气呼呼插嘴道,“我才不调皮呢!明明是叔爷爷让我有小便都要忍着,去田里尿的,他说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现在他又嫌弃我的小便太烫了,叔爷爷说话不算话!哼!” 众人被小孩的一串控诉雷的瞠目结舌…… 阿律适时地过来喊吃饭。一群人围到长方形的大桌上。 苏文对这种人与人间距平均一米的饭桌十分不感冒,他转头问站在不远处的阿律,“你不吃吗?” 阿律咖啡色的皮肤开始有些泛红了,小声道,“我待会吃,苏少爷快用餐吧,夫人不喜欢吃饭时说话。” 阿律刚说完,崔静萍就慢悠悠走了过来坐下。 苏文被那句苏少爷刺激地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远处的杜鹏飞看了看苏文,滴溜溜圆的大眼睛转了转,便搬了凳子坐到苏文旁边。 崔静萍斜睨了苏文和杜鹏飞一眼,那眼神,跟射冰岛似的,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却依然优雅,“小飞,坐回你的位置上去,别打扰到叔叔。” 杜鹏飞眨巴着大眼睛看苏文,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我不想回去”。 苏文有些尴尬地看着崔静萍说,“阿姨没关系的,小孩子么,让他坐这好了。” 崔静萍收回目光,端正静坐。 饭菜上桌,竟是苏文最憎恨的牛排!! 杜杰皱眉看了阿律一眼,斥责道,“怎么做这种东西!” 阿律见着杜杰难得的愤怒,脸都发白了,“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您喜欢……” “闭嘴!” 阿律闭了嘴,站一边没讲话。苏文登时不高兴了,他瞟着杜杰,“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我……我是替你生气!” “我又没生气,你急什么?” “苏文!你……”杜杰气得鼻孔里直往外喷气。杜博彦难得看着儿子这么本色的表情,顿时心情大好,看他们吵的差不多了,打圆场道,“小文不喜欢牛排?没关系的,喜欢吃什么尽管说,阿律做菜很快的。” 苏文这才注意到自己失礼了,看看身周,崔静萍脸色很难看,杜鹏飞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眨巴着大眼上下打量他,全场最镇定的,就属杜博彦了,可是怎么看怎么觉着他笑得那么不怀好意呢? 苏文尴尬道,“谢谢叔叔,就牛排好了,我挺喜欢的。”说完他鼓励地看了阿律一眼,可怜的菲佣,脸色终于好了点。 一顿饭吃的别有声色,杜杰虽然摆着个臭脸,但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那份牛排整齐切好了,然后把苏文面前那份给戳得惨不忍睹的牛排换了过来。 崔静萍忽然觉得,眼前的杜杰,才是真正的杜杰,不是那个一直戴着笑脸,恭敬地说着“您”的杜氏大少。这样的杜杰,才是她的儿子…… 儿子在自己面前戴了多少年的面具了?自己都不记得了……这只是一顿饭而已,可是这样的杜杰,让我感动……崔静萍眨了下眼,把酸涩眨去,心里忽然充满感慨。 杜鹏飞不时地看身边的叔叔一眼,没办法,这叔叔又厉害又好看……他总是忍不住想叫他哥哥…… 敢对杜杰叔叔吼的人,他第一次见唉……小孩子总有英雄情结,这会,他十分崇拜苏文。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把杜杰自定义为了怪兽,而现在,这个奥特曼,终于出现了! 25、贵妃娘娘宠爱记-2 见过买着水果篮去看病的人吗? 如果没见过,瞧这里就是了。 郑吴雨黑着脸,臂弯里挂了个精致的水果篮子,如果那一身西装换成锦绣长袍的话,就活脱脱的是一盛唐贵妃了。 苏文忍着笑,被郑吴雨扶着去拍片。他对郑吴雨说,非要去医院的话,就去欧亚那家好了,正好买个果篮带去,省的再跑。郑吴雨是万般不情愿的,他本意是要把苏文载去汇雅医院,正好是杜杰家开的,办起事来省心。他终究拗不过苏文,要知道苏文的倔脾气泛起来,奥特曼都拉不动他。 于是现在,玉面罗刹一手挂着水果篮子,一手挂着苏文,步子还不能走太快,每次一走快,都能发现苏文在旁边捂着心口轻轻喘气。 其实苏文每呼吸一下,胸腔都传来针刺般的疼痛,不厉害,可也足够磨人了。刚刚他让郑吴雨去不远处挂号,那家伙不会排队,直接拿了一叠票子对窗口的小护士说:我带人来看病,需要马上见到医生。人家小护士脸都给吓白了,苏文急忙跑过去扯他,教他排队,挂号,填胸内科,这家伙才臭着脸去办了。 给苏文在输液室安置好了,郑吴雨跑医生那去拿拍好的片子,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入身体,胸口尖锐的刺痛似乎缓解了些。 苏文打开手机,又播了一次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次接通了,不过对方很快挂了电话,苏文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一时有些怔愣。 郑吴雨把单子推到苏文面前,有些气恼地说,“肺炎,中度,长时间发烧导致的肺部感染。” 苏文仔细地看了会单子,抬头对郑吴雨认真道,“谢谢你啊,还陪我翘半天的班。” 郑吴雨冷冷道,“不用谢,扣工资的,回去了自己去老王那领一份病假单填了。” 苏文低头,轻轻地“恩”了一声。 郑吴雨忍无可忍地大吼,“你是怎么搞的!医生说看你这症状,是长时间的发烧没有治疗!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会不会过日子!” 他本来就是领导级的人物,这么一吼,周围的患者都给他吓懵了,苏文被他骂习惯了,倒是没有被吓着。不远处的小护士跑来,怯懦地小声说,“先生,这儿是输液区,请保持安静。” 郑吴雨面色铁青地点点头,瞟了苏文一眼,坐那生闷气。 苏文直觉他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我得肺炎,我发烧没能及时治好,关你什么事?你就算想关心我,也别骂我啊,现在这样又不是我情愿的。你早点录用我,我就不用熬着发烧四处奔波了!苏文撇撇嘴,决定不理自家老总。 好不容易点滴挂完了,苏文一条手臂被冰凉的消炎药水浸得有些僵。往医生办公室走到一半,郑吴雨拉住他,解下脖子上被捂得温热的围巾,包在了苏文手臂上。苏文注意到,这条围巾,是大红色的。 郑吴雨看着苏文疑惑的眼,解释道,“我前男友买的。” “哦。” 一路无话地到了医生办公室,医生开了一大堆的药单,又嘱咐了一大堆的话,便打发了两人离开。郑吴雨把苏文送到住院部,自己去拿药。 苏文一人站在住院部楼下,看着郑吴雨消失的背影,怀里的手机很安静,一直没发出过半点响声。 等郑吴雨领了一堆药丢车上,赶回来时,苏文的脸被冻的有些白。黄昏时分,住院部楼下挺热闹,都是来送饭菜的家属。郑吴雨有些愧疚,他没照顾过人,没想到苏文会被冻成这样。拉过苏文的手捂着,郑吴雨和苏文进了住院部,“快点看了他,我带你去吃饭。” 俩人从中午来医院起,都没吃什么东西,苏文身体不好,更是饿的飘飘然。等到了七楼的时候,却被护士告知:质监局肖主任来了,那间病房不让人进。 苏文很郁闷,还是耐着脾气拉了郑吴雨一把,“咱等等吧,等肖主任出来了,我们进去看他,来都来了,就等一会么。” 郑吴雨脸色已成包公状,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俩人就坐在过道座椅上,等了半小时。医院很小气,没进入冬季,所以没开冷气,尽管现在气温只有不到十摄氏度。苏文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了,郑吴雨有些心疼,赶忙脱了自己的大衣罩他身上。 又过了十分钟,郑吴雨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往病房走,小护士不敢拦他,苏文忙快步跟上。 欧亚的病房在七楼贵宾单间,豪华得跟公寓一般了,周围都空着,一整片贵宾区里,只有他一人住在这。肖主任吩咐了,不准靠近,也没人敢违逆他,所以此刻郑吴雨和苏文的脚步听起来格外空旷,跟走在山间一样。 奇怪的是,病房门锁着,门帘也拉着。苏文刚想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哀叫。俩人对视一眼,苏文猛力地在大门上拍了起来。 里面的人也不知怎么了,压根没听到似的,紧接着第二声惨叫传来,第三声,第四声……越来越凄惨。 苏文开始撞门,无奈身体虚弱,医院贵宾间的门又太高级,撞了半天纹丝不动的。 苏文看了看愣在一边的郑吴雨,吼道,“你发什么呆啊!撞啊!” 郑吴雨是被这惨叫吓呆了,他在商场上什么没见过?可是此刻,那声声如啼血的嘶鸣,让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苏文把他吼醒,郑吴雨第一次如此不顾形象。俩人也不知撞了多久,门终于被撞开。 里面的惨象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欧亚不着片屡地趴在地上,后`庭裂开,即使苏文站在门口,也能看得清那里,裂成大口的地方正汩汩冒着鲜血,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奄奄一息。一边的肖胖子,一样的一`丝`不`挂,咧着嘴笑的很开心的样子,眼睛却迷蒙地半睁着,手里拿着的,竟是电棍…… 苏文往床前冲,想去按铃叫护士,郑吴雨一把拦住他。 “不能喊人,这是肖正国,这件事传出去,会掀起的风浪太大。” 苏文一把甩开他,抹了把流得老长的鼻涕,狠狠吼道,“你放屁!”然后冲到床前去按了护士铃。 在护士赶来之前,苏文褪下`身上的大衣,小心地把欧亚包住。欧亚似乎还有一丝意识,微微睁着眼看苏文,随着身体被抬起一点,下`身的血跟喷泉似的涌了出来,欧亚却只是眉毛轻轻一皱,竟是连叫喊的力气都没了。苏文万般小心地把欧亚裹好。 一边的肖胖子,仍然是一脸迷幻的表情,看见了苏文,开始不清不楚地咕哝,“啊……又有美人了……给我脱光了把这个塞进去……” 苏文小心地放下欧亚,转身就是一脚,踢得肖胖子鼻血横流,肖胖子似乎没什么感觉,还在那发出淫`荡的哼哼。郑吴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挡他做什么呢?这才是真实的苏文,和他的完美周到不一样,是个血性的苏文! 刚赶到的小护士吓坏了,又转身去找护士长。苏文一直抱住欧亚冰凉的身体,直到住院部几个有名的医生全给找来了,欧亚被移走抢救,苏文还保持着呆坐在地的姿势。 郑吴雨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就有人来把肖正国穿戴好往外扶。肖胖子嘴里喃喃着,“美人,这鲜血配上你白色的身子真是太美了……哎呦喂我要你……干……干`死`你!” 苏文猛然回神一般,跳起来冲到门口,那几个保镖样的人没料到他速度这么快,竟看着自家领导给挨了狠狠的一脚,“哎呦”大叫着倒地。 肖正国过了这么一会,又给踢了一脚,毒瘾终于有些缓了。身前的一个保镖抬手就是一拳挥来,却给一只有力的手臂挡住了。保镖抬头,看到一张那么妖艳的脸,不禁也有些发懵。 苏文趁这时候窜过面前的保镖和郑吴雨,冲上去对着肖胖子的脸又是狠狠一踩。肖胖子惨叫,鼻梁骨断掉了。可是苏文太过气愤,所以忘了胖子身边还有一名保镖。他一脚还踩在肖正国脸上碾了碾,就被人一拳打飞出去了。 保镖是浑身肌肉的,保镖的臂力更是不可比拟的。那一拳正打在苏文胸口,苏文身后就是墙壁,狠狠地撞了上去,发出巨响。 郑吴雨转头,就看见自家助理跟断了线的风筝般,慢慢靠着墙滑了下去,嘴角有细长的血丝流下来。 26、爱这个词,说起来太奢侈 郑吴雨从没觉得这样无助过。 医院长长的走道上,回响着他急奔的脚步声。苏文轻得似乎没有一点重量,细白的手腕跟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的。 郑吴雨发誓,苏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要肖正国那人渣陪葬! 杜杰正坐在“保险柜”品着最新运进来的一批白兰地,口感激烈,杜杰抿唇回想,有点像……像小白兔在身下挣扎时的那感觉。他刚下了董事会,实在很累,这会忽然想起苏文在会议期间打了个电话给他,正准备回过去,却发现手机上多了7个未接。 杜杰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抽痛了一下。 电话是小雨打的,杜杰回过去,那头立即就接了。 郑吴雨的声音有些阴森,似乎压抑着巨大的愤怒,“杜杰,你五分钟之内到三院来!” “怎么了?你怎么去三院那种地方?” 郑吴雨在那头低吼起来,像是绝望的野兽,“你家苏文肺出血!正在抢救!” 杜杰“蹭”地一下跳起来,飞一般往车子上冲。 从“保险柜”到三院,步行得一下午,开私家车需要四十分钟,坐公车需要一个小时。 十分钟后,杜杰冷着一张俊脸踏入三院,顿时大门口的人都觉得空气跟着一重。抢救室的灯亮着,血红血红的,郑吴雨靠着墙壁,眼神有些发怔。 杜杰走到他面前推他,郑吴雨抬头看了他一眼,拳头也跟着眼刀子飞了过来。杜杰没有躲,他不是躲不过,他就是不想躲。 郑吴雨把那枚难看的金色婚戒塞杜杰手里,冷冷道,“他进手术室前掉下来的。” 杜杰想起手机里被自己挂掉的那个电话,心口似乎被压了千吨重。 除了苏文,所有人都一夜未眠。 小护士要羡慕死病人了,一整夜,他那两个绝色的哥哥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再一看眼前的病人,哎呦哎呦,看来实习护士也不都是最倒霉的,最起码今晚她饱了眼福不是? 苏文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他在一团很粘稠的液体中游泳,一个人孤零零地游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终于看到岸边,岸边上,苏明生惊恐地看着他,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开。苏文想喊,喊一声爸爸等等我,声音却似乎被卡住,怎样都无法传出喉咙。然后杜杰出现了,苏文也不知怎么的,就和杜杰到了岸边的洋房里,和杜杰一家人坐着吃饭。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却发现那是一片海洋,照片上见过的妈妈,现在正在海里挣扎,慢慢慢慢地沉了下去。 最先恢复知觉的是手,感觉似乎被包在一个偌大的手掌里,苏文微微一动,身边立即传来一阵“”声,接着就是熟悉的声音,温柔地问:“兔子,怎么样了?醒了没?还疼不?” 苏文勉力睁开眼睛,哼哼了一声,杜杰会意地端了温水来。苏文胸口受创,不能起身,杜杰也不顾坐在另一边的郑吴雨,含了一口温水,嘴对嘴慢慢地渡了过去。 温水入喉,苏文舒服了不少,胸口闷闷的,大概是被贴了膏药,此刻看着杜杰在身边,他感到很心安,于是又闭上眼睛,沉沉地坠入睡眠。右手无名指传来金属的质感,整个手掌被杜杰包住,苏文再没有做梦。 杜杰看苏文安心入睡,才轻轻松了自己的手,起身坐到郑吴雨身旁。 “你也累了,回去睡吧,我在这边。”杜杰看着郑吴雨眯着的凤眼说。 郑吴雨睁开布满血丝的眼,讽刺地看着杜杰问,“你还在坚持着所谓的狗屁自由吗?” 杜杰点头道,“两人在一起,本就不应束缚对方的自由。” 郑吴雨冷哼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杰道,“那我觉得,现在应该回去的是你,你应该好好睡一觉,然后忘了苏文这个人。” 杜杰没说话,只是看着地面。郑吴雨又道,“听说你和容家的少爷最近打的火热?” 杜杰点头,“生意伙伴。” 郑吴雨转身看着床`上的苏文,一字一句道,“杜杰,你真不要脸。” 中午的时候,杜杰接了一通电话,郑吴雨静静听着,杜杰一扫疲惫,豪情万丈道,“容少,吃饭了没?” 对面的容波柔声问,“在哪呢?” “三院,一个……呃,朋友,出了点事儿。” 容波笑得低沉,“真是朋友?还是你自己的相好呐?我们哥几个坐守‘保险柜’,一夜没见你,可是想的紧呐!” “嘿,就属你最激灵,”杜杰不自主地笑起来,这容波,在圈子里就属他最懂事,“我家那位,出了点意外,今晚不过去了。” “嗯,行,你自己也注意身体。” 杜杰这次和容氏的合作,投入的资金巨大,那块地皮也来之不易,今年房地产开始不好做,国家开始出台各种政策打压,这容氏,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前天去机场,说是接容氏派来负责工程的总监,谁知迎出来了这么个可人儿。杜杰那狼眼,一下就看出容波和他一样――圈子里的人,再一细看,容波竟是和苏文一类型的美男,只是气度举止,高雅了不止一点点。 杜杰承认,是有点动心了,他看上的是苏文的乖巧,这份乖巧,在有钱人家的少爷身上,是很少见的,而现在的容波,无疑是对了他胃口,也对了他的品味。 容波比苏文有远见,生意上,他们可以一起大展宏图;生活上,他们品味相近,共同话题许多。最主要的是,容波不像苏文那般缺乏安全感。容波永远是淡定自信的,只要告诉他一个方位,他便不再纠缠惦念着你,而苏文……每次杜杰回红豆,看着他水灵灵无声控诉的大眼睛,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动心是一回事,但是对着苏文,他永远做不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按理说,他玩过的男生多了去了,甩一个苏文,就和掸一粒米粒那么简单,和郑吴雨在一起时,那些厮混的男孩子,只要拿点钱堵对方的口,不一样和郑吴雨相安无事地处了三年么?只是现在……杜杰长叹一口,苏文,是自己的克星啊…… 郑吴雨从不说脏话,他一向是气势压人。可是此刻,他靠在沙发里,眼睛死盯着苏文的病床,恶狠狠地说,“杜杰,你知道么?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真正的婊`子,一个是干净的姑娘。” 苏文睁开眼睛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一句,“杜杰,你要是不能专心守着他,你应该现在就走。留下来,只是害他。”郑吴雨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冷声道。 苏文眨眨胀痛的双眼,开口道,“老总?”这才发现,声音沙哑地不像样。 杜杰走到床前,苏文这才看见了他,虚弱地扯出个笑。杜杰拉住苏文的手,轻轻叹气。 苏文哑着嗓子道,“老总通知你来的?昨儿太混乱,我脑子有些迷糊……对了!欧亚怎么样了?” 杜杰摸了摸苏文的眉毛,轻声说,“他没事的。你好好休息,我在这陪你,哪儿也不去。” 苏文转头看向郑吴雨的方向。 郑吴雨黑着脸,“我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昨天我拦住了人,你干嘛还冲上去?想当英雄也不是这么个当法!” 苏文看着老总凤目含嗔的模样,觉得特安心,抿着嘴角笑,却牵动了胸口的伤,连连疼的吸气。郑吴雨刷地一下站他面前来,斜着凤眼道,“我放你一个月的假,这个月工资你别想拿了!” 苏文不笑了,脸歪得跟丝瓜似的。 郑吴雨快步走到病房外,却见杜杰跟了出来。 “做什么?滚进去陪他。”郑吴雨真是要疯了,要被气疯了。 杜杰拉住郑吴雨的手腕,“小雨,别告诉他。” 郑吴雨甩开他,“告诉什么?难不成你真和容波有一腿?” 杜杰低头,“现在还没有。” 郑吴雨退后两步问,“你为什么把戒指给他?” 走道里人来人往,两人不时被人行注目礼,杜杰忽然无奈一笑,“他要我每日陪着他,我做不到,所以拿戒指陪他不好么?” 郑吴雨没说话,那种阴冷的气势又开始外放,杜杰继续道,“我觉得苏文挺好,适合结婚。他家世清白,人也安静,更何况我这癖好,肯定改不了了,圈子里多少人等着钻空子呢,我就想早点把这空子堵上,我们俩是不可能结婚的了,正好这时候给我遇着了苏文,这孩子干净,干净的人适合结婚。而且就算结婚,我是外国国籍,瑞典那边会给我做好财产公证,这样挺好的不是么?” “就这样?” “就这样。当然我也挺喜欢他。” 郑吴雨叹气,“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说爱太奢侈,但是我以为你爱他。” 杜杰摇头,怔怔道,“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学到过,除了怎么爱人,没人教过我。我也懒得学。” 此时的杜杰认为,他和苏文,他们一个要婚姻,一个要家,因为这共同的利益,所以走到了一起,他没什么对不起苏文的,他觉得以他随心所欲的个性,能这般对苏文已经是破了天荒了。杜杰自己却没意识到,只有对着苏文,被苏文扇巴掌时,他脸上生气或者欢笑的表情,才能如此生动。 27、故友 杜杰给苏文掖了被角,又摸摸他的脸问,“想吃什么吗?我给你去买。” 苏文的伤好一些了,行动依然不便,但是呼吸顺畅了许多。他摇了摇头,靠着床头继续看那本企业营销策略,复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轻声问,“欧亚好些了吗?他今天怎么没过来?” 自从上次的暴力事件过后,欧亚便经常来。 他当时虽然看着}人,其实伤的没苏文重,皮肉伤毕竟比不上内出血。欧亚挺愧疚的,他本以为这小子就是个爬大`腿的鸭子,没想到丫这么有血性,人家肖主任鼻子上的纱布到今天还没能揭呢。 苏文话刚说完呢,欧亚就推门走了进来,同样是穿着病号服,不过脸色比苏文红润多了。 杜杰对质监局这块也早摸了个透,跟欧亚也算是点头之交,此刻见欧亚来了,也不避讳,给苏文倒了杯温水,自个坐一边处理公事去。 手机响,杜杰看了苏文一眼,出门接电话。 欧亚随意在床头坐了,说,“挺有本事么,杜大少你也捆得住。” 这不能怪他,小小年纪,能在政府坐到这个位置,除了靠爬肖正国的床之外,嘴巴上的功夫自然是刻薄的。刻薄惯了,也就随便说什么话都带着那么丝味道。 苏文只是不在意地笑笑,“我没本事捆住他,他只是想找个名义上的伴,又正好遇到我了而已。” 杜杰迅速挂了电话,正准备推开门时,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苏文其实挺聪明的,杜杰想,可是又觉得苏文说的不对。不止是想找个伴吧……如果只是想找个伴,我杜杰会为了你把所有公务搬医院来处理?电话是容波打的,苏文这一躺就是半个月,杜杰回绝了所有人的邀约,就陪苏文在这住下了。杜杰按着心口,觉得苏文那句话冤枉他了。 欧亚剥了跟香蕉递给苏文,“明天出院了,打算去哪庆贺?” “这又不是结婚,庆贺什么啦?我都被打的半死了。” 欧亚笑道,“你这是因祸得福,连带着润泽了周围一片的小护士。谁让你病房里每天都有两个大美男轮流往这跑呢?” 苏文忽然变得狰狞道,“说到郑吴雨我就来气!他扣我薪水!” 杜杰推门进来,边走边道,“你要是不高兴,明天我把郑氏买给你。” 欧亚、苏文:“……” 苏文出院了,这是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杜杰拉着他的手去了江南人家。小c站在门口作老鸨状欢迎,“哎呦我的嫩人儿,可算让爷看到你了!” 苏文的脸被小c揉得通红,尴尬道,“c叔叔你轻点……” 小c扭着细腰把两人迎到了楼上,花头巾跟着他的步伐一飘一飘的。三人上了二楼,正好迎面周庄厅里出来了几个人,小c挂着招牌笑容迎了上去。 王子卿带着熟识的朋友正在这喝茶,其中不乏付笛和季海,竟然还有周文韵。 周宇和林海琼是大学那会儿跟王子卿玩的挺好的,苏文不大掺杂进那些上层的圈子,所以跟他们也不大熟,至于季海,就是一彻头彻尾的交际大师,没什么圈子她混不进的。 杜杰和小c在后面不知讲什么,还没在意到这边的情况。苏文站第一个,和王子卿碰了个正着。 周宇看出俩人的尴尬,对苏文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苏文,这是我堂妹,文韵。” 苏文对周文韵点点头,周文韵两眼发光问道,“你和郑总最近怎么样了?我一直想问你的呢,可你总不回我信息。” 苏文嘴角有些抽搐……原来那些神经病信息是她发的?我还以为遇上了恐怖分子呢…… 信息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别总以为他这人很冷,可是我估计他在床`上很热情喔!你们发生关系的时候记得传一张图给我!到底是有进展没有?再不回我信息我就去要你死…… 苏文尴尬地打哈哈,“挺……挺好的。” 季海对苏文挤眉弄眼的,苏文顺着他目光往后看,对上了杜杰的包公脸。 杜杰挑眉,“挺好的,嗯哼?” 苏文被他那扬起的“嗯哼”吓得一得瑟。 对面的林海琼倒是眼睛一亮,对着杜杰道,“这位是杜少爷?我说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杜杰本来对女人就厌烦,这会又给苏文一句话刺激的醋意狂飙,破不耐烦地对林海琼问了句,“你谁?” 林海琼很尴尬,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驳面子过呢。王子卿适时地站出来,“杜先生,我们都是苏文的大学同学,本来打算散场了,现在看到他想再和他叙叙旧,可好?” 杜杰看了苏文,谁知苏文点了点头,杜杰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阴阴地对着苏文道,“我在太湖厅等你,你快些。” 杜杰走后,王子卿一行人又回到了原来的周庄厅,只是多了个苏文。 季海边拿起茶壶加热边念叨,“哥,那杜杰怎么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他的所有物,他干嘛不准你和我们在一块啊!” 苏文笑得坦然,“他是不放心我和子卿在一块呢。” 周围人地轻声笑,除了王子卿。他板着俊脸,只觉心里堵得慌。林海琼是最会看人眼色的,见着王子卿表情不好,最先止住了笑。王子卿这人颇具号召力,众人对上他的脸色,也都一一静默了下来。 场面一时又有些尴尬了,苏文看看左右,问,“付笛呢?” 季海突然出声,“她来这干什么?哥你看以前我们几个聚会,啥时带上过她了?” 苏文笑,很没心没肺地吐出一句,“可是她不是和子卿订婚了吗?” 周围人都不知该如何答话,王子卿忽然冷冷地问,“苏文你故意的是吗?知道我忘不了你,你觉得很光荣?所以一再在我面前提这件事?你想证明什么?没错我王子卿是对不起你,可是你也跟杜杰混到一起了不是吗?” 苏文莫名其妙,想了想答道,“我没有故意这样问你,只是我觉得既然还是朋友……” “谁和你是朋友了!”王子卿突然大吼道,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我和你苏文,从来就不是朋友!” 苏文没再讲话,季海推了一把王子卿,“你怎么说话呢?!” 周宇朝苏文道,“别介意啊,他就这脾气,你知道的。” 苏文摇摇头,站起身对王子卿说,“如果你连朋友也懒得和我做,那下次见面,就做陌生人。好了,我先走了,杜杰在等我……” 苏文走出门去,季海追了出来,“哥,别不开心啊,王子卿那头猪,他……他只是难受,你知道他的,他和付笛一直没什么感情,说到底,还是念着你的。” “恩,”苏文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你替我谢谢他的厚爱,我感激不尽。” 季海皱眉,挂到苏文身上,“别这样嘛,哥――” 苏文大病初愈,哪吃得消季海一大姑娘,当即眼前发黑往下倒去。季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这怎么回事?” 苏文按着胸口有些虚弱道,“没啥,肺炎,上次发烧给拖的,这不刚好,有点发晕。” “什么?你肺炎?!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你一个人怎么过的!!”季海咆哮起来。刚出门的王子卿愣住了。 苏文脸红红地揪住她耳朵,气愤道,“你小声点行不行啦!现在已经没事了,前几天我老总和杜杰都陪着我呢。” 28、江南人家一顿饭 季海嘟着嘴,万般委屈的样子,苏文又是哄又是保证的,并且在季海的威逼之下发了无数个誓,内容均是“我要是再敢不及时汇报情况给自家小妹就肠穿肚烂不举早泄”等等。 等苏文满脸抽搐地回了太湖厅时,杜杰的脸已经黑得像酱油了。 太湖厅是杜杰的万年大本营,他带来过的男生不计其数,而苏文,是除了郑吴雨之外,待在这里最久的一个。 此刻大本营里,小c在一旁翘着兰花指哄杜杰,小c身边还站着一魁梧男子,皮肤黝黑,板寸头,西装笔挺的。等他转过身,着实把苏文给吓着了,脸上那道从左边额头蔓延到右嘴角的刀疤,跟一只蜈蚣一样攀爬在他脸上,连眼皮上都有刀痕,可见当时伤的有多深。苏文最惊讶的,是此人左眼竟然还好好的保留着。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没有伤到眼球吗? 小c给苏文介绍,“这位是马哥,苏文来叫人。” 苏文乖乖地点头,“马哥好。” 杜杰兀自看电视,一张脸继续滴酱油,不理苏文。 菜慢慢上齐了,不一会郑吴雨也到了,杜杰说要帮苏文请客,给这件事弄个了结。苏文没想到的是,郑吴雨身后,竟然跟着肖正国,苏文顿时拉下了脸。 肖正国流油的肥脸上,还蒙着纱布,一块雪`白雪`白的纱布,罩在他的大鼻子上,怎么对比怎么觉得他玷污了那抹白。 郑吴雨掂了掂手里的红包,塞给苏文,“恭喜出院。” 苏文早忘了之前被郑吴雨摁在墙上偷香的事,一把接过红包打开就数票子。郑吴雨无奈道,“见过爱钱的,没见过你这么爱钱的。” 苏文瞟了眼肖正国道,“我只爱干干净净的钱。” 肖正国虽好男色,却也不敢再把主意打到苏文身上,不过他仍是忿忿地在心中想:等哪天你失了杜少这个靠山,我把你折磨到死。苏文看着他那龌龊的脸色,一把将怀里的票子塞好,往肖胖子那走去。 小c赶紧先一步拦在苏文面前,对众人吆喝,“大家先开饭先开饭,今儿杜少爷请客,点的都是本店的特色菜呐!保准北地这边没第二家做得出,全江南口味。” 江南菜色是苏文最喜欢的,甜而不腻,油而不肥。苏文被食物冲淡了愤怒,只是偶尔给肖胖子投去俩恶狠狠的眼刀。 杜杰坐在苏文身边,不时给他夹菜,偶尔瞟肖胖子一眼,也不讲话。席间,倒是那位马哥比较能言会道,他和小c一唱一和,竟也活络了气氛。 肖胖子坐在席上,是冷汗连连。15克□□,不是小数量,他当时吸得飘飘然了,压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醒来后鼻梁剧痛,又迷迷糊糊听说自己的人打了杜大少的新宠,已是吓掉了半条命,收到杜大少的邀请,他才终于松一口气,看杜杰这态度,多数是想和解了。毕竟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闹得满城风雨的,谁都不好看。 杜杰放下筷子,微笑看着肖正国道,“肖主任,舍弟前几日冒犯了您,实在很抱歉。” 舍弟?苏文在心里唾弃杜杰那副嘴脸,心想你要是当演员早就成奥斯卡影帝了,什么莱昂纳多、布拉德皮特,都是浮云。 郑吴雨不动声色地给苏文夹了鱼片,又给他乘了碗肉末汤。苏文朝郑吴雨展颜一笑,埋头大吃。 杜杰看在眼里,心里的酸水能把钻石给腐蚀了。 肖正国唯唯诺诺地站起身给杜杰敬酒,“杜总,都是意外!意外!还得我来给您赔不是!那下属我已经处置了,前日送来了马哥这边,杜总您千万别放心上。令弟的伤势我一直担忧,这杯酒我先敬您!” 杜杰和肖正国碰杯喝了。苏文突然抬头盯着肖正国,大眼睛一眨不眨地问,“欧亚怎么样了?” 肖正国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愣在当地。 苏文丢了碗筷,挺直了背脊道,“他要是出什么事了,我不放过你。” 杜杰皱了皱眉,郑吴雨坐在苏文另一边,即使按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苏文视线转向他,自家老总轻轻摇头。 苏文也知道自己再次扫了杜杰的雷线,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欧亚是我朋友,我这人没什么身份,也没什么钱,有的就是毅力。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告你。我知道你有本事,不过除非你把我弄死,否则我会一直告下去。” 他苏文是死脑筋,一根直肠子通到底,他只说他认为对的话,只做他该做的事,就够了。 杜杰心情极度暴躁,他恨不得现在把苏文摁到桌上去打屁`股,他发誓这是他二十八年生命以来最无法压抑的一刻。 肖正国对上苏文,脸色就轻松多了,很公式化地笑着说,“苏先生这说的什么话呢?欧亚他还在商务院上着班。这孩子家里环境不好,我一直挺提携他的,他能跟您做朋友,我替他高兴。” 郑吴雨凤目扫过去,虽面若桃花却不怒自威,“肖主任说的有理,我们苏文不懂事,说话比较直,还请不要介意。待明儿商谈合同事宜时,我替他好好赔罪。” 肖胖子就着台阶下了,又满了杯酒道,“郑总严重了,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今后就都是朋友了。来,我肖某敬各位一杯,家中还有事,就恕我先告辞了!” 众人站起纷纷喝酒,一派喜气洋洋。小c自觉地站起身送人出了门去。 杜杰斜眼看苏文,眯了眼睛,郑吴雨知道,这是杜杰发怒的前兆。 “挺能耐的么?打了人再要挟人?” 苏文无力地笑笑,他胸口还有些疼呢,不过想来杜杰也是为自己好,所以恢复了一贯的柔和道,“谢谢你请这顿饭,我也没要挟他,我就实话实说而已。” 杜杰用力扔了手里的杯子,顿时玻璃碎片在桌面炸开,苏文的眼睛被烧酒溅到,几乎睁不开眼。 杜杰发怒的最大特征之一,就是砸东西。郑吴雨想把苏文拉自己身后去,却发现苏文眼睛通红。杜杰看着低头的苏文吼道,“你思维是不是太简单?你实话实说,你tm喜欢实话实说,刚刚干嘛跟那帮人进包厢?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谈?” 苏文很冷静地说,“他们都是我大学同学,叙旧而已。一事归一事,这两件事并没有关系。” 杜杰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敢这样忤逆他的,他抖着手指指大门,“我看你是被我宠出毛病来了!你给我滚!从这里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苏文愣了愣,随即直起身就往外走,眼睛被酒水辣的发胀,却仍是挺直了背脊。 夜风微凉,苏文被酒呛得鼻酸,打了好些个喷嚏。江南人家在郊区,已是晚上八点的时光,苏文站了五分钟,偌大的马路愣是连鬼影都没有。 他有些茫然了。离开了杜杰,以后要怎么办呢? 不知又站了多久,前方有车鸣响起,苏文被车前灯照的睁不开眼睛,车子开到近前,苏文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后的那张脸――王子卿。 王子卿有些惊讶,相处三年,他从未见过苏文这般狼狈,眼眶红红的,是刚哭过吧?苏文顺着夜风打了个喷嚏,又抽了抽鼻子,王子卿心都要跟着碎掉了。 “怎么了?这么晚一个人站这?先上车来?” 苏文摇了摇头,“我不想上你的车。” 王子卿给逗笑了,见苏文这幅模样,就知道他不开心。每次这家伙受伤了,都是这般表情。“先上来,外面挺冷的。你还为刚刚我的话生气呢?” 苏文继续诚实地摇头,“我不上去,你回去吧,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 王子卿板下了脸。以往他做这个表情的时候,苏文都会坐到他对面,拉着他的手柔声道:你别生气,听我慢慢和你讲。而现在苏文原地站着,一脸“你怎么还不走”的不解表情看着他。 王子卿无奈叹了口气,放软音调,“小文,我……” 他没能“我”地下去,因为苏文被身后赶上的一人大力拽过身子,当着王子卿的面热吻起来。 杜杰气坏了,他忍着一肚子的火气跑出来,结果看到这么个景象,他要好好惩罚这只不乖的兔子。唇舌之间吸吮地更加用力,不时发出不雅的声音,苏文起先还些微挣扎一下,后来也就乖了,瘫在杜杰怀里任君宰割。 杜杰气喘吁吁地松开苏文,恶狠狠道,“你跑那么快干嘛!害我追半天!” 苏文委屈地扇了他一巴掌,“是你让我滚的。” 杜杰一把将苏文揉怀里,“我错了我错了,你刚走出去我就心慌了。还好你没上他的车,不然我得气死了气死了……” 苏文咕哝道,“还好你追出来了,我也气死了气死了……” 王子卿看着面前两人毫不避讳地打情骂俏,心里重重地钝痛起来。那俩人旁若无人得肉麻完了之后,开中央人民代表大会似的一脸严肃。 苏文:“我觉得经过这一次,我们需要好好地沟通一下。” 杜杰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那现在回家吗?” 杜杰恨铁不成钢地吼,“你有没有脑子!你老板还在店里,不知道回去打个招呼吗?” 俩人肩并肩地回了江南人家,从头至尾,没人看王子卿一眼。 王子卿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握住方向盘的指关节已经泛出惨白。 29、家的概念 苏文看着容波和杜杰并肩消失的地方,表情若有所思。 欧亚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声,道,“苏文,那个人不简单。” 苏文点点头,“哦,他很好看,很完美。” 欧亚嗤之以鼻,“完美个屁!我要走了,你走不走啊?” 王子卿放下碗筷道,“小文等等再走吧,我有话和你说。” 苏文皱着好看的眉毛,“我不是很想听你说话,怎么办……” 王子卿低下头,似乎咬着嘴唇,苏文能看到他泛白的脸色和抖动不止的睫毛。瞬间心软了,对欧亚道,“我还是不走了,你别担心我。我们认识三年了,子卿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欧亚想了想,王子卿看起来人也不错,而且很关照苏文,应该没啥大问题,遂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你当心。” 苏文对着欧亚的背影喊,“你也是!” 欧亚背影顿了一顿,继续抬步走了出去。他是山旮旯子里爬出来的唯一大学生,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衣锦还乡,给那个连通电都无能的山村带去光明。可是这个梦想太遥远,他已经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太久。他付出了努力,付出了青春,付出了身体,才爬上这样一个位置。 他陪一个看到了会让人连饭都吃不下的胖子睡了整整四年!欧亚今年二十八岁,大学毕业考中公务员时二十三岁。五年,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机关文员坐到如今的位置,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没人救得了他,也没人关心他。可是苏文……欧亚甩甩脑袋,苏文是不一样的。他的眼睛太清澈,无论看过了多少的肮脏与不堪,似乎都还是那般清澈。 苏文曾这样说:你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并且为之奋斗。尽管过程比较痛苦,但是这本身并不是什么不齿的事情。更何况你的目标还那么远大,不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夜晚的城市透出纸醉金迷的味道,欧亚靠在计程车的窗户上看着万家灯火,眼角有些湿润。 王子卿沉默不语地开车,速度飙得飞快。苏文看看王子卿,有些忐忑道,“那个……你慢点成不?虽然我很想回去见杜杰,但是前提得我活着回去……” 王子卿猛然减速,苏文整个人由于惯性往前一冲,差点撞到鼻子。 车子慢慢靠边停了,苏文拍拍胸口,道,“我吃太饱了有些晕车,你不想我吐你车上吧?” 王子卿紧紧握着方向盘,低沉地问,“小文,真的不可能了吗?三年,在你眼里,就比不上一个杜杰?没错,杜杰是比我有钱,可是……可是小文,三年啊!我每天晚上闭上眼睛,都是你靠着我肩膀笑的样子……” 苏文皱了皱眉,打断王子卿道,“我不是为了钱和杜杰在一起,当初和你在一起,也不是为了你的钱。” 王子卿愣了愣,苏文坐直了身子冷冷地说,“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王子卿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苏文叹道,“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我们之间,只有朋友和陌生人这两个选项了。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很好讲话,你选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我是爱你的。”王子卿轻声说。 苏文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你这演琼瑶剧呢?当初要是送你去演尔康,估计还珠格格已成世界名著了! 王子卿靠着方向盘,甚至不看转头看苏文。他很想抱他,很紧的那种,抱着他说对不起,说很多未能实现的承诺。 苏文静静地坐着,良久,才道,“我知道你爱我,我从不怀疑这点。” 王子卿忽然转头,好看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眼神发亮。 苏文迎着他亮亮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可是你最后没选我不是吗?对你来说,家业名声面子,哪一样都比我重要。你那么讨厌付笛,却可以跟她结婚,不就正好说明了这点么?” 王子卿愣愣的,无法反驳。苏文看着王子卿,忽然笑了,说,“子卿,你知不知道,其实你说要甩了我的那天,我如释重负。” “我在你背后站了三年,无形地和你家族争斗了三年。我本以为我胜券在握,因为我太肯定你爱我了。是我低估了你,成大事者需无情,你把钱财看得比我重,是正确的。你比杜杰厉害。” 苏文继续笑,笑得跟春天的桃花似的,“杜杰才没你一半厉害呢。我和你在一起三年,要不是电视上经常出现你`爸妈,我估计连他们啥样都不知道;杜杰就是个没出息的,我才认识他三个月,他就带我回家了。他`妈妈凶我,他就凶他`妈妈。你看,这人多不孝,远没你一半好。” 王子卿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喉咙却被扼住了般,只剩苦涩。 苏文最后总结了三字,以作结尾:“我累了。” 王子卿沉默地发动车子,这次车速平稳。王子卿开口,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你现在去哪?” 苏文看着外面一个个闪过的霓虹灯,道,“送我回家吧。”过了一会又补充道,“我家在红豆国际。” 临下车时,王子卿一把拉住了苏文的手腕。苏文甩了甩,王子卿没反应。 王子卿很用力,苏文感到疼了,他皱眉,“你放手。” 王子卿咬牙,字字透着沉痛,“我做不到,我放不开你。” 苏文无奈地笑了,停止挣扎靠着椅背道,“那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和我在一起,条件是永远不回王家,退了和付笛的婚约,放弃继承人的身份。你答应么?” 王子卿失神了,手上劲道也跟着放轻。 苏文立马抽出手腕跳出车门,整串动作一气呵成,漂亮得一塌糊涂。 苏文在车门外对王子卿摆摆手,道,“回去吧,别和我折腾了。你爱我是真的,但是你最爱你自己。”说罢飞一般地跑进了公寓,留下木偶般的王子卿在车里怅然若失。 杜杰抽到第五根烟的时候,苏文回来了。 杜杰瞟着正在换鞋的苏文,重重地“哼”了一声。 苏文打着哈哈靠到他怀里,柔声问,“忙完啦?累不?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杜杰瞟着正在自己怀里作娇柔状的苏文,重重地“哼”了一声。 苏文撅着嘴巴,凑到杜杰脸上用力地“吧唧”了一下。 杜杰瞟着嘟嘴的苏文,重重地“哼”了一声。 苏文对任何人都是好脾气,唯独对杜杰,哄一次不成功,往往就要出手了。他先是给了杜杰脑袋一巴掌,然后捏着杜杰的脸颊问,“今天那谁啊?你老实回答我。我看他对我很有敌意。” 杜杰本想再“哼”一声以泄不满,不过看苏文那一脸酸样,杜杰笑了。心里咋这样开心呢?他勾着嘴角重重地咬了苏文脖子一口,苏文惨叫一声扑倒杜杰,作势要插他鼻孔。 杜杰忙捂着脸道,“那是容波,容家在国内的负责人。哼,你要是再跟王子卿在一块,我就天天带着容波在你面前晃。” 苏文安静了,坐到杜杰腿上,手里拿遥控器胡乱按着。 杜杰捏捏苏文的厚耳垂问,“生气啦?” 苏文瞟着一脸谄媚的杜杰,重重地“哼”了一声…… 苏文洗好澡出门,就见杜杰靠着床边打电话。 苏文靠在沙发上看书,眼角瞥到杜杰笑得很畅快。苏文有些嫉妒了,除了自己和郑吴雨,杜杰很少对别人露出这种表情的。 挂了电话,苏文瞪圆了眼睛问,“谁的电话啊?笑得那么骚。” 杜杰化身野兽扑到沙发上,俩人滚作一团。杜杰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他本是个极怕束缚的人,可是最近,面对苏文越来越自然的质问,他只会觉得暖心。 杜杰一边扒衣服一边啃苏文的脖子,苏文抽了他一巴掌,道,“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今天就甭想碰我。” 杜杰皱着脸,“你越来越像个深闺怨妇,疑神疑鬼的了。” 苏文吸吸鼻子,一脚把杜杰踹开,钻到床`上去继续看书。 杜杰跟过去嚷嚷,“这样容易近视啊,这个姿势是做`爱时用的,不是看书用的啊。” 苏文恶狠狠道,“闭嘴,我不想听你讲话!” 杜杰笑着蹭进被窝,搂着苏文的腰道,“生意上家里起了点内讧,刚容波打电话给我说他摆平了。” 苏文只是安静地背对杜杰躺着,半天也不见书页翻动。 杜杰翻过苏文,面对面地问,“你怎么了?” 苏文撅着嘴巴,很委屈的样子,“我要变得厉害一点,变成郑总那样最好。” 杜杰笑了,“为什么?我可不喜欢小雨那样的,狼和狼在一起,终究是两败俱伤。” 苏文咬牙切齿,“我要变成狮子!到时候把那只叫容波的狐狸赶跑!” 杜杰哈哈笑着把苏文摁在身下。 夜深,苏文靠在杜杰怀里睁开眼。周围很静,床头的台灯隐隐透着晕黄的灯光,暖而温馨。苏文在心里默念着“家”这个字眼,沉沉睡去。 梦里,他对杜杰说,“家就是永远不能说放弃的地方。家就是你一个人在外面待久了,会深深怀念的地方。” 梦里,是杜杰在“保险柜”包厢中不甚明媚的脸,“兔子,我觉得我能给你一个家。” 30、没有亲情可言 季海的电话打得跟催命铃一样,苏文软着浑身的骨头,痛苦万分地爬起来够手机。杜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亲了苏文一口,然后拿一大早就硬邦邦的某物摩挲着苏文光溜溜的大`腿。 苏文睡眼惺忪地接了电话,“喂,季海,你长话短说,趁我还有睡意。” 季海在那边很无奈地说,“哥,你明天有空不?咱去三院一趟。” 苏文一个激灵,醒了。很好,三院绝对是一支兴奋剂,苏文浑身每个细胞都对其有深刻阴影。 季海在对面喊了半天,苏文才回神,吸着被冻出来的鼻涕道,“去三院干嘛?” “啊呀,咱一高中同学得癌症了。我们去看看他。” “癌症?谁啊?” “伍方。” 苏文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道,“我不认识这人啊。” 季海咆哮,“从小到大你连班主任的名字都没记得住过!” “哦,”苏文愧疚道,“我记性差,同部门的同事至今我也认不全。不过既然你说了,我们明天一起去看一下吧。” 挂了电话,苏文光溜溜地钻出被窝,立即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深冬了,外面的树叶子都落光了,都说一叶知秋,很多片叶子就可以知冬了。今天是立冬,苏文翻着冰箱,立冬要吃什么来着? 饺子是三鲜的馅儿,又是周六,苏文打算一整天都窝家里。碟片多的很,苏文随便挑了张出来,预备待会吃完早饭看。cd机打开,放一首曲子,是永恒经典的那首泰坦尼克号主题曲。苏文跟着悠扬的旋律,做早饭、打扫。 杜杰醒来时,就见着自家小白兔正套着围裙擦地板。苏文背对着他往前推抹布,小屁`股撅得老高。杜杰顿时就觉下`身坚硬。 锅里“噗噗”冒出开水,苏文一把丢了抹布蹦过去掀锅盖。由于单身公寓面积本就小,苏文那豪迈地一丢,抹布罩在杜杰头上。 杜杰顿时又软了。 待杜杰一番洗漱好,苏文已经端了饺子上桌,正一脸享受地嚼着食物。杜杰逗他,“瞧你那样子,几辈子没吃过东西啊?” 苏文用眼角斜他,不答话。 杜杰看着日历,今儿周六,他捏捏苏文的脸颊,“今天我爸回w市,咱回去一家人聚聚吧。” 苏文“唔”一声,道,“好吧,顺道给你`妈买套保暖内`衣,她上次电话里说天冷,腰跟着疼。还有啊,今天立冬,买些馅儿回去一起包饺子。” 杜杰皱脸,“不是吧,那个老巫婆很烦啊……” 苏文敲了杜杰一筷子,“注意用词。” 杜杰和苏文面对面吃饺子。饺子是苏文在超市买的速食装。杜杰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堂堂杜氏大少,坐在一堆平价三鲜水饺的面前,蘸着料吃饺子,味道很香,对面的苏文边吃东西边看书,窗外是蓝蓝的天,偶尔有还未来得及迁徙的大雁飞过。 这貌似……是以前自己最鄙视的生活了…… 杜杰一向奉行的原则,是做人要及时行乐。而这乐,戛然而止在二十八岁这一年,杜大少自从认识苏文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只忠于苏文一人。所以此刻他瞄着苏文,很怀疑地看着――这小子该不会是给我下了什么药,所以对着别人都甭想硬起来吧? 尽管周六,但楼盘动工在即,杜杰还是去了公司。苏文塞了片子进电视,抱着枕头和红茶看着。 那是一部很老的同志电影,讲述的是十九世纪著名诗人兰波的生平。少年的诗人,张扬而美丽,他用整个青春燃烧了自己和魏尔伦。在魏尔伦懦弱地背叛后,他不带一丝留恋地封笔,浪迹世界,死于颠簸。电影的结局并不好:兰波死后的很多年,魏尔伦在一家小酒馆,点了曾经两人最爱的苦艾酒。恍惚间,还是少年的兰波坐在对面,问,你爱我吗? 苏文关了电视,猛灌红茶。电影太压抑,正好窗外天色转阴,似乎要下雨。苏文匆匆取了雨伞,决定去选购一套保暖内`衣。 他瞄准的内`衣品牌是三枪。当然杜妈妈是很少穿三枪的,她甚至不知道三枪是一个什么样的品牌。不过三枪在苏文纯洁的眼里,已经是高档得不行的产品了。公车直达商业街,苏文选了厚实又耐看的保暖内`衣。收银小姐不时抬眼看苏文,脸微微泛红。 出了三枪的专卖店面,外面开始有雨滴掉落。苏文被一部电影折磨得很郁闷,此刻便不想回空荡荡的屋子,开始在商业街游魂。由于是周六,所以尽管下雨,逛街的人还是很多。 苏文遇到滕丽娟和苏玲玲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他也不知为什么要跑,不过潜意识里,他是不想看到这俩人的。 但是滕丽娟眼尖,扯着嗓子喊,“苏文!苏文!阿姨在这里。” 苏文想哭了,我就是知道你在那才想跑的…… 苏文走过去,朝滕丽娟和妹妹笑,有些尴尬道,“逛街呢?” 滕丽娟点头,苏玲玲看看苏文左右,问,“哥,上次那奔驰帅哥没和你一起啊?我在学校收到他派人送去的香水,当时可气派了!哥,我同学都羡慕我!” 滕丽娟也跟着笑,那表情跟见着自己亲儿子似的,“苏文,要不今晚回家吃饭吧?你`爸也好久没见你,想的紧呢!” 苏文摇摇头,“不行,我答应了杜杰去他家。” 滕丽娟眼睛都能射出激光了,“啊呀?去杜先生家里?那真是太好了,看样子他家人已经认可你了吧?我可听说他家条件不错……” 苏文及时阻止了滕丽娟的唠叨,道,“阿姨和玲玲吃饭了吗?” 滕丽娟撸了把头发,觉得自己在这大商场中就是最耀眼的,敢情跟杜杰好上的是她,而不是苏文。 苏玲玲道,“没呢,我和妈逛了一上午,饿死了。哥你请我们吃饭吧?我想去蒙海的那个咖啡馆吃!我们同学都没去过呢!” 苏文头痛,商业街就在蒙海的对面,也不能拿路途遥远来拒绝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苏玲玲化作一只欢舞的喜鹊,挽着苏文的手臂往前走,边走边眉飞色舞地说,“哥,你不知道,我们学校可热闹了!每次一到吃饭的时候,那人啊,站在食堂门口就看到一个个的黑脑袋。还有赶公车的时候也是!”苏玲玲说着又放低了声音,“哥,我悄悄跟你讲喔,医学院一个男生喜欢我呢。可是我不敢跟妈说,他家里穷,妈肯定不同意的。我快憋死了!还好今儿遇到你。” 苏文听着苏玲玲叽叽喳喳,前面滕丽娟独自撑着伞,走得昂首挺胸的。 苏文笑了笑,道,“玲玲,喜欢就在一起好了,他现在没钱,又不代表一辈子没钱。” 苏玲玲突然止了叽叽喳喳的话,盯着自家哥哥看了半天才说,“哥,你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对我这样说话的人。” 苏文莫名,“我说什么了?” 苏玲玲笑了笑,道,“鼓励我的话。” 苏文没讲话,撑着的伞斜斜的,从背后看,可以发现是偏向苏玲玲那边多一点。 蒙海三层的咖啡厅,名唤左岸。苏文觉着,这是个老套矫情却又有那么点意思的名字。服务生见是苏文,态度恭敬地领着三人去了包厢。 三人坐定,苏文也不知滕丽娟喜欢吃什么,便递了菜单给她点。 滕丽娟觉着自己长面子了,这咖啡厅里的人又都对苏文恭恭敬敬,于是可着劲点贵的。苏文看着眼睛都要流血了,心说阿姨你不能这样啊,我工资就那么点,你要装资产阶级也甭在我面前装啊…… 滕丽娟听不见苏文的心声,大手一挥,唤来侍者递过去菜单。 苏文没吃多少,左岸的大餐,其实很不对苏文的胃口,尤其是西式的沙拉,苏文总吃不惯那股怪怪的酸味。 一桌人本来也没啥共同语言,这会苏玲玲一安静,就彻底没声了。苏文正琢磨着待会吃完饭买些小玩意带给杜鹏飞,就听隔壁包厢有人落座。 他们这包厢是木板隔开的,一般也只用餐,所以不需要什么隔音效果。苏文就听见隔壁一特熟悉的声音道,“容先生,今天找我,有何贵干?” 这日式风格,不是王子卿是谁? 容波这人,优雅从骨子里透出来,连着声音也说不出的好听。“没什么,就想请王先生吃顿饭,做个朋友。” 苏文在心里冷笑,谁信呢?电视剧上坏人碰头的时候都这么说! 王子卿道,“我能劳动容少爷的大驾,其实不甚荣幸。” 苏文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苏玲玲见苏文不吃了,转头问道,“哥,怎么不吃了?” 苏文摇摇头,道,“我饱了。” 隔壁安静了,过了会,苏文包厢的帘子被人猛力扯开。王子卿看着一包厢的人,看着苏文问,“你怎么在这?” 苏文指指桌子,“吃饭。” 容波跟在王子卿身后,双手抱胸好不悠闲,道,“苏先生好,今儿是怎么了,真巧,杜杰刚还和我念叨你来着。这位阿姨和小姑娘是?” 苏文勉强笑了下,对容波说,“是我妹妹和阿姨。” 容波挑眉,心想阿姨?看着也有些明白了。再婚家庭啊…… 王子卿不喜欢容波那副表情,转身看着他道,“回去吃饭吧,招呼也打过了。” 容波点点头,喊了服务生道,“换个包厢。” 服务生效率地把事情办了,苏文拉上门帘,淡定地乘了碗汤喝,他本来是饱了,不知为什么,看见容波又觉着饿了。 苏玲玲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文,轻声问,“刚刚那,是王子卿?” 苏文点点头,滕丽娟脸色不好了,道,“小文你怎么还跟那人联系呢?既然跟杜少爷在一起了,就得专心对人家。” 苏文放下汤碗看了滕丽娟一眼,面无表情。 滕丽娟心里跟着抖了下。面上觉得有些挂不住,于是又开口道,“阿姨也是为你好,这杜杰,我听说他是……” 苏文学着杜杰,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杯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滕丽娟彻底住嘴了。 苏玲玲有些害怕,她没见过这样的哥哥。印象中的苏文,总是温和漂亮,低头不语,他来给自己交学费的时候,穿着那身笔挺的西装,精致得就像画里的人儿一样。苏玲玲本以为,苏文这人是没有脾气的,永远不会动怒。 不过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那个肥婆妈妈很明显触怒苏文了。 苏文又端起碗,慢慢喝了碗奶香野菌汤,才问道,“都吃饱了?” 滕丽娟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道,“饱了饱了,这些好东西,一把年纪才吃到,真可惜,我带些回去给你`爸吃。” 苏文站起身,率先出了包厢,苏玲玲和滕丽娟跟在他身后。苏文刚掏出信用卡,就听吧台的侍者道,“苏先生吃饭不用结账,直接从杜总那边划。” 苏文摇摇头,“收钱。” 侍者有些为难道,“苏先生,您知道杜总的脾气的……” 苏文叹气,把卡收进皮夹里。摇摇头想,杜杰这人,有时霸道得让人无语。 蒙海楼下,苏文送走了那对母女,就遇着了面前的美人。 “你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往公司这赶啊?” 郑吴雨拉着苏文进电梯,边拍了拍苏文外套上的水珠,边道,“昨儿杜杰找我,我今早回来的。正好你在这,省的我打电话传唤你。” 苏文轻轻一“哼”,道,“还传唤?你当自己是慈禧,我就是李莲英呢?” 郑吴雨皱眉,“你每次的比方都很奇怪。” 苏文骄傲地笑了,“这是创意,懂不?” 俩人进了办公室,郑吴雨便在一堆合同中挑挑拣拣。苏文凑上前问,“你要干嘛?” “容波和杜杰提议,四方合作,就是我,杜杰,容波还有王氏,我要找出和晟文的所有合作草案,然后总结新方案。” 苏文心里一抽,不知怎么就有些排斥这个方案,但是自家老总都开口了,也不好拒绝。于是边替郑吴雨整理资料边问,“怎么个四方合作法啊?” 郑吴雨道,“他们盘下来的那块楼盘,一部分打算做成商业大厦,主打销售电子和文墨产品。容波的意思,是让我们和王氏入股,这样到时候新产品也可以一起销售。这提议不错。” 苏文把资料都整理全了,道,“奸商!” 31、老婆们,常来看我啊! 资料都整理出来了,便开始投入工作。苏文趁着倒水的间隙给郑吴雨泡了杯咖啡,问,“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从欧洲回来的吧?那边现在是晚上,那么说,你应该很久没睡了。” 郑吴雨凤眼一扫,“我睡了,晟文的草案怎么办?后天就要四方开会了,到时候你也得去。” 苏文嘴角抽搐,“后天?也来得太急了吧?那容波当你是凹凸曼,无所不能啊?” 郑吴雨面无表情地抬头,“苏文,回去做事!” 苏文火箭炮一样地消失,郑吴雨对着那抹背影笑着,无奈摇头,又埋入了草案的规划里。 五点半的时候,苏文被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给拉回现实。长叹一口气,一个下午,十三分草案,算是神速了。其中包括王氏的营销方案,参与人员,差别分工,以及王氏的基本企业资料和数据,他都备案了一份。 接了电话,杜杰在那头笑嘻嘻道,“郎君在哪呢?” 苏文对天翻了个白眼,“办公室。” 杜杰在那边轻笑,“小雨给不给你加班费啊?” “不知道,我待会去问他。” 杜杰略一沉吟道,“他早上赶的飞机,现在还在做事吧?” “恩,要不杜杰,我有个打算。”苏文看着那边的办公室门道,“咱喊上郑总一起回家吧,反正你`爸妈也认识他不是么?” 杜杰在那边想了想,道,“也对,小雨一个人,咱喊他一起回去吃饺子。” 其实无论是苏文、杜杰还是郑吴雨,都不算是太正常的人。所以当郑吴雨一脸坦然又自然地站在杜家大门口拿拖鞋换的时候,阿律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崔静萍面上无波无澜地站着,心底却咯噔一下。要说这小雨,在她这吃了不少苦头,可她还是没法喜欢这比女人还妖艳漂亮的男人。她心里对苏文算是认可了,可是眼前杜杰带着新欢和旧爱一道回来了,算是演的哪一出?她潜意识已经把苏文当做自家媳妇了,位置坚定不可动摇。 苏文把保暖内`衣递给阿律,让她记得明天洗下再给崔静萍穿。 崔静萍把苏文拉到一边,冷冷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让杜杰带那孩子回来了?” 苏文眨眨眼睛,道,“我让的啊,阿姨,大家都认识不是吗?今天立冬唉,我看郑总一个人,所以喊上他一块来了。” 崔静萍算是开眼界了,见过豁达的,没见过豁达成这样的…… 其实苏文不是豁达。苏文做事全靠感觉,他的感觉告诉他,郑吴雨对他没威胁,他的感觉同时也告诉他,容波对他,有很大的威胁! 想到容波,苏文又恶狠狠地剜了杜杰一眼。杜杰给他一眼刀子戳得浑身一激灵,正想凑过去咬苏文,却见苏文被自己侄儿抱着大`腿撒娇。 “凹凸曼叔叔,你来啦!我们今天还玩一起打怪兽的游戏么?” 郑吴雨蹲下`身摸摸杜鹏飞的头,“小飞,好久不见啦。” 杜鹏飞“哇”地叫出声,“漂亮叔叔你终于来啦?我好想你!还以为你不遵守我们的承诺了呢。” 郑吴雨汗颜,“小飞要听话快点长大,不要老是乱想。” 苏文蹲下`身问,“什么承诺啊?” 杜鹏飞捧着郑吴雨的脸小心翼翼亲了口,红着脸说,“我以后长大了,要娶漂亮叔叔做老婆的。” 苏文只觉得“轰隆”一声,自己被一道闪电劈中,然后外焦里嫩。心里不断回荡着一句话:没有最雷,只有更雷…… 崔静萍和刚下楼来的杜博彦早已见怪不怪,在崔静萍眼中,郑吴雨就是一活脱脱的卖相牛郎,杜博彦深沉地笑了笑,也不出声。杜杰走到两大一小身旁,拍着杜鹏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不愧是我杜家人!有志气!将来你要压得到小雨,叔叔把杜氏送给你!” 杜博彦在沙发上坐定,翻着份报纸骂道,“真是逆子……” 郑吴雨有些怔愣,这还是当年那个冷冰冰的杜家么? 阿律准备好了馅儿,张罗着开始包饺子,苏文过去帮忙。 郑吴雨和杜杰便并肩坐在了屋后面,看着那片惨黄的菜园子――冬天来了,加上杜博彦养殖不当,任何蔬菜都死光…… 不过杜博彦的官方说法是,那些可怜的蔬菜,全部死于杜鹏飞滚烫的尿液中…… 郑吴雨接了杜杰的烟,随意点了。杜杰斜眼看他,郑吴雨无疑漂亮得有些妖孽了,抽烟的姿势比容波美好了不是一个档次。杜杰甩了甩脑袋,怎么突然想到容波? 郑吴雨闲闲道,“我奶奶快不行了,让我迅速地找个媳妇结婚。” 杜杰笑,“你完了,你奶奶那种人,是不可能让她接受你带个老公回去的。要不你就听她的,找个老婆?” 郑吴雨没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一阵风从门口灌进,烟味被传到屋里,杜杰听到苏文的咳嗽,扔了手中的烟。转头,却发现郑吴雨和自己做着不约而同的动作。 杜杰叹气,“你这个人,总是这么执着。” “恩,苏文很特别,要是哪天你不要他了,记得别伤他太重。我想好好照顾他。” 杜杰皱眉道,“不可能,不会有那一天的。” 郑吴雨站起身,拍拍西装,道,“等着看吧。我太了解你了,杜杰。” 屋内,杜鹏飞腻在苏文身边,陷入了一个很纠结的问题里。郑吴雨刚坐到他身旁,就听杜鹏飞稚嫩的童音清脆地念叨,“怎么办呢?凹凸曼也很好看,虽然没有漂亮叔叔好看,可是凹凸曼好像很厉害。” 郑吴雨把小孩抱到自己身上,这孩子,是他在杜家时除了杜杰外,唯一牵挂他的人了。 “小飞在想什么呢?” 杜鹏飞幽怨地看了郑吴雨一眼,“漂亮叔叔,我现在很苦恼。我既想娶你做老婆,也很想娶苏文叔叔做老婆,你帮我选个呗。” 旁边的苏文手一抖,饺子皮给捏掉半边。 郑吴雨也跟着杜鹏飞一起思考,喃喃道,“真的是个很难选择的事情呢……要不小飞你把我们都娶回家好了。” 杜鹏飞一拍手,道,“好办法啊!”说罢在郑吴雨脸上“吧唧”一声,印了个大口水印子,“娥皇女英。” 苏文惊讶道,“你还知道娥皇女英?” 杜鹏飞很骄傲地说,“当然了,叔爷爷教我的!” 身后的沙发上,崔静萍重重地把茶杯放在茶盏上。苏文算是知道杜杰的系列发怒动作从哪遗传来的了。杜博彦赔着笑脸给自家老婆换茶叶,煮新茶。 苏文洗了手去沙发上接过茶壶,杜博彦对苏文挤眉弄眼。苏文笑了笑,道,“叔叔去洗手准备吃饭吧,饺子下锅马上就能好了。” 杜博彦如蒙大赦,看起来点头哈腰实则脚底抹油。 崔静萍看着苏文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开口道,“那一年,博彦也拿这个跟我求婚。” 苏文笑笑,道,“说明叔叔当时很喜欢您。” 崔静萍似乎低了眼帘,保养很好的面庞几乎看不出皱纹。苏文就听她难得地温和道,“博彦是在苏州跟我求婚的。他去那旅游,那儿是我老家。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家里人都反对,可是我不顾家里反对,就跟他跑来北方了。” 苏文张大嘴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在那个年代,私奔和闪婚都是罪不可恕的吧?最恐怖的是这件事发生在崔静萍身上,那个沉静很有教养的贵妇…… 苏文算是明白了,杜杰的那种表里不一是继承的谁。 崔静萍继续道,“刚来的那两年,杜家的生意做的没那么大。博彦经常在家里陪我。那会儿住的也是小公寓,我脚上生冻疮,他每晚上给我按摩。” 苏文插嘴道,“叔叔现在生意忙,但心里还是有你的。” 崔静萍和蔼地笑,笑不露齿那种,“我知道。我这辈子,就是太放不开那架子。”她回头看了不远处的饭桌一眼,拉起苏文的手,道“好好对杜杰。我对不起他,这孩子看上去光鲜,做人头头是道的,其实心里有个大窟窿,是他小时候,我和博彦欠他的。苏文,你得给他填上那窟窿。” 苏文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很认真地点头,“我会的。” 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崔静萍一向不待见郑吴雨,可是这一晚,也连连招呼他不用客气。杜博彦仍然笑得一派风轻云淡,似乎万事尽在自己掌握的样子。 只有杜鹏飞。苏文直到上车了耳边还在回响那童音,跟魔障了似的。 老婆们!你们一定要常来看我啊!! 32、癌症和晚饭,小受2号的表白 蒙海楼下,杜杰把郑吴雨放下了车。苏文摇下车窗,趴在那对郑吴雨招手道,“拜拜老总,后天见,开车小心。” 郑吴雨展颜轻笑,似乎点亮了整个星空。 杜杰扯住苏文的后领拽回车里,也对外面道,“走了,小雨。路上当心。” 郑吴雨摆摆手,向地下车库走去。 高架上,苏文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道,“你说老总他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人过日子呢?” 杜杰想了想,“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缺,人好,家世好,长相好。估计他得一辈子都一个人了。” 苏文叹气。 杜杰忽然在驾驶座上怒吼,“苏文!你不准打别人主意。” “……” 周日早上,季海早早地赶到苏文楼下,苏文踢踢踏踏裹得像个棉娃娃,于是俩棉娃娃在红豆富人区的楼下拥抱。 路人再次羡慕道:好恩爱的一对小青年…… 季海挽着苏文的手臂一起等公车,边等边道,“哥,你说人的生命咋恁脆弱?以前高中时,他还是体育委员呢。” 苏文吐着白气问,“你说谁?” 季海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继续伸到苏文腋下取暖。她翻着白眼对苏文道,“我们今天要去看的人。” “哦,他叫什么来着?” 季海磨牙,“伍方!” 俩人上了公车,苏文又把名字念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记住了。 路上接了欧亚一个电话。欧亚似乎还没起床,懒洋洋地在问,“那边吵死了,打算去哪呢?” “去医院看一个同学,说是得癌症了。” 欧亚低声笑,清晨的声音带了丝性`感,“那份知识产权的合同,我们这边快签下来了,那死胖子估计不会再做什么手脚。我给你看着,没事儿。” 苏文对着电话弯了眼睛,道,“欧亚,谢谢你,有空一起吃饭,我请客。” 那边欢呼一声,不可思议道,“你请客?铁公鸡掉毛了哎呦……” 挂了电话,苏文还笑着。季海好奇地钻研他的表情半天,问,“你干嘛呢?笑得跟嫁了女儿似的。” 苏文拍她脑袋,依然笑得如沐春风,“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季海嘴角抽搐了俩下,沉声道,“我警告你啊,我们去看望人家癌症病人。你待会别在人病床前笑得这么欣慰啊,很恐怖的。” 进了三院,苏文提着个果篮,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还好这位同学没住到高等病房去,不然苏文对着那充满血腥与暴力的地方,估计会抓狂。想起欧亚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样子,苏文心里抽得有些喘不过气。 医院总是充满消□□水的味道,苏文呼吸着胸口也跟着刺痛起来。 伍方靠在病床`上,看起来很普通的一男孩子。头上戴了顶毛绒帽,看样子头发已经掉光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苏文和季海。 “苏……苏文?”面色苍白的男孩子轻飘飘地问。 苏文点点头,放下果篮走到他身前,“多年不见,来看看你。” 一边的女人似乎是伍方的母亲,只不过形容枯栲,满脸皱纹,鬓角已经全白了。 她看着苏文和季海道,“麻烦你们了。” 苏文心里揪得更厉害了,这女人,跟崔静萍差不多大吧?看上去却是天差地别。他忽然想,要是有天自己身体不好了,苏明生会难过吗? 随即苏文甩了甩脑袋,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荒谬。 伍方的嘴唇干裂地有些可怖。“季海和苏文是吧?我记得你们的,你们当时一动一静,是班里的风云人物呢。” 苏文笑了笑。季海在一边指着苏文不屑道,“他就是喜欢装。不装会死。” 伍方低下头,道,“你们真好,这么多年了,还在一起。结婚了吗?” 苏文和季海同时一愣,季海尴尬道,“没……没有,我们怎么可能结婚呢。” 苏文轻笑着解释,“我们只是好朋友,一起长大的那种。” 伍方道,“苏文我真羡慕你。那时候你就成绩好,人也安静,长得也好。”说罢他又转向季海道,“其实我那时候喜欢你,还给你送过情书的。” 季海张着嘴巴彻底不知道说什么…… 苏文无奈道,“她总是收到很多情书的。” 伍方低下头,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随即又跟俩人聊了起来。“化疗很痛。有时候吃不下饭,会吐出来。”伍方皱着眉说,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 季海有些心疼,道,“以后我们常来看你,你得坚强点。等身体好了,再给我写情书,这次我铁定专心地看。” 伍方苍白地笑,“不知道有没有以后。我现在开始写行么?” 季海猛觉心里酸痛,点点头道,“你写好了,我过几天来取了看。” 回去的路上,苏文才终于对这个高中同学有了些印象。他靠在公车的窗户上,季海靠在苏文的身上。 季海问,“哥,想啥呢?” 苏文失神地看着窗外道,“不知道,心里闷得慌。” “我也是。” 苏文轻叹,他最近总是叹气,为什么呢?“希望他身体快些好。我有些记得他以前在篮球场上的样子了,那时候我还羡慕他个子高来着。” 送季海上了计程车,苏文慢慢上楼,刚开门,扑鼻而来的是饭菜香。 杜杰套着喜洋洋的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道,“你回来啦?你同学怎么样?” 苏文摇摇头,坐到沙发上看电视,“不太乐观,二次化疗了,白细胞还是不长。” 杜杰端了饭菜上桌,一身油烟地扑过去啃了苏文两口道,“人各有命,你又不是上帝,管不了那么多。” 苏文甩了他一巴掌,道,“我最讨厌你这张嘴了!” 杜杰邪笑着凑过去,吻住苏文道,“我最喜欢你这张嘴了……” 吃饭到一半,杜杰接了个电话。容波在那头道,“你们杜家人很厉害呵。” 杜杰皱眉,看了嘴里塞满食物的苏文一眼,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受了点小伤而已,正在汇雅享受贵宾待遇呢。” 杜杰放下筷子,冷声道,“在那别走,等我,马上到。” 苏文也不吃了,那口番茄炒蛋隐隐泛着酸,苏文不喜欢。他觉得番茄炒蛋,是加糖了才能吃的。 杜杰擦了嘴道,“容波受伤了,我得去医院看看他。” 苏文点点头,本想说什么,到嘴边终究变成了一句,“早点回来。” 杜杰没回,脱了围裙换好衣服,跑去玄关处换鞋,却听苏文又问了声,“晚上一起吃饭么?” 他皱皱眉,觉得有些厌烦了。苏文一直很懂事,这是怎么了?杜杰不耐地套好皮鞋,道,“晚点再说吧。” “啪嗒”一声,门落了锁。苏文还保持着拿筷子端碗的姿势,过了很久,才继续面无表情地吃饭。 尽管饭菜已经凉了。 饭后,苏文窝在沙发上呈寄生虫状,电视里播着最新流行的肥皂剧。陈乔恩很好的身材,阮经天很小的眼睛,苏文昏昏欲睡…… 这么一眯,便过了一下午,眼看四点了,苏文起身做饭。 菌汤放在锅里慢慢煮,电饭锅处于保温状态,菜捂在锅里,苏文看了看门口,绕回去继续看电视。 五点半,苏文打电话给欧亚道,“请你吃饭。来我家。” 欧亚笑问,“亲自下厨啊?你家先生不吃醋?” “他今晚应该不回来了。”苏文盯着大门,面无表情地说。 欧亚十五分钟就到了。苏文给他拿拖鞋,惊讶问道,“你坐火箭来的?” 欧亚拍拍苏文的脸,眼镜后的一双狐狸眼笑得特狡黠。“你请客,我当然得快些来,不然你待会就反悔了怎么办?” 苏文嘟嘴,“切”了一声,“我有那么小气么?” 欧亚斩钉截铁,“绝对有!” 饭菜上桌,欧亚吸吸鼻子,忽然觉得很幸福。他回头看看,苏文正在厨房里忙碌,喜羊羊毛茸茸的脑袋印在围裙上,欧亚忽然很想过去抱住他。 他对着那抹温暖的背影道,“苏文,年底要开党委会了。” 苏文用毛巾隔着,将菌汤端上了桌,问,“怎么了?” 欧亚扬起薄唇,笑得骄傲,“我等了五年,就是等这一天。” 苏文不明就里,“什么意思?党委会怎么了?” 欧亚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机密,他这件事要是捅出去了,就绝对的万劫不复。可是他就是想告诉苏文,“党委会结束后,我坐的就是肖正国现在的位子。” 苏文对政府机关不熟悉,但也知道,这是大秘密,而欧亚就这么告诉了他,苏文心里有些颠,道,“这事你放心底,也就跟我说说,别告诉其他人。” 欧亚突然伸手,抓住苏文的手臂道,“等到那一天,就再没人能动得了我,也动不了我在乎的人。” 苏文皱皱眉,道,“能自保就好,别伤害无辜的人。” 欧亚冷笑,凑近苏文道,“能在我们那混到今天,没有人是无辜的。” 苏文叹气,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和欧亚鼻尖都快相碰。想躲开,欧亚却使力,猝不及防的,欧亚撞上了自己的嘴唇。 33、离家出走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苏文怔愣地被欧亚摁在椅子上,欧亚沿着苏文的嘴唇舔了一圈,才松开他。 苏文眨眨眼睛,觉得自己在做梦。 欧亚笑了,“苏文,我喜欢你。” 苏文继续眨眨眼睛,这不是真的。 欧亚凑到苏文耳朵旁,一字一句道,“苏文,我喜欢你。” 苏文终于回神了,握了握拳头,却又徒劳地放松了。欧亚看在眼里,心里笃定,苏文不可能像以前一般动手打他。 要论心机,欧亚不比任何人差,他缺少的,只是个出生而已。 苏文甩甩脑袋,面无表情拿起筷子道,“吃饭。” 欧亚很聪明,也安静地拿了筷子,不动声色道,“苏文,我来的路上,看见杜杰了。” 苏文手一抖,忍了一会终是无奈问道,“在哪?” 欧亚嚼着茶树菇道,“你不怕我骗你?” 苏文摇摇头,“你知道我相信你。” 欧亚长叹一声,他的确看见杜杰了,就是因为见着那一幕,所以才终于决定跟苏文表白。欧亚放下饭碗,一手轻轻敲着桌子,道,“杜杰和容少爷在一起。” “我知道啊,容波受伤,他早上去看他了。” 欧亚摇摇头,补充道,“是抱在一起。” 苏文不说话了,默默地乘了一碗汤。欧亚想到了什么,心情忽然变得很愉快一样,“苏文,你说,党委会过后,我要不要把肖胖子弄死?” 苏文心里一惊,手上跟着一抖,汤洒了大半。苏文接过欧亚递来的毛巾,边擦手边道,“按着法律来吧,别放太多仇恨在心里,做人得学着舒坦。” 欧亚皱眉,神情有些委屈,“四年了,我没有一个晚上不想他死。若说按着法律来,光吸毒贩毒,就够他死无数次了。苏文,我……” 苏文丢了碗筷,走过去抱着欧亚的头。欧亚顿觉心酸,眼眶热热的什么东西满溢着,他真不想承认,那是泪水。 欧亚环住苏文的腰,安心地靠在他肚子上。苏文柔声道,“我没吃过你那么多的苦,我就想你好好的,仇恨记在心里,终归是伤人伤己,看开点吧。” 欧亚闷在苏文的毛衣里,声音也闷闷的,“恩,我知道。苏文,我喜欢你。” 苏文笑了,一手抚`摸着欧亚的脑袋,“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不过――我不喜欢你。 杜杰看了看身后的容波,可怜的大少爷,从小到大没受过几次伤,这次却因为杜家的事,手臂给一枪打穿,射出一个洞。容波固执地不肯住院,也不肯回家,杜杰为难,恰好红豆就在附近,便带了回来。 掏钥匙开门,温暖的灯光和一桌简单的菜肴,杜杰想微笑,待抬头,却愣住了。 苏文淡淡地看着杜杰,和杜杰身后的容波,依旧是站着,轻轻抚着欧亚的脑袋。 欧亚听到声响,松开苏文抬头,已是换上了笑脸,“杜少爷,容少爷。” 杜杰皱眉问,“你们在干嘛?” 苏文无所谓地耸耸肩,道,“吃饭,顺便聊往事。” 容波咬唇,手上给打出个窟窿,疼得紧。这会站久了,已是满脸苍白。杜杰回头看了看他,赶忙把容波让进了门。容波没换鞋,地上留下了一排脚印。 苏文对着那脚印发呆,再看容波,惨白了脸色坐在沙发上,咬住嘴唇忍痛,的确是我见犹怜。苏文勉强地笑了笑,问,“容先生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杜杰跟着进了门,一样没换鞋,冷冷道,“去给他倒些温水来,我们还没吃晚饭。” 苏文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有些刺痛,却还是端了几样菜进厨房去热。欧亚跟了进去道,“抱歉,好像给你带了些麻烦。” 苏文抿唇,“没事的,你先回去吧,看来这顿饭是请不完整了。” 欧亚在苏文身侧握拳,“我……我要是和你在一起,绝对不会多看其它人一眼。” 苏文转身,拍了拍欧亚的肩膀,“别说胡话了,回去的路上小心。” 饭菜热了一遍,再次冒着腾腾的热气上桌。不远处的沙发上,容波靠着沙发皱紧眉,看样子是真的很痛了。 杜杰塞了个靠垫让容波坐的舒服些,道,“董事会那边太不像话,我会处理好这事的。” 容波虚弱地笑笑,“没什么,估计是赵老头沉不住气了,我们这楼盘要是真动工起来,他在杜氏的最后一点股份也要被啃光了。是我逼的太急……” 杜杰语气带着一丝心疼道,“你做得很好,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在工地的。” 苏文等了许久,才走到两人身后道,“还吃饭吗?容先生不舒服的话,先去床`上躺一会吧。” 容波看了那床一眼,问,“杜杰,你的床?” 杜杰:“我和苏文的床。” 容波皱眉摇摇头,道,“我不习惯睡别人的床。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太疼了……” 杜杰柔声道,“待会我给你换套床单,就待这吧。” 容波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苏文叹气,道,“容先生,要吃点什么吗?我去买。” 杜杰越过苏文去看了看餐桌,弄了点米饭和菠菜,端给容波。见容波手不方便,又亲自喂他。 苏文有些郁闷了。心说杜杰你当我是上帝,博爱众人呢?不过看在容波为了杜杰受那么重的伤,终究还是按捺了委屈,道,“我来喂吧?杜杰你也没吃饭呢。” 杜杰轻声问,“苏文来喂你,行吗?” 容波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点头。杜杰把饭碗递给苏文道,“慢点,小心烫到他。” 苏文点头,坐到了容波身边。 杜杰很累,午饭吃到一半赶过去医院,到现在滴米未进。他端起碗,苏文做的饭菜中带些糖,多少有点南方的味道,恰巧杜杰也喜欢。可是刚安心地吃了半碗,沙发那边就传来了尖叫声。 杜杰第一时间冲过去,就看那碗滚烫的米饭散落在容波的伤口上――为了方便复原,容波右臂只能绑着绷带,其它部分裸`露在空气里,被菜汤烫的一块块发红。 容波直接掉了眼泪,杜杰第一次看见他流泪,一张好看的脸隐忍着,梨花带雨。杜杰顿时心慌了,走上前抬起容波渗血的手臂道,“我找医生,别怕,别怕,我这就打电话。” 容波咬唇,废气地吐出一句话,“没事的,别怪苏文。” 杜杰懵了。 他脑子里想起苏文对容波的敌意,顿时怒气泛滥。杜杰转身对苏文怒喝,“你做了什么!” 容波疼得抽气,伸出完好的另一只手去拉杜杰道,“别……别为我吵架。” 苏文本来看着容波的伤口,有些担心,这才将视线转向杜杰。 杜杰吼道,“容波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你那点小家子脾气,可不可以收敛一点?我对你够容忍的了!你还真当你是个东西!” 苏文忽然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看着杜杰。 杜杰又开始心软了。容波的抽气声响起,杜杰狠过心不看苏文,给汇雅那边打电话。“让张医生过来。”“没错!就是现在!”“要是晚了,就让他以后都不用来了!” 苏文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忽然觉得害怕。他怕的不是容波故意打翻自己的碗,他怕的是杜杰不相信他…… 好么,怕什么来什么,杜杰果然不相信他。 容波皱紧了眉,精致的脸扭曲得让人心疼,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杜杰,我好疼。” 杜杰也皱眉,抿唇不语,他看着容波手臂上流着的血,小心翼翼地把容波抱进了怀里,柔声道,“再忍忍,忍忍,张医生马上就来了。放心,不会留疤,你以后还是那个漂亮能干的容波。” 苏文闭了闭眼,忍着胸口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转身轻轻地出了屋子。十几层的楼梯,苏文是走下去的。他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可怕,所以不想再看了,于是就这么踩着拖鞋,一步步地走了下来。 红豆楼下,苏文仰望高入云际的大楼,眯着眼睛却什么也没看清。 兜兜转转半晌,苏文才发现手机也没带,还好皮夹在身边。叹一口气,苏文打车直奔了三院。 他突然想去看看伍方。 那个身患绝症,却眼神闪亮的老同学。 苏文什么也没买,身上也只套了件毛衣,下车的时候给风吹的浑身止不住打颤。 伍方的病房门中透出微微的亮光,苏文正准备推门,却听里面传出季海的声音。 季海放下手中的情书,忍着胃酸道,“太tm肉麻了!你怎么这么恶心!自己拿把刀切了你那小黄瓜吧!” 伍方无语了半晌,道,“它22年了都没发挥过真正的用处……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季海鄙视道,“所以更应该切了它,让它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不要!” “哼哼,你这个无良的人,”季海指着伍方两腿间某处道,“亏它帮你放了二十多年的尿!” 苏文终于忍不住,爆笑着走进了门。 季海回头一看,先是惊讶,然后脸跟着泛红,伍方也不好意思地低头。 苏文笑说,“才一天,感情进展地很快啊。” 季海红着脸道,“哥,你瞎说什么呢!我是来看情书的。” 伍方低头闷声说,“其实,能从情书谈论到黄瓜,也算是一种感情上的飞跃……” 季海怒了,指着伍方的鼻子道,“别仗着你生病我就不敢打你!” 苏文看着,轻声笑。 谁知笑到一半,他就皱了眉。喉间火辣辣的疼,苏文忍不住咳嗽,越咳越剧烈。 季海吓坏了,看着苏文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终于觉出奇怪来。赶忙扶住苏文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文说不出话,兀自咳嗽不停,胸腹间似乎被无数细刃扎进,疼得他呼吸不过来。 34、你也说是帅哥了 伍方倒是很有经验,道,“季海,先去值班室那边找医生。他大概是身体不好受了凉。我们不会处理,别等出什么岔子来。” 苏文咳得肺都快出来了。 季海火箭发射一般冲出门去。 待到医生过来,苏文喘息着讲了自己的病史,又配了些消炎药,便就着伍方的病房打点滴。 季海找了件伍方妈妈的军大衣给苏文披上,看着苏文脚上毛茸茸的拖鞋问道,“这都九点了,你怎么穿成这样一个人跑出来?” 苏文笑了笑,没答话,不打点滴的那只手按着胸口,似乎可以平复一些疼痛。季海看着时间也晚了,道,“哥,你啥情况?待会点滴完了回去不?” 苏文苦笑,“你看我这样,适合回去么?” 季海沉默,大致也明白了,忽然愤愤一跺脚,“他杜杰这是什么意思!你和子卿在一起三年,就算吵得再凶也没让你这样过!” 苏文有些尴尬,讪讪地看了伍方一眼。伍方却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要不晚上睡我这吧,你身体不好,医院有暖气,省得你出门。不过只能睡沙发,我待会让护士给你带床被子。” 苏文也不推拒,他的确没地方去,喘息着轻声道,“麻烦你了。” 季海又出去找护士领了被子和枕头,把沙发垫得很厚实了,有些不放心道,“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子卿?” 苏文立即摇头。 季海叹气,道,“我也得回去了,明天一早得上班呢,要不哥你跟我回去?” 苏文笑了笑,“不了,我就待这,和伍方说说话。你路上小心。” 伍方有些不舍地看着季海,问,“明天过来吗?下班后?” “恩,过来呢,明天想吃啥?我带给你。” 伍方顿时开心了,“化疗过后都没胃口的,你过来我就很高兴了。” 季海走后,苏文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伍方在病床`上看了他良久,道,“点滴完了喊我一声,我给你按护士铃。” 苏文点点头。他胸口很疼,不太想讲话。伍方倒也不罗嗦,拿了枕边的一本书看起来。 半小时后,苏文听着伍方不时冒出的“呵呵”声,无奈问道,“你在看什么?” 伍方得意地摇摇手中的书,“季海带来的一本小说。” 苏文好奇问,“什么小说?” “郭敬明的,忧伤派小说。” “那你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能忧伤得让人搞笑,也是一种水平。”伍方语重心长道。 苏文满脸黑线地埋进被窝,继续盯着点滴发呆。长时间盯着液体一滴滴落下,是很有催命效果的,苏文不知不觉睡着了。护士来给自己拔点滴的时候,伍方在病床`上道,“还好我没睡着,不然就这样吊针到明早,你血该回流满一瓶子了。” 护士提醒道,“下次要注意,当真等到明早,不是血液回流的问题了,是要直接送过去抢救了。” 苏文睡眼惺忪,道,“谢谢你们。” 伍方看护士走了出去,自己颤巍巍走下床,又去柜子里给苏文加了床被子。无奈道,“我得癌症唉,怎么好像你比我还严重。”苏文闭着眼睛缩进被子,没答话。 本以为苏文睡着了,谁知伍方刚回了病床`上,就听苏文说,“你得好好对我妹妹。她喜欢你,我看的出来。” 伍方心里嘣嘣跳,跳得剧烈了,有些头晕,他红着脸道,“如果我身体好了,我肯定好好对她。随便她想要什么,随便她怎么对我,只要我身体好了。” 伍方的一句话,似乎点醒了自己什么。苏文忽然睁开眼,心里清楚明白得跟镜子似的。他柔声道,“会好的,你要坚持下去。每个今天,都想着明天要见小海一面,你就舍不得闭上眼睛了。” 苏文想,我还好好地活着不是吗?我的人生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能挥霍。如果明天我要死了,我会做什么呢?苏文在心里自问自答道,我想做一顿饭,饭桌上有爸爸阿姨妹妹,有杜叔叔杜阿姨和杜鹏飞,还要有杜杰。饭后和杜杰一起窝着看电视,最后靠在他身边睡着。 想到这,苏文开心了,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还健健康康地躺在这,这被窝温暖,沙发柔软,暖气舒适。苏文忽然觉得生活很满足。 明天早上要吃鸡蛋煎饼,苏文笑着想,慢慢沉入梦乡。 安顿了容波,杜杰拖着满身的疲惫回了公寓。打开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桌上有冷掉的饭菜,沙发上还有苏文的外套和手机。 杜杰好似忽然被浇了一桶冷水――苏文人呢? 刚刚太忙,没在意到他,他人呢? 最近跟赵老头斗智斗法,累得筋疲力尽,还好自己有容氏的支持,再加上容波的确是独挡一面,杜杰少操很多心。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狗急跳墙这一招,赵老头此刻就是悬崖边的疯子,当然是逮着个弄死个。连累了容波,杜杰愧疚之余也多了些恻隐之心。他觉得很迷茫,自己对容波是什么感觉?如果说苏文是特别的,那么容波,好像也是特别的,只不过和苏文带来的那种依恋不同…… 只是现在,冬季的凌晨三点钟,杜杰再没精力去想什么特别与否的问题。 苏文不见了。杜杰心里本来被苏文慢慢填满了的地方,忽然之间分崩离析。杜杰双手撑在桌子上,嘴巴微张,像快要干死的鱼。 我刚刚做了什么?苏文去了哪里? 杜杰是抖着手发动汽车的,脚上穿着和苏文那对配套的绒毛拖鞋。 半夜的高架上,银色的大奔以140的速度飞驰。杜杰忽然开起了小差,他想,要是苏文在,肯定会甩着自己的脑袋骂:你开汽车还是开飞机呢?杜杰甩甩脑袋,双手握紧了方向盘。薄唇抿得死死的,已经失了血色。 杜杰大半夜失魂落魄地敲开了郑吴雨的家门。 郑吴雨穿着棉质的睡衣,揉着眼睛皱眉看杜杰,“你干嘛呢?大半夜敲门敲得和地震一样。” 杜杰对着里头望了望,嘴唇打颤问道,“苏……苏文在不在你这?” 郑吴雨拉杜杰进门,把寒冷的空气隔绝在外,冷峻道,“什么意思?苏文怎么了?” 杜杰一张俊脸被冻得煞白,身子跟着晃了晃,郑吴雨赶忙扶住他。 郑吴雨安顿了杜杰坐下,给他倒了杯水,问,“到底怎么回事?” 杜杰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杯,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撕扯揉`捏。他从来没有过这感觉,只好茫然地看着面前人,“小雨,我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儿难受,揪得慌。” 郑吴雨盯着杜杰指着自己心脏的手指,他不知该说什么。杜杰这人在感情上,很容易出现偏差。他思考了会道,“你别急,苏文这么大个人,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倒是你,慢慢跟我说说,出了什么事,把苏文弄丢了?” 杜杰不回答,只是颓丧地靠着沙发垫,双眼失神地喃喃道,“我现在只想找到他,他一定很冷。他是很怕冷的。对了,每次他冷又懒得做饭的时候,都喜欢泡一碗泡面缩被子里吃。” 郑吴雨苦笑,“的确,他喜欢吃热腾新鲜又方便的东西。” 杜杰跟被通电似的突然蹦起来,“我要去找他!” 说罢人来疯一般的,跌跌撞撞往外冲。郑吴雨皱了皱眉,追上前拉住杜杰道,“你等我换衣服,我们一起去找。” 杜杰和郑吴雨在路上焦头烂额的时候,苏文正窝在三院的被窝里做噩梦。 梦里容波挽着杜杰的手走得耀武扬威,苏文在后面追到岔气。眼看俩人进了一间高档的养生会所,苏文被保安挡在外面。苏文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旧的毛衣和脚上的拖鞋,对着门里面愤怒地大吼:“杜杰!我`操`你个xxxx的!” 苏文被自己的脏话惊醒了。 不知道是几点,窗外依然是深沉的黑,走道里微弱的灯光射进房间里,苏文大脑有些空白。哎,在梦里骂脏话果然很有成就感。 走道里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皮鞋和地面碰撞,“咚咚咚”地像是人的心跳。苏文缩在被子里想,又是一个大半夜急诊入院的。生老病死,多么无奈啊……不知道这位病人身边,可有家属陪伴? 病房门几乎是被撞开的,小护士无奈地跟在杜杰和郑吴雨的身后,杜杰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松了口气。 苏文莫名其妙地看着门口,心想我还在做梦吧?那我是不是可以把那句梦寐以求的脏话名正言顺的发表出来? 他没睡醒,所以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杜杰只看见自家温顺的小白兔,顶着一头乱发坐起来,英勇无比地指着门口吼道,“杜杰!我`操`你个xxxx的!” 吼完,小白兔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闭上眼睛窝进了被子。 伍方揉了揉眼睛,他还以为有人入室行窃呢,不过看眼前的情况,貌似有点诡异? 杜杰黑着脸,踏进门,沉着声喊,“苏文。” 苏文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指着杜杰“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恍然大悟道,“不是做梦?这是真的?”说罢他又看见了杜杰身后同样气喘吁吁的郑吴雨。“老总?” 郑吴雨松一口气般,道,“你没事就好。” 苏文彻底清醒了,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他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杜杰鼻子很痛快地骂了句脏话,虽然主要内容是xxx,不过那个“操”字,足够杜杰发飙了,杜杰发飙,是会打人的吧?他可是连女人都打的…… 苏文自己被自己吓着了,看着杜杰,一动也不敢动。 杜杰从最初的震惊里恢复过来,心理放松了,才觉出满身的疲惫。他走上前,把发呆的小白兔揽入怀里,嘴里语无伦次地轻轻念着,“你吓死我了,你真是,总之吓死我了。还好你在这,我都快找疯了我。” 郑吴雨摆了摆手,把目瞪口呆的小护士赶走。沙发上的俩人,一个正深情拥抱,精神错乱;一个正傻愣着被抱,不知作何反应,就听一边有人无奈道,“我这个癌症得的真辛苦……” 苏文赶忙推开杜杰,蹦到伍方病床前关切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伍方摆摆手,“我最不舒服的就是我困,但是我已经被惊醒了。我没看错的话,那个……那个刚刚抱你的帅哥,是男人吧?” 苏文红了脸,看了身后俩人一眼,嗫嚅道,“你也说是帅哥了……” 35、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早晨六点的时候,只眯了一小会的苏文醒了。天亮了,只是这两天下雾,透过客房没拉上的窗帘,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苏文换了衣服下楼,就见郑吴雨已经起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起得真早。”苏文打招呼。 郑吴雨放下晨报,喝了口红茶道,“我一夜没睡。” “啊?”苏文坐到他身边,看着他疲惫的脸色问,“你干嘛呢?担心杜杰?” 郑吴雨点点头。 苏文扁嘴,“杜杰真是一只老蜜蜂,什么花都被他沾过。” 郑吴雨笑了,拍拍苏文的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随即拿起身边的报纸给苏文看。 苏文翻看手中柔软的纸张,入目便是硕大的黑体字标题――容氏国内掌权人昨日遇袭,后面跟着一行小字:w市商业格局将被打破,商界传奇杜杰与容氏决裂? 苏文通篇一字不漏地看完,情况和他所知的差不多,只是关于杜氏老前辈赵东海的问题,他是头次知道。赵东海在国外的生意,被金融风暴冲得不堪一击,眼看就要扛不住美国的高额税收,赵东海打算放弃国外回杜氏。他那可怜见的3.7%的股份,也够他挥霍的了。只是杜杰不肯,所以杜杰找上了容氏,合作盘下了今年的国土三号地块。股东方出钱投资时,便可以把赵老头所剩不多的资金给整垮。 后面的就不言而喻了,苏文也是个明白人,稍微一想,脑子里就明白。赵东海狗急跳墙,又是黑道出生,于是想用非常手段给容氏一个下马威,从而让杜杰失去最有力的靠山。偏偏容波在这个时候提议,新楼盘让王氏和郑氏入股,更加坚定了杜杰的力量。苏文不得不承认,容波是个厉害人物。 或许他留在杜杰身边,比自己更适合吧? 苏文甩甩脑袋。郑吴雨在身边轻笑道,“不要妄自菲薄。容波从小跟着他`母`亲后面做生意,手腕学的是一套又一套,他是哈佛经济学硕士,我对上他也不一定胜券在握。还有,”郑吴雨把强硬地把苏文揽到怀里,“我担心杜杰,只因为是朋友。” 苏文挣扎了两下,郑吴雨在一边道,“别动,再动我扣你工资!” 苏文渐渐安静下来,头顶上搁着郑吴雨尖尖的下巴,烙得他有些疼,不过苏文还是忍住没动,因为他听见头顶传来安稳的呼吸声。良久,他以为郑吴雨睡着了,却听他忽然轻声道,“赵东海是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现在把他逼急了,杜杰估计不安全。” 苏文心里咯噔一下,想动,郑吴雨却按着他脑袋,道,“别急,我在呢。他暂时不会有事,毕竟容波伤着,赵东海也不敢顶风作案。我不会让他出事的。只要项目启动了,赵东海也就废了。” 苏文问道,“也就是说我们得加快速度,尽快达成四方的合约?” 郑吴雨点头,“四家都是w市前十的财团,容波这招走得很妙,等合同签成了,四家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东海铁定不敢再动。” 苏文叹气,道,“你上去睡会?8点了我喊你,早上下雾,估计会堵车,待会我们坐地铁去。” 郑吴雨拉过苏文手臂拍了拍,又在自己腰间垫了个靠枕,倒进苏文臂弯里道,“就这么靠一会,靠着你真舒服。还有,我没坐过地铁,待会你带好路。” 郑吴雨说完便睡着了,大概太累,还轻轻打着呼噜。苏文调整了下姿势,肚子饿得咕咕响,还是忍着了。他忽然想起杜杰,围着围裙做早饭的样子。 正想着,门铃就响了。苏文怕吵醒老总,轻轻把郑吴雨放舒服了,才蹦过去开门,门一开,脸就黑了。 “你来干嘛?” 杜杰抬抬手,还穿着凌晨的那身衣服,满脸疲惫道,“早饭。” 苏文接过,看了看,一眼就认出是杜杰自己煮的粥,煎的培根。杜杰有些头晕,扶住门框甩了甩脑袋,道,“你们吃,告诉小雨下午开会在我那层楼。我先回创源那边,整理一下那块地的资料。” 苏文没喊他,就看着杜杰摇摇晃晃地越走越远,最后上了一辆黑色丰田。 用力关上门,冷空气隔绝在外,杜杰也被隔绝在外。 不远处的杜杰靠在车窗上,看着关上的门,满眼血丝。许慈在一边问,“杜总,走吗?” “恩,去创源。” 车子刚驶上高架,杜杰却问道,“容波还在汇雅么?” 许慈点点头。杜杰道,“去汇雅吧。” 汇雅医院七楼,容波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就是手臂上的疼痛让他不能伸懒腰,容波颇觉遗憾。杜杰推门而入的时候,容波眼睛一亮,问道,“怎么样?没和苏文吵架吧?” 杜杰摇摇头,坐到床边,揉了揉眼角道,“我有事情问你。” 容波点点头,看着杜杰满身的疲惫,有些心疼。 杜杰忽然睁眼,看着容波的表情道,“那意外,不是因为苏文的不小心。”他用的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容波愣了下,随即笑了,“话说穿了可没意思。” 杜杰却忽然换上一脸的委屈,道,“肚子好饿,一夜没吃东西。” 容波下床挽住杜杰的手道,“一起去餐厅弄些吃的。我也饿了。” 汇雅二楼私人餐厅,杜杰搀着一身病号服的容波慢慢走进,位置已经准备好。杜杰体贴地扶他坐进靠窗的单人沙发,道,“这里风景好,可以看见医院后面的园子。” 容波端起端起牛奶浅浅抿了一口,对杜杰笑笑。 杜杰给他夹好温热的三明治,均匀地涂抹了酱料递给容波道,“趁热吃。” 容波却没接,看着窗外问道,“杜杰,你想做什么?” 杜杰轻笑一下,放下三明治靠进身后的沙发,长吁一口气,“你是聪明人,该明白我最不喜欢被人骗。既然你替我挡了一次抢,那就再多挡几次吧。” 容波挑眉,“挡箭牌?” 杜杰笑,“通俗的讲,可以这么认为。” 周到地喂饱了容波,带他回了病房,杜杰掖好他的被角,道,“再睡一会,下午我让许慈来接你开会。” 容波笑得温润如水,乖巧地点点头。 一派和睦,仿佛之前面无表情盯着容波问话的杜杰,只是容波自己的幻觉而已。 随着“咔哒”声,杜杰出了病房,容波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盯着天花板。只有容波自己才知道,两手手心,已全是冷汗。 杜杰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创源,途中给小c打了个电话。小c用尖细的声音在那边扯着嗓子叫,“讨厌啦杜老板,人家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大马他简直就是一匹马,哎呦我的腰要断了。唉唉,大马你抢我电话干嘛!!” 杜杰把电话拿远一点,直到那边传来马哥低沉浑厚的一声“喂”,他才面无表情的继续通话。“你分两批人,一波盯着赵东海手下那个干儿子,叫什么来着?” 马哥提醒道,“赵建国。” 杜杰嘴角抽搐,一个东海一个建国,真tm没品味到家了,脸上依然是不带表情道,“还有一波看好苏文。” 马哥有些诧异道,“那容先生那边的人手……” 杜杰冷笑一声,“撤掉吧,我不信他明天能横死街头。他装得比我好,差点就被他骗了。” 杜杰在创源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苏文拉着郑吴雨上了地铁。 令苏文郁闷的是,他没想到地铁会这么忙…… 俩人作伴抓着地铁最靠里的扶手,苏文就看郑吴雨忽然脸色一变,自家老总摊开修`长白净的手掌,手指上粘着不明浓稠液体,貌似鼻涕…… 苏文简直五雷轰顶,哆嗦着掏纸巾给黑着脸的娘娘擦手,谁知把那鼻涕涂得满手都是。 苏文快哭了。 还好身边一位好心的妇女递了湿巾过来,苏文就差跪地叩拜了,给郑吴雨擦完手,苏文很不好意思地和人道谢,对郑吴雨尴尬地笑笑。 郑吴雨指着另一边干净扶手道,“你抓着。” 苏文愣头愣脑地“哦”了一声,抓住扶手,确认没鼻涕类不明液体,才放下了一颗心。可是下一秒,心又跟着悬上来了。苏文对着搂住自己腰间的手,嘴角抽搐道,“老老老总。” 郑吴雨在身后轻笑,“你身上比较干净,扶着你有安全感。” 两人顶着黑眼圈到蒙海二十七层,一头扎入办公室的草案里作最后的修改。 杜杰在郑氏门口徘徊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般走进去。 接待的小姐是熟悉这个人了,立即引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谁知杜杰越过郑吴雨的办公室,径直走进了苏文那间。 郑吴雨抬头,皱皱眉跟了过去。 苏文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杜杰。他似乎很累,下巴上长出了淡青的胡渣,眼下的黑眼圈比自己浓多了,应该一夜没睡吧? 杜杰坐到苏文对面,敲着桌子,沉重地吐出一句,“咱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又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 苏文张张嘴巴,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又滚了几圈。 杜杰说完,甩甩有些晕眩的脑袋,起身往外走。郑吴雨皱眉站在门口,杜杰拍拍他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郑吴雨脸色变差不止一点。 杜杰走了。苏文抖着手倒了两粒药出来,哆嗦着吃了,继而满脸苍白地继续着那份销售草案的修改。 36、不说了真矫情 赵东海是只老狐狸。 他能从一个小混混走到杜氏股东这一步,谁都知道不简单。只是他心太野,在国内玩玩魄力豪爽也就算了,跑美国去耀武扬威,终究抵不过奥巴马一蹄子扇来的风,趴着再也爬不起来,于是便回国来继续打杜氏的主意。 本以为杜老隐退,仗着资历,可以暂时压倒杜杰。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回国,杜杰就找上容家了。先下手为强,杜杰和容波打的主意,就是平均瓜分了赵东海那最后点点财产。 赵东海算是强弩之末了,狗急了会跳墙,更何况他是一只狮子,狮子急了,会咬死人的。他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苏文在工地尘土飞扬中看报表的身影,排除了这人是杜杰软肋的可能性。这孩子,接触的次数也不少,看得出做事很认真,平时是个有些念叨的人。杜杰这孩子,赵东海也算是看着长大,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家的赵建国,和杜杰性格很像――但凡这种人,最厌恶束缚。 赵东海算计得满满当当,确定了战斗目标后上车了。只是,这老痞子不知道,越厌恶束缚的人,一旦决定被束缚,就再也跑不掉了。 这边,赵东海的战斗目标尝试着写第三行字,只见零落的几个英文,被写成了蝌蚪,满纸游。杜杰刚进门,就看见容波疯了一般甩开那只钢笔,墨水把纯白的墙纸溅得触目惊心。 容波刚刚使过力的右手剧烈地颤抖,杜杰见状,走上前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地开始削一个苹果。容波红着眼睛看他,咬牙切齿地说,“好一个赵东海。” 杜杰抬眼瞟他,不冷不热道,“放宽心境,医生说慢慢来还是可以恢复的。” 容波冷笑反问,“百分零点三的几率么?” 杜杰飞快地削好苹果,切成块状放碗里,递给容波道,“实在不行,你还有左手。更何况你的右手,吃饭上厕所还是没有问题的。” “杜杰,我这只手,是为你废的。” 杜杰本算和煦的脸,刹那沉了下去。容波看着他眯起的眼睛,抿紧的嘴角,毫不示弱地对峙。 杜杰忽然笑了,凑近容波道,“第一次你受伤的时候,大马他们在附近看着呢。他们说,你自己在玻璃反射柜面看到枪手,却没躲……本来我还不确信,不过后来,有人把我打醒了。” 容波手抖得更厉害了,杜杰按住他双手,俯身上前看着他眼睛道,“有胆子打我的人不多,不过最后能不能打到,还得看我愿不愿意了。容波,说实话,我不讨厌你。你没了一只手,我很遗憾,别再使什么手腕。我不是在女人怀里被哄着宝宝长大的人,什么事看得都比你清楚。” 容波嘴巴扁了扁,但是自尊不允许他哭出来。头一次发现,很多事情不是手段和金钱能促成的。就比如杜杰,他羡慕杜杰身上的那些桀骜不驯,可是那些不逊的地方,正在被苏文一天天地消灭。他总以为,只有自己是和杜杰最般配的,容波聪明,他懂得给对方空间,给对方温暖。 苏文不是不聪明,苏文只是不想给。有多少婚姻,是在给了空间之后,灰飞烟灭的? 苏文一身灰尘地赶到中医院。九楼是妇科,他在护士站看到苏明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那个,我来了,去看看阿姨。” 苏明生转身略带诧异地看看苏文,苏文呢绒的大衣上沾满了工地带来的灰尘,脸上也不是很干净。小护士眨眨眼睛,看着面前一身风尘的人儿,问苏明生,“苏医生,这位是谁?” 苏文上前一步递出自己的名片,小声道,“我是他侄儿。” 苏明生脸有些白,想拉苏文。可是苏文没看到,他一动,苏明生又怯懦地把手缩了回去。苏文转身,有些尴尬道,“走吧,去看看阿姨。” 苏明生点点头,带苏文往病房走去。一直走到头,苏文才发觉不对。这不是901吗?独间病房,宽大的病床,房间里有饮水机、电视机、独立的卫生间。 苏文惊讶道,“这条件……” 滕丽娟脸色虽苍白,却一脸骄傲道,“小文现在出息了啊,刚刚那笔住院费交的,可真是阔绰。原来病房里那几个太太,都羡慕我呢。” 苏玲玲眼睛有些红,叫了声“哥”,便去倒杯水递给滕丽娟道,“妈,少说话。” 苏文看看苏明生,苏明生正感激地看着自己。 苏文一下子明白了。 “阿姨,我来得急,也没给您带些水果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苏文坐在一边客气地问。 滕丽娟摆摆手,“哎呦,这么见外做什么。玲玲,还不给你哥倒水?!瞧你这孩子,没点出息,不如你哥一半。” 苏文莫名其妙,苏玲玲一直是滕丽娟的心头肉,怎么这会儿骂的那么起劲?曾听说一病例子宫切了后,仇视一切女性,莫不是滕丽娟…… 苏玲玲揉揉眼睛,给苏文倒了杯水,便一人出去了。 滕丽娟兀自喋喋不休道,“没出息的孩子。” 苏文勉强笑,“阿姨,您别生气,玲玲挺好的。” 苏明生坐在墙边的沙发里,他一向是沉默的,此时恨不得把头嵌地缝里去。 苏文和滕丽娟话不投机半句多,在滕丽娟的一片欢送关照中出门找苏玲玲。苏文怀疑,看这阵势,生病的难道是我?不是滕丽娟?? 苏玲玲站在走道尽头的窗边,开着窗往外看。 苏文走到她身边,把窗户带上一点,“这么冷的天,站着吹风对身体不好。” 苏玲玲看了看苏文一眼,有些哽咽道,“哥,我是真喜欢他。尽管他穷,可他是个好人。” 苏文愣了一下,想起苏玲玲说起过医学院的一男生追求她。不禁叹气道,“喜欢就在一起么。生活不论贫富贵贱,并不会因为他富有了,你就高人一等。我们自己的生活质量,要靠自己的双手争取,和别人和父母和另一半,都是无关的。” “哥,我原本和妈一样,把钱和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说真的,高中那会,我看到你都想躲。可是现在,我看到我妈就想躲。我跟他提过你,他说你是个好人,是很好的哥哥,哥哥,对不起,我以前……”苏玲玲哭了,哭得很伤心。 苏文有些手足无措,他没见过女孩子的眼泪,只好笨手笨脚地把妹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苏玲玲的后背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从没怪过你们。” 苏文的安慰起了反作用,苏玲玲嚎啕大哭。 好一番发泄,引来了不少护士的眼光。苏玲玲抽抽鼻子,嗓音还沙哑并且一哽一哽的,“哥哥,哭得好丢脸。” “是有点丢脸。” 苏玲玲突然道,“哥哥,晚上喊上他,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苏文点点头,道,“好,我请你们。想吃什么?” 苏玲玲想了想,道,“去商品城那边的排挡吃吧。其实吃来吃去,还是那边的东西我最喜欢。” 苏文点点头,“有道理啊。我也喜欢那,唔,好久没去过了。” 苏玲玲拿袖子抹了抹眼睛,苏文笑着抽面纸递给她。俩人并肩往回走,苏玲玲忽然笑了,道,“哥哥,有你支持我,我才觉得我有家人了。” 苏文道,“不能这么说,爸爸和阿姨还是很疼你的。” 病房门口,苏明生看着苏文,手在袖中握紧了又放松,终究还是没碰到苏文。 苏文拍着苏玲玲肩膀说,我从没怪过你们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苏明生,猝不及防地被眼泪溢满了眼眶。 告别了苏明生夫妇,苏文领着一蹦一跳的苏玲玲离开了中医院。 尽管很不道德,但是苏文还是忍不住对苏玲玲道,“阿姨生病,我应该心情沉痛的。不过你刚刚一段亲情表述,让我现在很开心。我有罪。” 苏玲玲撇了撇嘴道,“反正她又不要生孩子了,子宫切掉还省了买卫生巾的钱。她那么小气,肯定也为此感到开心的。” 苏文:“……” 俩人到了商品城,苏玲玲拉着苏文的手走得飞快,约好的排挡门前,站着高大俊朗的男孩子。 苏文被扯到大男孩面前,发现这人比自己还高半个头,戴着一副眼镜,很是干净斯文。 男孩子笑笑,“你就是玲玲的哥哥吧?我听她提过你,呃,比我想象的要干练一点。我叫卫昆。” 苏文不在意地笑了下,道,“今年20?” 卫昆点点头,道,“今年大二了,不过我们是五年制,所以可以和玲玲一起毕业。” 苏文忽然想到三年前,第一次带王子卿回家时的景象。眼前的卫昆,不卑不亢,苏文由衷地喜欢。 一眨眼,自己的身份已然从孩子变成了家长。 吃饭的时候,苏文忽然道,“有些感情,经不起现实的摧残。你们都不可以太依赖对方,这是为自己好。” 苏玲玲意味深长道:“经验之谈喔……哥哥是爱情高手啦。” 苏文拿筷子顶敲妹妹,“别乱说话。” 卫昆笑了笑,道,“哥哥说得没错。不管以后和玲玲变成什么样,我会努力。” 苏玲玲埋怨道,“什么叫不管以后怎么样啦!” 卫昆道,“我都叫他哥哥了,以后肯定也就那样啦,你别乱想,快吃饭快吃饭……” 苏玲玲恶狠狠地等了卫昆一眼,埋头狠吃。 苏文看着卫昆对苏玲玲一脸的宠溺,会心地笑了笑,想起不知在何处的杜杰,苏文有点心酸。 苏文记挂着的杜杰,此时正在蒙海的顶楼,皱眉看一份文件。 大马恭敬地低头立于一旁道,“赵建国把苏文那边的人都撤走了,奇怪的是,容少爷那边也没人了。杜总,您看这有些奇怪。赵老头子不可能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杜杰摇摇头,道,“我刚收到这份文件。赵东海正在低价出售自己的股份。这真不像他的作风啊……” 大马一脸思考,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一边坐沙发上的小c猛地一拍大腿跳起来,竟从腰间拔出一支枪尖细地吼道,“老子受够了,md,连苏文那种平凡人他都敢动手!现在又在那耍什么花样!老子直接去一枪嘣了他!” 小c常年翘着的兰花指,此刻正熟练地给枪上子弹。 杜杰瞟了他一眼,小c安静了,乖乖站到大马身边。 大马试探地问,“杜总,苏先生那边的人手,需要调回来吗?” 杜杰摇摇头,道,“不用,不能让他再出事。大马,去找容波过来。” 小c站在杜杰旁边,踢了踢他的凳子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苏文有那么重要吗?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跟他玩玩的。” 杜杰放下手中的文件,道,“一开始的确是玩玩的。” “那现在呢?” “不知道,我就是想快点跟他结婚,每天都见着他。他受伤了我很急,急得想杀人。”杜杰指指心口,“我一想到他这儿就难受。算了不说了,真矫情。” 小c狂笑,“杜总,你爱上人家了吧?”边说边学着杜杰的样子道,“哎呦喂我想到他这儿难受……” 杜杰恼羞成怒,把文件往小c身上扇去,怒吼:“给我滚!” 37、第三卷:大人的责任 如果可以,杜杰真想就这么一直抱着苏文。杜杰嗅嗅鼻子,用力闻苏文的味道。 大马小声地推开门,横着刀疤的脸探了进来。 杜杰叹口气,很小心地把苏文放在沙发里。走廊里,郑吴雨也在,皱着眉毛道,“杜杰,赵东海从国外进回来一批货,刚刚马哥的人去打听了下,是□□。” “□□?!” “恩,”大马在一边沉声道,“中午刚到的货,现在还不清楚数量。” “这老东西,这种关键时候碰毒品,他在慢性自杀是不是?” 郑吴雨道,“他要是肯自杀,倒省了我们不少心。关键是,赵东海是做那事的人么?” 杜杰点点头,道,“大马,你盯紧赵建国。老头子在这边除了他没人手,那批□□的买家估计和股份的买家是同一个人。” 大马领命正准备离开,杜杰又喊住他道,“你等等,把这消息告诉质监局的欧亚。私下里说,让他在政府那边也盯紧一点。” 苏文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稍微不适地动了动,就听杜杰问,“醒了?” 苏文眨眨眼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就回神了,坐直身,道,“杜杰,我头痛,感觉脑袋重得快掉下来了。” 杜杰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苏文心想,我这办公室,你倒是摸得熟门熟路。 杜杰道,“你这两天太累了。” 苏文喝了口水,眼睛越过杜杰看到桌上如小山般的文件,顿时一声悲鸣,“啊……我脑袋已经掉下来了……” 杜杰笑着,心里却有些疼。 苏文喝了杯水,神色好很多,道,“你回去吧,我得开始批量屠杀自己脑细胞了。” 杜杰摇摇头,道,“今天下午别忙了,我们一起翘班吧。” 苏文瞥了杜杰一眼,走到桌边埋头边看边提醒道,“你一进入w市高档场合,身边带着谁就会立即被上报到老狐狸那。” 杜杰笑了笑,“没关系,我有办法。” 苏文好奇地抬头。 杜杰走上前坐在苏文老板椅的扶手上,把椅子转来转去,道,“兔子,今天下午,我们去开`房吧?” 苏文嘴角抽搐,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看杜杰。 “别那么看我嘛,相信我。我先去安排,待会你下楼。”杜杰一脸诡计地笑,拍拍苏文的脑袋便跑了。 苏文郁闷,自己还没答应吧? 不过十分钟后,苏文还是乖乖收拾好东西,去跟郑吴雨请假。 郑吴雨双手垫在脑后悠闲道,“请假出去约会?” “呃,算是吧。” “哼,扣你工资。” “别呀,我今晚把工程进度补上交给你还不行么?” 郑吴雨看着面前红脸请假的人,一双眼睛动不动往窗外瞟,挑了挑眉道,“走吧,出去的时候当心点。” 苏文扑闪着大眼睛点点头,风一般飘走了。 郑吴雨盯着他消失的地方,保持那个姿势坐了很久。 苏文在蒙海大厦下面左看右看,也没找着杜杰,正纳闷的时候,一辆电动三轮车骑了过来。骑车的老伯有些别扭地问道,“兔子先生,请问需要电动三轮车吗?” 苏文看看后面车厢上的帘子,笑着上了车。 电动车发动,杜杰坐在狭小的车厢里皱眉,“唔,这里面味道可真臭。兔子,过来,让我闻闻你。” 苏文乖乖坐过去,问,“我们去哪呀?” “不知道啊,大马真速度,让他帮我找个赵东海想不到的交通工具,他立即就给我找来了。虽然脏了点,不过凑合啦,有你在就成。” 苏文扇了杜杰一巴掌,心说好爽好爽,终于给我扇到了,“我带你去个赵东海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杜杰挑眉看他,苏文笑嘻嘻地敲了敲包厢门,大声道,“师傅,麻烦到大学城。” 老伯声音依然健朗有力,回道,“好叻,二十块钱。” 苏文道,“成。” 车厢里两人感到电瓶车转了个方向,一颠一颠地向前驶去。 苏文道,“我带你去看看上学四年的地方。” “成啊,我要先看你宿舍,你睡的床。” 苏文耸耸肩,“那恐怕不成,我走读的。” 杜杰挑眉,“走读?挺有钱的嘛。” 苏文坏兮兮地笑,“王子卿出钱。” 杜杰沉下了脸,不说话。 苏文捏捏他的鼻子,笑道,“醋缸子啊?” 杜杰恶狠狠地抱住苏文,对准嘴唇就是一阵猛啃。 三十分钟后,满脸通红的苏文和一派舒爽的杜杰下了车。苏文第一件事就是扇了他一巴掌。 此时是午后两点,学校里很安静,不上课的基本上都在宿舍里睡大觉,没人冒着北风出来溜达。 杜杰看着面前铺着浅浅落叶的大道,不远处依次是篮球场、足球场、网球场和排球场,球场后方,是现代化设计的建筑物,苏文正指着那边道,“那是体育馆,这两天大家都打室内篮球,你要去看吗?” 杜杰点点头,道,“会篮球吗?” 苏文领他走向体育馆,道,“会是会的,不过不能打,吸气太剧烈的话,肺受不了。” 篮球场上,也只有寥寥的四五人在练球,毕竟冬日的午后,是懒洋洋的时光,出来运动的不多。杜杰脱了西装扔给苏文道,“哥以前可是校队主力。” 苏文撇嘴道,“臭屁吧。学生都好相处,但也莽撞,你待会打球小心些,别一不当心给撞伤了。” 杜杰朝苏文放了个电眼,奔下场去了。 学生都不是很排外,所以杜杰一下子便融入了他们。苏文在一边看着,一边用衣服蒙住口鼻,手中的西服带着杜杰身上的味道。 场中杜杰一个漂亮的下蹲后起身,纵得老高,漂亮的三分球。落地后,杜杰骄傲地朝苏文笑笑。苏文扬扬手中的西装。 一个小时后,杜杰一身汗地回来了。 苏文赶忙给他把西装套上,道,“你小心些啊,马上出去风很冷的。怎么出这么多汗也不知道休息下。” 杜杰兴奋道,“好久没打得这么带劲了。” 苏文笑,“你可以常来的,换件学生常穿的衣裳,没有人知道你是享誉w市的杜总。” 杜杰勒住苏文的脖子道,“老婆,我帅不帅?” 苏文一巴掌回过去,鼻尖是杜杰淡淡的汗味。“我是你老公。” 和一个人相处久了,会深刻得记得这人的味道。爱情就是,即使他浑身汗臭,我依然想要拥抱他。 一出体育馆,杜杰被冷风吹得一哆嗦。 苏文见路上人不多,便直接拉了杜杰的手往围墙边奔。杜杰问,“干嘛,去哪?” “爬墙,外面是学生步行街,东西便宜。咱去买身羽绒服给你,不然待会要感冒。” 杜杰立即止步,“开什么玩笑?你要我爬墙?!” 苏文眨眨眼睛,一派自然道,“难道要走正门吗?很远的喔,你会感冒。” 正说着,不远处围墙边几个学生跃了下来。杜杰揉揉眼睛,没看错,刚刚最后一个跳下来的,的确是个在深冬依旧穿着短裙的女生。 几人叽叽喳喳地路过俩人身边,那女生一身夸张装扮,嘴里还叼了根烟,骂骂咧咧道,“我`操,刚刚那水货,竟然要十块钱!” 杜杰瞠目结舌,“国内的大学,女生都这样?” 苏文不由分说拉起杜杰往围墙处跑去。“少部分啦,不是所有都这样的。小海大学的时候就很乖啊。就算几个老跟我作对的,她们看上去也是很文静的。” 杜杰挑眉,“老跟你作对?” 苏文笑笑,没答话。整个人潇洒的一纵身,双手攀住了墙顶,脚下在墙上一借力,人蹲在了墙上。 杜杰看着苏文圆圆翘翘的屁`股在自己面前,咽了下口水道,“苏文,我们去开`房吧。” 苏文差点从墙头滚下来。 杜杰迟迟不动,苏文道,“你快上来啊!” 杜杰有些尴尬道,“我没爬过……” “没事的,你看我刚刚蹬脚的地方,那儿有个坑,踩着那爬上来就行。”说罢苏文掏出两张面纸铺在墙头道,“你跳一下,手抓住这里,这儿不脏,我给你铺了纸巾的。” 杜杰将信将疑地跃起身,抓住纸巾。苏文立即两手覆上他的,道,“别怕,脚下面摸索下,可以蹬到个坑的。” 杜杰被苏文那句“别怕”说得一愣――这两个字,从没人跟他说过。 哪怕是小时候在纽约一个人迷路,后来大马他们找到了他,也没人对他说过,别怕…… 时间久了,他似乎忘记了,原来自己也是会害怕的。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杜杰脚下利索地一蹬,修`长的身形便借力攀了上去。 墙头,杜杰想都不想,拖住苏文的后脑勺,用力地把自己嘴唇覆上他的。 苏文颤巍巍地蹲着被他啃,直到听见脚步声才推开他,“你你你……” 杜杰笑笑,这才看见墙的另一头竟然是砖头搭起来的阶梯,阶梯下面,通向某网吧的后门。 杜杰诧异,这年头,营销做到这么全面,这老板,是个可用之才啊…… 苏文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顺着阶梯两步一跳下了地,道,“这儿每家网吧都这么弄的,算是风俗了。” 杜杰挑眉诧异道,“原来个体户都这样有经商头脑……” 苏文懒得跟他解释,外面是学生步行街,只见各色各样的饭馆、旅馆、网吧、服装店、迪厅凑成了一幅纷繁景象。 尽管在午后三四点,街上还是有许多人。大多是女生,穿着时髦打扮前卫,蹬着高跟在逛街。 杜杰看了半天,指着一家旅馆道,“去开`房吧?” 苏文红了脸,怒道,“你能不能别强调这件事!” 杜杰无辜道,“当务之急,迫不及待,刻不容缓……” 旅馆登记处,杜杰看着有些阴暗的走道在苏文耳边小声说,“这儿是旅馆?” 苏文红着脸怒道,“你又怎么了?!” 杜杰摇摇头,“我不要住了,这里好脏。” 登记处的大妈立即扯着嗓子叫道,“年轻人这话咋能这么说咧!我们这儿的条件不说是这条街最好的,那也绝对是数一数二了!!不信你跟俺来房间看一看……”说罢要去拉杜杰,杜杰敏捷地避开了,看着大妈那只黄黄的似乎闪着某种油光的手浑身起鸡皮。 苏文被杜杰拉着狂奔出来,拍着胸口轻轻咳嗽道,“你至于吓成这样么……” “那手!那手!猪手!”杜杰忍着恶心道。 苏文哈哈大笑,随后指着不远处一栋精致的楼房道,“喏,那里是快捷酒店,要干净许多。” 杜杰怒,“你为什么不早说!” 苏文:“你说要去旅馆的呀……” 快捷酒店洁白的大床`上,杜杰狠狠地挺进苏文的身体里。苏文一声闷哼,紧紧攒住了床单。 “哼,这叫惩罚,你下次还敢不敢骗我?” 苏文红着脸哼哼,脏话都被逼出来了,“我……我靠,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杜杰用力顶向前,苏文惨叫,正想甩他耳光,杜杰先一步把他双手箍在了头顶。苏文在不停的震动中,仰头一口咬住了杜杰的肩膀,恶狠狠的那种。 杜杰放软了动作,叹道,“兔子兔子兔子。” 苏文松口,“人渣人渣人渣。” 杜杰:“对不起。” 苏文别过头,眼眶有些湿润。这句对不起,未免来得太晚了些。 38、一起去苏州 大马烦躁地把烟头踩灭在脚下,小c从背后抱住他。 身后是江南人家三楼的大落地窗,月光在地毯上打下惨白的光点。 “别急,总能找到买家的。我这边的人还没动手,今晚我就安排所有场子上的人彻查,哪些熟客带了货的,我明天报给你。”小c安慰道。 烟头在地毯上烧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很难看。小c撇撇嘴道,“每次你来我这,都要弄坏东西!” 大马转身,一把将小c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小c惊呼,“哎呦喂几十岁的人了,你悠着点行不,别每次都急得跟个狗似的。” 大马把小c扔床`上,就开始解自己裤带。“碧洲,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 小c禁不住,老脸一红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哎呦你干嘛,这样会痛死老子的!喂!”小c眼看大马扒`光两人的下半身就要往里捅,吓得往床`上缩。 大马是真怕了,他马强强悍硬气一生,忠心为主,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刘碧洲。他还记得这娘娘腔二十来岁的时候,一天到晚花枝招展地翘着个兰花指,跟蝴蝶似的飞。那会儿大马见着他就烦,可是这么多年,不知不觉的,怎么就成了这般骨肉依附的关系了呢? 其实杜杰要比杜博彦仁慈很多。像上次那种事故,若是发生在杜博彦身上,恐怕自己这脸上的伤,又要多加一道了。 小c撑着一把老骨头在床`上哼哼,“哎呦我的腰……哎呦你轻点成不!哎呦……哎呦……我`操`你`妈!大马老子跟你没完!哎呦哎呦轻点……我`操……” 大马正驰骋地起劲,手机就响了。大马边保持运动边看着来电皱眉。 “谁啊,越桶越不给力了。”小c趴在床`上松一口气道。 “容波。” 小c推开大马,捂着pp坐好道,“先接电话,看他说什么。” 电话接通,容波在那边急切道,“我妈回国了!杜杰人呢?!我打他手机半天都没人接!” 大马愣了愣,随即从容答道,“杜总和苏先生在一起。” 容波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我知道了,你找到杜杰跟他说声,晚上到金凤来。” “好的,容少爷。” 容氏主母,随夫姓。容波跟在自家气场超强大的母王身后,往大门口的车里走,心想老天保佑,杜杰你快点出现。容雅莉快气爆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儿子回一次国,做一次生意,会把手给做废掉。 俩人一前一后上了加长的宾利,容雅莉对司机冷冷道,“去杜家。” 容波,“妈,要不等杜杰来了。” 容雅莉瞟了儿子一眼,抓住容波右手,“宝宝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回国来的!现在好了,你看看,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容波低头道,“也不是不能痊愈的,过个几年就会好了。” “哼,人的一生能有个几年?”容雅莉心疼道,“宝宝,你喜欢他,妈管不住你。可你喜欢前,得掂量掂量事情轻重。他杜杰是什么人?照你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你丢了命,也未必见他多瞧你一眼!” “妈妈,我都知道。可是那款工程项目不能撤,妈妈……”容波哀求道,“等等杜杰就来了,他会跟您解释的啦,真的不怪他。都是赵东海搞的鬼!” 容雅莉冷笑道,“赵东海这老东西,我认识他几十年了,未必见得他敢动你。” 容波一瞬间脸色煞白,“什么……什么意思?妈,当时那些人不是……” 容雅莉道,“第二波袭击的人,多数是赵东海弄来的。他们连抢都没敢带,显然是不敢动你。第一波敢对你开枪的人,绝对不会是赵东海。那老乌龟,他没那么大胆子。” 容波靠在后椅上,开始仔细地想那天的情况,越想越不对劲,不由得紧张的哆嗦。他一直以为是赵东海派来的人,不敢伤他要害,所以才是对着手臂开枪。那天在玻璃橱柜里看到身后的红外线瞄准点,是从左往右扫过来的……自己当时一紧张,抬手间手表反射回了光芒,也就是说――如果当初没有抬手,射中的就是心脏。 紧张也只是一瞬,容波是个聪明人,心里立即明白得和明镜似的――有人要害杜杰,而且是万劫不复的那种。试想当时自己要是死了,那容氏和杜氏将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容雅莉道,“宝宝,答应妈咪,别再卷这事里面来。我今天就去跟杜博彦说清楚,完了之后,你直接和我回美国。至于已经砸进去的钱,就当花钱给你买个教训。” 容波急道,“不行!妈妈!我要留下来!” 容雅莉难得严肃了脸色,道,“宝宝,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听妈咪的。你喜欢杜杰,但是前提得你有本事驾驭得了他。” “谁说我没有本事的!我本来就快要成功了!我……我……总之我需要时间!你不能打断我进行得好好的计划!” 容雅莉不在意地笑问,“你有什么计划呢?说给妈咪听听!” 容波静下来,分析道,“我们是四方工程,而我和王氏早就达成协议,一方面我催郑氏出钱,一方面王氏抬高郑氏的货柜价格。这样只要郑氏拿不出资金购买股份,杜杰就得彻彻底底依附于我!” 容雅莉安静地听完,静静道,“你有没有想过,王氏为什么要帮你?” 容波支支吾吾道,“总之他也有好处就是了……” 容雅莉不再讲话,只道,“行,儿子长大了。我就听宝宝一回。”她吩咐司机道,“回公司吧。” 容波松了一口气。 谁知刚回公司,就收到一个晴天大霹雳。 王氏名下隐形的广告公司,把价格还原了…… 容波气得直跺脚,一个电话杀过去吼,“王子卿!你有没有脑子!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王子卿心情也不好,冷冷道,“这回是我疏忽,你别发脾气,再想其他办法。” 容波“哼”一声,气鼓鼓地挂了电话。容雅莉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儿子道,“你刚刚那个志在必得的计划,失败了?” 容波恶狠狠道,“还不是王子卿那个废物!连一个苏文都搞不定!” 容雅莉挑眉,“苏文是谁?” 容波怒气未消,吼道,“好一个苏文,他……他……他只是郑吴雨的私人助理而已!” 容雅莉拍拍儿子肩膀道,“别急,你想靠打压郑氏来要挟杜杰,本就不可行。你也不想想,郑吴雨是什么人,姑且不论他和杜杰那层关系,他本身,又岂是你说玩就能玩得倒的?” 容波不说话,容雅莉却正色道,“宝宝,妈咪提醒你,感情和生意不一样。生意可以用手段,而感情不可以。掺杂了手段,就一辈子都不干净。” 容波扁扁嘴,委屈道,“他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喜欢我。他喜欢的那个人,我怎么看都觉着我比他好!” 容雅莉轻笑道,“你应该坦诚跟杜杰说,他不接受,而你又放不下,那就甘愿站在他身边陪他。如果你放得下,就跟妈咪回美国吧。” 容波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妈咪你做生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做生意和谈恋爱不一样的,是妈咪的错,没好好教过你。” 外面大马带着一群人找得天翻地覆,杜杰和苏文却窝在快捷6+1暖和的被窝里。要不怎么说学校是世外桃源呢?杜杰自从跟着苏文过来,就感到一身的自在,连着在床`上都勇猛威武了许多倍。 苏文趴在柔软的枕头上,不知道从哪变出个棒棒糖在舔。杜杰坐在一旁帮他按摩,好奇道,“好吃么?你哪弄来的?” “唔,刚刚你打球的时候我买的。” 杜杰怒道,“你怎么没帮我也买一个!” 苏文转头,一脸惊讶,“你也吃这个啊?不敢想象……” 杜杰咕哝道,“我又没吃过,也从没想过要去吃这个。” 苏文皱皱眉,一脸心疼地把化了一半的棒棒糖递给杜杰道,“喏,给你吧,只剩这一点了。” 杜杰毫不在意地直接凑过脑袋,把糖含进嘴巴里。 苏文享受着杜杰的按摩,从枕头下巴拉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哇塞,十来个未接,全是自家老总打来的。 苏文拨过去,刚接通郑吴雨就道,“苏文,杜杰人呢?让他听电话。” 苏文眨眨眼睛,把电话递给杜杰。 杜杰用肩膀夹着耳朵,手上继续按摩,“小雨?你干嘛,我才和兔子待了一个下午。” 郑吴雨在那边道,“你心目中的女强人兼老妖婆今天中午惊现w市国际机场。不过据大马到我这来回报说,容家的车子在高架上转了一圈,最终没去你家。” 杜杰按摩的手停了一停,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动作。 挂了电话,苏文回头问,“怎么了?” 杜杰没回答,手上捏得灵活,神色却凝重。 苏文埋进枕头里,闷声道,“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处理吧。” 苏文只感到身上一重,熟悉的肌`肤触感传来,杜杰压在苏文背上舔他脖子。苏文回头,“别在这腻歪,我说真的,有事就回去处理。” 杜杰一手勒住苏文脖子道,“我舍不得。” 苏文把杜杰踹下了床,边套裤子边道,“走吧,请你去吃大排档。” 杜杰小心翼翼地看苏文的脸色,可是苏文面上无波无澜。杜杰又想起手机里那条信息:不要做生意了,我们一起去苏州吧。 他一直没舍得删。 杜杰接过苏文扔来的衬衣,道,“兔子,我答应你,等这事儿完结了,就带你去苏州。” 苏文动作一顿,继续从容穿衣。 39、杜大少也会累(倒V!看过勿买!) 金凤来一顿晚饭,杜杰吃的很揪心。 对面那看起来比姑娘还年轻的大妈,视线热切而犀利地不停在自己脸上切割。那视线,不比电火花线切割来得弱,杜杰觉得自己的脸要成肉块了……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容波只能自己开口。 “妈,这汤是他们这的招牌,我给你盛一碗。” 容波习惯性地用右手去拿勺,杜杰脸色一变,刚想阻止,勺子已经完成了被拿到手中又自由落体的一个过程,砸回汤盆里,羹汤四溅。 容雅莉“蹭”地一下起身,抓住容波的手心疼道,“宝宝没事吧?疼不疼?” 容波明白自己弄巧成拙了,有些抱歉地看着杜杰,右手依然止不住地发着抖。 容雅莉叹气,冷冷瞪了杜杰一眼,“宝宝,我们先回公司。今晚妈咪是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什么了。” 说罢也不看杜杰,拉着容波就要走。 容波对杜杰挤眉弄眼半天,却见对方只是低头沉默,没追出门。 要是换作以前,杜杰会立即换上一副孝顺的脸,追上去揽过容波的肩膀嘘寒问暖。可是杜杰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就是做不到,甚至连一向说变则变的面具,也戴不起来。 苏文最近很开心。公司所有员工都看得出来,苏助每天上班都是满面春风,手中拎着一袋子精致早餐。 于是几个小姑娘伤心地围在一起讨论道:莫不是全公司最温柔漂亮高收入的钻石黄金单身汉,有主了?! 苏文看不见姑娘们伤心的表情,只是微笑着坐在办公室吃早饭。 郑吴雨进门来,苏文便分了一半给他。郑吴雨也不推就,坐下直接吃着三明治。恩,是杜杰的手艺,不过似乎比以前做的好吃。 苏文一脸母爱地不时看老总一眼,弯着眼角鼓着嘴巴。 吃到一半,郑吴雨实在受不了了,放下筷子道,“你这两天怎么了?笑得太奇怪。再说现在吃饭,你能不能别这么春意盎然?” 苏文笑问,“不好么?” 郑吴雨点点头,“好是好,可我看着吃不下饭。” 苏文对他皱皱鼻子,继续弯着眼睛喝粥。 粥是杜杰一早起来熬好,用保温罐装了,然后由小c送过去。小c会顺道开着自己那辆淡黄色的甲壳虫,把苏文送到公司。 苏文想起小c一脸扭曲地说:杜杰真tm恐怖!我看着他长那么大,还没见他为哪个人熬过粥。你没见他熬粥时候那表情,丫简直比生化危机里丧尸还恐怖,哎呦喂不提了,老子心口疼…… 郑吴雨彻底吃不下了,心里酸溜溜的。丢下碗站起身就走,苏文莫名其妙看着他出门,又低头吃了两口,忽然扔了筷子追出去。 “老总,你别误会,我没什么别的意思。”苏文追上郑吴雨道。 郑吴雨转身,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文。 苏文急道,“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高兴而已,杜杰……杜杰和我,你也知道的,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很好的哥们。我很在乎你,杜杰肯定也是的!” 郑吴雨听完,冷冷看了苏文一眼,转身继续走,也不答话。 苏文继续跟上,在郑吴雨后面进了办公室。 苏文忽然问,“你难过了?” 可是郑吴雨不理自己,坐在沙发上拿起早晨的合同在看。苏文坐到他身旁肯定道,“你难过了。” “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杜杰?” “算了,我不问了。老总,虽然从来不说,可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我这人朋友很少,除了我妹就只有你了。很多时候,杜杰对我也不如你对我好。我一直想说谢谢,肉麻点说,我还要谢谢老天,刚毕业就让我遇到你,这么好的老板,这么好的哥们,我一辈子都会珍惜的。” 郑吴雨终于抬头看了苏文一眼,苏文可怜巴巴地眨眨大眼睛,摇摇郑吴雨的手,“老总,别不高兴么。我总想给你点什么,可是我们这关系太乱了,你看我除了卖命地为你工作,什么也给不了。” 郑吴雨忽然探手,把苏文拉自己怀里抱着,“算了。这就够了。” 回了办公室,苏文长吁一口气,桌上剩下的早饭已经冷掉,也没胃口再吃。苏文收拾了桌子,开始奋战。正如自己说的,没什么好报答他,只有尽心尽力的做事。 翻过那份新产品的正式合同案时,苏文的手几不可见地一抖。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是拿什么样的代价来换的。 楼盘也开始一天天动工,各种项目都进入了正式轨道,苏文跟看自己儿子一样,一脸欣慰地阅读着各方告捷的战报。 电话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苏文习惯性地不看号码,接起来道,“喂?” “苏文,我听说苏太太病了,需要我抽空去看一次吗?” 苏文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电话另一端是崔静萍。 崔静萍见苏文不回话,便急道,“你和杜杰还没和好吗?我听博彦说赵老头那边已经没什么威胁了呀!” “呃,阿姨,不是的,我们差不多和好了。”苏文答道,“只是杜杰说,赵东海还在w市一天,就不能做的太明显。”苏文有些尴尬,毕竟在长辈面前直呼赵东海名字显得很不礼貌,可是不这么称呼,难道要叫他赵叔叔? 得了,他那枪可是为了把我腿打残了。叔叔这俩字,还真叫不出口。 崔静萍“哦”一声,转回正题道,“苏文,怎么说你那阿姨也是亲家,我带上小飞去看一次吧。” 苏文实在是不情愿崔静萍去看滕丽娟,说不上为什么,纯粹的不情愿。再加上医院里还有个大`boss苏明生,他简直可以想象苏明生那张气到发黑的脸。毕竟那是在中医院,好多年前工作人员大调动后,已经没几个人知道苏明生还有个儿子了,更没人知道苏明生还有个同性恋儿子。万一崔静萍一声“亲家”,露了馅,可怎么办呢? 不得不夸奖苏明生,杜杰那点小面具,在苏明生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谁能十年如一日地装作不认识自己的血亲呢? 苏文很担心崔静萍对自己本来还不错的印象,因为家里那种僵硬的氛围而开始对自己改观…… 可又实在想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只得道,“这样吧,阿姨,我先打电话问下杜杰。” 崔静萍道,“也好,毕竟丈母娘生病了,他也应该去看看的。” 苏文登时被“丈母娘”三字刺激得满脸通红!也不知是害羞的还是气愤的。(弦外音:小苏啊,难道你想让杜杰去看婆婆?地球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啦~~) 打杜杰电话,却不通。苏文由于那句“丈母娘”的刺激,还没缓过劲,一个冲动打到了小c手机上。 小c在那边懒洋洋道,“怎么啦亲爱的,才一会儿不见又想你c叔叔了么?” 苏文头顶冒烟,问道,“杜杰人呢?” “唔,那小鬼估计在你楼上吧,今天他好像说去蒙海那的。” “哦,我上去找他,c叔拜拜。” “拜拜~”小c扔掉手机,靠在床头伸懒腰,伸到一半,动作僵住了。他刚刚说了什么?杜杰在蒙海…… 容雅莉优雅地点了根细长的烟,夹在好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却不抽。 杜杰毕恭毕敬地坐在对面沙发上,容波亦然。 容雅莉交叠着双腿,优雅地靠在坐垫上道,“杜杰,我打算带容波回美国。这儿的工程投资,我们打算撤出了。至于要赔多少钱,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谈这个的。” 杜杰从容得体地笑,道,“阿姨别开玩笑了,我一直很尊敬您,生意上这种双亏的事,我相信您不会这么做的。” 容雅莉冷冷道,“生意场上的人都知道,我这人从不按牌理出牌。阿姨今天就是嫌钱多。我和你父亲也是故交,看在这面子上,赔偿金可别赔得太狠啊。” 商人总是这样,捅了人一刀,还让他别打120。 容波皱脸,急道,“妈咪!” 容雅莉冷冷看他一眼,容波乖乖低头。 杜杰维持着完美的面具,笑问,“阿姨再考虑一下吧。这件事来的很突然,可以给我个原因么?” 容雅莉把压根没抽过的烟灭掉,淡淡道,“不为别的,只为我儿子伤心了。我感觉得到。” “容波你伤心吗?”杜杰笑问容波。 容波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一点都不伤心!妈咪,我真的……” “闭嘴!”容雅莉一声怒喝,容波第一次见到女王发飙,吓得立即止了声。 容雅莉冷冷盯着杜杰,“你还打算利用宝宝多久?他心甘情愿,不代表我这个做母亲的看得下去!杜杰,做人要有良心!” 杜杰坐在对面,乖乖挨训的样子。现在这个时候,要是露出一点马脚,那就是动辄上亿的损失。 容雅莉放缓了声音,“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和我老公,疼他都来不及。从小到大,连发烧都没有过。可是宝宝刚回国,就被人打穿了手。杜杰,以你的脑子,你早就知道那些人不是赵东海派的,对不对?你却还留宝宝在你身边。你想用我们容波的命,来换自己对手的真面目?” 杜杰没说话,原来呵,一山还有一山高。 容雅莉继续道,“杜杰,我是看在杜博彦的面子上,才没有对你下死手。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宝宝求我求得可怜。他长这么大,做什么事都是一帆风顺,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为人掉眼泪!杜杰,对着这样的人,你都狠得下心。再给你二十年,我简直不敢想象你是什么样子!我是肯定不会让宝宝留在你身边的,别说你不爱他,就算你爱他,我也坚决不同意!因为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温情可言!” 杜杰没有反驳,因为容雅莉的确没说错。 容波着急道,“妈,不是这样的!其实当时是我自己中枪的,不怪杜杰,真的,他有派人保护我。杜杰,是不是?” 容波迫切地看着杜杰。 杜杰却摇了摇头,疲惫道,“你走吧,跟你`妈回美国去。” 说罢杜杰靠在沙发背上,心里那种原先的空洞,又开始禁不住的泛滥。 容波急得跳起来,“你在搞什么!” 杜杰闭上眼,摆摆手。意思是,你们走吧,我没力气跟你们掺和了。 40、垂死的朋友 苏文躲开气势汹汹的贵妇和一脸焦急的容波。 隔着百叶帘,杜杰正仰头倒在沙发上,眼睛闭着,脸上看不出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苏文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推门,尽管声音已经最小化,杜杰还是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见是苏文,杜杰笑着朝他招招手,苏文坐过去,任杜杰捧着他的脸揉成各种形状――也只有在苏文面前,他才好意思这么干吧? 苏文等他折腾够了,才拿下杜杰微凉的手捂着,道,“我刚刚很不道德地偷看了你被骂的悲惨过程。” 杜杰委屈地扁扁嘴,“郎君,老妖婆真狠。” 苏文笑了,“你那么会哄人,刚刚怎么不哄哄她?她是容先生的妈妈?” 杜杰不在意地耸耸肩,“懒得哄,所以不哄了。工程没了他们,一样做的下去。” “怎么办,杜杰,我上来了就不想下去了……” 杜杰一把将苏文摁倒,“不想下去就别下去!” 杜杰扒衣服扒到一半,苏文的手机响了。杜杰眼睛充`血地盯着他,苏文红着脸掏手机,接道,“喂?” 季海一阵急吼,一声高过一声,“哥!你快来三院!用飞的!靠,付笛个死娘们,在这也能遇到她!你快来把她赶走,待会伍方就化疗出来了!” 苏文无奈道,“小海,我在上班。” 季海快哭了,“哥,不是开玩笑,真的。付笛就坐病房里不肯走呢,王子卿也在!俩人怎么都赶不走!刚王子卿悄悄跟我说只要你来了,他立即就带付笛走人!” 季海声音很大,杜杰大致听了个遍,眼睛已经不是充`血了,而是快要飚血了。 挂了电话,苏文讪讪地看着杜杰。 杜杰怒:“不准去!” 苏文小声:“那是我妹妹……” 杜杰捞苏文的裤子,表情凶狠。 苏文甜甜地凑上,抱住杜杰脖子,“贤妻,一起去呗?” “……” 银色大奔上,杜杰臭着脸踩油门,苏文靠在座椅上给郑吴雨请假。 “扣你薪水!” 苏文就差点头哈腰了,“行行行,先扣着,我下个月加班补回来。” 郑吴雨阴森森道,“我要把你调后勤去,扫厕所。” 苏文小脸一皱,“别呀老总……”,身边的杜杰跟着心疼了。 郑吴雨在那边想象着苏文的表情,忽然就心情开朗了,于是他第一万次地强调:“下不为例!” 电话这边的苏文第一万次地保证:“一定一定!” 挂了电话,苏文忽然转头对杜杰道,“对了,你`妈刚打电话给我,说要去看我那个阿姨。” 杜杰皱眉,“她烦不烦?让她别管。” “不成,好歹你`妈也是一片好心,实在找不着理由推掉的话,就先拖着吧。” 杜杰不在意道,“就是,说不定明天她就忘了。再说就你家那阿姨,别说割子宫了,就是她死了我都懒得去瞧她。” 苏文怒:“你怎么这么说我家人!” 杜杰也怒了:“你把他们当家人,他们什么时候把你当家人了!!” 这下苏文安静了,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 半晌,杜杰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把苏文搂过来靠着自己肩膀。 “别难过了。” 苏文恶狠狠地,“你道歉。” 杜杰毫不犹豫地,“对不起。” 刚说完,杜杰自己都愣了。这是自己最难以开口的话之一啊,刚刚想都没想就从嘴里吐出来了。 杜杰自己也有些懵。 苏文却开心地笑了。对不起都说了,我爱你还会远吗? 三院普通病房,虽然也是单人单间,但空间依然不比豪华的套房。三人坐在里面,略微显得有些挤了。 苏文刚到门口,就听付笛掐着个大小姐的调调道,“想不到我们季海也恋爱了呢。” 季海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这矫揉造作的人,“谢谢付笛姐姐。不过待会他就要化疗回来了,恐怕得请你们离开。” 付笛惊慌失色,“小海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好歹也算是你哥哥姐姐,还没见着人就赶我们走?” 苏文皱眉推门,一屋子的人都望向他。 付笛是立即就沉下了脸色。王子卿复杂地看向苏文,这才发现,杜杰跟在后面。 由于沙发上只够坐俩人,季海是坐在病床`上的,此刻杜杰和苏文只得双双站着。 于是屋内低气压弥漫,季海是希望那俩瘟神快滚,付笛则是想和苏文来较一场劲,王子卿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海给苏文和杜杰倒了两杯水,道,“我先去护士那给你们搬两张椅子来。” 杜杰点点头,笑道,“小妹不错么,已经和护士混得这么熟啦?” 季海瞪了杜杰一眼――老子和你很熟吗? 杜杰受挫了,真是他无数搭讪生涯中史无前例的失败。苏文被杜杰的熊样逗笑,踮起脚拍了拍他脑袋。 杜杰颇委屈地看着苏文。 付笛实在受不了了!这两个人,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旁若无人的?! 一想到杜杰曾经的欺骗,和苏文的见利忘义,付笛持着高姿态开口道,“好歹是杜家公子,私底下做些不光彩的事,我们也不能说什么。这儿好歹是公共场合,你们也注意些影响。” 苏文眼珠子转转,忽然明白了付笛那句“私底下做的不光彩的事”是指什么了。好吧,打女人确实算不得光彩。可是谁让杜杰就是那个烂脾气?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他横冲直撞,他蛮横无理,他暴躁善变,他拿不出真心。可往往这种人身边,永远围着一大圈圈的仰慕者,双眼放光作膜拜状。也有膜拜不得法,反被廓了两耳光的,比如付笛。那便会成为歇斯底里小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付笛碍于身份,做不出这种事,但是口舌上的便宜,能占上一占,也实在是爽快至极。 谁知杜杰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盯着拿了遥控器换台的苏文。 四人位置不远,却像隔了两个世界。 电视上直播着一道新闻,苏文看着皱紧了眉。xx市的xx局长酒后驾车,一个兴奋激动油门猛踩,撞翻了五个人。撞翻了五个人就算了,偏偏撞的是五个少年,最小的13岁,最大的也就16岁,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啊!撞翻了也就算了,还把人给撞死了。撞死栋梁也就算了,还tm认罪态度不良! 这年头,李刚满街飞。 季海正好进门,听着报道的最后一句,放下凳子一脸愤怒,“这都什么世道啊,感情撞死人了他还有理了?我靠,他跟动物发生过一`夜`情是不是!” 付笛皱眉,鄙夷道,“你怎么说话呢?他撞人又不是他愿意的。” 季海瞪大了眼睛,这两天伍方的病情快把她折磨疯了,这娘们存心找茬是不是?只见季海忽然就指着病房门吼道,“我`操`你`妈!老娘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看在王子卿的面子上直接就扇你!你给我滚出去!从这里!现在!立即!马上!!” 付笛也急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加上上次的羞辱,那张装了一万年的脸终于破功,狰狞吼道:“我哪里说错了么?你以为我情愿见你呢?就你这种没素质的,讲话粗俗。人家撞死人怎么了,难不成你家掉个花盆砸死人了,也得去和动物发生一`夜`情么?就你这种粗鄙没身份的才吼得出这种话。要不是看在子卿的面子上,我连看你们一眼都恶心。” 季海直接捞袖子要上去打人。 王子卿本坐在沙发上发呆,脑子里想的全是苏文。一开始的苏文,相处时的苏文,离开时的苏文,现在的苏文。再抬头时,病房里已经弥漫着女人的对骂声。 杜杰拦住季海,冷冷看着王子卿道,“带着你家母鸡滚。” 王子卿脸色沉下来。这么个和谐社会,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太监,男人该有的大家都有,凭什么随随便便就让人滚呢? 苏文眼看剑拔弩张,笑着脸插`进四人中间,对付笛笑道,“付小姐别生气,我家这两个不会讲话。我替妹妹道歉。刚刚她说错话了,我们朋友马上也得回来了,您看你们也是碰巧遇到的季海,就别为她耽搁这许多时间了。” 付笛轻蔑地看苏文一眼,不依不饶道,“我还真就不想走了,待会你那个垂死的朋友回来,我得跟他好好分析一下你妹妹这个人,免得人家要死了,还落得个遇人不淑的下场。” 季海怒吼:“你tm欠打是不是!” 付笛惊慌失措挽住王子卿手臂,“子卿,你也不说句话。”她是真害怕,季海那力气,可以把一个男人横抱起来再扔出去。 王子卿冷冷地看杜杰一眼,继而看着苏文道,“能单独说两句么?” 苏文一脸真诚地摇摇头,“最好不要。带着你未婚妻走吧。”苏文被付笛一席话说得开始飚火,有的人要么不发火,要么发一次,就跟喜马拉雅雪崩一般,活埋了你。 苏文瞥付笛一眼,面无表情道,“季海刚刚说话是有错。毕竟人家喝醉了酒在街上开车,行人看到了就是应该避开的,避不开,所以叫死得其所。好了,付小姐,我们已经懂了你的一番苦心。杜杰认识几个报社的朋友,我觉得实在有必要为您宣扬一番。” 杜杰是第二次见苏文的怒火,其实光看他表情,根本不知道他在发火。第一次,苏文是面无表情地扇了杜杰一耳光,杜杰当时整个就愣了,谁知扇完后,苏文竟然还有那心情细心地帮他披好外套;这一次,杜杰作为旁观者,顿时觉得自家小白兔帅得跟贝克汉姆有的一拼。 付笛涨红了脸,正想再说什么,就见苏文掏出手机,边翻通讯录边咕哝道,“我好像也有那人号码的,是姓刘的,唉杜杰,是他吧?”苏文举着手机问。 杜杰笑着点点头。 苏文扬起一张纯真的小脸问,“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可真打电话了。” 王子卿深呼吸一口,好一个苏文!你威胁我威胁上瘾了是吧? 苏文挑挑眉毛看着俩人――老子威胁的就是你,你咬我? 41、想说说不出的话 王子卿拉着付笛上车,那女人还在歇斯底里地吼叫。 “王子卿你是不是男人!你老婆被人那么说你还能无动于衷?你还惦念着苏文是不是?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他有什么好的?我问你,他一个男人哪里比得上我?” 王子卿烦躁地发动汽车,“你别吵。” 付笛仿佛被凌空打了一耳光,忽然就镇静下来了。 “王子卿,我问你,你还念着苏文是不是?” 王子卿真想仰天长啸三声,然后狂吼:你这不tm废话么?? 可事实上,王子卿灭了火,冷冷看着付笛,“和你订婚的时候不就说过么?我们之间,只有交易。” 付笛抬手就扇,被王子卿挡住了。 王子卿甩开付笛,看着呼吸剧烈起伏的未婚妻,放柔声道,“别闹了,我先送你回家。” 付笛颓丧地放软身子,窝在副驾驶上看向窗外。 医院里,王子卿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伍方就被自家母亲推了进来。 苏文看着他,就觉心里一阵发堵。他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眉毛已经掉光,脸上是不健康的菜色。 伍方看了看杜杰,笑道,“我见过你,上次闯我这里来找苏文的。” 杜杰讪讪地抓了抓头,“上次真不好意思,我是太急,打扰到你,很抱歉。” 苏文越发觉得此人在自己面前时很可爱,抓脑袋这种动作……早知道就提前准备着,拍下来了。 伍方看了看苏文手上的戒指,又看了看杜杰,道,“你们可真幸福。” 他笑得有些苍白,苏文走上前抱起他,轻轻放在病床`上。伍方比上次抱他的时候,又轻了一大截。 季海之前满脸的怒气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笑得阳光灿烂太阳花似的,蹦到伍方病床前抓住他手道,“姐有个喜讯要告诉你。” 伍方虚弱地眨眨眼睛,微笑问,“什么?” 季海去自己挂着的包包里一通猛翻,掏了个紫色的盒子出来。 苏文愣了一下,随即拉着杜杰退到一边。 季海在床边跪下来了,那模样就和童话里英勇的骑士一般。冬日的暖阳照在她清秀的脸上,说不出的生动好看。 季海举着戒指,对病床`上惊讶看她的伍方道,“伍方先生,你愿意嫁给……哦不,你愿意娶我么?我将一生不离不弃,无论生老病死。随便你在哪里,不管你身体怎么样,所以,你娶我吧。” 所有人都很震惊,伍方的妈妈捂住嘴巴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季海还跪在地上,对老妇挤眉弄眼地,“阿姨,别哭,您这不破坏气氛呢吗!我好不容易背起来的台词!” 苏文笑着推了推伍方,“还愣着干嘛,快答应啊!” 伍方回头看了看苏文,眼里有惊讶,也有茫然。 良久,季海的腿都跪得酸了,伍方的手抖抖索索地抬了几次,又无力地放下去。他转过苍白的脸,不看季海,“我不答应你,你收回去吧。” 季海似乎猜到了这个结果,不在意地笑笑,站起身把戒指塞口袋里,倒了杯水猛灌一口。 她擦着嘴角道,“你别太担心啦,医生说你白细胞一直在长,身体没事的。你看你矫情个什么劲,咱又不是拍琼瑶剧,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别想太多嘛。当真你死了,我明天就爱上别人。” 伍方摇摇头,道,“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众人看向伍方。 伍方抿了抿苍白的嘴唇,道,“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季海愣了一下,随即一脸从容地给伍方倒了杯水,仿佛早料到了这个结果。 苏文和杜杰沉默地站在一边,也不知说什么好。 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很苍白无力。 三人一直陪伍方坐到晚上,多数时候是杜杰和伍方在聊,苏文和季海沉默。篮球健将的话题不是普通人能插嘴的。 聊到兴奋的时候,伍方苍白的脸上会泛起红晕,但是太激动了,又会控制不住地咳嗽,季海便第一时间上前轻抚他的背,仿佛魔力般的,伍方也就渐渐平息了。 伍方入睡前,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问杜杰,“明儿还来不?教教我后卫的导球方法呗。” 杜杰对着这么个人,也不忍心骗他,只得道,“我工作忙,这样吧,下个周末有空,我和苏文来看你成不?” 伍方考虑了下,点点头,闭上眼打算入睡。 苏文和杜杰刚走到门口,就见季海忽然弯下`身在伍方嘴巴上亲了下道,“此嘴是我开,此人等我摘。” 苏文嘴角抽搐地拉着杜杰出门了。 送季海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苏文坐在副驾驶上,就看见自己妹妹在后视镜里眉飞色舞的脸。她兴奋地有些不正常。 杜杰小声问苏文,“台湾回归了?” “没有。” “美国被中国吞并了?” “没有。” “国足出线了?” 苏文还没答话,后面季海忽然大吼一声,“操!没有!你tm给我闭嘴!” 杜杰扬了扬眉毛,道,“有不高兴就应该说出来,你这装得,也太假了。” 的确,在杜杰面前装,不是班门弄斧么? 季海狂吼一通后,舒坦了很多,默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变换的景色。 杜杰叹:“兔子,不愧是你妹,一个敢骂我,一个敢打我。绝对史无前例的。” 苏文笑了笑,“谢谢你。” 杜杰一脸邪恶,“不用谢我,晚上用你的身体报答我。” “你今晚回去睡?” “嗯哼。” 红豆的家里,仍旧被收拾得干净宽敞。杜杰一个多月没回过这里,如今再走进,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杜杰想了很久,才有些反应过来,这个惦念又陌生的感觉,是家的味道。 家?杜杰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站在原地思索许久。 苏文赤脚踩在地毯上,啃着个苹果看电视。杜杰洗澡出来,就看见水晶吊灯下穿着依旧整齐的苏文。 “你还站着干嘛?脱光上`床啊!” 苏文本来看电视看得正兴奋,沉溺于韩剧里常见的狗血情节,和千篇一律的女主角整容过的脸,听到杜杰这话,想都没想就把苹果核扔了过去。 杜杰猝不及防,苏文动作一向是极快的,被苹果核砸中鼻子。杜杰怒不可歇地上前一把横抱起苏文,苏文嘴里还嚼着苹果,“唔”了一声算是抗议,眼睛仍旧盯着电视机。 苏文皱眉道,“你干嘛啊?吃了春`药?” 杜杰很委屈,“我都好些天没碰你了。” 苏文嫌恶地拍开大灰狼的魔爪,坐起身把苹果咽了,才道,“你等我看完这一集么,你看女主多可怜,手断了,和你的容波一样。” “兔子你啥时候也学会这招了?” 苏文一脸纯真:“哪一招?” “明知故问!”杜杰化作饿狼,扑了上去。 苏文挣扎无果,索性翻了个身任杜杰解他裤子,双手撑着下巴继续看电视。 苏文发誓,他本来就是想边看电视边满足杜杰的,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撑住下巴的手早放了下来,苏文趴在床`上红着脸哼哼,下半身要害被杜杰握在手中,偶尔越过电视机里女主伤心的哭喊,发出粘腻的摩擦声。 杜杰手上动作不停,赤`裸的前胸和苏文后背紧贴,舔了舔他的耳朵道,“还以为你不想做。不过真好,硬了呢。”杜杰手上猛一用力,苏文舒服地哼出声,“嗯……你……你轻点。” 杜杰咬着苏文的肩膀,闻着他身上清淡的香味,“轻下来的话,你可就没这么舒服了喔。”说罢真的放松了手劲。 “啊……啊……杜杰,你个……”苏文咬住嘴唇,下`身止不住地在床单上蹭了蹭。杜杰低笑一声,又握住了开始渗出的某物。 “嗯……”苏文嗓子彻底哑了,电视里女主在挥舞着双手吼什么,他已经看不清。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可是和第一次的疲惫不同,和在旅馆时的陌生的激情不同,这一次,显得异常的温情。 杜杰把自己埋入苏文的身体时,忽然有什么在心里满满涨涨的想要涌出来。 他看着苏文抓住床单喘气的样子,嘴巴张了张,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苏文扭着酸痛的腰起床,双腿有些止不住的抖索。好在暖气开得足,苏文光溜溜地跑浴室去洗了个澡,然后套了件长款的保暖衣就开始做早饭。 杜杰一醒来,就见着苏文修`长洁白的两条腿在晃来晃去,顿时本来坚硬的某物,堪比金刚钻。 杜杰一声哀嚎:“郎君啊,你这是要折腾死为夫啊……” 苏文拿着锅铲子莫名其妙地回头,待看清杜杰那色迷迷的表情后,怒气冲冲地去柜子里拿了裤子套上。 吃早餐的时候,杜杰还在咕哝,“真是的,一大早就……” 苏文一巴掌甩过去,杜杰安静了,抽着鼻子小狗一般看着苏文。 苏文恨不得把荷包蛋掀他脸上。 42、告别容波 吃完早饭,便是白领最痛恨老板最喜欢的时光――上班。 杜杰是老板,苏文是白领。 可是杜杰苦着脸,苏文如释重负。 杜杰发动银色大奔,“郎君,为夫好舍不得你……” 苏文拍手,喜洋洋道,“快走快走吧,我现在看着你的绿眼睛就发颤,能去上班真是太美好了。” 到蒙海的路上,又接到了崔静萍的电话。 “苏文,昨天杜杰没回来,在你那吗?” 苏文又开始脸红了,“恩。” “哦,去看亲家母的事,杜杰怎么说?” 苏文脸已经成了红烧肉的酱色,“他说暂时不用去。”总不能说杜杰让你别烦吧? 崔静萍嗔怪道,“这怎么可以!不行,他这孩子没什么礼尚往来的观念,苏文,今晚我带小飞去你们大厦,下班了你和我们一块去。至于杜杰,随他去不去。” “啊?!” 苏文来不及表示异议,崔静萍已经斩钉截铁地挂了电话。 杜杰挑眉,“我就说她烦吧?” 苏文怒道:“你怎么这样!!” “她的确烦嘛。是不是今晚铁了心要去看你阿姨?” “唔,知母莫若子。” 杜杰把着方向盘,搂过苏文狠亲了一口道,“乖,今晚下班在办公室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苏文有些惊讶,杜杰这人,对于不想看到的人从来时采取“这个人不存在于世界上”的无视态度。他肯陪自己去看滕丽娟? 苏文总觉得杜杰哪儿变了,可具体哪儿变了,他实在说不出来。 郑氏的员工今儿都发现,苏助脸上的春风淡了点,终于不再如往日一般春风吹大地,百花齐开了。 郑吴雨靠着办公室门问,“今天没带早饭来啊?” 苏文习惯性红脸,“今天……今天在家吃的。” “哦,也不跟我说声,害我没吃早饭就来了。” 苏文愧疚了,“要不……我现在下楼去给你买点。你想吃啥?” 苏文说着已经拿了钱包站起身。郑吴雨想了想,“油条、鸡丝粥、培根、咖啡、三明治、哦对了,还要个玉米棒。” 苏文嘴角抽搐,“你吃得完么?吃完了会不会拉肚子?” 娘娘挑眉,“你去不去?不去扣你工资。” 苏文开动马达,滚了。 二楼咖啡厅里,苏文拎着一大堆的食物往外走,和容波撞了个正着。 容波上下打量苏文一眼,笑道,“苏助真是好风度呢,每次看到都急急火火的。还好我今儿个穿的是旧西装,不然给撞皱了,就太可惜。” 苏文皱眉,招呼都懒得打,就直接走了。 容波在后面不冷不热道,“听说贵公司新产品上架了,价格还压得很低?哎子卿也真是的,本来谈好的价格他竟然改掉。不过我更好奇,苏助是用什么办法让王子卿答应的呢?” 苏文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容波冷冷道,“关你屁事。” 容波抬手耸肩,“怎么不关我事,那批货租下的柜台,可都是我和王子卿联手注股的广告公司呢。” “那份合同报价是你改的?!” 容波点点头,一脸理所应当,“是我改的啊,我为自己公司赚钱,天经地义嘛!” 见苏文气的直抖,容波笑道,“不过杜杰还不知道这回事呢,我想他定会更好奇苏助是用什么手段把王子卿安稳住的。” 咖啡厅里的服务生都走得远远的,避免这场风暴殃及池鱼。 苏文想把手上的食物全摔容波那张脸上,不过想了想,终究忍住了――带不回早饭,郑吴雨要扣工资的。 苏文笑了笑,鄙视地看容波一眼,“你真让我恶心。”说罢就走了。 容波皱皱眉,开始不舒服了。那个要挟,本以为是很有用的,可是……苏文就这么走了?容波决定,待会上楼就跟杜杰讲这个事情。杜杰那暴躁脾气……呵呵,又有好戏看啦! 苏文气势汹汹地进门,把一袋子的食物放郑吴雨办公桌上。 娘娘抬头,“怎么了这是?一脸在外面被欺负了回家找妈妈做主的表情。” 苏文恶狠狠道,“吃你的早饭!” 郑吴雨悠闲地开了鸡丝粥,慢悠悠喝一口道,“以前和杜杰在一块的时候,他带我回他家住过一阵子。” 苏文怒气未消地坐在沙发上,却忍不住地竖起了一只耳朵。 郑吴雨觉得苏文那样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兔子,瞧那耳朵,哎呦,国际品种――玉兔。 “你知道杜杰他`母`亲的,最过分的一次,她把我关在外面,外面下大雨。” 苏文立即转头问,“你淋着了没,没事吧?” 郑吴雨朝苏文指了指桌上的车钥匙。 “后来我开车回自己那了。不过一个人住那么大栋房子,挺冷清的。” 苏文已经将刚刚的衰事忘得一干二净,眨巴着大眼睛问,“后来呢?” “后来杜杰出差回来啦,不过这事我一直没告诉他。” 苏文点点头,“阿姨对我还好。其实我刚刚遇见容波了。” 娘娘挑眉,“淫夫?” “……” “干嘛那副表情,这明明是你上次说他的好不好?” “……” “后来杜夫人和杜杰说,我有一晚上彻夜未归,问杜杰我是不是瞒着他在外面有别人。” “啊?还有这出?!”苏文立即兴奋地坐到郑吴雨扶手上,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郑吴雨摊手,“然后我和他就分手啦。当时吵得挺凶的。” 苏文咬牙,“杜杰就是个人渣!” 郑吴雨笑了,扯了苏文一把,苏文失去平衡往后倒,倒进了自家老总的怀里。 苏文嗅嗅鼻子,唔,真香。清淡的香,很雅致。 郑吴雨凑近了道,“我不是人渣,你把人渣甩了跟我吧。” 三十五层,杜杰夹着烟缓缓吐出个烟圈,“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容波急道,“我不打算走。” “不可能,你`妈那么专制,你家是母系社会。” 容波安静了会,道,“杜杰,我想留下来。只要我们去我妈面前演一场戏,我就不用走,容氏也不会撤资。” 杜杰长腿一伸,搁茶几上。自从认识苏文后,自己是越来越没形象了。 “我演了近三十年的戏,还真演不动了。你走吧,容氏撤资,也没什么大影响。现在赵东海剩下的那笔钱,我们也都拿得七七八八,等找到买他股份的人,这事也就差不多都结了。容波,我杜杰肯承认的朋友不多,不过现在我得说,你是朋友。以后有任何事我可以帮忙的,义不容辞。” 容波安静了会,问,“你迷上苏文那小子了吧?”他自嘲地笑笑,“还真看不出来,他除了那张脸,有什么好?” 杜杰摇摇头,“我觉得他哪里都好,别人觉得他不好,我才开心呢。”杜杰上下看看容波,“要是你对他有意思,那可就有的我劳神了。你比王子卿难对付许多。” 容波忽然笑了,“说到王子卿,我差点忘了呢。实不相瞒,我之前为了打压郑氏来牵制你,抬高了他们一批新产品的货柜租价,当然是通过王子卿的手。你们苏文很有本事,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又让王子卿把价格压下来了。” 容波凑到杜杰面前,神秘道,“据说他当时一个人跑金凤来去,和王子卿在包厢里单独待了很久喔。” 杜杰捻熄了烟,“然后?” 容波用左手拿起茶杯喝了口,“就这么多,下面的内容,请自己遐想。” 杜杰点点头,意味深长道,“我是个纯洁的人,所以从我纯洁脑构思中,看见了两位故友谈论往事,和乐融融,商讨事业,最后一起携手走向光明美好的未来……” 容波放下茶杯,站起身道,“我也就来告个别,说了些不该说的,你别放心上。反正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印象,不相信我的话是正常的。” 走到门口,容波才听杜杰又问了一次,“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容波摇摇头,“不用了,我会有好一阵子不想看到你。” 杜杰看着容波关上门,走过百叶窗的时候,杜杰想,他瘦了呢。第一次见他时,觉得这是个圆润好看,八面玲珑的人。 其实要不是先遇见了苏文,我会爱上他的吧? 杜杰看看窗外,三十五层,只能看到蓝天和白云,还有灿烂的阳光。 43、沃尔玛不是那个卖菜的地方吗?! 苏文挣扎了两下,不得力,只得仰面躺在郑吴雨怀中。 苏文眨眨眼睛,暗道不好,难不成小雨boss终于抵不住单身的压力和身体的压抑,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失去了一定的自制力,然后,这家伙发情了? 郑吴雨眨着炫目的凤眼,“你答应不?” “肯定不答应啊!老总我求你了,大冬天的咱能换个姿势不?” “不行,我不想松手。” “待会我要是打了你,你就扣我工资吧?调我去后勤也行。其实老总,我的心里是很喜欢并且乐于接受你的,不过估计我的身体具有不稳定性暴力因子,你知道的……” 苏文还没说完,新调来的小秘书就冒失地推开门。苏文和小姑娘同时一声尖叫,苏文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 小姑娘还呆呆站在那,郑吴雨翘起腿冷冷道:“后勤那边怎么回事?这地面是越弄越不上道了,还好刚刚我在,要是这儿没人,我估计苏助脑袋已经磕破了,到时候这个责,谁来负?” 小姑娘脸都被吓白了。 苏文先是惊叹老总变脸的速度跟杜杰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就对门口不谙世事的秘书产生了深厚的同情。 这姑娘是和苏文同一批进来的大学生,不过什么职位养什么人。姑娘还是姑娘,而苏文已经是个男人。每天对着公司女同胞们闪闪发光的眼睛,苏文不是没有压力的。 现在连老总也跟着闪闪发光了,苏文欲哭无泪。 小姑娘哆嗦着嘴唇,“抱歉抱歉,郑总、苏助,欧局长来了,似乎有很要紧的事。” 郑吴雨收了斥责的表情,惊讶地和苏文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欧亚来,能有什么事?自从上次受伤的事件后,和欧亚的联系骤减。这行为的发生主要在于欧亚,以前俩人的沟通纯粹靠欧亚坚持不懈的每日一通,现在不通了,于是俩人自从上次欧亚表白被拒后,一直处于一种便秘堵塞期。 欧亚叠着腿靠在沙发上出神,出神的源头当然在于苏文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哦不对,是做不了夫妻还能做朋友。可是自己这是闹得哪般啊?就是不敢找他。自己打拼着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苏文的拒绝实在不能成为什么困扰自己的问题。欧局长苦恼了,苦恼的源头在于,为什么自己害怕见到苏文? 等苏文真正跟在郑吴雨后面推门进来的时候,欧亚明白了。他无非就是怕苏文不理他。 长这么大,没几个朋友。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那伤心,是实实在在的。 苏文却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坐到欧亚身边,甚至还抽下了他呢绒大衣上的一根头发。姿势依然如往日般亲密。 欧亚豁然开朗了,合着自己一个人在这烦心苦恼挣扎犹豫心如刀绞夜不能寐种种种种,人家苏文早就把那事给抛脑后,专心工作和恋爱了。 苏文眨巴着大眼睛问,“什么事呢?你还专门来跑一趟,打电话不就成了么?” 欧亚收回心思,神色凝重地摇摇头,道,“这事我还是亲自来说比较妥当。郑总,你看,上次赵东海进回来的一批货,找到买家了。” 苏文摸不着头脑,“什么货啊?” 郑吴雨看看苏文,道,“是赵东海前阵子从国外引进的一批海洛因,数量不小,一直找不到买家。欧局长人脉圈子比较广,所以当时杜杰找他帮忙。” “你帮杜杰?”苏文很惊讶,“他给你钱不?” 欧亚苦笑,摇摇头,“给什么钱,帮他不就是帮你么?再说了赵东海那老东西,生意上本来就不干不净,我们这块早盯着他了。” 苏文点点头,心里感激欧亚。 郑吴雨道,“言归正传,那批货买家是谁?” 欧亚敲着桌子道,“保险柜,萧硕。” 话音刚落,苏文和郑吴雨都愣住了。这算什么?内鬼?杜杰知不知道? 欧亚继续道,“警局那边盯上保险柜了,我也是今早刚知道。” 郑吴雨冷着脸打电话给杜杰,“在楼上么?在的话立即下来。不在的话直奔保险柜,把萧硕领过来。” 杜杰敏捷地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怎么回事?我在楼上。” “那你先下来,在我这会议室。” 一伙人在会议室集中,杜杰在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中反而笑出了声。苏文本来担心他一个冲动从这二十七层飞下去,不过杜杰不负众望地再次震撼所有人,只见他阴笑着说,“让他买,我让他买!哼哼。” 杜杰掏出电话,一接通,大马浑厚的嗓音传来。 众人一身毛骨悚然地看着杜杰吩咐自己的人去砸自己的场子。 “别留情啊,砸得成功了我给你发年终奖金。还有,手下狠一点,明儿我希望萧硕能成功地躺在汇雅的病床`上。” 大马恭敬地应了,并且亲自选了百多个最靠谱的兄弟,去砸自家老板的场子了。 杜杰掏出烟想抽,瞄了瞄苏文,果断地塞回烟盒子,化身饿狼扑向小红帽。 谁知这小红帽是会武力的,凌空一巴掌打灭了灰狼的满身绿光。 挥完巴掌的小白兔红着脸说,“这儿有人呢,你给我注意点。” 郑吴雨一脸忍笑地拍了拍杜杰肩膀,心里在想要是换作自己的话,挨了这么一巴掌还能摆出那种委屈又泛着绿光的猥琐表情么? 答案是不能。至此,娘娘终于知道了自己跟杜杰最大的区别。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就像苏文对别人挥不出耳光,别人对杜杰也从不敢大声一样。蚂蚁踩死大象,也不是不可能的,当这个蚂蚁精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 欧亚别过脸看窗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幕。他想和苏文在一起,是因为苏文身上那种暖暖的劲儿,让他抱在手里就舍不得松。可是欧亚似乎忘了,现在是冬天,所以我们需要温暖;当酷夏来临的时候,这样温热的苏文,还是自己需要的吗? 杜杰是天然空调,他可以时冷时热,而欧亚,这辈子注定修行不到那个等级了。 人在世间走一遭,无非是找个最能和自己契合的人好好过日子。日子里必须有曲折,那是因为曲折坎坷之后,这日子才能更加契合。这就像肌肉的成长原理一样,原本这段感情的小腹上,是堆满了赘肉的,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是一块块健硕的肌理。 太纯洁粘人的苏文,杜杰会觉束缚。 太追求自由的杜杰,苏文恐慌。 现在这么个状态,才是最好的。 杜杰揉着中弹的下巴,可怜兮兮地看着小雨:“你的员工打伤我,公司应该给予赔偿的吧?我也不要你赔什么钱了,苏文借我用一天就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又借?”郑吴雨惊诧的。 “不要!”苏文不情愿的。 郑吴雨本来突发奇想的告白,就这么被欧亚的情报和杜杰的猥琐给糊弄了过去。看着苏文被杜杰勒着脖子往外拖,郑吴雨忽然觉得,能有个人让自己这么拖一下,也是挺好的。有时候形象,也未必这么重要吧? 欧亚起身整了整大衣,看着半开的门口叹一口气,“郑总,我得先走了,局里还有事。” 郑吴雨点点头,“他们都忘了,我替他们说一声,谢谢你。” 欧亚不在意地一笑,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道,“对了,你们新产品上架后,局里还有一次现场检查,记得功夫做做牢靠。” 门口晒不到阳光,郑吴雨从他没反光的镜片后看到了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圆圆的,透着真诚。 郑吴雨忽然就笑了,他笑起来,那杀伤力是有目共睹的。曾经公司里有人统计过,当大家齐聚一堂时,郑总要是不经意地笑一下,喧闹的分贝将会下降最少10db,也就是基本上的全场寂静了。 欧亚还在愣神中,郑吴雨道,“我忽然发现,你不是个贪官。” 欧亚回神,一脸不爽,“我清廉得房贷都还不完,和新时代八零后无产阶级房奴一个等级。和郑总你们千万家产没得比。” 杜杰一路把苏文扯了上去,在办公室的超豪华隔间里换了身轻简的衣服。杜杰看着一身西装的苏文道,“愣什么?你也换啊,咱得上街。” 苏文看了看杜杰一身的棉白套头衫,嘴角抽搐,“不带你这么装嫩的啊……” 杜杰委屈地眨眨眼,“郎君,我还用装么?” 苏文还在发愣,杜杰就一把扯过他,“来来,你穿这套,啧啧,我的郎君穿什么都好看。这可是我前年从法国带回来的,那会儿我瘦,现在估计你穿着正合适。” 苏文怒,“我也很壮的!” “好好好,你是一只雄壮的小白兔。兔子乖,你该不会想穿一身西装上街吧?” 苏文翻了个白眼,边换衣服边问,“咱们要去哪?” 杜杰理所当然道,“买礼品啊,晚上不是要去看你家那位不完整的女人吗?” “……” “兔子,你说送啥好?我前几天在电视上看见那啥广告的?哦对,乌鸡白凤丸。咳,这个不行,她吃了也没啥用对吧?能进补的那个地方马上就要和她永别了……那兔子,你说送什么好呢?哎呦真烦人,女人烦,不完整的女人最烦!” 苏文一脸黑线地在杜杰的胡诌中换好衣服。 商业大厦苏文很少进,一来是因为这里面东西太贵,二来是常在这里逛的人嘴脸他不待见。谁规定有钱就必须一身名牌沐浴香水了? 尤其是商场里那味道。 有的时候苏文就觉着,这香水和厕所清洁剂是一回事。本来嘛,大家都含酒精,凭什么搞阶级分化两极对待? 跟在杜杰后面七绕八转,苏文本来就憎恨这栋大厦分出来的那些a座b座c座!!现在是更加憎恨无奈同时嫉妒杜杰那么好的方向感从哪来的。 杜杰走马观花一个个越过,“这个好不好呢?不好。” “这个呢?唔,钻戒应该是买给你的,买给那个不完整的女人不大合适。” “这个呢?哎这么好看的裙子那个不完整的女人应该穿不上。” “这个呢?……” “杜杰!!”苏文忍无可忍。 商业大厦的营销总监一脸冷汗地跟在身后,满脑子都回荡着那句“那个不完整的女人……” 杜杰停住脚步,无辜地看苏文,“怎么啦?我这么认真地挑礼物,你干嘛这么凶?” 苏文冷汗,的确啊,杜杰是为自己在挑礼物。这事儿杜杰要是在别人身上做,估计得惊死一大圈子的人。所以苏文想了想,遂摆摆手道,“走吧走吧,继续挑。其实不用买也没关系。” 杜杰皱脸,“你以为我想啊?万一你被落得个不孝的名分,到时候难受的是你。不把她当岳母看,好歹岳父也在那啊,还是买些什么带过去才好。” 苏文一脸尴尬地看了看那名不停擦汗的营销总监。不过人家一点意外反应都没有,看样子早把上层圈子里的人摸得倍儿清,不然你当这营销总监是飞来的啊?谁都不容易…… 就连现在一脸苦恼走马观花的杜杰,那也不容易。 等营销总监小心翼翼地跟苏文打听完要探看的对象后,脸色发青嘴唇发抖的中年叔叔中肯地建议道:“杜总,这对面有一家沃尔玛,您或许可以在那里选购到称心的礼品。” 杜杰挑眉,“沃尔玛?那不是卖菜的地方么?” 苏文一个控制不住,手又扇了过去。 总监叔叔泪流满面道,“那儿保健用品应有尽有,杜总要是不信我这位置也真没做下去的意思了……” 苏文看人家大叔大有一死以赶走杜杰的决心,立即就心软了。“我们这就去对面看,谢谢您啊。” 营销总监看着俩人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可算是走了!正转身往办公室走,杜杰的声音又不要命地飘了过来:我明明记得沃尔玛是卖菜的! 营销总监脚下一滑,扭伤了老腰。 46、小攻变小受,哦也~ 再遇见王子卿,是在昔日学校旁苏文最迷恋的米卡奶茶店。 杜杰忽然发烧,尽管他堪比猛牛的体质已经在第二天就降了温度。苏文敌不过他那张哀戚的脸,在一声声毛骨悚然的“郎君”中,跑来了米卡给那匹狼买饮品。 杜杰自从跟苏文来过两次米卡后,对这家的荞麦奶茶情有独钟。 苏文把车钥匙塞兜里,心说银色大奔真不愧是有钱人开的,彪得那叫一个爽……先不论自动挡和手动挡的差距吧,就那启动时冲出去的平稳和迅猛,是个男人都会有一种成就感。 中午时分,米卡人不是很多。苏文懒洋洋地趴柜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和杜杰发信息。 杜杰:郎君快回来,我好热,好热,好热…… 苏文:快了,马上就好。你多喝些水,水壶里有烧开的,杯子里的要冷了就别喝。 啪嗒啪嗒地按完,苏文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呦呵,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朝王子卿摇摇手机算是打招呼,“王总,好巧啊。” 王子卿点点头,坐到苏文身边。恰好柜台里的小姑娘递来了荞麦奶茶,苏文接过,小心地又垫了好几张纸巾在下面保温,道,“我得走啦,下次再聊。” 王子卿下意识地喊住他,“小文。” 苏文转头看看王子卿,眼睛眨了眨,“还有什么事?” 王子卿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喊住你。一个男人如果为了另一个男人甘愿在下面,那真的是需要很深的感情。” “呃……你怎么了?” 王子卿继续摇头,“你走吧。” 苏文果真毫不留恋地走了。王子卿看着他刚刚坐过的位置,很小心地把手指探过去,瓷质的桌上,已经冰凉,没有那个人的温暖。 一些旧梦就这么摊开在王子卿的面前。他模糊地想起第一次发生关系时,那个一声不吭忍痛的苏文,事后他们一起窝出租屋的大床`上喝米卡的果汁,当时苏文是什么表情?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他用力地想,却连记忆中的那张脸,都变得很模糊。他甚至怀疑,当时赤着上身趴在床`上朝自己瞪眼睛的那人,是不是苏文…… 杜杰呼噜呼噜地喝着温热的奶茶,看着坐在沙发上皱眉的苏文问,“你怎么了?” “我刚刚遇见王子卿,他变得很奇怪。” 杜杰没回话,苏文本以为他又要滑头,谁知转过头,却看杜杰定定地看着手中奶茶,半晌,才听他道,“兔子,我得去一次纽约,找容波。” “啊?”王子卿立即被抛到脑后,苏文愣愣地站起身看着杜杰。 杜杰道,“我不能真的让容氏撤资,不过我和容波已经说得很清楚。等容氏的资金到了,我立即就回来。本来这事想瞒着你的,不过大概是说谎会遭报应,你看我现在……” 苏文笑了笑,走到床边抱住杜杰的脑袋,揉了揉他头发。 “去吧,什么时候出发?能回来一起过年么?” “唔,后天,公司的事前几天我都打理得差不多。如果进行得顺利的话,应该能回来过年。” 苏文没有问他将用什么方法去说服容雅莉。这是社会这个大学堂教出来的学生,面对爱情,已经可以很从容地做到聪明沉默,面对事业,变得独当一面。就像那个路过苏明生的护士说的,我要是有这般儿子,那该有多好…… 可惜,从始至终,珍惜苏文的,只有这么一个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杜杰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何曾为什么人解释过? 说不担心那也是假的。容波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他拥有一切杜杰向往的东西,那么,我凭什么信心满满地将杜杰送去他的怀抱? 自信和自卑一样,一旦有了,便刻在骨头里一生一世,不管今后你站到了何种高度、你成就了几番伟业。 苏文的自卑,来源于那些孤独长大的时光。那些寒冷的天气里,关上家里的门在未亮的天色中往学校赶,苏文还记得,途中路过大院里的一户人家,母亲正给儿子套上厚厚的围巾,再三关照叮嘱路上小心。那是苏文藏在心底里最深处的难以启齿,所以当有一日,杜杰给他套上了大红色的围脖,开车将他载向杜家大宅时,他是那么忐忑又那么幸福。 七里凤凰的包厢里,苏文整个软在沙发里,俄罗斯方块被打得通了一关又一关,直到最后方块掉落得跟火箭发射一般速度,苏文才放下手机。 包厢里的牌桌上,欧局长是地主,季海伍方正夫妻齐心。 苏文凑过去瞄了欧亚的牌,嗤道,“小海,别怕他,他牌烂的很。别看他装的那样,其实他心里慌着呢。” 欧亚桃花眼瞪得圆圆的,气愤地看苏文,“你男人出差,你看谁都不爽是不?” 苏文耸肩,“是啊,你咬我?” 正说着,季海那边几个2压下来,三带二再加上俩顺子,欧亚嗝屁了。 “拿钱拿钱。”伍方苍白着脸嚷嚷,脑袋上仍戴着那顶绿油油的针织帽子,一脸骄傲。 这是杜杰走后的第二个周末,还有一周是过年。 苏文看着在包厢里闹腾的三人,溜达去窗户边煮茶。 不一会,郑吴雨也来了,坐在苏文刚起身的沙发上打电话。 “对,恩,就是那场会议时出的纰漏。你放心好了,这边我盯着,赵建国不敢有什么动作。” 苏文敏感地凑过去,“谁的电话?” “杜杰的。” 苏文看看自己的手机,他每时每刻都盯着,当然他的官方说法是自己在玩俄罗斯方块。心底里,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在等杜杰电话或者短信。 可是杜杰自从几场一别后,再无音讯。郑吴雨看着苏文的表情笑道,“他很忙,美国那边事太多,刚刚我也是第一次收到他电话。” 苏文心里稍稍平衡了。 郑吴雨对着那一桌的地主农民慨叹,“这什么世道啊,老板都赶着拍下属的马屁。” 欧亚笑道,“可不是?咱当干部的还得为民服务,更何况你这搞腐败的资本主义。不把人民马屁拍拍好,当心人民谴责你,中央拘留你!” 郑吴雨拍拍苏文脑袋,“你怎么不去玩?” 苏文看了伍方和欧亚一眼,顿时被欧亚镜片的反光耀得全身一得瑟,“那儿有俩赌神,还有一个是赌神的老婆,我不能让自己成为炮灰。” 一阵嬉闹,苏文忽然惊觉,这些人除了季海,竟都是相识不超过一年。 他忽然想起当时在郑氏面试时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应聘营销部? 做这个可以锻炼人的交际能力,我觉得朋友很少,亲人也不是很喜欢我,我想变得活泼点。 苏文坐在欧亚身边够着脑袋看他的牌。朋友变得多了,亲人也不那么冷漠,崔静萍和杜鹏飞也时不时地给自己电话。至于活泼?甩杜杰巴掌的时候算活泼吧? 这些人看似和杜杰都没有关系,又似乎都环环相扣。 生命真是一条奇妙的曲线,他给了你二十多年的低谷,转眼间却又让你攀上了顶峰。 苏文咧着嘴角出门,在身体好转的情况下,已经可以偶尔的小抽一根烟。苏文站到七里凤凰茶楼的大阳台上,晒着寒冬的暖阳,惬意地点上了一根烟。 抽到一半的时候,苏文觉得不对劲了。不远处的绿化带里,怎么时不时地传来一声……呻`吟? 还是男人的呻`吟?! 苏文第一反应就是非礼勿视,拔开步子就往回走,烟也不打算抽了,别待会闹得太尴尬。 “唔……放……放开……疼……” 一直压抑的声音骤然提高,苏文也跟着停住了步子。 先不论这声音很耳熟,单是那压抑的痛苦,苏文就能听出来,绿化带后面那一幕,不是自愿的。 苏文很多时候做事凭第一感觉。 所以现在他迈开大步子绕过绿化带,冲进了边上的隔间。 苏文第一反应是捂住自己嘴巴,不能惊叫出声。 王子卿嘴唇已经被咬破,渗出的血糊了一下巴。王子卿看到苏文的瞬间,瞳孔跟着放大,那眼神,苏文看着都跟着揪心。怎么说呢?绝望?比较贴切吧。 赵建国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便继续运动,嘴里喘着粗气道,“苏文?给老子快点滚,妈的,别耽误我好事。” 王子卿绝望地闭闭眼,看向别处,两腿中间有血流下去。 苏文顿时怒火攻心。 想他苏文和王子卿在一起三年,好吃好喝好穿地供着,那三年里,王子卿皱一下眉毛苏文都舍不得。这种感觉已经变成了一种瘾,根深蒂固地种植在骨髓里。现在王子卿血淋淋地在自己面前,做这样的事,苏文竟是连跑都忘了――他直接吓懵了。 赵建国见苏文不走,也不在意,一脸享受地继续挺动下`身。 从苏文这个角度,正好看见王子卿的侧脸上滑下的水滴。 苏文也不知哪根筋搭错,走上前就一把将王子卿扯起,跟着一脚踹在赵建国脸上。 王子卿随着站起的动作一声闷哼,后`庭处更多的鲜血涌出来。 苏文皱眉,“他直接就进去了?” 王子卿转头,“你别管,快走。” 赵建国已经爬了起来,也不在意自己裸`露着下半身,阴阴地看着苏文,“你老板有没有告诉过你,多管闲事是要送命的?” 苏文扬了扬下巴,仍旧抓着王子卿的手,对赵建国轻蔑道,“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事情这样对他,但他是我认识的人,我遇到了不管,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赵建国没搭理苏文,看着王子卿道,“你现在反悔的话,之前我们说好的就一笔勾销。” 王子卿顿时脸色苍白,抿紧嘴唇。 苏文无比庆幸今天自己穿着长风衣,他脱下来裹住王子卿,去凳子上捡起他散落的衣裤,坚定道,“外面很冷,快穿上,我开车送你回去,先处理伤口。” 王子卿却没接,他看着不远处,喃喃道,“小文,你走吧。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赵建国哈哈大笑,随后穿戴好道,“你穿上吧,咱们回包厢继续。妈的,难得有兴致,扫兴!” 王子卿穿裤子的动作很艰难,苏文不忍心,上前帮他把裤子慢慢套上,省了他弯腰。 苏文有些担忧道,“你别去了,有什么事非得让你这样啊?” 王子卿听出那语气里的焦急,却只是默不作声。 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那么重要呢? 苏文失魂落魄地回了包厢,郑吴雨第一时间发觉。“你怎么了?” 苏文摆摆手,端起案上的凉茶喝了。欧亚他们还在三人斗地主,只知道苏文回来了,却没在意到他眼神。 苏文就听欧亚随意道,“对了苏文,你们认识付笛不?” 季海先一步道,“颇有渊源啊。付笛怎么了?” “她爸爸,就是法院院长,受贿给查出来了,估计过两天就得上电视了。” 季海一脸喜色,“真的?!我靠!果然老天有眼啊!” 苏文却默不作声,王子卿抿唇的侧脸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47、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散场的时候,苏文打发了所有人,特地在七里凤凰到处逛了逛,没遇着王子卿,于是又不死心地去了地下停车场。 王子卿的那辆黑色的丰田停在角落里,一边的水管还在滴滴答答地漏着水。 苏文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最后就这么站在车子边,一动不动。 茶座里各种点心皆有,苏文倒是吃了个饱,此刻靠着王子卿一尘不染的车盖,只觉得有些冷。 王子卿总是很爱干净,一件雪白的衬衫,染上了个怎么也洗不掉的油斑,任苏文再是想尽办法,他也不肯穿。苏文裹着风衣坐在车盖上,盯着自己交叠的长腿发呆。风衣的下摆在刚刚王子卿脱下时沾了鲜血,一想到是王子卿那里流出来的血,天……苏文要疯掉了!就好像一直放在房间里精致的储蓄罐,某天你一回头时发现它碎了,硬币和碎片哗啦啦散了满地,叮咚作响,一下下都敲在自己心上,那是……少年时最珍贵的东西。苏文忽然想到一直放在行李箱里的一张张素描。这么久没晒,是不是都已经泛黄了? 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答案是等王子卿。为什么等王子卿?答案是担心他。为什么担心他?我靠你烦不烦! 苏文恶狠狠地踹了车盖一脚,一个灰不溜秋的四十码脚印光荣呈现。 王子卿扶着腰艰难走进地下停车场时,就看见苏文一脚奋力地踩在车前盖上,走到近前,车盖上赫然六个大脚印。 王子卿看着苏文,苏文倒是镇定,看看王子卿道,“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家。” “你……你在等我?” 苏文已经坐进了驾驶座。王子卿慢腾腾地挪到副驾驶,跟个老爷爷一般、动作缓慢地钻了进去。 苏文看着王子卿抿紧嘴唇坐下,一言不发的样子又是让他心头一揪。 车子刚上路,王子卿就开口轻轻道,“你变了。以前我身上要是有一个小口子,你非得追问得知根知底才罢休。” “人总是在变的,除非死人才永远不变,他们都被定格在别人脑子里了。” 王子卿默默地看向窗外。苏文继续道,“你也变了不是吗?可惜的是我们改变的这个过程里,都不是对方在参与。子卿,像我们这样的人,找个伴挺不容易的。付笛家里的事,我刚听说,你……” 王子卿打断道,“我们取消婚约了。” 苏文沉默。 除了沉默,还能说什么呢?难不成指着那个一脸苍白、坐姿明显有问题的人吼:你个没天良心里只想着自己的自私家伙活该被人压?! 王子卿苦笑,“你在心里骂我吧?” 苏文瞥他一眼,“哼哼,你倒挺了解我。” “苏文,那次你走后,我想了很久。”王子卿顿了顿,“是我对不起你。” 苏文面无表情地转了圈方向盘,“没事,如果明年广告位的租金你再给我降一成的话,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你。” 王子卿笑了笑,“你学坏了。” 看着苏文沉稳的侧脸,王子卿忽然想起他刚拿驾照的那一年。苏文、季海和自己三人,也是开着这辆车,苏文第一次当驾驶员,兴奋又紧张,时不时地转过来朝自己道,“子卿子卿,我开得好不好?车子稳不?”季海嚼着口香糖看向窗外,不时来一句“哥,你看子卿的时间比看路面的时间多,请注意我的生命安全。”后来在十字街口遇着红灯,车子停下后再启动,苏文却总是熄火,后面喇叭叫成一片,苏文一慌,更加的手忙脚乱。他无助地看向自己,脸上急得通红。当时季海一下子就开门出去,站在马路上叉腰对身后那辆比亚迪吼:“叫毛叫!你tm不是从新手过来的?我操……” “想什么呢?笑得一脸慈祥,可不像王总了啊。”苏文瞥了王子卿一眼道。 王子卿舒适地把脑袋枕在座椅上,“想以前呢,那会儿过得真开心。” 苏文想了想,道,“现在也挺开心的。” 王子卿黯然。苏文这才惊觉这话的打击性,颇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现在工作家里都挺稳定,日子过得踏实。” 车子进了高山御花园,苏文只来过一次,可路线一直记得清楚。王子卿坐在车里半晌,才道,“去我家坐坐?” 苏文摇摇头,“不了,省得你爸妈不高兴。” 王子卿低头沉默,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与苏文的相处一旦扯上他父母,便是这般压抑。不过此刻,压抑已经只是王子卿单方面的情绪。苏文把车钥匙抛给王子卿后,深呼吸一口,“这儿空气可真好。其实我挺佩服你爸妈的,他们品味很好,以往给你选的衣服也都特好看。哦,你品味也很好。” 苏文伸手想拍王子卿肩膀,却半途停住了缩回手,他笑了笑道,“好好过日子,我回去啦!记得给我们公司降降明年的租金。” 王子卿看着苏文的背影往大门口走,御花园里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王子卿拔腿就追了过去,也不顾身上的疼痛。 苏文看着脸都疼得发白的人,皱眉道,“你干嘛?都这样了还蹦?” 这儿正是御花园的入门处,警卫呵着白气站在门口对每户进门的富人行礼。不过现在已经夜深,门口除了苏文和王子卿,再无他人。 王子卿就这么当着警卫的面大声道,“苏文,我们和好行不行?” 苏文眨了眨眼睛,随后笑了,斩钉截铁道,“不行。” 警卫继续呵着白气,仿佛自己是一座雕塑。 “行了,”苏文把大衣领子裹裹好,有些怀念杜杰的围巾了呢。“我真得回去了,明天一早还得上班。” 王子卿想说,你不用那么辛苦了,回来我身边,我们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他还想说,我能照顾好你,保证不再让家里人欺负你。他想说的很多很多,可惜已经没有人站在那里等着倾听。 人们总是在犯错、反省,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跌的,因为可能一不小心,就再也爬不起来,埋在心里成了魔障,到头来折腾的还是自己。 苏文叹口气,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打开灯,温暖的光笼罩小屋,可苏文就是忽然想念杜杰。他把温度调得很高,脱光了躺在杜杰平日睡的位置,拿出手机开始玩俄罗斯方块。 五分钟后,苏文开始啪嗒啪嗒发短信。 睡了没? 杜杰很快就回复:笨蛋兔子,我这里是白天。 <哦,在干嘛?>苏文嗅嗅鼻子,骂我笨蛋?苏文觉得手掌有些痒…… 这下回得就不利索,苏文盯着天花板数到二百四十九的时候,手机才震动。 <刚刚在和容波谈事情。我可是忙里偷闲给你的信息啊,乖,先看会电视,待会我打电话给你。> 苏文恶狠狠盯着手机。容波……容波……好吧,苏文叹气,谁让自己没有容波家那样一个妈妈。 苏文难得任性一次,继续啪嗒啪嗒摁。<杜杰,我饿了。> <郎君乖,待会相公让你啃一口。> <你现在让我咬,不然我出去找女人来吃。> 二十秒后,电话响了,杜杰在那边怒不可歇道,“好你个苏文!谁给你吃了这个雄心豹子胆!” 苏文乐,随即换了个腔调腻歪道,“我可好些天没听见你讲话啦。” 杜杰顿时被愧疚淹没,陪着笑道,“这不是忙么……” “忙着和容波在一块?” 杜杰开始不耐烦了,“兔子你别放肆啊,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来,杜杰,我们一起,把内裤穿外面。”苏文忽然发现了新乐趣,逗杜杰真的很有趣。 “苏文,我怎么发现你隔着一片大洋就变了个人似的呢?” 苏文把腿踢得高高的,模拟前方就是杜杰,“我一直都这样,新时代全能好男人,能挑能扛能上床。哪像你啊,三心两意,负心薄情。” 杜杰磨牙,“苏文……” 苏文哈哈大笑,“你继续忙,我睡觉啦!记得早点回来!” 这么一通电话,苏文扫平白天所有的郁闷不适,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用力呼吸一腔杜杰的味道。想到王子卿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面,苍白似鬼地说:我们和好吧。 苏文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一句话: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一纵身便跳了起来,苏文赤脚奔到储物柜里翻出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后,那叠厚厚的画纸蒙了浅浅的灰尘,上面一张张苏文,高兴的、沉默的、在打游戏的、在吃饭的、撅着嘴唇的……苏文找来新包装着的夹子,一张张的、小心翼翼的,把他们挂到了飘窗前。 那些感情不在了,可是我的青春,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48、第一场雪 春节还没到,洋洋洒洒的大雪却先一步到了。自从工作后,苏文很少再有空关注天气情况,往往从工地赶回家,草草洗漱一番就倒头大睡,楼房建得越高,不安生的事也越多。 所以苏文在一觉醒来看着窗外大片的雪`白时,以为自己依然在做梦。 他倒头打算继续大睡,手机却很不乖地震动起来。杜杰在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醒了?” “废话。” “唔,我正准备睡觉,打算和你说晚安。” 苏文揉了揉眼睛,裹着被子坐起身,打了个哈欠道,“早安。” “兔子……”杜杰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变得可怜兮兮。 苏文警觉地缩缩肩膀,“干嘛?” “我好久没做了,特想你。” 苏文黑着脸问,“因为好久没做,所以才特想我?” “不是。好久没做,所以特想做,好久没看见你,所以特想你。” 苏文脸上多云转晴,“以前也经常分开,那会儿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贤妻特质啊?” “苏文……” “恩?” “没什么,回去再告诉你。” 苏文神清气爽地爬起床洗漱换衣。由于大雪,平时总是很准点的公车晚了半个小时才到,这直接导致苏文上班迟到。 不过令苏文欣慰的是,长着一张佛陀脸经常笑得特慈祥的行政主管也迟到,于是今天的考勤上不用担心出现自己的大名了…… 总经理办公室里,郑吴雨交叠着双腿,眯着凤眼道,“没人说你迟到,不代表你自己可以装作没迟到,扣工资。” 苏文皱着脸凑上前,“郑总,你看,这是我昨儿整理的楼盘后期销售策划,这是我前天帮你总结的合同范本,这是我大前天谈下来的一批合作订单,这是我大大前天打听来的金鹰国际的总体方案图……” 苏文不等郑吴雨开口,继续道,“这第一份,应该是营销企划部的事儿,第二份应该是秘书处的事儿,第三份应该是广告部的事儿,第四份应该是外联部的事儿,第五份……” 郑吴雨伸手作打断状,“停!停!你是我老板,成了吧?” 苏文笑笑,把一堆精心分析过的文件放他桌上。 郑吴雨双手在键盘上啪嗒啪嗒好几下,随后长舒一口气靠在老板椅背上。 苏文本打算走了,见他这样又问,“你怎么了?” 郑吴雨揉着眉心指着电脑显示器道,“自己看。” 苏文就凑过去看了,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msn对话框,对方的id叫修己以敬人。 这是什么名字?难不成是什么大师?老总想给自己楼盘看风水? 苏文抱着十足好奇的心理继续看。 修己以敬人:忙吗? 雨:还好。怎么了? 修己以敬人:不怎么。 修己以敬人:你应该多和魏思琪联系,不管怎么样,人家是有身份人家的小姐。 雨:妈,她是举重的…… 苏文瞪眼看了很久,直到确定那个字是“妈妈”的“妈”,才闭起微张的嘴继续看。 修己以敬人:那有什么关系?她热爱中国文化,家里生意做得也不错,你们如果能结合,是美事一桩。家里这样考虑完全是为了你,有我们这样的家人你应该感到幸福! 雨:是的…… 修己以敬人:你不要嫌弃人家长得不好看,这外国姑娘我挺喜欢。我看国内的那个叫非诚勿扰的相亲节目上,太漂亮的姑娘人家都不要。 雨:是的,我也不要。 修己以敬人:你明白就好了。 雨:我比较中意漂亮的男人。 修己以敬人:放肆!!!!! 对话到此结束,最后一条“放肆”是一分钟之前发出的,苏文被那一连串的感叹号惊到。 “你`妈真时髦,还会用msn……说真的,我在来公司之前,都只用qq……”要不是公司内部业务需要,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去用msn。 郑吴雨瞥苏文一眼,道,“我觉得我妈应该改名,叫修己以惊人。” 苏文坐到沙发上道,“你`妈这是关心你,看她语气就能知道。” “所以我才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就不懂,都在美国那么多年了,他们为什么始终没法接受同性恋。” 何尝不是呢?苏文想起苏明生每次看到自己便黑下来的脸。相比之下,似乎真的只有杜杰那个家里,才能让他踏实许多。 尽管不想承认,但苏文对崔静萍,比对滕丽娟上心多了。 “老总,不管怎么样你得承认,你`妈是烦你也好,惊悚你也好,起码她惦念着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能慢慢说开的,我想要个妈来惊悚我,还要不到呢……” 郑吴雨看了苏文一眼,忽然问道,“你`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你长得像你`爸还是你`妈?” 苏文想了想,道,“印象很模糊了,小时候见过一次我妈照片,我应该是像她的吧。爸爸很少提起她,问了也没人告诉我。”苏文耸耸肩,“我连自己有没有舅舅姨娘或者外婆都不知道。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郑吴雨看了看苏文,他是面无表情地在说这句话。 回到办公室,苏文开始机关枪扫射一般地飞速浏览文件。 时光磨人,半年前的他坐在这里,会因为郑吴雨的一个表情而汗如雨下。 而此刻,苏文正拿着记号笔皱眉,面前那份广告案被他的判官笔戳的血淋淋。 在大学时和工作后最大的差别就是,时间过得比以往快很多。朝九晚五的生活,把每天定时地分割成了三段,无非是上班、下班、睡觉,一旦步入了这个规律,日子就跟离弦的箭一般嗖嗖嗖地飞驰过去,很多时候一眨眼睛,就是一个星期过去了。 苏文瞟了一眼日历,才发现今儿是滕丽娟的手术。 三分文件看过去,一上午便完了,五分合同的签呈走完,一下午又结束了。五点整,苏文跟郑吴雨打了招呼,便直奔电梯。 路过左岸的时候,苏文下意识地往里瞟了一眼。 一个人如果既抽烟又喝酒,并且周围的环境是安静的左岸咖啡厅而不是喧闹的酒吧,那就说明,这人心里绝望。 在酒吧喝酒的人,通常是恐惧寂`寞,内心迷茫。 在咖啡厅喝酒的人,再配上那副凄惨的表情,那绝对地在诉说人生无望啊。 苏文也不知哪根筋抽了,就这么推门走了进去。 付笛难得的没有化妆,苏文第一次发现,素颜下的付笛,是很清秀的。带着丝憔悴和无助,眼眶泛红。 付笛冷冷地看着苏文,苏文笑了下,道,“这儿的酒比皇家一号还贵呢,你可真舍得。” 付笛盯着苏文看了很久,忽然道,“苏文,你变了,你以往隔着一条街看到我都是要跑开的。” 苏文听着她带些沧桑的语气,道,“你也变了不是吗?你以往可是看到我就要讽刺下的。” 付笛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自嘲地笑。 “你要是现在想讽刺回来,我不介意。”付笛看着窗外道。 苏文看了下时间,心想等下打车过去中医院吧?差不多正好滕丽娟出来。 他嘴上说道,“我没你那么无聊,谢谢。至于我为什么要进来,你就当我同情心泛滥。我爸妈除了把我生在这个世界上,从没给我过什么,我现在还不是好好地坐在这?” 付笛看向苏文,眼中带着迷惑,带着渴望。她听不大懂苏文说的,但是同时渴望着有人为自己带来救赎。她是真的快疯了,这两天家里愁云惨淡,父亲被带走后再没回来,贵妇一般的母亲一瞬间老了十岁一般,更有警察来家里兼带威逼利诱,让他们交出赃款。天知道!赃款在哪里!到底有多少!往年节假日络绎上门的亲戚朋友们各个避之唯恐不及。看守所那种地方,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自己老父虽然只年过四旬,可常年金砖玉石的生活,早就磨去了一个军人原本应有的毅力。原本在政府里领着闲职做得风风光光,人人恭维。可是直到这一日,她被主任故意刁难,又在洗手间偷听到同事的那些话时,她才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世界,完了…… 偏偏这个时候,王子卿退婚了…… 她一直都知道的,只有交易关系,可是二十年的情分放在那,他们从穿开裆裤就开始在一起……王子卿面色苍白地坐在自己对面说:小笛,退婚吧,王氏不能被卷进这些事里去,希望你能理解我。 理解?我理解了你,可是谁来理解我呢? 付笛喃喃道,“子卿他……他……”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眼泪就是没流下来。 苏文叹气道,“那又怎么样?你是为了他活着的吗?” 付笛看着桌面不讲话,苏文继续道,“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你一个女孩子家,别坐这喝酒了,还有别抽烟了,怪呛的。”苏文按了下胸口,其实他自己闻着那味道,想抽了…… “你早点回去,这日子天黑得早。”苏文站起身,又回头道,“你好歹一名牌大学毕业生,不至于没了自力更生的本事。” 说罢苏文忽然觉得自己真隆 他大步往外走,付笛怔怔地坐在那,手中的烟凝固成长长的一截烟灰,最后掉在桌子上。 苏文在雪中裹紧了那圈大红色的围脖,一个电话直戳到大洋另一边。 “贤妻,你刚起床啦。” 杜杰迷迷糊糊的声音透着沙哑,“唔,一早醒来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苏文招手喊车,皮鞋在地上跺了跺道,“杜杰,家里这下雪了,很厚呢。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把雪塞进你衣服里面去。” “快了。” 出租车停在身边,苏文钻进车道,“三院。”随即又对着电话说,“快是什么时候?” 杜杰顿了会问,“你要去看那个不完整的女人?” 苏文怒道,“杜杰!” 杜杰“呵呵”笑了好一阵,才道,“真的快了。这样吧,只要你叫我一声老公,我保证你明早一醒来就看到我。” 苏文在车窗玻璃上画了个哭脸,顿时想起杜杰苦着脸跟自己撒娇的样子,乐道,“那你别回来了,等着我去美国扇你吧。” “郎君……” “……” 苏文自始至终也没跟杜杰透露过付笛的事。 他觉着没必要。真没必要。 堆在心里许多许多年的自卑,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化成了一滩水,蒸成了一股气,最后也不知从哪个部位,刺啦啦一声便排出去了。尽管,蒸发的过程很痛苦,但是谁能说,现在这样的苏文,是不好呢的?原谅,原来也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苏文看着马路上一排排闪过去的霓虹灯,心想,待会买点藕粉带过去吧,如果没记错的话,滕丽娟似乎喜欢吃那个? 49、杜杰归来 藕粉一大盒,苏文裹得像个球似的,全身上下就那条红色围脖最亮。在住院部楼下遇见苏琳琳,她正从卫昆手里接过烤番薯,小心翼翼地撕了皮在啃,苏文老远就闻到那甜甜的香味。 苏玲玲眼尖,奔雪地里去拉苏文,递给他一个烤番薯,道,“妈手术还没结束,里面味道重,先别进去了。” 卫昆细心提醒道,“这里冷,我带你们去我办公室。” 苏文惊讶地看向卫昆。苏玲玲兴奋地解释道,“他现在可牛了,在这儿实习呢!” 卫昆是典型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三的时候就能跟着一帮师兄一起进医院实习。他对苏玲玲说,“我知道你妈不待见我,没办法,我得快些让自己变厉害些。” 苏文拍拍卫昆的肩膀,道,“好男人。” 甫一进办公室,暖气扑面。由于是实习医生,所以卫昆没苏明生那么好的待遇,不大的办公室里还有寥寥的穿着白大褂的人。卫昆一一打了招呼,才领着兄妹俩人坐好。 苏文捧着杯子安静地喝水。一穿白大褂的盯了他许久,笑问,“阿昆,这谁啊?” 卫昆显然和来人熟稔,边替苏玲玲去掉红薯皮,边道,“玲玲他哥。” 苏文对白大褂打招呼,“你好。” 白大褂又盯着苏文看了会,道,“这哥哥比妹妹长得好看啊……” 苏玲玲蹭地一下蹦起来,“张扬!你怎么不去死!” 张扬“啧啧”摇头,“阿昆,你这准老婆太凶咯……你看看你,典型的见色忘友,就知道给你老婆吃,人家也饿啊……” 卫昆举起手中剥了一半的红薯,笑的温柔道,“来,喂你。” 张扬恶寒了一把,身后另外几个白大褂嘻嘻哈哈笑起来。苏文拉住斗牛似的苏玲玲,笑问卫昆道,“都是你同学?” 卫昆终于扒光了红薯的衣服,将裸体递给苏玲玲,回答道,“他们都是我学长,高我一级的,平时也很照顾我。” 苏文愣了愣。他的大学是在出租屋的电脑前和兼职的许多店里度过的。他没有朋友,也不孤单,在遇见杜杰之前,他除了王子卿和季海,是一无所有的。 滕丽娟活了四十多年,生了一个女儿,还算活泼;嫁了一个老公,至少表面上还看得过去。她自认为为这个家里做了很多,自认为为苏玲玲做了很多。可不是?为了保护女儿的利益,苏文愣是给整得几年都没回过家;为了女儿的面子,贵族学校也要上!可是大病一场,到头来睁眼看见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和空荡荡的病房。 苏明生去办公室,苏文和苏玲玲都不在。 滕丽娟一下子有点害怕。 任谁刚从手术室下来,睡一夜之后醒来,身上余痛未消,余热未散,而周围是空荡荡几乎能听见回音的房间,都会感到害怕。 苏明生是在办公室隔间睡的,苏玲玲在卫昆那凑活了一夜,吸了一肚子的二手烟。苏文是坐在病房走廊里度过的一晚上。 所以现在拎着保温瓶推门,穿着烟灰色西装的俊秀青年,是苏文。 苏文眨眨眼睛,“阿姨,醒啦?” 滕丽娟张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啊”字,声音沙哑地不像话。 苏文上前拆开保温瓶,把刚买的滚烫的粥盛出来降温,道,“我打电话给玲玲,让她来看看你,顺便喂你吃早饭。” 滕丽娟点点头,苏文便站到床边打电话。 拉开的窗帘外,是冬日的阳光,还有满眼的雪白。 苏文站在金色的阳光和窗外的雪景中,拨通卫昆的电话――苏玲玲手机早没电。卫昆估计在挨个病床地探看,接到电话打了声招呼就回去喊苏玲玲。 滕丽娟视线依然有些模糊,觉得苏文的背影有些不真实。还记得第一次见着他,觉得这是个漂亮又沉默的孩子,个子不高,总是安静地吃饭、看电视、写作业。那会儿滕丽娟乐坏了,本来担心对方的儿子是个难缠的,没想到自己几下冷落,那孩子就彻底安静下去了。 此刻躺在床上,满脸横肉上布着丝丝皱纹的滕丽娟,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苏文看自己的眼神,亮亮的。苏明生推他,让他叫妈妈,苏文愣了愣,才低下头,半晌才道:阿姨。 苏文刚挂下电话,手机又不安分地震动起来。 这次他记得看来电显示了,是杜杰打来的。 苏文满心欢喜地接了,却听到杜杰一阵咆哮,“苏文!你最好老实交代!人在哪里!” 苏文莫名其妙,“怎么了?” 杜杰狂吼:“我在家等了你一夜!还想给你个惊喜!你现在最好给我个完美的理由,不然……” 苏文惊在原地,也不管杜杰在那边吼什么,他心里特想现在就飞奔回去。还记得杜杰昨晚的电话说,你要是现在叫我一声老公,我保证你明早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我。 杜杰的声音震得耳膜都痛了,苏文才笑着道,“阿姨昨天手术,我在医院。” 杜杰顿时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纠结感,恶狠狠道,“那个不完整的女人……” “你什么时候到的?” 杜杰闷闷答,“凌晨两点。其实也没有等一夜,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就睡着了。你待医院别走,我去接你上班。” 苏文道,“今天周六。” 杜杰拍拍脑袋,“日子过糊涂了,你等我,我马上到。” 苏文挂了电话,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要告诉滕丽娟杜杰要过来。 他是担心滕丽娟太高兴,刀口裂了怎么办?苏明生还不把自己轰出去?苏文想想就觉得乌龙。 但是苏明生那边……苏文头大啊!偏偏杜杰又是个霸道的,而且他等了自己一夜,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更何况……更何况自己心里明明还那么期待他过来。 正忧愁间,苏明生进门,苏文倏然站起,盯着自己父亲。 滕丽娟麻药还没彻底过去,身上又疼,早迷迷糊糊地再次睡去,唯留床头柜上的一碗粥冒着袅袅热气。 苏文站起身,斟酌许久才道,“爸,杜杰马上要来。” 苏明生却没什么大反应,只点了点头。苏文大惊,莫非他老子李刚附身了?! 苏文还是不放心,又加了句道,“我们待会就走。” 苏明生这才抬头看了苏文一眼。苏文在走廊露宿一夜,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刚从外面买了早餐回来,脸色也被冻得发青。父子俩无语地坐在沙发的两端半晌,才听苏明生问:“你吃早饭了么?” “呃,还没,待会我和杜杰一起出去吃。”苏文有些拘谨地回答。 苏明生道,“一起吧,让玲玲来喂她妈,我们再出去买些点心,顺便吃饭。杜杰什么时候到?” 苏文有些惊讶,但还是不太自然地开口说,“马……马上……” 苏玲玲早饭喂到一半的时候,杜杰来了。拎了大包小包的补品,又递给苏明生一个剃须刀,德国进口的。 苏文对杜杰这举动很惊讶。这王八一样的人竟然知道要带东西过来? 杜杰看向苏文的眼神就像捉到老鼠的猫在看自己的主人――得意洋洋。 滕丽娟原本颓败的眼神瞬间成了两百伏的电灯泡,杜杰那句“不完整的女人”差点就脱口而出。 苏文上前拉住杜杰,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杜杰看着苏文多日不见的面庞,满心欢喜,所有事都抛到脑后,直到苏文恶狠狠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他才意识到要叫人。 “叔叔,阿姨好。呃……妹妹好。”杜杰压根没记住过苏玲玲的名字。“阿姨现在感觉怎么样?” 滕丽娟对杜杰那张真诚关怀的面孔感到十分荣幸,所以故作优雅地调整了面部表情道,“好多了,我身体一向好,恢复地肯定也快。哎呦你这孩子真是客气,带什么东西嘛。我看看,哎这些好东西得浪费多少钱呐!” 苏文看着滕丽娟忍着疼痛也要苏玲玲把补品搬到自己面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些人的固执,是根深蒂固的。 苏明生李刚附体,难得地对儿子没有摆脸色,只温和道,“走,一起出去弄些热腾的吃。” 杜杰拉着苏文的手率先出去,立即引来了早晨医院走廊里各种各样的目光。 杜杰毫无畏惧地继续走,苏文有些担心苏明生回魂发飙,抽了抽手,就看杜杰挑眉道,“郎君!我都靠近一个月没碰你了!” 他说得委屈,声音又洪亮,引来了走道里不少人的侧目。 苏文面红耳赤,回头看了看苏明生,正打算开口,前方两个穿着白褂子的人走来,那句刚发出一半音节的“爸”被硬生生掰成了“叔叔” 苏文尴尬道,“叔……叔,要不你先回去?我们买了送来就好。” 他知苏明生一向面皮薄,也算是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苏明生却愣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 杜杰不耐烦了,他只想好好地和自己的小兔子过二人世界,而面前这半老的男人一直在掺和,尤其是听到那声“叔叔”,杜杰心里很不痛快。 杜杰很生气,后果很糟糕。 他停下脚步,当着许多人的面转身道,“苏先生,麻烦你先回。” 苏文感到骤降的气压,拉了拉杜杰的手。杜杰看着自家小兔子对自己摇头,眼里有些哀求神色,这才放轻语气道,“外面天冷,雪还没化,叔……叔还是回去等我们吧。”杜杰把“叔叔”那俩字念得咬牙切齿,苏文安抚地捏了捏杜杰的手掌。 苏明生这才点点头,看了苏文一眼,转身慢吞吞地往病房走。 俩人刚出医院,就看见马路的电子屏上播放着扫黄的新闻,记者操着标准流利的普通话说,“全国共立案侦查涉黄、涉赌刑事案件1.5万余起,逮捕、刑事拘留2.5万余人,打掉犯罪团伙近4000个。”新闻正好放到末尾,此刻电子屏上是一条大大的标语:扫黄后,“失足妇女”将何去何从? 杜杰不怎么上网,最近又一直待在国外,他看了很久后问,“‘失足妇女’是什么?” 苏文嘴角抽搐,“你‘保险柜’里没被扫着‘失足妇女’吧?” 杜杰恍然大悟,道,“怎么可能!” “那就好。” 杜杰拉着苏文的手过马路,道,“我那是gay吧啊,只有‘失足青年’” “……” 喊上两碗小馄饨,苏文坐在杜杰对面问,“你保险柜的那个老板怎么样了?” 杜杰挑眉,“萧硕?” 苏文点点头。 杜杰边吃馄饨边道,“他经营‘失足产业’方法不当,所以我把他降职,现在是‘保险柜’广大‘失足青年’的头领。” 苏文差点呛着,一想到自己昔日的顶头上司变成了妈妈桑,就觉十分诡异。 杜杰又道,“‘保险柜’现在是c叔看着,不会有事,就是那批货,萧硕是从他老朋友那进得来的,我沿着这条线却一直找不着卖家。” 那批货是赵东海进来w市,又以很快的速度被出售到了保险柜,其中嫁祸之意显而易见。再加上赵东海资金短缺,临时低价出售他手中的杜氏股权,而至今为止,却一直没能找到买家。赵东海接受除了杜杰以外几乎任何人来购买股权。 苏文担心道,“你公司的事,解决完了么?” 杜杰点点头,长吁口气,“容雅莉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但也绝对不肯让自己轻易吃亏。她料准了我要追到美国去,那批撤掉的资金一直压在手里没动,就等着看我去求她呢。” “他们没为难你吧?” 杜杰愣了下,随即笑了笑,“怎么可能没为难呢?容波帮了我很大的忙。” 苏文沉默了一会,才道,“那以后有机会,我们要好好谢谢他。” 杜杰忽然捏住苏文的脸颊,苏文疼得一抽气,拍开他回手就是一巴掌砸在杜杰脑袋上,气呼呼问道,“你干嘛?疼死我了!” 杜杰笑了笑,道,“在我面前装淡定?你不高兴就应该说出来嘛。” 苏文不理他,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馄饨。杜杰在对面怪声怪气道,“郎君放心,贱内从今往后保证只对郎君一心一意,绝对不会红杏出墙。” 隔桌的一对老夫妇猛然间丢了吃到一半的碗,携手匆匆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地方。 50、季姑娘学着长大 吃了早饭,苏文打包了三碗馄饨。杜杰便牵着他的手往医院走。 这时间医院已经人来人往,苏文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有些不自然。 “杜杰,现在人多,先放开吧?” 杜杰颇委屈地横了苏文一眼。 苏文闭嘴了。 苏文忽然问,“你对我老总这样过么?” 杜杰转头看他,“什么样?” “就是……就是刚刚那样,就你刚刚那眼神。” 杜杰立即回答,“从没有过。” 苏文低着头,又裹得像个棉球,不是很受人关注。倒是杜杰,昨夜刚从美国回来,冬衣还没来得及穿上,一身白条儿西装把人衬得挺拔又亮眼。两人手拉手,倒也成了一道不错的风景线。到了滕丽娟住院的那栋楼,护士站的小护士集体双眼冒星星。苏文听见负责滕丽娟那一床的护士压抑着兴奋的声音道:“我就说他们是一对吧!哎,我觉得那小受比较好看!你看他个子不矮,站那人身边也不被比下去!嗷嗷嗷不行了,我要流鼻血了……小徐你帮我拍下来,我去上厕所!你一定要给我拍好啊!” 苏文拉着杜杰,见鬼似的快步冲回病房。 杜杰刚进屋,也不在乎一屋子人的目光,就撇嘴道,“有什么关系,让她们拍好了,反正我们都很上镜。” 苏文第一反应就是尴尬地看向苏明生。 苏文的第二反应是抽杜杰巴掌。 于是他边看向苏明生边抽了杜杰一巴掌。 苏明生叹一口气,脸色不大好。他那根深蒂固的学者尊严,又开始咕噜噜冒泡了。 苏文担心的是,苏明生一旦和杜杰杠上了,自己要帮哪个? 杜杰眼珠子转了转,对半眯着眼的滕丽娟道,“阿姨好好休息。我们带了早点回来,你们先吃,待会就凉了。” 苏明生这才缓和下脸色来,苏玲玲给苏明生弄好早餐,自己囫囵地吃着。最后一份,苏文带给卫昆的,苏玲玲自然知道,也不明说。 滕丽娟笑得满脸开花,仿佛看见杜杰,刀口都长得特别快似的,“真是懂事的孩子,我们家苏文能遇着你啊,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文慢慢冷下脸。他差点忘了,在这家人面前,自己是不适合拥有太满足的表情的。 这不?刚刚得意了会,滕丽娟的一句话,就让他觉得反胃了。 他可以接受父亲的冷淡,但一直不能接受滕丽娟的虚荣,即使她是个刚下手术台被切了子宫的不完整女人。父亲是血脉相连的,妹妹是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而你滕丽娟,算什么东西? 关心你,那是义务。 苏明生吃馄饨的动作顿了顿,看向苏文道,“你也一夜没睡,待会回去吧,好好休息会。这儿有我们就行。” “那我们这就回去,杜杰还有些事要处理,爸,玲玲,先走了。” 苏文第一次被苏明生袒护,而且是带着些关心的袒护。这让他再度确定了自家爸爸被李刚附身的事实。 杜杰坐在驾驶座,边发动汽车边问道,“是不是觉得受宠若惊?” “啊?”苏文回神看向杜杰,“你说什么?” 杜杰搂过苏文的脖子,狠狠地啃了口,在他耳边道,“你`爸爸良心发现,想对你好些。” 苏文被他的热气烘地耳边痒,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杜杰却一把摁住他,放低了副驾驶的座椅。 苏文眼看着杜杰压上来,涨红了脸道,“你干嘛?别……别在这发情……喂杜杰!” 他的制止无用,因为杜杰一只手已经伸到他身下,不怀好意地挑`逗着还在沉睡的某物。 苏文顿时想飙脏话,可惜飙出来的全是破碎的呻`吟。 杜杰穿的不多,身上却温热,车里暖气打开,苏文很快被剥得只剩衬衫一件。俩人亲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手机很不乖地震动了。 苏文无奈地看了眼来电――这个时候的来电,必须记得看! 一看是季海,即使满肚子的不舒服,也给咽了下去,徒留杜杰脸红脖子粗地喘气,意犹未尽地啃着苏文的脖子。 季海很娇羞地说,“哥,有事儿要你帮忙。” 苏文二话不说,一手撸开杜杰的脑袋,“说吧,我哪次不答应你了,支支吾吾地不像你。” 季海慎重道,“哥,我打算和伍方出去开`房。” “……” “哥?” “恩,我听着。” “哦,是这样的,那个过程我不大会。” “……” 杜杰看着苏文奇怪的脸色,问,“怎么了?” 苏文没回答他,愣了会才对着手机道,“小……小海,哥……哥也没和女人……” 季海很聪明,所以她瞬间懂了,她本来也没打算麻烦苏文,于是就听她道,“哥,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借点片子。但总不能带家里去看吧?” “……”苏文欲哭无泪。 “哥,我保证,就借你家电视看一会。”季海顿了顿道,“我希望伍方觉得舒服。他身体不好,我总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把我所有能给的都给他。” 苏文立即心软了,“你现在在哪?” 季海雀跃道,“你家门口!” “……” 苏文平息了很久,才确认下`身的炙热褪去。杜杰失望地看着小苏文耷拉着脑袋,欲哭无泪。 “郎君……” 苏文亲了亲杜杰的嘴唇,道,“回家吧,小海在家门口等。” 杜杰一路上的表情变得和苏文同样奇怪。按理说,这是一件很伤感的事,毕竟季海和伍方之间,是永远也跨越不过去的问题。但是一想到季海抱着无数印着赤男裸`女的cd盒子站在自家门口…… 好吧这确实是一个很诡异的问题。 季海站在楼道里跺脚,苏文在她身前转着钥匙,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季海很苦恼地说,“哥,刚刚老板给了我好几部广东片子,可是我怎么听说这玩意欧美拍的比较好?” 苏文无语。杜杰道,“欧美的所有片子都拍的比较好,不止在伦理片这一块上。” 季海这才注意到杜杰,“哦,你从美国回来啦?” 杜杰耸肩,把季海让进门道,“昨晚回来的,刚跟你哥在车上亲热了会,就被你打搅了。” 苏文恼羞成怒,“杜杰!闭嘴!” 杜杰换了张脸凑上去,委屈道,“郎君,你看你总是对我这么凶,对别人都特别温柔。” 苏文皮笑肉不笑,“因为你是特别的。” 季海自来熟地进门,换鞋,放碟片。杜杰正和苏文闹得起劲,电视里就传来了雄伟的呻`吟声。 俩人互相看看对方,杜杰忽然道,“你叫得比那女人好听多了。” 苏文怒:“今晚你在下面试试!” 杜杰挑眉,这绝对是对他的一个挑战。苏文也自知失言,闷闷地坐到季海身边,一起看电视。谁知不看还好,一看更尴尬。 季海面无表情道,“哥,你脸这么红做什么?” 电视里美女的双`峰堪比篮球,吼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杜杰一把将苏文拉了起来扔进卧室,拉上了客厅和卧室之间的推拉门。 苏文警戒地看着杜杰,“我警告你啊!小海在外面,有什么事晚上再办!” 杜杰正准备扑上前,外间就传来了季海的尖叫声,“啊啊啊――” 苏文第一时间拉开门冲出去,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 季海还保持着大张嘴巴的表情,见苏文满脸惊慌,这才闭上嘴,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吊吊嗓子。不知道我今晚能不能叫得这么销`魂。” “……” 杜杰也跟着走出来,拍拍苏文的肩膀道,“别紧张,其实你妹比你更紧张。” 季海瞪眼,“谁紧张了!” 杜杰挑挑眉,到底紧张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就是这样。在别人面前是王,在苏文面前是羊。 电视里大`波美女表情飘渺。苏文尴尬地拿了个苹果开始啃,就听那女人“嗯嗯啊啊”之余说道,“啊,你干得我好爽!” 苏文面部表情一抽,决定这辈子肯定不再碰女人! 下一秒,电视里的猛男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道,“你滋(知)道就好。” 苏文猛地咳嗽起来――他被苹果呛着了。呛着的同时,他觉得,找男人也不一定是好的。 算来算去,还是杜杰最好。 杜杰拍拍苏文的脑袋,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让自家小白兔看两个裸`体就可以换来他死心塌地一辈子,还是挺划算的。 季海面皮再厚,也有点吃不消,尴尬地关了电视,给苏文倒了杯温水,“哥,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是这样的。咱不看了不看了。” 苏文涨红了脸,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害羞的,“你……你学会了?” 季海打哈哈道,“不学了,什么鸟东西嘛。这种事无师自通的!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去买菜,然后接伍方过来一块吃!” 杜杰把大奔的钥匙丢给季海,然后拎着苏文的领子进房间,对身后道,“四十分钟之内别回来!” 季海在玄关处换了鞋,眨眨眼睛,“四十分钟够吗?” 杜杰笑得邪气,“当然不够,不过……得留着精力,不然晚上做什么呢?啊!”杜杰捂着脑袋,苏文甩了甩手腕。 季海笑吟吟地离开了。dvd弹出的片子上,还刻着“失足妇女”和“失足青年”的不和谐图片。 51、即将过年 苏文拍拍杜杰耷拉在自己肩上的脑袋,“起来了,小海他们马上到。” 杜杰半死不活地哼哼,“累啊……” 苏文跟着就给了他愤怒的一巴掌,“累你还……还……” 杜杰慢慢爬起来穿衣服,顺手搂过自家小白兔亲了一口。 俩人刚穿戴整齐,季海和伍方就到了。苏文看着伍方脑袋上万年不变的那顶绿帽子,深沉地叹气。 俩人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季海和杜杰在厨房里忙活。 伍方笑道,“我们的媳妇都很贤惠。” 苏文看了看伍方无名指上的钻戒,默默点头。不知为什么,对着伍方,他总是习惯性地沉默。苏文本身就是安静的人,自从跟杜杰在一块后,才跟着整个人都起了变化。所以现在跟欧亚他们在一起聚会,也不再显得言辞拙劣。就算遇见了昔日大学时那些人,也不再自卑。只有对着伍方,他仿佛还是那个高中时坐在教室后排,每日乖乖地帮老师收发作业本的清秀男生。 苏文知道,那是因为时间在伍方的身上定格了。 伍方看了会电视,忽然道,“苏文,我现在特想打篮球。” 苏文愣了愣,随即起身,去床边的架子里拿了篮球。“楼下有场地,我们去楼下,我打给你看好不?” 伍方点点头,苏文弯腰把他抱上轮椅。现在这个时候,能让他少动一点是一点吧。 伍方坐轮椅上忽然指着茶几上散乱的cd问,“这是什么?” 苏文愣住,嘴巴张了张,道,“我……我和杜杰看的。” 伍方奇怪地看向苏文,没说什么,苏文头顶冒烟地推他去玄关处换鞋。 其实作为一名正常上过大学的男生,伍方很想跟苏文解释,gv和a`v是不一样的,他和杜杰借错片子了。 化雪的冬日,尽管晴空万里,一阵冷风依旧让人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苏文不放心伍方的身体,又将自己的羽绒服解下来给他裹上。伍方被捂得严严实实坐在篮球场边,苏文浑身哆嗦地在篮球场起跑、跳跃。 伍方笑着大声道,“你怎么那么像一只猴子?” 苏文横了伍方一眼,“天太冷,技术太差。不带你这么嘲笑我的。” 伍方道,“你投篮的时候把手再放低一点,跳的力道再大一点,要凝神盯准了篮筐,再试试。” 苏文照着做了,阳光下一个跃身投篮,就听“哐啷”一声,篮球正中篮筐,掉在地上雀跃地弹跳不止。 苏文转身,朝身后比了个v的手势,笑容灿烂。伍方也在阳光下跟着笑,忽然指着苏文的身后道,“那儿有个人一直在看你。” 隔着铁丝网,王子卿只穿了件单薄的风衣。苏文皱了皱眉,这可是零下二十度的天气。 王子卿绕过网进了篮球场,跟伍方打招呼道,“你好,我是他大学同学,王子卿。” 苏文走上前,看着和王子卿握手的伍方道,“不,他是我前男友。”伍方愣了愣,没说什么。 苏文笑得坦然,对伍方道,“我就是被这家伙硬生生拐上这条道儿的。” 王子卿低头没讲话。苏文问道,“你怎么忽然来这了?” 王子卿指指不远处的车,“来谈生意,知道你住这,所以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苏文耸肩,“挺好的,就那样。杜杰回来了,伙食应该可以改善不少。” 王子卿先是皱了皱眉,“杜杰从美国回来了?”接着又沉默了。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生意,其实只是想看看他。这么冷的天,穿再多衣服还是觉得冷,他只是在早晨的阳光中忽然想起当年为自己扣着纽扣的苏文。 苏文点头,看了看王子卿脸色,笑道,“别这样行么?搞得我好像很对不起你一样,明明是你甩了我,怎么跟我欠了你一屁`股债似的?” 苏文说罢拍了拍王子卿肩膀,“子卿,我又擅自把我们的关系理作朋友了。好歹认识一场,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 杜杰下楼来喊俩人吃饭,老远就见着王子卿也在那儿,在门口听了会,终于很不爽地开口,“的确,没必要闹得这么僵。王先生,上楼一起吃顿饭?” 王子卿和苏文齐齐回头。王子卿摇了摇头道,“不了。” 杜杰挑眉,“那不送,慢走。” 苏文把球递给杜杰,这才发现他还穿着喜羊羊的大围裙,那是他做饭时专用。顿时心里暖洋洋的。 苏文对王子卿摆摆手,“路上小心,我们回去了。”说罢便推着伍方,和杜杰并肩往楼里去了。 伍方在电梯里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气压有点低,但是病人最大,于是伍方不怕死地开口,“苏文,你老婆吃醋了。” 杜杰怒:“我是他老公!” 苏文摸了摸杜杰的头发,道,“贤妻乖,别闹脾气。” 杜杰鼻孔里直冒烟。 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杜杰直接把青椒炒鱼片放到苏文面前,滑溜溜白嫩嫩的鱼片很快被消灭一大半。杜杰摸了摸苏文的耳朵,道,“你慢点吃,至于这样么?” 苏文嘴里塞满食物,鼓着双颊道,“好吃,太久没吃了!” 杜杰宠溺地揉乱苏文的头发。这个人是他的最珍贵的宝贝,谁敢说不是呢? 季海正拿筷子点着一盘玉米炒松子,“这是水果玉米喔,很甜的,我猜得到你喜欢吃!哇哈哈,老婆我牛`逼吧?” 苏文抬头也跟着笑,下一秒,笑容凝固在脸上,手中的勺子“哐啷”一声,掉在地毯上。 伍方也在笑,如果鼻血不流得那么汹涌的话,看上去还是很温暖的。 季海抬头看了看,很有经验地从纸筒里“刷刷刷”抽出一长串纸,小心翼翼地帮伍方揩拭着。季海不回头地对身后的俩人道,“我包里有药,黄色的三粒,白色的半粒。” 苏文有些愣神,还是杜杰去取了药,倒了温水递上。 三人看伍方鼻子里塞着纸条,慢悠悠地把药吃了。 伍方愧疚地看着被染红一大块的桌布,脸色透出一种不健康的枯白,“对不起啊,弄脏了。” 季海轻轻地拍了拍伍方的手,问,“下次疼的时候要说出来,别忍着。” 伍方点了点头,剧烈的喘息终于有些平复。 杜杰拿布垫铺在伍方面前的桌上,一桌人继续吃饭。大家都有些沉闷,伍方过了半晌才道,“你们……你们别不说话,太安静了。” 季海给伍方盛了碗炖蛋,道,“快吃吧,吃好了我送你去医院注药,再压制一下。” 伍方笑了笑,道,“好。” 俩人送走伍方和季海,窝在床`上睡午觉。 苏文不停地翻身。杜杰强硬地把他抱在自己怀里,道,“没事的,别怕。” 苏文忽然问,“你白细胞多不多?” 杜杰失笑,拍拍苏文的脑袋,“你说呢?要不我给你证明证明?”说罢他将苏文压在身下,道,“最好的一振雄风的方式!” 苏文黑下脸,甩了杜杰一巴掌,“滚一边去,我得睡觉,困死了。” 杜杰乖乖地躺到一边,让苏文枕着自己的臂弯。苏文搂住杜杰的腰,靠着杜杰道,“那块地最东边的楼盘建得差不多了,我打算设计成剧院,你看行不?” “随你,我的小兔子办事,我一向放心。” “下周一我跟你去创源那边看看,我这里送上去的报案一直批不下来。” 杜杰拍拍苏文脸颊,“我人在美国呢,怎么给你批啊?不过你跟我去看看也好,总不能让他们连老板娘都不认得。” 苏文又抽了杜杰一巴掌,这才慢慢入睡。 项目工程第一期终于进入了尾声,苏文递上去的全方面策划案也被杜杰通过。杜杰万万没想到当初靠在大学巷弄里沉默的苏文竟有这种潜力,跑郑吴雨那去要了好几回人,都被扫地出门。最后还是苏文一句“你烦个什么劲?我的不就是你的?”,杜杰这才平息了心底的哀怨。 转眼,就到了春节。 年终总结大会上,苏文头疼地看着人事大叔读着开幕语。此人普通话极不标准,在座众人皆面部表情抽搐,“xxxx年,系(是)我公司五年战略规划滴(的)第一年,债(在)这一年里,我们债(在)郑肿(总)经理的带领下,分别拓展了娱乐产品和房地产开发两个领域。……房地产这一块,债(在)我们苏助绞尽奶(脑)汁的深思熟虑下……” 郑吴雨正在喝水,忽然猛烈咳嗽起来。 苏文满脸黑线…… 会后,杜杰一个电话召唤两人一起回去吃饭,苏文这边刚答应,郑吴雨去取车。手机又不甘寂`寞地震动起来。 苏明生在电话那头问,“大后天过年了,你年三十回来过不?” 苏文诧异,要知道他已经整整三年半没在家里过过任何节日。往年的春节他都是象征性地买些东西,在年初一的时候带回去看一下,便匆匆离开。所以这会儿苏文仍是非常震惊的,苏明生被李刚附体还没恢复呢吧? “呃,我已经跟杜杰约好,要去他家。” 苏明生不高兴了,“年三十的不回家,你怎么跑别人家去过?” 苏文莫名其妙,顺口就问道,“爸爸,杜杰不是外人吧?”说罢苏文就后悔了,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于是补救道,“爸,我是真答应了杜杰要回家。要是知道您喊我回去,我就作其它安排了。这样吧,我们后天吃完饭之后再回去,时间晚一点,大家一起看看春晚,行么?” 苏明生被苏文自然出口的“回家”和“回去”说得一愣,“行,就按你说的吧。早些回来,我让你阿姨准备些饺子。” “恩,让阿姨注意身体。”苏文很客套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公司大门口,郑吴雨在车上按了下喇叭,苏文快步走过去坐上了副驾驶。郑吴雨看着苏文刚挂掉的手机,挑眉道,“杜杰那么等不及?是等不及你回去,还是等不及我啊?” 苏文面无表情,“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我爸的电话。” 郑吴雨忽然道,“你这个态度,我本来还打算给你发年终奖呢,现在要好好考虑下了。” 苏文双眼闪闪发光地看着他,“难道你不觉得今年的营业额上涨我功不可没吗?” 郑吴雨耸肩,发动汽车,道,“当然,看在你绞尽奶汁的份上,多多少少意思点咯……” 苏文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盯着娘娘得意的侧脸,恨不得能盯出个洞来。 郑吴雨拍拍苏文的脑袋,“别这样看我,我会误解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苏文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我要奖金。” 娘娘乐呵的笑声在高架上传了一路,也没有停歇。 53、生日愿望 一席人吃饭的时候又提到了付笛和林海琼。季海语不惊人死不休,“付笛起码还是个敢作敢当的。林海琼那娘们,一整天就跟在付笛后面,跟她屁`股上的痔疮似的。我从来没见过装逼装得如此浑然天成的人。” 一桌人除了被呛到的欧亚,见怪不怪地继续吃饭。 杜杰笑道,“我也从没见过你这样骂人骂得出口成章的。” 季海诧异道,“你没见过?真没见过?” 杜杰摇头。 季海道,“难道你从来不照镜子的吗?” 杜杰:“……” 苏文忽然道,“你现在那家公司做得怎么样?” 季海看了看伍方,道,“早辞了。” 苏文了然,季海的确请假次数过多,而假期的全部时间,她都耗在医院了。 杜杰看看季海,“我们这的法务合同期快到了,你有没有兴趣来?” 季海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道,“不去,我没经验,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把我哥甩了怎么办?” 杜杰气急败坏,“不可能!”他一把搂过正在啃排骨的苏文道,“我像是这么禽`兽的人吗?” 季海、欧亚:“像!” 伍方安静地往嘴里塞饭,默认。 苏文看着杜杰眨眨眼睛,默认。 吃完晚饭,一群人在杜杰的提议下杀去了“保险柜”。 萧硕很猥琐地领着一群“失足青年”进门,就看到苏文瞬间黑下来的脸色。 “杜杰,你平时来这边,都这样吗?” 杜杰惊恐地摇手,频率堪比180码的汽车发动机。 苏文不说话,闷闷地灌着七比一对出来的果酒。杜杰对着萧硕阴阴`道,“还不滚?”萧硕带着一帮“失足青年”屁滚尿流。本以为工作积极一点可以讨回老板的欢心,无奈真的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杜杰梨花带雨道,“郎君,你要相信我,我当年只是很傻很天真……” 苏文冷冷地瞥他一眼。 不一会,大马带着小c也进门。大马对着杜杰恭敬低头道,“杜总。” 小c早就窜到苏文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问,“呦这是怎么了?小崽子欺负你了?”苏文面无表情地看杜杰一眼,没回答小c的话。小c意味深长地瞄着杜杰,笑得那叫苏文浑身发毛。 苏文朝大马招手道,“过来坐。” 大马看了看杜杰的脸色,坐到了苏文的另一边。 于是杜杰孤零零地坐在了沙发的最边上。苏文佯装不见地喝了半瓶果酒后,心软了。 苏文刚和大马换了个位置,就被杜杰抱了个满怀,大马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搂住了小c。季海看着两对,忽然一把搂住了身边的伍方,伍方苍白的病颜腾地变成了熟虾。 欧亚看看四周,郁闷地点了首单身情歌。 苏文窝在杜杰怀里继续俄罗斯方块,就听杜杰道,“那批货到底查出结果没有?” 苏文抬头,对上大马看着自己的目光。大马闪烁了下道,“查出来了。” 杜杰挑眉,“结果?” 大马道,“萧硕那朋友牵的头,中间关系都断层了,我们也只能靠一点蛛丝马迹来推断。” 杜杰不耐烦道,“我要听结果。” “付院长这次落实的罪名,没公开的一条,就是从事毒品的分销。” 欧亚的歌声戛然而止,看着大马道,“他?怎么可能?” 大马道,“这还都不确定,我和小c动用了所有人手,不出一星期就能有结果。毕竟付院长进回去的那批货也不一定是赵东海当时卖出手的。” 欧亚疑惑道,“付强那人我认识,很硬气,说他贪污还有可能,他怎么会进白粉?” 苏文忽然从杜杰怀中坐直道,“替人顶罪?” 欧亚问,“替谁?” “付笛。”杜杰一字一顿道。 包厢气氛冷却了下来,众人一时也不知如何言语。欧亚忽然道,“付院长是个有骨气的男人,我一直很敬佩他。” 季海恶狠狠道,“那个和动物发生过一`夜`情的女人……” 杜杰竖起大拇指,“妹子!骂得好!” 苏文问杜杰道,“赵东海手里的股份卖出去了么?” 杜杰摇头,“现在控股方的签字都是赵建国。股份还在赵东海手里,出面的已经都成了赵建国。” 苏文想了想,道,“赵东海人呢?” 杜杰顿了顿,看向大马。大马也恍然大悟道,“很久没他的消息了!” 小c一拍大`腿,吼道,“好一个赵建国!连自己的老子都敢动!” 苏文看向杜杰,问,“如果现在是赵建国在做这些事的话,对你还有没有威胁?” 杜杰摇头,“基本上没威胁,除了那批货差点嫁祸到萧硕身上外。公司这边,大局已定,他就算狗急跳墙,狗腿也已经断了。” 苏文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 烟火爆竹开始大批量销售的时候,各大超市也开始人满为患。 年三十一大早,苏文就扯着杜杰再次进了传说中的菜场――沃尔玛。 杜杰黑着一张脸推车,苏文一排排货价地看,一件件用品地挑。 很快地,推车成了一座小山。杜杰看着一车子从金龙鱼到花生巧克力和补品应有尽有盛况,道,“你确定我们需要买这么多?” 苏文回头看看他,耸肩道,“我只是觉得家里多放点这些东西会热闹一点。” 杜杰撇嘴道,“就我俩在家,要热闹干嘛?” 苏文愣了愣,方道,“我习惯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过年。” 杜杰更委屈了,“你老说我人渣,王子卿比我人渣多了!” 苏文正往篮子里放了一盒三辉麦丰的面包,听了这话停住动作,道,“算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没怪他。” 杜杰磨牙。 俩人大包小包地拎着战斗果实,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上了车直奔杜家大宅。 崔静萍还是那个姿势,坐着那张沙发,看着那套养生节目。 苏文笑着上前,给崔静萍倒了杯茶水道,“阿姨,我们回来了。” 崔静萍笑了笑,继续看电视。 杜鹏飞蹦蹦跳跳地过来,捧住苏文的脸亲得他满脸口水,道,“老婆,我可想你拉!为了等你来,我今天都没有回家吃年夜饭!” 苏文一脸镇定地在杜杰怨恨的目光中擦脸道,“你`爸爸妈妈呢?” 杜鹏飞委屈地扁扁嘴道,“他们在思密达国家!我才不要去!” 苏文诧异,问,“韩国?” 杜鹏飞道,“是啊!” 正说着,电视节目里换了个广告:某一年选秀节目冠军出身的x哥正潇洒地在台上劲歌热舞,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像章鱼。杜鹏飞忽然叫道,“呀,x哥衬衫扣子扯松了!哎呦我非礼勿视!” 苏文莫名其妙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x哥是个女人…… 杜鹏飞坐在苏文怀里,忽然回头问杜杰,“叔叔,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干嘛?” 崔静萍握住杯子的手忽然一紧。 杜杰看着自己母亲紧张的面容,忽然笑着坐在杜鹏飞对面道,“叔叔小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 杜鹏飞眨着纯真的大眼睛问,“哪儿不一样?” 杜杰高深莫测道,“最起码那个时候,思密达还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大国。” 苏文看了杜杰一眼,就听他继续胡诌道,“那个时候,专家是专家,教授也还是教授。而且腾讯也没有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那个时候……苏文还只是一枚受精卵……” 苏文:“……” 杜鹏飞似懂非懂地看着杜杰,沉痛地点点头,然后道,“我深刻明白了现在堪忧的情境。那时候,x哥还是姐姐……” 杜杰赞赏地拍拍杜鹏飞的脑袋,“孺子可教也。” 苏文:“……” 崔静萍一头雾水,不过嘴角总是忍不住地往上扯。 杜博彦穿着一身唐装棉袄从楼上下来,斥道,“你个不学无术的逆子,别把你侄儿带坏了!” 杜杰看看杜博彦,不置可否道,“逆子今年把杜氏在w市的营业额往上翻了三倍,真是对不住您老人家的栽培。” 杜博彦忽然笑道,“我打算明年把国内的生意全放你手上,你有多少把握抬高全国杜氏投资公司的营业额?” 杜杰坐正,微微思考后道,“翻番是不大可能,保证业绩没问题。” 杜博彦赞赏地点点头,跟苏文打了个招呼后,就去整顿那枯死了一半的菜园子。 杜杰忽然拉着苏文到楼上房间,把他扔进柔软的大床里。苏文诧异道,“你不会吧你?” 杜杰道,“就是这样的。” 苏文:“……” 杜鹏飞在楼下怒吼,“逆子!你给老子收敛一点!” 苏文一个激灵把杜杰踹开,往楼下奔,又被他逮了回去。 杜杰关上房门,把苏文摁在门上来了个长长久久的缠绵口水吻后,道,“兔子,你知道不,我以前谈不上恨我爸妈,但就是不想见到他们。” 苏文晕乎乎地,脸颊还因为刚刚的激情而泛着潮红,有些气息不稳道,“然后呢?” “我现在忽然觉得他们就是我爸妈!” 苏文一巴掌甩过去,“你不废话么?” 杜杰没说话,忽然将苏文紧紧拥入怀中。 苏文闷在他怀里许久才道,“成长是一件带刺儿的事情,我们被戳伤那是必然的。杜杰,你快过生日了,知道不?按虚岁算的话,你过了年就三十了。” 杜杰反驳道,“才二十九而已!” 苏文耸肩,道,“这是大生日,到时候喊上你`爸妈一起过吧?” 杜杰再次把苏文按到自己怀里,充满期待道,“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说。” “那天晚上我可不可以不戴套……” 苏文顿时暴走,把杜杰扣在门前恶扁一顿后道,“行啊!不戴就不戴!你在下面我就答应你。” 杜杰:“郎君………………” 54、父子之间的距离 热腾腾的饭菜冒着香气上桌,苏文也跟只煮熟的虾子似的被杜杰牵上桌。 杜鹏飞色迷迷道,“老婆,你现在的样子真是秀色可餐啊!” 杜杰一巴掌甩杜鹏飞脑袋上,吼道,“闭嘴!” 杜鹏飞指着杜杰的鼻子跳骂,“你这个逆子!” 杜杰阴阴地看了杜鹏飞一眼,给苏文夹了一筷子上汤秧草,道,“杜鹏飞,你要是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连夜送到思密达。” 杜鹏飞显然有些害怕。 苏文问,“小飞不喜欢韩国吗?” 杜鹏飞可怜兮兮地问,“那里专门产怪兽,老婆,你能保护我吗?” 苏文黑线,鄙视地看了杜杰一眼――你这个人渣,连小孩子都骗! 杜杰笑得温柔,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上汤秧草。 苏文对杜鹏飞道,“以后要叫我叔叔,知道吗?” 杜鹏飞委屈地扁嘴,愤恨地看杜杰。 杜博彦干咳两声,道,“食不言。” 杜杰瞟了自己老子一眼,道,“你真会装。” 杜博彦置若罔闻,也给苏文夹了一筷子上汤秧草,道,“吃吃,我自己种的。” 苏文惊讶,“叔叔挺厉害的!外面又没大棚,竟然也能种植作物?” 杜博彦:“……” 杜杰拍拍苏文的脑袋道,“还是食不言吧。我们孝敬老人的同时,记得给他们留点面子。这儿还有小孩,说谎不是好习惯。” 苏文点点头,有些抱歉地看了杜博彦一眼道,“叔叔,秧草很好吃。那个,您辛苦了。” 杜博彦:“……” 崔静萍优雅地吃着米饭。其实他们通常都是吃西餐,不过一来因为今晚是年三十,二来苏文今晚要过来吃,所以这顿晚饭被她吩咐了做成中式。 杜杰放下饭碗时,忽然道,“爸爸,赵东海的权力被赵建国架空了。” 杜博彦挑挑眉,显然他对那句“爸爸”很是受用。 杜杰道,“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杜博彦道,“他既然敢架空他老子,就肯定不是个安分的下来的人。”杜博彦左手食指点着桌子,看着杜杰道,“你要小心。” 杜杰点点头,“我在美国时就注意上他了,容波也这么认为,我估摸着差不多就是这意思。放心好了,有大马叔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苏文挑眉,但是在饭桌上,终究不能当着两位长辈的面扇他一巴掌。 杜杰叹气,摸了摸苏文的头发道,“只是朋友,真的。” 苏文没说什么,直到饭后和杜杰上了汽车,才忽然道,“就不能不和他来往了么?” 杜杰看看苏文,想了想,道,“他在美国,不会突然跑来把我绑走,再说了,他也没那个胆子。” 苏文沉默,杜杰发动汽车,忽然道,“不如咱们交换,你不和王子卿来往,那我就不见容波?” 苏文炸毛,“我本来就和子卿没什么来往!” “嗯哼,子卿?”杜杰斜眼看他,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我不信。 “不信就算了!”苏文转过头看窗外,不理杜杰。 杜杰开车开到一半,小心翼翼地握住苏文放在腿上的手。“郎君,别生气。” 想他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何曾低声下气过。想苏文那么心软的一个人,何曾真正对谁狠心过? 于是不到一分钟,杜杰单手开着车,苏文坐在副驾驶上研究杜杰的掌纹。 杜杰纳闷道,“男左女右吧?” 苏文理所当然地看着杜杰,“你不是贤妻么?” 杜杰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年三十的夜晚,街边处处是爆竹声。闹市区一改往日的门庭若市,门帘卷起,整条街道都安静地蜷缩起来。大奔开进盛世小区,苏文原本飞扬的表情渐渐消失,换上了平时的温驯谦和。 相比起杜家大宅的热闹,苏家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滕丽娟还没完全康复,但已经能做些简单家务。苏文刚把礼品放桌上,就看到滕丽娟神采奕奕地走过来,那表情,就跟割掉的不是子宫,是纠缠自己许多年的魔物似的。 “哎呦,回自个家里,还带什么礼物呐?” 苏文礼貌地笑了笑,道,“应该的,阿姨。” 苏明生走前来问道,“再吃些饺子?” 苏文也留着肚子,就点头道,“行。” 苏玲玲本来在房间,听到他们动静才窜了出来,抱住苏文胳膊道,“哥,你年假放到几时?” “呃,不多,就七天。” 苏玲玲点头,兴高采烈地去厨房帮忙下饺子。 苏文刚坐在沙发上,就听苏明生道,“玲玲挺喜欢你。” 苏文想回话,杜杰却坐在他身边,搂过他插嘴道,“如果这姑娘耳根子够清静,她更早的时候就会喜欢这个哥哥。” 苏明生抿紧嘴唇,没说话。 苏文笑着打哈哈,“爸,没这说法,玲玲刚上大学,摆脱了高中那压力,变活泼很正常。”说罢顺手扇了杜杰一巴掌。 滕丽娟笑盈盈地走出厨房道,“可不是?那会儿我家姑娘都是起早贪黑,大冬天的五点半就得起床。咱为她操了不少心。” 杜杰瞥了滕丽娟一眼,忽然问,“兔子,你高中时早上几点起床?” 苏文想了想,道,“也差不多吧。” 杜杰问,“那每天都吃什么?” “唔,早上不一定吃,中午在食堂吃,晚上自己做。” 苏明生沉默不语,滕丽娟闪进了厨房。 杜杰把苏文搂在自己怀里,摸着他的脸道,“没事儿,现在不都我做给你吃么?不经历些狗屎样的日子,怎么知道现在的生活是天堂?” 苏文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杜杰是在膈应苏明生他们呢。 但是杜杰说的偏偏也没错,的确现在的生活像天堂,的确他是照顾着自己三餐的。如果说之前在苏家时那种若有若无的依恋是txt格式,那么现在和杜杰在一起产生的那种习惯,便是exe格式――只读的,不可更改。 想到这,苏文会心地笑了。 饺子上桌,苏文蘸着醋咬了一口,味道还行。他笑着对滕丽娟道,“阿姨手艺还是那么好。” 滕丽娟双眼一亮。 杜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苏明生,后者继续吃饺子。 苏玲玲朝苏文道,“哥,我男朋友说想给你带些礼物。” 滕丽娟忽然扔下筷子,呵斥道,“不像话!一个女孩子家乱承认什么男朋友!” 苏文莫名其妙,“阿姨,卫昆不是玲玲的男友么?” 苏玲玲看了苏文一眼,眼眶有些泛红。 滕丽娟皱眉,随即又展颜对杜杰笑道,“杜总认识的人多,您看玲玲年龄也不小,能不能帮忙介绍些什么人?那什么卫昆真的和咱们家没关系,都是他死缠着我们玲玲。” 杜杰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发作,毕竟这是苏文家,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给面子,不代表他没脾气。他原先的生命里最憎恶那种淡漠亲情的人,现今的生命里他最憎恶伤害苏文的人;好么,这个不完整的死女人,两样都占全了! 杜杰正调整面部表情,打算一展雄风时,旁边的苏文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对滕丽娟道,“我见过卫昆,人不错,和玲玲的感情也好,阿姨是觉得哪里不满意?说出来我们讨论讨论。” 滕丽娟噎住,总不能说对方家里太穷,她看不上吧?眼珠子转了转,滕丽娟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玲玲将来的归宿,当然还是要听取我们的意见。老苏,是吧?” 滕丽娟的杀手锏就是苏明生,每次一搬出苏明生,苏文大多都会服软。 苏明生吃饺子的嘴顿了顿,才把食物咽下去,道,“今儿年三十,这事以后再说。丽娟,你少说两句?” 滕丽娟再次语噎。 苏玲玲忽然放下碗筷,站起身道,“我饱了,先回房了,哥,你们慢慢吃。” 滕丽娟忽然嘶叫,“你这死丫头!大年三十的非找不痛快是吧?我就知道你是来讨债的,你非得气死我才安心是吧?” 苏玲玲没理她,“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 滕丽娟忽然捂住肚子,脸色发白。 苏明生紧张地站起身坐到滕丽娟身旁,扶住她问,“怎么了?刀口疼?” 滕丽娟废力地喘息了一会,才慢慢平复呼吸道,“没事儿了。”这才脸色好转,她便又转向杜杰道,“小杜啊?你看咱也不是外人,我这称呼就擅自改了,以后一家人要多聚聚,玲玲的事儿,你还得放心上,啊?” 苏文皱眉,忽然烦躁地扔了筷子。 自从和杜杰和好后,自己这脾气是日益见长了。 杜杰面无表情看了滕丽娟一眼,问苏文道,“怎么了?” 苏文摇摇头,坐沙发上去看电视,杜杰赶忙跟上。 春晚里主持人正热情洋溢地说着新年颂词,苏文的心里却郁结地很不是滋味。 杜杰揽住他的肩膀道,“别难受,这儿又不是咱家。” 苏文脸色很差地点点头。 苏明生上前,正好听到这句话,怔住了脚步。 滕丽娟一人孤零零地在饭桌旁吃着饺子,偶尔瞟杜杰他们那方向一眼,满脸的骄傲和喜色。 苏文转头,看见苏明生有些落魄的表情,忙问道,“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苏明生摇摇头,走到苏文另一边坐下,苏文的关心不做假,打从心底里,苏文是一直在乎这个父亲的。苏明生忽然想对这个亏欠的儿子说些什么,想了许久,开口道,“你妈是苏州人,开春的时候,抽空去那儿看看吧?” 苏文惊讶,“苏州?”他和杜杰对视一眼,杜杰愧疚地低头。 苏明生点点头,“苏州昆山。” “那……”苏文舌头打结半晌,才道,“妈……妈她还有什么亲戚吗?”妈妈这个词语,太过生疏了。 “没了,她从没提过父亲,你外婆也很早就过世了。” “哦”苏文表示明白,话题便就此结束。 苏文明明就坐在自己身边,苏明生却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汪洋大海,很长的距离,就算是愚公都跨不过去的距离。 55、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苏文缩在暖和的被窝里,整个人呈婴儿状。 杜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亲他一下。如果能亲醒了是最好,如果没醒,杜杰就安安分分地爬起床去做早饭。苏文皱了皱眉毛,把脸埋到枕头缝里去。于是杜杰乖乖地起床,裹着件睡衣去洗漱。 上大号的时候,杜杰深深地觉得天气太冷,以至于马桶盖冰凉。 所以擦完pp后的第一件事,他是去翻储物柜,他记得冬至的时候,苏文给家里买过一个马桶垫。 储物柜打开,“哗啦啦”一声,杜杰被一堆纸砸了满脸的灰,最后“咚”地一下,掉下了一本硬皮抄,某个角很残忍地戳在杜杰的脑门上。 杜杰捂着脑袋捡起一看,竟然是满地的苏文。 有笑的,有扁嘴的,有举起枕头作砸人状的,有睡着的,有看电视看得全神贯注的。 杜杰看到署名的时候,王子卿秀气而飞扬的字体着实让他不爽了一下。 他的不爽倒不是在于苏文保存着这些画,毕竟那种心情,他也理解。他最不爽的是,王子卿的字比自己好看!! 杜大少从小在美国长大,那中文写得,除了杜杰俩字,其它统统惨不忍睹。 杜杰用充满嫉妒的心情打开硬皮抄,猛然发现这是苏文的日记。 他看了看在床`上熟睡依然的苏文,又看了看无意翻到的某页上,娟秀的字体,果断地选择无耻偷看。 时间是两年前。杜杰算了下,苏文那会儿应该是大二吧。顿时狼眼绿光湛湛,满脑子就是一穿着白t恤温和漂亮的少年苏文形象。可是刚看了第一句话,杜杰就不淡定地黑了脸―― 昨晚做梦,醒了好几次。我梦到子卿。 我在找他。梦里面的天黑乎乎的,好像在下雨。后来我在公园的桌球室里面看到他。可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便走了。 于是我继续找他,找了一夜。 我很着急,贯穿了我整夜的心情。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另一半床,有些茫然。子卿昨晚没回来,独自一人去聚会。我不是不给他面子,只是很难融入他们的世界。 忽然觉得有些累。拿出手机给了他一个电话,那边没接,大概在睡觉吧。还好他没接。我差一点就要告诉他我很想他。我想告诉他,尽管在一起一年了,我好像还是很喜欢你。 有些话,我知道,先说出口的人,就输了。 杜杰按住胸口,忽然想起苏文第一次和自己在左岸争吵时,挺得笔直的背脊。 翻了几页,字迹依然娟秀,只是隐隐透着无奈: 小海劝我说既然是没将来的事情,不如早点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是不是人寂`寞的时候,就会很容易动感情?我想到大一那年刚从家里搬出来,到处找兼职的时光。 如今的确生活轻松了很多,我不是不感激他的。 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可是每次对上他,我还是会惊慌失措。 每次回答他的话,总是要在脑子里面反反复复的想好几遍。 我要怎样说,他会开心呢? 我要怎样表达,他或许会一直记得我呢? 对他来说,我肯定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总是很在意他的每句话,却又在他让我多体谅他一些的时候,变得歇斯底里。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让人难以忍受,可是他偏偏在那样的时候很体贴。虽然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这样。 我们每天相处的这么近,身体的关系这样亲密,可我还是感到,我们离得很远。就像此刻,他在纸醉金迷的场所买醉,而我在灯下写这些心情。地点和心。都是这么远。 杜杰合上日记本,深吸一口气。看不下去了,心脏跟中了暴雨梨花针似的。大过年的,外面爆竹声不断,自己心里也噼里啪啦,榨大豆油呢。 苏文顶着一头稻草醒来,就见杜杰端上一盘色泽鲜艳的――西红柿炒鸡蛋。 这是苏文感到颇为头疼的一道菜。为什么呢?杜杰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做菜不喜欢放糖。苏文也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可那口味就和南方一样,喜欢吃放糖的菜,怎么都拗不过来。就这番茄炒蛋来说吧,杜杰始终贯彻吃糖容易造成三高糖尿病等的严重威胁所以彻底杜绝之的理念,愣是把每块鲜红的西红柿都炒的又酸又咸。苏文一看那盘红红黄黄,就没了胃口。 意兴阑珊地刷了牙,就着粥心不甘情不愿地夹了块蛋放嘴里,嚼了嚼,又嚼了嚼。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苏文狐疑地看着杜杰在厨房忙活的背影问,“你今天是不是把糖罐子和盐罐子搞错了?” 杜杰端上馒头和煮鸡蛋,颇委屈道,“郎君,我照顾你的口味,你不喜欢么?” 苏文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喊着块甜甜的混着番茄味的蛋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杜杰郁闷,“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跟我要毒死你似的。” 苏文放下筷子,“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啊?”杜杰很受伤,受伤到极点了,只能用最原始的表情来面对苏文。 苏文眯着眼看他,“除了容波,我什么事都能跟你妥协,你说吧,我不生气。” 杜杰委屈地要死,“你真想多了。靠,快吃,吃完咱得回去拜年!” 苏文忽然瑟缩一下,问,“今天你家里亲戚很多吧?” 杜杰想到日记上那句,我只是很难融入他们的世界。一瞬间黯然了脸色。“家里人的确挺多,要不咱不去了?反正我公事繁忙,去个美国飞个上海,哪儿都是借口啊!” 苏文摇摇头道,“你去吧,我待会也回家看看。大年初一,总归要回去看看。” 杜杰忽然把苏文拥入怀里,“兔子,我们在一块多久了?” “唔,半年多吧,怎么了?” “我得跟你保证,三年后,我还是这么对你。” 苏文一巴掌甩过去,“三年?!” 杜杰摸着脑袋,“我的意思是,咱在一起一辈子,不止三年。” 苏文坐直身子,道,“两个人热恋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觉着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真正时间长了后,才知道要顾虑的东西很多。不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的这种关系。我们得考虑家庭、亲人、朋友,这些都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今天我不放你回家,难道每年都要这样?你可以忍我一年,难道忍我一辈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这话很庸俗,但是在中国现今状况来看,依然适用。尽管你`妈对我很宽容,但我自己这边也是有底的,不能太放肆。所以,杜杰,你回去吧。” 杜杰愣愣地看着苏文,忽然道,“你长大了。” 苏文鄙视地看他一眼,“那是,比你成熟多了。” 杜杰把苏文送到了盛世小区,这才悠悠然地调转车头驶向杜家大宅。他忽然意识到,是他错了。写日记时的苏文,只是个大学生,没在社会打拼过,被王子卿保护得很好,敏感却又温柔。而刚刚在饭桌上说那番话的苏文,是郑氏总经理助理,短短半年已经在商圈小有名气的人物。苏文自己不知道,杜杰站在这个位置,却是看得清楚,尤其是看到那些脆弱的曾经后,杜杰更是明白,苏文的成长,比任何一个人来得都不容易。 他忽然很庆幸,如果当时没有在“保险柜”重遇苏文,如果王子卿顶住了家族的压力。那么今天,苏文不是这样,他杜杰,也不是这样。 杜杰刚把车开进杜家大宅,就接到了大马的电话。 “杜总,那批货彻底查出来了。付笛自己招出来,那批货是王子卿安排买的。还有咱们那块地一期刚落成的剧院,消防器材全部是王子卿负的责,刚被碧洲查出来卖家,是赵建国。” 杜杰如遭雷殛,但也只是一瞬,他就镇定了心情,道,“年初是不是有个庆祝会?欧亚那边没安排来检查,所以直接开庆祝会,你得尽快让手下的人查清楚,那批消防器材到底有没有问题。” 大马道,“杜总放心,我这边会安排人回查,第一次苏先生已经详细地检查过,没有出问题。我暂时估计只是简单的生意上的合作,这种伤人伤己的生意王子卿还不至于做。毕竟这楼盘他们也入了股,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对他们王氏来说亏损也很大。” 杜杰沉吟,道,“也对,首战成殇,以后楼盘必定不得大卖。伤敌一百自废八千,王子卿还不至于蠢到这程度。只是海洛因那事,你要顺藤摸瓜,他怎么嫁祸我们的,咱就怎么还给他。” 挂了电话,杜杰长舒一口气,看来这年初,有一场硬仗要打。 苏文对着滕丽娟笑得跟喇叭花似的脸,再次怀疑她不是摘掉子宫,而是捡了金子。 苏玲玲看向滕丽娟的眼神已经趋近于看一堆垃圾。 苏文看出妹妹的眼神,忽然拍拍她的肩膀道,“她是你`妈。” 苏玲玲这才回神,收回目光,拉自己哥哥进了书房。 苏玲玲将一泛黄的纸包递到苏文手上道,“这是卫昆让我带给你的,他听说你肺不好,这里面的药都是养肺的,我也不大懂,大概就是那些沙参、麦冬、玉竹之类,总之你按着说明,好好每天来一碗,对身体很好的!” 苏文接过,摸了摸苏玲玲脑袋,道,“替我谢谢他。” 苏玲玲得意道,“他这是巴结你,啊哈,你现在就是我家长啊,哈哈!” 苏文笑了笑,把纸包收好。 在苏家吃了午饭,苏文慢悠悠地坐着公车回了红豆。 大年初一,还坚守岗位的司机乐呵呵地跟坐在前排的乘客唠嗑。内容多是自家儿子在哪儿哪儿高就,月薪多少,年三十带了什么回家。 苏文忽然想到苏明生。不知道他提起自己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不过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外人眼中,苏明生应该只有一个女儿,和侄儿吧? 苏文抱着纸包回到红豆,刚进了楼梯间准备按电梯,忽然发现门前站着一熟悉的身影。 苏文顿了顿,才道,“新年快乐。大年初一的,你怎么在这?” 王子卿见了苏文,猛然站直上前,抓住苏文的胳膊道,“我跟我爸妈摊牌了,就算是男人也没关系。小文,我们和好行么?” 苏文目瞪口呆,半晌才眨巴了下眼睛,挣脱开自己的手笑道,“那啥,大年初一的,不适合谈这个吧?” 王子卿脸色惨白,大过年的连棉袄都没穿,苏文看着都觉得冷。反观自己,一大早羽绒服羽绒背心保暖内`衣一件不剩地被杜杰罩身上。想到杜杰一大早那老妈子似的表情,苏文忽然乐了。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在王子卿这般失魂落魄的表情前笑出声的。 苏文见王子卿越来越黑的脸色,赶忙解释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太开心了……哦不,不是,总之就是新年,太快乐了。呵呵,呵呵。” 王子卿看着地面,黯然道,“小文,咱们和好,好不好?” 苏文收了笑脸,慢慢皱眉道,“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你要是再谈论这个话题,我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耗下去。你让开,我要回家。” 回家俩字刚说完,王子卿猛然抬头盯着他。苏文强忍不耐,从王子卿身旁穿过。 谁知王子卿忽然伸手,苏文只觉触感冰凉,心中正惊异他怎么冷成这样?下一秒,他被王子卿摁在墙上,曾经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王子卿没碰到苏文,为什么呢? 因为狗血源自于生活。 王子卿捂着被打破的嘴角,冷冷地看着杜杰。 杜杰压抑着翻天的怒气道,“还不滚?” 56、临终 王子卿倔强地站着,半天也没动。 苏文看着杜杰越来越冷的脸色,忙挣脱开手臂走上前,对王子卿道,“回去吧?大年初一的,别闹得不高兴。” 王子卿抬手,按住苏文的肩膀,苏文不自在地想避开,却听王子卿固执道,“我只是等你一个答案。咱们不管以前,不看以后,就现在,你回答我。” 苏文扁撇撇嘴,“我说过了,不可能。” 王子卿垂了眼眸,看着光洁的地板。 杜杰忍无可忍,咆哮道,“苏文你给我回来!” 苏文皱眉看杜杰,“吼什么呢你?” 杜杰抿唇看了苏文许久,指着王子卿道,“要么跟我走,要么你就蹲这陪他。” 苏文对着杜杰,脾气从来都是一等一的火爆,这会被杜杰冰冷的语气一激,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但是杜杰一大早表现良好,苏文此刻也只是皱了眉,道,“你先回去,成么?我跟他讲几句话就行。” 杜杰一动不动地看着苏文,忽然转身进了电梯。 苏文把中药夹在腋下,扶起王子卿,道,“刚刚杜杰要是没回来,打你这一拳的就是我。” 王子卿捂着嘴角抬眼看苏文,却见对方冲自己温和地笑笑。 苏文道,“回去吧。今儿大年初一,你不该待在这的。” 外面的天隐隐地阴了下去,王子卿刚想开口,手机却在口袋中响了。 苏文有些怔愣,没想到这曲子他还没换,苏文的手机都换了,王子卿那首曾经和苏文旧手机一样的铃声,却还在飘散。情有独钟,对谁独钟?又有几人能做到? 苏文问道,“不接么?” 王子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瞬时满脸的厌恶,毫不思考地掐掉。 苏文八卦分子开始在体内涌动,但考虑到俩人尴尬的关系,终究没问出口。 王子卿看着苏文,表情茫然,“现在要怎么办?” “啊?”苏文心有不忍,以为王子卿只是被拒之后的伤心,却不知王子卿这次是真的跟家里豁了出去。苏文耸肩,“板上钉钉的事,你不会才意识到这个答案吧?我记得很早之前我们就关于此事有过沟通了。” 王子卿点点头,道,“那我走了。对不起。” 苏文拍拍他肩膀,“没事,我送你,下次出门多穿些。”苏文缩着脖子道,“外面零下二十几度呢。” 送了王子卿上车,苏文才捧着一包中药回了小公寓。 杜杰正坐在沙发前抽烟,满屋子的烟味。 苏文被呛得咳嗽起来,杜杰下意识地捻息了手中烟。 苏文陪着笑走上前,蹲在杜杰身前,把手放在他膝盖上,“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我只是送他上车而已。” 杜杰打量了苏文一会,忽然问道,“我和王子卿对你来说,谁比较重要?” 苏文皱眉,“杜杰,这个问题有些幼稚了吧?咱们又不是言情小说里酸溜溜的女主角。早上不是刚说好要过一辈子的么?我和他真的是不可能。” 杜杰固执地看着苏文,“那到底谁重要?” 苏文坐到杜杰身边,想了会才反问道,“我老总对你来说重要么?” 苏文感到一瞬间紧张起来的气氛,有些不自在地转头看杜杰,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也是人,是有记忆的,更何况他对我从没有过实质性的伤害。” 杜杰没再讲话,只是保持原样坐着。 他刚刚在等苏文的时候,接到了许慈的一个电话。显然这位精干的女士也已经收到了大马的通知,关于王子卿引进的那批消防器材,她提出了一个假设,以至于这位忠心为主的姑娘在大年初一就被自己老总骂的狗血淋头。这个假设是:如果这批器材能顺利安装,那一定需要苏文的亲笔签字,就苏文和王子卿曾有过的关系来看,很有可能让王子卿浑水摸鱼,就这么将器材放了过去。而如果剧院的消防不过关,项目一期就展示出一个不好的印象,无疑会造成投资方对这个项目的动摇,从而撤资。资金是容氏出的,那么王子卿如果是故意走这么一步的话,很有可能是跟容波联手,企图打击杜氏。 杜杰在第一时间否决了容波出卖自己的可能性,那是因为他摸得透容波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对于苏文,他不确定。他看着苏文去扶王子卿,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隐隐地惊慌,苏文就像女娲补天时的五彩石,神奇地补上了自己心中的洞缺。可是这块石头若是有自己的生命,执意要离开呢? 杜杰不相信苏文会离开,只是本能地,他不安。就像很小的时候,他故作镇定地在机场眺望,可是那个入口,从不曾有熟悉的身影出现。那个时候,他就是不安的,他明知道没什么人会来,还是选择固执地等。 就像现在,他明知道会得出这么一个结果,还是要固执地开口问。 杜杰伸手去怀里掏烟,摸了一半,皱皱眉,又把烟塞回了怀里。 苏文拍拍杜杰的脸道,“你不是这么小气吧?今晚我做饭,别生气了,行不?” 杜杰看看苏文,点点头,苏文笑了笑,在他脸上亲了下,去冰箱里翻食物了。杜杰打开电视机,瞟了眼苏文的背影――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还在一起生活,可能王子卿对苏文来说举足轻重,但杜杰知道自己在苏文心中也不是没有分量的。 杜杰很努力地忽略掉那丝酸楚。因为在他杜杰的身上,不能够表现出“脆弱”两字。他必须一直地彬彬有礼、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笑容完美,这是必须的,而在时间上,刻着的期限是一辈子。 大年初二,苏文一早就被季海的电话揪醒。他迷迷糊糊地接了,季海在电话那头,声音平静、无波无澜,“哥,杜杰在不?” “恩,在边上呢,怎么了?”苏文揉着眼睛说。 “哦,你们来三院一趟吧,伍方可能熬不过几天了。” 季海平静地说完,平静地挂了电话。苏文愣愣地看了电话很久,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杜杰搂住自己的腰,习惯性地把自己拉到怀里时,苏文才幡然醒悟。 他一下子触电般从床`上跃起,用了半分钟时间把自己穿戴整齐,又去拉还懵懂未醒的杜杰。 “怎么了?”杜杰揉着眼睛问。 苏文把杜杰的衣服丢给他道,“我妹的电话,说伍方不大好,我刷了牙去车库取车,在楼下等你,你快点!” 杜杰也跟着清醒了,手忙脚乱地穿衣。 三分钟后,两人皆消失在尚开着暖气的小公寓,徒留满床的狼藉。 苏文很稳地开车,只是握住方向盘的指关节泛白。杜杰忽然覆住苏文的手,把一个信封塞进了苏文羽绒服的口袋。 苏文诧异地看向杜杰,信封里厚厚的一叠,信封口还带着仓促的折痕。杜杰却只是看着窗外,习惯性地想掏烟,又忍住了动作。 苏文道,“来一根吧,我也想抽。” 杜杰不做声,也没拿烟出来。苏文见他从昨晚起就一直沉默,叹了口气。心里纳闷,这人不是最崇尚自由吗?怎么如今也跟陷入情网的姑娘一样,问一些不具安全感的问题? 伍方躺在床`上,手腕和床单一个颜色,眼睛半睁着,手中攒着的,是季海的手。 伍方的妈妈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眼眶和鼻头都泛红,苏文和杜杰到了,她便起身去服务室倒茶水。 苏文拍拍阿姨的肩膀,把信封塞给她。 “阿姨,我知道这俗,可是咱们能尽的也就这点心意。只要还有办法,随便多少钱咱们都能帮忙出些。” 伍方的母亲却把信封退给苏文,看着面前的走廊道,“没有办法了,我们已经欠了许多人情,也还不起了。现在我只希望,他最后的这段时间能高兴些。你们来看他,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杜杰抽出苏文手中的信封,一言不发地再次塞给老妇。 俩人关上房门,病房外传来隐隐的哭声。 苏文觉得心口跟压了块石头似的,调整了好一会面部表情,才走上前对季海道,“怎么样了?” 季海摇摇头,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没事儿。”她回头摇了摇伍方,“苏文来了。” 伍方眯着眼,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苏文凑到床头,小声道,“新年快乐。” 伍方慢悠悠地点点头,张了张嘴巴,嘶哑地“啊”出一声。季海及时阻止了他再讲话。 杜杰道,“都还没吃呢吧?我去买早饭。” 苏文看了看杜杰,杜杰上前摸了摸他的脸,转头走了。 季海没心思看俩人之间的猫腻,只是和伍方互握着手,十指交扣。“哥,自从放弃治疗后,他每天要注射三百多只曲马多,痛得脸都变形了,还得撑着。” 苏文坐在季海身边,覆住俩人的手,只是沉默。 “也许他剩下的只是几天的生命,可我还是甘愿这么坐着。我不难过,真的,这两天我都不回家了,每晚看着他闭上眼睛,我都担心他再也醒不过来,慢慢地习惯了看他闭眼。所以我想,真正到那天的时候,我肯定不难受。” 苏文点头,“恩,别怕,我陪你。” 季海拉起伍方的手,放在鼻子下面小狗一样地闻了一下。苏文忽然想起大学时活蹦乱跳的季海,任何时候见着她都是笑眯`眯的。那会儿她挽着苏文的手苦着脸哼哼:哥我来大姨妈了,肚子疼!王子卿一脸沉痛地在她身旁道:节哀。 面前的季海,表情沉静。她没经历什么大风浪,只是短短几个月,却将原先的活泼褪去,变得温婉而柔和。以前总在散文上看到物是人非四个字,此刻,苏文才真真切切体会到。 伍方动了动,季海立即会意地给他喂温水。 杜杰正好回来,沉默地把几碗香喷喷的肉丝粥放在茶几上,连伍方母亲的份也一起买了。 苏文和杜杰并肩坐着喝粥,就听伍方沙哑着嗓音道,“老天一直在折磨我的意志,我很早的时候就想过放弃。可是那么巧,让我在这个时候看到你。现在,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你……”他没能说完,胸口似乎被什么哽住,一口气喘不上来。 季海放下粥碗,单手托着伍方的背轻拍,道,“我知道我知道。” 苏文放下碗,吃不下去了,他探手,正好碰到杜杰放在沙发上的右手,握住,感受到温热,苏文才终于有点舒心。 57、承诺 伍方逐渐睡着。季海掖好他的被角后,坐到沙发上猛灌水。 苏文夺下她的水杯,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没事儿的,别怕。” 季海道,“我不怕。我跟爸妈大吵一架跑出来,那个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这大年初二的,我也懒得去拜年,医院是最让我感到安全的地方。” 苏文抱着季海,半晌无语。 伍方的生命不超过一星期。外面满是爆竹声,更映衬了屋内的沉默。苏文和杜杰陪在病房一整天,看季海如常地跟伍方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伍方多数时候沉默,偶尔勉强笑出一两声以示自己还在倾听。其实不管他笑不笑,季海依然会那样讲下去。他们都是固执的人。 期间杜杰接了一个许慈的电话,许慈在那头道完新年快乐后,确认了那批消防器材质量过关,让他暂时不用担心。不过这不代表他们放下心来了,毕竟赵建国既然插了这么一杠子,必定不会这么容易罢手。杜杰沉默了许多,苏文也不问,权当他是对昨晚答案不满意而任性。 三天后,大年初五,伍方离世。 大年初七,苏文在一片爆竹声中赶到季海家。她没有在火化场或是医院或是什么地方缅怀,她甚至连追悼会都没有参加。 季海母亲强撑着笑脸接待了昔日好友的儿子。苏文小声地进了季海的卧室。这里似乎跟自己许多年前来的时候布置一样,清爽而温馨,只是这坐在床头的人不一样了。 季海第一句话就将苏文惊得差点心率失衡。 “哥,我这个月那话没来,我今早买试纸测了下,应该是怀孕。” 苏文费了好一会劲才让自己平息下来,坐到床边问,“你确定?” 季海点点头,笑道,“所以我不难过,真不难过。” 苏文将季海的手放在自己手中,“阿姨他们知道吗?” 季海摇头,“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未婚先孕,孩子的父亲却在这时候离世。尽管父母心疼,可是以季海对他们的了解,人工流产是肯定的。所以季海坚定道,“怀就怀了呗,这是好事。哥你别担心我,我跟你保证,以后就算带着个孩子,生活也肯定不差。” 苏文看着她的笑脸,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只是点头,“恩,有事儿第一时间找我。” 其实苏文也不支持季海生孩子。毕竟她年龄还小,毕竟她生活阅历不多。更何况这是第一次恋爱,伍方走也走了,何必还让自己那么辛苦的惦念着?他苏文要是一直记着王子卿的话,那如今肯定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还是没名分的那种,可想以后有多艰难。 苏文支持他们的感情,但是不支持他们的感情毁了这个姑娘一辈子。 他在犹豫。不过挣扎到头,还是决定和杜杰商量后再作打算。 苏文拍拍季海的头道,“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心里别太压抑着,伍方家里那边知道你这事吗?” 季海笑着在哭。 “我没告诉他们。伍方刚走,我说出来估计阿姨会受不了这打击。哥,你一定得帮我,我跟你保证,以后肯定还能再找个男的好好去喜欢一次,但是我现在必须把这孩子生下来。” 苏文把季海拉怀里抱着,心里有些苦涩。伍方离世,季海心里不平静,冲动得只想留住关于伍方的一切东西。苏文是清醒的,所以从苏文的角度来看,这个决定做得太仓促了。 季海在苏文怀里痛哭出声,第一次觉得,这个哥哥的肩膀原来很宽。很小的时候,妈妈告诉过自己肩膀很宽的男人有安全感,也有责任心。季海想起从第一天去探病看见伍方起,他的肩膀就一直是很窄的,癌症早已折磨得他形销骨立;她手指头上似乎还带着伍方的温热;鼻尖似乎还遗留着带着伍方带着药的独特气味。可是这些,都再也不会有了。 季海哭累了,苏文才小心着给她一长串纸。姑娘拧鼻涕的声音依然那么不雅粗糙,整个人因为嚎啕大哭而打着噎。 直到季海睡着,苏文才出去和她母亲寒暄一番。 苏文道,“阿姨,新年快乐。”说罢递上自己买来的礼物――杜杰从云南弄回来的桂圆红枣茶。 季海母亲打量着苏文,眼神很是满意,“这么多年了,一下子就成了这么俊的小伙子,时光真是不留人。再看看我们,都老咯……老头子去隔壁人家拜年去了,阿姨给你倒茶。” 苏文拦住她道,“不用客气了,我还有事,待会就走。” 季海母亲也不阻拦,拍了拍苏文的肩膀道,“你跟小海也认识这么许多年了,小海那男朋友的事,我们也遗憾。你看现在人都走了,你还来陪着她,阿姨挺欣慰的。以后要常来。” 苏文眨眨眼睛,貌似阿姨误会了什么? 不过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也就不解释。让她有个盼头,其实也不错。更何况对于季海,他的确不会不闻不问。 苏文在自己心中,一直有个圈,圈子里的人是家人,是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家人。以前王子卿在这个圈子里,现在杜杰在这个圈子里。至于王子卿被放到了哪,苏文想了想,应该是半挂在圈子边上?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季海一直在这个圈子里。某些时候,亲人比爱人来得更加牢靠。 离开的时候,他听见季母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挺合适。” 苏文无奈地摇头笑笑。开了声控锁上车――杜杰的车,他倒是越开越习惯了。 满街的红屑,全是烟火爆竹的残骸,耳边不时能听见热闹的噼啪声。苏文忽然想起小学课本上一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早年的苏文,一直把这屠苏认作苏州一带。他对那个地方总是有执着的向往。即便如今知道了当年是曲解,大脑却在第一时间将“屠苏”认作苏州。 苏州啊,苏文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和杜杰携手同游呢? 回了公寓,杜杰正在做晚饭。傍晚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洒得俩人的大床`上一片金黄,麦穗一般。 苏文屁`股刚碰到沙发,杜杰就穿着围裙走过来。 “你妹怎么样了?” 苏文摇摇头,“不大好,她怀孕了。” 杜杰也震惊,不过很快平复了下来。沉思良久,他忽然盯着苏文问,“你想让她怎么办?” 苏文坐直身子道,“生下来太不理智,她才多大?这事儿只有我们知道,我比她年长,得考虑许多。要知道,我的意见会影响她一辈子。” 杜杰蹲到苏文身前,“要是半年之前,你肯定支持她生这个孩子。” 苏文瞥他一眼,“你也说了,是半年之前。半年之前,你还嫌我绑着你太烦呢,不是么?” 杜杰想了很久道,“其实以我们的能力,她可以生这个孩子。我们肯定会帮她的不是么?” 苏文靠着沙发背,仰头看天花板,“我很久没看那些催泪的肥皂剧了,这剧情不适合在我们生活中上演。杜杰,你最近很不正常。” 杜杰凭空地冒出一股怒气,攒着苏文的肩膀就把他压倒在沙发上,抬手解他的衣服。苏文皱眉,想推他,力气终究不敌杜杰,于是也放弃了反抗。他对杜杰,倒是顺从惯了。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杜杰扒了裤子就要强行进入。苏文怒了。刚抬起手习惯性地想扇他,就感到后面被重重地桶入,霎时痛得脸都白了,叫都叫不出来。 杜杰红着眼睛看着苏文咬住嘴唇,闭紧眼睛,一瞬间又心软了。 他放柔动作,把头搁到苏文肩膀上,“对不起。” 苏文叹气,用手顺着杜杰的头发,平静到不能再平静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于是一场印尼海啸化作了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激情过后,杜杰小心翼翼地把苏文抱起来带到浴室。看到他后面流出带着血的粘液时,愧疚瞬时蔓延把自己覆盖住。 苏文吃力地扶着墙站在淋浴下面清洗,杜杰任自己的衣服被打湿,执着地扶着他。洗完后,杜杰大毛巾一裹,把苏文扛到床`上上药。 苏文推他,“去把衣服换了,别待会感冒,你看你,床单湿了。” 杜杰二话不说扒了衣服,用毛巾三下五除二地擦了下`身体,继续给苏文上药。 苏文一巴掌扇过去,吼道,“穿衣服!找病生呢是不是?” 杜杰固执地把药膏涂完,又给苏文倒了杯温水,才走到衣柜前穿衣服。 苏文趴在床`上,嗅了嗅鼻子,“杜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杜杰转身问,“什么?” “饭烧焦了。”杜杰边系着裤子边匆匆赶厨房去打扫战场。 晚上俩人吃的是泡面。原因是苏文忽然怀念起那味道。杜杰无奈,加之愧疚感萦绕不去,立即在苏文无声的控诉下煮了面,打了鸡蛋。 刚把面吸溜到一半,杜杰就听苏文说,“我的确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不过有一点一直没变。” 杜杰抬头,问,“什么?” 苏文正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爱你。你能说出口么?” 杜杰愣了愣,道,“再给我一些时间。这话有点拗口,我再准备准备。” 苏文笑了笑,习惯性地拿左手去转了下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58、悲催的生日 不管生活有多么狗血,不管苏文有多少的烦恼,假期休完,他也必须西装革履地去上班。 大年初九,苏文站在自己的办公室落地窗前,如获至宝地接过小秘书递过来的一根烟。小秘书看了看四周,道,“苏助你要是抽到一半被郑总看到了,千万不能出卖我。” 苏文真诚地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点上,颇为惬意地吸了一口。 郑吴雨站在门口轻咳一声,“抱歉打扰一下两位,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下次做坏事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记得把门关上?” 小秘书一声惊呼,当仁不让地出卖苏文,“郑总,不关我的事,苏助要求的……” 苏文继续抽烟,瞥了郑吴雨一眼,义正言辞道,“医生说我适量地抽烟是可以的。” 郑吴雨挑眉,“医生在后面加了一句‘最好不要抽’,你忘了?” 苏文叹气,灭掉抽了半截的香烟,“最近烦心事太多。你看,都忘了跟你说新年快乐。” 郑吴雨使了个眼色,小秘书非常地善解人意,一秒钟后连背影都看不到。 苏文怔怔地看着走廊,忽然对郑吴雨道,“老总,我那高中同学走了。就是伍方,你见过两次的。” 郑吴雨顿了一下,原本就要贴到沙发的屁`股停在半空。苏文道,“更tm让我揪心的是,我妹肚子里有他们的孩子。” 郑吴雨站起身,走到苏文身旁,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着了递给他。 他是不抽烟的,带烟只是在交际场合的应酬必需品,此刻他亲手给苏文递了烟。 半晌,郑吴雨忽然开口,“苏文,今天是杜杰生日。” 苏文抽烟的手一顿,有烟灰掉落在地板上――他忘记了杜杰的生日。 他为季海的事烦恼了许多天,不知不觉的,原本记在心里的事便淡化了。苏文愧疚地想,晚间一定去米卡给杜杰买最爱的荞麦奶茶。 项目一期正式开盘,以美林湖剧院为噱头,打出第一批商用和住宅花园洋房。大年初七,正是一期的开盘活动,在剧院的一切都确认妥当之后,创源房地产开发公司豪情盛宴,邀各界名流共睹风采。 天鹅湖是演烂了的歌剧,却依旧百年不腻。 杜杰百无聊赖地坐在第一排视觉最佳的位置上打瞌睡,以便待会上台剪彩时,脸色不至于太差――连日器材检测,连日的烦心,他显得很憔悴。 杜氏分管行政工作的是个年仅三十却身材严重发福的类中年。姓管,人称管叔,正坐在杜杰身边忙不迭地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杜杰想起苏文第一次见此人时震撼的表情,依葫芦画瓢地问道,“管经理,你认得安西教练么?” 管经理一脸惶恐,老总终于搭自己的话了,赶忙回道,“不认得不认得,杜总需要我去为您打听这人?” 杜杰摆摆手,“随口问的。什么时候剪彩?” 管经理谄媚答道,“待会就好,待会就好。郑总打招呼说不来了,今儿剪彩的只有容家这边的负责人顾经理和王总,待会王总一到,剪彩就开始了。” 杜杰挑眉,“王子卿?” 管经理点头,“是,杜总您再等等,这茶水凉了,我去给您换热的。” 杜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入口。 管经理很快赶回来,在杜杰的小桌上给他斟好茶,是上好的铁观音。并带来了一个消息:王子卿高烧不退,于途中昏迷,正被送往医院。 杜杰皱了皱眉,刚拿起杯子小嘬了一口,就见一人稳稳当当地坐到对面。 付笛打扮已不似以往张扬,一身棕色的大衣掩盖住玲珑有致的身躯,她面无表情地盯了杜杰半晌,才低头看着桌面道,“不能放过子卿么?” 杜杰扬了扬眉,并不回答。换作以往,付笛铁定会负气离开,不过如今的付笛,只是安稳地坐着等杜杰的答案。 杜杰不再看她,拖着下巴看舞台上开始致辞的主持人,道,“不能。” 付笛握了握拳,起身离开。对王子卿,她是仁至义尽了。明知求情不管用,可她付笛从来是能做多少,就走出几步的人,所以她厚着脸皮来求杜杰。她不指望杜杰放王子卿一马,她只求让自己安心,毕竟先出卖王子卿的人,是她。创源逐步侵吞掉王氏在项目中的收益,不管杜杰用的是什么手段,总之王氏这次的哑巴亏是吃定了。况且这次的亏损,尽管是一笔大数目,应该还动不到王氏的根基。 杜杰行商,向来奉行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王子卿既然敢对萧硕出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胆子。杜杰忽然想起那天问苏文的事――哪个比较重要。他放下杯子,只是安静地看着舞台。 会场喧哗而嘈杂,除了大批的企业名流外,多数还是创源的员工。许慈穿过拥挤堵塞的人群蹦到杜杰面前,笑得春`光灿烂,“杜总!生日快乐啊!” 杜杰转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自己生日。 他一向习惯了,父母是肯定不记得自己生日的,大年初一的时候苏文似乎提了提,不过……杜杰看了看手机,似乎自家小白兔也没记得。不,杜杰忽然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小白兔,肯定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可惜苏文,不再是那只白兔。 许慈见杜杰半天不反应,推了推他道,“愣什么呢?待会给你礼物!我和老公一起帮你准备的,包你喜欢!” 他们三个是大学时的同学。许慈和她丈夫是杜杰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每年总是他们夫妇第一对跟自己祝贺生日,但也是唯一一对。本以为今年会大不相同,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又要按着往年的路子走了。 杜杰笑了笑,道,“谢谢。” 许慈愣了下,才道,“你今儿不正常,以我丰富的恋爱经验和娴熟的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我认为跟苏先生有关。” 杜杰不高兴了,感情我哪儿受伤你就往哪儿下刀呢?他黑着脸道,“我要减你的年假。” 许慈毫不在意道,“我的年假从来都是杜总裁过手的,您没那资格。” 杜杰干脆不理她,定定地看着主持人废话。 许慈坐到杜杰身边,安静了会才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比较中意的,是容先生。” 杜杰有些诧异地看向许慈。自己这位助理一直把情绪掩藏地很好,处理公事从来都敏捷效率,考虑问题也都客观而周到。许慈带着私人的感情谈论问题,除了她倒追自己丈夫那次,便只有这时了。 许慈低着眼帘笑了笑,道,“不是说苏先生不好,而是他肯定不比容先生与你来的适合。最起码的,苏先生没容先生那份玲珑。容少爷的能力,我是见识过的。但是苏先生这边……你看这批消防器材就知道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还没告诉他呢吧?” 杜杰调侃,“容波给你好处了吧?来,你跟我讲,是不是嫌薪水不够?要不我再把你调回我爸身边去?” 许慈认真道,“没有,我跟你说的,就是我一直以来认为的。” 杜杰一瞬间收了所有的表情。他心情不好时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许慈,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不跟你计较。换了别人,他现在就不是这么踏实地坐在这了。” 许慈没什么反应,只是叹气,她拍了拍杜杰的肩膀,起身离开。 剪彩正式开始,满堂的喝彩声中,杜杰和容氏负责人顾隆齐齐上了台子,手握剪刀,那笑容就跟画在脸上的画似的,完美得一丝不苟。 礼仪小姐穿着大红的旗袍,举着红绸踏着一字步走上台。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杜杰站在台上,聚光灯下,西装革履。他在笑,台下的许慈却更情愿他在哭。尽管她从没见过杜杰的眼泪。 在很多人心中,杜杰是超人,无所不能,手段狠历而巧妙。 在许慈心中,他是一个普通人,是好朋友。偶尔的,许慈希望那位老友能笑得不那么假,希望那位老友也能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找个人倾诉倾诉。 主持人一通马匹拍完,全场的记者喀嚓喀嚓地按快门,镁光灯一阵狂闪。 杜杰剪刀刚剪下去一半,就听后面有人大声地嚷嚷着,抬头只看到拥挤的人头,还有隐约的一丝白烟。杜杰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找许慈在哪――工作上,他们永远是最默契的战友。 剧院礼堂很大,但是人群依旧拥挤,毕竟创源公司百十来个员工加上社会各界人士以及记者都齐聚一堂。消息传过来的时候,白烟也已经跟着窜到了杜杰鼻子底下。杜杰边呛声咳嗽边听着管经理在那边报告说,“杜……杜总,不好了,后头有易燃物,整整一排椅子下面全是!现在着火了!后头的出口给堵着!您快先走,这边我来安排!” 杜杰摇摇头,道,“另外还有三个出口,你和大堂经理一起安排他们走,我不急!” 杜杰跳下台子,丢下台上惊慌失措的众人,就往着火地儿走。那边的人全部朝舞台这在涌,杜杰耳边只听见嘈杂的叫声和人们的惊呼声,越往里走,烟味越浓,走到大堂一半的时候,已经隐隐可见火苗的窜起,如毒蛇的信子一般,妖娆地攒动着。 59、悲催的庆生-1 杜杰被人潮冲的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挣扎到最初着火的一排座位时,已经呛声咳得不像样。他赶忙脱下西装捂住口鼻。 最北面一排座椅全被烧毁,人们已经尽数离开,独留杜杰一人捧住西装蹲身查看。众人都往舞台边的三个逃生门撤去,但由于人数众多,到现在撤去一半还没有。 许慈在大型的舞台上捡起话筒嘶吼,“杜杰!杜杰!你在哪里!?” 管经理协同顾隆安排人员一一撤去,奈何人数众多,创源的青年员工个个身强力壮,人挤人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维持不了秩序。许慈没吼多久,就被顾隆他们一起拉下舞台,作为第一批上层人员先出了礼堂。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杜杰看着不断窜起的火苗,横了横心,小心地跨过面前的一块块的火圈,好不容易走到中心处,再次蹲身,他无比确定了起火的原因――木屑。 后排的座位下方,有大量木屑。 这排座位靠墙,是不容易察觉的地方,清扫极有可能漏掉。杜杰抬头看了看,瞬间明了――消防器材。他还说为什么这批器材为什么没有问题?原来千算万算,终究亏在了这个最简单的问题上。 木屑?谁能想到呢? 杜杰一瞬间想笑。但是很快,他笑不出来了,眼看火苗已经吞噬前方一大片去路,杜杰咬了咬牙,抬步往外冲。 好在,他速度够快,火势蔓延地再快再猛烈,也比不上杜杰风一样的速度。他披着西装冲出火场,扔掉带着些火苗的西装,发现面前已经接近舞台。火势竟然已经烧到了舞台附近! 台上,管经理正拿起话筒对着全场吼:“大家都别动!让领导先走!”谁知下一秒就被杜杰揪住衣领丢了出去。 管经理嘴唇抖了抖,惊道,“杜杜总,您您您怎么还没出去?” 杜杰压根懒得理那管胖子,他几步挣扎过去,拿起在掉落在地的话筒,万幸,此刻的话筒还能用。慌乱的人们只听茫茫火海中传来声音,顿时安抚了所有人的惊慌焦躁。 “大家别慌,让妇女和小孩子先离开。杜氏的员工请有效组织队伍尽快从三个通道分别撤离!我是杜杰,我还在这里,所以你们不要慌!只要效率,就来得及!消防队很快就会到!”仿佛也是巧合,他刚说完这句,话筒尾线就刺啦啦地泛出白烟。杜杰扔了话筒。 但是逃生门四周,六神无主只一味往外冲的人们仿佛清醒了些。杜杰声音镇定,有魔力一般。创源的员工最先反应过来,群众的撤离开始变得有条不紊。 可是舞台这边情况就不容乐观,火苗已经烧到近前,管经理早在看到火势进一步逼近的时候就屁滚尿流。礼堂里除了三处逃生门,其它尽是硝烟,就如刚刚发生过巨大战役的战场般!杜杰处于舞台正中央,是离逃生门最远的地方! 杜杰握紧手机,四处搜寻着可用的资源。舞台下方的电线被火海吞噬,杜杰眼前只剩一片红光。模糊中,他看到舞台边缘的几个大花瓶,谢天谢地!全是新鲜的温室花,透明的瓶身里,摇晃着杜杰最需要的液体。他把西装平铺在花瓶边缘,几个花瓶同时被砸碎,杜杰拎起滴滴答答滴水的西装套上身,踩着一地的玻璃屑跃进火海。 举着西装的手臂一阵刺痛,可是他不能抬头,必须坚持! 舞台到出口之间不到一百米的路,他却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一般。脚底的炙热似乎要将世界都融化。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每天点着烟头的火苗,也可以释放如此大的威力。电视上见过的火灾多了去了,真正亲身体会时,竟是这般难熬。杜杰憋着一口气冲出火海,眼前顿时一片明亮,室外的阳光璀璨温暖。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围来往熙攘的人群和不远处的灭火车,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神智有些不清了,杜杰猜想应该是吸入大量一氧化碳的缘故,恍惚中只感到有白大褂和穿着绿色衣服的人上前,手臂上燃烧着的火苗似乎被扑灭,但是火烧火燎的痛楚一瞬间传达到大脑,让人忍不住想尖叫,却没有力气出声…… 米卡的兼职大学生娴熟地打扫着柜台,荞麦粉适中地准备了,奶茶正在加温,隔着透明的炉子看,色泽温暖。苏文笑眯眯地看着那壶奶茶,心想待会要给杜杰一惊喜。他在心里琢磨着,不用套套?好吧,一年也只有一次生日,你想不用就不用吧……得去准备个礼物,买什么好呢?唔,他的领带夹貌似松了,去给他买新的。 难得电话响之前他记得看号码,却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许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苏先生,您在哪里?” 苏文接过奶茶,边付钱边问,“呃,请问是哪位?” 许慈刚被带到警局了解情况,就收到了管经理的电话,说是杜杰烧伤住院,一颗心登时打着滚地往下坡去。自己分`身乏术,溜须拍马的管经理她定然是不放心,这才一个电话戳到苏文这,“我是许慈,杜总助理。杜总在东区那边的私人医院,还麻烦您前去照看着。我这边抽不开身。” 苏文心里咯噔一下,心慌之余不忘问道,“今天不是剪彩仪式吗?发生了什么事?” 许慈在那边顿了顿,警局人员的声音不耐地透过听筒传入苏文的耳中,“快写快写,让你打电话已经是破例了!有钱人真他妈的能折腾!” 电话掐断,苏文一百的大钞直接扔桌上,等不及找零便火急火燎地离开。 司机师傅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苏文坐在副驾驶,明晃晃的百元大钞捏在手心,“往东区的东方医院,越快越好,但稳妥点。”司机眼角瞄着票子,把车开成了火箭。奈何司机体谅他的心急如焚,红灯却不体谅,熬过了数个红灯,出租车飙下高架桥。仿佛老天爷非要跟他作对似的,下了高架刚进东区,车子就被堵在一条长龙中,进不得也退不得。 苏文把钱直接丢座椅上,打开车门,穿过双向道上被堵着的一辆辆方块块,飞奔起来。 二十分钟后,苏文松了松领带,干吞了两粒药片,缓缓走进东方医院。走道里无孔不入的酒精味更是刺痛气管,苏文猛咽口水才让堵喉咙里的药片下腹,稍一舒气,便是满嘴的药片苦涩味。急诊处人山人海,抢救室红灯鲜亮,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忙得不可开交。苏文瞠目结舌地看着挤满整层一楼的伤患,连肺部的刺痛都被忽略掉。手术室的灯忽然熄灭,一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地从手术室探出脑袋,扯着嗓子喊,“姜涛的家属在哪里?姜涛的家属在哪里?” 有人跌跌撞撞地上前应了,神色焦急,“我是……我是!我爸他怎么样?” 白大褂点点头道不碍事,手术室推出一张床,如释重负的家属跟着病床远走。 苏文茫然地站了半晌,一瞬间不知自己在何时何地,直到手术室的灯再度亮起,一室的酒精刺鼻,他才恍然回神,迈着微微发抖的两条腿。约莫五分钟后,小c的电话来了。 “苏文?你在哪呢?许慈那丫头说你来医院了,我咋到处找不着你?” 苏文愣了愣,看了看四周道,“c叔,我在急诊这边,杜杰……杜杰还好吗?” 小c沉默了会,道,“不太好。你来三楼,我们在病房,301就是。” 苏文一瞬间手脚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去的,明明有电梯,他偏偏一步一步地走楼梯走上去。楼梯口,苏文恍惚地想,这是在做梦吧?梦醒后应该回到办公室,杜杰斜倚在门口,跟往日一般,笑得特欠扁。 小c的声音很快把苏文拉回现实。 “过来呀,哎呦愣什么呢?杜杰都成这样了你还在发呆!” 苏文被小c一路扯着进了病房。 杜杰一手被捆得严严实实,跟棒球棍似的,另一手则行动自如,手臂露着,大片的肌肤褶皱起来,淡黄色的药水将伤口抹遍。他头上罩着块毛巾,正坐在病床上用自如运动的那只手握着一根香蕉,吃得起劲。 苏文怔愣地站着。杜杰听见声响转头,大马适时地挪来垃圾桶,杜杰扔了香蕉皮转头,正好毛巾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我没事的,不过可能要留疤,哎。”他看着自己被捆成木乃伊般的手臂,很是遗憾。 苏文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听见心脏重重落地的声音。这种感觉,不亚于自己劫后余生。他走到病床前瞪大眼看着杜杰,喃喃道,“你……你……你在吃香蕉?” 杜杰莫名其妙,点头道,“是啊,你怎么了?” 苏文忽然感到十分愤怒,一巴掌就甩杜杰脑袋上,憋了半天才恨恨地吐出一句,“我靠!” 61、成长的烦恼-1 许慈铁血手腕,各大报纸没有一篇关于火灾的新闻。杜杰不便工作,杜博彦亲自出马。原先杜杰针对王氏的几条公司内部政策彻底实行。开盘意外,首战成殇,尽管许慈压下了媒体,却压不住广大人民的舆论,一传十十传百,开盘后本应最火的黄金一周,成交量竟是一桩没有。 四方投资公司受到不同的亏损,不过各家根基深远,动不到根本。苏文跟着郑吴雨火急火燎地制定新方案,忙得焦头烂额。 同一期间,王氏从此项目中退股,关于王氏旗下文化产品抄袭盗窃的新闻纷纷传出,各大商场柜台遭到莫名袭击,却难究根源。远销美国的字画在远洋运货时石沉大海,赔偿金无疑是当头一炮,百年大树微微动摇。 正月十五,新年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季海、苏文和杜杰三人围着茶几,边看电视边吃汤圆。苏文把汤圆放嘴边吹了会,喂给杜杰,自己快速地吞下一个,然后继续舀起汤圆轻吹。季海囫囵吃了两个,放下碗道,“哥,有话快说吧,我待会回去陪我爸妈吃晚饭,就不在这儿吃了。” 苏文和杜杰对视一眼。苏文也放下碗筷,看着季海的眼睛道,“最近身体还好?” 季海点头,一手轻抚着肚子。 苏文道,“我和杜杰谈过这事,我们都不是外人,所以坦白说吧,这个孩子不能留。” 季海微震,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苏文一眼,复又低头不语。杜杰补充道,“你是聪明姑娘,自己想想也能明白的。” 苏文见季海不答话,心里惴惴不安,试探地喊道,“小海?” 季海忽然抬头,看着面前俩人道,“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她顿了顿,转而看着碗里雪白的汤圆,“我想到他就难受,我连他的墓碑都没去过。我想着以后,本来是很害怕的,但是一想到伍方两个字,勇气就跟着冒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胆子。这条路会很难走,我以后也可能会后悔,但是现在,这一刻,我心里是这么选择的。所以,哥,你们得支持我。” 苏文拧了眉毛,叹气,“别这么任性。”杜杰忽然打断苏文,道,“你知道这路很难走,就够了。你再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人了,我们不逼你作选择,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 季海点点头,起身道,“我回去了,别担心我,没啥事的。”她恢复笑靥,“不就生个孩子么?到时候你俩当干爹。” 苏文跟着起身道,“我送你。”他回头对着杜杰叮嘱,“我回来前不许动!伤口要是再化脓,我就把你绑家里!” 杜杰乖乖地点头,背后若是有大尾巴摇一摇,就跟只大狗没区别。 银色大奔飞驰而过。季海坐在副驾驶不言不语,车内气氛尴尬,苏文打开音响,悠扬乐曲在小小的空间内四散。席琳迪翁高昂的嗓音带着悲怆,缓缓倾诉着那一句my heart willon。季海自嘲一笑。苏文忽道,“这世界太现实,没几个人的心能永恒。” 季海看着窗外问,“哥,我打个比方,你别生气。你有没想过,要是有天杜杰死了,你得花多长时间去忘掉他?或者你会记得他一辈子?” 苏文安静地开车,看不出神色。常年清澈的琥珀色瞳孔中,却是风起云涌,杜杰出事的太突然,所以当时一路上,他没想过要是没了杜杰以后会怎么样。现在考虑到这问题,却是一阵后怕,待车停下时,手心已全是冷汗。 季海打算下车时,苏文答道,“如果哪一天杜杰不在了,我会一直记得他,但我会找另一个人过日子。就像当年子卿说分手,我就离开他,找了杜杰一样。” 季海诧异地看向苏文,惨然笑道,“我明白了,哥,容我再想想。明白是一回事,放不放得下是另一回事。” 苏文盯着季海,严肃道,“这事不适合考虑太久,时间久了,对你身体也不好。” 季海低首,开了车门,在冷风中低喃,“我再想想。” 苏文发动汽车,绝尘而去。排气管喷出的热气在季海家门前的路上留下一道雪白的剪影。 杜杰木雕似得坐在茶几旁,手机响了,他艰难地动了动,咬牙接起电话。 许慈一板一眼地汇报道,“还是总裁狠啊,王氏之前拓展的海外生意,全搞砸了,连着内地这边的声誉也受到影响,订单直线下滑。总裁分步侵吞这法子,真是杀人不见血。” 杜杰额头冒着冷汗,仍强自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慢慢来,等王氏一跨,我倒想看看赵建国还能耍什么花样。王氏既然敢买赵建国他们的股份,就算是摆明了站到我们对立面,他既然有这个胆子和我们作对,就该有这心理准备。” 苏文回来的时候,杜杰受伤的纱布又开始渗血了。苏文狠狠地瞪他一眼,娴熟地拆开纱布,未能完全愈合的手臂,烂肉层叠,惨不忍睹。苏文皱眉上药,杜杰一声不吭。 苏文亲了亲杜杰的嘴巴,小声问道,“疼不疼?” 杜杰摇头,一滴汗水落下,差点滴进手臂,苏文吓出一身冷汗,忙一手扶着伤臂,一手抽纸巾给杜杰擦汗。 苏文嘱咐道,“疼就吭声,叫出来也比流汗好。别到时候汗水滴下来,会感染的!” 杜杰听着他唠叨,也不做声。事实上,他疼得想尖叫,所以他很理智地闭嘴了。否则一张口,就是哀嚎。 换上雪白的新纱布,苏文挑眉问杜杰,“许慈来过电话?” 杜杰长舒一口气,另一手臂烧伤处已经结疤,蜿蜒可怖。他抬起愈合的那手,抹了把脸道,“也就跟我报备下情况。” 苏文沉下脸,“楼盘的事我已经全面跟你报备过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再说了,有什么事你就不能等我回来?我就走了20分钟啊,你也能折腾成这样!” 杜杰苦笑,心说,还真的是不能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这事就干不下去了…… 苏文转身去倒茶,喂杜杰喝了一口,便自顾在沙发上蜷着双腿,两手交握。杜杰盘腿坐于苏文身前的地毯,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屏幕。 苏文忽然开口道,“放过他,行么?” 液晶屏幕上放映着好莱坞大片,汽车爆炸时带起冲天的火龙,咆哮声掩盖了苏文小声的哀求。 苏文以为杜杰没听见,可是抬头时,却见对方转过了身,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两人对视许久。苏文又问,“行么?” 杜杰开口,漠然道,“我是商人,一切朝盈利看齐。” 苏文略带哀求,“他曾经在我最难的时候帮过我。我学费不够,都是他帮我垫上。我生病,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回去陪我。你别生气,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和他没有关系了,但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这么被折腾,我难受。” 杜杰深呼吸,闭了闭眼睛,道,“你是你,我是我。他对你的好,并不能抵消他对我这两次三番的挑衅。”说毕,杜杰讽刺地笑了笑,“你以为那些揭竿起义的大英雄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解救百姓于水火?人在某些事情上是很相似的,他们和我一样,只是为了利益而已。同样的,现在我对付王氏,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利益。” 苏文想反驳,却发现杜杰说的都对,他根本没有反驳的立场,和资格。 翌日,一条新闻,占据财经报的大部分版面,著名书画家王锦雄心肌梗塞,于凌晨暴毙半山豪宅中,王氏百年基业风雨飘摇,将终归何处? 苏文在办公室猛灌了三杯咖啡,抖索着抽了根烟。 往事俱成云烟,那为什么现在还会难受呢?苏文皱着眉,面前那份春季企划案一个字也未能入眼。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正裹着被子,烤着暖气片,王子卿坐在一边,纸笔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切宁静而又和谐。往昔的画面仿佛碎成了千万片,镶嵌在苏文心脏的各个角落里,这一时间碎片被连根拔起,拼凑出当日熟悉的场景,却不复温馨,只余生涩的疼。 疼归疼,不忍归不忍,现实里,疼完了,回忆结束了,一根烟燃到尽头,还得继续批方案。 欧亚靠在门框上,看着苏文捻息烟头的姿势,笑道,“挺有那么点味道的嘛。” 苏文闻声抬头,见识欧亚,狠狠剜对方一眼。 欧亚一脸被辜负的不满,坐到沙发上翘起腿道,“你就这态度?青天大老爷我可是来为你们收拾烂摊子的啊。” 苏文从面前厚厚的文书中抽出一份合同草案,甩在桌上道,“草拟的方案,你看看成不?我们这边工程的确监督有误,但对赵建国那事实在是防不胜防,你从轻处罚。” 欧亚走到近前翻开看。苏文仰头问道,“你亲自来拿?秘书人呢?” 欧亚翘起嘴角,朝苏文眨了眨眼睛,“想你了呗。” 苏文实在没心思商谈赔偿事宜,将欧亚赶去了郑吴雨办公室,做梦似的继续看眼前的企划案。 面前的企划案创意不错,却做得十分潦草。苏文不是圣人,但凡领导者,有烦心事时总是容易迁怒。苏文深深了解这一点,干脆将企划案甩了,等心情平静时再看。又一个人愣了许久,才想起今天还没打电话给季海。 苏文觉得肚子饿。奇怪,这一天,明明没有忙什么公事,却饿得胃部抽搐。以往忙到没空吃饭的时候很多,从没有一天,像现在这么饿。 季海很快接起了电话,依旧是那般无波无澜,自从伍方死后,她就像没认识过那人一样,除了腹中的孩子,半个月以来,她连上坟都没有过。“哥。” “恩,”苏文走到窗边,看着阳光下的街道,问出每日必念的那句,“身体怎么样?” 季海无奈道,“我是怀孕,不是得绝症。” 苏文浅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跟她说话,心里的烦躁便似被被风吹起的鹅毛般,越飘越远。他看了看手表,道,“晚上去我那吃饭,我去接你?” 季海温柔答“好”。苏文挂了电话,这才安心地继续批注那长篇大幅的企划案,纸笔沙沙声响,依稀是当年的模样。 62、成长的烦恼-2 杜杰每日窝在小公寓里,大奔的使用权落在苏文手上。每日忙着工地公司和公寓,三点一线的苏文,立马瘦了一大圈。原本磅礴的美林湖剧院,此刻像块大黑钵,颓丧地倒扣在地面,冷风吹过时,带起若有若无的焦味。苏文拨了好几次刘海,却总是在下一秒继续被刺眼睛,干脆放弃,心想着有空得去理个清爽的头发。 郑吴雨火红的保时捷停在工地边,很快被覆上一层飞灰。 由于开盘的意外,郑吴雨带着苏文立即修改了后面几期的方案,联合创源的众员工商讨对策。一时间,大家都是风尘仆仆,连杜博彦都不得不亲临现场,视察指挥。 苏文在简易的施工棚里给杜博彦煮茶,杜博彦拿着后期的企划案,戴着无框的眼睛看着,颇有现世诸葛亮的意味。 杜博彦放下企划案,看着苏文的侧影,道,“杜杰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叔叔,不用担心。”苏文这才想起,似乎自从杜杰受伤,他家里还未有人去探望过。苏文试探地问道,“要不叔叔今晚去我们那,看看他?” 杜博彦拿起企划案继续看,瞟都不瞟苏文一眼,道,“不用了。” 苏文怔住,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怅然,只是这么定定地站了许久。杜博彦头也不抬地道,“没死就好,不用那么宠他,他长这么大,这次伤得算轻的。” 苏文给杜博彦烫好茶,径自出门,用力吸一口带着焦土味的冷风。郑吴雨携着一身的灰尘踱到苏文身旁,摸了摸他脑袋,道,“下班了我跟你走。” 苏文看向老总。 郑吴雨眨了眨吊起的丹凤眼道,“去看看你金屋里那只受伤的娇。” 杜博彦走的时候,特地去苏文的临时办公室打招呼。他身后,许慈,大马,小c,苏文认识的、不认识的,跟了长长的一队人。苏文瞠目结舌地目送了杜博彦,就见老总靠着门框“啧啧”道,“这阵仗,算是承认你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了?” 苏文一支笔扔过去,被郑吴雨敏捷地避开。苏文不满道,“杜杰叫我‘郎君’!你注意了,是郎君!” 郑吴雨哈哈大笑。过了会,小秘书通知说欧局长到,于是俩人作恭敬状去工地口迎接。 欧亚只带了一个助理,那助理一见就是一副温吞老实样。苏文心知欧亚有心放他们一马,这算是美林湖火灾的前期调查,遂先一步带着他们去火灾后的现场,郑吴雨则去后方安排嫁祸事宜,俩人眼神一来一去,在空气中达成共识,好不默契。欧亚调侃道,“总算有点助理的样了。” 苏文转头问道,“怎么说?难不成以前我就是摆设?” 郑吴雨正好赶上他们的步子,就见欧亚搂住身边那老实小伙子的肩膀道,“当助理就得像我们小陈这样。办得了正事,上得了酒桌,对得起老板娘,打得过小三。” 苏文道,“我没老板娘,更不存在小三之说。如果非要说小三的话……”苏文摸着下巴,盯紧欧亚看,看得欧亚毛骨悚然。 欧亚立马摆手道,“看房子看房子。哎呦!”他吓了一大跳,“给烧成这样了?!跟只大乌龟似的!” 郑吴雨面无表情地走到欧亚另一边,资料递过去道,“我都准备好了,喏,这是王氏当时进这批货的所有证据,你回去加把劲撇清点,跟我和杜杰没关系。” 苏文忽然一把夺过资料,惊诧道,“这资料什么时候来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郑吴雨淡淡瞟了苏文一眼,道,“我背着你弄的,怎么着?我应该向你汇报?” 苏文赫然瞪大眼睛,握紧资料喘息不停。欧亚顿时心软,拍了拍苏文肩膀道,“这事总得有人扛,难不成你让杜杰去?” 苏文抖了抖嘴唇,半晌才道,“总……总还有办法的,再想想……想想别的法子不行吗?” 欧亚叹气,强硬地从苏文手中,把资料一点点抽走。 苏文恍然回神,“子卿……子卿当时和我们签约的资料,都在创源那里……是杜杰?” 郑吴雨沉默。欧亚看了苏文一眼,拣出几张纸递给自己助理让他记录,自己则走上前抱了抱苏文,跟哥哥抱弟弟的姿势一般,附在他耳边说,“别想太多。” 苏文木然地点头。 诸事妥当,欧亚满意地带走厚厚一叠资料复印件,有真有假。他是打心底里佩服杜杰,嫁祸的事情他见过的多的是,唯独嫁祸得这么彻底的,他没见过。 晚间,郑吴雨把车丢在工地,跟着苏文上了那辆大奔。从他发动汽车的粗暴动作来看,郑吴雨知道苏文在生气。共事许久,又存了刻意观察的心思,他还是了解苏文的。这人一旦生气了,尽对死物发脾气。比如现在看他扭钥匙的那力度,郑吴雨不怀疑,苏文正把钥匙当成了杜杰的脑袋。 郑吴雨斟酌许久,才开口道,“杜杰没做错,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王子卿三番两次地挑衅。” 苏文胸口起伏稍快,憋了许久,泄气地吐出一句,“我知道。” 郑吴雨打开车窗,任冷风灌了些进来,但看到苏文隐隐咳嗽一声,他又立即关上。 红豆楼下,苏文从车库出来,见着了自家楼下的黑色丰田。郑吴雨提示道,“许慈的车。” 苏文皱眉,许慈过来干什么? 待得回到公寓,苏文了然――许慈和容波正坐在杜杰对面,一人面前一杯香茶,室内温暖,茶水却依然冒着袅袅的热雾。 苏文许久未见容波,仔细打量下来,觉得他还是那般温雅好看,带着些狡黠的灵动。容波朝苏文眨眨眼睛道,“好久不见。” 苏文勉强笑了下。杜杰舔了舔嘴唇,单手不便,容波很体贴地替他拿起杯子,又在杜杰凌厉的目光中放下,看着杜杰用结疤的那条手臂端起杯子喝茶。容波撇嘴。 苏文让开身,郑吴雨进门,熟稔地换了拖鞋,也挤到客厅里。苏文正给老总泡茶,就听郑吴雨一声抽气,叹道,“这疤……啧,我看着起鸡皮疙瘩。一块块的……” 杜杰朝郑吴雨翻白眼,“反正你又不跟我过日子,我不会举着手臂每天去吓你的。” 苏文横杜杰一眼,端上茶道,“你尽胡说。”他本想问王子卿的事,奈何看在场有许多人,便硬是忍下了。 容波站起身,拍了拍西装道,“得,我也走了。我妈那边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她那边我肯定稳得住。放心,项目二期的时候,我们容家不会撤资。” 杜杰颔首,真诚道,“谢谢你了。” 容波随意一笑,带着些无奈和惨然,径自去玄关处换鞋。 许慈适时起身告辞,道,“我送容先生回酒店。” 杜杰点头,“你费点心,都安排妥当。” 苏文目光跟着容波走。容波用左手灵巧地换上皮鞋,临出门时身形忽然一顿,转身道,“杜杰,我在美国和赵东海见了一回。那次枪伤我基本上也都了解,我不说不代表不计较。”容波又看了苏文一眼,转回视线对着杜杰道,“不要求你替我做什么,但最起码别让这小子给我添乱。” 苏文气闷,面无表情地目送许慈和容波离开。郑吴雨拉了苏文坐下,拍拍他肩膀,用眼神示意――有什么话讲开最好,前车之鉴。 苏文看着茶杯,开口道,“子卿他爸爸去世了。” 杜杰喝了口茶,惬意道,“我知道。” 苏文想了很久才说,“我想,要不别逼他这么紧?他爸爸刚走,估计心里不好受……” 郑吴雨忽然覆住苏文的手,示意他住嘴,但苏文一向任性,继续道,“那件事总能想到办法弄过去,实在不行我们改变二期三期的策划案,亏损的钱总能赚回来。政府那边至不济,也不会把我们关进去的……” 杜杰温柔地笑笑,“我没对王子卿怎么样,事实上王氏所有的亏损最大的受益者都是容氏,我只拿回本该是自己赚的利益,至于容波做什么,我没权干涉。” 苏文倏然怒喝,“那今天欧亚带走的合同是怎么回事?” 杜杰耸肩,“我和容氏是这项目的最大股东,我有的他也有。” 苏文瞪着杜杰,压抑着怒气,抖声问,“没你的默许,容波敢这么做?我说为什么他那么巧今天在这,原来你们合谋……”他看着郑吴雨,“你早知道对不对?欧亚去调查之前你就知道,知道容波在这,知道容波拿了子卿的合同……” 郑吴雨想去拉苏文,却被苏文避开。郑吴雨皱眉道,“你客观地想想,容波也是在帮我们。” 苏文抽抽鼻子,冷然道,“你们停止这些祸害人的事,立即!马上!”吼完,一屋子寂静无声。 杜杰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祸害?我祸害王子卿?”他看了苏文一眼,起身离开,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言。 郑吴雨看看俩人,忽然道,“王子卿要是没做过这些事,我们也没这个本事陷害到他。” 苏文颓然坐下。 郑吴雨见再耽搁也费事,把空间留给两人,起身离开。 半晌,杜杰深吸一口气,走到苏文身边坐下,温柔笑道,“小兔子,别生气了。”他抬手想碰苏文的脸颊,苏文下意识地挥手打开。 杜杰忽然咬牙。苏文看着别处,未注意那有了些裂缝的伤疤。杜杰却仍强笑着哄他,“别生气了嘛,郎君。想不想吃我做的菜?我这只手臂好多了喔,今天给你做晚饭好不好?” 苏文眼珠子转了转,心里仍有些愤愤不平,怒气却已消了大半。他就是这般,经不起哄。杜杰轻拍苏文脑袋,去冰箱取了材料,单手夹着去厨房做菜。 63、成长的烦恼-3 本以为可以和欧亚商谈好,火灾事宜全部推到赵建国身上。奈何郑吴雨交出手的,是王氏当时的购买方案。对此,杜杰边吃饭边哄苏文,解释道,“赵建国和王子卿俩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王氏买了我杜氏的股份你知不知道?” 苏文点头,不赞同道,“就因为这个,你要对付他?他就算入股杜氏,对你也没什么影响。法律摆在那,既然王氏进了赵建国的消防器材,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以为这次牵扯出来的会是赵建国。” 法律?杜杰在心中冷笑,法律要是管用,王家的根基就不会那么快被他杜氏撼动了。这些商场上的事,就跟打仗一般,比的是个谋略,是心狠,是效率。他要是出手晚了,今天被搞得一败涂地的人,就是自己!杜杰心中不认同,面上却不动声色,转移开话题,问道,“小海最近怎么样?” 苏文叹气,顿觉满心的烦躁,皱眉道,“她说还没想好。马上一个月了,这事儿拖不得。” 杜杰想了想,道,“明天你上班前去接她来吧,我和她谈谈。” 苏文心知杜杰是谈判高手。既然讲道理没用,那就由得杜杰去忽悠吧,遂点头同意。 俩人早早睡下。黑暗中,苏文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稍微动了动,碰到杜杰粗糙的手臂,带些清凉的粘腻。苏文立即拧开床头灯,皱眉道,“怎么回事?” 杜杰显然也醒着,转头对苏文笑了笑道,“我自己不当心,没事的。” 苏文沉默地下床,拿来药罐,一声不吭地给杜杰再度上药。 杜杰就这么躺着,忽然道,“你别生气。谁生气我都不怕,连我爸都不敢给我脸色。就你生气的时候,我心里颠得慌。” 苏文动作一停,想起下午在办公室杜博彦那立即吐出的一句:不用了。 上完药,苏文沉默地跪坐到杜杰身上,一语不发地解两人的衣扣。杜杰受宠若惊,脑子一转,兴奋道,“兔子,别戴套了吧?” 苏文乖乖点头,去床头柜取上俩人后来准备的润滑剂,沉默地进行一切动作。 杜杰忍不住想仰天长叹…… 苏文起了大早,懒得做早饭,便去接了季海带了早点。桌前,杜杰被苏文服侍地妥妥帖帖坐着,神清气爽地喝豆浆。季海看了看杜杰手上蜿蜒的伤疤,怪兽一般。 苏文快速吃好,匆匆地披了大衣,朝杜杰使个眼色便赶往工地。项目接下来的销售计划,是作住宅还是作商业出售,废掉的剧院该如何,一大堆的事要操心。隐隐担心的,还有王子卿现在怎样了。不过今天苏文觉得莫名的心慌,于是王子卿的事很快被抛到脑后。毕竟杜杰手上因王子卿而受的伤,他不是不心疼的。 照例是一天的忙碌。他和郑吴雨在工作上培养出来的默契不止一点点,郑吴雨负责善后事宜,他便负责项目后期的规划。和广告部营销部的同僚们激烈地探讨一整天,各种方案五花八门。好在火灾一事中未有人员伤亡,因此他们后期的规划要轻松不少;要是当时出了人命,那这楼盘烂尾定了。 苏文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间八点。春季悄悄来临,气温回升,苏文将大衣挂在手上,只着衬衫,也不觉冷。 去往停车场的路中,有一醉汉扶着路灯吐得撕心裂肺,苏文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异味。待走到近前,苏文猛然止住脚步。 王子卿扶住胃部直起腰,迷蒙的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忽然笑问,“你是谁?” 苏文皱眉叹气,上前扶住他道,“怎么喝这么多?我送你回家。” 王子卿倔强地拂开苏文的手,执着问道,“你是谁?” 苏文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猛然发现王子卿骤然减轻的体重,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无用。他架起王子卿,往停车场走去。 王子卿被他架着走,嘴里仍喃喃念着,“你是谁?你是哪个?” 无奈,苏文稳稳地扶着王子卿道,“我是苏文。你忍着点,我送你回家。” 王子卿皱眉,猛然使力推开苏文,苏文不备,被推得踉跄一下。王子卿摇摇晃晃站着,仔细盯着苏文看了看,才果断道,“你不是苏文。你是谁?苏文呢?哦,他被我弄丢了,是我亲手把他丢开的。苏文他……他对我很好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不认识你,你……你滚……” 他舌头打结,断断续续地念了一长串,苏文再度上前,强硬地扶住他往汽车上拽。 汽车往高山御花园一路开去,王子卿眯着眼睛,一身酒气,不断地喃喃念,“丢了……被我弄丢了……找不回来了……” 车子接近住宅区时,王家二楼灯亮着,苏文刚停下车,王子卿就坐直了身子盯着二楼,忽然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 苏文吓一跳,立马扑过去拦住他。醉酒的人总是大力无比,王子卿猛一用力推开苏文,苏文后背撞到车窗上,“嘶”地倒抽一口气。王子卿傻愣地看着苏文许久,忽然抱住苏文,把头埋在他肩膀上。 苏文推他,不动,只听压抑着的哭腔传来,“我害死了爸爸,是我害死了爸爸……我也不想做同性恋,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啊……很痛……每次都很痛……” 苏文皱眉,看着不远处开门的那人,瞬时明白了什么。 赵建国站在王家院子里打电话,眉头紧蹙着,一脸的担心。 苏文推开王子卿,打开车门,拉住他下车。 赵建国冷冷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半截的苏文,一把夺过王子卿道,“你可以滚了。”王子卿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忽然站直身子指着赵建国,疯了一般吼道,“你滚!你才给我滚!生意我不做了!杜杰我也不要对付……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苏文听到对付杜杰时,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下,但很快地,他正色道,“赵先生,按子卿的说法,似乎不是很想和你待一块。你是不是有必要离开?” 赵建国怒喝,“老子让你滚就滚!废话什么东西!” 苏文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拨手机。 大马和小c嘿咻到一半,生生被打断。大马忍着即将爆发的欲望接起电话。苏文平静无波道,“我在高山御花园,王子卿家门口,赵建国也在这里。” 大马瞬时软了。 小c不满地扭了扭屁股。大马一脸苍白地拔出,边往卫生间走边道,“苏先生,我立即带人去接您。” 这边苏文看着赵建国,点头对大马道,“好的,尽快。” 赵建国握拳,手背上青茎暴起。半晌,赵建国赫然放开王子卿,愤愤朝外走去。 苏文一手捞住往下滑的王子卿,一手又拨电话给大马。“不用来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玩游戏呢。” 另一头的大马满脸黑线。 苏文只进过王家一次。那会儿的感觉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差不多。王家二老当时不在,俩人做贼似的在二楼厮混半日。如今凭着记忆,把王子卿扔到当年云雨的床上。床边的衣架上,那件宽大的风衣一看便知是赵建国的。苏文把王子卿都安排妥当了,才坐在床边长舒口气。一看表,都十一点了。平时这个时候,他在帮杜杰洗澡。 他丢下仍兀自呢喃的王子卿,飞速赶回红豆。 杜杰盘腿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声,转头看着刚进门的苏文。杜杰玩味地笑问,“游戏玩完了?” 苏文一怔,又恢复从容地换好鞋,拿了药箱上前蹲在杜杰身前帮他换药。 “我下班时遇见子卿,他喝醉了所以送他回去。” 杜杰挑眉,“听说你还把赵建国从他家赶出去了?” 苏文点点头,“不忍心看他那么被糟蹋。” 杜杰沉默地看着面前低头换药的苏文。他接到大马电话的一瞬间,很担心苏文今晚就不回来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十分钟后苏文打开了那扇门。他没记错的话,高山御花园到这里,要跨越全市的三个大区,十来公里的路吧。 “以后开车慢点。”杜杰沉声叮嘱。 苏文诧然抬头,随后理解一笑,继续专注换药。 换完药,苏文坐到杜杰身旁,随意地把腿搁在他腿上道,“和小海谈得怎么样?” 杜杰摇摇头,“不怎么样。她比你固执多了。我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她啊……” 苏文叹道,“实在不行我打算告诉她妈,这种事不能再拖了。” 杜杰拿脑袋蹭了蹭苏文。苏文想再次尝试着为王子卿求情,却无论如何没开得了口。杜杰道,“明天还让小海来吧,跟磨铁杵似的,咱不能放弃。” 苏文看着杜杰信心满满的耸样,忽然觉得很乌龙。劝人家姑娘去人流,搞的跟愚公移山似的。 日复一日,连着三天苏文都把季海接自己家去上课,却不见功效。 苏文想起杜杰很坦荡地说,“其实劝她是劝不动的,不过跟你妹聊天比较有意思,我一个人太闷了……”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正理了资料打算去开会,电话忽然响了。 苏文一接起,就听杜杰在那边急道,“你快来!你妹在汇雅!” 苏文诧异,“这么突然?速度也太快了,好歹让我找个人照顾她……” 杜杰吼道,“别废话了!立即过来!小海从楼上摔了下去……” 苏文没等杜杰说完,就冲出门去。 郑吴雨只感到一阵风扫过,再回头,只看到苏文狂奔的背影。皱了皱眉,他立即果断地把资料丢给小秘书,追着苏文而去。 64、畏惧生活 苏文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没错,杜杰身边那人儿,是容波。 苏文快步上前,因奔跑而引起的气息剧烈,颤声问道,“怎么回事?人呢?” 杜杰裹着纱布的手渗血,另一只手臂上疤痕龟裂,脓和着鲜血流出。容波正坐在一边给他涂双氧水,药水渗入伤口,刺啦啦一声泛起白沫,好不揪心的模样。 杜杰疲惫道,“在抢救,她从楼上摔了。” 苏文焦急问道,“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摔了呢?”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心里仍旧无法平静。 容波给杜杰上完药,站起身对苏文道,“这事怪我,你别跟杜杰置气。我们谈生意,杜杰就是让她出去走一走。谁也没想到会成这样。” 苏文顿时停住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波。 “你们让一个孕妇一个人……一个人……”苏文下巴跟着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容波叹气,“发生这种事我很抱歉。但当时按她的情况来看,还不至于到要小心翼翼关照的程度。我们谈的的确也算机密,只是让她出去走走而已,发生这事谁也没想到。杜杰第一时间把她抱下楼,上救护车,手都成那样了……其实这事,主要还是那姑娘的责任。” 苏文指着容波鼻子,冷冷道,“你给我滚。” 容波看看苏文,讽刺一笑,回头拍了拍杜杰肩膀道,“我在七楼包房,有事去那找我。” 杜杰看着苏文,没回应。容波离开,苏文坐到杜杰身旁的位置,怔怔地看着前方,一语不发。 杜杰用下巴凑到苏文肩上蹭了蹭,“没事的,别担心。” 苏文傻傻地点头。 后半夜,手术室灯终于熄灭。尽管这事不致命,却足够留下心伤。俩人均是沉默,走廊里暖气供应得足,上前安排俩人休息的员工均被打发走。苏文满身的疲惫,带着丝茫然,眼睛过很久才眨巴那么一下。 杜杰推推苏文,“人出来了,我们去病房吧。” 苏文起身跟着杜杰走。走廊里回荡着空旷的脚步声。 季海安静地躺床上,眼睛闭着,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还和大学时一模一样。苏文摸了摸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杜杰站在苏文身后,听见他说,“咱分开一段时间吧。” 同样的话,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对象,相同的两人。 苏文不等杜杰回答,自顾自道,“我一直很努力,想变成能帮助你的人,可是昨晚上我想了很久,想了许多事,我们认识后的,我们认识前的,就这么忽然想明白了。我变不成你想要的那种样子,随便我怎么努力,怎么宽容。” 杜杰打断道,“不是的,你现在很好。苏文,你冷静些。” 苏文道,“我很冷静,这段时间以来,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冷静了。这大半年,回想起来跟做梦似的。前几天遇到子卿,他说他把我弄丢了,当时的人,他再也找不回来了。他问我苏文去了哪儿,其实打从心底里,我也不知道那个苏文去哪了。容波那些心思,我终究学不会。到头来,没了以前那些坚持的东西,只拼了命地一个劲往上爬,却成了现在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苏文忽然转身,直视杜杰的眼睛道,“你嘴上不承认,可是终究,和你一起替我收拾那项目烂摊子的,是老总,是容波,哪怕是欧亚,你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不是么?” 杜杰忽然把苏文强硬地搂进怀里,闷声道,“你别想那么多。我从没有看低你的意思。”不喊他一起商量,是因为他早六晚五地为那项目繁忙,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是怕他失落;再说了,那些使出来的手段,他打从心底里,不想苏文知道,更何况,他自己也怕,毕竟这些事情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王子卿的。 苏文在他怀里摇头,道,“和你在一起,太累了。我不想要那么高的工资,那么玲珑的工作。我累,其实我就想开家小店,每天守着做老板。你放我走吧。” 杜杰松手,眼中酝酿出无数狂风暴雨,又终于归为寂静,深邃不见底。 季海麻药没过去,仍在熟睡,嘴里喃喃地念着,“妈……妈……” 苏文转身去拿湿棉签沾季海的嘴唇,再回头时,身后已无人。 苏文揉了揉眼睛,有水滴顺着手指滑到手腕,滴在棉被里,被吸收殆尽。 黎明到来时季海缓缓醒了。苏文本以为她要哭,却没想季海第一句话竟是,“哥,不关杜杰的事,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好了,没事的。” 苏文摸了摸季海脸颊,问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季海舔了舔嘴唇,“帮我通知我妈吧。” 苏文愣了愣,随机掏出手机来打电话。电话那头,季母满是焦急的声音传来,“哎呦苏文我正打算找你,我们现在外面找了哪丫头一晚上!你知道她人在哪是不?” “恩,阿姨,我们在汇雅。小海出了些事。” 电话和昨儿的苏文一样,没能听完就挂掉。苏文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窜入。他转头问季海道,“怎么跟阿姨说?” 季海勉力一笑,“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回去的路上,苏文脑子里回响着季海的话:这世上最惦记我的,不是伍方,而是我爸妈。 红豆熟悉的公寓里,似乎有什么变了。苏文站在整洁的屋中,床头上有一张纸条,早间有人进屋来把暖气开了,此刻,这间屋子一如既往地温暖。他抬头看看外面被阳光照耀成金色的街道,手中捏紧纸团。 兔子,我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干净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屋子不完整了。你早点想清楚,我流浪在外,等你召唤我回家。 ps:写字的时候手很疼。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好好放松放松。 开春大片中,苏文记下了一句话:活着就是修行。他此生,注定是修行不到容波那等级了。以最快的速度申请了调职,苏文辞掉了项目经理的工作,只安心做助理。助理这位置,是考验主观能动性的,苏文铁了心不再涉及那项目,于是工作立即轻松了大半。颇有当年周文韵那感觉。 季海下床之后,又是以往活蹦乱跳的模样。苏文每日踩着点上下班,下班后和欧亚找家小饭馆,约上季海,生活小资而惬意。 季海挑去碗里的香菜,大口大口地喝着米线汤。欧亚嫌恶地看着她,“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女孩子。” 季海抽出段面纸,狂拧鼻涕,嚣张地看着欧亚道,“老子是女人!” 苏文眼珠子转转,理智地选择旁观。 每日便是这样循环,三人成了三剑客,欧亚是最忙的一员,但在政府混口饭吃的,再忙也不会辛苦到哪去。 回去的路上,季海和苏文并肩坐在后排。欧亚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一句,“那个……苏文啊,有事问你。” 苏文挑眉,静等下文。 欧亚支支吾吾道,“那个……他的生日快到了,你说我送啥好?” 苏文莫名其妙,“谁的生日啊?” “郑总。”欧亚红了脸。 苏文瞪大眼睛,以表示自己惊讶惊奇和惊喜。 季海一反常态地沉默,看着苏文和欧亚闹腾。欧亚嘴角抽搐道,“你那啥眼神啊,我……我就想送个礼物而已……” “哦――”苏文意味深长道,“送礼物。” 苏文戏谑道,“你把自己洗干净了,换一套体面的衣服,在肚子上扎个大蝴蝶结,站他家门口等他。这礼物老总铁定喜欢。” 欧亚:“……你学坏了。” 苏文耸肩,很沧桑地说,“自从我打了你那天开始,我就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曾经的我,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红豆楼下,苏文看着季海,“上去坐坐?” 季海摇摇脑袋,“不了,晚点要相亲。” 苏文由衷地同情那位同志,这将会成为这一年在季海天雷功下舍生取义的第五人。 临下车时,他听见季海靠在椅背里温柔地说,“哥哥,珍惜眼前人啊。再见。” 珍惜眼前人?是因为自己的那份失去了,所以才对旁人的感情看得如此清楚吧。可是一想到那种火急火燎的奋斗生活,他就觉得头大。他不知道容波都是怎样面对处理这一切的。就拿身边的郑吴雨来说吧,那也是做事效率又玲珑的人。苏文承认,不管再怎样努力,他和他们是差远了。 红豆的摆设还跟杜杰走的那日一样,只是今天稍有不同。 桌上罩子罩着的,是已经冰凉的饭菜。一边有纸条,杜杰的字龙飞凤舞地飞扬着。 惊喜不?这些可都是你爱吃的。想我没有?想我了,就让我回来吧。不敢留到你下班,我说过,你一生气我就特害怕。你看,我漂泊这么久,你快快消气吧。如果怕累,工作辞了我养你。你可以每天问我的去向,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盘点,我保证不会再嫌你烦。还有,我觉得这句话用写的比较容易:兔子,我爱你。 苏文把菜收拾进冰箱,陷进沙发里拿那张纸蒙着脸。那只是最普通的信笺,一看就知是从随身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笔记却不潦草,上面有些油斑。苏文几乎可以想象着杜杰在这间屋子,围着围裙进进出出,偶尔兴致来了,便武着笔到这纸上随性地写两句。 阳春三月,万物抽芽。苏文被郑吴雨逮到办公室一顿狠批。 “那项目的事你彻底撒手不管了是吧?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要忙多少事?大到工程合同小到工地上的马桶赌赛了,我都得去管!我说你耍脾气也得有个限度!我还没见过助理自个挑工作的!” 苏文自知理亏,也不是第一次挨骂,就这么僵站着。 郑吴雨叹气,终于把话题切入正轨道,“我说你跟杜杰,也该收收了。你觉得累,他也不见得轻松。” 苏文撇撇嘴。他有容波帮忙,能累到哪儿去? 65、最后的归宿-1 其实早就心软了,只是苏文的心情实在很矛盾。要他介入一起声讨王子卿的活动中,他做不到;而看着杜杰和容波有模有样地一起商谈这事,他又忽然胆怯。他不如容波,他一直知道,那人优雅聪明,家底深厚,最主要的,他容波心里,没有个像王子卿那样特殊的位置。所以对杜杰来说,容波是完全的,而苏文是残缺的。 这种残缺,不是指苏文仍惦念王子卿。很多人心底里都有这样的一个存在:他是你的初恋,亦师亦友,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你,在你最寒冷的时候温暖过你。所以这种残缺,与爱情无关,与记忆有关。爱情这玩意,也就是一起过日子的借口,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苏文安安静静地挨训了半小时之久。郑吴雨终于发泄完连日来辛勤操劳的怒气,摆摆手道,“杜杰现在在上面,你要想通了,去上头看看他。” 苏文抿嘴站着,直勾勾盯着郑吴雨。娘娘被他盯得发毛,把手中笔一扔,眉毛一挑吼道,“再不走,我让你今天就在这跟了我!” 苏文浑身一得瑟,嘴角抽搐道,“得了,您别生气,我回工地那儿帮你就是。对了,过几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郑吴雨微微抬头,若有所思看着苏文道,“你把自己洗干净了,换一套体面的衣服,在肚子上扎个大蝴蝶结,站在我家门口等我。这礼物我铁定喜欢。” 苏文眼睛一跳,小心翼翼地看着郑吴雨道,“老总,这话真耳熟。” 郑吴雨冷笑一声,道,“我很公事公办地告诉你,你这个月由于过度懒散,没加班费和奖金了。” 苏文一声惨叫。 王氏的股票一跌再跌,季海的亲一相再相,欧亚的心一天一天愈加明显,苏文和杜杰的冷战也跟着那些不定时出现在房里的纸条儿开始逐渐回暖、融化。 上帝创造了处女,男人创造了妇女,杜杰创造了此刻的苏文。 此刻的苏文,与杜杰光靠信笺神交了近一个月,而且这种神交是杜杰单方面的努力。他终于鼓足勇气,打算与杜杰好好谈一谈。 许慈上下打量了苏文,提醒道,“杜总在跟容先生谈事,你现在进去还是等一会?” 苏文本想说,这样进去很不礼貌,我再等等好了,却没想许慈先一步道,“我建议,您还是现在过去,有什么话现在不说,待会您可能就不想说。杜总要是怪下来就都是我的疏忽了。” 苏文撇撇嘴,不搭理许慈的挑衅,径自走了进去。 这一层的设施和郑氏是一样的,助理和总经理办公室之间的走廊上,苏文收回本要推门的手。 杜杰熄灭烟,翘着腿问道,“收购王氏还要多久?” 容波微一沉吟,“最快一个星期,最慢半个月。” 杜杰笑道,“挺本事的么!王子卿现在什么情况?” 容波嘲讽道,“那人就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遇着这种事,早吓懵了。亏得他吓懵了,不然我们这法子走得没这么彻底!就是赵建国最近还是老往他那跑。赵家股份卖给王子卿,王氏现在又被我们整垮了,赵家如今除了黑道那点人脉还在,在这立足已经不容易,构不成大威胁。不过你最近让大马他们跟紧点,狗急跳墙这种事儿,不得不防。” 杜杰想了想,拨了个电话给大马,却是让他加派人手关照着苏文。电话挂断后,他忽略容波一丝异样的神色,道,“不用太担心,现在输家是他们,那些黑道还不至于没脑子,敢帮赵建国的,据我所知,w市是没人了。对了,如果那事定下来,王子卿会被判几年?” 容波冷笑道,“起码十五年,那么多□□,不判死刑都是他以前的那些人脉在作祟。我这一条手,换他王家几代家业,和王少爷的十五年,也够值了。” 杜杰沉默了会,才道,“当时伤你的是王家的人,其实我早知道。” 容波苦笑道,“我早就清楚,我还清楚你一直替王子卿在瞒这事。你那会儿还知道我和王子卿在合作整郑吴雨吧?你真有那本事,一个旧爱一个新欢,你眼睁睁地看他们被我耍得团团转。” 杜杰道,“不这样,苏文不可能跟王子卿彻底闹翻。” 苏文握着门把的手发紧。当日在金凤来,苏文让小c带的那句话,兔子不再白,那他是否还要他?原来杜杰早就知道王子卿会在广告价格上动手脚,也早知道自己会去金凤来……怪不得当时大马和小c来的这么及时…… 苏文渐渐收回手,踟蹰在原地。 容波“唰”地一下拉开门,看见苏文站在自己面前,惊讶一闪而逝,随即便是□□裸的敌意。 容波讽刺道,“偷听这种事,也得分对象,我容波的话,你也敢听?” 苏文收敛情绪,面无表情地看着容波道,“这里是杜杰的办公室,我和他的关系众所周知。我有事找他,而他吩咐过如果是我,可以不用预约。所以这不算偷听,我只是恰好站在了门口而已。” 内里一阵忙乱,杜杰冲了出来。苏文看了看他的手臂――西装包裹着,不知道伤怎么样了。 杜杰仿若没事似的伸手,拉着苏文的手腕道,“先进来。” 容波站在门口看着俩人和自己擦肩而过,眼神冰冷。杜杰倏然止住脚步,回头对容波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让许慈送你,别一个人开车。” 杜杰语调真挚,容波愣了下,才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带上门离开。 杜杰理了理苏文略长的头发,道,“该剪剪了,下班了我陪你去理发,然后一起回家?” 苏文从怀里掏出被捂得温热的绒线盒,塞给杜杰道,“生日礼物,迟到了的。” 杜杰笑着从容接过,剥开盒子,一枚领带夹赫然竖在里面,只是造型奇特,领带夹正面,印着的图案竟然是奥特曼,足有硬币大小。 杜杰忍笑把领带夹别在胸前,拍了拍胸口的奥特曼问,“郎君,哥帅不?” 苏文也笑了,一时气氛舒缓又温馨。杜杰凑过脑袋在苏文脸颊上亲了下,咂咂嘴道,“久违啊……” 苏文推了推杜杰,正色道,“刚刚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杜杰慢慢收了笑容,“然后?” “我知道说了也没用,但还是要说,放过王子卿。如果你非要这么下去也行,他对我有恩,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杜杰抱胸看着苏文,“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威胁我?” 苏文耸肩,“我也在你的摆弄下威胁过王子卿,不是么?” 杜杰拧着眉心,烦躁道,“那事儿不归我管,容波全程跟踪,我控制不了。” 苏文看着地面,“真的吗?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每回你跟我打擦边球,我都装作不知道,这回你还要这样的话,我不答应。我要王子卿好好的。你当我威胁也好,任性也罢,我就是这么个要求。” 杜杰怒火中烧,偏偏不能发泄。面前这人,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让他无奈的,打不得骂不得吼不得。转念一想,也不对,苏文打得骂得吼得,是自己舍不得打他舍不得骂他舍不得吼他。这个认知,让杜杰更加憋屈。他冷哼一声,坐到办公桌前,拧紧了眉毛。半晌,苏文站的脚酸,杜杰才道,“容波的手是王子卿找人伤的,当时他为了挑起我们两家的争执,又趁着赵东海和我们不和,这招一石二鸟用得很好,如果对象不是我和容雅莉的话,估计这事到今天也桶不出什么篓子。所以兔子你要知道,容波是铁了心要对付王子卿的。” 对上容波,如果没有杜杰的力量,他是不可能胜利的。而如果有杜杰帮忙,或许这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帮帮他。”苏文哀求道。 杜杰长叹一口气,向苏文招招手。苏文小兔子般地走过去,任杜杰把他拉着抱怀里,下巴搁在头顶缓缓摩挲。 夫妻吵架,和好就是这么个过程。曾经和王子卿的生活,每次总是自己先低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讨好关心;如今和杜杰在一起,似乎每次的争执,都是以杜杰服软收场。苏文回身抱住杜杰劲瘦的腰,把他领带夹摆摆正,才埋在他胸口特矫情地喊了句,“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要说,爱你。” 这周六,俩人小别胜新婚,腻在房里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杜杰两腿夹着苏文的腰撒娇道,“郎君我饿饿饿饿饿――” 苏文无奈地爬起来,披着件睡袍去煮泡面。 俩人洗漱了,一人一碗荷包蛋加□□端手里,盘腿坐在地毯上边看电视边进食。 “兔子,你答应过我,以后不见王子卿。” 苏文眨眨眼睛,“我的确没见他呀。” 杜杰摇摇头道,“没啥,就再跟你确认下。” 苏文笑,伸手摸了摸杜杰的脑袋。“乖孩子,老公不会不要你的。” 杜杰瞪眼,鼻孔一鼓一鼓,苏文一巴掌甩过去,“鼻屎要喷碗里了!” 生活就这么继续。失败的项目逐渐重新竖立品牌,苏文开始回归原本的繁忙工作。办公室再次挪到工地,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后期的计划基本成形,原本作住宅推销的几栋楼全部改作商用步行街,靠杜杰的关系邀各大品牌加盟,说穿了,就是靠名牌的力量把之前的晦气打散开去。任何事情,只要牵扯上了豪华、贵气之类的东西,总能够最大限度地吸引人。苏文利用的,正是大众的这种消费心理。 他忙很多事,连先前老总说的,工地马桶堵塞他也开始着手去管,他给后勤开会,给广告部、企划部意见,整个创源,苏文俨然成了继杜杰之后的商业核心。 他唯独不敢看的,就是股票和晨报的财经版。 不看不代表能挡住自己的耳目,尤其是王氏申请破产的这种惊天大新闻,苏文就算桶瞎了自己,也不能阻止这个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米卡还是那般棕色的装修,苏文坐在木制摇椅里,手指无节奏地在桌上随意敲着。 王子卿瘦了很多,他落座后看了苏文一眼,眼里满满的是无奈和自嘲。 “我一直都想吞并杜氏在w市的产业。”这是王子卿的第一句话。 苏文安静地听着。王子卿继续道,“杜杰刚在w市做出点起色的时候,我家就盯上了他。他和你在一起后,我更加想吞并他。是我心急,本来不至于输成这样的。呵呵,小文,你想笑我吗?” 苏文摇头道,“不想。” 王子卿始终看着桌面,不抬头,“杜杰是不是让你别再见我?” 苏文点头。 王子卿收了自嘲的笑,默默地看着桌面。 “接下来怎么办?” 王子卿绞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杜杰帮了我,否则我现在应该在牢里。”他笑的比哭还难看,“我当时拿□□害他,现在他为这事救我。‘保险柜’的那老板当庭翻供,不承认□□是从我这出手的。我佩服他的胸襟。换做是我,就算你来求我,我也不见得答应。” 苏文笑了笑,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他对我很好。” 王子卿忽然站起身,看着苏文吼道,“你去找杜杰,现在就去!” 店里的其他客人纷纷侧目。苏文愣了一下,跟着站起来道,“怎么了?” 王子卿双手在身侧握拳,“赵建国今天找了人堵他,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可是……” 苏文瞪大眼睛,拔腿往外奔。 王子卿追上苏文,拉住他把车钥匙塞给苏文道,“赵建国他们人在创源附近,杜杰安排在你身边的人你都带过去,现在过去,还来得去。” 苏文有些怔愣,王子卿重重地拍了拍苏文的肩膀,“快去!” 苏文转身飞奔,同时开了不远处丰田的声控锁。 王子卿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车疾驰而去,留下淡淡的汽油味。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再次自嘲地笑。本来是打算拖住苏文,杜杰的人都安排在了苏文身边,只要拖住了苏文,杜杰那边就没人去帮忙,可是现在……苏文扬着嘴角说,他对我很好。那一刻,王子卿动摇了。我已经亲手毁了他原本的幸福,那他的现在呢?我一无所有,那么,报不报复,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杜杰,那个人很厉害,但愿他能撑到苏文赶过去吧。 苏文猛踩油门,同时左手拨大马的电话,那头很快接了,大马喘着气道,“苏先生,我们都知道了,正在往杜总那赶!” “行,大家都尽快!”苏文挂了电话,油门又被踩进去许多,顿时发动机发出不满的抗议,苏文置若罔闻,把着方向盘飞速地在高架上超车。 金色的婚介跟烙印一般镶在右手的无名指上,反射着车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苏文不停地咽口水,不住地踩油门,幸好,一路无意外。 创源坐落在市中心,门口依然人来人往,和往日没半点不同,可是苏文却手脚冰凉。刚刚前台很礼貌地告诉他:杜总今天提前下班,已经走了半小时了。 他疯了一般打杜杰的手机,尽是无法接通。 他又打大马的,大马在那头奔跑着让他不要紧张,再慢慢找。 市中心,□□什么的不可能用的那么顺畅,多数是暗斗。所以他们在巷弄里找到杜杰,又通知了苏文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杜杰还穿着早上苏文给他配得好好的西装,此刻有些褶皱了。胸口那团血渍怎么看怎么碍眼。 苏文轻声走上前去,大马他们自动让开。苏文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小声问,“杜杰?还好不好?” 杜杰并没晕过去,嘴唇惨白,气若游丝道,“没事,他们以为扎着心脏了,没扎到,恩……就是疼……疼了点。” 大马插嘴道,“救护车马上到,苏文和碧洲,你们用这个按着他胸口,不致命,但要失血过多也是要命的。”大马抽出预先准备着的大团纱布。 苏文看了看地上那摊触目惊心的红,深呼吸一口,却怎么都止不住双手打颤。小c忽然一把握住苏文手腕,道,“别慌,待会按着伤口,就不能动,暴露在外面的血管易断,我们得防止小崽子大出血。” 苏文平稳着自己的呼吸,不停念着,“没事没事,我不慌不慌。” 杜杰胸口有什么硬硬地烙着,苏文轻轻掀开他衣领看,是之前的那枚领带夹。杜杰眯着眼睛,缓缓道,“这救了我一命,不然他们扎的就铁定是心脏……” 苏文把染血的领带夹放口袋里,和小c一人按着杜杰一边的肩膀,把他的伤口堵住。 杜杰瞳孔微微放大,嘴里喃喃道,“现在说这个,不大好……但是,兔子……爱你……” 苏文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来,拿脸凑过去在杜杰冰凉的肌肤上磨蹭。 市中心最近的医院是中医院,这个苏文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此刻俨然成了向往的天堂。直到进了中医院,看着杜杰被推进去,他才松开被染得稠红的纱布。小c走过去拉着苏文直接瘫坐在墙边,谁的心里都不好受,谁的心里都不平静。 不平静到了极点,表现出来就是极度的木讷。 直到卫昆重重推了苏文一下,苏文才从愣神中清醒。 卫昆拉起坐在地上的苏文,看了看不远处坐在大马怀里的小c,还有三两成群的几人,转头问苏文道,“出什么事了?我刚听扬哥说你坐在抢救室门口,谁说话都不理。” 苏文呆呆地看着卫昆。苏明生也在卫昆的通知下赶了过来,老远就看到自己儿子三魂丢了七魄。随后来的人,有欧亚,有苏玲玲,有郑吴雨。郑吴雨阴沉着脸问欧亚道,“赵建国抓到没有?” 欧亚讪讪地赔笑,“公安局那边我去打过招呼了,很快,很快的……” 郑吴雨斩钉截铁,“盯好航班和码头,他铁定是要往国外逃!哼哼,我第一次这么想要人命!” 欧亚看着郑吴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打了个寒噤。 苏文没大在意听他们说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幻想里,他和杜杰在苏州,看着江南的小桥流水,满眼尽是娟秀的风景。 苏明生心里不忍,上前搂过自己的儿子,轻拍他背部,就像很小的时候,苏文摔了较大哭不止时一样。 二十四岁的苏文,已经不会大哭了。 杜杰的伤并不重。没桶到心脏,断的都是血管,剜掉的是肉,只要抢救及时,把血输上,人就没危险了。不过醒来后,有的他疼。 可怜杜杰手臂上刚结满挠心的疤,心口又被捅了一刀。 病房里,麻醉还没过去,杜杰仍旧昏睡,赤?裸的上身,可以清晰地看见刀疤后的缝合伤口,蜈蚣一般。苏文在玻璃上呵气,然后用手画出两个半圆,把下半部分削掉,便是分裂开的两颗心。 容波讽刺道,“第一,不卫生;第二,跟个女人似的,真腻歪。” 苏文不理容波,自顾自地画着,不停地在窗户上呵气。 郑吴雨道,“你惯用的那些手段,也不见得不腻歪。” 欧亚闲闲地搭着郑吴雨肩膀,“就是,我那儿可压着你好几份举报其他企业的材料呢,举报这种事,小学生和白痴最爱做了。” 容波想发难,奈何病床上杜杰脸色苍白,终究闭上了自己的嘴。卫昆开门道,“探望完了就快出来吧,他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你们别吵他。” 众人挨个出了门。季海披星戴月,于夜色中赶来,看见苏文出门来,一步上前抓着他手腕道,“我刚听他们说了,没事没事,没危险就好。” 苏文抹了把脸,拍拍季海的脑袋。 病房的窗户上,裂开的两瓣心脏中间,是个小小的杰字。 66、最后的归宿(大结局) 杜杰靠在床头看一本书。苏文关上病房门,放下手里的保温瓶道,“赵建国被逮住了,老总问你是交法院还是私了。” 杜杰眉毛都不抬,道,“交给大马和小c。” 苏文冷冷道,“杀人犯法!” “嗯哼,我知道。”杜杰抬头看着苏文道,“伤我的是道上哪一支?算算时间,小雨也该查出来了。” 苏文支吾道,“老总说那人也算在道上小有名声,各自吃顿饭就了了,不然咱得罪不起。” 杜杰皱眉,问道,“是谁?” 苏文继续支吾,“说是……说是在‘保险柜’被员工恶意殴打过……” 杜杰倒腾着脑袋想,在“保险柜”被恶意殴打过的黑道…… 苏文对着杜杰投来的目光炸毛,“我当时是正当防卫!” 杜杰摆了摆手,忍笑道,“算了算了,我哪能想到我这店里卧虎藏龙,连在后勤洗杯子的都是一武林高手呢?” 苏文恶狠狠回嘴,“是你治安措施做得不好!不然我洗杯子都能被人骚扰?” 杜杰无奈,“我更想不到,我这后勤洗杯子的都是一绝世美人啊……” 苏文作势要打,杜杰忽然捂着胸口,痛苦万分道,“郎……君……痛……人家好痛……” 苏文不理他,拿了碗盛起骨头炖汤,顿时病房内肉香四溢。 杜杰轻轻挠了挠结疤的手臂,又在苏文的一瞥中讪讪收回了手。 苏文放下碗,拉过杜杰刚挠的地方轻轻抚着,伤疤很厚,搁在手指上有钟让人毛骨悚然的触感。杜杰不满道,“别摸了,越摸越痒。” 苏文叮嘱道,“那你别抓,我知道痒,你多少忍着点,实在难受就像刚这样摸下。别把疤弄裂了,以后消不掉。” 杜杰无奈道,“这伤疤留定了,别指望他消得掉。再说了,男人留点疤要什么紧,细皮嫩肉的才不正常。” 杜杰抬手摸着苏文背后受过伤的地方,现在那里有一条宽约一厘米,贯穿背脊的疤痕。杜杰叹道,“你跟着我,害怕吗?” 苏文笑道,“我又不是小姑娘,怕什么?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抢,这会儿动不动就真枪实弹地上演,我还挺稀奇的,改天教教我用枪么?” 杜杰立即从鼻孔里喷气,拽得二五八万,道,“行啊,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我这手法可准了,每次练习室里都是我拿的头冠!” 小c推门进来,悠然道,“是啊,如果你个崽子不是每次都避开我的话。” 杜杰,“……” 大马跟在后面道,“还有我。” 杜杰、苏文,“……” 杜杰就着苏文端来的汤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道,“你手艺变好了!” 苏文淡然一笑,“你妈炖的,让我去拿了送来。” 杜杰自己端起碗,呼哧呼哧地喝汤。小c颇委屈道,“见者有份……” 杜杰抬眼看了看他,冷冷道,“你喝马叔的口水就够了。” 正喝水的大马猛然被呛,咳嗽不止。 卫昆跟着医生走进病房,笑道,“复原得挺快,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宽敞的病房涌入许多人也不显得挤。国立医院就是这样,一位白大褂一大早带着数位白大褂一个个病房地巡视,遇着穷人家,态度或许刻薄些,遇着杜杰这样的,一个个那是奴颜媚相,连病房门口的烟头他都要替杜杰表示不满。 卫昆是唯一不卑不亢的一个,杜杰淡淡瞟了他一眼,对那群白大褂道,“你们先走,这我妹夫,我们谈事情。” 众人带着艳羡的目光撤退。 卫昆无奈笑道,“杜总,您这一出,我往后可得花太多心思对付那些人了。” 杜杰笑问,“我家那家庭医生正好缺个徒弟,我介绍你去跟他做,以后我们一家人的健康都交给你打理,怎么样?” 卫昆有些受宠若惊。苏文却是明白的,大年初一那顿令人气闷的年夜饭,杜杰一直放在心上。 杜杰轻轻挠了挠手臂,道,“待会回去好好想想。我觉得这提议不错,你跟着我家那医生学两年,正好毕业了也可以来上岗。” 卫昆感激地点头,道,“我回去想想,谢谢你,哥。” 杜杰对那声“哥”颇感满意。 大马和小c不像是来保护人的,像是来度假的。 大马翘腿看着报纸,小c靠在大马的腿上,啃着……啃着一根棒棒糖。 苏文盘腿坐在杜杰身边,百无聊赖地换着频道。 滕丽娟扬着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拎着果篮进门,后面跟着苏玲玲和苏明生。 “苏文你真是的,小杜受伤这么重要的事你怎的不跟家里讲?!害的阿姨担心死了!要不是老头子告诉我,我到现在还给蒙鼓里呢!现在怎么样?我听我家老头子说恢复的不错?”滕丽娟眉飞色舞地问。 那模样,哪像是来探病的?简直就是来嫁女儿的! 苏文先一步蹦下病床,拦住滕丽娟,淡淡道,“谢谢阿姨关心,他没事了。” 滕丽娟递给苏文果篮,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沙发顿时陷进去一大块。小c慌忙跳起身,惊悚地看着满身肥肉溢出的滕丽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可是小c和滕丽娟这么一对比,跟母子似的。 杜杰继续看书,头都不抬。 苏明生尴尬地看着自己儿子。杜杰依旧低着头,开口道,“晚点卫昆要去我家,见下他未来的师傅。玲玲你待会留下来,跟你哥一起过去。”他转头对苏文道,“你带着点他。我妈脾气不好,你知道的。” 滕丽娟瞪大眼以示惊讶,苏玲玲瞪大眼以示惊喜。苏文毫不在意地拉起杜杰结着伤疤的手,笑得特温柔。 滕丽娟一行告别后,来的是许慈。苏文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山一般的文件,诧异道,“怎么这么多?” 许慈看着杜杰翻阅,道,“这是四月份上半个月的企划案,全部在这里。” 半月时间,飞往瑞士,结婚,再辗转取道苏州,权当做蜜月。苏文听完许慈不带起伏的解释后,眉毛抖了抖,眼皮眨了眨,鼻子皱了皱,嘴巴张了张。 杜杰悠闲道,“感动的话,哥的怀抱敞开在这里。” 苏文止住有些澎湃的情绪,冷冷道,“你刀口痒?” 明显的气势不足,声音微抖。小c嗤笑一声,“有人害羞啊……吗的,大马,要换成你这么对我,我现在就在这扒光你!” 苏文闹了大红脸,一屋子人除了许慈,皆放声大笑。 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来的,却似乎是不速之客。 大马迅速起身,小c瞬间掏了□□、上膛。 杜杰瞥了小c一眼,小c讪讪地收手,不好意思道,“习惯,习惯,哈哈……” 王子卿不在意地走到杜杰床边,就那么静静站着。 苏文依旧握着杜杰的手,先开口道,“那天,谢谢你。” 王子卿摇了摇头,道,“该道谢的是我。我来谢杜杰。” 杜杰放下手中文件,抬眉看他。 王子卿释然一笑,“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谢谢你帮我。” 杜杰眯起细长的眼,笑得高深莫测道,“你该谢的人不是我。” 王子卿抬头看苏文,俩人隔着一张病床、一个杜杰;俩人隔着千山万水,中间是回不去的时光。王子卿看着苏文的眼睛,微笑着说,“谢谢你。苏文……以后……可能会很少见面了。” 苏文问道,“要去哪里?” 王子卿双手插兜,难得地穿了一身的休闲服,“和我妈回她老家去。本来打算住国外,不过我妈说落叶归根,她想回去了。” 苏文点头,“一路顺风。” “恩,再见。” “再见。” 王子卿看了看杜杰,杜杰勾着嘴角,笑得不咸不淡。 王子卿什么都没再说,也没有再看苏文一眼,转身。一切都像慢镜头,他走到病房门前,拉开门,走出去,又带上门。 杜杰忽然抬起手,看着苏文道,“你还想捏多久?手心都湿透了。” 苏文赶忙松开杜杰,抱歉地笑笑。 容波被王子卿的事气得半死,来病房闹过几次,都被杜杰不冷不热地挡了回去。大马搂着小c冷冷地对容波道,“你当时可以躲开的,所以说到底也不能全怪得王家。再说了,之后要不是赵建国找人袭击,这手是好得了的,所以王家那罪,你承一半,还有一半,赵建国帮王家担了。还有意见?” 容波气得直发抖,杜杰无奈道,“我这批了整天的东西,你让我安生会行不?” 只一句,容波安静下来。他知道杜杰在跟自己打太极,他有能力回击,却似太极的寓意般,忽得被卸了心里的力道。再争论下去,也没用了…… 容波走的那天,送机的是许慈。她拍了拍容波的肩膀道,“复健总是有用的,别放弃。总经理伤没好,不能赶来了,他嘱咐我一定要跟你说句话。他说此生杜杰都欠你一份情,只要不涉及到苏文,随你想怎么让他还。” 容波扁扁嘴巴,又看了眼机场入口。那里冷冷清清,只有寥寥的几名游客,还有卖口香糖的小姑娘。 四月份,项目二期正式开始投入运作。按之前的设想,原先的住宅全部改成商业区,俨然有形成新区商业中心的趋势。郑吴雨抚着额头上暴跳的青筋,恶狠狠地问身边的秘书,“什么时候走的人?我为什么不知道?” 秘书胆战心惊答,“苏助说千万不能跟您请假,一请假就什么都泡汤……让我原话转达……” 飞机的名字很与时俱进,名曰和谐。洁白的机身内,头等舱的俩人却做着不和谐的事。苏文从杜杰身下挣扎着爬出来,不甘道,“有摄像头!有摄像头!你给我住手,啊――” 杜杰刷拉拉一下把人拖回去,撒娇道,“郎君,别这样么,人家好久没亲热……” 苏文嘴角抽搐,“刀刀刀口会裂开。” 杜杰感动道,“所以才要你在上面动嘛!” 苏文,“……” 和谐号在高空划过,在碧蓝的天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尾巴,和……呃,和一声声高亢的,“啊――” 67、番外一 欧亚和娘娘的故事 我出生在农村。 至今我还记得,小时帮我妈插秧时,吸在脚趾头中间的蚂蝗,整条身体都钻进了我的血肉里,我甚至感觉不到痛,只有彻彻底底的毛骨悚然。 犹记得那天,妈妈他们花了好多功夫,才把那玩意弄出来。 后来我把它丢在地上,用了整整一袋子盐,看它挣扎至死,心里隐隐地,有说不出的快感。 我想很多年以前,肖正国对着气若游丝的我,也是这般感觉。 第一次见到这个肥的满脸流油的老男人,是在面试间。他把一屋子的面试官遣走,要我当着他的面脱衣服。 我把他打了一顿。 没想到的是,我还是被录取了。 一开始是默默无闻的,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 但是后来,乡下来了音信,说是爸爸的心脏不行了。 那是我贪污的第一笔钱,也是最后一笔钱。 我恨贪官,可是为了生存,我不得不把自己变成其中的一员。 再见到肖正国,是在一年之后。 我刚被调到质监局,依然是中层干部。是在员工年会上,他把我堵在卫生间。 他嘴里说着那些不着边的证据,他知道我拿的那一笔钱,在何时何地,是哪一项工程款,又是多大的数目。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不去揍他。 那晚上他带我去了宾馆。 具体的过程都已经模糊,只记得一个字,疼。他用皮带抽我,说着侮辱性的话,边说边狂笑。 这一幕持续了很多年,次数多到我已经感到麻木。 但是付出这一切,不是没有回报的,我爬的速度比别人快,快了不止一点点。肖正国为了方便他猥亵的生活,直接将我升调成他的办公室主任。 后来,认识了苏文。 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打人那么带劲。一拳就断了我的鼻梁骨。我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对他刮目相看的。 明明都是柔弱的样子,他却比我坚强太多。 其实要是没有他,我怀疑我不能坚持到肖正国倒台。 在医院里的那一次,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辈子从没这么痛过,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又似乎不那么痛了。神志模糊间,有人冲了进来,有人抱起我,有人吵闹,随后就彻底安静了。 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是他,这次项目要合作的老总。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带着一股天生的王者气势跟我说:救你一命,你应该知道报答,我们这边货品就要上架。那事儿你快点解决。 苏文一直没来,我很失落。 后来我才知道,他被肖正国的人打伤了,跟我住在一家医院的同一层楼。 我能下床时,第一件事是跑去看他。我很担心他,不知道为什么。 杜杰是个风云人物,我们混久了,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令我诧异的是,那个高高在上国王一般的人,对着苏文永远是低声下气的讨好。仿佛双重人格似的。 郑吴雨和杜杰曾经是一对,这个消息让我很震惊。可我看他们三人在病房那氛围,又隐隐觉得不对。 我在苏文身上学到的最深刻的两个字便是:坚强。 我们都是普通人,不同于杜杰,不同于郑吴雨。 可是那晚上,苏文压在我身上,忍着背后的伤痛说没事时,我承认我真的不如他。 我其实吓坏了,这辈子没见过枪,更没见过人受伤。但是事实不允许我惊慌。 杜杰不肯去医院,唯一能抗住这一切的,只有我。 此刻,我对自己说,肖正国都被我搞下台了,我还怕什么? 苏文拒绝我的时候,说我对他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单纯的占有欲。 否则我不会拿他身上的物质来作比较。 我不懂什么叫爱情。 我应该有爱情的年代,已经被肖正国填满了。那些记忆太不堪,我甚至想都不敢再去想。偶尔午夜醒来,一身冷汗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会害怕。但也只是一瞬。我想,我很好地学会了坚强。 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我记住那双眼睛。某一个晚上,我依旧是噩梦醒来,我就想到了那双眼睛。 他很强势,却也寂寞。 他对苏文好,对杜杰也好。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凌驾于友情之上,爱情之下。他长得很好看,比苏文好看许多。我很奇怪我会在这样一个夜里想到他。 我问我的秘书,如果半夜醒来,感到失落时想到一个人,那说明了什么? 秘书见鬼一样地看着我,说我恋爱了。 于是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我恋爱了。 不知道是我表达的太不明确,还是他情商太低,暧昧许久,他依旧不懂我心意。 苏文走的那天,他在办公室大发雷霆。我正好推门进去,被他甩来的文件砸了满脸。 后来安静了许久,我就这么突兀地开口道:要不,咱俩试试吧?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半晌,直到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他才忽然冷冷地开口:我从来不做下面的那个。 我苦笑:我也没做过上面的那个啊。 他怔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看着我的目光终于柔和。 其实我不需要同情。 苏文教会我的很多。 要什么就要自己争取,靠同情得来的东西,是久远不了的。 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谈。 我约他去七里凤凰喝茶,但是喝了一半,季海牵着个男人杀进来,计划夭折。 我约他去电影院看电影,但是看到一半,工地上的人打电话来说水管爆破了,计划流产。 我约他去步行街吃饭,可是吃到一半,我的秘书说今天下午副书记临时决定来视察,计划破产。 再见面时,他看我的眼中多了笑意。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父母在抚慰考试失利的孩子。他俯身在我耳边,我闻着那味道就有些晕了,只听他柔声道:去我家吧,一起吃饭。 他手艺好,我一直知道。 我对着一桌子的菜,只觉得这人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一顿简餐,竟然让我有些感动。他洗完碗,说去车里拿东西。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盒杜蕾斯,我彻底无语了。 再次被进入的时候,我很怕。因为关于这种事情,我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肖正国。而那些记忆充满着疼痛和耻辱。郑吴雨,我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视线中他的脸有些模糊,我想大概又是不行了。没办法,这么多年,遇到这种事习惯性地身体会恐惧,之后就是无可救药的自我催眠。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说:睁开眼,看着我,别慌,是我。 我在他一波波温柔又坚定的撞击中流了一身的汗,或许还有眼泪?我记不得了。最后我动都不能动,还是他端了水盆来帮我清洗。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他小心的动作,和蹲在地上搓毛巾的身影。 从没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 我想,我好像爱上他了…… 奇怪,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是这一刻,我无比确定,我爱他。 半夜,我被惊醒。梦中又是肖正国猥琐的笑脸,溢满了贪婪的欲望。 这一次,身边却有人跟着坐起身,轻轻拥住我,安抚地拍着我的脑袋。 他的声音带着迷蒙,却依然好听。 睡在你身边的,是我。他如是说。 我喘着气躺下。 他一翻身压到我身上,邪气地笑道:我要让你累得没力气胡思乱想。 后来苏文和杜杰回来了,我们在七里凤凰聚会。季海带了新男朋友,是个魁梧的东北汉子,说话中气十足,总是不小心把口水喷到苏文脸上。 杜杰和苏文并没表示太大的惊讶。 苏文笑着搭住我的肩膀问道:你们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郑吴雨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开口:有人先斩后奏,旷工半月,这工资是扣定了。 杜杰长眉一挑:你扣你扣,你尽管扣,扣到他不堪压榨了,我等着把他招我身边来。 苏文扑过去就是一巴掌。 季海用一种看实验白老鼠的眼神打量了我半天,忽然道:他铁定是在下面的那个。 苏文双眼发光问:为什么? 季海自豪地一指指向我:你没看他动不动锤腰么? 我欲哭无泪地告诉他们:事实上,我只是昨晚在健身房待久了。 苏文一脸鄙视地看着我说:解释就是掩饰! 季海一脸兴奋地附和:掩饰就是事实! 再后来,苏文掏出那本绿色的本子,上面印着烫金的外文。我看不懂,但我知道,那是瑞典的结婚证。苏文问郑吴雨:老总,你们也去弄本呗? 郑吴雨挑眉看我:你想要? 我考虑了很久,才答他:想要。 很久以后,他直接甩给我一本本子。 我诧异地问他这是什么? 他边拆杜蕾斯边说:瑞典那边刚寄回来的,我讨厌跑来跑去,所以直接递了你的照片的证件号码过去。 第二天,我把那绿本本用框裱了起来,放在吃饭的桌上。 他下班后很惊讶看着那裱起来的绿本本,问:至于吗? 我慎重回答:至于。 一年后,他跟我去了趟山区的家。 我妈的表情很奇怪,不过显然,他们很喜欢他。爸妈称他为:媳妇。 这让我乐坏了。 同时,我觉得幸福。 此生前所未有的幸福。 又是半年,他带我去了次纽约。 我英文还行,所以对这故意操着一口英语的老太太,应付得毫不吃力。 我政治也还行,所以对着老太太一连串的针锋相对都能一一化解,同时不得罪老人。 最后老太太叹息,服软。 后来遇到个举重的女人,当街跟他表白。那口子英语吧,带着严重的方言味,导致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柬埔寨的。 不过四两拨千斤,郑吴雨这招还是很擅长的。我就看那外国姑娘一阵失落,手臂上的肌肉一抖一抖地离开了。 郑吴雨的英文我听懂了,他对那女人道: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太太,我们正打算去配精子,请您勿打扰我们。 所谓配精子,就是美国的新技术了。 在这里,同性恋也是可以有后代的,尤其是有钱的同性恋。 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他带去配精子。 不过他说不急,想要孩子的时候再实施。 我有些不敢想象,一辈子就这么定下来了? 甚至还能有孩子? 那以后孩子叫我爸爸还是叫他爸爸? 日子如流水一般地过,具体事宜,还是等孩子出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