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皇权—妖娆太子妃》 第一章 重生而来 文昌二十年,冬,碧城云峰山。 云峰山因其山顶终年云雾缭绕,站立于山顶之上仿佛置身云层,飘渺的云烟似莅临九天之上,有如奇仙幻境。故因此得名。 然山顶虽郁郁葱葱,苍天大树遮天蔽日。但其一石壁却陡峭非常,崖壁上怪石嶙峋,光秃的崖壁突起的石子仿若钉床,密密麻麻大小不一,因云雾缭绕,崖壁又立于大树之后,不经意间不知多少人行差踏错,坠入无尽深渊。无一意外的粉身碎骨。 而此时崖壁上亦滚落一个浑身鲜血的身影,身上青色的衣裙早已被遍布的石子划破,lu露的伤口正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然而这些都不及少女头上的那处伤口严重。清瘦的小脸因失血过多迅速苍白,嘴唇青紫。粘稠的血液混杂着发丝粘在脸庞,头上的窟窿鲜血喷涌而出。身下的石壁已被染得猩红一片。 少女消瘦的双手紧扒着石壁,在石缝的间隙中艰难的挪动着身体不让身体坠下崖底,在重伤之下这一轻微的动作已耗尽她全身的力气。她趴在石上艰难的喘气,或许是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着崖顶的方向,仿若那有她此生最放不下的人。 而悬崖上却立着三个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半山腰那血红的身影上。很显然女子坠崖正是此三人的手笔。这云峰山的石壁往来不知吞噬过多少生命,崖底白骨森森可见庶女慧娘。女子被他们打下深渊时早已深受重伤,此时正逢数九寒冬,见女子绝无生还的可能便身影一跃,朝山下纵去。 如黑衣人所愿,崖下的少女确实早已停止了呼吸。夕阳已没过山顶,黑暗带走大地最后的一丝光亮,寒风凛冽。雪花纷纷落下仿佛在悼念无辜女子的死去。 冷风瑟瑟,天地早已白茫茫一片。一阵轻咳,本该死去的女子却在此时睁开双眼,眼前猩红的血液与白雪遮住了她的视线,浓郁的铁锈气息夹杂着冰雪灌入她的鼻腔。令她不禁轻咳出声。 “嘶”魏青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鼻腔顺利呼吸的同时伴随而来的全身的剧痛。痛,她直觉得浑身剧痛。全身筋脉仿佛断裂,五脏六腑仿佛错位。头颅仿若被人劈开两半,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着疼痛。 她清楚的记得死前火光冲天的宫殿,侍婢凄厉的呐喊,全身被火灼烧的痛楚。她的感官虽被疼痛覆盖,但这没有滚滚的浓烟,刺鼻的焦味。只余浓郁的腥气和清冷的寒风。 她生前已与梁冕那窃国贼同饮下了毒酒,剧毒发作时的痛楚还历历在目,怎的现在她却只身躺在冰天雪地当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疑惑方一闪而过,顿觉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脑中突然涌出许多陌生的记忆。魏青不得不闭上双眼以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记忆中的那个小小身影,从蹒跚学步到亭亭玉立,从春夏酷暑到秋冬严寒,她仿佛与她一起走过。若不是那陌生的容颜提醒着魏青,她与她并不相识,她几乎就要认为长公主魏青从不存在过。 寂静过后,魏青终于理清了头绪。虽然这事发生到她的身上确实匪夷所思,但恐慌过后却又一阵欣喜。 她前世乃泱泱大国乾国的嫡长公主魏青,父皇母后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父皇登基之时便册封其为贞敏皇后,之后更是在乾国列位先祖前起誓,后宫无妃。三千宠爱只给了母后一人。母后只育有她与皇弟二人。因她是女子所以父皇母后待她百般疼宠。 然天有不测之风云,身体一向康健的父皇却突然染病,不到半年便驾崩了。母后伤心欲绝留下她们兄妹二人便追随父皇而去。 堂堂乾国便被梁冕掌控。母后死前曾握着她的手要她负起嫡长公主的责任,是以,她褪去公主般金樽玉贵的奢侈生活,舍弃以往的天真无邪,以九岁之龄掌皇室金甲卫。 世人只知长公主阴狠毒辣,若非她机智过人,她们姐弟二人只怕早早的已与父皇母后相会了。两人互相安慰互相鼓励才能走到今日。 但梁冕那老贼太过谨慎,明里暗里不知斗过几回只能伤其皮毛,其势力多年经营早已如苍天大树般无法撼动。剧毒发作后她便一把火将整个乾清殿都烧了,堂堂的长公主成了陪葬品,事后也可堵了天下悠悠众口。 她一生活得太累太累。如今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她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身上的疼痛早已被她忽略。她只觉得老天待她是公平的,她在上一世兢兢业业。现在却许了她这一世恣意而活。这里没有国恨家仇,没有复国大任。 这一刻的魏青周身仿佛被注入了能量,狼狈不堪的身躯掩不住的莹莹发亮的脸庞,双眸燃烧的火焰仿佛能灼伤人的灵魂,由内而外散发的光芒,连明月亦不敢争辉。 魏青一笑,清脆悦耳的笑声传遍石崖,万物生灵仿佛都能感觉到笑声主人的喜悦。虫叫鸟鸣在云峰山绵延起伏。魏青只觉胸肺的浊气一扫而空。 “这一世我命由我不由天,谁若阻我,必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清脆却坚定的誓言落下。小腹丹田之内随即涌出一股热力,魏青眼睛一亮,看来这具身体因祸得福突破内功瓶颈了。按照回忆费力从身上掏出一颗信号弹。 “咻” 见遥远的天空炸开了星芒,魏青不敢大意,忙运起这汹涌而来的内力末世之仙劫。 而远处疾行的黑影看到云峰山上绽放出的微弱火花,忙运起内力,脚尖轻点,飞快往前方跃去。 来人是个身形硕长少年,劲瘦的身材掩在一袭黑袍之中,身无一物只用同色的腰带在腰上系了一个结。剑眉星目,双眸深邃有神。五官俊朗,面容犹如刀削般立体。虽衣衫普通,但身上散发的冰冷的气息,令人不敢直视。 行至云峰山时,大雪早已覆盖了山顶。虽是晨曦但白雪茫茫早已寻不到任何脚印和痕迹。 他想起了那片陡峭的石壁,待他从上向下俯视时,只见石上半卧着一个瘦小的少女,少女身下的石块早已被鲜血染红,夹杂着血液猩红的雪地,在一片白芒世界中更显刺目。少女身上破烂的衣裙落满雪花,半边身体却悬于空中,双眸紧闭。 寒风凛冽,吹得影一身上的衣袍噼啪作响。看到那摇摇欲坠的身影他瞳孔微缩,取了崖壁上最粗的一根草藤绑在腰上,气运丹田脚尖纵点一下崖壁就往那少女而去。 方才因隔得远只能看个大概,现在近看这眼前的女子更觉震撼。女子身上衣衫褴褛,lu露的肌肤遍布深浅不一的伤口,血迹斑斑。而脑后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鲜血夹杂着发丝早已干涸的黏在少女的脸庞上。脸色苍白得似鬼,嘴唇青紫得颤抖。 影一忙上前探她鼻息,气息微弱脉搏还在跳动。遂忙脱下衣袍裹住那遍体鳞伤的身躯,抱起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攀上峰顶往山下赶去。 银霜骤降,天地一片白茫。庭院中栽种的白梨树早就裹上一层冰晶。寒风袭来,剔透的白雪与花瓣交织成一幅唯美的画卷。 阳明阁内燃烧着取暖的炭火,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女子的香闺布置得古朴雅致。 刻着兰花花纹的黄木书橱排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上至家国典制。下至游记趣事应有尽有。女儿家的琉璃明镜梳妆台上摆满了精致的首饰,铅粉胭脂均是上等的成色。墙上还挂着一幅瑞雪青松图,画作磅礴大气,细节之处刻画得栩栩如生。流畅的色彩足可见其深厚的绘画功底,定是出自名师之手。正中摆放着一雨花石书案,案上还叠放着数本书籍和一方墨砚。 湘妃色的嵌白玉床一妙龄女子正在熟睡。室内兰芝香气袅袅围绕,更显女子白玉般的脸庞如梦如幻。 魏青悠悠转醒之际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画面,陌生的房间不是她所熟悉宫殿,让她深感她已不再是乾国的大长公主。 全身上下传来刀割般的痛楚,让她不禁轻吟出声。喉咙因长时间缺水显得嘶哑。轻拍有些混沌的脑子,一时有些恍惚。 从记忆中得知身处的环境是一个乾国史记上不曾提及的国家。东昌国。 这片大陆东昌,南梁,北辽三大强国占据着繁星大陆最辽阔的领土。另零星分散着各小国对三大强国俯首称臣。 值得一提的是,原繁星大陆本是四国鼎立。因西凉是女儿国,皇位多以女子为帝,朝臣多以女子为政。其三国自建国以来便一直对西凉虎视眈眈。因西凉女子惯会驾驭人心之术,是以西凉男儿颇为骁勇善战,彼时位列四国之一,政通人和,民殷国富,一片繁华景象。 然百年前反贼动乱,朝政出现大动荡。西凉皇族差点被反贼屠尽,西凉朝政四分五裂。领土被三国乘机瓜分殆尽,让彼时的西凉不得不奉东昌为主,岁岁参拜,年年纳贡。 ------题外话------ 首发新文,女主顶着一张无害的脸开始了一系列各种扮猪吃老虎的旅程! 第二章 身处异世 现在是东昌三百一十二年,文昌二十年。文帝继位已二十载有余。皇帝励精图治,东昌本就地大物博,也成就这一片国泰明安的繁荣景象。 了解了自己身在何处魏青也就随遇而安了,如今重活一世她只感老天厚待,到哪里不是一个活。 然思及这具身体的父母,魏青皱眉。 其父是凤京权贵之一的叶家,排行第二,虽是庶子却官拜东昌国兵部尚书一职的叶培珉。 其母本是凤京清流之首的徐氏一族嫡女徐敏,祖上曾出过三代天子帝师。是凤京的清贵之流。 彼时叶培珉也只是高中新科状元,虽是朝中新贵。但与百年大族的徐氏相比却略显寒碜。敌不过二人两情相悦,便结为连理。 本以为两人必定恩爱到老,却在徐敏生下嫡长女叶挽思一年后,便被叶培珉以目无尊长,不敬高堂之名休弃。徐氏一族随后便被以通敌叛国之名被刑部羁押,下了大狱,择日处斩。闻此噩耗,徐敏只觉天崩地裂。 她千里迢迢奔至凤京,挨家挨户请求他们施以援手。然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难得。受尽白眼的徐敏求到叶家时却被告知叶培珉陪新娘子回门的消息,心灰意冷的看着徐氏一族嫡亲被斩于华阳门前。绝望之际也恨透了抛弃他的叶培珉,更在外祖坟前立下血誓定要他血债血偿。 而曾经与徐敏兄长交好的好友严绍闻讯赶来,严绍本就痴恋徐敏,因徐敏嫁人伤心不已所以远游去了,等他到凤京之时早已无力回天。看见心爱的女子如此遭遇心痛不已,遂收留她们孤儿寡母。举家在碧城定居,日后再寻机会回凤京报仇血恨。 而当时连同徐敏一起被遣送出去的,还有徐敏的大丫鬟明珠,和后来被抬了姨娘的明慧。明慧当时也育有一女。与有生母呵护的叶拂霜不同,徐敏当时正逢如此变故,自然无暇顾及叶挽思,遂叶挽思在这辗转流离之际受尽苦头,待严绍安定好她们母子之后,叶挽思早已落下病根,心肺受损,一到冬日便会咳嗽不止,遍寻名医也无法根治。徐敏对叶培珉恨之入骨,虽没有下此毒手但多年来对叶挽思也只是给予她衣食无忧,从未过多的关怀一句。母子虽同居一府,却形同陌路。 魏青看着眼前这消瘦的双手,虽如青葱白玉,但关节处却有薄薄的细茧。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得知,她为得徐敏一声关爱,从五岁起便卯时起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修习,即便优秀得教习夫子连连称赞。徐敏也不曾给过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以为母亲觉得她不够优秀,便弃文学武,习武本就枯燥乏味,辛苦非常金庸绝学异世横行。但叶挽思却从未放弃。那小小的身影十年如一日的风雨不改。 想到这里,即便是心肠冷硬如魏青这般的女子也不禁心有戚戚。徐敏对叶培珉的恨她能理解,但她不能苟同。稚子何其无辜,即便她是仇人之女,但她身上也有徐敏的一半血液。叶挽思不该成为仇恨下的牺牲品。而叶挽思心心念念的母亲却不知她女儿的魂魄早已魂归天外,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人名唤魏青。 正在魏青分神之际,细碎的脚步声渐渐传来。从投射在窗沿的日光估计此时晨曦方至。 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捧着托盘打着帘子进来,女子不过十三四岁模样,身材纤细,面容妍丽。却是双眼浮肿,眼下青黑一片。衬得本来明媚的小脸楚楚可怜。 她一进来便见叶挽思正睁着眼睛看她。遂大喜“小姐,你醒了。伤口可疼?肚子饿不饿?奴婢给你端了吃食来” 魏青见灵玉说话间眼泪便汹涌而出,红红的眼眶仿若受惊的兔子。一时想起叶挽思心底的夙愿,既占了她的身体便帮她照顾她所牵挂之人吧。 软了话语便道“这全身上下是疼的紧,莫哭了,你小姐我又没死。快扶我起来” 魏青早在清醒的时候便查探过这身体的现状,她前世身处权利中心,大大小小的暗杀和下毒不断。如久病成医般,她于医术也多有涉略。这身上的伤口都已用上好的伤药包扎,除了这头上的伤口让她的思维有些混沌,碎裂的腿骨需要卧床修养之外,其它并无大碍。 而既然已过了危险期这些疼痛于她而言亦不算什么了。 灵玉见叶挽思说话便是一愣,随后眼泪便扑簌往下掉。“小姐莫要吓奴婢了,小姐是有福之人必定活得长长久久的”说着便小心的扶起叶挽思靠在大引枕上。 “是阿,你小姐我可是要活得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的” 灵玉转涕为笑“嗯,灵玉伺候小姐一辈子” 魏青就着灵玉的手一口一口的吃着药膳,卷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幽深,有耀眼的光芒从冰晶般的眼里碎裂开来。 这夺人心魄的一幕因双眸低垂而无人得见,从此,她那皇弟与乾国的一切就随烟消散吧,她是叶挽思,也只能是叶挽思。 喝完药膳,灵玉忙唤大夫进来给叶挽思诊脉。大夫已年过半百,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白发苍苍但却红光满面,精神矍烁,身板硬朗。 “小姐的高热已退,头上和身上的伤口要按时换药。这腿骨定要卧床休息,万不可随意走动。将来若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其它的并无大碍,小心将养着便是。” “大夫,小姐这伤可会落疤?”灵玉皱眉问道。 大夫和蔼一笑。“老夫和春堂的去腐生肌膏,待小姐的伤结了疤。取来涂上半月,自然无恙。” 灵玉闻言松了一口气,小姐身上的伤口纵横交错,若是真的留下疤可真是终生的遗憾。 叶挽思自大夫进来便安静的靠在床沿,不言不语。听到灵玉提及疤痕也只微微眨了下眼睛。 老大夫自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个白玉般的女娃娃,当初这女娃身上的伤还是他诊治的。一般姑娘家面对这遭遇只怕早已六神无主。而面前的少女不论是诊脉还是换药皆是一派落落大方的表现叫老大夫赞赏不已,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度风华,他日定非池中物。 叶挽思自然感觉到了这老大夫打量的目光,只是她前世历经过各种风浪,早已练就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情。是以即便这话亦是她所关心的,她也不会过多的表现出来魔道杀将。 就在这时,凌乱的脚步踩踏在木板上的声音踢踏而来。一个身着青衣梳着丫鬟髻的清秀女子扶着一个双眼通红的妇人匆忙而来。 方踏入内室便急忙朝叶挽思走去。“小姐,我的好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嬷嬷怎么活呀” 灵珊素来是个冷静的,见着叶挽思虽面色苍白但精神却极好,便松了口气。对着叶挽思福了福身。 “奴婢请小姐安” 叶挽思见素来冷静的二人竟步履凌乱,云嬷嬷虽对她疼爱有加,但她平日极为讲究礼仪规矩,最是冷静自持的。今日却如此慌乱可见吓得不轻。 自母后过世她已有多年不曾感觉到母爱的温暖了,不由微微一笑。 这笑仿若冬日里盛开的白莲,将整个内室照得如明珠般耀目。 “嬷嬷莫急,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室内几人皆被叶挽思的笑靥晃得神情微愣。老大夫诊完脉本欲起身告辞,亦被这笑容晃了晃心神。不由面上微红,想他一把年纪一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了。竟如毛头小子一般。不由摇头一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敢多留便匆匆离去。 云嬷嬷见大夫告辞。忙收拾了朝灵珊使了个眼色。 灵珊会意,“奴婢送陈老大夫” 云嬷嬷见大夫告辞。忙收拾了情绪。神情疼爱的坐在床沿将叶挽思的手握在掌中。 怜爱的问道:“小姐伤口可疼?” 叶挽思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心传来阵阵的温暖。她虽不喜人近身却未挣开。 “有些疼,不过已无大碍” 云嬷嬷闻言险些掉下泪来。叶挽思见嬷嬷不过几日鬓角便生出了白发。神情憔悴,生生的老了几岁。徐敏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致使叶挽思自小便沉默寡言。从小到大都是云嬷嬷一直在开导她。待她视如己出,呵护备至。不是亲人却更似亲人。 “小姐告诉嬷嬷,这伤势怎么来的?可是有人害你?” 叶挽思那天被影一救回时的惨状吓坏了众人,云嬷嬷从小便对叶挽思极为疼爱,不曾弹过她一指甲壳。即便练武也不曾受过伤,乍一见她浑身是血云嬷嬷当场就昏了过去。连一向对女儿极为冷漠的徐敏的也是心惊不已。忙叫严绍去请了曾经在宫中做过御医的陈老来为叶挽思诊治。 叶挽思自是知道自己是什么原因才被灭口的,但她并不打算告诉她们。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那人派人伤她如此它日必要他百倍偿还,她还从不曾吃过这等哑巴亏。 此仇必报! “嬷嬷莫问,我自是有分寸的。若有人问起只道是练剑时踩空了便是”因昏迷多日叶挽思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但是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容置疑。 云嬷嬷知道叶挽思从小就是一副倔脾气,她不想说的事你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套不出话来。即便此时心焦不已也只能点点头,含泪道是。 灵玉是个跳脱的,自小跟着叶挽思长大。情分自是不一般,见她就想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便要反口。 “小姐,若是真有人害你你大可禀了夫人阿,夫人平日虽是冷硬了些。但小姐终究是夫人的嫡亲闺女儿,小姐受歹人所害夫人必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第三章 前路未明 灵珊亦是明白自家小姐的秉性。见她不肯说便在心下暗暗发誓今后更要多花心思习武。见灵玉一时口快便皱了眉头,想要制止却已是来不及了。 叶挽思自小便是云嬷嬷的眼珠子,夫人是小姐的亲母亲,娘俩的心结她无权干预。小姐每回在夫人那受白眼她都不知有多心疼,也只能小心的哄着劝着。虽说灵玉跟挽思一块长大,但她是个重规矩的。奴婢就是奴婢,即便再亲厚哪能越了规矩去。听这灵玉话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便严厉喝道。 “灵玉,小姐说是不小心那便是不小心。你护主不利还有这众多厥词” 灵玉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即便自己看到小姐受伤心有不平也不该指责到小姐头上去,小姐素来与夫人不和,定是不可能腆着脸去叫夫人报仇的。 知道自己坏了规矩,便红了眼眶。忙跪下向叶挽思叩头。 “小姐,是奴婢碎嘴,奴婢也是心疼小姐才会口不择言的。求小姐恕罪” 因徐敏从未缺了叶挽思吃穿,云嬷嬷从小便捡着最好的给叶挽思。灵珊灵玉是云嬷嬷从小培养着给叶挽思的大丫鬟,三人一同长大,虽主仆有别但感情毕竟深厚。灵珊冷静聪慧,灵玉活泼机智。 叶挽思背靠着大引枕,清瘦的身躯只着一件儒白色的暗纹锦缎里衣。黑缎般的墨色长发横洒在锦被上,葱白的双手交叠于腹前。丰润的嘴唇略显苍白,头上缠着的纱布遮住了她半个脑袋。肌肤细腻,透着病态的苍白。眼睛却如宝石般明亮,幽深得仿若冰谭。低垂的眼角透着一分慵懒,五官精致,神情静逸。有如精雕细琢的白玉陶瓷娃娃。 “灵玉,小姐我怎样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而你只需服从就好。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可知晓?在这徐府你还有我护着,若是出了徐府,口不择言害的不止是你,还有可能连累我。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叶挽思明白她们在这碧城待不了多久,徐敏若是不想回凤京又何苦筹备这么多年。前世身为长公主见惯了身不由己的豪门之女。更何况此女一无背景二无后台。指不定哪天就被那狠心的母亲当踏脚石用了。 她不想过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首先就是要自强起来。她手上的王牌如今不多自是不允许身旁有口无遮拦不服管教的婢女。是以,即便知道灵玉本性单纯也不由得板起脸说道。 屋内的三人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叶挽思,皆愣了一下。 刚开始是摄于叶挽思突然严肃的语气,再来三人皆是聪明之人,心中也曾暗暗猜测过小姐的身世道仙凡。夫人和小姐皆是气度非凡之人,只怕假以时日必要回归本家。便也明白小姐这番话是别有用意。 灵玉更是吓傻了,她跟着小姐这么多么年还没见过小姐这么严肃的口气,幽幽的眸子说不出的冰冷寒意。 而嬷嬷虽疑惑小姐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但她一向迁就叶挽思。只道事态严重便对两个丫鬟道: “小姐的话你们仔细着放在心上,谁若惹下祸事连累了小姐,嬷嬷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二人自是知晓轻重。忙道;“是,嬷嬷。奴婢谨遵小姐教诲” 叶挽思见灵玉红着眼眶愣愣出神,便幽幽道“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自是不愿看你们受到伤害。只是我身世复杂,将来必定麻烦不断。走错一步只怕满盘皆输。” 云嬷嬷紧了紧叶挽思的小手,泪眼婆娑。 “嬷嬷一辈子伺候小姐,绝不跟小姐分开”叶挽思眼神幽幽的望着一处出神,语气轻若未闻。 “我这一次就因错了一步,差点魂归天外。我现在是想明白了,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必要做那人上之人。” 云嬷嬷似是明白了叶挽思突然的转变,隐忍着眼眶的泪不让其落下。灵玉灵珊更是眼眶通红,呜咽出声。语气颤抖却坚定。 “奴婢一生定忠于小姐,永不背叛” 叶挽思看着三人欣慰一笑,脸上的笑意说不出的温柔恬雅。眼中却幽光一闪。 这叶挽思的性情转变之谜以后恐怕再无人追究了。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而过。这一日天公作美。连续下了几日大雪的阴冷天气终于见到一丝暖阳。 阳明阁内,叶挽思半卧在雨花石长案上,一手抚额,一手认真的白纸上写写画画。泼墨般的秀发只系着南海明珠之心抹额,洋洋洒洒的披在烟霞色百儒裙摆上。窗外的暖阳打在身上,在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恬淡的神情清丽脱俗。 经过半月的修养叶挽思的伤早已好了大半。徐敏派人送来的本就是上好的伤药,再加上内功的精进。在一番调养之下伤口愈合得极快。 灵玉在一旁看着小姐笔下的线条,仿佛毫无章法,却极有规律。 “小姐,你这画的是什么图呀?好生奇怪” 叶挽思头也未抬,清脆的声音如珠盘玉落。“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灵玉不解,小姐说话真是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但她还是谨记自己本分,尽心的伺候小姐。 灵珊此时正打着帘子进来。恭敬的道了句“小姐” 叶挽思正完成到最后一部分,见她进来只是点点头。 灵珊见叶挽思默许便道“灵珊照着小姐吩咐打听了整个碧城的铁器铺,大的铁铺有两家,小的有三家。手艺最好的是城西的赵家。只一家颇为古怪” “哦,他那一家如何?” “禀小姐,那一家铁铺只有一位老先生。铺子极为破败,奴婢不过多问两句便将奴婢赶了出来” 叶挽思终于完成了纸上的样式,吹干墨迹。站起身将画叠好放于书架之上,行走之间裙角绣着的白莲此起彼伏。 “可有记下她那铺子位于何处?” “记下了,奴婢可为小姐带路” 灵玉灵珊二人,灵珊较灵玉冷静超级机器人分身。叶挽思这几日便叫她去打听些事儿。那日在崖下发现的石块似乎有些奇怪,她上一世身为长公主时名下一块地开出了天才地宝。她曾经听席下幕僚禀告过当时的情况,时过境迁她虽不能完全肯定,但只要能找到那些盗宝之人便能明了。 “备马车,随我去一趟” 云嬷嬷刚与徐敏的大丫鬟明珠一同走来,远远便听到叶挽思说要出门便不太赞同。 “小姐的伤可还未大好,怎能出去吹那冷风” 云嬷嬷皱着眉头。“更何况夫人跟前的明珠嬷嬷传夫人话要小姐去一趟呢” 明珠看着眼前这仿若云似的人儿,福了福身“老奴请小姐安,夫人许久未见小姐,甚是挂念。遂命老奴过来跟小姐说一声,夫人请小姐到沐松堂用午膳” 叶挽思看着眼前的嬷嬷。她卧床养伤的半月,徐敏从未着人来问过一句,现在派人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反正迟早要见面,会会她也无妨。 “嬷嬷便留在阳明阁吧,灵玉灵珊随我去” 云嬷嬷欲言又止,只得叹了一口气。 “是” 灵玉忙上前为叶挽思系上披风。 一路走来,看着这徐府的亭台楼阁。一如记忆中那么熟悉。冬日白霜挂满枝头,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晶亮的光芒。绣鞋踩在雪地上嘎吱作响。庭院的小桥流水早已结下冰层。火红的杜鹃,苍绿的翠竹,冬日的暖阳,行走在这片熟悉的庭院中,叶挽思不禁深吸一口气。享受这难得的安逸。 沐松堂内青烟缭绕,燃烧的炭火散发出源源的热量。正中的太师椅上正襟端坐着一位贵妇人,眉眼与叶挽思有两分相似。飞扬的眼角尽显妩媚,肤如凝脂。五官精致却不见丝毫笑意。散发着淡淡的冷凝之色。 满头青丝高绾成明月髻。孔雀绿宝石头面别在发间。一袭深紫色织锦长裙,用金色绣线勾勒出朵朵牡丹,从襟口延伸到裙摆。端的是高贵典雅。身旁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娇俏的跟她说着话。 明雨站在堂外便看到主仆迈着悠闲的步子盈盈而来,夫人与小姐一向不亲。是以她们对这位小姐亦不熟悉。只笑笑的向叶挽思迎去。 “老奴请小姐安” 叶挽思看着眼前福身请安的妇人。 “嬷嬷请起,只管通报便是”说着便往堂内走去。 明雨嘴角含笑,朝着堂内福身道“夫人,小姐来了” 叶挽思刚跨进沐松堂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看似子孝母慈的画面。低垂着眼帘不置一词。便往以往端坐的位子走去。 二人一样面无表情。徐敏不喜她,她更不喜她。若不是这具身体与面前之人是母子关系,以她长公主的脾性早不知甩她几条街去了。 明珠径直往徐敏身后走去。灵玉灵珊俯身道“奴婢给夫人请安” 徐敏自叶挽思进来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起来吧,传膳” 叶拂霜自叶挽思进来之后眼睛就再没离开过她。看着眼前的仿若玉雕的人儿,妒意便直冲脑顶。 第四章 互相试探 严绍本就出身大族,不然也不会与徐敏的兄长结为好友。因爱慕徐敏,多年来对她们一家百般接济。他知女儿家最是喜欢那些金玉首饰,在哪罗了精致的便都往徐府送。 因叶挽思是徐敏的亲女儿,再加上她本就生得玉娃娃一般更是让严绍怜爱不已。从小待她如亲生不说只要在府上便对她多有教导,如慈父一般。 而叶拂霜不同,她与徐敏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其父叶培珉更是夺了他心爱女子的可恨之人。小小年纪不若叶挽思乖巧可爱,反而处处耍小心机。他一向厌恶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庶女。是以,虽说都是徐敏的女儿但二人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叶拂霜自然也是深知这点,不论是家世,或是吃穿用度。即便徐敏与她不亲。但百金一尺的降云锻。江南蜀绣千金难求的夹袄披风,严绍罗了什么好玩好吃的什么好的都给她。她冷冷淡淡不言不语徐敏也从不过问一句,而她日日起早贪黑眼巴巴的过来嘘寒问暖却不及她半分。 心意难平之下便忍不住脱口而出。 “瞧姐姐的神色想必伤是大好了吧,姐姐当时的样子可把妹妹吓坏了。姐姐一向机警怎的就遇上那等残忍的歹人。还好姐姐无事。不然可叫妹妹如何是好” 说着便低泣出声,通红的眼眶夹杂着滚落的泪珠配着着那伤心欲绝的神情。那叫一个柔弱可怜。 叶挽思就坐在对面的藤椅上,看着面前这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冷眼看着她作秀,连眼皮也未抬一下。 徐敏看着那哭泣的身影,眉头微皱却也不发一词。 叶拂霜见叶挽思眉眼不动亦不奇怪,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又开口道“姐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日我与母亲方说起姐姐,想来许久未见姐姐甚是挂念姐姐伤势,便请姐姐过堂一起用膳,请姐姐莫怪妹妹唐突。” 灵珊听闻此言就是眉头一皱,灵玉却气得满脸通红。瞧这霜小姐说的,这徐府本就是小姐的家。小姐是夫人的嫡亲亲女儿,这府上哪块地儿不是小姐的。硬生生的把小姐这正经主子当成客人请来请去。真是恨不得上去骂两声,又不好乱了规矩。只能用双眼愤怒的瞪着叶拂霜。 叶挽思看着对方得意的眼角,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 因与徐敏两人关系冷淡,这叶拂霜与徐敏很是亲近。其母虽只是徐敏的丫鬟,但主仆亲厚,徐敏待叶拂霜也是极为宽容的。养在膝下,悉心教导。 但有些人就是登鼻子上脸,区区庶女却顶着嫡女的身份对人指手划脚随身带着珠宝店。叶挽思虽不屑徐府这些东西,但她为人霸道惯了,自己的东西哪怕空着也不许人鸠占鹊巢。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沐松堂懒懒响起“妹妹多虑了,在自家哪有那么多规矩。不知明姨娘身体可好?夫人平日宽厚免了姨娘请安伺候,想来也不会介意唤她来此一道用膳的。妹妹知书达理待夫人敬重有加夫人心中自然明镜一般,妹妹也不可厚此薄彼薄待了自己生母才是” 话音刚落叶拂霜嘴角就是一僵,眼中落满了不可置信。 叶挽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以往对她冷嘲暗讽她最多的表情除了冷淡还是冷淡,现在不仅反唇相讥还言语带刺。左一口姨娘右一口姨娘,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只是个丫鬟所出庶女。母亲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侍妾。 她毕竟年岁还小,即便明慧平日经常教她这后宅之中的争斗伎俩,虽有些心机但道行远远不够。被叶挽思一击直气得浑身哆嗦。 徐敏冷眼旁观两人争锋相对,观道行叶拂霜远不如叶挽思。三言两语就被人打击得无还手之力。她也讶异叶挽思何时这般伶牙俐齿了,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从不关心这个女儿自然对她不了解。或许她一直都是这般,只是平时不显罢了。 “好了,明姨娘正卧床修养,不用管她。”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叶挽思看着徐敏始终无动于衷的神情。便明白她对这个女儿真的是不曾花过一分心思了解的。 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结果便没了看戏的心思,给灵珊使了个眼色。便站起身对徐敏道 “夫人,我方想起还有些事未处理,就不用膳了。夫人自便”不待她人说什么便径直离去。 沐松堂内四方桌上的菜肴香气四溢。叶拂霜用了十二万分的忍耐才把喷薄而出的愤怒压了下去,见叶挽思拂袖离去不由对徐敏笑笑“母亲莫气,姐姐一向洒脱惯了” 即便叶挽思不说徐敏也能感觉到叶拂霜对她的奉承讨好,庶女敬重主母本就应当。一直以来她也觉得理所当然。但现在看着叶拂霜神情隐含的谄媚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厌烦。 遂道“明姨娘怎么说也是你的生母,她身体不好你就多在她跟前伺候” 生母长年卧床养病,女儿不在一旁侍疾就算了。还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耀虎扬威。可见这个庶女也不见得有多敬重她,真不是个好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 “近几日不用过来请安了”便不再看她一眼,紫色的裙摆转身翩翩离去。身后呼啦啦的尾随着一群丫鬟婆子。 叶拂霜本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见着徐敏眼底的厌恶。便想到许是叶挽思的话起作用了。随随便便一句话便打散了她多年的努力。叶拂霜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看着身边的丫鬟婢女一个个仿佛眼神嘲讽。便狠狠剜了丫鬟们一眼,眼里的仇恨看得荷叶一阵害怕。 叶挽思个贱丫头居然如此坏我好事,有朝一日我定要你跪在我面前磕头求饶。 狠狠掐了荷叶一把“作死的丫头还不扶我回去,傻站那作甚” 满屋的丫鬟皆被那厉喝吓得心头一跳,不敢言语只能低下头去。荷叶死死咬住嘴唇咽下出口的痛呼,不敢告饶只得扶着叶拂霜回映兰阁。 叶拂霜到了自己地盘便不再忍气吞声,直把房间的瓷器砸了个稀巴烂方才解气。 而叶挽思这边却早已登上马车出了府门。 碧城位于东昌国北方,与北辽西凉相邻。马车行两天两夜便能到达东昌边界渌水依荷起微澜。是以碧城城街经常可见着异国服装的男男女女在街上买卖吆喝,或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因碧城各方人士混杂,一路也可见身姿潇洒身戴佩剑的江湖男女。 叶挽思坐在马车上看着碧城最热闹的崇华街。街上商铺林立,不若前世位于权利中心京城的繁复奢华。纸醉金迷。这里民风淳朴,酒楼雅阁装修颇为精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严绍选择让徐敏在此安居,想必也是看中这块地方的形势。碧城集聚江湖人士和异国人士,虽人口混乱但极易生财。躲避追查和暗杀是最好不过了。 而叶挽思自重生而来就觉得徐府的一切远不如她前世乾国那般精致,吃穿用具也不如乾国的精致。起先她以为是徐府靠严绍接济,钱财窘迫。现在看碧城的环境对比徐府的处处讲究,细节精致。徐府已然是极为富庶。结合书上所说和自己亲眼所见,叶挽思可以肯定东昌远落后于乾国了。 正思想间,胸肺突觉一阵气闷。不禁掩唇轻咳出声。 “咳咳…。” 灵玉自叶挽思说要上街走走便乐不可支。她自小便呆在徐府,夫人严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府。是以她长到十四岁出府次数一只手掌都数的过来。 灵珊虽稳重自持但敌不过孩子心性,见灵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也禁不住在一旁掀帘观看。两人看得津津有味正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时。便突闻叶挽思一阵咳嗽。 两人心头一跳,不由下了帘子。 灵玉忙帮着叶挽思顺气。“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只顾着自己玩耍。” 半刻钟后,叶挽思缓过气来。前世她身体康健何曾有过如此顽疾。一到秋冬便频繁发作,春夏倒是好些。若不是早年苦练武艺,这身体只怕早已破败不堪。 咳声过后,双颊透着不知然的酡红。嘴唇却苍白无色。清瘦的小脸泛着妖艳的光芒。 叶挽思摆摆手,靠坐在软枕之上。就着灵珊端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药丸下腹方觉胸腔一阵清凉畅快。“无碍,老毛病了” 灵珊握着手中的药瓶,已经没剩多少了。想着严管家此去不知能不能求到药。心下一片担忧。 灵玉红着眼眶看着叶挽思,脸上有说不出的心疼。“小姐您歇会儿,到了那铁器铺奴婢叫您” 叶挽思重活这一世等于是捡来的,上天恩赐,她必定是要好好的活着。这顽疾即便治不好也无碍,她两世习武,有武艺傍身自不会早早的去见了阎王。若武功融会贯通更是当世高手。一般人欺她不得。 看出眼前这小丫头是真的心疼她,想起她前世的亲弟不知在另一个时空过得如何。她突然离世于他想必打击不小。遂点点头闭上双眼掩去眼底的惆怅。 二人见叶挽思闭目浅眠便不再多言,只在一旁静静守着。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 叶挽思自马车停下便醒了,由着婢女二人搀着下了马车。车夫瞧见那天仙般的少女黑脸一红,忙低头不敢再看。 叶挽思打量着面前这所谓的铁器铺子,与其说是铁器铺不如说是塌了半边的黄泥土房。房里的木板上放着零零散散的铁器,边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浑身脏兮兮的老头。 灵玉见着这破败的黄泥地不明白金樽玉贵的小姐为什么来这种地方。见着叶挽思便要往那脏老头走去,便要阻止。 不想衣袖被人扯住回头一看见灵珊朝自己摇了摇头,灵玉无法只能紧跟在叶挽思后头。 第五章 财富伊始 阴影替代了明媚的阳光遮在老头儿的身影上,一阵兰芝清香缓缓飘来。脏老头儿似乎有所感觉的抬起头来。 浑浊的双眼眨了眨方看清眼前站着的小姑娘。老头儿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着这么漂亮的女娃娃,本以为不知是哪来的富贵人家小姐。待看清楚了少女眼中闪烁的幽幽冷光。他直觉这小女娃是有备而来的。 叶挽思看着眼前这脏老头,如果忽略他眼中的精光算计而误以为这只是个平凡的老人那可就错了。 脏老头儿粗粝的声音响起“小姑娘可是迷路了,小老儿这儿可没有好地方招待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快速速离去吧” 灵玉何曾见到这般落魄无理之人,见她对叶挽思不敬便忍不住厉喝“不可对我家小姐无理” 叶挽思抬手制止了她即将开口的话。“老人家,与我做笔生意如何?” 脏老头是看到了少女身后的那名女子,早上便来过一次。 听闻叶挽思的话老头儿眉眼一跳,不动声色道“小姐可是要买这铁器?小姐若要老头儿便便宜些卖给小姐” “老人家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来找你自然探听清楚了来龙去脉。不过是想要与你做一单买卖而已,何必如此害怕。” 老头儿自然听出了对方的激将法,想他大半辈子走南闯北什么活计没做过。如今老了倒是畏头畏尾起来。 这样一想便一改方才风烛残年之象,见着面前的少女虽年纪轻轻。外表看似柔弱但眼神却极有威严,弯弯的眉眼掩不住神情冰冷。以他多年经验判断。气度如此不凡只怕不是一般人物随身带着珠宝店全文阅读。 收起轻视的目光对面前的女子道“既然要谈生意只怕这里多有不便,小姐请随我来”话落人已往屋内走去。 灵珊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老头儿,她明白能让小姐亲自前来这老头必有过人之处。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小姐不是那种会做无用功之人。只见说话间原来仿若油尽灯枯的老人一下变了气势,本来微驼的背脊不见了,说话也不复老人的粗粝,五官还是那样。只是突然间多了杀伐之气,声音低沉有力。 灵珊暗暗心惊原来方才的表象都是伪装的,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而小姐仅凭她说的三言两语便能察觉此人不同,小姐果然厉害。 而灵玉看到这一幕则目瞪口呆,她不明白眼前的老头儿怎么说变就变了。 呆愣中,叶挽思对二人道“在这呆着,我去去就来”二人方要阻止,叶挽思早已尾随而去。破败的屋子,断壁残垣。散发着腐朽的霉味。老头儿见叶挽思尾随在后便打开暗道。 叶挽思对于这一切早就心如明镜,做这些刀口舔血生意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为躲避仇家改头换面修建密道也在意料之中。老头儿见眼前的小姑娘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便明白只怕遇到行家了,更加小心谨慎带路。 七拐八拐之后秘道终于走到了尽头,老头在前方摸索一阵后。沉重的石门打开了。宽敞的居室在眼前展现开来。本以为会看到一间杂乱无章的匪窝。不成想居室不但不乱,反而收拾得极为简洁。 一方木桌摆着粗瓷茶器,墙上挂着一幅冬日雪夜图。书案放着的书高高垒起,看见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摆设,叶挽思眼里幽光一闪而过。 老头儿坐在桌上为叶挽思冲了一杯茶,“老夫这地方有限,没有什么好茶招待小姐” 叶挽思眼角微抬“无妨,我亦不是来饮茶的”话落,内室只闻一片静寂, 叶挽思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言不语,心下了然。“即是谈生意老人家为何不开出条件?到时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老头儿看着眼前之人睥睨的气势,便知江湖上的那一套在她身上根本无用。无奈笑道“小姐说笑,你可还未告诉我是什么生意。就怕这钱有命挣没命花呀” 叶挽思轻抚着袖口的皱褶,一边暗暗嫌弃这东昌的上等布料不过如此。面上却不动声色。 “老人家放心,你绝对有机会拿着钱财安享晚年。只是不知你有多少伙计,若是不能如期交货我可看不上贵店的手艺” 老头儿见叶挽思开门见山便也不保留,“小姐放心,江湖人最讲究义气和诚信,既答应了小姐的必定能如期完成”老头儿信誓旦旦保证道。 “就是不知小姐是做何等买卖?” 叶挽思丰润的嘴唇微张,兰芝香气悠悠迷漫。“掘金” 老头儿听到这词眉头就是一跳,神情略带质疑的追问道“小姐掘的可是金矿?” 若是真能掘到金矿那可是泼天的富贵。不敢置信眼前的小姑娘居然能得到这样的消息。即便他活了大半辈子也不免神情狂乱。 叶挽思当然知道金矿于整个东昌的重要性,见面前一向沉稳的老头儿露出如此激动的神色也不奇怪。 在乾国时各矿种早已被慢慢发掘,照现今东昌稍显落后的条件只怕勘测的条件还不成熟。据前朝的典籍记载当时也曾发掘过一座金矿,起初只是在下游浆洗衣物的妇女捡到黄金。人们渐渐得知后当地县官屠尽全村人意图独占。最后走露了风声。各地官员都想瞒下消息自己独占金矿,最后闹到皇帝那里。时逢国库空虚,皇帝将参与过挖掘黄金的人全部斩首渌水依荷起微澜全文阅读。从挖矿到熔炼都是派自己的亲兵驻守,最后全数充裕国库。 叶挽思知道一旦自己挖掘金矿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只怕会有麻烦上身。老头儿也知叶挽思若没有把握只怕不会随意乱说。只是这消息实在令人震惊,令他不由得再三确认。 叶挽思正要开口便见一人衣衫不整的从里间冲出来,面色潮红,神情癫狂。来人似乎久病缠身,身形极为消瘦。双颊酡红,眼中布满血丝。一头墨发披散也未打理。从里间到这偏厅不过几步之遥,却是走得摇摇晃晃。 “爷爷,你忘记答应我的事了…。咳咳”男子声音沙哑,话还未说两句,便弯腰猛咳了起来。咳嗽声长,仿若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老头儿见本应卧床的孙儿居然跑出来了,又急又气,见他咳得如此难受,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喝斥道:“阿宇,你身体还病着怎可出来见风。爷爷还有客人在,你快回去躺着。” 乔宇自是明白自家爷爷心中所想,抬起头气喘吁吁对着老头儿道:“爷爷忘了父亲和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你早前答应我不再做这些勾当了。为何今日又出尔反尔?”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这不是一般的买卖。爷爷答应你只要做成了这笔买卖以后再也不做了,拿着银子也好给你找个高明的大夫看病。”老头儿无法,若不是为了给唯一的孙子请大夫治病。他也不会打算重出江湖,想起早逝的儿子不觉长叹了一口气。 乔宇闻言,只觉心如刀绞。若不是他身体破败也不用爷爷到处寻医问药,散尽家财。思及此,说话越发的声嘶力竭:“我就算是病死,也不用那些黑心钱” 说完这些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突然想起这屋里还有一个所谓的“雇主”在,便抬起头厉喝道:“这里没有你想要找的人,快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叶挽思自男子进来便不动声色的静坐一旁,南海明珠在白玉般的脸庞上光华流转。听着二人的争辩,只觉那男子的声音实在不堪入耳。此时见他睁着赤红的双眸仿若吃人的厉鬼般盯着她,让她颇有种在乾国时私审要犯的错觉。不觉莞尔。 老头儿见孙子如此无礼待人,心下就是一突。他们于那些有钱的权贵眼里形如蝼蚁。眼前的女子无论相貌着装皆是不凡,身份只怕非富即贵,加之能得如此消息身份只怕更是尊贵。这江湖中夺宝之人不知凡几,若是得罪了眼前之人难保她不会杀人灭口,另寻一处。想到这里便不顾孙儿挣扎,在颈上就是一手刀下去。乔宇正想辩解便晕了过去。 叶挽思见老头儿懂得权衡利弊不由略微赞赏。她哪里知道人家是摄于她无形中散发的气势,怕她一个不满便杀人灭口。若是老头儿知道叶挽思现在只是纯粹的空手套白狼,不知该做何想法。 老头儿见叶挽思始终不动声色,心中便有些打鼓。言语间便多了两分敬意:“小姐受惊了,老夫孙儿久病缠身神志有些癫狂。冒昧之处还望小姐多多海涵” 叶挽思一如既往的神情恬淡,若不是那双眸偶尔闪过的幽光和通身的威严气势。只怕会把她错认为天真无邪的大家闺秀。 叶挽思见他此时方有些许诚意便不再藏着掖着,坦白的对老头儿道:“老先生想来也是知道这金矿的重要性,若无把握我也不会开这口。一旦事情暴露你我都讨不了好。我在这只问老先生一句对这买卖可有把握,若是不成尽早就于我说,到时要是推诿可别怪我心狠了” 老头儿当然知道这挖金矿的事一旦泄露只怕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但是碍于这诱惑实在太大。他也不得不铤而走险一回。他心中激荡,神色却慢慢平静下来:“小姐放心,老夫自是知道轻重的。以前做买卖时还有一些同生共死的兄弟,后来没落了也就各自散去了。都是极为重情义的守信之人,待老夫集结了这些伙计定不辱小姐所托” 叶挽思闻言微微点头,便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图纸交于他手中。 第六章 冷酷侍卫 “如此甚好,我这有那金矿的地图。你拿回去细细研究,三日后于十里亭会面。定要给我一个详细的答复” 老头儿双手接过,明明是薄薄的纸张他却觉得有如千斤重。 他神情严肃的对叶挽思道:“请小姐放心,老夫定当竭尽所能” 叶挽思唇角微勾,神色更显温软。 红唇微张“方才我见令公子神色似有不妥,恰巧我认识一位名医末世之仙劫全文阅读。若是得他诊治定能药到病除” 老头儿闻言略显惊慌,瞬间明白了叶挽思想要把他孙儿抓去当人质。一时更觉眼前的小女子心思狡诈。 不过想到对方都把金矿的地图给了他,他也要给对方些许诚意。只要自己没有二心想来也不会伤及自己孙儿。思来想去便冷静下来。乔宇的病能得名医诊治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便对着叶挽思一俯身道:“老夫乔成,代我那孙儿乔宇先谢过小姐了” “嗯”叶挽思见乔成神色变幻不过一会儿便冷静下来,心道一句,能屈能伸倒是比他那古板孙儿好得多。 “灵珊,还不唤人进来扶乔公子” “是,小姐” 只见门外走进一个身穿青衣的清秀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壮的黑脸男子,赫然就是那方才那驾车的车夫。 乔成暗暗心惊,何时自己的警觉竟如此之低了,连两个大活人跟进密道也无所察觉。更不知对方在此站了多久。 略微一想便知晓定是眼前的少女早已示下。在外时见她只身一人进来便只是谨慎防备于她一人,让他未曾分心察觉身后有人尾随进密道。 再说出金矿之事他心神巨乱更是忽略了屋外还有其它人。心思转动之间便觉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想当年他也是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女娃算计了。长叹一声,至此才对面前的少女多了一分心悦诚服。 出了密道骄阳扑面而来,没了那腐朽的气息叶挽思只觉心胸方舒畅了一些。 灵玉在马车旁左等右等等不到一行人就差也要冲进去了,此时见一行人出来,第一眼就朝叶挽思望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并无大碍才呼出一口气。 “小姐你怎能贸贸然就进去了呢,你要是有个万一奴婢只怕是要在嬷嬷面前以死谢罪了。奴婢虽嘴笨,武艺又不精。但有事还可以为小姐挡一挡啊,只求小姐以后凡事都带着灵玉,灵玉定不给小姐添乱” 叶挽思见灵玉又要红了眼眶,那模样生怕被她遗弃一般。相伴多年的主仆之情也不是假的。遂笑道:“你这傻丫头,感情就怕我出了什么事儿你不好向嬷嬷交待啊” 灵玉见此便解释道:“小姐是嬷嬷的小姐,也是灵玉的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好歹灵玉也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哦,原来如此” 灵玉更觉越描越黑,平日嬷嬷还夸她机灵呢。怎么现在在小姐面前倒是如此嘴笨呢。 灵珊在一旁看着灵玉急得满脸通红,不由也笑着开口。 “小姐逗你呢,偏你这笨丫头听不出来” 灵玉一听才发现叶挽思早已坐在马车之上,正悠闲的品着茶。不由气恼。噔噔的奔上马车哀怨道:“连小姐也欺负奴婢” 叶挽思见着灵玉气恼的样子也不抬眼,只吩咐车夫道:“到崇华街便停下,你把那男子放到和春堂给徐老诊治” 高壮汉子自跟着灵珊进密道后便不言不语,搀着乔宇出来时被叶挽思微微一笑晃了心神,此时听那清脆的声音传来方才回神,忙收了神情道了句是。将乔宇放在一旁便驱着马车往回赶。 灵玉见叶挽思说要在崇华街下车便双眼放光,衬得本就明艳的小脸更加漂亮。早就将叶挽思故意拿她取笑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个狐仙累死啦全文阅读。 只对着叶挽思曲意讨好:“小姐真好,奴婢以后定当用心服侍小姐” 灵珊见其如此孩子心性不由得悠悠一叹。 见叶挽思心情颇好不由开口问出心中的疑虑。“小姐,奴婢不明小姐是如何知道这老头儿不一般的?” 灵玉闻言也是好奇“是啊,小姐未卜先知好生厉害” 叶挽思呷着清茶,看见二人眼中的疑虑。“真想知道?” 二人纷纷点头。 叶挽思嘴角略带神秘。“我且问你,若是你们苦心遮掩的秘密有人蓄意打听,你们作何反应?” 灵珊却是目光灼灼看着叶挽思“奴婢明白了,一般正经做生意哪有不让人询问的。那老头如此作为反而自乱阵脚,是以才让小姐发觉此人不同之处。” 叶挽思闻言点了点头。 “那小姐又是如何得知他定是小姐要找之人呢?” 灵玉双眸一亮:“奴婢知道,他铺子里的东西定是幌子。他不是以铁器营生的。” “原来如此,小姐真是聪慧。奴婢还不曾想到呢” 叶挽思不由一笑。“不成想平日傻乎乎的灵玉倒挺机灵的” 灵玉满脸不赞同:“小姐,你又取笑奴婢…” 三人说说笑笑便到了崇华西街。西街多贩卖女儿家的东西,是以商铺多以首饰胭脂为主,脂粉香气弥漫。随处可见姑娘妇人相扶着挑选珠花手帕,或男女相携着购买金玉首饰。 叶挽思一行三人一下马车便引来各方瞩目,众人见叶挽思虽蒙着面纱但通身气度高贵典雅。身旁虚扶的侍女也是一等一的娇俏文雅。相貌不凡衣着不俗。便争相吆喝。 “小姐看我这碧玉珠花,物美价廉” “姑娘看我这兰花帕子,绣工可是一流的” “小姐看我这银镶玉镯子,多精致” 灵玉自一下马车就被这琳琅满目的花样首饰迷了眼,心中虽恨不得上前驻足观看一番。但她虽贪玩但小姐在她心中还是摆在第一位的,是以只能眼馋的巴望着。 叶挽思见二人神情雀跃,她外表看起来虽与她们相差不远,但内心早已布满沧桑。这些女子家的爱好在她眼里索然无味,便对着二人道:“我到前面的翠香楼饮茶,你们二人便去玩吧” 灵珊灵玉愕然:“这怎么行,奴婢怎能抛下主子自己去玩耍。被嬷嬷知道怕是要生生打死奴婢” 灵玉最怕的还是云嬷嬷,若是让云嬷嬷知道她丢下小姐不管自己跑去玩。非扒下她一层皮不可。遂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灵珊也是满脸的不赞同。 “无碍,论机智武功你小姐我可都比你们强,若真有歹人我一人足矣。你们便去吧,这是唯一一次给你们自由的机会。以后安下心来服侍我便是” 二人继续摇头坚持,叶挽思严肃道:“这是命令” 见叶挽思板起脸二人心中就是一跳,那幽幽的眼神看得二人背脊发毛。 灵珊不敢违背只能呐呐道:“那小姐便在翠香楼等奴婢,奴婢给小姐采买些新鲜的物事来” 见叶挽思点头便扯了灵玉急忙淹没在人海里重生名门千金。 叶挽思一人迈着悠闲的步伐朝翠香楼走去,在经过一条僻静的小路时身形一拐。身后的黑衣男子紧跟其后,待发现前方路上空无一人时。后方适时传来少女清脆稚嫩的声音。 “跟了这么久也累了吧,不若与我上楼饮茶?” 黑衣男子正是当日将叶挽思救回的影卫,往日亦不是他随身保护。只是上一次出了那纰漏,他身为影卫老大恐那歹徒知她未死有心报复便悄悄跟随。不想才半日功夫竟被发现了。一时有些愕然。 想他从小根骨奇佳,师傅也多赞他是习武天才。他亦从小苦练武术以报答严绍的养育之恩。本以为自己身手不凡,保护一介弱女子定是不在话下。却被叶挽思一朝识破不免有些挫败。 少年着一袭普通的黑衣,身无长物。面容清俊只是神色颇为冷漠。见叶挽思识破也不慌张。只道了句“小姐”便抿着嘴角不再言语。 叶挽思那日听云嬷嬷说起将她救回去的据说是由他那便宜舅舅的好友严绍培养的影卫。专门保护她和徐敏二人。 是以今日出府便有心试探。据她一路暗暗观察,此人气息绵长武功应当不凡。原以为是个中年大叔,不想成竟是个翩翩少年。 叶挽思站在几丈之外都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冷酷气息,不是漠视人命的冷酷,而是天性冷淡。心下一动,武功高强,心性坚韧,不畏强权,若是能为我所用必定能堪当大任。 遂不知此时她打量的眼神却让那黑衣少年头皮发麻,暗暗心惊。 叶挽思鉴定完毕,她手中现在的王牌太少。眼前之人颇得她心意,不管对方是徐敏之人或是严绍之人她定要他为她所用。 叶挽思收起幽幽的眼神对黑衣少年道:“你是何人?可是夫人派你来的?” 少年道:“属下影一,是严总管派属下保护小姐”声音属于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却落字铿锵。 叶挽思见他神色自然,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自信。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观其眼神清正,不闪不躲便知晓此人应个重情义的,断不会那些两面三刀的伎俩。 心思一动。“严叔既是派你来保护我,那我便是你的主子,你便是我的护卫。可对?”叶挽思神色自然的对影一问道。 影一觉得并无不妥,遂一板一眼的回答“是” “既是我的护卫那保护小姐安危是不是理所应当?” “是” “那本小姐吩咐的事是不是要尽心尽力完成?” “是” “若是本小姐与严叔意见不合,你可是会记得万事奉我为先” “是” “本小姐自那日受伤归来便恐那贼子继续作乱,你从现在开始便贴身保护本小姐可有疑议?” 直觉告诉影一面前的女子绝对在谋划着什么,只观她问话并无不对。义父派他来又是言明听从小姐吩咐。即便觉察不妥也是继续应道:“是” “既是如此你以后便唤凌霄吧,从此奉我为主,追随左右。你可愿意?” 影一愕然,即便他再蠢钝如今哪还能看不出叶挽思想把他收为已用的想法。更何况他亦不是蠢钝之人。 第七章 麻烦上门 养父自收养他那日起便言明要他习好武艺保护小姐,让他做小姐的护卫也是理所应所。他亦是如此认为。如今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女于这偏僻的小巷盈盈而立,阳光仿佛为她镀上一层金光。莹白的脸庞竟似透明,宝石般的双眸正认真的看着他。仿若要他一个答复。 看着眼前不似凡人的少女,他心头一跳。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石子虽小却在湖面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好” 却不知因着这一声答应,从此便结下一生的牵绊。 叶挽思听到满意的答复,莞尔一笑。她五官本就精致,此时一笑更是万丈莲花遍地开,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将世间最好的一切皆数奉上。 “凌霄,凌驾九空任逍遥。我自是希望你能你翱翔九天的,可莫叫我失望才好” 悦耳如黄鹂的声音落下,少年只觉得人世间最动听的声音不过如此了。遂郑重的对着叶挽思磕头道:“凌霄愿奉小姐为主,永不背叛,有违此誓,必如此剑” 话落,身旁随身携带的剑便一分为二。凛冽的刀锋在阳光下亦泛出冰冷的光芒。 叶挽思见此颇为欣慰,对着凌霄虚扶道:“起来吧,我这有一件事需要你即刻去办” 凌霄闻言便道:“请小姐吩咐”语气虽恭敬却是不吭不卑。 叶挽思不由得点头,从衣袖取出两张纸样的东西:“这是五千两银票和我所绘的一件暗器,你去城西的赵家铁铺叫他们打出来。三日后我要用” 凌霄双手接过,恭敬的道了句“是” “我自会去严叔那说声,若夫人问起你可知要如何作答?”叶挽思恢复了以往淡淡的神色。 凌霄自是知道两人不和的,叶挽思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想被徐敏所知更不想她过多干涉。便道:“属下保护小姐天经地义” 叶挽思知他心中通透,便摆了摆手“去吧” 凌霄向叶挽思一抱拳身形一跃便不见了踪影。翠香楼前,店小二远远的便看见一个妙龄少女正翩翩而来。虽蒙着面纱身边也无随侍丫鬟,但他在这碧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待了也有不少的年头,以他犀利的眼神一瞧就知道此女身上的衣裙可是上等货色。 忙上前道:“小姐可是要喝茶,我们翠香楼可是碧城闻名的百年老店。年关将至这楼上可是只剩一间雅间了…。” 叶挽思还未行至前便见翠香楼的小二对自己点头哈腰,不待他说完便拿出一张银票 “一间雅间,一壶好茶。再上些招牌小菜” 小二见叶挽思一出手便是一百两,更是笑得灿烂。正待说什么突闻一声娇喝:“我出双倍价钱包下这间上房,闲杂人等快些离去” 来人着一身牡丹蜀绣的红色锦衣外披一件同色的大氅,脸上敷着淡淡的脂粉,发髻上插着一头金光闪闪的首饰。虽容貌上乘却略显庸俗。叶挽思不过一身素净,却是多了灵动的气息,一身儒白掩不住本质里的清丽脱俗。两人相比更是显得红衣女子俗不可耐。 红衣女子本是碧城太守之女秦香莲,今日携同心仪已久的心上人一同赏景。恰巧路过翠香楼便想进去坐一坐,远远便看到一白衣女子气质高雅的正欲进门,见身旁男子多望了一眼便心生怒意。 近看叶挽思更是觉得对方比自已出色,她一向骄横惯了,见此少不了要羞辱一番官路红颜。此时见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不免一阵得意 “小二,还不快把她赶出去。没看到本小姐出了双倍银子吗?” 叶挽思看着女子一身俗不可耐的装扮,阵阵脂粉香气扑面而来不觉一阵气闷,此时听她如此咄咄逼人更是冷了脸色。想她前世虽有劲敌,但是谁敢不尊敬的称一声公主。如今连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欺到她头上去。神色便越发显得的冷峻。 “这位小姐,众位乡亲并小二哥都可以见证。本小姐可是先付了银两的,这位姑娘不论先来后到便罢。还如此咄咄逼人,至我东昌礼仪之邦于何地” 围观的群众纷纷谴责“是啊,我明明看到那姑娘给了小二银子的” “就是,这姑娘不知哪家的小姐竟如此娇蛮霸道” 更有三五个男人脸上露出些许意味不明的笑“这小娘们儿如此泼辣,日后不知哪个男的受得住”话落便纷纷取笑起来。 秦香莲见周遭此起彼伏的嘲笑声,身旁的男子却始终不为所动更觉愤怒:“你们这帮大胆贱民,你们可知我是谁。本小姐可是碧城太守的女儿。你们再胡言乱语本小姐就叫衙差把你们通通关进牢里去” 本就敷了胭脂的脸因群众指责更加通红,急欲辩解的神色使她面容多了几分狰狞。身旁的蓝衣男子见她如此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一帮民众见对方是官家小姐,古来就有民不与官斗的说法。怕惹祸上身忙一哄而散。本来人声鼎沸的翠香楼大门现在只剩当事双方。 小二见情况不对早就去请了掌柜,掌柜赶来只听闻红衣女子表明身份说是太守之女忙不敢言。只在一旁悄悄抹着冷汗,明眼人都知道白衣女子才是受害者,但人都是捧高踩低恃强凌弱之辈。掌柜正要退还叶挽思银两,便听她言道。 “原来小姐是太守之女,观小姐此等行事只怕不是第一次了。我皇励精图治,誓要肃清的国之蛀虫。金口玉言方下,不想小姐竟迎难而上。此等勇气实在是令小女子敬佩。” 叶挽思就站在酒楼门口,腰杆挺直。听对方说是太守之女眼皮都不眨一下,虽白纱覆面但一番话说出却极具威严。周身散发阵阵冷凝之气。 秦香莲神情微愣,不明白怎么吃个饭都能扯到皇帝去。但事关皇帝她也不敢乱语,恨极叶挽思的伶牙俐齿。抬起染着丹蔻艳红如血的手指着叶挽思尖声道:“你胡言乱语,陛下圣明怎么容你胡乱攀咬。诬陷朝廷命官” 叶挽思生平最讨厌这等出门不带脑子的女人,看着指着自己的艳红指甲语气轻柔的对秦香莲道:“本小姐有没有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手指指着我了”掏出帕子覆上指着她的手指,略微用力。 秦香莲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一声清脆的骨节断裂之声响起,十指连心,秦香莲只觉疼得肝胆俱裂。 “啊…。”捂着断裂的食指倒在地上疼得打滚,哀嚎声声不断。不一会儿便疼晕了过去。 身旁的蓝衣男子终是按耐不住了,若是被人知晓自己对秦香莲见死不救只怕前程不保。便对着叶挽思喝斥道:“你这女子心思委实歹毒,一出手便折了姑娘家手指。待我禀了太守大人,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挽思嗤笑:“本小姐再狠毒也狠不过你,堂堂男儿借一介女子上位便罢。偏出身寒流却还故作清高,你今日所为若是传到太守耳中可还能如愿做他乘龙快婿,官运亨通”说完便拂袖往翠香楼走去。 叶挽思所言正中男子七寸,出身低微一直是他的心病。一时只觉人人眼中暗含嘲讽。双眼如淬了剧毒般狠狠的盯着叶挽思的背影,抱着秦香莲便匆忙而去。 第八章 严绍有危 翠香楼雅室内,叶挽思静坐在梨花茶几上。茶的清香在雅间内袅袅升起。葱白修长的双手在青花瓷茶器中穿梭而过。热茶的雾气模糊了精致的五官,衣袖拂动间仿若不似真人。 灵珊灵玉二人匆忙而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美人煮茶图,雅室阵阵的茶香袭来却仿佛有种醉酒的错觉。来不及细细欣赏,灵玉便焦急的道。 “小姐,不好了。严管家出事了!” 叶挽思正在烹水煮茶,神色恬淡。听闻此消息也只是眸光一闪。不由冷静道:“灵珊你来说” 灵珊闻言对叶挽思俯了俯身:“是,小姐。方才我与灵玉在西街碰到了那车夫,他回徐府便听闻严总管在去浮云山的路上中了毒,现在生死不明。车夫于我说了便想请小姐回去一趟” 叶挽思闻言神情略有些恍惚,回忆中严绍仿若慈父的面容在眼前晃过。淳淳教导的低沉嗓音仿佛还响在耳畔。严绍从小便待她极好,平日在府时便对她多有疼爱,出府巡查商铺时碰到什么好东西也给她寻来。是以她那阳明阁从里到外的物件无一不是顶好精美的。 思及此,叶挽思神情微冷。朝二婢道“回府” “是,小姐” 徐府坐落在碧城富商云集的中心地带,在一片金玉辉煌的建筑中徐府显得大气凛然。颇具书香世族风范。 叶挽思一下马车就直接往徐敏的烟渺阁走去,灵珊灵玉紧随其后。一路上越过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路过的侍婢见到叶挽思纷纷行礼。 叶挽思目不斜视的走过,引来众多丫鬟称奇。 “小姐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呢”年迈的嬷嬷附议:“瞧那通身的贵气就是那公主也当得”一众丫鬟纷纷点头。 叶挽思行至烟渺阁,只见室内一片通明,徐敏和叶拂霜静坐一侧,堂下跪着一名黑衣男子,丫鬟婆子立于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肃穆的气息在阁内迷漫。 见叶挽思进来众丫鬟纷纷行礼“给小姐请安” 叶挽思摆摆手便坐于一侧,侍婢奉上清茶她轻轻呷了一口。一番动作落落大方,绣着白莲的裙角在走动之间不曾掀起一丝涟漪。端庄礼仪尽显。 叶拂霜见叶挽思进来便内心暗恨,娇柔的嗓音不免嘲讽:“姐姐,严管家如今生死不明你怎还如此悠闲。他从小便待我们二人有如慈父,消息传来母亲与我心焦不安却遍寻不到你的踪迹。如今他遇险你可有一分心痛” 叶挽思放下茶盏,看了眼前二人,徐敏依旧是无甚表情紧抿着嘴角。至于叶拂霜那故作情深的眼中含泪她则自动忽视了幻想冒险传全文阅读。 她将目光投于堂下的黑衣男子,男子似是风尘仆仆急忙赶来。一身黑衣布满尘土快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低头静默不语。 叶挽思对着黑衣男子道:“抬起头来,严叔出了什么事你再向本小姐细细道来” 男子抬起的脸也是灰尘满布,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看着眼前清丽脱俗的叶挽思,不由想起严绍待她若亲生女儿般的疼爱。眼中瞬间升腾起希望,小姐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遂理了理头绪对着叶挽思扬声道 “小姐明鉴,严总管每年年底都会去浮云山求药,往年虽艰险却也平安而归。今年却不同以往,在山中糟遇狼群时暗卫已折损大半。到迷障林时更是遍布毒烟。属下等拼死护卫,但严总管仍是深中剧毒。如今生死未明,属下斗胆回府求救”声音虽沙哑但语气坚定。 叶挽思看向正中一派端庄的徐敏,“不知夫人可有示下?” 徐敏自得了消息后便一直心神不宁,严绍于她的情意她一直了然于心。她彼时无依无靠不得不依附严绍,然多年来严绍名下的商铺暗卫,一切势力皆已尽握于她的手。此番去的暗卫几乎全部覆灭,本来培养一个暗卫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今折损大半不说,若是前去营救只怕更是有来无回。她心心念念的复仇大计还未完成怎能就此夭折,是以她早已示下命那仅存的暗卫将严绍送回徐府便好,严绍于他的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心思转动之间早已取舍。 此时听叶挽思一问,便也不慌不惊。冰冷的声音如寒冬的冰刃划过耳膜:“此去艰险,我已命那暗卫将严管家送回徐府救治” 黑衣男子闻言不住的朝徐敏磕头道:“夫人,求求你救救严总管吧,那迷障林毒气迷漫,属下等拼死将严总管送出去。如今他深受重伤再入那障林必定送命啊,就算过了迷障林如今严总管身在旦夕,回徐府路途遥远本就不宜移动一路颠簸更是万万不可啊。求夫人收回成命” 叶挽思看着这一幕仿若意料之中,天色渐暗这烟渺阁却依旧亮如白昼。看着这里间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嵌在琉璃灯盏之上放出莹润的光芒,大气磅礴的画作定是严绍为博徐敏欢心收罗而来的名家之作。紫檀木书柜上还珍藏着些许泛黄的孤本。珍奇古玩样样精致。官窑出土的纷彩花瓶,万金一株的酒醉杨妃。整个房间被这些无价珍宝映照得华丽大气,不是一般的书香大族女子闺房可比。这些绝不是凭徐敏一介无依无靠的弱质女流可以得到的,这些年若不是严绍哪有今日的徐敏。坐卧高堂,安睡于富丽堂皇的阁楼,丫鬟婆子成群随侍。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如今严绍有难却只安享富贵,这等无情无义之辈让叶挽思心生厌恶。 “啪”茶盏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众多丫鬟皆是身形一震。徐敏一向治下极言不许他人忤逆一分,如今显然是发怒前兆。一时不禁人人自危。 “你这是要违背本夫人的命令吗?叫尔等将严总管送回徐府好生救治可是薄待了他,在那荒郊野外又有什么好的条件疗伤。如今回徐府是最好的法子,你敢说不是这个理”徐敏尖声的厉喝传来,她发话一向不由人忤逆。多久不曾有人反抗过她的命令了,一时便有些气急。 她身边的大丫鬟明珠忙帮着顺气:“夫人莫急,这侍卫也是心焦严总管的伤势,绝无违背之意” 叶拂霜见徐敏发怒也是暗惊,忙斟茶讨好道:“母亲可莫要气坏了身子,严管家如今生死未仆你要是倒下了可如何是好?”说着便红了眼眶,一片孺慕之情可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徐敏见叶拂霜眼中满含心疼不由得心下渐平,说到底也是看着长大的。即便是刻意讨好那也是因着她是嫡母,想着便神色便温软了几分。拍了拍叶拂霜的手。 叶拂霜柔弱一笑,她也是被徐敏的训斥乱了阵脚。徐敏疼爱她多年不可能全是假的,她素来乖巧正对徐敏所好。只要一番嘘寒问暖不愁徐敏的心不向着她,此时不由眼含得意嘲叶挽思一笑。 第九章 见死不救 叶挽思看着二人,果然比自己更像母子。一样的自私无情。不由面露嘲讽:“夫人的一番决定真是深明大义,若是派了那影卫去救严叔那岂不是置徐府于虎口之中。夫人为了府中百口人命真是煞费苦心,真是叫本小姐我感动万分呐” 叶挽思虽神色淡淡但话一出口再配上她清脆软糯的声音只觉说不出的嘲讽。 能在徐敏跟前伺候的丫鬟们都不是笨人,人人心如明镜一般。这徐府平时自有护卫保护宅院,巴巴的紧着手里的暗卫不让救人摆明了另有用处,严绍平时的作风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什么好东西不往这宅院里送,徐敏此番作为实在是自私自利。连平日如此厚待她们娘俩儿的严绍都如此无情,她们这些侍婢就更不用说了。一时人人心中胆寒。 连丫鬟们都明白的话徐敏怎么可能不明白,瞬间就用那淬了冰的眸子狠狠的瞪着叶挽思。脸上泛着说不出的厌恶:“你严叔自会明白本夫人的难处,以后便离着烟渺阁远些。省得凭白惹本夫人生气” 叶拂霜听着这话直觉通体舒畅,脸上却焦急道:“母亲,姐姐只是…。” 徐敏一身厉喝:“若是求情一律逐出烟渺阁” 室内夜明珠的光华折射在叶挽思白瓷般的小脸上,她只低头专心的拂去茶盏中漂浮的茶叶,双眸低垂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神色。精致的侧脸仿若透明,一袭儒白色的长裙下摆绣着朵朵的白莲。身上散发的恬淡气息仿佛能隔去尘世的喧嚣。 她放下茶盏仿若知错般。“哎,是本小姐错了。夫人治家极其不易这话传出去真是有损夫人威名。”嘴上认错可这脸上却是实打实的轻笑。 丫鬟们看这母子仿若仇人相见般心下不由一叹。 叶拂霜脸上一片焦急,对着叶挽思道“姐姐,母亲也是一时气极…。” 还不待徐敏咆哮,叶挽思便理了理身上的皱褶站起身道:“灵珊灵玉咱们走吧,这严叔高价采买的香料直熏得我胸闷。改日他回来了我定要跟他说说这劣质的香料可不能往我那儿送”说完也不行礼便悠闲踏步而去。 万籁俱静,冬日的黑夜更显严寒。一般人家早就早早的熄了灯安睡去了,而此时一道黑影在一处颇为气派的屋顶上疾驰。几个纵跃之后在一处高墙落下。 黑影正中往那大树而去,正欲解那捆着马儿的绳索。却听闻一声懒懒的声音响起。 “三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碧城崇华街的东街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随处可见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的异国人士牵着高头大马动物皮革在街上变卖。穿着性感妖娆的女子在热辣起舞。豪迈的鼓声伴随着丝竹之乐不似西街那透着浓郁的脂粉气息,异国风情的韵味不禁让人心生豪爽。 而边上的茶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站一坐,因二人皮相皆是不凡引来不少眼光驻足菩提树之疯狂进化。特别是坐着饮茶的小公子,五官虽显稚嫩却精致的宛如菩萨座下的金童。眉尾飞扬入鬓使整张略显女气的脸庞英气尽显,乌黑的双眸更是水光透亮。浓密的睫毛扑闪之间便能夺人心魂。一头青丝仅用一支木簪绾于脑后,身上的披风用绣线勾勒出片片青竹,这绣法看似简单却是皇商锦绣坊的当家绣娘宛娘的独门穿莲绣,一件价值千金。一阵微风袭来扬起袍角彷若还能闻到竹子的清香。 边上站着的男子容貌也是极为出色的,只是与白衣公子相比却要略逊一筹。五官清俊身姿笔挺却散发着阵阵寒气,让本就寒冷的冬日在这方丈之地更显严寒。而站在另一处早就对二人垂涎已久的异国舞姬本欲过来攀谈却摄于黑衣男子的冰冷气息纷纷遁走,众人心中不免叹息,这么俊俏的小公子必定系出名门,若是能攀上一二下半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可叹那侍卫实在可怕,让众人不敢招惹只能在一旁观看。 白衣少年看着东街的异国风情颇觉趣味,兴致正浓时突觉身后冷气大盛。不由无奈道:“凌霄,再这样下去你家公子可就要冻死了” 话落又悠悠的补上一句:“到时嬷嬷可要唯你是问” 此二人正是乔装过的叶挽思跟凌霄,见叶挽思提到云嬷嬷,凌霄虎躯一震。 那晚他准备独自一人去救严绍,不巧被叶挽思当场抓到。说要一同前往。云嬷嬷知道后便哭得肝肠寸断,死活不放人。 直念叨:“我那小姐至多也就去过那云峰山,如今怎好去那山长水远的浮云山救人。她一个姑娘家身上的伤又没好利索,这天寒地冻的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这一路刀剑无眼若是伤着了小姐可叫我怎么活呀” 叶挽思无法,说了徐敏的意思和严绍的凶险。思及严绍多年的照顾云嬷嬷便动摇了一分,叶挽思再提及凌霄武功高强,云嬷嬷便死央着凌霄念叨了一晚要他好好保护叶挽思。上至身家安危下至吃穿用度整整在凌霄耳边说了一晚,到天蒙蒙亮时凌霄才黑漆着双眼踏着虚浮的脚步的在云嬷嬷及二婢的泪眼中告别。 凌霄一听叶挽思提及云嬷嬷耳边仿佛响起那声泪聚下的叮嘱,不禁头皮一麻。悄悄收起释放的冷寒之气不敢再想。 “小姐,严管家耽误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如今万事具备为何还不动身” 叶挽思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听闻凌霄话里的焦急不由问道:“以你我二人实力,此番前去有几分胜算?” 凌霄闻言不禁眉头一皱,他只听闻浮云山凶险万分却不曾见识过。严绍带了诸多暗卫都尽数折损,他虽自谙武功高强却也双拳难敌四手。见眼前瘦弱的女子淡定的背影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由对着叶挽思惭愧道:“是属下急躁了” 凌霄虽聪慧但多年只精心钻研武学之术,于人心还不曾多有涉略。她本就有提点他的意思,见他不过一番思虑便明白过来便微微点头。 “你要记得遇事多要冷静思考量力而行,鲁莽行事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搭上自己。” 凌霄明白了眼前女子另有打算便稍稍平复了焦急的心情,也明白了叶挽思的用意。“属下谢小姐提点” 叶挽思看着前面的杂耍兀自出神,白玉般的指尖在茶桌上轻敲。 半刻钟后东街的不远处突然喧嚣起来,争吵声夹杂着怒骂和嘲笑。一旁人们听见有热闹可看一时纷纷涌过去,叶挽思说到底是女儿家凌霄怕人群里有人冲撞到她便微微侧了身挡住前面纷乱的人群。 叶挽思看见这一幕不由心中哂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凌霄,有热闹可看。快跟上”边说边尖轻点,不过转瞬之间便到了那屋顶之上。 凌霄无法,只能紧随其后跃身立在屋顶一侧。 第十章 如此帮手 只见喧闹的地方是一处颇大的医馆,门口站着三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手上还抓着一个灰衣男子的衣襟。 男子嘴角已被打破,身上衣衫凌乱布满血渍。边上同样站着两个男子,身上的衣衫洗得泛白也同样挂了彩。 大汉似对这种情况略显厌烦,将手上灰衣男子用力甩开,恶狠狠的骂道:“你们这几个穷酸小子,没钱过来买什么人参。人参是你们这些穷人买的起的吗?还不快滚,当心老子揍死你” 大汉粗壮的吼声配上那狰狞的神色吓得边上的小孩哇哇大哭,孩子身旁的妇人看着凶神恶煞的大汉立马掩住孩子嘴唇匆匆离去。 方孟被壮汉这一摔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看到身旁弟弟担忧的眼神刚想开口说自己没事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方其见一向身体强壮的大哥居然不省人事不由双目欲裂,厉吼出声“大哥” 方墨心下猛的一跳,但他平日素来冷静,急忙过去探了鼻息。还好,还有气。 方其满脸焦急的问道:“二哥,大哥怎么样了?”尾音带着微微的颤抖,父亲的病需要用补药好好养着,而家道没落早已没了多少钱财买那天价的药,只能去那偏远的地方寻来一些不常见的草药来这城里换些补药。不成想这一次碰上了个黑心的掌柜,贪了他们千辛万苦寻来的药不说还将他们几人打成重伤。若是大哥有个好歹他就跟那掌柜的拼了。 方墨见一向任性的弟弟双眼通红仿佛魔魇了一般,可见吓得不轻。不由轻拍他肩膀。“无事,只是晕过去了” 方其听自家二哥如此说便稍稍松了口气,想起将大哥打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双眸不由升起浓烈的愤怒。说一声照顾好大哥之后便怒气冲冲走向壮汉,壮汉原以为男子要向自己动手便架好姿势,却见他一转身朝掌柜的方向而去。 方其见众人一时不查便朝掌柜狠狠的挥了一拳。 “你这个骗子,这明明就是上等的冬乌。用这三株冬乌换你的百年人参绰绰有余,你却硬要说他是野冬乌贬得一文不值。我打死你这个欺世盗名骗子,叫你打我大哥。”许是心中怒意未平拳头耍得呼呼作响。 掌柜被身上男子的拳头砸得骨头仿佛错位,不禁哀嚎出声。看着边上的大汉还傻愣着不由吼道:“你们这些个饭桶还不过来将他拉开。”“哎哟”正在说话的空档嘴上便又挨了一拳。 大汉们方才回神,骂骂咧咧的抓了方其就要往外丢。方其身量本不小但跟这些个彪形大汉相比却不是一般的瘦弱。 方其正打得过瘾之时只觉身体一阵腾空,转瞬之间便被摔倒在地,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楚止不住他悲愤的神情,“你们这些个王八蛋,你们会遭天谴的” 掌柜就着大汉的手被扶了起来,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见男子还如此咒骂胡子险些气歪,一时不由面色狰狞。 “你们这帮穷酸小子,我这堂堂的百年医馆能看不出这药材是真是假,你们分明是取了相似的药想来蒙混我骗取钱财” “呸,你胡说。你无耻……” 方其被掌柜的倒打一耙,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险些呕出一口鲜血,不明这世间怎还有如此卑鄙之人,正待还要骂上两句却见二哥朝自己摇了摇头。 方墨拍拍身上的尘土无视弟弟焦急的眼神站起身就朝掌柜走去。 方其一愣,生怕自家兄长做出什么傻事来绝世神兵全文阅读。以他瘦弱的身板要是被那壮汉一拳打倒焉有命在。不由惊呼“二哥” 男子浆洗得发白的袍子沾着不少灰尘,袍角还有数个大脚印子,精瘦的身材不急不缓的往掌柜走去,满身的狼狈掩不住浓郁的书卷气息,行走之间颇为文雅。 男子行至掌柜的面前,面色平静道:“是舍弟鲁莽伤了掌柜,望掌柜的海涵。不若掌柜的将冬乌还于我兄弟几个,我等便立即离去” 掌柜见对方瘦弱的身板不禁阴狠一笑:“你想得倒美,他将我打成重伤我要送他去见官” 方墨闻言也不生气:“也好,顺道将这冬乌拿去验验,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本是紧盯着方墨的方其见自家哥哥答应将他送官不由一愣,听此一言不由心下微动。只要能揭发那黑心掌柜的真面目即便是下半辈子都吃牢饭他也是甘愿的。 “去就去。是真是假一验就知道了,到时看你欺骗世人可有什么好下场” 边上围观的人群早就看得惊奇不已,这几兄弟可真会闹腾啊。此时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由纷纷讪笑:“这年头真是怪事儿多,如今这监狱大牢也有人眼巴巴的赶着去” 一男子托着下巴道:“是啊,这医馆开得可有百年了,我奶奶的奶奶以前都在这看过病呢” “你奶奶的奶奶的事你都知道,骗人吧你,我看那几个小兄弟不像是坏人”中年大叔不由嗤笑。 一位面相老实的大婶笑道:“我看那医馆也不见得多好,没事养几个打手做什么,那兄弟几个生得俊俏的很不像是坏人”众人闻言哄笑。 屋顶上炫目的光线让叶挽思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掌柜闻言老脸就是一僵,这冬乌是真是假他能不知道吗。只不过是为了讹这几个穷小子罢了,不想这之中还有个油嘴滑舌的。 但这要他到手的东西送出去他也是不甘,转念一想便换了幅同情之色。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进了牢里的可没几个能出来的,看你们兄弟几个年纪不大,本掌柜如今便大发慈悲放过你们几个一马。就不追究你们诈骗一事了,快走吧” 方其看着掌柜的老脸只觉反胃欲呕,正要开口却被拉住衣袖。 “谢掌柜仁义,只是这冬乌……” 掌柜还未等他说完便急忙打断,“这冬乌是野生的,贸然误食可会丧命的。就留在我这销毁了,你们速速离去” “你胡说,这明明就是大补的冬乌……” 方其见掌柜要霸占了自家辛苦寻来的药材便欲睁开方墨扯着自己的手要去理论,方墨却是瞪了他一眼。方其却是愣住了,他突然发现平日文弱只知道读书的二哥居然如此有气势,那一眼的警告看得他全身发寒。 “多谢掌柜的,我们这就离去” 掌柜的无端添了一身伤不能送官已是气极当然不可能给好脸色他们,只冷哼着使劲摆着手“走走走,快走” 平静的面孔没有一丝的不甘,转身扶起自家晕过去的大哥便往回走。他其实不若脸上的那般平静无波,胸腔剧烈跳动正打着鼓,他一早就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们,他的直觉一向很准,采药途中不知帮他们几兄弟躲过多少危险,这眼神虽无恶意却犀利无比,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看透他的内心,是以,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个人的视线,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这种急于逃离的冲动。 第十一章 四方兄弟 方其无法,帮忙撑起大哥的半边身子便看到方墨脸色苍白额际还密密麻麻的流着汗,不由大惊,这大冬天的居然出这么大汗,不是伤着了吧。 “二哥,你怎么出那么多汗啊?是不是他们打伤你哪儿了?” 方墨摇头,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快走。 方其从不曾见他露出如此如临大敌的神色,忙不敢多言,背起大哥便匆忙离去。 方墨匆忙行走之间眼角却瞥见一处晃过光芒,抬头一看,强烈的光线遮住他大半的视力,只觉一张白玉般的脸庞被日光折射得宛如皎月,心头一跳正待细看却已不见踪影,仿若错觉。 叶挽思见二人匆忙奔走不觉莞尔,身后的凌霄却是一头雾水。这等戏码碧城街头每天都会演个几百遍,他实在是不知道好看在哪儿。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不由露出冷凝之气。 叶挽思觉察后方一凉便知他心中想写什么“冬乌枝干呈褐色,叶大白若冬雪,故名冬乌,是上等的补药,只冬日盛产,好长于阴冷潮湿的沼泽之地,新鲜的冬乌采来要一月内入药方为最好,纵观碧城百里之外只有浮云山的特殊地理环境能长出这上等的药材。” 凌霄闻言双目一亮,见叶挽思点头便欲追回走远的几人。 叶挽思却在后方悠悠的轻声道:“或许把人参带上他们更愿意跟你走”凌霄闻言便往街头另一个方向而去。 掌柜的见人群散了便扶着腰欲往医馆内走去,边走边指着三个大汉道:“平日看你们倒是个威风的,不成想都是一群饭桶。养着你们有何用,快给老子滚!” 大汉不由着急,这医馆经常干这些勾当。他们平日也就动动手指便在这好吃好喝的。如今要是丢了这饭碗得去哪儿找这美差。遂急忙朝掌柜道“掌柜的,今儿个都是那几个穷酸小子……” 话还未说完便见一芝兰玉树的白衣少年临街走过,边走还边叹息。 “哎呀,给祖母补身子的冬乌还没买到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几人闻言就是一愣,掌柜的最先回过神来,见着眼前穿戴不凡翩翩而过的俊美少年。心道发财了,忙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高声道:“公子,您慢点儿走。小店有冬乌,上等的冬乌” 此人正是悠闲漫步的叶挽思,闻言也只是略微侧身。瞧见眼前这人脸鼻青肿不说,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一幅狼狈模样却还不自知。 “昨儿个我那小厮才来报这东街的医馆可没有一家卖冬乌的,你如今的冬乌又是从哪儿来的?” 掌柜深怕叶挽思不信,不由急忙辩解“那是刚采买进来的,还是新鲜的呢。入药是最好不过了” 叶挽思嗤笑:“你莫要蒙我了,方才你在大家伙儿面前可是说了的韩娱默示录全文阅读。那是野生冬乌贸然食用可是会丧命的” 掌柜焦急,就要脱口说出那是骗人的。但只怕这话一说出他这医馆不日就要关门大吉了,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不话来。 见对方哑口无言叶挽思唇角微勾,却依旧叹息道:“真是可惜可惜呀……” 掌柜眼生生的看着眼前的大鱼溜走,不由吐出一口鲜血往后倒去。 叶挽思眨了下眼睛便往马车停驻的地方走去。 这马车乃是云嬷嬷连夜着人修改的,添了一套天青釉茶器放在红木茶几上。一些女儿家用的物件全放在底下暗格里。白玉暖塌上厚厚的叠了三层锦被,叶挽思斜卧于软绵绵的榻上不由感叹灵玉那丫头还是挺贴心的。右手边放着看了一半的“国闻趣事”,晶莹剔透的珍珠串成珠帘随风摆动清脆作响,紫檀木制的车厢传来袅袅清香。 从一旁的暗格取出用白布裹着的石块,隐约还能透出赤色的光芒,今日与乔成那老头儿的对话还言犹在耳,那日给他的图纸据他寻人探了之后果真是如假包换的金矿,从外围探到的成色已如此不错可见这座金矿成色是极好的。以这东昌落后的勘探条件再寻几处也无不可,只是这金矿可遇不可求,大动作开采更是会引来无端猜忌。 叶挽思神情微闪,这座金矿可比前世她名下的还要大,即便是一生奢侈也挥霍不完,只是这大批的金子日后流通是个大麻烦,这明面上的东西还是不能少的,只是这人选还要斟酌再三。突然想起严绍经常在外巡视商铺,想必他手下生意不少,不然也不可能让徐敏挥霍这么多年。改日得去探探他口风才行,至于徐敏,看她最近频繁的动作只怕是要按捺不住了,叶挽思轻嗤,神情划过一丝冰冷。轻敲着手指想得入神。 一个时辰后,珠帘微动。凌霄古板的声音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公子,事已办妥” 叶挽思回神,声音透着些微的慵懒。“嗯,备干粮启程吧” 冬日的夜晚夜风寒凉,夜空一片墨色不见丝毫月光。冷风如细刃刮过干枯的树枝,薄薄的轻雾迷漫四周。远处的客栈门前的一盏灯笼朦朦胧胧成了这天地之间的一点亮色。而远方疾驰而来的马车仿佛也似看见了这莹莹火光更是撒丫子的奔腾而来。喧嚣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黑夜绵延起伏,引得停驻在枝干上的鸟儿纷纷惊惧鸣叫。 客栈内正打着瞌睡的掌柜也听闻马蹄声渐行渐近,这天寒地冻肯定不会继续赶路。顿时精神一震,朝后堂喊道:“狗子,来生意了,快将炭火烧旺些” 半夜疾行的自然是叶挽思一行,凌霄在外赶着马车见远处有光亮传来,跟车内的叶挽思说了前方有客栈便赶着马儿加速前进。 厚实的帘子隔去了车外的天寒地冻。叶挽思坐在垫着厚厚锦被的榻上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炉里生着暖暖的炭火。眨了眨因看久了书有些发涩的双眼。 凌霄勒令马车缓缓停下,看向身后还有一段距离的马车微微皱眉。 掌柜的跟小二两人早已等在门前,远远的便见两头高大彪悍的马儿狂奔而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跑到了跟前,掌柜不由心下暗叹这等好马居然只是拉车的可见马车之人定是非富即贵。不由脸上笑开了花,也不觉得面前冷峻的男子可怕了,迎着男子身上散发的森森寒气便问道:“客官是住店吧?这天寒地冻的小店独家制的热汤保管您喝上一口立刻暖和起来” 凌霄把缰绳递给了边上毕恭毕敬的小二“取些好草将马儿胃饱些” 小二看着面前的男子双腿直打颤,看着还能笑得像花儿一般的掌柜不由心下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敬意,“是,客官” 凌霄转身将叶挽思的大包袱背在背上,迎着她便下了马车,而边上的二人看着叶挽思直接就愣着不动了。 第十二章 启程路上(一) 冬日,阴沉的天下起鹅毛大雪,路旁干枯的老树上堆着厚厚的白雪,细小的枝干有些承受不住的啪啪断裂,北风凛冽的吹着,空旷的土地白茫一片,徒留一地深深的脚印。 掌柜的拍着身上的落下的雪花不住的嘀咕,这鬼天气可真是冷,一边搬起今日刚运过来的新鲜食材,想起昨晚在这投宿的贵公子,他活了半辈子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俊美少年,心下不禁一片唏嘘。这冬日阴冷可莫要冻着才好,不由大声的朝后堂道:“狗子,快取些炭火给一号房的公子送去,这天寒地冻的可别怠慢了贵客。” 掌柜的话落入廊上站着的四道身影耳中,一道少年稚嫩的声音响起“哥哥,那个掌柜说的是不是给我们送人参的那个黑衣哥哥啊?” 方其对着他脑子就是一拍“什么哥哥,你的哥哥都在这儿呢” 少年摸摸头委屈不语。 此四人正是昨日医馆前大闹的几兄弟,昨日凌霄尾随其后跟到了他们居住的瓦房,一番诚心的恳求之后再奉上一支珍贵的百年人参,正卧床修养的方氏兄弟父亲感恩于凌霄雪中送炭,便赶着四兄弟给人家带路去了,而四人在这客栈住了一夜便早早起来了。 方孟是个颇有正义感的男人,昨天醒来之后就发现躺在自家的床上,听说有人送来了自家老爹保命的人参只是要求他们兄弟几个带上一程,这一番探听下来实在是对恩人的大方感激不尽,所以早早的就等在外面好细细的当面答谢一番,听到方其这么说就不太乐意了,“三弟,人家好歹送了一支百年人参,怎么就当不得小尚一句哥哥了” 方尚摸着被打的后脑勺“就是,那是救咱们爹的恩人,他还给我们住这么好的房子” “你们一个二个的小心别给人家骗了,世上哪有那么好的好事给支人参就只是要咱们带路,小心被人骗了还给他数钱” 方其大怒,看那黑衣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凶神恶煞身上还带着剑,肯定不只是带路这么简单,看着自家兄长弟弟都是一幅感恩戴德的样子不由大为气恼。 方墨看着边上探头探脑的小二,再看面前吵成一团的三人不由皱眉,正要提醒一句便见一道黑影跨步而来无限之超凡进化最新章节。 “咦,是那个黑衣哥哥” 来人正是凌霄,此人一早便被叶挽思呼来喝去正苦哈哈的从车里拿来了东西,想起叶挽思这大小姐脾气就忍不住狠狠皱眉,心下不岔之际脸上神色更好不到哪儿去了,身上的冷酷气息更浓。 方孟紧了紧衣衫朝凌霄走去,一边拼命的安慰自己应该要向恩公道谢,咬紧牙才抑制住双腿想要逃跑的冲动。 看着凌霄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不由开口道:“这,这位公子可要帮忙?” 凌霄目力极佳远远的便看到廊下站着的身影,见面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紧巴巴的朝自己说话,想起此行还有赖于面前几人便软了一分神色“无碍,随我来吧,我家公子要见你们” 方其见对方冷冽的气势也是不由一惊,他虽然口头上恼怒他人的不怀好意的,但是心中却明白跟面前之人对上就有如鸡蛋碰石头,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对方想要他们的命还不是手起刀落的事,暗暗握紧双拳,究竟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强,才能摆脱这身不由己的处境。 方墨眸光幽暗,果然如此,眼中晃过那日模糊的白玉脸庞,暗暗皱眉。 方孟点头,昨日他们马车到这客栈之时也未曾见过还有其它人,看见凌霄走在前面忙跟脚步紧随其后。 方尚年岁小不似兄长们有那么多心思,他自看见凌霄开始便眼巴巴的盯着他,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闻言他是跑得最快的一个,噔噔噔便紧跟在凌霄后面。 叶挽思正在房内用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熬得浓稠的小米粥配上桌上鲜艳的小菜不由胃口大开,身上洋溢着暖暖的热流,布置得宽敞大方的居室飘散着阵阵香气。与白瓷描花底纹的花瓶上开得正艳的白梅交相辉映的是坐在四方桌上惬意的女子,室内仿佛也沾染了那人的慵懒气息,一方天地隔去了吵杂喧嚣,无比寂静。 无一丝起伏的古板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人已带到” 叶挽思停下手中的动作,用边上放着帕子压了压嘴角。“进来” 凌霄朝身后之人点点头便推门而入,卸下身上的物件将桌上的器具收进盘子,端着转身而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沓。 方孟本在脑补着有这么一个冷酷的侍卫主子应当是何等的高大魁梧,此时见他一脸平静的收拾着碗筷嘴角就是一阵抽搐。 而其余三人显然是更关注屋中静坐的少年,他虽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却浑身泛着不容忽视的尊贵的气息,少年身穿金线织就的莲花锦袍,绣着繁复花纹的襟领开得极高,脖子以下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极为怕冷,腰间绣银丝的腰带扣着一块通体透白的暖玉将身形束得修长,描着金缕的羊脂玉发冠束起一头墨发,身上松松垮垮的系着油光发亮的狐狸皮大氅,贵气逼人。 方墨见到眼前之人却是瞳孔微缩,他下意识的就确定了昨日那锐利的目光就来自眼前之人,看着对方精致的侧脸,清瘦的面庞掩不住幽深的双眸,双眉飞扬入鬓英气逼人,抬手之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优雅,波光流转间便可叫灵魂灰飞烟灭。 方其看着眼前之人一动不动,他不若二哥才学横溢,他找不出华丽的辞藻去形容面前之人该是多么美丽,只能这样呆呆的看着仿若成痴。 短暂的寂静被大声的抽气声打破,方孟意识到自己竟在如此俊美的贵公子面前失礼不由面上一红,心神紧张之下便脱口而出“公子海涵,在下多有冒犯” 方尚仿佛又找到了一个崇拜之人,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着浓烈的崇敬,双眸光芒大盛眼含炙热,在自家大哥开口之后便惹不住惊呼道:“哥哥,你好漂亮!” 第十三章 启程路上(二) 叶挽思看着面前拘谨的四人,幽深的眸子从方墨身上一划而过,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小少年双眼晶亮不由神情微动。 “凌霄,上茶,众位公子请坐”声音幽幽如琴声鸣音,轻渺动听。 他们哪敢让凌霄给他们奉茶,那凛冽的冷寒之气早已让他们双腿发抖,更别说让他们跟这一看就贵不可言的公子平起平坐了,那通身的贵气仿佛就是让世人顶礼膜拜的,凌霄虽气息冷酷却清晰的透着并无恶意,眼前的贵公子美则美矣却是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不敢直视。遂只是呐呐的站立一侧,不敢妄动。 方墨回过神来,“公子莫怪,舍弟年幼不知事,我等站着便好,不知公子唤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叶挽思轻勾嘴角,看起来颇为柔和,也不强求,“不瞒方公子,听闻公子经常去那浮云山,在下亦是要到那处求药,只是前路未明,恐有意外便想请公子带路,唐突之处万要公子海涵才好” 方墨连忙移开了目光避过那炫目的轻笑,“公子客气了,我等也只是在那山脚下寻些平常药材罢了,说来惭愧,山上瘴气迷漫我等还不曾上过那山,”语气平淡,没有一丝家境窘迫的难堪表情,倒是与一般的酸腐书生不同,没有清高自夸之意。 叶挽思神色不变,给身后站着的凌霄一个眼神,凌霄便从怀中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桌上,“在下不才对药材多有涉略,若是公子如实告知规避之法这五百两白银便赠与公子以做答谢” 边上三人皱眉,他们虽不曾深入迷障林但却是实实在在进去过的,冬乌还是在那采的呢,方孟皱眉,看叶挽思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只怕是真要去求药的,自家受了人家恩惠弟弟反倒无动于衷他实在是不能苟同。 “公子,别听我那弟弟胡说,他满脑子只知道读书,并不晓得这些,那浮云山有处迷障林,林内瘴气迷漫稍有不慎可是会中毒的,我们兄弟虽没有进去那瘴林深处,但外围也是去过好几次的,公子送的百年人参已经很贵重了,我们为公子带路也是应该的,公子快把银子收回去吧。”说完还顺带瞪了方墨一眼。 方尚也是对二哥的一番话颇有厥词,两个哥哥都那么好为什么要撒谎骗人家呢,不由站出来支持方孟“是啊,是啊,我也去过几次呢,我们有方法避过那迷雾” 方墨无法,本不想趟这一趟浑水的,见被二人拆了台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方孟虽然老实却也是个聪明的,以叶挽思那不好惹的派头若是被她知道方墨有心骗他只怕会有大麻烦,更何况对方已经明白了那冬乌的出处,是以只能顺着方孟给的台阶下了,面上颇为尴尬:“公子恕罪,是在下轻浮了” 叶挽思怎么可能不知道几人的把戏,其实她并不一定非要几人带路,只是事关严绍她只能谨慎行事,以防万一韩娱默示录。 “不知此行该走哪条道最为稳妥?” 方孟拍着胸口自信的朝着叶挽思一笑“公子放心,这小路是我们几兄弟歪打正着找着的,论脚程可能要六日左右,若是马车只要两日两夜即可” 叶挽思闻言点头,正要开口便觉胸口一阵铺天盖地的窒息之意袭来,不由掩唇猛的咳嗽出声,葱白修长的双手紧抓着桌上的方布,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茶盏倾斜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凌霄闻言心下大定,早去一日严绍便多一分救治的希望,不由一阵欣喜。却见本好好端坐的叶挽思突然弯腰猛咳起来,揪着方布的指节因用力布满青筋,白玉般的面庞迅速涨红隐隐透紫,他对叶挽思冷静高贵的印象太深却忘了她身体并不若常人健康,一时便有些愣了神。 屋内几人见原本正襟端坐的贵公子突然咳嗽起来也是无比意外,方其见凌霄还傻愣着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走到叶挽思身边扶起那咳弯了腰的身躯用宽厚的大掌轻拍其背,只觉手下的锦缎虽是无比柔软但锦缎下的身躯却消瘦得咯人,便回头焦急的朝一旁的人道:“快把窗户打开透气”方尚闻言马上点头便去开窗。 凌霄回过神来便看到自家小姐竟被人半拥入怀中,这还得了,想起灵珊给他的药瓶,倒了茶水取出一粒便给叶挽思服下。 叶挽思只觉胸肺的空气都被榨干,干咳伴随着窒息袭来让她顿时天旋地转,此时就着药丸喝下才好了些呼吸却依旧急促,凌霄欲从男子手中接过叶挽思却见她紧紧掐着人家的手,只能伏下身轻轻的帮她顺着气,不成想她居然有这么重的旧疾,凌霄不由皱眉。 方其见对方咳嗽声渐渐消逝便暗暗松了口气,突觉手上一阵刺痛传来,低头看去却见一双莹白如玉的双手正掐着他的手腕,粉红的指甲盖因用力而发白,指尖嫩如凝脂通红一片,一时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凌霄见着叶挽思脸上的潮红已然褪去,余下一片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轻轻摇了摇叶挽思“公子,可好些了?” 叶挽思已缓过气了,只是颇觉疲惫,松开紧握着的手却见对方手腕留着深深的几个指甲印,隐隐冒出血丝,对着身旁之人不由带了一份愧意“劳烦公子了,这伤一会儿我着人给你送药” 方孟踹了弟弟一脚,不明他呆呆的在看什么,“没事没事,他皮粗肉厚的过两天就好,不用什么伤药” 方墨看着对方苍白得透明的脸就要告退,“叨扰公子了,我等这就告辞,有事着人吩咐一声便是” 叶挽思连忙喝了几大口冷茶将咳意压下,即便是顽疾发作她亦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没有一丝狼狈。恢复了以往那清冷优雅的神态,“不急,既然方大公子已有对策这便启程吧,方才诸位公子也看到了,在下这一幅躯体若是再不救治只怕不到几日便要归西了。” 众人看到她平静无波的说出这一番话皆是心中微震,嘴上意思说是要求药救命,却是一派无所谓的神色,这男子看似还未弱冠便已将生死看得如此透彻真是世所罕见。 凌霄皱眉,他当然是希望能快点去救严绍的,只是看叶挽思的身体摆明不能逞强。“公子……” “多说无益,我意已决”说着便起身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皱褶,系上狐皮大氅朝凌霄看了一眼。 看着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凌霄点头,众人虽心有疑议却也不敢违抗她的话。 半刻钟后,在掌柜的点头哈腰中,两辆马车疾驰而去,与来时的不同,这次叶挽思的马车却是跟在了后头。 第十四章 愿者上钩 远处恢宏雄伟的寺庙黄墙耸天,此时正是人潮涌动,一路而来形形色色的华丽马车贵妇千金比比皆是,阴冷的天气挡不住这佛光寺鼎盛的香火,远远便可以看见寺内升起的袅袅青烟。因着寺庙建于云峰山后,相传那山上的神仙便是在这庙里接受世人朝拜香火供奉,再加上此处求签颇为灵验是以年底从远处而来还愿求神的更是不知凡几。 而此时一辆古朴大气的马车在寺门前停下,一个身披大氅着一身紫衣的贵妇人自车上而下,赤金镶的孔雀金钗垂下的璎珞与宝石耳坠在白瓷般的侧脸摇曵生姿,交叠于腹前的双手戴着无暇透亮的羊脂玉手镯,宝石戒指栩栩生辉端的是一派贵不可言,身旁站着一身鹅黄绣银线披风,头冠和田玉抹额的娇俏女子。 边上站着的方丈见二人下了马车便往前一步相迎“阿弥陀佛,施主一切安好” 徐敏见着面前神情慈悲的方丈不由谦逊一笑:“我佛慈悲,有劳方丈了” 方丈和蔼笑笑领着二人便朝殿内走去,众人见佛光寺有名的悟道方丈竟然出来相迎不知是何等尊贵身份,一时便议论纷纷。 钟声悠扬,殿内一片金碧辉煌,香烟缭绕,神佛面容慈悲俯瞰众生,殿内和尚的诵经声伴着木鱼声绵延不绝,殿中之人神情皆虔诚无比的朝拜,一派庄严肃穆。徐敏环顾四周,却在看到殿内一方的红色身影时眼中闪过幽暗不明的神色。 “咦,这不是徐夫人么?”一位身穿八宝织绣牡丹裙的贵夫人惊呼,见那紫衣美妇转过身来,秦夫人心下却是纳闷,这个徐敏她平日相邀也不见她来赴宴不成想今日却在这人声鼎沸的寺庙碰着。 徐敏一番参拜下来便见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在一群丫鬟簇拥下盈盈走来,不由谦逊一笑,脸上再不复那冰冷严肃的神情,让本就明艳的脸庞更是尽显风情。 “原来是秦夫人,上次的宴会我碰巧身子不太舒爽便不敢去叨扰,真是惭愧。” 秦夫人看着徐敏,那嘴角温柔的笑意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不禁唏嘘道这等颜色的美人也不知是哪方贵胄的外室,养在这偏远的碧城,却又身家颇富,自家老爷好几次邀商会的富甲捐银这徐敏当的可是第一份,偏生份额又不小,是以即便徐敏婉拒了她多次相邀她也不敢多有得罪。 “真的是徐夫人呀,我就说这等美人这碧城可就独一份,断是不可能认错的”秦夫人脆声笑着,说罢还亲热的拍了拍徐敏的手宦海特种兵最新章节。 “秦夫人莫要取笑我了,您才是真真儿的碧城明珠,谁人不知这碧城的太守夫人是有名的大美人,我左右不过是个寻常妇人罢了” 秦夫人掩唇一笑,是了,即便徐敏再貌美又如何,不过是颇有钱财的寡居妇人罢了,与她有声名有地位的官宦夫人自是比不得,这样一想脸上的热情便又多了两分,看着边上站着娇俏女子“这可就是你那千金?长得可真俊” 徐敏见对方的眼中划过鄙夷却假装视而不见,拉了叶拂霜的手笑道:“还不快见过太守夫人” 叶拂霜今日本就特意装扮过,静静的站在徐敏身后,明眸皓齿身姿纤细,将柔弱的千金小姐扮得更是入木三分,她姿色本就上等,此时更是双颊通红,一片娇羞之态越发衬得肌肤似雪明艳动人。 “霜儿见过太守夫人” 秦夫人笑笑,从手上褪了个金镯子就套在了叶拂霜手上。 “徐夫人真是好福气,你这闺女儿真真儿好相貌,将来提亲的人只怕要踏破你家的门槛儿去” 叶拂霜闻言更是羞涩得耳根通红,垂了头不敢说话。 徐敏轻拍叶拂霜的手,朝秦夫人歉意一笑“这孩子面皮薄,秦夫人莫怪” “不碍事儿,这孩子我看着就欢喜,不像我家那丫头,被她爹宠上了天,娇惯得很”虽是一派埋怨的口气,但脸上却是实打实的得意。 “是了,秦小姐花容月貌任谁见了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只是今日怎么不见她?”徐敏想起那娇惯那少女不由心下冷哼,面上却是一幅疑惑之色。 闻言秦夫人笑脸就是一僵,自家宝贝女儿被人折断了手指却查不出是谁所为,她这几日是食不下咽处处求神拜佛就是想早日抓到那歹毒的恶人扒皮抽骨泄那心头之恨,但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眼中却是闪过阵阵怨毒之色。 “那丫头一贯跳脱,才不会安静的陪我来这礼佛呢” 徐敏看着她面容苍白,眼下的青黑连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再想起今日缺席的人儿便心下了然,面上却十分可惜:“我好久都不曾见到她了呢,那孩子素来是个讨喜的”徐敏温婉的笑笑。 秦夫人想起爱女自然没了攀谈的兴致,随意应答两句便离去了。 徐敏见此行的目的已达到便也不做停留,母子二人相携离去。 而身后一群婆子簇拥着的老太看着徐敏离去的背影却是有些疑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呢,拦了刚才与她说话的秦夫人便问道: “敢问夫人,方才那与你说话的妇人不知是谁?老身瞧着倒是有些像我那失散的外孙女儿。” 秦夫人看着眼前的老太,一身红色夹鼠袄袍用金线勾了一幅寿字,十分喜庆,头上的红宝石头面将她衬得富贵逼人,纯金打造的龙头拐杖快要晃花了她的眼睛,说话不吭不卑带着大家世族的贵气,这通身的气派她在这碧城还未曾见过几个,不知她打听徐敏的事做什么,秦夫人不敢大意,语气之中便带了一分恭敬: “老夫人不知寻她有何要事,那妇人名唤徐敏,方才站在一旁的就是她那女儿,就住这碧城中,若是老夫人有事寻她,本夫人倒是可以帮忙。” 老太君身后的嬷嬷的闻言就是一震,忙低头在她旁边耳语一番,老太君闻言双眼多了些热切,看着一处微微出神,浑浊的双眼晦暗一片。 第十五章 雪山崩塌 冰天雪地里,两辆马车极速飞奔,奔腾的马蹄声响彻在空旷的小路,纷落的雪花将马车的车顶盖覆上一层厚厚的银霜,跑在前方的马儿显然不如后方的马儿健壮,在寒冬里疾行了一天一夜已颇为乏累,奔跑的速度已不若开始的那般快速。 叶挽思坐在平稳的马车里,斜躺在白玉暖塌上手中握着一本风土人情的杂记看着,纸张翻页的声音沙沙作响,乌黑浓密的秀发平铺在脑后,宽敞的车厢内升起一片薄雾,刚沏好的热茶冒着滚滚的热气,一双素手端过釉色的茶盏,茶盖轻轻的拂去漂浮的茶叶,低垂的眼帘透着些微的慵懒,飞扬的眉尾偶尔流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妩媚。 本是奔驰的马车突然缓缓停下,凌霄冷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公子,可要下来避避雪?” 叶挽思闻言系了大氅取了边上的纸伞便下了车来,只见凌霄转身踏上车顶除雪去了。 环顾四周,面前的雪山高耸,山顶仿佛已没入云层,天地之间只剩一抹白色,遍地的白雪人从上面走过便要落下深深的足印,这雪已经连续下了好几日了,若是继续下下去今年只怕是要有雪灾之患,而且这么大的雪对于她们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 一旁停车下马给马儿休息的兄弟四人看到的便是这一幅公子踏雪图,翩翩如玉的贵公子撑着山水墨画的油纸伞在雪地里悠闲踏步,美轮美奂的精致锦缎仿佛成了这天地间的唯一一片亮色,四人何曾见过如此美景,皆被此时叶挽思不经意间展现的风华所摄,只能呆愣的兀自出神,而叶挽思正看着那光秃的树枝出神自然没有发现他人的异样。 方尚也是呆呆的看着叶挽思出神,他真的是好喜欢这个漂亮哥哥,那日看他发病他回去还哀叹了好久,这时再看见他便忘了哥哥们对他的警告,迈着腿就往叶挽思小跑而去。 “漂亮哥哥” 叶挽思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便回过神来,她仿佛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看着面前闪着晶亮大眼睛的少年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另一时空的弟弟,曾几何时他也是用这样崇拜的目光看着她,信誓旦旦的说以后长大了要好好保护姐姐,可惜,她再也见不到了。 方尚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迷漫的哀伤之意不明所以。“漂亮哥哥,你不舒服么?” 叶挽思不由神色一软,伸出白玉般的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只觉触手柔软,看着他衣衫单薄双颊泛红便回马车取了一床绒被将他轻轻裹住,将一盒姜片放在他手中,“好了,莫要着凉得了风寒” 方尚正兴奋这个漂亮哥哥对他的亲近,本以为转身离去是不喜他,不成想竟是这样,他只觉得一股股热流缓缓流过全身的经络,流过僵硬的四肢百骸,让他的双眼一片酸涩,心中滚烫有什么仿佛要喷涌而出,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方孟几人见自家弟弟不听劝告便狠狠皱眉,这等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不是他们这些平凡人能接近的,偏生他还往人家面前凑,方墨对此认为更是尤为深刻,见此情景他也是最惊讶的,他万万想不到那等冷漠疏离的人也会对自己弟弟如此亲厚。 方孟见到弟弟通红的眼眶不明所以,隔得远也听不清方才两人说了什么,:“公子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这被子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方孟说着便要解了弟弟的被子还给她一路桃花。 方尚回神眨了眨眼睛,连忙睁开他的手,“不要,这是哥哥送给我的”说完便紧了紧被子躲到叶挽思身后。 方其看着自家弟弟的固执不由面上一片火热,朝着那露出的脑袋就是一喝:“方尚你给我过来,连哥哥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叶挽思看着面前三人的诚惶诚恐,不由道:“他衣衫单薄有风寒的迹象” 声音轻渺得快要随着北风飘散,却是足够面前的三人听清楚了,看着那露出的脸却实是有着不正常潮红,不由羞愧,自己做哥哥的还没发现的事情外人倒是发现了,这荒山野岭的又没有御寒的衣物只能这样了。 “在下替舍弟谢过公子的好意了”方墨说完便朝方尚招手,快过来。 沉闷的声音在叶挽思耳边响起,凝神一听,真的不是幻觉,不由心下一惊,朝面前的三人就是一阵厉喝:“快离开,这里有危险!” 扯了身后方尚的手便奔向马车“凌霄,快驾马离开这里!” 三人见叶挽思突然变了脸色便是心中一颤,那神情冰冷双眼如啐了冰的利剑,声音落下夹杂着冷凝之气和着说不出威严铺面而来,褪去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外衣转眼变成指点山河的帝王,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她,这般俯瞰众生,翻手云覆手雨。 方墨看着这样的叶挽思双眼爆出炙热的光芒,周身沸腾的滚烫热意足以灼烧一切。 看着对方严肃的语气不敢大意,三人忙向马车奔去驾了车就往回赶。 凌霄站在车顶听到叶挽思的声音便下意识的照做,马车奔至面前叶挽思脚尖轻点携了方尚便往车厢内掠去,“抓紧了车沿,别乱动知道么!” 方尚看着叶挽思严肃的脸不由点点头。 “凌霄快往回赶!” 话音刚落便见一声惊雷响起,仿若老天愤怒的咆哮,轰隆一声,大地亦是为之颤抖,只见本在山顶云雾间的雪山顷刻崩塌,奔腾的雪色排山倒海而来,风在狂猛的呼啸,本是诗情画意的冰天雪色瞬间化为咆哮的巨龙,撕开伪善的面具露出凶猛的獠牙咆哮着要吞噬这鲜活的生命。 众人看着身后的巨浪气势磅礴的翻滚而来不由心神皆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快逃! 方尚在车内听着那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仿佛就在耳便炸裂开来,心神慌乱之际不由看向叶挽思,恬静的假象早已褪去面上萦绕的是一片冷静肃穆之色,方尚看着眼前之人精致的侧脸那般冷静自若仿佛也被感染,双手紧紧的扣住紫檀木车沿,即便内心的惊惧早已要冲破他瘦弱的身躯奔涌而出,他亦死死的咬着嘴唇不发出一丝声音。 叶挽思紧抿着唇角,修长的指甲狠狠扣进肉里,血丝渐渐从紧握的双拳渗出,她不是不害怕的,只是已经死过一次对死亡也就没有寻常人那般的恐惧,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巨浪滔天,大自然的威力不是小小人类能与之抗衡的,山河震怒,只能用鲜活的生命献祭才能平息。 凌霄在外赶着马车更是清楚的看到身后奔腾而来的雪色巨浪,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迷漫全身,只能狠命的拍打着前方的马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方孟几人虽比凌霄更快一步驾马而去,但是马儿不若叶挽思的彪悍是以便稍稍的落在后头,方孟双手僵硬的握着缰绳,呼啸的狂风响在耳畔,雪花似锋利的刀子割着他的脸颊,心神巨震之下脑袋早已一片空白,只能机械般的抽打着马儿,动物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比人类强,听着这轰隆的惊雷仿若也感觉到危险来临,更是撒开了四蹄没命的奔跑起来。 第十六章 公子如玉 叶挽思睫毛微微颤动便睁开了眼睛,短暂的混沌过后连忙起身,车厢内的物件完好如初,探了方尚的鼻息也只是昏了过去,掀开帘子却见凌霄倒在一旁,紧握着缰绳的手早已血迹斑斑,两头彪悍的大马身上亦是伤痕累累,马儿见叶挽思下了马车不由朝她打了个鼻响,凌霄听见声响也是随后便睁开了眼睛,见叶挽思平安无事便悄悄的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的感觉就是浑身酸痛,松开了握着缰绳的手,“公子,可还好?”声音因过度紧张而有些沙哑。 叶挽思看了他一眼,“无事,去看看他们可还在” 凌霄闻言双眸一动,倒是忘了他们几兄弟。 叶挽思环顾四周,天色渐暗,雪花依旧纷纷落下,先前翻滚的巨浪几乎把前路封死,不远处的雪地里躺着几道身影,地上隐约可见马车的木屑,脱了缰绳的马儿在一旁恹恹的喘息。 她们的马车只怕是被奔涌来的巨浪推出去的,巨大的力道袭来才会让她们晕了过去,而那几人的马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只怕最后是弃了车厢才得以保存性命,叶挽思心下一叹,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凌霄将几人的情况都查探了一番,都只是晕过去而已,看着面前封山的大雪不由皱眉。 “公子,前面的路都被封了,这可怎么办?” 叶挽思恢复了不显山露水的冷静面容,“即便没有封山也不能贸然前进,看情况再说” 这是要原地待命了,凌霄心中一叹。 “那属下去拾些干柴来” 叶挽思点点头,这附近刚刚雪崩还未稳定下来,贸然行走若是再引起雪崩可就没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了。 黑夜降临,在这四面环山的冰天雪地更为严寒,大雪封住了路却也帮她们遮了冷风,这才不至于太过难受,方墨悠悠转醒之际便闻得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想起那铺天盖地的大雪不由一个机灵坐起,却见面前燃烧着簇簇的火光,暖意洋洋。 “二哥,你醒了么?”一声欢快的声音传来,方尚跟叶挽思一辆马车自然没受什么伤,是以刚才便醒来了,见大家都没事心情也不由得欢快起来。 方墨拍了拍身旁的二人,见着几兄弟都平安无事不由心下庆幸,想起那场雪崩现在依旧后怕得后背发凉,摸摸幼弟的头,“小尚可有受伤?” “没有,我在叶哥哥的车上,一点都没受伤,二哥你疼么?” 方墨摇摇头,叶哥哥?就是那贵公子了吧,“小尚要听话,莫惹了恼他” 方尚点头,见着躺着的二人悠悠转醒,“大哥三哥,你们可有哪里不舒服?” 二人见兄弟几个都平平安安的都是一阵庆幸,雪崩之下原本以为活不了的不成想都毫发无损,现在想来都是一阵后怕,方孟狠狠呼出一口浊气,“真是太好了,咱们哥几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方其见自家兄弟都好好的便放下心来,挂念那芝兰玉树少年便四下张望,却见火光对面坐着两道身影,那精致的少年披着厚厚大氅正闭目养神,橘色的火光将白日清冷的面容映得略显柔和,一旁的黑衣侍卫正在火堆上烤着野味,方其想起雪崩前的那声厉喝不由心下感激,早前对叶挽思的偏见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们该向那位公子道谢才是,都是他救了我们” 方墨闻言深深的看了方其一眼,他平日本就心思细腻,自家弟弟他是最了解不过了,骄纵任性极为固执,认定的理便是死也不会改,不成想几日便对人家改了观不由暗叹叶挽思影响之大帝宠——极品丑妃。 方孟闻言一顿“是啊,我们可要好好感谢这位公子,”说着便朝叶挽思走去。 一行人的话自然一字不落的传到二人眼里,凌霄自然是视而不见,叶挽思更是毫不在意,她在意的是…… 四人还未行至叶挽思面前便见她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眼睛仿佛有流光一逝而过。 方其见她看过来不由面色涨红,不知为什么只要她的目光一看过来他便紧张得双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凌霄武功亦是不弱,叶挽思睁开双眼之后他也是发觉了有异样的声音传来,不由站起身来立在叶挽思身前,大手紧按在佩剑之上,紧紧的盯着四人身后,嘴唇紧抿。 四人皆是被凌霄的架势震得一愣,方墨见他看向后方便转过头去,只见后方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却见面前阻了路的雪山有一处正窸窣作响,却是慢慢的从里面伸出一双手来,那手似乎是兴奋于触到冰冷的土地,一阵更大的响声传来,只见白雪覆盖的雪山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黑茸茸的脑袋,似乎是触及了新鲜的空气猛的咳嗽起来。 众人见到这一幕只觉毛骨悚然,这从雪堆里冒出来的究竟是人是鬼? 叶挽思看到这一幕却是神色冰冷,在雪下埋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活着可见不是一般人,凌霄显然与叶挽思想的一样,他心中兀自算计着若是敌人该如何应对。 只见那人慢慢的自雪中挪动出身体,叶挽思见对方露出凌乱的青色衣袍一眼就看出对方的装扮绝非凡品,在这深山老林遇到如此不凡之人是巧合抑或是其它? 那人似是看见了光亮便朝叶挽思而来,凌霄见对方虽是步伐镇定却气息紊乱必定是受了内伤,却也不敢大意,义父还未救回来若是小姐出了什么差错他可就要以死谢罪了,虽然叶挽思不一定需要他保护。 “什么人,再往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凌霄冷喝。 皇甫玉自喘息过后便感觉到有两道锐利的视线紧盯着他,其中一道尤为犀利,仿佛要看到自己的内心去,想必就是来自那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吧,真是稀奇,皇甫玉的修长的双眸闪过一丝讶意,此时见对方侍卫的警告知晓若是自己真的再贸然踏出一步只怕他真会动手杀了自己,他现在深受重伤还是不要动手为好,不由轻笑,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借火堆暖暖身子” 叶挽思看着前方之人,只见他伸手抚了抚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皎如明月的白玉脸庞,乌黑浓密的剑眉英气逼人,斜飞入鬓的修长双眼即便不笑亦是含情,微勾的薄唇本该殷红似血却一片紫色,清俊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若透明,虽衣衫凌乱露出些微健壮的白玉胸膛却不见丝毫轻浮,身形修长劲瘦,举手投足一片优雅作派,仿佛落得如此狼狈境地的不是他,恣意得仿若在自家闲庭散步。 凌霄见着此人气度不凡更是不敢大意,却见叶挽思朝他使了个眼色,便点点头让开了身子继续坐在一旁烤起肉来,双眼却是紧盯着面前之人。 皇甫玉见对方让步更是朝众人友好笑笑,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叶挽思却清楚的看见对方眼底的冷酷,真是,笑面虎! 皇甫玉在火堆旁坐下,方才处于黑暗之中只依稀的看清是位锦衣少年,现在一看叶挽思即便是见过各国贵胄王公子弟的皇甫玉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第十七章 又捡一“人”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叶挽思看着面前封了路的大雪,耳边的轰隆之声已经听不见了,可见这场雪崩这才稳定下来,看着手中的地图微微皱眉,招来方孟等人,“这可还有其它的路?” 方孟挠了挠后脑,粗黑的双眉紧皱着,“公子,这路是有的,只是要从前方的岔道走,如今这雪崩封了路不好走啊!” 方孟也是皱眉,这路封了难道只能打道回府了? 凌霄也是心中焦急,细细算来严绍中毒已半月有余了,若是再不救治可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皇甫玉在一旁听着众人说话,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无限曙光。 “秦大哥,你在想什么?”方尚疑惑的问道,这一行人中就他年纪最小也最为跳脱,自昨晚见到皇甫玉的“平易近人”之后便忍不住与他亲近,所以这一来二去便与皇甫玉称兄道弟了。 皇甫玉温柔一笑:“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皇甫玉身份不同寻常自然不能轻易暴露,是以便化名秦玉,本以为能从对面之人套出叶挽思的身份不想对方却也是一问三不知,不由心下失望。 方墨看着眼前俊美无双的男子微微皱眉,这人跟叶挽思一样深藏不露,只是这人用温柔伪装却比叶挽思还要让人防不胜防。 叶挽思正跟凌霄说着话,正考虑要不要着人挖开一条道,便听一声男子特有的磁性嗓音传来:“叶兄可要在下帮忙?” 叶挽思转头看去,一身青袍的男子踱步而来,不得不说此人的皮相是极好的,连前世见过众多形色美男的叶挽思也要微微晃神,但此人心思深沉惯会伪装。 她暂时还不想与此人为敌!,是以便颔首点头。 “秦公子昨日自雪中出来可知另一边的路可是被封?” 若是另一边还有路那她们把这边打通了便是,若是连那边也堵了也只能另谋出路了。 皇甫玉看着叶挽思精致的五官不由感叹,想不到对方直接向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能说他不知道么? “想来在下的马车是行在叶兄前面的,只是遇到了雪崩才不得不往回走,不知叶兄是要去往哪里?” 叶挽思闻言也不意外,这场雪崩影响之广已经不是单纯的人力就能驱散的,现在看来只能另辟途径了。看着皇甫玉莹白的面庞不由闪过一抹沉思。 “不瞒秦公子,我们正是要去浮云山求药,公子行在我们前面莫不是也要去那处?” 皇甫玉闻言一喜,脸上的笑容更是温柔,“正是,在下亦是要去浮云山,不知叶兄可否带在下一程?事后定有重谢!” “秦公子也看见了,此路不通,莫不是公子还能另辟途径?” 皇甫玉看着眼前双眸闪着智慧光芒的锦衣少年,身形消瘦却修长笔挺,不知是哪家权贵子弟,委实出色,让他隐隐生出结交之意,可看对方的疏离显然并不想与他深交,他与他称兄道弟,对方却一口一个公子,让皇甫玉大为纳闷,莫不是他自雪中出来的模样太狼狈了? 心思转动之际面上却一片诚恳,“不瞒叶兄,在下倒是知道一条捷径,只是路途颇远。” 叶挽思心念一动:“哦,若是如此在下带公子一程也无不可。” “那就多谢公子了!” 众人一听皆是心下欢喜,收拾了些东西便朝着皇甫玉说的路奔驰而去。 皇甫玉坐在温暖的车厢里闭目养神,随行的侍从因雪崩来的突然奔走逃命,不知有没有人幸存,他本就深受重伤被埋在雪地如此之久如今更是伤上加伤,喉中涌上腥甜之气,低垂的双眸划过一丝狠戾,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端起釉色的茶盏饮了两口方才压下。抬眸望向面前端坐少年眸光微闪。 叶挽思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气息极为紊乱,只怕伤势不轻,但天下武学各门功法不同,只看对方面色如常却又不敢确定。 “叶兄不知是哪里人士?此行多受叶兄照拂日后必要登门道谢才是魔方大世界全文阅读!” 叶挽思从手上的书中抬眼,云淡风轻道“不过互利罢了,秦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对方有心结交她并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现在根基未稳,对方一看就知道是不凡之人,而她现在最不想惹的就是麻烦。 皇甫玉看着对方冷淡的眉眼,知晓她不想多言也不介意,只是笑笑,眼中却闪过深思。 车厢内坐着方墨方尚二人低头不语,在叶挽思冷沉的威严下谁以也不敢在她的地盘大放厥词,偏生这皇甫玉仿若未知般依旧与叶挽思谈笑风生,凌霄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暗中却紧紧盯着皇甫玉。 因昨日的雪崩方孟等人的马车早已毁了,方孟方其二人在外赶着马车,其余的众人便坐在马车之中,本是宽敞的车厢一时因坐进了几人而显得略微拥挤,正中燃烧的炭火皆是精制的上等木炭,燃烧起来清冽自然,没有一丝的烟浪,专供富贵人家使用,此时却夹杂着众人呼出的热气让叶挽思不禁心生烦躁。 突然马车一阵急停,马儿嘶鸣的声音响起,车内之人皆是被这震动晃得一阵踉跄,叶挽思坐在里面更是一个趔趄,凌霄眼疾手快立刻扶了一把,随即便冷喝出声:“出了什么事?!” 厚实的帘子掀开,冷风瞬间灌了进来,方孟惊得面无人色的脸庞映在众人面前:“公子……地上……地上躺着一个人,这才停了马车,惊吓到公子真是对不住了!” 叶挽思冷眼颦眉,“绕过去!” 方孟双目圆睁的看着雪地上的人,被对方的惨状骇住了!然而看着那晶亮的眼中溢满求救的神色却也是心下一阵不忍:“公子,是个孩子,流着血呢,太可怜了!” 凌霄看着对方的求情就是一阵皱眉,在他眼里这等同情心泛滥的心理绝对不能有。 “没听到公子说的么?绕过去!” 方其虽然也是不忍但是显然他们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再救多余的人了,遂扯了扯方孟的衣衫,朝他摇了摇头。 方孟也明白现在不能多管闲事,朝那人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只能作罢。 地上躺着人似乎也听到了那冷漠的声音,仿佛要将他打入无间地狱,但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遂拼命的朝前方爬去! 用尽全身力气呐喊出声,“求求你……救我!”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他自认为用尽全力的呐喊,众人却置若罔闻,然而,仿佛天意一般,叶挽思身旁窗沿的帘子被风卷起一角,那雪地中刺目的猩红让她不由自主的注目看去,只见雪地上的血色身影正蹒跚的挪动着,身后留着一道长长的血痕,叶挽思看向那人,应该不能称之为人,身上乃至脸上的所露出的肌肤皆寸寸腐烂,紧扒着雪地的双手似乎还可以看见森森白骨,血水混着黄色的脓液自身上蔓延开来,衣衫破烂,蓬头污垢,双眼却极为晶亮炙热,那眼中的爆发的仇恨和渴望让叶挽思神情微闪。 地上躺着的人也看见了那精致的少年,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救我……” 叶挽思放下车帘。 声音低沉却充斥着凌然的威严,“不是要救么?你们自己看着!” 方孟在外边听到叶挽思冷沉的话语不禁喜上心头,他就说嘛,这公子这么俊美肯定不是那见死不救之人,忙高声道:“是,公子!” 众人见叶挽思突然改了主意也是颇为惊讶,皇甫玉自是看到了那地上惨状可怖的血人,他虽对叶挽思不了解但却知道他不是那等心善之人,但却不知为何要救下,此时亦是皱了眉头略有疑惑。 第十八章 迷雾翻腾 数九寒天,天气依旧阴沉,北风呼啸,寒风凛冽,一路见惯的干枯枝桠正慢慢的褪去,许是慢慢的靠近浮云山,隐约便可见苍翠的大树,为这白雪天地添了一分生机。 皇甫玉所指的路不是先前走的羊肠小道,而是宽阔的大马路,途中遇到一家客栈众人微微休整了一夜便疾速前进,冬雪皑皑,苍木茫茫,皇甫玉依然坐在叶挽思精致的马车内,因方孟等人的马车毁了,是以凌霄便做主在客栈之时置了一辆颇为结实的马车,谁知皇甫玉言之灼灼说与叶挽思一见如故要与她同乘,不待人阻止便登上了那挂着五角灯笼的精致马车。 紫檀木车厢内精致大气,正中的木几上摆放着一幅白玉棋盘,芝兰玉树的俊美少年与美冠如玉的男子正竞相对弈,皇甫玉骨节分明的双指间夹着一颗白玉棋子,两相辉映下竟与白玉一般温润,清脆的棋子声音落下,皇甫玉唇角一勾,全然没有不请自来的羞愧神色。 “叶兄可要当心了,若是你输了可是要受罚的。”声线清朗,尾音拖长带着浓浓的磁音,薄唇闭合间吐出的字符宛如天籁,绝美的唇形配上那温润的笑意,该叫世间女子如何痴狂。 叶挽思今日着一身水墨色长袍,宽大的广袖中露出一截凝白皓腕,纤细修长的指尖捻着黑子落下,神色清冷,“未到最后一刻,谁胜谁负还未知吧。” 皇甫玉眼眸瞥过那玉白的光晕,神色微闪,“叶兄棋艺甚妙,不知师承何处?” 叶挽思抬眼看去,清冽的双眸的泛着浅浅的流光,“这重要么?” 皇甫玉一笑置之,见对方含糊作答也不生气。经过这两日与叶挽思的相处也对她的秉性有些微了解,此人为人处事冷淡至极,只有与她那黑衣侍卫说话时方柔和些,哪怕他与他攀谈了两日也不曾和颜悦色一分,真是怪哉! 凌霄在外驾着马车,突见不远处泛着青葱的参天大树,高山耸立直入云霄,飘渺的云层萦绕在山间,此等大气磅礴的仙境已不是碧城的云峰山可比的,心下大定,只怕这就是他们寻找的浮云山了,果然名副其实! “公子,咱们快到山脚下了,只怕马车不能往前走了。” 叶挽思听着凌霄高扬的声音眉尾一抬,皇甫玉却是笑了,“看来今日这盘棋是没个结果了,不若留着改日再续?” 叶挽思亦是眉眼微动,黑子落下,“不必,这棋可是我赢了!”说罢,便掀了帘子走出马车。 皇甫玉闻言一愣,便朝棋盘看去,只见本是厮杀的棋子,黑白两棋各占棋盘一端,本是不相上下的一局却被黑子头尾相连,呈包围之势将白子困于中间,皇甫玉双眼掠过阴暗,眼中倒映着那一招便扭转了局势的黑子,随即轻笑,本是清朗的笑声却将双眸晕染得如墨般黑沉,若不是到了这浮云山,只怕这棋会一直以不相上下的姿态一直下下去吧,他自喻棋技高超却不想执棋之人早已是他人手中的棋子,那人却一直冷眼相看,不置一词!此时的皇甫玉早已收了那温柔的笑靥,眼底的冷酷快要凝结成冰,低垂的面容晦暗一片,唇角轻嗤,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叶挽思深吸了口气,看着前面郁郁葱葱的气息方才挥去了这几日脑中的素白,看着手中的地图,离着山顶还很远,严绍身处之地只怕要穿过这片森林才能看到,众人也是纷纷端详着周围的环境。 方孟身上背着那日救回的孩子,路上没有医馆只能上些药简单的包扎,然而却不见一丝效果,身上的血依旧汩汩而流,模样奄奄一息却依旧活着,方家兄弟几个也很是疑惑,这么重的伤这么恶劣的环境一般人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可这男孩却依旧活得好好的,真是怪事超级机器人分身! 此时见叶挽思低垂着眸看着手中的地图不由上前一步道:“公子,我来带路吧,我们几个对外围还是很熟悉的。” 叶挽思闻言点点头,众人取了东西便往前走,皇甫玉依旧跟在后头,一幅闲适自得的模样。 一路行来树木越来越密,古木参天,枝繁叶茂落着层层白雪,苍翠的大树遮天蔽日,越往前走便越是阴森,林中迷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长年不见天日的树林的茂密森林布满湿气,脚下的土地越发湿黏,布满各色的菌斑及青苔。 方其自包袱中取出带着阵阵药香的棉布白帕分发给众人,发到叶挽思面前之时却是一僵,木然的不知言语,看得叶挽思身后的凌霄微微颦眉,方墨见状便接过方其手中的棉帕朝叶挽思递过去。 “这是放了清目凝神草药的帕子,可以避过些微迷惑人心的瘴气,公子不妨一用。” 叶挽思看着对方眼中的诚恳略微点头,白玉般的双手接过帕子,“多谢。” 方墨没想到对方会对他道谢,闻言双眼便明亮了一些,眼中闪过坚定的神色,遂友好的笑笑,发自真心的笑容看人看起来只觉心生暖意,通体舒畅。 叶挽思颔首,继续朝前行进,身后一双眸子却是幽幽的看着她,眼中朦胧如掩着薄雾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当周边的浓雾溢满身旁时,众人皆是停下了脚步。 “不行,这浓雾越来越大,前面不远定是有毒气迷漫,不能再走了。” 叶挽思自是看到了这个情况,看着旁边一直默不吭声的皇甫玉,不由问道:“秦公子可有法子?” 皇甫玉看着对方询问的眼神嘴角就是一勾,神情却是有些困窘:“其实在下也是第一次来,确实不知这瘴林如何走” 叶挽思看着对方不显山露水的表情不由心下冷嗤,真不知假不知一试便知,转过身朝众人道:“你们便在此等候吧,我与凌霄和秦公子进去便可。” 众人闻言正待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没有武艺只会成为拖累,方墨上前一步朝叶挽思道:“那公子保重,我等便在外围看着行李,等候公子平安归来!”他深知贸然跟去只会成为累赘,只能心下暗暗祈祷以二人的武艺能平安归来。 叶挽思颔首,朝凌霄递了个眼色便转身朝皇甫玉道:“秦公子不也是来求药么?那便走吧。” 皇甫玉眸光闪动,这个少年真是不放过一丝压榨他的机会啊,现在雾气正浓不是进去送死么,面上略微思索便道:“叶兄,在下听过一个法子,不知是否应当一试?” 叶挽思心下了然却神色不变,语气却隐含疑惑,“哦,不知是什么方法?” “在下曾从周游各国的了云大师手札看到过,里面记载着要过这浮云山的迷障林必须等到夜间子时三刻方可一试。” “这是为何?” 皇甫玉亦是不解,“这便不得而知了,手札之中之记载了这些便没了下文,记中还言林中凶险万分,莫要大意,摒除杂念便可一路通畅行。” 叶挽思闻言抬眸望向投射在树木中斑驳的光线,语气飘忽。 “子时三刻么,那便等着吧……” 第十九章 幻象之境 子时三刻,天地一片漆黑,浓沉如墨。只见原本烟雾弥漫的瘴林越发浓稠,萦绕的烟雾慢慢的凝结成一片白绸,浓郁得仿若乳白色的绸缎在这墨色的森林中随风挥舞。 众人看着这一幕皆是讶异至极,叶挽思黑漆的眸子却是闪过一抹深沉地球上唯一的魔法师最新章节。 皇甫玉神情微闪,朝叶挽思道:“叶兄,时间已到,你待如何?” 叶挽思专注的看着前方浓稠的白雾,眉眼不动,“秦公子以为如何?” 皇甫玉心下讪笑,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呢,“了云大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想来应该不会欺骗世人才对。” 言下之意就是打算放手一搏了,叶挽思朝凌霄颔首,拍拍身上的皱褶便道:“把他带上。” 众人一愕,都互相看了一眼,这是要带上谁? 凌霄却是明白了叶挽思的意思,走到方孟身后将那全身裹着纱布的男孩背在背上,转身朝叶挽思点点头。 对于叶挽思此举众人皆是不明,带上这么个累赘是做什么,皇甫玉若有所思的朝叶挽思勾唇一笑。 叶挽思这么做自是有她的用意,想起那个据说性格孤僻脾气古怪的老头,她若是没有一丝筹码怎么行。 方其看着叶挽思修长的身影没入白雾之中,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又是这样,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变强? “二哥,他会没事的吧?” 方墨神色平静,幽幽一叹。 “会的吧……”她是那么不平凡的人。 三人踏进浓稠的白雾,本以为是朦胧一片却不想竟是漆黑得不见五指,叶挽思微微颦眉,轻轻的唤了句“凌霄……”却如石沉大海了无回音。 凌霄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原本走在前面的叶挽思突然不见了身影不由心下一跳,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把叶挽思当成了主心骨,一刻不见她便不由心神不安,正要焦急寻找,却见身后传来异动,他转头便望进一片漆黑如墨的深瞳中,心下一缩,想起皇甫玉的话来,忙收敛了气息,摒除杂念往前走去,小姐一定会没事的吧! 皇甫玉看着身旁空无一人也不意外,嘴角微勾便朝前走去。 叶挽思闭上眼睛,也不辨方向,跟着感觉走! 不一会儿,突然眼前一片开阔,强烈的日光照射而来,刺目的光线让叶挽思一阵适应方才睁开眼睛,待看清前方端坐的身影时便是瞳孔一缩。 只见大理石桌前静坐着一个身穿绣着金龙的明黄色蟒袍少年,少年眉目如画,双眸深邃修长,冷脸泛着无上的威严,端的是一派王者之气,本该紧抿的薄唇此时却微张着惊愕的弧度,却是在瞬间爆发出喜悦的光芒。 “皇姐!” 叶挽思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即便是微凉的怀抱将她拥入怀中,她亦未回神。 “皇姐,皇姐,真的是你么?”少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声声呼唤带着缱绻的温情,带着无尽的依恋。 叶挽思回神,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松开少年的怀抱,抬头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少年,只觉双眸滚烫,热泪随即便滚落而下,白玉般的双手细细拂过少年的眉角,“阿烨,你长大了……” 少年亦是双眼闪烁着热泪,却是隐忍着不肯让其落下,修长的双手覆在脸颊那白玉双手上,一如既往讨好的摩擦一番,神情带着浓浓的怀念。 “皇姐,真的是你,不要走了好么?阿烨好想你!” 看着眼前笔挺少年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叶挽思胸中就是一阵钝痛,她的阿烨,她的亲弟弟韩娱默示录最新章节!不由抱紧了身前修长的身躯,呜咽出声。 哭声不大,却比嚎啕大哭要来得悲痛,叶挽思紧咬着下唇,不再压抑内心的感情,紧紧揪着身前之人的衣衫,泪珠滚滚落下,从前世身死的悲壮,到初临异世的害怕,到前路未明的彷徨,到孤苦无依的寂寥,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有多苦,她虽坚强但也是一介小小的女子,与唯一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弟弟天人永隔,来到这异世更是只有普天之下只余她一人的孤寂,日日夜夜辗转挂念异世的弟弟不得而眠。如今眼泪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一滴滴一串串如泉水喷涌而出。 哭声哀哀如诉,带着彷徨无依,带着孤立无助,让闻者只觉心神皆伤,哀恸不已。 少年听闻却是闭上了眼睛,修长的眉尾亦是涌出晶莹的泪花,大手轻拍着怀中女子单薄的背脊。 一阵微风吹过少年的飘扬的发丝,落在女子梨花带雨的脸庞之上,哭声渐弱,只余细细的啜泣之声。 少年低沉的声音如天外梵音,“皇姐,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日出看万丈晨曦,日落看漫天霞光,好不好?” 叶挽思轻拭潮湿的眼色,被水色洗过的双眸更是仿若天上的星辰落入眼中,此时带着些微的迷惑,“那是哪儿?” 少年眉眼弯弯,“那是一个世外桃源,没有争斗,没有战争,只有我们姐弟二人,可好?” 叶挽思明亮的双眼带着一丝向往,“你和我么?” 少年脸上的神情温柔得仿若可以滴出水来,看向怀中泪眼朦胧的女子,“是啊,就我们二人……” “只有我和阿烨,即便不是世外桃源也是人间天堂!” 少年闻言喜不自胜,牵着女子的手就朝边上停靠的帆船走去,爽朗的笑声自前方传来,少年眉眼晶亮的转身朝女子扬唇:“太好了,皇姐,今后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叶挽思神情温柔,眼神贪婪的描绘着眼前少年的五官,仿佛要把这幅容貌刻在心里,眼角却溢满无尽的哀伤,只是心情正好的少年没有发现。 少年踏上船便朝叶挽思伸出手来,神情温柔,淳淳的语气带着诱惑道:“皇姐,抓着我的手,离开这里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叶挽思看着面前的手,十指修长,莹白如玉,骨节分明,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却让她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看着那退后的步伐嘴角就是一僵,脸上的神情落寞至极:“皇姐,你不愿意么?” 叶挽思早已恢复了以往清冷的神情,再不复方才的温软怜爱。冷冷的看着面前俊美的少年。 “你错了,我的弟弟永远不会逃避,他只会努力为我营造一个世外桃源,而不是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 少年微愣,随即轻轻的笑了起来,俊美的眉眼渐渐的随雾飘散…… 叶挽思看着眼前渐渐散开的迷雾,她早就知道那不过是迷惑人心的假象而已,魏青早已身死,她现在是叶挽思的躯体,她前世的弟弟怎么可能会在一眼就认出她来,方才的一番落泪也只是诉去心中的执念罢了。 看着眼前渐渐开阔的视野,叶挽思向前走去,只见眼前方丈之地绿叶葱葱没有寒风没有冬雪,与山下的景象一点都不同,正心下讶异间突然有细碎的响声传来,有异样! 只听闻一声冷喝,“什么人?” 男子瓮沉的嗓音伴随着阵阵罡气朝叶挽思袭来! 第二十章 王者君临 浓烈的罡气扑面而来,叶挽思远远的便可以感觉到那喷涌而出的杀气似片片淬了毒的柳叶刀,四面八方以凌厉的气势勃发而来,沉厚得欲要将她寸寸血肉绞碎殆尽。 叶挽思眼中充斥着浓烈的杀气,对待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居然用如此歹毒的招式,纯粹的想要置人于死地,眼中狠戾一闪而过,不再掩饰身上的冷凝之气,阵阵的寒冰之气朝四周迸发开来,周围的景象似乎在一瞬间凝固成冰。 叶挽思广袖一扬,与暗沉的天地融成一片的墨色身影一晃,蓬勃的罡气便从叶挽思身旁擦肩而过,扬起的一缕墨发被齐齐削断,浓烈的罡气打向后方数人拦抱的老树,树叶洋洋洒洒而落,转瞬之间轰隆一声便拦腰折断! 叶挽思眸中的暗沉凝结成墨,单薄的身躯杀气溢出,纵观身后的满地狼藉,可想而知这凌厉的一招若是落到她身上只怕早就变成地上的烂泥一堆。 木洪本以为使出自己必杀的绝招定可以将人宰杀于此,而以往无一例外的都是这样,他只等着一招过后来人变成一摊血肉,却不想四周纷扬的碎枝落叶散去,一道黑影依旧站立在原地,不由睁大状若铜铃的眼睛,心中恼怒不已。更气愤的是他连对方使得什么招都没看清,更觉心下怒气纷涌而上直冲脑顶,真是气煞人也! 抽出身后背着的大钢刀,厉喝一声就朝黑影砍去! 状若大山的男人疾步而来,沉重的脚步震得大地仿佛一晃,叶挽思眼中闪过一抹流光,来得正好! 木洪近看那黑影才发现居然是个如此瘦弱的俊俏少年,想到就是这个小身板居然躲开了自己必杀的绝招心头更是燃烧着熊熊火焰:“无知小儿,纳命来!” 木洪身形高壮,一把大钢刀挥舞得虎虎生威,常人扛都不动的大刀在他手中仿若切菜刀一般,凌厉的钢刀泛着乌青的光芒,浓烈的血腥之气夹杂着冰冷的锋芒夹道而来,直取叶挽思那细嫩的脖颈! 锋利的刀芒迎面而来,叶挽思似从那刀面看到无数亡灵,尖嚎厉哭,泛着森森的杀气,不由双眼微眨,灿若繁星。 凝结内力于指尖,只见一把冠月长剑自墨色广袖凌厉而出,剑身轻薄,锋刃反射着刺目的剑光足以证明此剑锋利无比,再看剑身仿佛有莹白的波纹流转,皓腕转动间仿佛天外飞仙的长袖飞舞,于黑夜之中闪烁着流光,当得是天下无双的明月宝剑。 木洪一招被破,那耀目的剑光刺得他反射性的扭头不看,叶挽思足尖一点朝着他胸膛就是运力一踢,木洪只觉胸口一痛,转身挥起钢刀,叶挽思提剑而上,二人剑气袭人,四周草木皆受波及,残枝断木纷扬而起,一方天地刀光剑影,充满了肃杀之气。 木洪见面前这瘦弱的少年居然与自己久斗不下,浓黑的粗眉狠狠一皱,长啸一声,冲天飞起,用了十成内力贯于钢刀之上,直取叶挽思命门! 叶挽思只觉越战越勇,全身泛着无尽的舒爽之意,见对方使出浑身解数不由唇角一勾,美目流转间的芳华摄人心魄,叶挽思凌空一翻,长虹贯月,剑身化作无数光影,朝木洪激射而去! 木洪见此心下一动,他这刀可不是常人能架得住的,你若敢来定要将你剁成肉沫萌妃嫁到最新章节!随即阴狠一笑:“哼,无知小儿,且看我这钢刀如何饮你的血,砍你的肉!” 叶挽思眉目不变,莹白的小脸上暴发出晶亮的光芒,眼波流转!挥舞着剑就与木洪的大刀缠斗在一起! 木洪反手一架就将叶挽思凌厉的剑气缚于刀下,瓮声的笑意快要将人耳膜震破:“哈哈,看你这无知小儿……” 话还未说完便被叶挽思嘴角诡异的笑容一震,突觉心下有些不安,只听一道悠扬的声音响起,带着森森的嘲笑和诡异:“是么?那你便睁大眼睛看好了!” 只见面前墨色的锦衣少年,从左手的广袖中飞出一道盈亮的光芒朝木洪激射而来,木洪双目圆睁,大惊之下就要抽出大刀对敌,只是那大刀早已与剑身缠斗在一起,一时竟睁开不得,突然虎口一麻就松了大刀,流光在转瞬间已飞射而过,木洪连忙闪身躲开,匆忙之际却被剑气所伤,腰间一麻,鲜血正汩汩而出。 木洪心下微惊,朝那伤人的利器看去,赫然与少年那右手之剑一模一样! 双剑! 木洪不禁瞳孔一缩,“你竟敢耍诈!” 叶挽思嘴角轻嗤,“那是你有眼无珠!”说着便双剑合一,朝木洪挥舞而去! 木洪此时两手空空,一翻搏斗下来他早已有些力竭,见对方杀气四溢,剑气迷漫,心下这才升起一丝惧意! 叶挽思剑指对方咽喉,正待挥下之际却见一道黑色的流光疾射而来,流光之上没有凌冽的杀气却让叶挽思仿佛看到了万里无垠的森森枯树白骨,无数咆哮的怨灵撕裂空间挥着尖利的锋爪朝她挥舞而来,带着浓烈的死气和森寒的冰冷让叶挽思胸中一阵窒息,叮的一声黑色的流光击退她凛冽的剑气,落于地上回归了它原来的面目,一颗石头! 木洪看着那充斥着杀伐之气的剑身不由心下哀叹,我命休矣!跟随主子多年第一次在主子以外的人身上感觉到死亡的恐惧,正等待死亡来临之时却闻得一阵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双眼一亮,主子醒了! 叶挽思看着地上的石子心下大骇,是谁?还有人在这里!她居然没有感觉到?!思及此不由背上一凉,神色却越发冰冷,朝四周望去。 见木洪高壮的身躯朝林中一角奔去,叶挽思双手执剑跟在后头,心脏怦怦直跳,叶挽思颦眉,不由深吸口气,伸出玉白般的双手抚了抚,心下怪异! 正思虑间只见一个身材伟岸的高大男人正从黑暗中慢慢走来,步伐无比优雅,一身华丽的紫袍将健壮的身躯衬得威风凛凛宛如林中的霸主!五官俊美如刀刻,薄唇紧抿,双眸深邃成一片墨色的海洋,浓墨的黑一片死寂! 叶挽思望进那黑沉的眼底只觉背脊之下蹭上一股寒气,那无垠的冰冷仿若自地狱伸出的森森白爪,一不留神便要被那黑暗拉进无边地狱,魂飞魄散! 叶挽思心下狠狠一跳,纵观前世身处权利中心,众狼环伺也不曾让她如此背脊发寒。 她内心警觉,此人绝对是个危险人物!但她一向是冷静之人,即便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也只是微微讶异一闪而过! 却见那蕴含着坚韧力量的笔挺身躯正跨步而来,面上一派孤傲冷漠之色,行走之间霸气凛然,仿若君临天下的帝王,充斥着浓烈的王者之气!身旁的木洪恭敬的在一旁垂头站立,大气亦不敢喘一声,每每见到这样的主子他就有种跪地朝拜的冲动! 夏侯朝看着那夜色下双颊莹莹如玉的精致少年,漆黑的双眸凝结成一片墨绿!如黑暗中蛰伏的猎人盯上了鲜美的猎物,正摩拳擦掌的等着猎物投网而来! 第二十一章 夏侯王朝 叶挽思看着那漆黑的双眼心下一阵微颤,对方五官容貌似乎不像是东昌之人,带着三分的异域风范,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莫不是…… 对方身形高大英俊,站在叶挽思面前让她就是一阵颦眉,她极其不喜欢这种仰视的感觉,不由退后两步抬眸望去,谁知这种感觉依旧不变,不由轻叹,此人压迫感太强了,即便站得再高亦逃不出对方周身的威压,让人不得不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夏侯朝看着对面瘦弱如猫儿的少年,心下微嗤。 “回去领罚!”声音醇厚如陈年美酒般醉惑人心,但语气却冷如冰尖,刺得人心胆寒。 木洪身躯一震,高大的身躯在面前之人乖巧得如同稚龄孩童,闻言将头垂得更低,“是,主子!”他知道主子身边不容废物,他连个少年都打不过自然是没资格留在主子身边的。 其实木洪的武功已是上乘,只是她的对手是叶挽思,叶挽思前世便精通武艺,更是得当世大师天机子真传,这世的身躯亦是根骨奇佳,因叶挽思本就聪慧过人,又擅长举一反三。将两世武学融汇贯通,几乎可以横扫同龄之辈,再加上木洪的轻敌,输给叶挽思也不在话下。 叶挽思心下了然,刚才那半路拦截的一招她还记在心上,此人武功之高只怕天下少有敌手,不由将他那护卫与自家那凌霄一比,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看来回去定要凌霄苦练武艺才行! 夏侯朝看着面前的少年,脑中不由晃过一阵呜咽之声,难道是他? 叶挽思见对方深邃的眸子正望着自己不由一愣,难道要为他那侍卫讨回公道?不由心下谨慎:“公子是何意,堂堂七尺男儿可要输得起才是!” 夏侯朝冷嗤一声:“那又如何?!” 话落便双掌一扬,比木洪还要凌冽数倍的罡风扑面而来! 叶挽思双眸爆出浓重的戒备,看来对方是想灭口了,心下冷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修长柔韧的细腰一个低伏,双剑点地挽起数个剑花便凌空一翻,堪堪躲开却又一阵浓烈的空间扭曲之意传来,连忙使出一招白虹贯日,白色的剑气夹杂着凌厉之气朝夏侯朝而去,夏侯朝轻轻一个跃身便轻巧避开。 叶挽思见对方的招式眼神闪过一抹精光,收了双剑便伸出修长的双腿直劈对方宽阔的胸膛,夏侯朝见此不由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狠狠握住那纤细的脚踝,神色冷的快要凝结成冰,突的虎口一麻,少年一脚踢开他的手腕,凌空伸展便在那华丽光亮的锦缎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脚印! 一旁的木洪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颤,汗如雨下,他活了半辈子只今日受的刺激最多了,看着夏侯朝胸膛上那灰色脚印子他就有种想死的冲动! 夏侯朝看着那凌空一脚只觉多年不曾有的怒气排山倒海而来,脸黑的快要滴出墨来。 叶挽思嗤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这就生气了?! 夏侯朝一个大鹏展翅双手便朝叶挽思抓来,大掌将那纤细的手腕一扯,眼中掠过深沉的杀意,就要将眼前的少年撕成碎片,叶挽思也不反抗,任由对方用那足以扯断她胳膊的力道撞入他怀中,一阵男人浓烈阳刚之气扑面而来,浓厚得让她心神一跳! 清晰的骨节错位之声传来,夏侯朝原以为这桀骜不驯的少年必定会用尽全力挣扎,不想对方居然毫不反抗,怀中的身子单薄瘦弱,却带着一股软糯馨香,随着那撕扯力道狠狠砸在他的胸前仿佛要穿膛而过撞进他的心坎儿里谨言最新章节! 叶挽思只觉背脊仿佛要散架,这人的胸膛莫不是钢铁铸的不成?!不顾肩膀上传来关节错位的疼痛,在他未反应过来之际便身姿凌空一翻,鞋面上用金线勾绣着祥云白鹤的黑靴就在对方俊美若天神的侧脸上留下一个纪念品――脚印! 木洪简直不敢再看,忙掩了双目便躲在一棵百年老树后,主子今日如此狼狈的模样皆被他收入眼中,日后主子想起他焉有命在! 夏侯朝自对方翻身而起便旋身闪开,却因刚才的一时分神被叶挽思抢先一步在侧脸上留了半个脚印子,夏侯朝双拳紧握,望向叶挽思的杀意凝结成实质性的罡气朝叶挽思疾射而去! 叶挽思眉眼不动,咔嚓一声方将脱臼的关节复位,却见一道浓烈的罡气扑面而来,正待回避却全身不得动弹,望向那身材伟岸的男人,只见对方嘴角露出残忍的杀意,深邃双眼凝结成一片浓重的墨绿!她瞳孔一缩,这才是对方的实力吧!竟然如此之强! 叶挽思只觉回到了重生而来的那一刻,痛得五脏六腑仿佛错位,喉咙一甜,噗的一口猩红的热液喷涌而出……胸腔传来扭曲的疼痛让叶挽思汗如雨下,却是倔犟的不吭一声! 夏侯朝看着趴在地上喘息的少年,抬起那如玉般的尖细下巴,带着厚茧的拇指不住的摩擦那细腻白嫩的侧脸……只觉入手是从未有过的柔软,见对方紧咬着下唇不吭一声,涟漪的双眼满是掘强不由心下嗤笑,拂上那殷红的双唇:“好玩么?” 叶挽思低垂的眼眸不置一词,耳边传来醇厚的声音,低沉如情人间的耳语吐出的字眼却带着杀意与残忍! 冷嗤一声:“彼此彼此……” 木洪在夏侯朝身后垂头不语,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靠近主子了,上一次靠近主子只怕都化成灰了,不,只怕连灰也没有!他心中在暗暗揣测此人会是个什么死法?还是生不如死?想起主子折磨人的手段便是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叶挽思只觉对方的手掌快要将她的颌骨捏碎了,浑身张扬的霸气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更是压迫得她难以喘息,鼻尖吸入的全是男人身上浓重的男性气息,突然间却见对方狠狠一甩,颌下的钝痛消失不见,扭头之际只看到对方高大笔挺的华丽背影。 木洪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英明神武的主子,若不是自己一直跟在主子身旁他真的以为换人了!记得上次碰到主子袍角的人都被主子做成了人彘,怎的这次这个少年对主子又是打又是踹的却不见任何处罚?莫不是正在想什么法子好好处置那人?对!一定是这样的! 木洪正自我安慰夏侯朝的不同以往时,却听前方传来仿佛地狱冥音般的冰冷声音:“今日之事,通通忘记!” 木洪心神巨惊,斗大的汗珠自宽厚的面颊滚滚落下,双膝在这凛冽的威压下不由跪地!“是……主子!” 叶挽思看着对方紫色的袍角在视野面前消失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此人之危险以后定要避而远之,不,没有以后! 熏黑的土地上更显白腻的双手,指间一枚古朴精致的戒指泛着幽幽的冷光,映着叶挽思低垂的眸子幽深得诡异…… ------题外话------ 亲,看我闪亮的大眼睛! 剧情马上就要从外景移至棚内了,各种人物出场你懂的! 提供各种客串名额,想要与男女主近距离接触的就快点留言报名了喂…… 第二十二章 驱逐恶仆 万籁俱静,天地一片黑沉,遥远的夜空不见一颗星辰,四周郁郁森森,绿草成荫,一道直流而下的河水波光粼粼,在这墨色的黑夜下如闪亮的玉芒,映得一方天地恍若身在方外,离了那俗世纷扰,只静享这一方安宁。 叶挽思迎着银亮如缎的河水向上直走,一边暗暗观察环境,一边寻找严绍所在的方位。 照那影卫所说应该离此地不远了,青葱玉树,遍地绿茵,银光河流……星火点点! 叶挽思神情一凛,朝火光闪烁之处走去。 一处树木成荫的草地上,三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席地而坐,与那魁梧的身形不符的是众人脸上皆是一派疲惫之色,双眼熬得通红,猩红的血丝布满眼眶无限之超凡进化最新章节。 一男子神情憔悴,似乎有些受不了这样苦苦等待的煎熬,日盼夜盼的感觉将男子逼得神情焦躁,面上惴惴不安。 “阿四,夫人为何还不派人来?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静坐的男子胸前抱着长剑,虽是容颜憔悴却不见一丝急躁,淡淡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影七,“这么多年的训练还是没将你那急躁的性子磨去,迟早有一日必吃大亏!” 影五听着身旁之人淡定的口气暗暗将心中的一分急躁压下,阿四说得对,他们身为影卫本来就是为保护主子而存在的,千万不可为了一点小事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遂朝他望去,“阿七,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 听见二人的话影七深吸几口气硬压下心头升腾的怒意,看着身旁二人面无表情的神色,想起几人多年的训练不是在前方杀敌却是困在这一方天地死守半月,这日子过一天他心中烦躁便多一分。垂了头便不言不语。 二人看着他狂躁的面色皆是一阵叹息,有勇无谋,心智不坚,性情急躁,实在不能担起一个合格的暗卫职责。 叶挽思走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场景,无视三人的目瞪口呆,她一眼便看到火堆旁的那道青色身影,双眼禁不住的发涩,心口酸软得不行。 记忆中的严绍是温文儒雅,俊朗非凡的,一袭织锦青衣嘴角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对她永远都是一幅慈爱宠溺的表情。站定在他身前,她实在不相信眼前这副眼窝深陷,形容枯槁老朽的男人会是丰神俊朗的严绍。 三人看着这不知从哪里闪出来的俊美少年疑惑不已,众人为徐府暗卫自然是从小就认过主子模样的,看他眼眶泛红只怕与严绍关系非同寻常,只是这容貌委实陌生。 影七心下不岔之际便看来人不吱一声便贸然靠近,不由板起脸呵斥:“你是谁?还不快放下手中之人!” 叶挽思平复了下心情,正想好好询问三人一番,听得这一声厉呵不由眼神冰冷。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少爷面前放肆!” 叶挽思前世二十二年的公主生涯铸就了她那一幅霸道性子,以往还不曾有谁敢对她呼来喝去,到了这异世也没有改去这唯我独尊的脾性,众人也是摄于她威严不敢乱放厥词,对她处处迁就,不想这不知哪里来的侍卫居然就敢如此无礼,眼神更是流露出一丝杀气。 叶挽思自是没有她自己才是不请自来,无礼的应该是她的那种谦卑意识。 影七看着对面之人突然转变得杀气凛然,面上就是一僵,心中掠过一抹寒意,在那威严之下竟木然的站在原地,忘了言语。 影四心中一骇,这少年好生威严,如此相貌气度只怕不是一般人家,又不知与严总管是何关系,心思转动间面色却是恭敬道:“不瞒公子,我们三人正是那昏迷之人的护卫,关心则乱,方才若是有无礼之处,望公子海涵……” 叶挽思看着面前神情谦逊的男子依旧容颜冷淡。徐府的暗卫没有名字,只论武功强弱。看对身方绵延的气息只怕与凌霄相差不远。 眸光一转双眼便激射出寒光有如利剑刺向影七,“既是身为属下更是要一心为主,主子临危之际竟还有闲心哀声载道,我徐府可容不下你这等心性高傲的家仆!”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徐府!这少年是徐府之人!可是不曾听闻府中有如此出色的公子啊。 影七闻言更是膝头一软,什么愤怒焦躁早已统统不见,只觉心下一片不安,他虽性情急躁但从未想过离开徐府啊,不由跪地求饶,浑厚的声音颤抖不安,“公子,属下并无二心啊,只是担心严管家伤势,才不得已口出谬论,求公子饶恕属下一回异能高手在官场!” 影四影五二人也是心惊,这个年代一旦被驱逐出府的公子小姐都免不了被人唾弃一生,沦为浮萍孤苦无依,更别说下人了,无人敢用的情况下为了生计除了沦为鸡鸣狗盗之辈再别无出路可言,不得不说这是极为严重的惩罚了。 “公子明鉴,属下等绝无恶意,求公子宽宏大量,饶他一回吧!”二人求情。 这世道只要是驱逐出府的护卫,一般人家是不敢录用的,只能沦落绿林,混迹于那等龙蛇混杂之地,但是身在官宦之家书香世族的环境长成的人怎么甘愿流落那三教九流的野蛮之地,她知道这惩罚不可谓不重,但是下属就得有下属的本分,逾矩了就该受到惩罚。 “我徐府花了大把银钱培养你们,你们就是用这种态度回报主子的,我徐府庙小,容不得你这大佛……”淡淡的语气不急不缓却夹杂着森冷的寒意。 影七闻言更是心如死灰,他只觉得无比后悔,他不该忘了自己本分,妄论主子是非,看着前方俊美的锦衣少年神情冰冷,心头一片绝望:“公子,属下错了!求公子饶属下一回,属下一定痛改前非,为主子鞍前马后!求公子宽恕属下一回!”额头磕的嘭嘭作响,不一会儿便泛起青紫,隐有血丝没出。 影五看着面前磕头认错的身影心下也是突突直跳,他们影卫一起受训脾性自然是互相了解的,面前之人显然真的有了悔改之意,可看到公子不为所动的面色只怕是来真的了! “求公子网开一面,宽恕他一回吧!”二人求情。 叶挽思查看着严绍伤势,头也不抬,“既然如此有情有义,我便做主让你们一起吧。” 三人闻言更是大惊,影七心中的悔恨早已翻江倒海的快淹没了他,闻言更是眼眶通红,攥紧了双拳,“公子,是属下一人的错,莫要连累他二人,属下甘愿受罚!” “阿七!”二人惊道。 影七苦笑,制止了他们即将开口的话,“是我有错在先,你们何必跟我一起受累。” 影五着急,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分自是不一般的,如今见情同手足的兄弟沦落此等境地也是眼眶通红。 影七却是暗暗叹息,神色划过一丝坚定。 “公子可否听属下一言,如今前路坎坷,多一人多双手也可照应一番,处罚之事可否容后再谈……” “是啊,求公子可否将处罚延后,给影七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影七看着身旁二人面上的坚定神色不由心下感动,对前方的冷漠少年虔诚的磕了个头,“求公子给属下一个机会!” 叶挽思看着双膝跪地的三人,面上方才柔和了一些,她虽是有惩罚之意但更多的是试探,她现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更不可能贸然的驱逐他们,是好是坏也要等事情平息了再来处置,她眼里虽容不下一粒沙子,但也会审视时度,现在正是要拧成一团的时候,她是不会将自己的后援打得四分五裂的。 “那便看你表现,若是有一丝差池必要唯你是问。” 三人大喜,“属下定鞠躬尽瘁,唯公子马首是瞻!” 叶挽思点点头,“快将严管家扶起来,他的情况已经不能耽搁了。” 严绍中毒之深,蔓延之快已超出了她的估计,叶挽思颦眉,面上一片凝重。 第二十三章 必须得救 叶挽思一行停停走走,终于在一处鸟语花香,莺舞蝶飞的林中看到不远处伫立的木屋。 众人大喜,“真是万幸,终于找到了!” 叶挽思亦是大为安慰,看着身旁喜形于色的三人,“莫要停留了,快走!” 影七紧了紧身上背着的严绍,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更是让他对面前的公子心悦诚服,听到叶挽思如此说便正了面上欢喜的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春意盎然的林中生机勃发,姹紫嫣红的花朵遍地盛开,千条万缕的繁枝柔柳,红的花绿的叶,在薄雾轻烟的勾画中镌刻出一幅春意昭苏图。 然而当四人一再看到这一幅不变的美景时却再也生不出任何的欣赏之意,叶挽思自然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看着眼前这万物萌生的美景微微颦眉,眸中的波光闪烁不明一路桃花。 她前世拜在宗师天机子门下对五行八卦之术并不陌生,这情况明显是已经步入对方精心布置的迷阵之中了,没想到这里也有精通此术的高人,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警醒了她万事绝不能大意。 站在原地仔细查看了一番,叶挽思眸子流光一闪,直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三人微愕,那可是水流湍急的瀑布。正待提醒却见叶挽思回过头来,面上清冷,眸子却熠熠生辉,“跟在我身旁的可不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三人闻言一震,恍如一阵微风吹走了浮在眼前的迷雾,前方之路开阔明朗。 主子都已经以身犯险,他们做属下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此时心中不禁豪气冲天,面上恢复了一派镇定,“属下明白!” 叶挽思看着面前汹涌的河流视若无睹的往前踏出一步,看着面前成荫的紫竹林,嘴角微微勾起嘲讽的笑意,那明显是九重迷宫再叠加了幻阵,她若真是叶挽思只怕这次是要困死阵中了。 三人皆是惊得嘴唇微张,古来听闻隐士高人都会用五行阵法,他们此行居然碰到了!更惊奇的是面前的少年公子居然能破解这阵法,真是聪慧无双! 看着面前换了景色的竹林三人对叶挽思的敬意更是升腾到了前所未有有的高度。 一行人穿林而过,还未细看便听得一声冷沉的呼声,“公子!” 叶挽思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日自雾中失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凌霄,那日失散之后他便与背上二人辗转来到此地,正挂心叶挽思的情况之时便就看见她了,因着心中欢喜连语气也多了一分轻快。 三人在这见着影卫的头儿也是心中大喜,凌霄正欲与叶挽思说话便见三人背后的青色身影,心下一个咯噔,跟三人一起的必是严绍无疑了! 然而当看清了眼前枯朽的老人时,即便是他心肠冷硬也是红了眼眶。 叶挽思轻叹,神色幽深晦暗不明。 却听一声稚气的轻呵传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这里的?!” 青童正在木屋前做着每日清晨必做的洒扫之事,眼尖的看到一片墨色的袍角,他在林中数年从不曾见过这么多人,一时便心慌的厉呵起来。 众人闻言亦是一震,行了这么多日总算是看到这山里的人了! 叶挽思朝声音来处走去,一行人紧随其后。只见炊烟袅袅的木屋面前一个白衣小童手执扫帚正在洒扫,眼中闪着惊慌的神色。 看着一群黑衣男子越走越近,青童惊得将手中的扫帚扔在地上,拔腿就往回跑。边跑还边嚷嚷,“不好了,不好了,师傅,有人闯进来了!”少年清脆的声音惊起一林子的鸟儿齐鸣啼叫。 屋内响声不断,不一会儿便传出一声急败坏的吼声,“瞎嚷嚷什么,再吵我把你丢蛇窟里去!” 一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童颜鹤发,神情矍烁却上窜下跳与小童斗得不亦乐乎的白发老人,实在是很难想象此人就是闻名天下的神医。 无医看见木屋外的一行人也不意外,迷阵被破他早已知有人闯进来了,只是没想到是来人是这么年轻的少年,不禁眯了眯有些浑浊的双眼。 叶挽思看着面前精光闪烁的老头儿,微微勾起唇角,道:“叨扰神医了,劳烦神医妙手回春救救我那……父亲” 严绍待她视如己出当得她一声父亲,叶挽思突然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起前世父皇的面容早已渐渐模糊,严绍慈爱的面容却逐渐清晰,不由眼眶微湿,神情闪过一丝恍惚换斗星辰最新章节。 心绪震动的她不曾感觉到那一瞬的波光闪烁落入一双浓沉如墨的黑眸中。 叶挽思身后众人看着她难得的谦逊不由震动,皆朝无医跪下,“求神医救命!” 无医轻嗤,宽大的袖袍一扬,转身便要离去。 叶挽思也不急,收起那一分谦逊的神色便慢悠悠道:“早年神医立下誓言,言天下者没有神医断不得的病,是也不是?” 无医脚步一顿却也不停,他心知这是对方的激将法便不打算理会,却在听见下一句时停住了欲关紧房门的双手,身后的青童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如今这便有一例神医断不得的病症!” 无医自诩天下医学尽在脑中,识症诊脉更是信手拈来,多年来在他面前点头哈腰求他医治的权贵不知凡几,何曾有人敢污他声明,那是不要命了!被奉承惯了如今他当然不可能任由叶挽思随意泼脏水。 再来为医者不管是再如何铁石心肠都会对不曾见过的病症有钻研之心,一般医者都是如此更何况像无医这种医术出神入化的神医了。叶挽思这一计出得不可谓不妙,而她正是抓住了此人的心理才将那半死不活的人救下,赌一赌这所谓的神医秉性,而看着对方略显迟疑的神色她便知道此举成功了。 叶挽思站在屋前,瘦弱的身躯掩不住身上勃发的自信,那股浓烈的睥睨之色更像是发光体,吸引着天下众人匍伏在她脚下! “病人就在此,神医何不一试……” 凌霄接到叶挽思的示意便将身后之人放下,将紧裹着的纱布揭下之时,凝固的血肉粘连着纱布被扯下,凌霄歉意的看着面前之人,然而那薄雾氤氲的眼睛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直直的看着叶挽思眨也不眨。 随着身上身上的纱布渐渐拆下,腐烂的伤口渐渐浮现在众人眼中,看着这惨状皆倒抽了一口气,青童更是惊呼出声,掩住了嘴,泪珠在眼中打转。 无医皱眉,忙抬步上前查看,神情略微凝重。 叶挽思神色淡淡,闲适如常。 “全身腐烂,深可见骨,是苗域的蛊毒……” “苗域穿心蛊服食者全身血肉尽数腐烂,七日必亡!” “天下第一奇毒,烟霞醉,待五脏六腑皆碎人才会死……” “烟霞醉因服食者全身由内而外尽数腐烂,鲜血喷涌状若烟霞固而得名,神医尽可把脉观看,此人内脏可并无腐烂迹象!” 无医皱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究竟是什么?蹲在可怖似鬼的人面前一时竟有些抓耳挠腮。 只听一声惊呼,却见那头发发白的神医将人一带便往屋中疾行而去。 叶挽思见状也不慌不忙:“神医早年曾说过,若是有人能寻到神医无法断症之人,便许诺他三个条件,是也不是?!” 只听得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放着,放着……” 叶挽思勾唇一笑,灿若繁星。 而这瑰丽一笑也落入某人眼中,那人一袭华丽的紫袍,黑漆的瞳孔逐渐凝结成一片墨绿,幽光闪烁…… 第二十四章 北辽圣药 一方木屋内,布置简洁,屋内暗沉无光,气息也是微弱未闻,木洪身背厚重的大纲刀静立一侧,高壮的身躯一动不动的专心看着床上打坐之人,神情肃穆。 木洪看着前方尊贵的主子被冷汗浸湿的衣袍,心下就是一阵暗恨,若不是几个贼子主子也不会受伤,在山上却又遇上个难缠的少年让主子妄动了真气,现在可谓是伤上加伤庶女慧娘最新章节。也不知无医那老头有没有想到法子医治,木洪思来想去更是心下不岔,恨不得现在就去将伤了夏侯朝的人统统抓来砍成肉泥,才能解气。 却见原本面色平静的夏侯朝浓眉微蹙,木洪心下紧张,主子的身体可不能出一点差池!念头刚一闪而过,夏侯朝性感的薄唇便溢下一道血丝,英俊的面容苍白一片,木洪大惊! “主子!您没事吧?!” 夏侯朝睁开幽深的双眸,修长的指节轻拭过嘴角的殷红,漆黑的双眸凝结成一片墨绿。冷峻的瞥了大惊失色的木洪一眼,薄唇张合,“无事。” 他身上的伤他自己了解,本是细心将养着短期内不要妄动内力便可相安无事,如今…… 夏侯朝垂头看着指间的一抹猩红,脑中掠过一张白玉精致的脸庞,双眸深邃,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呢…… ―― 另一方木屋内,严绍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灰暗,微微蜡黄,神情平静。无医正静心屏气的给他把脉,褪去了老顽童的表象此时倒颇有点仙风道骨的神医模样,本欲围观的众人皆被他一脸嫌恶的赶了出去,满室静谧,只留下叶挽思一人。 叶挽思坐在床前,不发一言的看着无医诊治,明亮的光线现在精致的侧脸闪着莹润的光芒,却散不去她心中的阴霾。 无医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这小子倒是有几分眼色! “他中毒已深,毒素蔓延得厉害,不过有我神医在此,这都不是个问题……”无医神情倨傲,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偏要用一本正经的模样与叶挽思说话。 叶挽思对此视若无睹,一代神医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能叫神医么。看着严绍枯败的面容,一定另有原因…… “莫不是他体内还有其它毒素?”叶挽思一下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无医点了点头,“这毒中的年头不短了,常年服用身体会逐渐虚弱,本不该这么快发作,这次也是因着中了瘴毒才引发了出来。” 无医心中不屑,又是那大宅门里边的那些腌脏手段。 叶挽思神情冰冷,若不是严绍这么多年有大半的时间呆在徐府,现在只怕早就枯骨一堆了。 “这毒可有解?” 无医看着对方晶亮的神色,双眸一眯,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怀好意。转了转眸子便道:“此毒原本倒是好解,只是现在他身体虚弱,体内两股毒素混杂,若是一个不慎只怕得落得个活死人的下场。” 叶挽思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冷嗤:“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何时也需要这般支支吾吾了,说出去就不怕世人道你医术不精?” 无医面上一怒,气得满脸涨红。这个屁孩子就知道怎么威胁他! “你不必激我,他就缺了一副药引,紫胆花!你有本事就把它取来!”敛了敛面上气怒的神色,颇有些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叶挽思颦眉,紫胆花,驱毒圣花!专供北辽皇室! 看着那志得意满的老头子,叶挽思眉头皱得更深了,无医看着那明显怀疑的眼神顿时气极,“你那什么眼神,老头我行医数十年难道我会骗你个小女娃不成!” 叶挽思被他识破身份也不惊慌。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神医能否给个期限?” 无医顿时就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他在这一惊一乍暴跳如雷,人家年纪轻轻便不动如山我的儿子是富三代。一时面色更是难看,冷哼着摆了摆手,“就一个月,一个月没有药,即便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叶挽思低垂着眼帘,神色诲暗不明,“家父就有劳神医了,在下即刻便启程。” 北辽距离此地颇远,快马加鞭来回也要半月,不能再耽搁了! 无医闻言神色方才好些,“那是自然。” 叶挽思看着面容平静的严绍,心中一叹,不再停留便转身离去。 屋内之人见她一走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个小女娃,年纪不大眼神倒是怪吓人的,无医拍了拍胸口暗自嘀咕,混浊的眼眸划过一丝狡黠之色。 众人站在门外心思各异,看着叶挽思踱步而出皆是一拥而上,凌霄虽面色平静但掩饰不了眼底的焦急,“公子,义父……严管家怎么样了?” 叶挽思神色幽深的扫过面容各异的众人,语气清冷无波:“有神医在严叔自是没事的。”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严管家没事就好。 叶挽思却是瞥了凌霄一眼,凌霄会意,二人便一前一后相继离去。 影四等人看在眼里,不禁掠过一丝羡色,公子风华绝代再过几年只怕更是不凡,老大武艺高强能得公子赏识真是万幸,几人武艺不俗自也是希望能如凌霄一般能得伯乐赏识,出人头地。而不是屈于徐敏那等后宅妇人手下。 影七看着那俊朗的锦衣少年更是心胸澎湃,他心性高傲最看不过徐敏的卑劣手段,想到以后还要听命于她更是如吞了苍蝇般难受。看着凌霄那挺拔的背影心中暗暗下定决心,面上不由褪去了浮躁之色,坚定异常。 叶挽思坐在房内的木桌前,默默不语有些出神。凌霄见此便在一旁冲了一盏清茶,放在她面前,自从云嬷嬷絮絮叨叨的在他耳边念了一晚,他对叶挽思的习惯也都尽数记下,一开始还笨手笨脚不太熟悉,现在已经从善如流信手拈来了。 叶挽思端过热茶轻抿了一口,“严叔还缺一味药引,专供北辽的圣药紫胆花。” 凌霄一惊,北辽民风一向彪悍,皇室中人更是出了名的霸道残忍。想要在那守卫森严的皇宫取药只怕不易,若是一个不慎只怕是要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正待开口却是一愣,只见面前端坐的叶挽思一身水墨长袍,本应该珠圆玉润的脸庞却颇为憔悴,精神奕奕掩不住病态的苍白面容,丰润的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本就清瘦的小脸这些时日下来更是瘦得只有巴掌大小,越发显得双眸黝黑深邃。 凌霄看着便是心下揪紧,即便是再坚强的性子到底是女儿身,想起徐府那一位穿金戴玉高堂软枕,小姐却在外奔波劳累。刚想提起去北辽求药的事便怎么也开不了口。 叶挽思看着凌霄凝重的神色,微微挑眉。“不用如此紧张,严叔是你义父你有权利知道他的病情。至于药的事我自有办法。” 凌霄看着她言之灼灼,双眸晶亮便药不自觉的就要相信,“可是……” 叶挽思看着茶盏里打着旋儿的茶叶,神色幽深,勾起一抹浅笑,语气轻渺:“没有可是。” 是夜,叶挽思静趟在木床上熟睡,耳尖传来一丝异动,本是神色安然的睡颜却是立刻睁开眼睛,清亮的眸中没有一丝朦胧,显然是没有入睡。流光自漆黑的眸子中一闪而过,唇角微勾,来了! 第二十五章 施计得药 利刃的光芒夹杂着凛冽的杀气席卷而来,叶挽思不慌不忙薄被一扬翻身跃开,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棉花絮絮洋洋洒洒的飘满整个木屋。 来人正是木洪,白日夏侯朝那嘴角溢出的猩红就像一根鱼刺哽在他的喉咙,不吐不快。一整日思来想去细细数来只有那日的少年近身碰过主子,他跟在主子身旁多年,自然一眼便可以看出那不是平常的内伤,想着叶挽思最有可能乘机下毒便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半夜偷袭就要替夏侯朝讨个公道。 叶挽思看着那魁梧的身形不由嗤笑,算算那日的毒药也该发作了,以木洪的忠心看到自己主子被她下毒不来找她麻烦才怪。“原来是手下败将,这么晚了还赶来自取其辱,你的勇气果然比你的武功要让人敬佩有佳。” 木洪见对方穿戴整齐心下更是怪异,他也是那日碰巧看见这少年一行才知道他也在此,今晚更是临时起意才到这来的,怎么觉得对方就是有心等着他呢?想起上次落败的教训更是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随即冷哼出声:“我技不如人我认了,但你下毒害我主子我便不能饶过你!” 凌霄早在木洪扬刀时便从隔壁屋赶来,见着面前之人说话瓮声瓮气,气息浑厚便知来人武功高强,忙将叶挽思挡在身后,握着锋利的长剑与他对峙。 叶挽思站于一侧,清冷的月光照在锦袍上流光溢彩,低垂的眼帘神色不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静立的身躯散发着阵阵冷凝之色。 “你以为本公子是那么好欺的?我若是有个好歹你家主子也要一并陪我下地狱去!” 音如琴声小调,悠扬动听。语气却泛着森森的寒意和杀气,轻渺的语气蕴含的残忍一点都不输给自家主子,木洪一愣,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芝兰玉树的少年只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夏侯朝不动他也罢,若是动了只怕是要给他陪葬去,木洪心下愤怒,拳头攥的咔咔作响,一想到若不是主子一时起意放过眼前之人只怕现在早已命丧黄泉,光是想想他便一阵后怕!睁着铜铃大眼看着叶挽思,直气得浑身发颤,不知说什么好! 凌霄闻言更是能想象当时的危险,看叶挽思苍白的脸色只怕是受了内伤,身为下属不能保护主子反而让主子身受重伤,心下不禁泛起愧疚,看着木洪那浑厚的气息不由暗暗握拳。 叶挽思看着那高壮的身躯阵阵哆嗦,心中冷笑。那男人的实力她硬碰必定不敌,一再惹怒他也只是为了让他碰触自己洒在身上的毒药,浮云山住着神医的事整个繁星大陆的人都知道,若不是有病求医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本就有伤在身加上她的一番刺激定会气血翻涌,毒素自然是蔓延开了。 什么一时起意放了她,只怕是毒发了还差不多! 叶挽思从来就是能对自己狠的人,自己配的毒药自然是怎么毒怎么来,当时却是眼都不眨的悄悄拧碎了瓶子将整瓶毒药洒在了衣袍之上,只要夏侯朝敢近身碰她,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木洪气极,浑厚的声音夹杂着罡气朝叶挽思吼道:“你怎能与我家主子的万金之躯相提并论!” 凌霄见着对方暴呵便紧皱了眉头,连忙向叶挽思看去见她无恙方松了口气。拔剑便朝木洪疾射而去! “无耻小人,敢伤我家公子!看剑!” 木洪正是气恼之际,看见凌霄挥剑而来更是决定要拿这护卫出口恶气!厉呵一声便攥紧手中的钢刀与凌霄激战在一起! 刀与剑摩擦出刺耳的铿锵之声,木洪大刀阔斧,凌霄剑走游龙,凛冽的剑气刮起屋内的桌椅屏风,刀起剑落木屑飞扬,叶挽思避在一旁看二人凌空打斗,见着凌霄矫健翻飞的身影时眸中划过一丝赞赏多情帅小哥最新章节。 凌霄年少不敌木洪亦不奇怪,此时却看他却游刃有余,叶挽思不禁大为欣慰。 凌霄此时双眸晶亮,正是打得舒爽之时,暗卫训练至多也就是互相对打,他还不曾有过如此旗鼓相当的对手,此时正卯足了劲势要与木洪争个高低,也要为叶挽思报了那受伤之仇! 木洪只觉自己撞了邪了,碰上这一对主仆。主子看似瘦弱他打不过,这护卫内力明显没他浑厚却也是久斗不下。他不禁要认为自己的武功是不是退步了,看着少年跃跃欲试的神情,木洪将手中的刀柄狠狠一握,输给他主子就算了,他是断不可能再输给这个护卫的! 叶挽思看着木洪突然平心静气的对敌眉头一挑,也不奇怪。那男人如此强悍断不可能带个没脑子的护卫,木洪人虽急躁但不可否认的是武功奇佳,极为忠心。她当时对上木洪也是智取,那浑厚的内力真要与他硬碰硬也是讨不了好的。 “既然半夜来要我性命只怕你主子有危险了吧?若是耽搁下去……是你主子的性命重要还是你的一时意气重要?” 听着叶挽思那幽幽的语气,木洪便是一个激灵,忙晃出一个虚招挥退了凌霄,不再恋战。瞪视着叶挽思,“你要什么条件?” 这少年摆明一幅不肯吃亏的样子,义务叫他去救人怎么想也不可能。想起夏侯朝的身份木洪不禁暗暗握拳,只要能保主子安全无虞他做什么也愿意! 叶挽思看着对方一幅大义凛然英勇献身的表情一阵恶寒,俏脸微沉。 “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公子要北辽的紫胆花,一手交货我便救人。” 凌霄收剑便恭敬的站在叶挽思身后,戒备的盯着木洪。看着叶挽思自信睥睨侃侃而谈,那威严的气势仿佛天生就是如此,莹白的脸庞光彩夺目,他竟有些微微晃神。 木洪闻言眼皮就是一跳,看着那从容静坐的少年一时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不由暗暗心惊。 “北辽皇室的东西我们怎么会有,你的条件未免狮子大开口了些……” 叶挽思眸光微转,语气清幽。“哦,原来如此,那便作罢吧,请回。” 怎么这样就妥协了!费了这一番功夫不就是要紫胆花么。看着凌霄一幅送客的表情,木洪一时惊疑不定。 咬了咬牙,“等等,只要你能帮我主子解了毒,紫胆花我会帮你寻来。” 叶挽思眉眼不动,在月光的投射下顾盼生辉。“不看到药,我绝不救人。” 看着对方那坚决的神色木洪暗恨,为了主子!“好!我这就给你拿来,你要即刻去救我主子,否则……” 叶挽思对木洪阴狠的表情视若无睹,就这点小伎俩还能吓到她,白日做梦! “端看你诚意如何。” 木洪只觉得从遇上这个少年开始便事事不顺,打又打不过,斗也斗不过,一时心中挫败不已。 “等着!”咬牙切齿的撂下话,朝叶挽思瞪了瞪眼便大跨步离开。 凌霄在身后暗暗称奇,“公子怎能确定那人就有紫胆花?” 闻言叶挽思唇角勾起,朝凌霄缓缓的道:“你说呢,皇室中人怎么可能连这点东西都没有。” 凌霄微惊,来人居然是北辽皇室之人! 第二十六章 驱毒疗伤 凌霄沉思,想起木洪那健壮的身躯,早有耳闻北辽民风极为彪悍,若是臣民皆是如见矫健只怕国力非同一般。更听说北辽一些贫民窟更是会生吃人肉,实在血腥残忍至极,而皇室中人一向蛮横,不知道叶挽思此次设计会不会遭人报复,不由暗暗担心。正思虑间却见木洪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木洪掂着手中古朴精致的盒子,心中有些打鼓,他知道他自作主张一事被主子知道定会身首异处,但是为了主子的安危,即便要他的命也是值得的! 下定决心便站定在叶挽思面前,“这是北辽的圣药,紫胆花。” 叶挽思看着木洪敦厚的五官,接过那散发着神秘气息的木盒。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紫芒,一枝根茎叶嫩的紫色花朵静趟在木盒中,通体紫得发黑,隐隐还有波光闪烁。果真与书中写的一样,闻着那异香阵阵,她唇角微勾,看着木洪无一丝不舍的表情,眸光深邃如海。 将盒子交给身后的凌霄,叶挽思从容的站起身。“走吧,去救你的主子。” 回头给了凌霄一个安抚的眼色,“将药送去给老头,记得在一旁看着,尽快入药。” 凌霄看着叶挽思不容置疑的神色有些犹豫,最终只是应了声是。目光沉着的看着那消瘦的背影转角不见。 叶挽思走在木屋的长廊上,夜风拂面而来,浮云山上隔去了寒冬冰冷,舒适的春夜,凉风习习,鼻腔吸入的清新混着淡淡的药香,闻者无不心旷神怡通体舒畅。 叶挽思神色平静的跟在木洪身后,暗夜深深,卸下了华美精致的玉冠,只用一根银丝发带将三千青丝束在脑后,宽大的玉白长袍银丝织绣的朵朵白莲熠熠生辉,行走间流光溢彩美轮美奂。腰间是从不离身的白玉描金缕腰带,用内力灌注便可以瞬间凝成明月宝剑。宽厚的腰带将纤腰束得更是盈盈一握,越发显得身姿纤细,身形修长,举手抬足行云流水,雅致无比,配上那精致的容颜更是面冠如玉,俊若神祗。 木洪是第一次静下心来仔细的看面前的少年,那飘逸的身姿看得他就是狠狠一愣,不得不说叶挽思的相貌是极好的,这般风华真是万中无一,如今身量还小再过两年岂不是妖孽一般。 站定在门前,木洪收回打量的目光正要跟面前的少年仔细叮嘱一番,然而当看到那眉间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时却是有些嗫嚅的说不出口。 叶挽思看着那伫立的身躯心中了然,“只要你主子不动手,自然是相安无事的。” 木洪正推着门,闻言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铜铃大眼配上那凶狠的表情,甚是可怕。终究不敢太放肆。“要不是你我主子也不会这样……” 却见叶挽思惘若未闻的从他身旁走过,目不斜视的打量起眼前的木屋。与她的房间布置得大同小异,而与众不同的是书桌上散着浓郁墨香的顶级青石冠砚,镶着纯金巨虎的西海楠木屏风。温润闪耀的夜明珠制成了白玉杯,前朝宗师留下的武学孤本成了垫桌角的…… 看到这满屋子有市无价的珍宝叶挽思心下讪笑,精致奢华,果然是皇室中人,真是到哪都不忘排场。只是这屋内沉闷的压迫感真是让人不舒服。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声,你可明白?” 木洪看着少年对着屋内价值连城的物件眼也不眨颇为讶异,暗道对方看来也是非富即贵,出身不凡幻想冒险传最新章节。闻言却是一惊,“不行,你都敢对我主子下毒,谁知你安的什么心!” 叶挽思神色安然的抚了抚袖口,平静的道:“若是在疗伤过程中你有个一惊一乍,我这手一抖,还不知你主子会变成什么样呢。”她身上只带了害人的毒药,可从未想过带解药的。真要解毒只能用她前世修的内功心法将毒素逼出来,想起上次那一掌,叶挽思对着这危险的男人排斥不已,但是严叔的药已经到手,迫不得已只能忍忍了。 木洪看着那一派云淡风轻叶挽思心中气极,如今他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行了,只是要他把主子交给面前心思叵测少年却也是做不到的,“我就呆在这,定不会容你乱来的。” 说着便伸手点了身上的哑穴,站在屏风一侧,不声不响却极有存在感。叶挽思见状也不理会,直直朝屋中唯一的一张床铺走去。 木洪看着那自信从容的背影,暗暗握拳戒备,只要有异动他就冲上去,杀了那个少年。 只见木床上盖着蜀绣锦缎薄被的伟岸男人正闭着眼睛,少了那日见着的死气凌厉,然而即便是躺着,那周身的威严依旧勃发,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当视线转到那沉睡的脸庞,叶挽思暗暗倒吸了一口气。 那日因着黑夜并未看清男人的五官,如今细看更是让她心中一震。 斜飞入鬓的浓眉如利剑般张扬,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颚,因着中毒有些发紫的薄唇紧抿……立体的轮廓仿若神祗降临,微蹙的浓眉有着睥睨天下的凛然之势,浑然天成的霸气足以让世间万物俯首称臣。 正愣神之际却见床上之人睁开了那深邃浩瀚如大海般的双眸,叶挽思微惊,她不过刚刚靠近,中了她的毒现在居然还能保持清醒! 却见那深谙如海的双眸顿时射出利箭般的冷芒。周身的气度顿时一变,如出鞘的宝剑,带着浓郁的古朴凛然之气,锋利无比的朝叶挽思疾射而来。让她顿时就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看着那凌厉的气势叶挽思一时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中了毒,不由暗中戒备,神色却如常的靠近。近看才发现对方的瞳孔居然是墨绿色的!如极品祖母绿般的温润闪耀,仿佛还能看见里面流转的波光,真是万中无一的美丽。 夏侯朝此时却是无甚知觉的,头脑一片混沌让他无法判断眼前之人,只是多年的警觉一有人靠近便条件反射的醒来。然而那毒实在是古怪,还未待他看清眼前是何人便头一沉,人事不省。 叶挽思却被他唬得出了一身冷汗,此人之危险她是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的。她根基未稳与眼前之人硬碰硬绝对没有好处,只要对方不来招惹她她也是可以很大方的息事宁人的。不过那一掌之仇迟早要讨回来,她向来是个瑕疵必报的人。 看见男人彻底晕了,叶挽思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在那古铜色的大手上把了把脉,体内真气紊乱隐隐有走火入魔之象,果然与她猜测的一般,身受内伤再加上她的毒,若不解毒迟早筋脉爆裂而亡。 叶挽思的毒药用的皆是前世的秘法炼制,寻常习武之人用了便会短时间不能动弹,三日武功尽失。出门在外专门对付那些滋事挑衅的野蛮人,比如木洪。而对于那些身受重伤却还要动手的比如夏侯朝当然是越动内力死得越快越好。 将那厚重的手掌粗鲁的甩回锦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在叶挽思香汗淋漓气喘吁吁之际才将夏侯朝扶起,秀眉狠狠蹙起,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发誓这种事情一辈子只做这一次而已。 对着那英俊的面庞咬牙切齿的一番嘀咕之后叶挽思便静下心来,双掌输出源源的真气朝夏侯朝的筋脉探去,这一探却是让叶挽思暗暗心惊,此人功力之深厚不是一般习武之人能比,说是天赋异禀的习武天才也不为过。这浑厚的真气紊乱让她不得不平心静气,慢慢疏导。 第二十七章 温情脉脉 半个时辰后,床上端坐的二人皆是汗流浃背。叶挽思面色苍白渐渐的透出疲乏之色。她习的是冰魄神功,与面前的男人那浑厚的功力显然不是同宗更不是同源,一阴一阳,一冷一热,让她疏导得有些吃力。 然而就在快要驱散他体内的毒素之时,随着真气的慢慢探入,叶挽思渐渐发现夏侯朝受损的筋脉有被她的真气疏通修复的征兆,这样下去对方岂不是因祸得福,不由暗暗咬牙。 此时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了,若不能将那蓬发的热力疏导,二人少不了的要吃苦头。叶挽思心中暗恨,前世的内功秘籍后半卷她还未来得及修习便魂归天外了,早知道她这内力能治内伤她绝不会出手救人,现在后悔也晚了。想不到这男人性格霸道就算了,连内功都如此霸道,不由气怒的瞪了面前之人一眼。 夏侯朝似乎有所感觉的睁开那深邃的双眼,思维混沌中他只觉得浑身燥热无比,全身的血液如岩浆在筋脉中奔腾,灼热滚烫得让他快要嘶吼出声。然而一股甜腻的幽香飘来,清冷的凉意自另一端蔓延开来。泛着无尽的舒爽之意,似乎察觉到对方要抽身而退忙极力挽留,更是在瞬间睁开了眼睛,入眼的却是少年精致的脸庞。 只见少年白色的长袍皆被汗水浸湿,湿答答的衣袍紧贴在身上更显身姿娇小。五官明媚,双眸潋滟生波,因着薄怒双颊泛着浅浅的殷红,墨色的发丝紧贴在如玉的颊边配上那似嗔非嗔的娇态怎一个勾魂摄魄可言。这活色生香的一幕皆被夏侯朝收入眼底,不由得眸光微深。 看着那突然警醒的男人叶挽思一惊,见他静默不语没了以往的凌厉也不意外。如今她现在不仅帮他驱毒,顺带还把内伤治了,怎么可能还恶言相向。想到这她心里就怄得慌,却完全没想到此时自己的媚态有多么诱人。 看着眼前恢复从容淡雅的少年因内力消耗而显得越发透明的面容,夏侯朝深谙如海的眸子凝结成墨绿。让偶然瞥见的叶挽思看得暗暗称奇,刚才睁眼时明明是黑色的。不成想这眼睛还能这样变来变去。 正在修复受损的筋脉之时却见对方亦运起内力疗伤,一时让叶挽思轻松不少。看着面前之人眉宇间的霸气睥睨叶挽思眸子微转,“如今我可成了夏侯太子的救命恩人,你难道不打算表示些什么?” 夏侯朝面色坚毅,他本无意掩饰,听得对方已识破他的身份也依旧不慌不忙。耳边环绕着那婉转动听的声音,双眸幽暗不明。 “你下的毒自是要你疗伤的,你有意见?” 听着那醇厚如酒的嗓音里充满霸道,叶挽思就是一怒,自从碰上这个强权无理野蛮的男人之后,她两世良好的教养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贵妃起居注。 不怒反笑,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若不是你伤人在先,怎会自取其辱。” 听她嘲讽夏侯朝也不生气,冷哼一声。“技不如人,理当如此。” 叶挽思正待反口喉中却涌上一股腥甜,深吸口气强强咽下。她本就有旧疾在身,近日又舟车劳顿,再来又被眼前的男人重伤,如今更是消耗了大量真气帮他疗伤,一番折腾下来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闭上眼睛不敢再言,心中只想快快治好那内伤然后离这蛮横的臭男人越远越好。 夏侯朝看着那苍白得透明的脸色,神情有些微复杂。胸口泛着丝丝古怪的感觉,突如其来得让他有些束手无措。 叶挽思的意识渐渐的有些混沌,全身从里到外泛着酸软疲乏。用意志强撑着将真气收回。剩下的内伤夏侯朝自己修复绰绰有余了,若是再下去她只怕连走回去的力气也没了。不再看面前的男人一眼,强撑起有些晕眩的身子朝渐渐透出亮光的房门外走去。 看着那脚步有些踉跄消瘦身影,夏侯朝浓眉微蹙。 屏风后的木洪看着那面色苍白得仿佛纸片人一般的少年心下一惊,见床上端坐的主子面色如常,再看那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倒下的身影。嗫嚅的不知怎么开口。 此时天色渐亮,守在房外的凌霄见着门开了忙扭头望去。入眼的少年仿佛随时就要烟消云散的样子让他心下一个咯噔,狠狠揪紧。“公子!”声线失了平日的沉稳惊慌一片。 叶挽思强忍着喉中的血腥之气,在见到凌霄之后终于喷涌而出。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再无力支撑全身的疲惫倒了下去。 当那单薄的身躯口吐腥红的倒在自己怀里,凌霄只觉得坚守的信念瞬间轰然倒塌。叶挽思在他眼里一直是冷静从容,高贵淡雅,自信睥睨的,何曾有过这般狼狈脆弱,他只觉得双目酸涩,听到严绍有危的揪心不及他此时胸中的钝痛半分。仇恨的看着屋内正襟端坐的男人,抱起怀中的身躯便急忙离去。 夏侯朝伸出骨节分明的双手抚了抚胸口,只觉方才卸下的焦躁现在似乎又有重来的迹象。比刚才的灼热还要炙烫人心,让他万年不曾波动的眉宇皱成一座小山。 木洪看着主子面色如常的脸色想来已经是大好了,他虽想不明白以叶挽思的性子怎么会甘愿帮主子疗伤,想起那倒下的身影,他那一幅铁石心肠却是升起了淡淡的愧意。然而面前主子的神色太过冷凝,让他脚底发寒。 思及此,木洪双膝跪地:“属下自作主张,请主子责罚!” 然而苦等已久却未见主子发话,木洪暗暗疑惑,这不像主子的作风!抬眼望去却见夏侯朝望着门外出神,眉间微蹙…… 夏侯朝看着那一抹猩红,那是她留下的印记,不知为何,以往从未感到不对的他此时却觉得刺目无比。遂移开了目光。“回去一块领罚。” 木洪忙磕头道是,伫在夏侯朝身后却是疑惑不已,以往谁要是违逆了命令轻的是自刎谢罪,重的只怕尸骨无存。如今……主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另一边凌霄抱着叶挽思朝无医的屋子而去,门房外的青童眼尖的看见了那猩红的袍子。 凌霄目不斜视的直接闯进了屋子,以前他可能还会顾忌礼数,如今小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他心中早已乱了分寸,哪里还管得这些。 无医正要发怒,当看见凌霄怀中的叶挽思却是一愣…… 第二十八章 夜半私语 无医皱眉,这才一晚上不见怎么就变成这副鬼样子,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得透明,脆弱得仿佛纸片人一般的叶挽思,神情凝重。 一旁伫立的凌霄看着无医又是蹙眉又是哀叹的神情看得他的心也七上八下的,“神医,我家公子究竟如何了?” 紧蹙的眉间盈满不耐之色,“气血亏损,元气大伤,又有旧疾在身,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麻烦!”虽是嫌弃的表情但语气却十分严肃,望着不远处的木屋,无医轻轻的叹了口气。 “只要神医能救我家公子,凌霄愿意为神医做任何事!” 无医看着那挺拔的少年一派坚毅的神色,“行了,行了,要死我也不会让她死在这儿……” 凌霄闻言,稍稍松了口气,然而看见那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少年却依旧卸不下眉间的忧虑,心头的烦扰。 广阔无垠的黑暗里,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叶挽思在这片寂繆的天地独自疾行,走到身体疲乏,走到周身无力,她亦不敢停下。这空旷的死寂让她无措彷徨极了,拼命的想逃开这种能将人逼疯的静谧,她只能在这条无止尽的幽暗道路中拼命的往前走,心中却止不住的悲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独自一人在无尽的黑暗里前行,没有人会帮她,再苦再累再痛她只能含泪咽下,没有温暖……没有边际的黑暗伴着无尽的寒冷,她好累……真的好累……真想就这样……就这样…… 幽暗的双眸如古井般的墨色冰冷,漆黑的瞳孔清晰的映着面前精致却脆弱不堪的绝美脸庞。微微移动了因久坐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身躯,伸出古铜色指节分明的手掌,抚上那细腻的白玉面颊。触手绵软之极,却透着刺骨的冰冷,那凉意仿佛凝成冰尖利刺直直扎入他的心窝。 夏侯朝伸出另一只手按在那噗通直跳的胸膛,深邃的双眸盈上一抹微不可见的迷茫之色,为什么,为什么一样的凉意依旧压不下他全身翻腾的焦躁,那灼热无比的煎熬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眼前的女子又在不知不觉间给他下了什么毒药,这个可恶的女人! 手下的力道渐渐加大,已趋于透明的脸庞因那过大的力道泛起一层殷红之色,然而那过于苍白的双唇却掩不住病态,让本是纯净安详的容颜愣是显出几分妖艳之色哮天犬新传。 夏侯朝忍不住更近一步,生平第一次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这一幅调零脆弱的美丽,低低的闻着那甜腻的馨香,他仿佛着迷一般忍不住来回描绘那难以述说的美丽,浓密如羽扇般的睫毛近在咫尺,划过那泼墨般的柔软秀发,轻拭那远山黛眉,挺翘的鼻梁,最后停在丰润却干涸的樱唇,手下的娇嫩惹来他不住的爱怜。 突出其来的水汽浸湿了那略带厚茧的指尖,那温温的湿润却熨得他胸口滚烫,仿佛后知后觉般方才醒悟手下的柔软带着冰寒,冷热的冲击让他一时混乱了头脑,那横铺在枕上黑亮如缎子般的墨发更显得清瘦的小脸苍白似鬼,神色寂静安详,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死灰之气…… 夏侯朝的神色阴暗不明,鬼使神差般将那横躺的身躯纳入怀中,入手柔滑却冰冷,心中深深一震,这才发现眼前的身躯有多么消瘦,白玉般的仰躺在他怀中,如此娇小纤细。不由紧了紧双手将那瘦得咯人的女子扣在胸前,这般强势掘强不服输的女子是谁吃了豹子胆敢短了她吃短了她喝,才将养得这般瘦骨嶙峋。 从脖中取出一条古朴却透着神秘气息的项链,修长的指节从繁复的花纹旁微微摩擦,微不可闻的啪嗒一声开关响起,正中的原本镶嵌着宝石的地方弹出一粒药丸,药丸仿若水晶般透明,面上还有波纹荡漾。遇上夜间的微风渐渐散发出迷人的香气,神秘之极。 夏侯朝视若无睹的划破指头,那晶亮的药丸一遇上那猩红的血液便贪婪的吸允。不一会儿,原本白色的药丸仿佛被注入了色彩,正中血红色的绸缎在面上飞舞,诡异至极。看见这一幕夏侯朝面色如常的将药丸递至叶挽思嘴边,看着那紧抿的嘴角不由颦眉,微微用了些力道才让那昏睡之人将药丸咽下,看着白玉般的下颚通红一片,眸中不由划过一丝幽深。这滑腻的肌肤真是柔软至极,倒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了。 就在叶挽思快要放弃希望,由着那黑夜冰冷将她吞噬之际。只觉得一阵阵暖意袭来,源源的热量伴随着浓重的异香让她渐渐的卸下心房。忍不住朝那热源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全身的僵硬皆沐浴着温暖的气息才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真好…… 夏侯朝看着那毫无防备的笑意微微一愣,没有了疏离淡漠那单纯的笑容让他心头一软,将胸前的娇躯环抱得再紧一些,那纯净如孩童般满足的笑靥让他莫名的想要珍惜,嘴角却也是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然而看见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却是渐渐松开了怀中的人儿,看见那因离了温暖蹙起的秀眉,心中有些微复杂。抽出被昏睡之人揪得发皱的衣袍,深深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屋内原本压抑的气息渐渐散去,只留一抹浓重的淡香在夜风中飘渺…… 木洪站在门外静静的守着,看着夏侯朝面色沉着的走出来忙低下头紧随其后。看着面前紫衣蹁跹的身影不由感叹,自从主子遇上这个少年开始就越来越古怪了,但愿不是坏事才好。 清晨,耀眼的日光从屋外映照在床上熟睡的精致面庞上,只见那长睫轻颤,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慢慢睁开。叶挽思睁开双眼,然而看见坐在床前的男子时原本混沌的头脑却是瞬间清醒。 “严叔!” 只见端坐在床沿的男子一袭青衣,剑眉星目,面上一抹慈爱的笑意将那本就俊美的眼脸衬得温柔无比,浑身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虽是已到中年却仍是一派的温润优雅,鬓角的些微白发和苍白的面容没有给他带来沧桑的感觉,反而因为那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风范而显得别有魅力,一点都不逊色那年轻俊美的翩翩少年。 严绍看见沉睡的叶挽思渐渐转醒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挽儿,你终于醒了。” 声音清朗动听,语气带着慈父般的缱绻温柔。如涓涓溪流流淌过叶挽思干涸的心灵。让她心头一暖。 第二十九章 父女谈心 凌霄在外听着这一声惊呼忙推门而入,当看见那沉睡多日的人儿终于清醒,才将那高悬的心放回肚子里。 “小姐,你终于醒了!”因着屋内没有外人,他便恢复了以往的称谓。 叶挽思只来得及给凌霄一个安抚的神色,便转眼看向端坐在床沿的严绍。 见对方只是面色苍白了些,精神却是极好。可见那紫胆花的药效是极好的,真不愧是驱毒圣花。 “严叔,你没事便好……” 严绍见着她声音沙哑,想起她昏睡多日便起身倒了杯温茶。“不急,喝口水润润喉。” 叶挽思这才反应过来,喉中干涩泛着浓浓的药味,接过茶水便轻抿了几口,脑中却是闪过那浓重的炙热。难道是他…… 随即便摇摇头甩开那丝不可能的遐想,那等冷血之人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是严叔吧,以前病重的时候严绍也不是没在床前默默守着她,对,一定是这样。 严绍疑惑的看着面前端着茶杯微微出神的叶挽思,开口轻轻唤道:“挽儿……可是身子不舒服?” 叶挽思回神,看着面前满脸心疼之色的严绍,心头微暖。 “无事,只是脑中有些混沌罢了。”神色娴静自然,将心中的怪异感觉抛之脑后。 严绍闻言疼色更甚,一如从前那般抬手揉了揉那墨色的发顶,触手的柔软更让他的心化成一片。“你都昏睡两天两夜了,身子自是乏软的,严叔帮你揉揉就好了。”说着便用轻柔的力道帮叶挽思按着太阳穴。 头顶传来的阵阵暖意让叶挽思眸中雾气氤氲,她也是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得知严绍待他极好,如今也是她第一次与严绍如此接触,那毫不掩饰的疼爱让她眼眶酸涩不已,她自是极为渴望至亲之人疼宠的,然而徐敏那一方嘴脸她早已不期望了,她亦不屑。此时严绍的淡淡温情却莫名的让她想要珍惜。 严绍看着那盈满水汽的深邃大眼,脑中晃过一张冰冷绝美的脸庞,心中一痛。 “挽儿,你太鲁莽了。迷障林这等危险之地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来的。” 听着那醇厚嗓音幽幽叹息,叶挽思莫名的不想让他知道徐敏的无情而心伤。“严叔有事,我自是不能不理的。” 即便叶挽思不解释严绍心中也是明镜一般,以徐敏的性子她会做什么决定他早已了然于心。多年帮助早已尽了好友临死前的嘱托,心中深藏的爱恋也在徐敏这次的决绝彻底心死。他本就心性淡泊,要不是为了那一点执念也不会十年如一日的尽心尽力照顾她们母子,这十年就当是为年少轻狂的爱恋做个了结了。只是看着面前消瘦的人儿,他是看着她从那小小的一团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如世间父母般,看着自己的儿女为自己以身犯险落得浑身是伤他亦心如刀绞,心疼得不得了,此时再看叶挽思眼底拳拳的孺慕之情叫他如何能舍下。 眸中满溢着疼惜之色,将那单薄的身躯纳入怀中江湖大反派。轻拍着背脊。“傻丫头,你若出了什么事可叫严叔如何是好……” 靠在那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怀抱,听着耳边严绍沉沉的叹息。滚烫的热泪终于落下,却咬着牙不肯出声。 胸襟前渐渐传来湿热的暖意,严绍更是心中一疼,徐敏心中只有仇恨,又怎么会好好对待她,这么多年他不都看在眼里了么?他如何能放心的叫她与那些豺虎之人一起。多年的疼爱他见不得她受一丝委屈,定要在自己眼皮底下他才能心安。略微思索后便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挽儿,今后可愿与严叔一起……” 话未说完便已惊觉不妥,叶挽思有多渴望母爱他皆看在眼里,又怎么会愿意离开生母跟他一起。思及此心中便涌出淡淡的失落。 叶挽思忙松开手中攥得皱巴巴的袍角,悄悄拭了眼角的湿意,轻轻叹息。听着那欲言又止的话,抬头却见严绍一幅苦大深仇的模样。微微疑惑。 “严叔说什么,挽儿没听清。”与他一起?这是何意?难道想带着她离开徐敏那无情的女人?叶挽思暗暗的想着这一念想有多大的几率是真的。若真是如此她敢打赌,以徐敏的手段没有严绍在身后支撑绝对潇洒不了多久。 严绍低下定定的看着那波光潋滟的水色双眸,话既说出口便没有收回的意思。他该做的不是让徐敏回心转意接受叶挽思,而应该让叶挽思远离那冷酷的女人从此安逸的在他羽翼下过着公主般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巴望着徐敏那永不可能的出现的母爱,他的挽儿自然是要享受的这间最好的待遇。 打定主意的严绍双眸更是坚定晶亮,一身大气凛然的气息更是不加掩饰的扩散开来。 叶挽思双眸微深,只有习惯发号施令的人才有这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同为身处权利中心的她自然是对这气息极为敏感的。一时不由自主的揣测起严绍的身份来。 “挽儿,你那母亲心性坚毅,这么多年都不曾和颜悦色的对待过你,日后也不会待你好,你可明白?” 叶挽思听着那嗓音中的淳淳诱导不禁莞尔,记忆中从小到大严绍就是用这一幅口气教导她的。只是今日这一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失了以往温和的风格。若是以前的叶挽思听了只怕要心伤不已,但她早已不是她,又怎会伤心。正好省了去装那情深意切的模样。 严绍见那头颅低垂便以为她接受不了,却见她道。“严叔,我明白的。” 听着那低沉的语气,顿时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既然如此不如日后跟严叔一起生活可好?” 叶挽思抬起头微微疑惑的看着面前满脸慈爱的男子。 严绍轻笑出声,挥去了心中的一丝忐忑不自觉的侃侃而谈,一幅自信睥睨的神色更是让他有着致命的魅力。 看着面前卓尔不凡的严绍,叶挽思神色不明。记忆中不曾了解过严绍是否有家室。然而他若是单身只怕有不少妙龄少女愿意下嫁于他,想想这朝代以严绍的年龄不曾娶妻真是不大可能。 “严叔的家在凤京,那是东昌的京都。比碧城不知要繁华多少,那有很多跟挽儿一样大的小姑娘,到了那就不用被你娘拘在府中,你可以肆意的跟她们一起玩乐。夏日踏春,冬日赏景,闲暇时逛逛那热闹的街市,玲琅满目的古玩玉器金玉首饰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岂不美哉。” 叶挽思轻轻叹息,确实是可以过着公主般快乐的生活啊,听着那醇厚嗓音描绘下的憧憬,若她是一般的妙龄少女少不了要心生向往。可她是心理年龄绝对成熟的长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即便不是为了那看似美好的生活,凤京本就是她要去的地方,游龙怎可困于浅滩之上,如今有了严绍这层关系在,她何乐而不为呢。 第三十章 南梁皇储 严绍说完便见她面上一幅跃跃欲试的神情,心下微松。从小到大她便是一幅固执又倔强的脾气,即便是他有时亦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如今见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不由欣慰至极。 “挽儿可愿意?” 听着那小心翼翼的试探,叶挽思心头感动不已,严绍能如此咨询她的意见而不是强行让她离开自己的生母,可见他还是很关心她的,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如今却一心为她着想,他本不用如此的不是么? “严叔为什么要待挽儿这么好?夫人都未如此……” 严绍一愣,随即轻轻一笑多情帅小哥最新章节。本就俊美不凡的人,因这爽朗一笑更是清辉月韵,光芒摄人。“因为是挽儿啊……” 叶挽思心头微震,因为是她所以才对她这般好么。心中渐渐释怀,只要不是因为徐敏就好。 随即扬唇一笑,白玉般的贝齿在明亮的光线下熠熠生辉。臻首轻点。 严绍被那娇俏的神色震得一愣,随即亦是轻轻笑开。“好,这才是我的好挽儿。你娘亲那边我自会派人转告她,你不必担心。” 随即又见他道,“我自会将你视如己出的疼爱,所以不用害怕,知道么?” 叶挽思闻言讪笑,“我本就是你的女儿啊,难道不是么?” 这轻轻的一句却让严绍微微失了神,放声一笑,因着多年在外奔走,笑声自带着一股不拘一格的豪气爽朗,再加上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任谁听了这笑都能觉察那笑中的愉悦。 凌霄自二人谈话开始便悄悄的关了门守在门外,此时听着那欢快的笑声,仿佛也感染了其乐融融的气氛,亦是勾起了嘴角。 严绍收了笑意,面上洋溢着淡淡的满足之色。“那挽儿过几日便随为父回凤京过年,如何?” 叶挽思眸中划过沉思,随摇了摇头。“挽儿还有些事未处理。” 以往的叶挽思虽然沉默固执,但从未有如今这般暗含威严的神色,想着自他醒来后更加毕恭毕敬的影卫,若是因为这些时日的历练成熟了,倒也不是坏事。他此时颇有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以前的叶挽思总是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他虽疼爱却也是担心她日后受挫,如今再看她神采奕奕的模样没了以往的固守己见,他虽心疼她过分早熟但也望女成凤。这是普天之下所有父母的通病,他亦不能免俗。 严绍看她面色坚毅,也不强求。从袖中取出一块通体透白的玉佩放在那娇嫩的掌心中。“办完了事便到凤京的百叶茶行,这玉佩掌柜的看了自会来通知为父,到时父亲去接你。即便赶不及过年,能过上元节也是好的。” 叶挽思看着那温柔的侧脸,听着那声声的叮嘱,一股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里流淌,依偎进那清瘦的怀抱。任由那怜爱的手掌轻轻拂过发丝,双眸微闭,嘴角勾起一抹笑靥。 “好……” 那轻声的应答被严绍收入耳中,微微一笑,轻轻拍着那熟睡的人儿的背脊。 —— 而此时的另一间木屋中却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青童一脸愤恨的瞪视着眼前二人,无医难得的一脸严肃。 来人一袭灰衣,满头灰白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五官平平,却笑得一脸温和,似是完全看不到他人的冷脸,自顾自的说着,微微躬身的姿态温和有礼。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神医可将任何人拒之门外。但是身为家臣的你怎能置主子安危于不顾。” 无医嗤笑,须白的浓眉掩盖了眼中浓浓的厌恶之色。宽大的衣袍挥出一道凌厉的罡气。 灰衣人不慌不忙,轻轻一个踏步身形一晃便已闪开,若不是那袍角阵阵翻飞,绝对看不出来一场即将到来的刀光剑影在轻笑间便被化解。 面上的轻笑不变,“身为家臣如此对待自己的主子怕是不妥……” “皇甫家臣早已在百年前被屠尽,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你又何必故弄玄虚西隐昆仑。”声音中气十足却冷傲至极。 “神医祖上百年前曾奉皇甫大帝子孙为主,因着忠心不二才被冠以皇甫姓氏,一时荣宠至极。如今神医地位超脱凡俗便想叛离列位宗祖,自立门户了么?” 灰衣人口中说着威胁的话,脸上却一派镇定,笑语晏晏。 无医祖上世代医术超绝,彼时南梁国皇帝见他先祖医术不凡便封为御用太医。久而久之便奉了南梁皇帝为主,更是被赐予皇族姓氏,风头一时无两。然而百年前却与彼时的南梁大帝爱妃传出苟且之事,皇帝不问缘由便将当时一族众人全部抄斩。无医的祖父当时侥幸逃脱对南梁皇帝更是恨之入骨,世代叮嘱子孙若有皇甫姓氏之人求医绝对不治,隐姓埋名多年,如今却还是被人寻来。 “即便是家臣,我等效命的也是南梁大帝,你主子又是哪根葱!” 话落,青童便就是眉眼一亮。他自小就是跟着无医长大,虽然二人经常打打闹闹,但多年相依为命的感情自然是不用说的,看着无医被突如其来的人欺负自然是气愤不已。 清脆的童声含着满满的嘲讽,“南梁国难道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太医了么,居然千里迢迢的跑到浮云山求医。什么家臣不家臣的,老头子是为皇帝看病的,你家主子是皇帝么?” 无医顿时一扫方才的郁结,大掌重重一拍青童黝黑的脑袋。哈哈一笑。“你小子真不错,不枉费我一番栽培。” 青童摸了摸后脑,嘴上嗤笑。“什么你的栽培,那是我天资聪慧……” “你个兔崽子,没有我哪来你如今的欢快蹦跶……” “还说我,明明就是你笨,被人欺负了还不还口……” 站立在一旁的灰衣人终于褪下了温和的假象,看着面前吵成一团的一老一少,面上掠过阴狠之色。手中凝聚起罡气准备将刚才那出言不讳的孩童毙于掌下。却见原本静立的男人突然上前,不由得悄悄收了阴狠的气息。 “神医莫气,是家臣不识礼数。这是行云令,还望神医出手救治。” 来人身长玉立,一袭青袍衬得清瘦的身躯俊朗挺拔。白玉般的面庞皎如明月,眉宇间的尊贵气息浑然天成。赫然是皇甫玉无疑。 无医看着那白色令牌,轻轻一叹。那是祖父名耀天下天下时发布的行云令,行云令一出后世子孙必要为其医治。不想南梁南梁皇储也有一枚,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冷哼一声:“老夫只是看在行云令的份上救你一次,下不为例。” 皇甫玉温和一笑,“那是自然。” 无医点点头,朝一脸不岔的青童使了个眼色,便拂袖离去。 青童咬牙,恨恨的瞪了皇甫玉一眼,“跟我来吧!” 灰衣人看着嚣张离去的二人,眸中满溢的阴狠之色再不遮掩。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主子,可要属下……” 皇甫玉摆摆手,胸口泛着火烧火燎的痛意。看着那二人相继离去的嚣张背影,面上虽一派儒雅谦和,眼底的冰冷却晕在了眼角。眸光晦暗隐含着狠戾。 皇帝是么,那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题外话------ 10号二更走起…… 第三十一章 晴天霹雳 阳明阁内,冰晶染上梨花枝头,稚嫩的花骨朵儿不畏严寒悄然绽放,朵朵梨花纷落枝头,洋洋洒洒在雪地里纷飞摇曵,将这一片白雪天地勾勒得唯美至极,屋外三五个粗使丫鬟着那厚厚的粉色棉衣在院中洒扫,隐约还能听到阵阵的嬉笑声传来。 灵玉站在廊下,听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眼前的景致再美,亦不及她心头的那一抹清丽脱俗的小姐身影半分,幽幽一叹。 灵珊端着木质托盘,盘上整齐的叠放着叶挽思熏制好的衣衫,自小姐走后嬷嬷便吩咐下来,小姐的一切用具绝不能落下一丝尘灰。她们自小祀奉叶挽思即便嬷嬷不说她们也不会懈怠,所以即使叶挽思不在这些功夫依旧没落下半分。 远远走来便看见灵玉站在廊下发呆的背影,近来府中不宁,嬷嬷更是严厉的交待下来阳明阁内人人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若是被她瞧见指不定又要训斥一番。 “灵玉,你又发呆,上次被嬷嬷罚去抄佛经你还不长长记性。” 灵玉恹恹转身,“如果抄佛经能让小姐早点回来我一定天天抄。” 灵珊闻言不由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姐自会平安回来的,倒是你,还不快将嬷嬷吩咐的事办了,省得一会儿你又得挨罚。” 二人自叶挽思走后便仿佛没了主心骨一般,惶惶不可终日。自家小姐从未离开过徐府那么久,如今已去了半月有余,还不知能不能赶回来过年。 “你说夫人怎么那么狠心呐,小姐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如今都快过年了还在外奔波劳累,也不知道心疼小姐,倒是那边的小姐在那安然享福,真是太过份了!” “灵玉,这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小心被给嬷嬷听到了……” 灵珊看着口无遮拦的灵玉眉头微蹙,在主子背后乱嚼舌根可不是好事。 灵玉瞪眼,“我早就想说了,你说夫人的心是不是长歪了。哪有这样的……” “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又这在偷懒耍滑!” 灵珊灵玉二人听到这低沉的嗓音心中一跳,恭恭敬敬的转身施了一礼。“嬷嬷。” 来人一袭冰蓝色夹鼠袄裙,面容白皙姣好,身形清瘦不苟言笑。头上束起高高的发髻,只一根碧绿的青簪点缀,清贵大气。 “又在这嚼舌根,你们是想着败了小姐名声是么,这般不识礼数。” 二人大惊,“婢子不敢!” “哟,这不是云嬷嬷么,怎么姐姐这婢子又犯错了,真是主子不在底下这些个人便犯上作乱。嬷嬷可要好好惩治一番。” 云嬷嬷正要细细训斥,却听得清脆的声音响起,本该悦耳动听的声音却因为这语气中的鄙夷气使凭白的让人生厌。 众人闻言皆是纷纷行礼,“见过霜小姐校园麻雀最新章节。” 盈盈走来的女子身着一身杏黄锦衣,外披白色狐皮小袄,面容娇俏,发丝高绾。两边各别着一根八宝紫石金簪,颊边垂落的一缕墨发越发衬得娇媚可人,纤细的身姿更是扶风弱柳,一派贵家千金的端庄姿态,正是叶拂霜无疑。 叶挽思不在的这期间,叶拂霜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因着徐敏的越发看重,她在这府中可谓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哪个丫鬟婆子不是腆着脸巴巴的来讨好她,就是这阳明阁里的几个丫鬟片子不若旁人对她奉承讨好,是以每次见面少不了的要讥讽一番。 灵玉眼中的厌恶快要溢出眼眶,然而想起迟迟未归的叶挽思不由死死忍下,却是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云嬷嬷闻言心头万般不是滋味,面上却是不吭不卑。“霜小姐言重了,都是贪玩的孩子心性。霜小姐大度,定不会与这些个不懂事的婢子计较。” 她虽严厉却也不会任由别个院子里的人把手伸到叶挽思的院子里来,打自家小姐脸面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自个儿院内的事情她自会惩戒。 叶拂霜闻言也不气恼,臻首低垂的看着自己白嫩青葱的玉指。语气轻柔。“本小姐自是不会跟这些个眼皮子浅的奴才计较的。” “是,霜小姐大度,可别跟这些丫头较真。” 叶拂霜掩唇娇笑,明艳的小脸说不出的娇媚可人。“是呀,这等无礼之人也合该留在这偏乡僻壤,省得出去丢了我徐府的门面。” 云嬷嬷闻言秀眉微蹙,“奴婢不明白霜小姐所言何意,还望小姐指点一二。” 叶拂霜面上含笑,抬眸看着面前端庄静立的云嬷嬷,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神色,“也是,这姐姐不在你们自是不知这大事儿的,这燕京的徐府派人来接母亲回归本家,不日便要动身了。如今这姐姐不在府上可要如何是好呢?”说着便掩着唇咯咯一笑。 云嬷嬷闻言心下一个咯噔,回本家?可小姐还未回来呢,不日便要动身那是不打算等小姐回来了。带着这么个庶女,夫人这是将小姐的嫡女的身份置于何地? 看着面前呆愣的众人,叶拂霜面上的得意之色更浓。叶挽思啊叶挽思,你是嫡女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留在这穷巷陋室孤苦一生,没了这徐府撑腰我看你倒是要如何蹦跶。说着便娇笑着扬长而去。 过几日便要动身去燕京了,听说那可是个极为富庶的地方,可比这碧城繁华得多,她现在正忙着捡些精致的首饰充门面,省得到时被人看低,要换做平常她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冷嘲热讽的机会。 那精致的艳色袍角泛起阵阵涟漪,云嬷嬷等人却觉得阵阵阴云盖顶。 灵玉早已呆愣在一旁,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被夫人舍下,小姐孤苦伶仃一人在这碧城该如何过下去。只一想背脊便是一片冷汗。焦急的朝云嬷嬷望去。“嬷嬷,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夫人要丢下小姐去别的地方了。” 灵珊同样焦急的看着云嬷嬷,却见她早已没了平日的肃穆,面上一派愤恨之色。 “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即便是平时心气再好的她也忍不住胸腔上泛起的阵阵怒意,徐敏这是没有将小姐放在心上啊,连那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都肯带走,却独独留着小姐。这是要毁了小姐的生路啊! 云嬷嬷一向将叶挽思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如今听得这消息只觉怒火攻心,两眼一黑便没了知觉。 二人看着直直向后倒去的云嬷嬷心中咯噔一跳。 “嬷嬷!” 第三十二章 拥她入怀 叶挽思端坐在一方木凳上,将手腕上覆着的丝帕取下。看着把完脉的无医一脸古怪的表情,秀眉一挑。 “神医这是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说。” 无医心中正是纳闷之际,这小女娃内伤之重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痊愈,如今看着对方面色明显红润的脸庞,念头微转却是让他心中一震,千万可别是他想的那样。 闻言不由轻咳一声,面上一派正经。 “你这身体已无大碍,那旧疾只要配着老夫的方子用很快便能痊愈带着魔兽闯天下最新章节。” 那稍众即逝的古怪可是被叶挽思收在眼里,现在的欲盖弥彰更是摆明了事情有古怪。至于是什么她迟早会查清,若是敢对她下手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是这样,那就多谢神医了。” 无医看着那幽光闪烁的双眸心中不住嘀咕,这小女娃可一点都不好玩,这眼神看得人心里直发毛。面上打着哈哈,不在意般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这就先走了。” 看着那步履匆匆的背影,叶挽思眸中冷芒一闪,淡淡的朝凌霄看了一眼,凌霄颔首会意转身而出。 —— 无医正焦急的要去求证一件事,平日机警的性情却因为心绪不宁而忽略了身后悄悄尾随的身影。一转角便来到一座静谧的木屋前,用特殊的手势敲了敲房门,谨慎的朝身后看了看便推门而入。 凌霄见那人突然转身忙藏匿在一旁,看着这熟悉的木屋浓眉微蹙,怎么是他…… 屋内一片黑暗,充斥着浓烈的压迫之意。无医目不斜视恭敬的朝面前正襟端坐的华袍男子施了一礼。“主子。” 见上首之人并未发话,他因心中焦急早已没了往日那般耐心等候。“主子可是把天禅珠给了那女子服用?那可是为主子日后备下的,您怎可以……” 天禅珠是佛教至宝,古有传闻能起死回生,续命还魂。前几年一次机缘才能得了这世间至宝,就留着有一日以备不时之需。今日帮着叶挽思把脉他便奇怪,这世间还没有什么药能将一个真气耗尽奄奄一息的人救回来,除了天禅珠。再闻者她身上那淡淡的莲香,这诸多表象他早已有了几分确定,但还是想再证实一番。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世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宝物居然就这样用掉了。 夏侯朝淡淡的看了恭敬立在下首的老叟,眼神幽暗如深潭,明明只是平常的一个眼神却让无医汗毛倒竖。 “本宫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奴才也可以质疑主子的决定了。” 听着那醇厚悠扬的语调,无医心下一抖。“老奴不敢,自夫人将小的救下之后小的便早已立志唯主子马首是瞻,主子英明神武,小的自然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只是这天禅珠实在是珍贵,用在一介女子身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也不能怪他这般想,在他看来把能救命的天禅珠给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服用实在是浪费至极,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向冷酷无情的主子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夏侯朝闻言眉眼未抬,屋内本就压抑的气息却瞬时浓郁起来,一旁站立的木洪感受着周遭明显冷凝的空气忙垂下头去。 “怎么,你觉得本宫就需要一颗小小的天禅珠才能保命了……” 二人忙屈膝跪下。这是主子发怒的前兆,没有人能抵抗主子的怒火,质疑主子的决定是自寻死路的行为。木洪暗恨的瞪了无医一眼,一颗天禅珠就能乱了阵脚,他也不认为以主子通天的本事需要那样一颗破珠子。 “老奴不敢!主子是百年不遇的旷世奇才自然不会……”无医正惶恐间却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掌一扬,立马就住了嘴。心中一叹,他是真的老了。主子年轻气盛自是不会意识到这天禅珠的重要性的,他如今这般质疑主子的能力显然是犯了大忌,思及此心便凉了半截。 虔诚的朝着那上首那华丽的身影恭敬叩首,“老奴该死,老奴口不择言求主子责罚!” 夏侯朝俊美的五官在一片黑暗中神色不明,低沉的嗓音幽幽的道:“你是该死……” 木洪心头一跳,无医惊惧随身武器库最新章节。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这句话在夏侯朝面前实施得淋漓尽致。 却又听那浑厚的声音响起,“日后若是她有所需,只要你全力以赴,今日便能免你死罪,去了噬魂三个月的解药。” 无医正哀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心中却是无比想念那埋在梅林十年不日便可以开封的美酒,还有青童那野孩子和他那拿手的叫化鸡。听得这声音便是一个激灵,正感叹死里逃生之时却又如堕入冰窖。噬魂毒发时的痛苦能叫人生不如死,如今竟要他亲自用他费了半生精力所制的至毒之物么?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佝偻的身影伏地,“谢主子不杀之恩,主子吩咐小的定谨记于心。”见上首之人再无示意,无医垂首悄然退下。 直到那厚实的房门将屋内窒息的空气隔绝在内,无医方悄悄的松了口气。此时才发觉背后的衣袍早已湿了大片。看着阳光明媚的天色,心中那阴冷的雾霾却并未散去。没想到是那小女娃救了自己,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阵阵冷意,轻声一叹踱步而去。 凌霄看着那步伐有些踉跄的背影,眸中一片复杂。 屋内—— “主子,便放任那人偷听么?” “由他去吧……” “是!” —— 夜半时分,叶挽思倚栏而站。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中衣。日间凌霄的回话依稀响彻在耳畔,辗转不得而眠便走出了木屋。看着四周苍翠的竹林神色幽深。无医的古怪他早已看在眼里。早闻北辽的夏侯太子性情残忍,隐隐已有架空皇帝将北辽重权尽握手中的趋势。北辽皇帝子孙众多,能在众狼环伺稳坐太子之位还能稳稳把持朝政,如今这般手眼通天亦不稀奇。只是……为何他要这样做。 突闻窸窣的身音自身后传来,叶挽思敛了敛面上的神色,陡然转身。却见林中一人华丽的紫袍在月色下泛起绚烂的光泽,背处阴影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只那站立的方寸之地空气扭曲的凝结。 夏侯朝看着倚栏站立的叶挽思眸光微动,抬步便向前走去。勾绣着麒麟章纹的袍角在夜色下仿佛张开了狰狞的大口吞云吐雾。 叶挽思看着那直直走来的霸气男人,却是心中一凛。 夏侯朝看着那白玉脸庞微微失神,因着天禅珠的关系叶挽思的气质越发清冷如月,娴静如莲。本就莹润的肌肤如今更是冰肌玉骨。天禅珠本就是佛教至宝,武功精进不在话下。此时她身姿飘逸,一袭白袍更恍若神灵降临凡间,美好得不似真人。 闻者那淡淡的莲香,不自觉的便抚上那滑腻的肌肤。心中一悸。薄唇张合间便吐出了关怀之意。“可好些了……” 面前男人胸膛宽阔,耳边传来仿若情人般低喃的醇厚嗓音。眸光所见是对方墨绿色的瞳孔,叶挽思仿佛被那世间至美所摄,一时还未察觉对方温厚的手掌早已在那白腻的肌肤上停顿已久。 “你为何将那药给我,夏侯太子身处权力漩涡,明枪暗箭少不了不是么,自己留着不是更好?” 说着似是感觉了二人的亲近太过暧昧,向后退一步才发现退无可退。不由拂下了那暖意袭人的大掌。 手掌顿时失了那滑腻的肌肤,夏侯朝微微蹙眉。 “没有原因!”说着便欲将那纤细的身子拥入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夏侯朝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满足之色。时隔半月他早已怀念已久。 第三十三章 许你妃位 叶挽思只觉被拥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北辽男子本就生得高大,面前男人更是个中翘楚。矫健笔挺的身躯与叶挽思的纤细相比更是显得她娇小可人。 那妥帖的熨烫仿佛要灼热她的心,微微愣神之后便要挣脱开来。 面上微红。“放开!” 夏侯朝因着她挣扎更是箍紧了怀中的娇躯,听着那娇呵不为所动。 “别动。” 叶挽思此时的脸色不是微红而是通红了,好似自遇上这面前的男人开始她的冷静便不翼而飞了。这霸道的男人委实可恶至极,精致的脸庞染上薄怒。“堂堂夏侯太子做这等轻薄之事不觉太过无耻么?” 夏侯朝剑眉一挑,“不觉得……”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皇族贵胄。向来便是呼风唤雨,身边多的是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之辈。他又何曾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少年的阴暗时期让他极为不喜女子近身,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他颇为愿意亲近的女子,他的性情一向霸道,如今的这般举动在他面前实在是趋于内心所向。他身为北辽那等国风开放的皇族太子,自是不会将东昌那等虚伪的礼仪放在眼里,自然是怎么想便怎么做了。 叶挽思被那理所当然的口气一窒,这种情况一般男子不应该一脸歉意或尴尬无措么,怎么这人却是这般的理直气壮。 然而她却忘了面前地位尊崇的男人本就不是一般人。 白玉的脸庞渐渐浮上冷凝之色,黑漆的眸子一片幽深。陡然拍出一掌袭向男人的胸膛,夏侯朝面色微沉,这个小女人真是太不安分了。 左手指间微松便要挡开那凌厉的掌风,谁知对方只是虚晃一招乘着他松手之际便从一旁倏然翻身退开。旋身便已离他方丈之外。夏侯朝看着不远处一派戒备之色的叶挽思眸光不由浓沉如海,他把天禅珠给了面前的女人真不是一件好事呢,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也会抓得人一身伤。 他是把这小野猫囚在华丽的笼子里还是慢慢驯服成一只温顺的小猫依附着他的宠爱呢。 夏侯朝嘴角微勾,显然后者对他更有挑战性…… 叶挽思看着那眸光中的势在必得不由汗毛倒竖,面前的男子实在是古怪之极。他接近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从前身的记忆看来他与她并无瓜葛,她自认为此时最吸引人的除了面上这张皮相之外再无其它。但泱泱大国太子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对她费尽苦心,她可一点都不想与这样高深莫测行事诡谲的男人扯上关系。 而她现在一身男装对方亦如此亲近于她,想起那不喜女色的传闻,不由心下恶寒。这人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夏侯太子自重,在下一介男儿岂可与殿下如此亲近。” 夏侯朝看着那小女人略显嫌恶的神色脸黑得快要滴出墨来,冷哼一声。眉间张扬着毫不掩饰的掠夺之色,直直朝她走去。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僵立的身躯让她心如擂鼓。没想到此人内伤痊愈后武功更是登峰造极,在那庞大的威慑天下间可还有他敌手…… 夏侯朝颇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神色压抑的小人儿,嘴角微勾。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微划过那精致的蝴蝶骨,轻微停顿便钻入那微敞的噤口,覆在那层层叠叠的绸布之上。 轻声的嗤笑。“如何,本宫就喜欢你这般的”男子“……” 叶挽思闻着对方鼻腔呼出的灼热气息,胸口温暖的手掌来来回回游荡幻想冒险传。心中一窒。视线所见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浮起层层小疙瘩。 想不到对方早已识破了她的伪装,不是不近女色么,这等轻浮的举动明显就是淫靡的色胚,枉他一幅道貌岸然的王者风范。 震怒之下也把先前的尊称抛在脑后。“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权势滔天便可以如此为所欲为么?太子想要什么美人没有,何必如此羞辱我一介弱女子……” 既然被识穿索性不再掩饰,她前世身为长公主时便最恨这等色欲熏心的天王贵胄,那淫靡之风即便她勒令整改亦不能完全驱散。不成想一朝沦落到这等境地。心中不禁燃起熊熊烈火,她还不曾被人如此轻薄过,面前之人竟敢欺她如此日后定要他百倍偿还。 夏侯朝看着对方眼中浓烈的恨色微微一愣,脑中划过那些女子邀宠的手段……女子不都是喜他亲近怜爱的么,为何到了这女子眼前便是羞辱了……这刺目的字眼无端的令他有些不悦。 摩擦着那眼前女子小巧的下巴,“记住,这是本宫对你的怜爱……” “我并不需要太子殿下的怜爱,请太子收回!” 冰冷的声音打断那暧昧不清的话语。 叶挽思面色冰冷,高傲自大狂妄目空一切的男人他才不稀罕他的怜爱!暗暗运起这些时日浓厚不少的内力,心下一狠,即便冲破这禁制会让好不容易痊愈的内伤复发,但只要能远离这无耻的男人她亦在所不惜! 夏侯朝正在为她那句不稀罕微微愣神之时便见对方正试图冲开他的禁制,不由神色冷沉。他费尽心力治好了她的内伤可不是任由她如此糟蹋的。气息一松,叶挽思便感觉身上一轻。讶异过后便狠狠剜了他一眼,“就此别过,望日后再不相见。太子诸事繁忙莫要再花无畏的力气在小女子身上!”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看着那白衣翩飞的身影,他心中一动。她给他的感觉实在不一般,那胸口的炙热让他留恋不已。他曾想过那是不是面前女子给他下的另一种毒药,然无医却坚定的摇头只道他身体并无异样。无医一向忠心,他对他的医术亦是信任的。既然没有便是没有。 如今他只想应着心中那淡淡的渴望,顺从自己所想。他相信只要一段时间过后他定能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这女子就是那谜题的关键,他怎能如此放过,他可不愿放任如此不稳定的因素在身边。绝不允许! 深沉的眸子思虑间便脱口而出:“做本宫的妃子如何?本宫许你权势财富,你可享尽这世间的泼天富贵……” 叶挽思听着身后传来的醇厚嗓音步履微不可见的一顿。 冰冷的声音泛着无尽的冷意与嘲讽:“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所说的荣华富贵,我想要的是你这辈子都给不起的!”说罢便加快脚步拐过转角远去。 夏侯朝眸光复杂,他位高权重见惯了女子欲擒故众的把戏,却不想将她与那些肤浅的女子相比。这女子清冷骄傲心性坚韧,他游刃朝堂多年对自己断人的眼光有充足的自信,但就是认清了这事实才对方才那人的拒绝耿耿于怀。 世人皆是贪权夺利之辈,爱慕虚荣的女子比比皆是,不要权势不要富贵。她究竟要什么…… 这辈子他给不了的东西……有什么是他没有的,墨如深潭的深邃双眸溢上疑惑之色。 ------题外话------ 亲亲,光棍节快乐~ 太子的感情刚萌动发芽,这急需要一个助推器啊助推器…… 第三十四章 下山离去 叶挽思站在木雕窗格旁看向外边苍翠滴绿如翡翠的斑驳竹林,凌霄在一旁朝着她轻声道。“小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可是要现在就下山去?” 叶挽思颔首,昨晚与那男人的一番较量让她实在是烦闷至极,二人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别国至高无上的太子殿下,她只是一介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二人本就不应该有过多的交集。更何况那人心机叵测她只想远观便好,她虽不怕事但也不喜麻烦上身,严绍早已在伤势渐好之时,早几日便已下了山。如今她也没了逗留的心思自然是早早下山为好。 主仆二人步出暂居了半月有余的木屋,正巧看到廊外洒扫的青童。青童看着凌霄手中的包袱一愣一路桃花最新章节。“你们是要下山了么?” 凌霄对这个伶俐活泼的少年还是颇有好感的,遂朝他点点头。“嗯,这便下山去了。” 青童眼波滴溜溜一转,“你们等等。”说着便瞪瞪的跑进里屋,出来时手中便多出了一个白瓷玉瓶。 “给,下山的时候吃这个就不会受那瘴气影响了。” 叶挽思抬眸望着眼前粉面可爱的少年不语,青童一愣,以为她不信。“你可别不信,那瘴气不仅有毒而且还能引人产生幻觉,不知不觉间便能走火入魔杀人于无形,这玉凝香是老头子所配,往来不知有多少人求取他都不给的。” 青童双眸晶亮,最近来的几波人,不是太过可怕就是太过可恨,就叶挽思对他胃口,虽是冷冷淡淡却心思不坏,所以看他们要走了才拿了的玉凝香送给二人。 凌霄取过青童手中的白玉瓶子正要道谢却听一身厉吼传来,“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又拿我的药做什么!” 无医气急败坏的跨出木屋,眼尖的便看到凌霄手中的白玉小瓶子,狠狠瞪了那筹措的少年一眼,大掌朝着那脑袋就是一拍。“这是能随便送人的么,这玉凝香有多珍贵你难道不明白,这小小的一瓶得耗费多少珍稀的药材和心力,你个小兔崽子说送就送了,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青童心虚的看了叶挽思一眼,颇有些忐忑。“不就一瓶药么,没了再练呗……” 无医闻言气极,抓着青童就是一顿狠狠训斥。 叶挽思看着面前争执不下的二人,朝凌霄看了一眼。凌霄收到那眼神的含义,悄然一叹。 “二位莫要争吵了,这药既然如此贵重我等万不敢受。”说着便冷着脸色回到叶挽思身后。 青童闻言不由歉意的望了凌霄一眼。 无医一愣,方才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他答应主子的话还言犹在耳,如今这般岂不是违背主子的尊意。但他为人心气极高,此时闹开了倒是下不来脸,只嗫嚅的不知所言。 叶挽思却是在此时勾起了唇角,云淡风轻道:“叨扰神医多日,今日便就此别过了。” 无医因着心中有愧,忙迭声应道:“无碍无碍……” 叶挽思有礼颔首,凌霄朝他一点头便紧随她身后离去。 然行至几丈之外却见她回过头朝无医一笑,“这些日子真是多谢神医款待了。” 无医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想起叶挽思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心下却是一阵不安。 青童正在暗自怒骂无医卑鄙小气之时却见一个旁边一个瘦弱的身影蹒跚而来,随即一愣。“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还没好呢……” 来人对身旁絮絮叨叨的青童视而不见,只望着那大门愣愣出神。“你看着那做什么?那些随你一起来的人刚才走了,不是不带你走,而是你这伤势太重,没有一段时日不能痊愈,他们也是为你好。” 青童心下明白,这一行人在这医谷呆了半月从未过问过眼前的少年一句,显然是一点都不在意的。若不是无医对他一身古怪的伤颇有兴趣他是决计不可能活下去的。看着面前只露出一双黑漆朦胧双眼的少年,莫名的便不想他太过伤心,他从小到大是第一次遇到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虽然他不言不语冷冷淡淡但青童还是很愿意与他亲近。 无医因着那古怪一笑心中正踌躇得很,此时又见他跑出来眉头就是一蹙。“还不都回去,呆在这做什么,还有青童你个小崽子今天的课业你可还没做呢!” 青童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扶着那少年便往里屋走换斗星辰最新章节。男子神色幽幽的看着门前的方向,清澈的瞳孔雾气迷蒙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 二人走到迷障林边缘,凌霄暗暗蹙了眉头。“公子,此时天色还早,莫不是真要等到子时三刻?” 叶挽思神色清冷,“即便是到了子事三刻,咱们方位不对也是无济于事。” “那可如何是好?” 蹙眉之际却见面前之人伸出白玉皓腕,掌心中静趟着一颗散发着浓浓异香的紫色药丸,凌霄看着这艳丽的紫色莫名的就觉得一阵熟悉。 “公子怎么会有紫胆花炼制的药丸?”那药他是亲眼看着无医入了药的,现在这药丸又是从何而来?什么时候这紫胆花也像那街市的大白菜一般一抓一大把了…… 谁知叶挽思却是轻声嗤笑,“你以为那老头有那么慷慨将整株紫胆花入药,他可是与你说那花只需花瓣入药即可?你却不知那紫胆花浑身是宝,花瓣虽有驱毒之效但根茎才是精华,他悄悄留下便是为了炼制这药。他不过欺你外行罢了。” 这药她早在几日前就从老头那顺来了,不然怎么可能依着严绍只带了几个侍卫便匆匆下山,他也是见了她有这药在手才放心离去。依着那日凌霄的探听来说,无医本就是夏侯朝奴仆,主子身受重伤他没有理由不尽心医治。更何况木洪明知自己主子身受重伤却没将那紫胆花拿出来入药可见那药对他定是无益的。而无医此举不过是垂涎那珍贵的药材罢了,不敢向夏侯朝讨药便借了她的手拿到了药,这般珍贵的药材到手怎么可能没有私心留下一些。这等嗜医如命的人还有什么比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珍稀药材更有吸引力呢…… 凌霄顿时明白,想不到他亲眼所见竟还被人钻了空子,还好无医不像那些卑鄙小人把那药全贪了。不然岂不是害了严绍和叶挽思的一片苦心,不由感叹这世间众人形色,看来他日后更要多长些心眼才是。 叶挽思看着他一脸感慨也不解释,万事只有自己亲身体会才会真正明白人心险恶。 医谷 无医看着匣子中一片空空如也不由哀嚎出声――“我的药啊!好歹给我留点啊!” 山下方孟等人无数次的望着面前腐朽的树林,暗暗焦急。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没有一点消息也不知到底怎样了。 方尚在一旁默默数着指头,还有不到半月便是年节了。望了望天,不知能不能来得及回去跟爹一起过年呢。 二人从迷雾穿梭而出便看到来回踱步,神色焦急的众人。 叶挽思朝着众人颔首示意,这些人本可以卷了她马车那些名贵的物件悄悄离去,人心本就贪婪她亦不会奇怪,她早已做好了独步行走的准备。如今见到几人锲而不舍的留守在此处便是暗暗点头。 方孟看着那越发俊美飘逸的贵公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哈哈一笑。“公子没事就好,过些时日就要到年节了,如今回去刚好赶上。” 余下三人皆是心中欢喜,簇拥着叶挽思便往林外走。看着那一尘不染的马车叶挽思掀帘而入,凌霄拍了拍打着响鼻的马儿疾驰而去。身后几人亦是坐上马车紧随其后。 广阔无垠的雪地中又看见那一抹朦胧的星光。掌柜的老脸笑开了花,如今又能见着那财大气粗的贵公子怎能叫他如何不开心,呦呵起众人无不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让叶挽思等人入住。 深夜叶挽思召来方墨,二人在房中细谈了一番。无人能得知话中的内容,只知道自那日以后方墨待叶挽思越发恭敬,隐隐带着臣服之意。 第三十五章 重金谋划 方孟看着面前气势恢宏的城门,心中踌躇。本是早已想好的一番话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方其看着那僵立的背影心中焦急,不由推了推那宽厚的肩膀,方孟回头看着那满眼期盼的眼神暗暗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便朝前面的马车走去,方其心喜,随后跃下了马车。 凌霄正驾着马等候通关,这年节将至来往的人多了自然是要等候一阵,听着方孟的呼唤不由回头望去。 方孟看着那冷酷的神色却是硬着头皮朝他道:“我想见见你家公子,不知道能不能请你通传一声……” 凌霄虽是疑惑却也没拒绝,转头便朝车内一阵话语,随后朝他点点头。方孟稍稍松了一口气却是不敢大意,对着凌霄道了句谢便进了那富丽堂皇的四角马车。 叶挽思看着相携而来的二人,眉眼不抬的继续下着手中的棋盘。方其看着四周精雕玉琢的名贵物件,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华贵美丽,再看面前一身锦衣的俊美少年心中更是坚定了目标。看着身旁呐呐不敢言的大哥不由轻声开口。“公子可是缺随从,我与大哥愿追随公子左右。” 话罢便紧张的盯着那精致的侧脸,一时心如擂鼓。 “本公子并不缺随侍。” 那幽幽的声音,清朗动听却让二人心头一拗。方孟忙道:“我们二人身强力壮,愿为公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求公子斟酌一番。” 叶挽思面色平淡无波,抬起眼帘眸中似有波光荡漾。“看到外边的凌霄了么?只有他才有资格做我的随侍……” 方孟听闻黯然无比,他早知面前的贵公子气度不凡是不会要他们几个一无所长的庸碌之辈。顿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方其心中一凉,想起马车之外那人一个眼神便可以让人腿脚打颤,他又要到几时才能有那般成就?然而他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朝着那紫檀木车厢就是狠狠一跪,恭敬的朝叶挽思深深一个叩首。“求公子给我一个机会!” 叶挽思白玉的指节捻起一颗黑色的棋子落下,看着那下首之人眸中的坚定和渴望,幽幽开口。“听说过凤京么?” 方其乍听这一句话心中微喜,只要不是拒绝他就还有希望。“听过,那是东昌的都城,据说极为繁华。” 叶挽思从暗格中挑出一张薄薄的纸张递给他,方其抬头看着面前的一千两银票双目微瞪。 “我要你用这些银钱去凤京打通关系,将京中权贵往来官员事无巨细的了于指掌。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有问题?” 方其胸膛间掀起巨浪,尽管前路或许凶险但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了随身武器库全文阅读。不论生死他都要搏一搏便郑重的朝着叶挽思道:“没问题,属下定能完成任务!” 叶挽思淡淡颔首,挥了挥衣袖。二人见状恭敬的退去。下了马车的方孟看着自家弟弟坚定的背影心头忐忑。“三弟,你真的要这样做?” 却见方其坚定的话语自前边传来。“大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是唯一出人头地的方法,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拼命去做!” 方孟轻轻的叹息随着寒冬的冷风渐渐消逝,凌霄看着二人不语,径自驾着车进了城朝城东驶去。行至一处云烟高耸的山脚停下。 “公子,云峰山到了。” 叶挽思掀帘而出,看着这熟悉的景色眸中晦涩。“走吧。” 一路攀爬着陡峭的山峰,叶挽思在一处微不可见的记号面前停下脚步。七拐八弯的饶过参天大树,凌霄见状便拔剑拔开了那杂乱无章的草丛,隐隐听到阵阵的响声传来。眉头微蹙却并无二话的继续开路。 刚走几步却见暗处闪出几个人影,来人穿着各色打着补丁的棉衫,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微光,神情戒备。几人看着面前气度不凡的二人也是心中微惊。“你们是什么人?快快离开此处,不然别快我等不客气了。”手中尽握的砍刀泛着锋利的光芒。 他们来这云峰山已有半月有余,这峭壁之后本就渺无人烟再加上此处极为隐蔽,又被他们设了暗障一般人绝对不会找到这来,乍一看见二人皆是惊疑不定,他们做的可不是见得人的事,若是被人捅出去他们绝对讨不了好。想到事情严重不由纷纷握紧了手中锋利的刀,想着一有不对便要冲过去。 叶挽思皓腕一挥,凌霄会意执起手中的长剑便朝三人攻去。三人不敢大意握着刀便与凌霄缠斗在一起。顿时一方天地便响起了刀剑铿锵之声,三人虽舞艺不俗但怎能敌过从小习武根骨奇佳的凌霄,渐渐的便有些应付不暇。 “杨青,你快进去通知他们尽快撤退,此地不宜久留。”一旁浓眉大眼长相敦厚的男人朝正中的男人叫道。 杨青听到那声音如何不知众人处境危险,然而面前的冷酷少年委实厉害,他一时脱不开身如何有机会去通知他们。朝一旁的男人交换了眼色,三人多年的交情如何不知这眼神的意思,不由心中焦急。杨青无法,今天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给里边众位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留多一些逃走的机会。 乔成在里面听着外边铿锵的刀剑之声心头惊颤打鼓,出来一看便是这副争锋相对的打斗场面。看着一旁风华绝代的华衣少年只觉熟悉不已,微微一想便已明了。焦急出声喝道:“快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看着一旁稳坐钓鱼台的少年长长一叹,这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谨慎。正在打斗的几人听得这一声厉吼皆是疑惑的停下手下来,凌霄收了剑退在了叶挽思身后朝着她点点头。 乔成疾步走到叶挽思面前朝着他恭敬的拘了一礼,“公子您总算来了,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望公子海涵。” 他见叶挽思一幅男装打扮亦不拆穿,只怕她此行也只是来看看这金矿的情况,他问心无愧自是不怕她试探的。 叶挽思看着面前精神抖擞的乔成颔首,“前面带路。” 乔成点头称是,站在一旁的三人却是有了一丝头绪。乔成半月前召集了他们一伙人说是有笔大生意可做,却又说不清来人底细,只含糊的说了句富贵人家,如今只怕就是这位了。 进得岩洞之中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凌霄自觉的走在叶挽思前头替她挡去那滚滚而来的热浪。只见洞中金光满布,那刺目的光线竟比骄阳还要刺目,让他微微的眯了眯双眼,随即却是张大了薄唇,冷峻的面容全是讶异至极的神色。 第三十六章 阖府迁徙 叶挽思看着遍地林立的木箱装满一箱箱金灿灿的金元宝,面上闪过淡淡的满意之色。本是忙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的众人乍一见这陌生的二人皆是心头戒备,直到乔成朝他们投去了一个淡然的神色才继续埋头冶炼。 乔成看着面前俊俏的少年闪过满意的神色微微松了一口气,“公子,这金山的成色及其不错,如今已炼制了大半,再过十天左右就能全部炼完,放在这的只是部分,还有一些被我等放置在了别处,在下可带公子前去查看。” 叶挽思环顾四周,看着边上忙碌的二十几人,老少妇孺皆有,个个被这灼热的空气烘烤得面上一片赤红。看着她巡视的目光皆是戒备的底下头。乔成顺着那目光看去,急忙解释。“公子莫怪,都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至亲,想着多一个人便是多一双手这才召集了来,绝不会对公子有任何不利,公子大可放心。” 叶挽思神色平淡,即便看着周围金光灿烂的霞色也从未有过一丝动容。“无碍,将成色好的留下,其余的你分下去吧。” 洞内众人虽是埋头做事却也是凝神听着这一方的动静,干他们这一行的总免不了的戒备心重。乍一听这清朗飘渺的声音皆是倒吸了一口气,有些的更是惊讶得将手中的工具跌在地上。乒乓之声不绝于耳。乔成心中大震,这金山之大即便只是成色差些的金子那也是泼天的富贵了,如今看着面前之人眼也不眨的送了出去,心中跌宕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以致忘了言语。 一夜暴富不过如此了,他虽也是为了钱财奔波但亦是极为将情义的人,人待他一分好他自会还以十分。他本就十分敬佩面前这妙龄少女,再加上她此时的豁达慷慨更让他慑服。“公子万万不可,小的只是出了一些绵薄苦力,如何能要这丰厚的报酬,公子随手赏几个金子已是厚待我等了。” 身后方才与凌霄打斗的杨青几人也是震撼异常,这世上没有人会嫌钱多,而如今这少年公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大方可见心胸极为宽广,真是不易。他们江湖儿女最是重情义,所以便纷纷出言帮腔。“是啊,公子。无功不受禄我等本就出了些苦力而已,实在受不得这般重礼相赠。” 叶挽思清冷无波的眼神淡淡扫了三人一眼,众人摄于那眼中的冰冷威严皆住口不敢言。看着面前神色不安的乔成缓慢的道:“这酬劳可不是白给你们的,开几间钱庄用来流通,古玩,首饰等有钱人家把玩的物事,你历经半生想来也知道哪些贵重东西得那些权贵的青眼,这些就不必我多说了,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她本不想在众人面前将她心中的计划全盘脱出,然而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她本就一无所有自是没有什么可输的,所以她甘愿赌上这泼天的富贵豪赌一场,赢了更好,不赢她亦没有什么可惜的。 乔成听那云淡风轻的话语说出的话语却是无尽的霸气凛然更是心服口服。双膝跪地朝着叶挽思就是深深的磕了个头,抬起浑浊的双眼灼灼的道:“公子吩咐小的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乔成在众人心中威信极高,如今见得本是心高气傲的他一派心悦诚服亦是心中豪气冲天无限之超凡进化。纷纷效仿。“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凌霄自惊讶过后便悄悄的守在叶挽思身旁,看着一派臣服之色的众人再看看面前神色清冷眉间的威严浑然天成的叶挽思,心中阵阵悸动。这便是他的主子么,这般风华万中无一,他何其有幸。 “起来吧,暗中趁现在多收购些米面。这些金子我尽交于你手,两个月后我要看到成绩,我身边万不可能留无用之人。” 乔成听着那冷沉身音忙连声道是,将心中疑问尽数咽进肚子里,不敢不从。 叶挽思朝凌霄颔首便要离去,乔成忙使了个眼色,杨青等人会意。行至山脚下乔成张罗着将那金子放在那四角香车中,恭敬却不谄媚对着叶挽思道:“公子出行在外留着些银钱傍身也是好的。” 看着那心细如发的老人叶挽思心中点头,即便没有这些金银她还有严绍从小给她的钱财,严绍如此疼爱她是以那份额可一点都不比徐敏的少。却也向他颔首致意,“就到这吧,你的孙儿在和春堂,你去领他回来相聚吧。” 疾驰而去的车马扬起雪地阵阵飞花四溅,乔成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头渐暖,旋身便往回走。杨青疑惑重重此时便忍不住问道:“乔老哥,这位英俊的公子不知是哪家权贵?” 乔成看着那疑惑不已的面孔收起了面上和煦的笑意。“那不是我们能探听的,你不要忘记了我们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从不去探听别人的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要永远记得!” 杨青恭敬的低头听着那严厉的训斥,他退隐多年倒是快忘记了这行业里的规矩。“乔老哥说得对,都怪我嘴碎。” 乔成威严的睨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 夜半时分,碧城这一片富庶之地因着年关将近人人门前皆是挂满艳色的红绸,衬得原本清冷的街道多了点点人气和喜庆之色。凌霄在一处气势威严,透着大气宏伟的门前停下。 叶挽思下了马车看着夜色中泛着微光的牌匾,上面的徐府二字笔若游龙,恣意纵横。从笔锋便可以看出此人定是心胸宽广心性淡泊之辈,能为这牌匾题字的除了严绍再无他人。 凌霄上前轻敲了那獠牙铜首,等待许久才见一个年迈老人姗姗来迟。凌霄不由浓眉微蹙,徐府的仆从何时这般没有礼数了。老人借着月色看见门前站着的冷酷少年微微疑惑,“公子这是找谁?府中的主子都迁走了,你来晚了。” 叶挽思在门前听着那沙哑枯朽的声音,眸中闪过冷光。越过那佝偻的身影直直朝府内走去,那老人看着那行云流水的身影连忙就要阻挡。“这位公子,这是徐府你可不能擅闯……”话还未说完便被凌霄一刀架在了脖子上,老人身躯抖擞害怕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声磕头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凌霄冰冷的眼神剜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叶挽思看着本该明亮如白昼灯火通明的府邸此时却是黑漆一片,本该仆从成群的居室却是不见一个人影。站定在满园花团锦簇的院子中,若不是偶尔还有一两朵跳跃的火花以这阵阵阴冷的寒风她不禁要认为这根本不是一个府邸豪华的宅院,而是一座冷气阴森的义庄。她的神色浓沉得快要滴出墨来,身上散发的阵阵冷凝之气快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成冰。凌霄随后而来看着这满院的死寂眉峰也是皱成一座小山。 径直的走到熟悉的阳明阁内,只听得阵阵低声哭泣从里间传来,叶挽思看着那明黄的烛火推门而入。 靠在床沿边的女子听得这一声动静忙转过脸来,一张小巧明媚的脸本该灿若骄阳却满布泪痕,双眼肿如核桃,眼下青黑一片面容憔悴不堪,赫然是灵玉无疑。灵玉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呜呜,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快救救嬷嬷――” 第三十七章 同仇敌忾 多日的惴惴不安,彷徨无措都似在见到叶挽思这一瞬间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灵玉痛哭的扑在她纤细的怀中颤抖不已。 “小姐,救救嬷嬷――”哭声声音带着无尽绝望和无助。 叶挽思看着伏在腰间哭得浑身打颤的灵玉眸光冷得似冰,眼角隐有丝丝戾气浮现。 轻拍那伤心欲绝的瘦弱的肩头,声音不自觉的放软了几分。“灵玉,我回来了。莫哭,好好的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灵玉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仔仔细细的描绘着面前容颜如玉的叶挽思,感受着手中微凉的温度,不再是午夜梦回的一缕幽影。仿佛滔天江海中飘荡的浮萍终于寻到遮风的港湾,无比的踏实无比的温暖。 看着那柔软眼神仿佛便有了无尽的勇气,哽咽着收起颊边的热泪。想着还重病卧床的云嬷嬷便抓着叶挽思的手奔至床前。“小姐,快,嬷嬷当日怒极攻心昏过去了,大夫都过来看了好几回就是没有醒过来――”说着又要落下泪来。 叶挽思看着床上静趟着仿若年迈老妪的云嬷嬷心头一酸,不过半月光景却发丝霜白,紧蹙的眉头和眼角的细纹透着面容苍老无比。一片蜡黄灰败的神色哪还有当初大气文雅的妇人模样。 从怀中取出紫胆花炼制的药丸叫灵玉喂下,听着那颤声的哭诉,叶挽思秀眉越蹙越深,灵珊居然悄悄跟随徐敏去了凉城为她探路,冰冷的面色最终化为唇边的一丝冷嘲。 终于是明白了徐敏蠢蠢欲动的原因,此时的凉城徐氏只不过是当初明盛一时的天子帝师徐家族系中的旁支而已。彼时凤京徐氏风光无限之时这凉城一脉不知在哪摇尾乞怜呢,如今便要借着这曾经嗤之以鼻的旁支做那复仇的踏脚石么,果真是不择手段。然而无论她徐敏怎么做只要不牵连到她,她都会念在她是这具身体的生母而对她网开一面,但如今她如此甩了她的脸面将她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叶挽思不由冷嘲一笑,眼中的冰冷凝固成冰晶碎裂开来。徐敏如此厚待她她有怎么可能不份大礼答谢她,还有那个敢踩在她头上的叶拂霜。她们不是想要那富贵权势么,她便要让她们尝尝一瞬天堂一瞬地狱的美妙滋味―― ―― 深夜。徐府后宅的一处僻静的宅院,内室一盏幽幽烛火将房中古香古色的布置映照得更是雅致非凡。金缕描花的翡翠梳妆台上各色金光熠熠的宝石金簪闪烁着夺目的光辉,一袭素衣面容秀美的妇人正对镜梳妆,修长的指间拨弄着匣中各色的金钗,恬静的面容掩不住面上的欣喜,眼角溢出丝丝贪婪之色。 “明姨娘倒是好兴致,这半夜三更的竟还对镜自怜。不知此时高堂软枕的霜妹妹可会惦念如今远在这碧城的生母一分――” 本是寂静的内室乍听着这悠扬冷沉的语调,明慧陡然一惊。手指一抖便将发髻上比划的孔雀金簪不小心扯下,一头青丝随即散落下来,凌乱不堪。 抬眼看去便见一袭白色织锦襦裙的绝色少女正盈盈的站在她身后,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她心中莫名的就是一阵不安。勾了勾颊边凌乱的发丝,敛了有些僵硬的嘴角。“原来是挽思小姐,怎么这么晚了还到妾身这儿来?这天寒地冻的也不多披件衣裳,这若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说着便起身给叶挽思斟了一杯热茶,面上带着柔媚的亲切笑意魔道杀将最新章节。 明慧从小便在尊卑分明的大族中行走,对府门中嫡庶分明的观念根深蒂固,虽是后来被抬了姨娘做了半个主子,但眼前叶挽思无形中流露出的威严气势让她胆寒不已,与叶拂霜的一番谋划本就心虚再先,此时更是有些讪讪。 明姨娘姿色柔美,此时这温婉一笑倒是颇有几分风情。叶挽思娴静一笑,高贵端庄的气质尽显无遗。 “姨娘近来身子可好?霜妹妹没有随侍在侧想必定是挂念不已了。” 听着那柔柔的语气,明慧冷不防的打了个激灵。虽然是心底发虚,但只要自己女儿能在外谋个好亲事,她这个生母也能跟着沾光,日后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在话下,这样一想便有了底气。“小姐怜惜妾身倒是妾身的福气,只是霜儿能得夫人青眼妾身即便不舍也是无法的。”说着便用帕子压了压眼角,一幅伤心不已的模样。 叶挽思眸中划过一丝嘲讽,依旧不动声色道:“也是,她的婚事自然是夫人这个嫡母做主的。只是不知到时妹妹嫁得那人中龙凤可还会惦念远在碧城的生母孤苦无依?” 徐敏此番作为不过是当叶拂霜这个好拿捏的庶女为她铺那复仇之路罢了,这到底有多少真心实意大家心知肚明。而明姨娘却是为了让女儿谋个乘龙快婿好一步登天。同样是卖女求荣,谁比谁都高明不了多少。 明姨娘拭泪的手指就是一僵,她何尝不知道只要有徐敏在,叶拂霜就不能算是她的女儿,在人前连句娘亲都不能唤。她多年为了女儿日后能嫁个富贵之家不知费尽多少心力,如今有了这机会,她无论如何是要博上一博的。只是听得这话她却有些动摇。徐敏终归是嫡母,日后不管叶拂霜如何攀龙附凤,人人都只会识得她。又会有谁想起她还有个身份低微的亲娘。 但她也知叶挽思这么晚来必是为了徐敏这事,掩去心中的一抹惊疑不定。“小姐说笑了,夫人才是霜儿正经的母亲,妾身身份低微,自然是没那福分的。”此时面上的伤感却是真真实实的,即便徐敏厚待她但主仆有别,嫡庶有分终究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的便要刺得她心尖儿打颤。 叶挽思素手取过茶盏轻抿了几口,幽幽开口。“这越是高贵的门第便越是讲究这规矩,霜妹妹自小便聪慧定是不会自毁锦绣姻缘的,都是姨娘教导的好。为了霜妹妹的前程居然做出如此的牺牲,只怕以后你便要在这碧城清苦的过那下半辈子了……”唇角溢出一句轻声叹息,惋惜无限。 叶拂霜自小便是心高气傲,将自己这个嫡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徐敏既然想要为她寻一处有权有势的人家,为她造势是必不可少的,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那机会摆脱那卑微的庶女身份怎么可能会自爆短处,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她一定会将明姨娘弃之如敝屐。碧城离那处天高皇帝远又还有谁会去追究她的庶女身份。 明姨娘心中一个咯噔,显然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秉性。再听得这一番话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打算,说什么将她安置在这碧城日后飞上枝头定会风光回来迎她这个生母。有了徐敏在她这个姨娘身份的生母又有什么重要的?想不到她苦心栽培费尽一番心血的女儿居然联合徐敏来蒙骗她,若不是叶挽思今晚的一番话她还在做那黄粱美梦。 心头的愤恨顿时翻江倒海,看向看那端坐的白衣女子,袅袅的茶香雾气让人看不清面上神情。紧紧掐着手中的绢丝帕子,声音带着一丝掩藏的愤恨。“小姐今晚所言究竟所谓何意?” 看着那终究不再掩饰的悲愤,叶挽思依旧神色清冷不动声色。“我只是替姨娘惋惜罢了,悉心培养多年的女儿就这样拱手给了别人,最终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真是可悲可叹。” 明姨娘心头揪紧,她当然明白是这个理。可是如今她能怎么做?凉城离这路途遥远,前路茫茫她要如何要回她的女儿,她将下半辈子的希望全托付在她那女儿身上,如今人情两空叫她如何能甘心? 第三十八章 路施援手 看着那清丽脱俗的少女一派镇静的面容,转念一想便奔至叶挽思身旁紧紧揪着她衣袖,哀声求道:“小姐,是妾身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如今妾身只想要回我那女儿,求小姐帮帮妾身吧……”说着便落下滚滚热泪,本就柔媚的脸庞此时更是梨花带雨,娇弱如花儿。 本是自己女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般父母即便不能共富贵也是欣慰不已,只庆幸自己女儿寻了个好去处。而明姨娘不同,女儿攀上高枝她不仅沾不上半点光,叶拂霜反而更要跟她划清界限。所有风光只会落在徐敏头上,她搭上了自己女儿反而半点讨不了好,如今正是猜测叶挽思也是心中不服徐敏的此番作为,想要将叶拂霜拉下马来。平日她绝不会与她这般同气连枝,但她不想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即便日后叶拂霜再找不到合心意的婚事她也不愿被人弃之如敝屐。 叶挽思看着面前扶风弱柳的明姨娘终于明白叶拂霜那幅虚伪娇柔的气质是源自何处了,低垂的眸中含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贵妃起居注最新章节。 “只要姨娘听我的,霜妹妹就能回到你身边。日后你们二人在这碧城和和美美的过逍遥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听着那充斥着浓浓诱惑的语气,明姨娘便是有些双眼迷离。是啊,徐敏有了更好的去处,这徐府人去楼空她自然可以翻身做主子,徐府在这碧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日后霜儿想要找一门好亲事也不难。 她仿佛看到了日后恣意的快活日子,顺着叶挽思的话便点了点头。泪痕斑驳的脸上神情坚定。“只要小姐能将霜儿要回来,妾身什么都听小姐的。” 叶挽思柔声一笑,“不急,到时姨娘可要与我演出好戏——” 明姨娘看着那幽深明亮的瞳孔有些不安,但想到日后翻身做主的诱惑,咬了咬牙便应声点头。 —— 叶挽思走在夜色弥漫的蜿蜒小道,寂静的深夜只有二人窸窣的脚步声响起。灵玉手中提着明黄的琉璃灯盏看着面前依旧云淡风轻的背影疑惑不已。 “小姐,夫人如此对您,您不生气么?” 叶挽思脚步不停,轻声嗤笑。“这么多年还未看明白么,我从未当过她是我母亲又何来伤心之谈。” 灵玉眼眶微红,“那小姐以后怎么办呀?” “你莫不是怕以后你家小姐我穷得养不起你们?” 灵玉蹙眉,她只是担心以后没了父母庇护的叶挽思该如何生存,可从未想过自身的问题。“小姐,奴婢没有这样子的想法,奴婢只是怕小姐日后受苦。” 站定脚步,回头看着那面上一派担忧之色的灵玉。“你记住,你小姐我即便没有任何人庇护依旧可以锦衣玉食潇洒恣意一辈子,天下只有我欺别人,断不可能让别人踩在我头上。” 灵玉看着面上一幅睥睨天下的叶挽思心头大震,莫名的便感染了你自信张扬的气息,微微便吐出胸间一口浊气。“是,小姐生得这样美,日后定有那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将小姐奉为掌中宝,定不会让小姐受苦的。” 叶挽思看着娇俏的灵玉顿时失了言语,任由她胡思乱想不再理会。 灵玉看着那飘逸得身姿越走越快不由疑惑。“小姐,你等等奴婢啊……” —— 喧嚣繁华的街头,一身穿绣金牡丹的贵妇人身侧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男童看着身旁热闹的人群雀跃不已,便要睁开身旁紧跟着的仆从。美妇嘴上嗔怪,面上却满溢着溺爱的神情:“浩儿,莫要乱跑……” 男童胡乱点头,却是被不远处捏糖人的摊贩吸引了目光,那小人儿色彩缤纷栩栩如生让他好奇不已,一时便用力挣脱了开来朝那摊贩处跑出。 美妇本是不甚在意,吩咐了奴仆了紧跟着便要随他玩去。却听得马蹄声夹杂着纷乱的尖叫响起。 视线所见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身上绷紧的肌肉线条和狂躁的神情都显示出马儿的躁动不安。奔跑之中掀起路边摊贩路人无数,瓜果蔬菜棉衣布帛散落满地,一时人人自惊,场面混乱不堪。 马上的男子似乎驾驭不住这狂暴的马儿,一边勒紧缰绳一边厉声吼道:“快闪开!快闪开!” 男子的吼声淹没在人群争相逃走和纷乱吵杂的人群中,美妇看着隔着一街之遥木讷的看着这一变故的稚儿肝胆俱裂。 那马儿狂躁的奔跑速度之快,此时想要营救却已来不及了,美妇心中焦急得快要昏厥,只能冲着那人儿嘶叫着无限曙光最新章节。“浩儿,快逃啊!”声线尖利如刺,早已失了往日温柔平和。 然而男童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在街道中央呆滞的忘了行动。美妇看着那快要疾驰到那男童面前的高头大马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快要昏厥过去。 边上的路人看着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都用手掩脸不敢去看被踩成肉泥的男童。说时迟那时快,街旁的一道白色身影急忙将那男童身子裹进怀中滚落一旁,奔腾的马蹄勇猛的力度夹带着飞灰从二人耳边险险擦过。 众人看着那血腥的一幕未放声皆是松了口气。那仆人摇了摇欲要昏倒的美妇。“夫人,公子没事啊。” 妇人睁开眼睛看着疾驰而去的高头大马,再看看对街平安无事的男童稍微将高悬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双眸溢上热泪急忙的奔过去。“浩儿,我的儿,你没事吧?” 拍了拍那身上沾染的尘灰,男童终于哇一声的大哭起来,母子二人抱在一处均是热泪盈眶。 这突入起来的变故让美妇慌了心神,片刻之后才想起救了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然抬头望去周遭早已没了那白色的身影。 “夫人,那救了公子的小姐已经走了。” 美妇双眸焦急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只见人海中一个身姿纤细的白衣少女正渐行渐远。妇人几乎下意识的便认出了那就是救了自家儿子的那名少女,只因那女子背影纤细却仿佛有铮铮傲骨在茫茫人海中只需一眼便可看出她的不凡。 “小姐,这凉城的徐府如此之多我们去哪儿找夫人啊?” “不急,咱们一家一家找总会找到的。” 主仆二人飘渺的对谈却是被美妇收在耳中,潋滟的眸子划过一抹沉思。原来她们找的是徐府,转念一想便化开了笑意。往身旁静立的老嬷嬷道一句:“徐府的宴帖可是回了?” 老嬷嬷恭敬的道:“原以为夫人不会赴宴便搁置在一旁,还未曾回帖。” 美妇点了点头,不自觉的便散发出威严的气势。“便回了那徐府,就说本夫人定不会缺席。” 老嬷嬷应声答是,一行仆人簇拥着母子二人相携离去。 街旁的一偏僻巷道中,两名身姿绰约的女子静立其中。灵玉看着那丫鬟婆子成群随侍的妇人登上马车离去,忍不住问道:“小姐,咱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呀?刚才那马发狂起来可怕得很,吓死奴婢了。” 叶挽思看着那眉头紧蹙的小丫头神色不明,“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 灵玉看着叶挽思低垂的眸子幽深一片微微心惊,只能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二人正待离去却见僻静的小巷不知何时竟停了一辆霸气奢华的马车,叶挽思看见马车的瞬间却是闪过些微的讶异。白玉为顶,宝石为盖,天丝为帘,沉木为厢。拉车的马儿彪壮异常,油光发亮的毛发熠熠生辉,头顶一丝灰白,分明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不再话下。 一黑衣男子上前朝叶挽思躬身一礼:“小姐,我家主公有请。” 叶挽思静立在巷尾,容颜清冷。“本小姐没空。”说着便招呼了灵玉从那男子身旁走过。待快要与那马车擦肩而过之时却是心头一跳,只见马车之中伸出了一双古铜色的手掌攥住了她的胳膊,顺着那修长有力的手看去却是撞进一双深如古谭般幽深冰冷的眸子。 男人薄唇轻启:“你敢——” 第三十九章 唯愿一人 随即那有力的臂膀一拉便将她拉入马车,不偏不倚的撞入那广阔的胸膛中。还未反应过来秀挺的鼻梁便直接与那结实的胸膛相碰,瞬间便让叶挽思眼中酸涩。车外的灵玉正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卡在喉咙中,看着面前一袭黑衣的侍卫惊恐不已。 夏侯朝虽是将她扯进马车却没上次那般的粗鲁,那温和的力道没让她受一点伤。叶挽思揉了揉撞疼的鼻子,蹙眉怒视着眼前英挺俊美的男子。“夏侯太子管的未免太宽了些,莫不是北辽的政权已落入他人手中才让你这般的无所事事?” 耳边飘渺空灵的清脆嗓音让夏侯朝神色软化了一分,因她的拒绝陡升的怒气也没了刚才的强烈。低头看着那因染上薄怒而越发水光潋滟的双眸,一身白色襦裙上勾绣着数朵白莲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从高高的襟口延伸至裙摆,靠近一闻仿佛还能闻到那如莲的香气。夏侯朝暗暗点头,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适合那清冷的白莲了。看着她脸上碍眼的面纱微微蹙眉,不由伸手扯下,然而看清那白玉的容颜时却是不由自主的闪过惊艳之色。 早知她男装扮相早已冠绝天下,不成想女装的她更是清丽绝美。清冷美丽透着空灵,眉间冷沉的威严更是让她仿若天外女神般不可亵渎。而此时的叶挽思在夏侯朝面前却如那吸食人间男儿精气的莲妖,清纯中透着妩媚,清冷中透着妖艳的诱惑。 那青葱指节揉着鼻子的样子更是透着丝丝的俏皮之色,深邃的双眸渐渐的涌上一抹淡淡的宠溺。轻刮那秀挺的小鼻子,以前从不可能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更何况是叶挽思这般的咄咄逼人,而此时的他却不觉得生气,只感觉面前的女子从上到下都是如此的惹人怜爱。 喉中溢出浑厚低沉的嗓音:“可疼?” 一上来就扯了她的面纱,叶挽思本就气怒在心。此时也没将他那带着淡淡怜惜的语气放在心中。轻轻避过那修长的双手,丰润的唇角溢出嘲讽:“太子何曾变得这般怜香惜玉了,彼时将我胳膊生生扯下我可是铭记在心。如今这般作为不觉得虚伪了么?” 叶挽思秀眉狠狠蹙紧。这气恼的话脱口而出怎么变成指责一般,心下气愤不已。仿佛自遇上这男人开始就总是不自觉的冷嘲热讽,气怒于心。明明两人没有深仇大恨不是么,他伤她,她害他,她救他,他医她,本就应该两清了不是么。就因为那夜的话才对她紧追不舍么,思及此嘴角的冷意更深。 看着怀中的人儿面上一幅浓浓的嘲讽之色,夏侯朝亦是蹙紧了浓眉末日生存日志全文阅读。这是怪他那日下手太重了么,她那日不也是趁机给他下毒了。怎么如今还怪他心狠手辣了?双眸不禁划过一抹沉思之色,莫不是女子都是这般斤斤计较的? “那日我伤你,你又对我下毒,两清了。” “那日的事情便作罢,堂堂一国太子难道贵国礼仪没有教会你待人不可以这般无礼么?即便太子因一时喜好随处狎玩妙龄女子但也请太子放过我,太子位高权重不是小女子高攀得起的。” 对,夏侯朝在叶挽思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仗着手中滔天的权势便将世间女子视为蝼蚁草芥随意玩弄的人,兴起时便待你如珠如宝,等玩腻了便随手丢弃。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太多太多,前世父皇母后的情比金坚早已根深蒂固在她血液中,她只想要那一份唯一的爱情,而这正是夏侯朝不可能给她的。 夏侯朝从未与女子接触过,他怎么可能会了解女儿家的心思,然而现在却是明白了。眼前的人儿只怕是认为他粗鲁不识礼仪,北辽国只要是看对眼的男女便可以成婚在一起。他即便再不懂男女之情但自小在那长大,如今遇上个颇为得他心意的人自然是随着心中所向所做了,谁知人家却是嫌他太过孟浪。莫不是要照着东昌的礼仪来?那等吞吞吐吐的方式哪有他北辽来得干脆。 “在北辽只要男的看上那女子便可以对她示好,只要女子答应了便可以在一起成婚。我不曾在东昌长大所以没有你们那般的温文尔雅,发乎情止乎礼。” 叶挽思看着面前一袭紫色蟒袍面容冷峻却英俊不凡的夏侯朝微微一愣,想不到他还会跟她解释这些。但依旧掩饰不了面前之人的霸道性情。“即便按照你北辽的规矩来好了,只要女子拒绝男子便不可以继续纠缠不是么?如今我便不喜你这般接近我,你可以放开我了。” 自上马车那一跌她就坐在了他腿上,一开始还未发现,此时更是如坐针毡。底下的双腿结实有力,蓬发的热气源源不断的从对方身上传来。熨烫得她背脊微湿,使劲挣扎却发现那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箍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夏侯朝的气息有些不稳,面前女子的挣扎让他眉头紧蹙。深眸中划过一抹欲色,将那身体狠狠往他腰间一按。 “再动我可就不客气了!” 叶挽思被那突如其来的地道晃得有些愣神,直到臀下传来滚烫灼热的温度才反应过来。俏脸顿时殷红一片,僵硬着身子便乖乖的不敢动弹。 夏侯朝深吸口气平复着身体内的异样,二十三年来唯一一次的悸动只因为眼前的女子。墨绿色的瞳孔幽深如海,看着面前略显娇羞的女子更是觉得体内热潮汹涌,无法抑制―― 本是华丽宽敞的车厢却让叶挽思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滚烫得感觉迟迟没有散去,耳边是男人深沉的喘息。念头一转便看向那晦暗幽深的双眸,轻声说道:“太子那日不是问我想要什么么?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太子不能给我就请日后太子不要纠缠与我。太子要的我不会给,我要的太子也给不起。” 夏侯朝胸中一震,看着面前容颜绝美的少女有些愣神。如此聪慧机敏的女子竟也向往那些话本子里所谓的爱情么?真是可笑至极。虽是这样想但心中的震颤又是怎么回事? 叶挽思本就是故意提出这一条件让对方知难而退的,感觉腰间慢慢松开的力道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然而笑意还未达眼角便听得耳边传来灼热的气息。 “不妨拭目以待――” 叶挽思看着那略显玩味的脸庞面上的笑意不变。秀眉一挑。“那便拭目以待好了。”拍了拍身上的皱褶随即掀帘而出。 旖旎的氛围散去,只于怀中的淡淡莲香。夏侯朝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略微失神…… 第四十章 年宴深深 年节已至,凉城徐府中布置得极为喜庆。梁上的嫣红的灯笼彩绘着五福捧寿图精致异常,大红色的绸花在雕梁画栋的楼阁亭台间绵延起伏,院中花团锦簇,山石点缀,案上设着鎏金大鼎燃着浓浓的幽香,地上铺着绣金丝云纹的火红地毯。四周人高的描金盘纹烛台早已点上儿臂粗的蜡烛,灯火通明金玉辉煌。 院中轻歌曼舞,鼓乐齐鸣,席上高朋满座,锦衣华丽的宾客互相寒暄杯觥交错,一时映得院中热闹非凡。身着粉色衣裳的美婢端着雕花木盘香气四溢的美酒佳肴,在人声鼎沸的宴席中穿梭而过。 徐敏华衣裹身,玫红色的裙幅褶褶倾泻于地,鬓发斜插着鎏金飞凤金步摇,耳边的红宝石耳坠让她看起来雍容柔媚至极,此时正跟着上首一身暗红章纹的绣着蝙蝠图案的老太说着话。 陈氏面上含笑的点点头,保养得宜的双手拍了拍身旁的徐敏,神情和蔼慈祥,扬起眼角深深的褶子:“你是个孝顺的,不过是个年节还要如此铺张,若不是知你素来纯善至孝我觉不会应允你拿自个儿贴己钱来张罗这年宴的。” 徐敏面色轻柔,她本就生得貌美此时唇角荡漾的笑意更是衬得她芙蓉满面,姿色绝佳,将下首众人探试的眼神收在眼中朝神情含笑的陈氏投去一个谦逊的笑意:“我在外多年从未在您面前尽过孝道,如今有这机会老太君可莫要嫌我多事才好。” 陈氏闻言更是老脸笑开了花,“你最是孝顺不过了,我怎还会责怪于你,你一个妇道人家留着钱财好打点,莫要随意花销了去。”徐府面上富贵满盈其实早已入不敷出多年,彼时若不是徐敏通身富贵她才不会将这罪臣之后孤儿寡母接进府中,这徐敏也是个乖觉的,知道处处洒银钱来讨好她,这徐府已有三年不曾办过这富丽堂皇大气奢华的宴会了,这回帮她挣得个好脸面倒是颇得她心意,看着下首那些华衣美妇艳羡的神色更是让她心中欢喜,胸膛笔挺不自觉的便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徐敏手中的金银让她垂涎不已,只日夜打算着该怎么从她手中夺过来才能安心。 “能得老太君疼惜我已是万幸,这钱财是那身外之物怎能与我和老太君的情分相比。”看着身旁满脸皱褶的老太徐敏心中厌烦,却只能朝她柔柔的笑着,她费尽苦心引来她的注意就是为了借徐府这踏脚石有朝一日能回那凤京一血前耻,陈氏的贪财她早已看在眼里,她手下还有数份商铺,只要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但徐府金玉其外早已败絮其中,她来这府中不过半月钱财便如流水般哗哗的流出去,这一次年宴更是她一人出资,徐府公中可未出过一个钱子儿,这府中就像一个无底洞即便她有万贯家财也不够填的,心中暗暗思忖还是早点绸缪离开为好。 二人其乐融融的交谈着,身旁娇俏可人的女子却是蹙起了眉头,微嗔道:“老太君只顾着和娘说趣儿都不理霜儿了,霜儿可不依——” 叶拂霜一袭粉色织锦襦裙,裙摆上纹绣着朵朵雏菊衬得她面容姣好,清丽无双。此时她微微晃着头,发髻上的翠玉点珠碧簪垂下的花穗摇曵生姿,神情含着女儿家的的嗔恼引来众多妇人赞叹的目光,有些按捺不住的早已向身旁熟悉的人打探起她的身份来。 徐敏看着周围探究的目光面上不动声色,玉指轻点那白皙的额头,嗔怪道:“你个丫头,在老太君面前怎能这般没大没小,真是没规矩。” 叶拂霜闻言嘟起了嘴角,朝陈氏嗫嚅撒娇道:“老太君,娘她凶我,您要为我做主呀。”陈氏将叶拂霜搂进怀中,心肝宝贝儿般的叫唤,朝徐敏瞪了一眼:“小女孩儿没那么多规矩,你莫要凶她。” 她自然也是看到了各家夫人探寻的眼光,今日宴请的可是凉城极为富贵的官宦人家,若是叶拂霜能得了众人青眼许一门好的亲事也会让她面上有光,这才腻歪着这小丫头片子帝宠——极品丑妃。 “就老太君才这般宠她,这丫头才如今这般没大没小的,如后若是许了婆家再这样可如何是好。” 叶拂霜羞红了面庞了,“娘又这般取笑我,我不依啦——” 看着她那一片娇羞之色,二人皆是笑开来。这一片方寸天地祖孙和睦欢声笑语,而徐府门外却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叶挽思看着面前张灯结彩的徐府高门,水光潋滟的双眸神色不明。远远的驶来一辆华丽大气的马车,因着今日徐府大宴宾客,宽阔的大道停满了各家车马,乍见一辆如此华丽的马车皆是探了头过来瞧,只道是哪家权贵车马如此奢华。 马车在门前停下,两个娇俏的婢女下马放下脚踏,虚扶起一个美貌夫人,那人一踏下马车便见那古朴的砖筑墙院门前静立着一位白衣女子,女子身姿单薄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周身气息绝美空灵萦绕着无尽的孤寂之意,周遭来往人群皆偷来探寻审视的目光,个别的还在窃窃私语她却毫不在意。 王玉卿修长的凤眼一亮,这不是她那日苦苦寻找的救命恩人么,果真在这里被她碰着了。便朝着那伫立的身影走去。 “小姐可是要进那徐府中去?” 叶挽思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只见来人一袭杏黄织锦纹缎,腰间系着缀满各色珠宝的腰带,高绾的发髻插着碧玺簪子,面容端庄绝美,柔嫩的腕上戴上一双碧绿的翡翠镯子,摇曵生姿,富贵逼人。 幽深的双眸波光微转,轻点臻首。“可是我没有拜帖,不知夫人唤我有何要事?” 那转过脸来的面庞清丽脱俗,星瞳闪烁仿佛注进了一股汪泉,水光盈盈就要溢出来一般。王玉卿眸中划过惊艳之色,那日看背影早知这女子非一般人但想不到她居然如此好颜色,这般风华无双的女子却身单影只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心中便生起一抹同情。 “那日姑娘救了我那儿子我还未向姑娘道谢呢,如今姑娘有难处我便帮姑娘一回也无伤大雅。”王玉卿面上含笑的说道,眼中的一片赤诚之意拳拳可见。 叶挽思面上一喜,感激之色溢于言表。“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今日夫人相助我必铭记在心她日定当涌泉相报。” 王玉卿看着面前谦和有礼的女子莫名的就有些亲近之意,“无碍,举手之劳罢了,那日你救我那儿子于铁蹄之下我才要感激你呢。”说着便嘱咐身旁的婢女将拜帖奉上,门外的老管家看着手中的烫金拜帖一幅点头哈腰的模样。毕恭毕敬的将二人送进莺歌燕舞的宴席中去。 远远便听得那鼓乐之声响起,绕过喜庆非常的蜿蜒小径,穿过白玉雕砌的抄手游廊,转眼便到了热闹非凡的宴席中,随着小厮的高声通传,众人的目光皆望向碧玉拱门处相携而来的二人。王玉卿经过一番交谈更是对叶挽思多了一分喜爱之情,牵了她的手便朝那正中的坐席中走去。 陈氏看着那华贵大气的美妇盈盈走来便立马起身相迎,吩咐身旁的丫鬟在雕花黄木椅上放了个软垫。脸上笑意渐深。“御史夫人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王玉卿顺着入座,接过美貌婢女端过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神色淡淡,看着眼前陈氏的谄媚厌恶不已。“无碍,是本夫人来晚了。” 陈氏面上恭敬,而徐敏却是看着王玉卿身旁静立的白衣女子蹙紧了眉头。叶拂霜早已愣在了当场,她如何也想不到叶挽思会到凉城这来,更像不到对方居然跟那一看便知道出身不凡的贵妇人一起。回过神来便是一道惊呼。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十一章 母女决裂(一) 徐敏听得那娇声惊呼眼中恨恨:这个蠢丫头,装作不认识便罢,这般大声叫唤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几人相互认识么? 果不其然,闻言叶挽思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戾气,冰冷的目光疾射向那娇俏无比的叶拂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霜妹别来无恙啊。” 来人依旧一袭白衣,三千青丝只在发间别了一根通体透白的羊脂玉簪。明明就是一片素净却远远胜过自己的精心装扮,叶拂霜看着周围投射过来的惊艳目光只觉心头的愤恨快要喷薄而出。从小到大便是这样,只要叶挽思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定只会围绕在她身上,她向来就是那般的众星捧月,而她只能被拥挤在堂中一角满含艳羡的看着那清丽脱俗的人儿为众人追捧。 头脑一热便再也不管不顾早前的一番筹划了,面上的神情略带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朝叶挽思厉声道:“你不在碧城呆着来这里做什么?这也是你一介孤女该来的地方么?” 有些人便是这样,她永远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总是遐想着别人拥有的一切。一朝鸠占鹊巢之后还要反过来咬她一口,理所当然的将一切据为己有,当事情暴露开来之后只会指责别人为什么要抢走她的一切,她却从未想过自己根本不配拥有。 王玉卿看着面前显然讶异不已的叶拂霜微微疑惑,想起那日街头的对话,莫不是叶挽思是来这里寻母亲的,那这话又是怎么回事? 听着身旁窃窃私语的妇人,陈氏却是暗暗蹙起了眉头,本以为是个谈吐得宜的,料不想居然如此浮躁,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当下便对叶拂霜的作为有些不满,满含威严的眼神朝徐敏扫了一眼,面上略带歉意的看着王玉卿:“小孩子家家的不识礼数,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莫怪。” 王玉卿神色淡淡:“没事,只是看这位小姐倒是与我身旁的叶姑娘颇为熟悉啊,不知是因何事让一个姑娘家的年节时刻却还在外漂泊游荡?”叶挽思对她儿子有恩,她能帮的自是要帮,更何况方才的几句交谈让她对她颇有好感,是以便偏帮着她说话。 叶挽思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丰唇轻启:“母亲与霜妹举家牵至这凉城来也未跟我说一声,可怜我一朝归家却是人去楼空辗转寻找这才在今日找到这徐府中,不成想今日母子相见却冷颜以对,真是让我心伤不已。”她一字一句的吐出对徐敏二人的控诉,嘴上哀哀戚戚神情却清冷如冰,那清脆的声音稳稳压过众多嘈杂传进众人耳中,一时众说纷纭。 陈氏看着容颜脱俗的叶挽思眸中划过深深的厌恶,凌厉的剜了徐敏一眼:不是只是叶拂霜一个女儿么,如今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又是谁? 那锋利如刀的眼神,徐敏心中雪亮。看着面前身姿轻灵的叶挽思心头陡生厌恼:没想到对方居然追到这里来了,她精心筹划的宴会眼看着就要上演一出寻亲计让她如何自处,念想间几乎咬碎了银牙。敛了敛面上僵硬的神色勾起一抹笑意。“不过是邻家府中的小姐,自小与我那霜儿玩得好,向来姐妹相称,如今只怕是一段日子不见挂念不已这才寻了来,让众位见笑了。” 众人闻言似信非信,一旁早就等着看好戏的徐府二房夫人蒋氏本就看不贯财大气粗的徐敏,平日里就少不了冷嘲热讽,如今更不可能放过这么好嘲笑徐敏的机会了天武乾坤最新章节。略施脂粉的脸上浮起一抹同情之色:“这是真是假倒是难以考究,只是我看着这小姐倒是与你有几分神似呢,这大过年的还千里迢迢的寻过来可见是个孝顺的,哎,真是可怜了……” 徐氏旁支众多,这凉城便是一脉,本就没有任何血缘,说白了只是族亲关系。而徐敏回归时对外宣称是徐府大房一脉,拜在陈氏大儿子名下,只道是丈夫早逝的寡妇携着女儿住下。而大房与二房早就面和心不和,这蒋氏平日里就对她阴阳怪气的如今是巴不得看她笑话。 叶拂霜臻首低垂细细沉思,她到底不是蠢笨之人,气怒过后便迅速冷静下来。只要她们咬着不松口任是叶挽思再舌灿莲花亦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这些日子的被众人争相巴结的快意早已将她捧上了天,再让她由奢入简做回那卑微的庶女回到碧城那边远小城是不可能的事,只要她不说徐敏不说谁能推翻她的身份去,思及此面上不由划过得意之色,冷嘲的睨了一眼叶挽思。“不过是那贪图我府中富贵的攀权附势之人罢了,如今见我们得了这富贵便追到这儿来,婶娘可别被她骗了。” 蒋氏蹙眉,看着面前神色清冷面色无波的叶挽思,本是指望着她辩解一番却不成想对方依旧不动如山。暗忖一句烂泥扶不上壁便要作罢,却听那清脆悠扬的声音响起。 “呵呵,这真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堂堂一个嫡女让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鸠占鹊巢,如今这霸占了凤巢却还洋洋得意的麻雀却还如此阵阵有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叶挽思掩唇轻笑,弯弯的眉眼灿若繁星让众人惊艳不已,说出的话却蕴含着无限冷意。 原以为只是寻亲不成想居然是如此离奇的戏码,这还有母亲不要自个儿女儿跟庶女腻歪在一块儿的,王玉卿看着徐敏貌美的容颜,如何也想象不出她是那般的心如蛇蝎,想起自家的一双儿女若是叫她舍下那是如何也舍不得的。 徐敏芙蓉面上神色冰冷,双眸如淬了冰的利剑直直射向叶挽思,那眼中蕴含着无限的厌恶与冰冷让人望而生寒,这样的目光绝对让人想不到二人会是母子关系,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嗤笑着开口道:“真是好笑,只不过面容神似罢了,若是这便可以成为母子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她一向厌恶叶挽思,自她受伤醒来之后更是处处与她作对,本以为能将她舍弃在碧城便可以不用看着那只需一眼便可以勾起她心中无限恨意的脸庞,如今既然她要来自取其辱她只会让她知难而退,只要她能识相的日后乖乖的远离她的视线,她倒可以放她一马,任由她自生自灭,若是一味的固执己见她自会叫她名誉扫地。 陈氏一直看着面前几人,王玉卿是凤京出了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的夫人,若是被这一番误解再让她吹吹枕边风那她儿子的升迁之路可就岌岌可危了,面上溢满不耐之色,挥了挥手,腕上的玛瑙镯子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好了,既然是误会那就将那骗子请出去,年宴的重头戏还未上演,诸位便好生安下心来玩赏罢,莫要理会那等无理之人。” 众人见陈氏面上一幅嫌弃的神色皆是收起了看热闹的神情,主人家都发话了即便有心看热闹却也不好说什么,纷纷附和着点头道是。 周围投射过来的眼神,有人鄙夷有人嘲笑有人同情她皆看在眼里。由始至终都是一幅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渐渐靠近腰粗臂圆的彪壮嬷嬷,叶挽思眼角划过嘲讽却是依旧身姿笔挺,一袭白色襦裙如万千月光倾泻于地,微风掠过扬起披风一角,淡然出尘的身姿飘飘欲仙,眉间张扬着自信睥睨的气息。如樱花瓣粉润色泽的薄唇轻启:“容颜相似也不能算是母女么,明姨娘你怎么说?” 这轻渺如烟的话却稳稳的压过庭中鼓乐,喧嚣吵闹的声音渐渐停下。一直在叶挽思身旁低头沉默的婢女闻言却是抬起了头,那面容雅致秀美却让蒋氏轻嗤出声。“哟,这小脸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瞧着不知是在哪儿见过呢――” 王玉卿看着镇定自若的叶挽思暗暗点头:如此大气淡定果然非同一般。抬眼看去那清秀雅致面容亦是投去一个嘲讽的神色。 第四十二章 母女决裂(二) 原因无它,明姨娘抬起的脸庞与叶拂霜有七分相似,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连二人的气质皆是相差无几。这还要感谢了明姨娘的多年教导,若不是如此叶拂霜也不会耳濡目染的学了那矫揉造作的气势,这般相像的容颜一经暴露,之前徐敏二人的众多解释便成了空谈,此时众人皆是面含嘲讽的看着她。 叶拂霜自叶挽思说出那番话之后心中便是一个咯噔,如今看着熟悉的面庞心头大震,怎么会这样,不是答应了她在碧城等着她回去的么,如今被叶挽思一番挑唆便要毁了她么?她如何能忍心,她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官路红颜全文阅读! 看着周围鄙夷的目光不由轻轻摇头,嘴角打颤:“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明姨娘看着叶拂霜那控诉的眼神没有一丝悔意,她一路走来看着凉城的繁华,再进得这百年大族气势磅礴的徐府中更觉叶拂霜在这儿穿金带银仆妇成群却将她扔在碧城那偏远之地半生清苦,巨大的差距之下哪还会去管她心中所想。再来徐敏那通身华丽的派头更是让她岔恨不已,只想着绝不能让她好过。 双眸猩红便落下滚滚热泪,布满血丝的双眼含着凌厉的控诉射向徐敏:“夫人,你与小姐不和妾身无权干涉,但是我那霜儿可是妾身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虽说她敬重你这嫡母不敢不听你的吩咐,可是你硬生生将我与至亲女儿分隔千里是拿那尖刀戳我这心窝子啊,妾身求您了将霜儿还给我吧,妾身不要那荣华富贵,只求我这唯一的女子能回到我身边妾身便知足了……” 明姨娘拜倒在徐敏裙下,热泪潸然而下,揪着那裙裾一角哭得撕心裂肺。她年幼时便是徐敏众丫鬟中姿色最佳的一个,又因她惯会那些男人喜欢的娇柔怜弱的把戏,不然也不会引得叶培珉的青眼,不仅抬了姨娘还怀了身子,此时她一番声泪俱下更让众人深信不疑。蒋氏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莫须有的湿意,满含同情的道:“真是太可怜了,我也是为人母的却是如何也做不出这等卑劣的手段分离这骨肉至亲的,侄女你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徐敏看着那匍伏在脚下低声哀求的明姨娘神情冰冷,面上却一副怜惜之色。“明姨娘,我知你在那碧城清苦,但也莫要被那不怀好意的人蒙骗了。” 意思就是明姨娘可别因为生活清苦便受不了诱惑被人蒙骗而不自知。闻言叶挽思神情微闪,看着那故作姿态的徐敏心下冷恨。 众人皆是后宅妇人,看到这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更有三五妇人冷嗤笑道:“这卖女求荣的我见多了,只是不知何时竟都舍了嫡女要那庶女了。” “就是,我看呐这只是她整治那小妾的手段……” “哎,就是可怜了那女子,瞧着这般的好颜色居然有如此心狠的母亲。” …… 王玉卿却是看不过眼了,冷颜狠狠扫了下首碎嘴的妇人,众人被那冰冷的眼神看得通体发寒。她是明白的事情的原委了,可恨那摆在眼前的事实徐敏却还在妄自狡辩。“我瞧这姨娘倒是有冤屈的,你不妨细细道来,本夫人定会为你做主。” 陈氏心中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看着众人鄙夷的神色仿佛当众在她面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让她羞愤不已,碍于王玉卿发话不敢言语,只恨恨的用眼神瞪视着徐敏二人,叶拂霜被那仿佛要剥皮拆骨的眼神看着浑身发冷,只呆愣的站在一处不知如何是好。 闻言明姨娘低垂的眼中划过一抹亮色,泪眼婆娑的便朝王玉卿哀声道:“这位夫人好心,妾身只想要回我那女儿回碧城好好过日子,求夫人做主啊。”她也眼尖的瞧见正中上首的老太朝王玉卿毕恭毕敬,知她身份定不一般更是卯足了劲儿朝她博个同情,省得事后还要被徐敏使尽手段折磨。 叶拂霜闻言尖声一叫,朝着明姨娘便扑过去,在她耳边狠声道:“我不要回碧城,我不回去!姨娘你要看清楚了,若是回去我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明姨娘转过头去,她刚才将过错全推到徐敏身上就是为了日后叶拂霜遭受的非议能少点,此时见她还不知醒悟更是气恼非常:“霜儿,跟娘回去依旧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莫要与徐敏再纠缠下去了……” 叶挽思早在来时便允诺给她万两黄金,她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子,只要这事成了那金钱便唾手可得,下半辈子逍遥自在不在话下,如今她只铁了心的要将叶拂霜送回碧城过那逍遥日子去,在她眼里只要那万两黄金在手哪还要愁这些富贵繁华美女公寓男房客。 叶拂霜看着那凌厉的眼神心头一怵,但那荣华富贵的诱惑却生生压下心头那一抹恐惧。坚定的摇了头。“我绝不回去那偏僻的边城,我要留在这儿!” 王玉卿无视那面色激动的叶拂霜,只柔眼看了看身旁的叶挽思,见她朝自己微微一笑不由心下了然。“既然如此那便带着你女儿回去吧,本夫人着人将你们送回去。” 明姨娘闻言喜出望外,她仿佛看见那数不尽的金元宝正迎面向她招手。“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暗暗的与叶挽思叫换了眼神,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叶拂霜闻言俏脸一白,经过这一闹徐敏与她的关系再无修复的可能,若是就这样被送回去只怕这辈子都没法出碧城了,满含怨恨的看着不远处云淡风轻的叶挽思,叫骂正要脱口而出便被走过来的彪壮婆子堵了嘴了扯了下去,只余一双愤恨不甘的眼神仇恨的瞪视着她。 徐敏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头快要滴出血来,却只能柔声笑笑,就要去牵叶挽思的手,面上嗔怪道:“都怪我一时气极才闹出这笑话出来,挽儿来母亲这儿,方才都是母亲的玩笑话,挽儿可莫要恼了娘亲的好。” 叶挽思将对方威胁的眼神看在眼里,一计不成便要再施一计么,她可不会像叶拂霜哪个傻子一样任由徐敏摆弄,破镜自然是不可能重圆的。 拂开那伸过来的双手,嘴上洋溢着温和的笑意。“不用了,我可要不起您这般的母亲。” 脸上不自觉的略过一丝僵硬,“你这孩子,莫不是真的生了母亲的气……” 叶挽思微微避开那僵硬的身影,面向众人目光灼灼,朗声道:“请各位夫人为我做个见证。” 徐府的年宴司设两席,男客在前院,女客在后院。是以这一席中集结的都是凉城的权贵夫人,以王玉卿这有诰命在身的朝廷命妇为首,众人皆是看着那身姿单薄却傲骨铮铮的女子。 王玉卿点头,“你便说罢。” 叶挽思回以颔首。面向众人容颜冰冷的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众位见证。我对徐敏敬之,孝之,爱之,徐敏待我恨之,辱之,弃之,十四载年岁,千千万万日夜形如陌路,今日我在此便与徐敏断绝母子关系,从此生老病死,富贵贫贱皆不相干!” 少女身姿绰约落字铿锵,一字一句皆透出她的坚定决心。话音落下却是鸦雀无声,东昌以孝为先这一番话不可谓不惊世骇俗,然少女那清脆的声音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怨恨与绝望,再想起刚才徐敏那一幅狠心的嘴脸,皆是心头唏嘘不已。 王玉卿亦是呆愣一旁,心头止不住的叹息,看着那坚强的身影心头触动不已。“好,本夫人今日便做这个见证,从此你与徐敏二人再不相干。” 叶挽思冰冷的神情化为一丝笑意,那仿佛解脱的神情让人莫名的心生怜惜,朝王玉卿道了句多谢便转身离去,从始至终未看那僵立的身躯一眼。 王玉卿看着白色的身影不过一会儿便消失不见微微蹙眉,对陈氏敷衍一番亦紧跟着离去。众人因这一番变故早已没了玩赏的心思,道了声歉意便纷纷散去,一时间人走茶凉只剩徐府众仆妇噤若寒蝉。陈氏看着空空如也的席筵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呆愣一旁的徐敏厉声喝道:“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 陈氏气怒不已,今日的年宴仿佛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活了半辈子还从未像今日这般的如此面上无光,若不是为了徐敏手中的万贯家财她早就着了人将她轰出去了,怨恨的瞪了她一眼,堪堪的拂袖离去…… 蒋氏看着徐敏亦是嘲讽一笑,冷哼一笑便也跟着离去。 徐敏面无表情的垂头不语,脑中只重复的响起那铿锵坚定的话语。 第四十三章 萍水之交 叶挽思踏出徐府就看到灵珊和灵玉二人站在马车旁,灵珊看着走近的叶挽思红了眼眶。“小姐……”叶挽思淡淡颔首,“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你虽是以身犯险但对我却没有任何益处。”灵珊自责,她当时没有了主意,只想不让自家小姐落得个孤苦无依的下场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徐敏的车马到了这凉城,现在才知以小姐的本事根本不用她如此。是她太过鲁莽亦太不信任小姐了,一时心中愧意更甚。“灵珊知错,日后再不敢如此了。” 那一脸的隐忍和懊恼让叶挽思有些微的不忍,“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么?”灵珊闻言点点头,灵玉紧绷的心顿时松了口气,如今的小姐太让人捉摸不透,她深怕因灵珊的鲁莽会遭受到处罚,如今闻言却是笑开了来,俏皮的道:“太好了,如今灵珊姐姐回来了,嬷嬷身子也快好了,这真是一个好日子!” 看着一脸笑意的灵玉,叶挽思微微颔首,朝二婢道:“嗯,今日是年节,为了庆祝这个好日子咱们便去逛逛这凉城出名的夜市如何?” 灵玉双眸一亮,明媚的小脸生动无比。朝叶挽思迫切的道:“小姐这是真的么?” 叶挽思挑眉,“怎么小姐何曾骗过你们了……” 灵玉欢呼:“小姐真好!”不由摇了摇身旁沉默不语的灵珊,双眸溢满渴望。“灵珊姐姐你说是吧?”灵珊本是愧疚不已的心情看到灵玉鼓励的眼神之时不由含泪点头。“嗯。” 叶挽思看着二人含笑不语。 王玉卿赶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幅主仆和睦的情景,朝叶挽思颔首温婉一笑。“叶小姐今后不知有何打算?若是不介意可到我府中小住,也让我好好答谢一番。”虽然跟叶挽思只有几面之缘,但她对她的那一身不凡谈吐和坚毅的性情颇有好感,她本就不是那些看重门第的迂腐之人,一来二去就起了结交的心思,这才有了此番的举动。 叶挽思看着面前一片赤诚的王玉卿心下复杂,这世界有大恶之人便也有大善之人,善恶本不过一念之间。有人贪婪成性,有人善意满怀。她与王玉卿不过萍水相逢她却如此待她,可见即便是权贵世家亦是有那些心性纯良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金钱权势的黑暗污染,至少这欲壑横流的世界还有一片净土不是么? “多谢王夫人厚爱,只是我还有事在身,不能去府上叨扰实在是可惜了。”叶挽思歉意笑笑。 王玉卿闻言微微失落却也没有强求,“无碍的,只是不知小姐要去哪里?我或许能帮衬一二呢……”叶挽思才跟生母决裂,又没见她生父在侧,一介孤女飘荡在外着实有些可怜,王玉卿对她也就多了些同情。 看着叶挽思微微疑惑的表情,王玉卿面上微红,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热情过了头,随即轻笑出声。“瞧我,我并没恶意的,只是看你孤身一人的便想……” 叶挽思颔首微笑,容颜温柔恬淡。“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不瞒夫人我正要去投奔那凤京的亲戚。” 王玉卿闻言双眸晶亮,吩咐身后的丫鬟递来一张烫金梅花的帖子给叶挽思。“你若要去其它地方我还有些施不开手脚,你既要去凤京那就好办了,这是我府中的帖子,你若到了凤京便来我那串门子可好?” 手中的帖子散发着芬芳的气息,那镌刻的花朵浮雕栩栩如生江湖大反派全文阅读。叶挽思娇俏一笑:“那到时便要去府上叨扰了,夫人到时可莫要嫌弃才是。” “不会不会,到时你可一定要来……”王玉卿眉眼笑开,本就容貌不俗的脸庞此时更是妩媚动人。 叶挽思臻首轻点,面上的笑容真诚温婉。 —— 凤京,百叶茶行。 宽阔的门前大道旁停着一辆古朴精致的马车,紫檀木车身描绘着华丽的蔷薇藤蔓花纹,车檐垂下的流苏晃动之极马车悠悠停下。隐隐有幽香从车内传出,引来边上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一袭杏色衣裳娇媚可人的女子踩着脚踏下了马车,女子身姿纤细,举止落落大方。随后又踏出一袭青衣的清秀女子,女子面容秀美,娴静端庄。众人皆是赞叹不已,此二人一静一动,一娇俏一文静真是两朵绝妙的解语花。 此时却是又一双素手伸出,二女皆迎上前去,那手温润如白玉光辉,简直有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般完美,方才还觉得白皙的双手此时与之一比简直云泥之别,只一双手便如此美丽不知这手的主人又该是何等的风姿。 一只用银丝描绣缀着乳白珍珠的精巧绣鞋鞋面首先映入众人眼前,接着便是那流云锦缎上的朵朵白莲,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庞出现皆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闪烁着惊艳的光芒。 只见站定的绝色美人外披一件白色狐狸大氅,貌美如花如花似玉皆不足以形容面前五官精致得巧夺天工的人儿,尤其那一双碧波深潭般的眸子水光闪烁,若是能让那星瞳停驻一二可真是此生无憾了,众人心中如是想着。 路旁众人火热的视线让叶挽思微微蹙了眉头,目不斜视的走近那布置文雅大气的百叶茶行,二婢紧随其后。边上的男子紧盯着那婀娜多姿的背影留恋不已,暗暗思索着这究竟是哪家小姐如此风华。 厅内布置得简约雅致,叶挽思步入堂内便闻得一阵馨香扑鼻而来。因着东昌国民风颇为开放对男女相交并未有过多阻挠,各家千金才子便经常相邀一起赏诗作画,这百叶茶行供奉的茶又是极品,装饰又典雅不凡最是招这些权贵之人喜爱,是以久而久之这茶行便成了凤京的名门贵女最佳的消遣之地。 “小姐可是要上雅间一坐?”小二恭敬的看着面前姿色无双的叶挽思微微出神,这小姐好生美丽,即便是楼上号称绝色双姝的两位小姐亦要逊色一分呢。 叶挽思神色淡淡,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四处打量。“我找你们掌柜的。” 小二白皙的面庞微红,点点头便朝后堂而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一个身穿蓝色衣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 掌柜的神色谦逊举止有礼,微微一笑道:“不知小姐寻在下有何要事?” 叶挽思朝那精光闪烁的中年男人略一颔首,将手中晶莹剔透的玉佩递上。“这是家父的玉佩,他叫我只管来这找他便可,还望掌柜的通传一二。” 掌柜的看着那如意玉佩神情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抬眸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叶挽思,前阵子严绍便吩咐下来若是有人拿了玉佩来寻定要第一时间去通知他,还要客客气气的奉为上宾绝不能有一丝怠慢。如今看着盈盈而立的绝代佳人似是终于明白了常年在外奔波的严绍为何突然要安定下来了。 思及此面上的笑意的快要蔓延到眼角,“原来是姑娘啊,老爷日盼夜盼终是把您盼来了,不彺老爷对你一番日思夜想,这可真是太好了。”又转过脸朝一旁站着的小二道:“快去通知老爷,就说姑娘到了。”掌柜的早就上下打点过,如今小二听得这一番消息连声应是,撒丫子遍奔出门去。 第四十四章 分外眼红 面前的中年男人委实热情得过份了一点,叶挽思微微疑惑,却想不出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对着掌柜的颔首致意便跟着他上了二楼雅间。 掌柜笑开了花,从未见过不近女色的严绍接触过其它女子,如今好不容易碰着个他属意的,他可得小心伺候着,思及此更是热情不已的向叶挽思介绍起这百叶茶行。 叶挽思任由身旁的男人侃侃而谈,随遇而安,她相信严绍不会害她。正在暗暗打量周围环境之时耳畔阵阵清脆之声自不远处传来,眼角晃过一片黄色裙角,她本不欲理会却听一声嬉笑响起。“叶姐姐,咱们这诗社一向非才女不入,如今这女子想要从这诗社而过,这可如何是好?” 叶挽思正要跨进雅间的脚一顿,抬眸看去却被那一片莺莺燕燕华丽的衣裙晃花了眼――心中冷嗤:真是一群花孔雀! 展灵儿看着面前空灵绝美的女子眼中闪过浓浓的妒忌之色,自小的娇生惯养成就了她一幅蛮横跋扈的性情,最为憎恨的就是别人长得比她美貌,只因她这本该如花似玉的脸却只有中上的清秀之姿,凤京的名门贵女她都记在心里,而叶挽思一看就面生得很,料定了她身家微薄这才出头寻她晦气。 叶宁馨一身浅紫美裳,高绾的垂柳髻插着双凤含珠金步摇,一双修长的丹凤眼潋滟生波,齿如瓠犀笑意迷人,举止端庄贵气,优雅无比,看着叶挽思从容不迫的身影双眸划过沉思,那雪白的流云锦缎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千金一尺不在话下,然而她与展灵儿的想法并无出入,一些粗鄙的商贾之家有些银财也不出奇不是么? 嘴角勾起端庄的笑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的适当合宜,优雅得让人赞叹。一点殷红薄唇轻启―― “照这诗社规矩,自然是谁得头筹谁做主了。”声音如珠盘玉落,清脆婉转如灵鸟轻啼。 叶挽思才从那姹紫嫣红的华服中回过神来,闻言凝神看向那端庄优雅的娉婷身姿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薄的笑意,道:“何时这百叶茶行竟易了主,成了众位小姐颁布施令的地方了?” 这京中谁人不知叶宁馨之名,她三岁便熟读诗书,五岁就能吟诗作画,一手琴艺弹得出神入化更是得今上赞赏有佳,是京中闻名遐迩的才女。展怜儿一向对叶宁馨马首是瞻,如今见她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回嘴不由恼恨,嘴上无不嘲讽的道:“真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你脚下踩的可是我诗社的地盘,想要从此过就得照着我们的规矩来!” 这凤京的百叶茶行二楼是众千金才女平日吟诗作画的诗社,京中女子无人不知,平日里来往也都相安无事,但展灵儿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她看不顺眼的人自然是要好好刁难一番的,而叶挽思初到凤京哪有时间去打听这劳什子的规矩。看着中年掌柜面上的疑惑之色,她便心下明白肯定是这些无聊的闺阁女子想出来刁难她的把戏。 展灵儿见叶挽思不动声色的脸庞料定她不过是自持镇定,面上闪过浓郁的冷嘲之色,即便是刻意刁难她又如何?她堂堂伯昌候之女难道还不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思及此一张清秀的脸庞更是略显尖酸,杏眸闪烁着鄙夷之色让人望而生厌超级机器人分身最新章节。 灵玉闻言眉头紧蹙,面色涨红。叶挽思的才华横溢又哪里是这些粗浅女子可以比的,这些人对叶挽思的侮辱比骂在身上更让她难受,攥起拳头便娇声喝道:“这般出言不逊枉费你还是名门千金,你才是不识礼数的野丫头,快向我家小姐道歉!” 展怜儿身后的大丫头碧香鄙夷的看向灵玉。她跟着自家小姐作威作福惯了,眼见小姐要拿面前的主仆出气她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好好羞辱一番了。冷嘲一声尖声道:“你个是个什么东西?野丫头也敢叫我小姐道歉,你可知我家小姐是堂堂伯昌候的嫡女,识相的就乖乖下跪磕头端茶道歉,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的!”话落便看到展灵儿赞赏的眼神,一时更是挺直了腰板,怒目瞪视着她。 叶挽思眯了眯眼看着面前颐指气使的丫鬟,用眼神示意灵玉退下,灵玉嗫嚅着嘴唇十分不甘,只能狠狠的瞪着那一派嚣张的展灵儿二人,伯昌候之女是么?叶挽思冷沉一笑。 掌柜的暗暗蹙眉,这叶挽思可是自家老爷千交待万嘱咐的贵客,不能怠慢不消说如今却被眼前这一堆绣花枕头如此羞辱,到时老爷责怪下来他该如何是好。正要开口却见叶挽思盈盈一笑走上前去,那身姿虽然纤细却笔挺坚韧让他莫名的便放下心来,正好,他也想看看让严绍在意的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展灵儿神色得意,她父亲位高权重,姑姑又是皇上宠爱的妃子,这京中上下谁敢触她眉头,哪个不是刻意讨好她,此时见叶挽思走上前来更是勾起得逞的笑意,只等着对方卑微的磕头道歉。 她身后站着的粉色女子却是看不过眼了,展灵儿一向嚣张野蛮,这女子若是今日真的给她赔礼道歉日后在这京中可是抬不起头来了,担心之余便睁开身旁之人上前就要开口,展灵儿这时却射来一个冷酷的眼神,顿时让她就要脱口而出的求情便卡在了喉中,她的父亲还有赖昌伯候提携,要是得罪了她不仅自己遭殃,还有可能连累父亲,朝叶挽思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便隐在众莺莺燕燕中,垂头沉默。惹来展灵儿鄙夷嗤笑。 叶挽思站定在展灵儿面前,嘴角笑意温婉,眼底却凉薄如冰。樱花般丰润粉嫩的薄唇轻启:“原来是伯昌候府的千金,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小女子早已仰慕你威名已久。传言你性情豪爽,身姿凛然,挥挥衣袖隐隐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横行凤京无人能敌,莫不敢尊从左右,令众多闺阁女子望尘莫及,让小女子奉为楷模,敬佩万分,只是性情终究太过温婉不能引用一二实在是惭愧至极。” 这一番话说得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展灵儿看着面前神色谦逊的绝美女子暗暗蹙眉,这话以她的行事作风说来确实没错,可如今被叶挽思这么一说却觉得有古怪非常,却想不通到底错在哪里,只能狐疑的瞪着她不知所言。 身后众多品出味儿来的少女皆是掩着唇不敢笑出声来,摄于展灵儿的蛮横忍得万分幸苦。叶宁馨看着身后少女涨红的脸庞微微蹙眉,她比展灵儿头脑灵光,只转念间便听出了这话中暗含的嘲讽,双眸凝神的看向那始终从容不迫身影若有所思:此女心计颇深,不得不防。 正要开口却听得爽朗的笑声自另一头传来,雅间的门瞬间被打开,从里面一位红色锦袍身材修长的男子。 那男子的笑声带着豪放不羁,大跨步而来,一张不过弱冠的白玉般脸庞渐渐显现在众女面前,菱角分明的白皙脸上嵌着一双桃花眼潋滟生情,高挺的鼻梁英俊不凡,浓密的剑眉带着狂妄和孤傲,勾起的唇角张扬的笑声配上那火红的锦缎,竟像那火热的骄阳,带着炙热和霸道的气息,叶挽思凝神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年眸中的惊艳之色稍众即逝,心下闪过赞叹,此少年骄阳似火却带着尊贵和冷傲定是天王贵胄无疑。 念头方一闪而过便听得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之声,随后又是众环佩叮当响起,以叶宁馨为首的众女皆惊颤的伏身请安。 “见过七皇子殿下――” 第四十五章 将你一军 华丽的衣衫交相辉映,仿佛绵延起伏的流云闪耀,一时间堂内流光熠熠美轮美奂。 东亭翎看着孤身站立的白衣女子,渐渐收起唇边洋溢的灿烂笑容打量起她来,摩擦着精致的下巴不住的点头:没想到一回京竟被他碰上如此有趣的女子,不错不错。 堂内众人皆伏身相迎,只那纤细若柳的女子盈盈而立,容颜绝美比之凤京的绝色双姝亦毫不逊色,然而这空灵的气质即便是寻遍天下亦是凤毛麟角,东亭翎对上那波光潋滟的双眸闪过淡淡的惊艳之色,对身旁数位貌美如花的千金小姐视若无睹,随意的挥了挥衣袖,勾起血色的薄唇朝着叶挽思开口道:“这位小姐真是妙语连珠,这一番话实在是深得我心,不若雅间一聚咱们探讨一番如何?” 方才在雅间之内他早已将堂内众人的表情收在眼里,这些无趣的莺莺燕燕左右不过就是那一出耍玩的把戏,本以为这气质清冷的女子也会如一般女子无异不成想倒出了个异象,那意有所指的一番话让他不禁笑出声来。 展灵儿什么人,即便他多年游历在外亦有耳闻,凤京出了名的骄奢跋扈,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刚才叶挽思那一番话说小了只是女儿家内里争斗,展灵儿狗仗人势在凤京横行霸道传出去也只是让人嫌恶的道一句蛮横无理罢了。说大了可就是不将这凤京的天,东昌的皇帝陛下放在眼里了,小小一介王侯之女便可以在凤京横行无忌,振臂一呼便可让众多女子噤若寒蝉,一介妇孺竟与尊贵的皇帝陛下同日而语,这不是藐视陛下权威是什么,若是皇帝大度也就罢了,若是个锱铢必较的随意点了个罪名便可叫伯昌候一门吃不了兜着走,何谓杀人于无形这便是了。 叶挽思抬眸对上那含情的桃花眼,若是一般女子早就被那看似多情的眼神羞红了脸颊,但叶挽思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那表象迷惑,她清楚的看到那含情脉脉的背后隐含的冷意和趣味。 秀眉一挑:“殿下相请,小女子自是不敢不从的,只是这诸位小姐先前一番话说得小女子心下不安,恐惊了殿下圣驾,小女子还是自请离去的好。” 东亭翎看着那面色坚毅嘴上却说着温吞婉转的话的叶挽思,明明就是两种极不和谐的神情却丝毫不显得突兀,不禁心下莞尔,知她对方才众人的刻意刁难怀恨在心,他倒是想看看她要如何做,面上却一本正经,点点头道:“哦……是何人让你心生不安竟敢拒绝本皇子相邀啊?” 展灵儿自东亭翎出现便面色微红,一派娇羞之色溢于言表,七皇子可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嫡皇子,虽是常年不在京中但其身份尊贵至极亦有诸多千金暗暗痴慕于他,她只听闻七皇子心性孤傲难以接近,如今见他笑意深深,那眉间的孤傲更是显得他尊贵非凡,灿若骄阳的英俊脸庞让她不由杏眸迷离西隐昆仑。回过神来却看见叶挽思正笑语晏晏的跟东亭翎说着话便银牙紧咬,这个小贱人,勾引皇子殿下真是不要脸! 面上一派不岔之色,阴狠的瞪了一眼叶挽思,朝着东亭翎恭敬的开口道:“七皇子莫要被她的佛口蛇心骗了,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竟也敢如此大放厥词,皇子尽管治她的罪便是。” 跟随东亭翎自雅间出来的还有另外一男一女,男子一袭白色锦衣,衣袍上的银色章纹若隐若现,目如朗星,面冠如玉,本是清冷的双眸亦是有着一分趣味,见叶挽思抬眸望过来微微颔首致意,翩翩有礼神色淡然,像那冰山之巅上的一抹雪色,飘逸出尘,天人一般。 左侧的女子身穿浅绿织锦长裙,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碧绿温润的玉簪挽起疏松的发髻,纤细的手臂挽着一抹香纱飘逸,双手交叠于腹前,唇边一丝温婉的笑意衬得她飘飘若仙,浑身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息,那一张芙蓉玉面竟与叶挽思不相上下,却是输了一分灵动之气,仿若精美的雕像般没有自我,正是有绝色双姝的美名之一的燕梓婳。 燕梓婳看着身旁灿若骄阳的东亭翎微微颦眉,与他相近的人都知他虽外表火热但心肠最是冷硬不过了,对女子的谄媚讨好更是不屑一顾,似若无睹,要不因为这也不会常年远离这喧嚣的凤京到处远游了,这次要不是皇后娘娘卧病在床也不会在凤京看到他的身影,看着另一侧神情淡然的大哥眸中闪烁着趣味,她心中掠过些微不安,随即带了一分的审视的目光打量起面前的叶挽思。然而越是打量便越是不安,此女相貌绝美丝毫不逊色于她,听着展灵儿的讨伐之声便忍不住开口帮腔。 “是啊,殿下千金之躯万不可如此大意,此女来路不明还是小心为上的好。”燕梓婳白皙的脸庞似有光华流转,朝东亭翎柔柔一笑,那语气的温柔仿佛快要从那娓娓动听的声音中满溢出来。 燕云赋只消一眼便可以看出自家妹妹在想些什么,到底是女儿家情怀,即便平日再聪慧有加亦不能逃开这以情爱之名织成的网。 东亭翎神色不明,眉间却闪过厌烦之色,越看越觉得面前的叶挽思比之一般女子生机盎然。看着那面色痴迷的展灵儿眸光似冰,嘴角勾起冷嘲的笑意,一冷一热的极端在他身上展现得无比和谐。“怎么,还要你教本皇子怎么做事不成……谁借你这胆子的?!” 拖长的尾音不管是谁都能听出这声音主子情绪不佳,展灵儿看着冷漠如冰的眼神不由娇躯一抖,似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什么旖旎的想法瞬间荡然无存。他怎么能忘了眼前的男人可是堂堂的皇子殿下,传言他对女子最是不屑一顾的,曾经有女子意图引诱可是被他吩咐身旁随从丢进了湖里,那可是寒冬腊月眼见那女子沉入湖里眉眼都不眨一下,她又怎能指望他一丝怜惜,不由面如土色的跪地求饶:“殿下恕罪,臣女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饶恕臣女这一回……” 东亭翎朝叶挽思看去,只见她静立一侧似是对着壁上的名师画作兀自出神,双眸微闪:真是有趣的女子。抬眸懒懒的看向那磕头求饶的展灵儿,冷傲的开口:“你惹怒了本皇子的贵客,若是你能让她随本皇子进雅间一聚,本皇子便饶了你,若是不然……” 听着那暗含威胁的语气,展灵儿反射性的便看向叶挽思,却见她神色淡淡摆明一幅看好戏的模样心头快要呕出一口血来,本是要狠狠刁难一番的,现在一转身反倒要跟她赔礼道歉,这让心性高傲的她如何忍受?但东亭翎威严的眼神让她有如芒刺在背,咬了咬牙便朝叶挽思走去,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意道:“这位小姐,方才是我唐突了,还望小姐海涵。” 第四十六章 磕头斟茶 东亭翎颇为兴味的道:“如何,现在可消气了?” 叶挽思眉眼不动,看着面前近乎扭曲的面容心中冷嘲,人都是捧高踩低之辈,任是你平日作威作福百般嚣张又如何,遇到权高一等的不也是一样卑躬屈膝,这种人一点都不值得同情贵妃起居注。想起方才的咄咄逼人,眸中划过深沉的冷意,面上却是淡淡的踌躇之色。“这位小姐可是真的愿意与我握手言和?方才你还要我端茶磕头致歉呢……” 展灵儿闻言眉心一跳,朝叶挽思恶狠狠的道:“你个野丫头可别得寸进尺,好好的向我道谢便罢,若是不然你别想活着出凤京!”她自小便是伯昌候的掌上明珠,府中长辈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她一句,今天她肯低声下气完全是摄于东亭翎的威严,叶挽思识相便罢,若是她不识好歹依旧要与她争执到底她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厢对着叶挽思暗暗威胁,那厢的东亭翎却是面色冷傲,慵懒开口:“那便磕头斟茶道歉吧……” 那便磕头斟茶道歉吧!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在展灵儿脑中乍响开来,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去,只见东亭翎俊朗不凡面容一派不容置疑的神色,粉润的小脸不由瞬间煞白,这怎么可能!她是堂堂伯昌候嫡女,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子娇女,要她对叶挽思磕头斟茶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灵玉看着那惊惧不已的小脸只觉大快人心,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皱了皱小鼻子冷哼一声,你也有今天! 展怜儿眼眶通红,朝着东亭翎使劲的摇着头,发髻上的南海明珠嵌宝石簪垂下的璎珞摇曵生姿,匍匐在东亭翎脚下却不敢用手碰那袍角,面色一片凄楚的道:“七殿下,我堂堂伯昌候之女怎能向一介平民下跪,这传出去将我父亲脸面至于何地啊?求殿下网开一面饶恕灵儿一回吧……”她虽跋扈却不至于蠢笨如猪,她知道以东亭翎对女子不屑一顾的性情定不会理她的求情,但是提到自己的父亲却不一样了,伯昌候可是天子重臣,东亭翎再怎么不屑也要看在她父亲面上格外开恩吧。 然而她却想错了,东亭翎是什么人,东昌皇后只有她一个儿子从小对他溺爱非常不在话下,皇帝也从未对他冷声过一句,从小众星捧月般生活成就了他如今放荡不拘的性子,他看对眼的自然是百般迁就,看不顺眼的即便是天皇老子求情也没用! 冰冷的眼神睨了展灵儿一眼,属于龙子皇孙的威严气势顿时展露无疑。斜飞入鬓的桃花眸微微眯起,薄唇吐出傲气张扬的嗓音:“不过一介伯昌候,本皇子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他便不能活……” 那眸中的冷光看得展灵儿自脚底往上涌起一股寒气,心下悲凉,泪珠滚滚落下,蹒跚着步伐缓缓走到叶挽思面前,那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她却想永远也不要到尽头。 叶挽思看着那媲美龟速的步履,吩咐灵珊取来紫檀雕花木凳,秀眉微挑的等着对方的磕头道歉。展灵儿看着那眉目清浅,一身流云锦缎流光溢彩的叶挽思薄唇快要咬出血来,恨恨的盯着那眉目如画的小脸,眸中满溢着阴狠之色。 灵珊看着那阴冷的脸色眉头就是一跳,刚才那声势夺人嘲讽还响在耳畔,斟了一杯滚烫的热茶故意端到她面前。恬静的面孔落字有声:“谨遵殿下旨意,这位小姐可以开始给我家小姐磕头道歉了。” 清脆的‘啪’一声响起,展灵儿纤细修长的艳红指甲紧攥得断裂,娇嫩的手心顿时流淌出淡淡的血色,然而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瞪大着怨毒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叶挽思,那眸中的愤恨看得人通体生寒,而叶挽思却只是轻轻的眨了眨眼,羽扇般的睫毛在白玉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唇角的笑意似嘲非嘲,双眸幽幽的看着她。 背后似有若无的眼神让展灵儿背后汗湿了一片,杏眸往身旁环绕的众千金小姐看去,接到那冰冷目光的众人皆是悄悄的退后了一步,展灵儿看着这一幕冷嗤一笑,取过托盘中的茶盏,那滚烫的温度让她想高声尖声,然而她不敢!东亭翎是堂堂皇子之尊,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不从,为今之计只能忍!忍得她浑身颤抖!忍得她快要发狂!隐忍的热泪的死死的憋在眼眶中,涨红的脸颊配上那怨毒的神色简直有如厉鬼般骇人。 东亭翎看着站在叶挽思面前双腿打颤的展灵儿,眉间划过淡淡的不耐之色校园麻雀全文阅读。“怎么,还要本皇子请你不成。” 展灵儿听着那悠扬磁性的嗓音,平日里宛如天籁的声音此时却仿佛夺命铃音般让她惊颤,双膝一软便直直的跪下。 叶宁馨双目圆瞪,锦帕虚掩下的面容是不加掩饰的惊骇,似是想起此番举动太过不雅忙匆匆的换上一幅优雅的面容,然而微微闪烁的眼睫却透出了她的心头翻覆的不安。没想到展灵儿真的给那不知从哪儿来的野丫头下跪了,她是何等骄傲狂妄的人居然被逼得下跪斟茶,想起刚才落井下石的话不由急忙向东亭翎看去,见他的目光不在此处心中悄悄的呼出一口气,她从未有这一刻般希望自己能再平凡一点,最好平凡到东亭翎不想看她一眼,她可不想被处罚,更不想给那野丫头下跪,真要像展灵儿那样低声下气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双膝接触到平地的感觉让展灵儿感觉无比羞耻,仿佛脱光了衣裳奔走在大街上任人观赏一般,哆哆嗦嗦的端起发烫的茶盏,被咬得泛出血丝的红唇轻声开口。 “请……喝茶……” 灵玉听着那细若蚊蝇的声音也学着叶挽思那样柳眉一挑,冷哼出声:“你这是没吃饭啊?声音这么小是说给你自己听么?” 展灵儿眼中的怨毒快要凝结成利箭射向灵玉,压下心头翻滚的不甘咬牙切齿道: “请—喝—茶——!” 叶挽思看着那满含不甘之色的展灵儿,接过滚烫的茶盏放在茶几上托盘上,朝灵珊淡淡一笑。“小姐快快请起吧,刚才不过一番玩笑话罢了,谁知你竟这般的有诚意实在是叫我受宠若惊。” 就着灵珊虚扶的手站起来的展灵儿听着耳畔婉转低吟的嗓音垂头不语,不是她不敢说,而是怕她一开口便再也忍不住心头火焚般的屈辱,只能攥紧拳头死死的咬着牙默不作声。 东亭翎浓眉一挑,多情的桃花眼看着笑意吟吟的叶挽思若有所思,叶挽思对上那探寻的目光大方一笑,任由对方打量,躬身一礼。“殿下不是要雅间一聚么,请。”说着便迈动轻盈的步伐率先的走向掌柜早已准备好的雅间,东亭翎灿声一笑,随即跟上。 那相携离去的背影一灿若骄阳一清冷似冰却仿佛有着常人无法触摸的默契,燕梓婳静静的看着,娴静的眉眼雾气氤氲,身旁冷眼旁观的燕云赋悄声开口。“殿下最不喜干涉她决定的女子,你心中最是清楚的,今日实在是失了分寸。”燕梓婳贝齿一咬,她何尝不知,只是她实在是没能忍住…… 燕云赋看着那绝美柔弱的妹妹轻声一叹。 叶宁馨看着满堂众人,心有戚戚的走向垂头沉默的展灵儿,如往常一样牵起她的手,歉声道:“灵儿妹妹……方才的情势你也看到了,若是贸然求情惹怒了七殿下我定也是讨不了好的,如今事情过去了,这堂内都是相识的众姐妹,定不会将今日之事传出去的,你大可放心,莫要恼姐姐了可好……” 展灵儿一向心狠手辣,今日这么丢脸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遭受她的疯狂报复,众人心中了然。一群莺莺燕燕听着叶宁馨暗含威胁的话纷纷点头如捣蒜,一幅信誓旦旦的表情。 叶宁馨威严的眼神环顾四周微微一笑,略施粉黛的精致小脸明媚娇艳,回头却被展灵儿突然的抬眸吓了一大跳,那阴鸷的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怵,面色讪讪的开口:“灵儿……这是怎么了?” 展灵儿抬眸,将身边作壁上观的每张千娇百媚的脸庞记在心底,今天这些人竟然冷眼旁观看她笑话,日后她定要她们百倍偿还!特别是那远去的白色身影,有朝一日落在她手中她定要扒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方能一血今日的屈辱,恨恨的瞪了一眼面前的叶宁馨甩袖而去。 叶宁馨被那力道甩得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丫鬟勉力一扶才堪堪稳住身形,盯着那步履匆忙的背影暗暗沉思,看来要想办法补救才行。 第四十七章 气极败坏 烟香袅袅,帷幔轻飘,薄雾缭绕,叶挽思素手纤纤在剔透的白瓷茶盏上轻点摇晃,白玉光晕交错间浓郁的茶香自杯中蔓延出来,东亭翎不禁轻吸一口气,明明就是平日饮惯的茶,而如今经过面前女子那双青葱玉手的摆弄之后顿时茶香悠扬,凝神细看那皓腕婉转的动作,他自诩见多识广却从未看过如此芬芳又美丽的茶艺演示,这已经不能单单称为烹茶了,那光晕浮动的指节简直就是一出精美绝伦的艺术表演。 将东亭翎流露出的讶异之色收在眼里,叶挽思依旧眉眼不动。这烹茶的技艺是前世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彼时的这可是众名门千金必修的功课,她就是这个中翘楚,如今在这东昌不说有没有这技艺,即便是有,她这独家的烹茶之法也是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东亭翎接过那清澈的茶盏,轻轻的品了一口,只觉入口芳香四溢,味甘浓厚,唇齿留香,眯了眯潋滟的桃花眼,赞叹之声便脱口而出:“香味清润,芬芳高扬,这茶当真是回味无穷,只是这技法从未见过,难道是你自创的?” 叶挽思亦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对东亭翎的疑问不打算多做解释,眉目清冷的道:“能让七殿下称赞一声,是小女子的荣幸。” 东亭翎挑眉,面上没有丝毫皇子该有的沉稳内敛,听着叶挽思话中的敷衍,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而且还是来自让他最不屑一顾的女人的敷衍,而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以往的气愤和不耐,反而有一股淡淡的亲切之意,真是怪哉。 “哼,如果真的这般敬重本皇子又为何把本皇子当枪使,真要治你的罪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殿下错了,咱们这叫互不相欠,我不也帮你甩掉了紧追不舍的美人么……” “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得本皇子青眼,一般人求都求不来这机会。”东亭翎冷哼出声,桀骜不驯的脸庞盈满冷傲之色,给叶挽思一个那是你应该做的眼神,便仰躺在身后的横陈的锦塌之上,一幅鼻孔朝天的模样。 “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不成想殿下居然也是那等清正之人,倒让小女子刮目相看。”叶挽思垂眸看着手中白润如美玉的白瓷茶盏,嘴边婉转的语气化成一句轻渺的叹息。 当今天下哪一个男的不是妻妾成群,左拥右抱,其中皇室中人必是首当其冲,而东亭翎避之不及的举动说得好听点就是奇葩,说得难听了就是故作斯文,虚伪! 没想到叶挽思语调一转竟调侃到他身上来了,细长的眸子幽深不明,这女人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勇气可佳直言进谏,冷哼一声,只怕都不是,这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展灵儿出了名的心胸狭窄,她的亲姑姑可是我那老头子的宠妃,你今日的羞辱定会遭来她的疯狂报复,如今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来调侃本皇子,真是不怕死。” 东亭翎眼含嘲讽,展灵儿的后台虽不强硬,父亲也只是个二等侯爵,但她最大的倚仗就是宫中的亲姑姑云妃,以叶挽思这种初来乍到的大家闺秀若是没有强硬的后台迟早要被她收拾得灰溜溜卷铺盖回家去,不,说不定连小命也得交待在这儿。 “若是畏惧权势便要忍气吞声卑躬屈膝的,我宁愿覆了这权势,只为恣意而活校园全能高手最新章节!” 叶挽思神色清冷却眉目灼灼,那眸中闪烁的坚定让东亭翎有些恍惚,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类似自嘲的笑意,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白瓷茶盏的杯沿轻轻磨挲,眉目低垂,冷冷出声:“你倒是通透,可往往有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叶挽思冷嗤出声,眼角的冰冷若隐若现:“是不是就不劳殿下来定论了,殿下生来便金樽玉贵但愿不会体验那命比纸薄的感觉才好。” 古来皇子夺嫡便是每朝每代必要上演的戏码,脚下踩着万千枯骨鲜血只为至高无上的那把椅子,东亭翎为当今皇后所出,是正统的嫡子,然而皇帝却有一个颇为贤德的长子,立嫡立长由来纷争不断,最后鹿死谁手可就各凭本事了。 叶挽思这么明显的影射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潋滟的桃花眼登时便涌上两簇跳跃的火花,他本无意那皇位,却因为这嫡子的身份受众兄弟排挤暗算,当中的酸楚只有他自己明了,如今又一次的被人揭了伤疤一时不由愤恨不已。 起身将身后的贵妃榻狠狠一踹,锦榻承受不住那勇猛的力道砰的一声顿时四分五裂,碎木飞扬。硕长身躯上的红袍翻飞,锦缎上繁复的章纹晃起优美的弧度,东亭翎俊脸寒霜,周身喷涌的怒气翻涌似化成实质般的热浪朝叶挽思汹涌而去。 菱角分明的脸上本该有一双凌厉的眸子却长着一双细长含情的桃花眼,那一分的柔和平日倒是微微化去了五官的冷硬,然而此时那眸中怒气翻涌,细长的眸子深邃漆黑,属于皇家的气势顿时表露无遗,眼神凌厉颇为骇人。 龙子发怒必是要翻江倒海,即便不是死伤无数这蓬勃的怒气寻常人只怕不吓晕过去也要颤颤发抖,而叶挽思只是眨了眨眼,面上闪过微微的讶异之色,镇定自若。 东亭翎脾性本就颇为暴躁,了解他秉性的人皆是有多远离得多远,平日里一幅桀骜不驯的模样倒是不显,此时怒气一上来就如那沉寂的火山喷涌,本以为可以吓退那大言不惭的女人,然而料想中的瑟瑟发抖没有出现,那神情显而易见的津津有味让他怒火攻心。 五官分明的脸顿时狰狞万分,厉吼出声:“你这女人是吃木头长大的么?本皇子发这么大的火你不该害怕么?!” 正在叶挽思听着粗声的咆哮微微蹙眉要开口的时候,雅室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身青衣华袍,面容隽雅的中年男人略显焦急的神色出现在二人眼前。 因为叶挽思的吩咐而静守在房外的灵珊灵玉倏地听闻屋内一声巨响,紧随着男人的咆哮传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身旁忽地闪过青色的影子,紧随而入的时候就看到这满地的碎木狼藉,看着那怒气未消的面容惊惧不已,纷纷朝叶挽思看去,满含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叶挽思对着二人淡淡颔首,双眸看向来人时却是划过一丝欣喜。 严绍听到小二的通传便匆忙的赶来了,还在楼梯口便听到这巨大的动静,掌柜的一番话让他心中不安,不顾礼仪的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场景,屋中闲适的叶挽思不见一丝的狼狈让他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敛了敛面上焦急的神色,朝她温柔道:“父亲来迟了,挽儿莫怪,可有吓着?” 耳边传来温柔的话语让叶挽思心头一暖,见着严绍面上焦急不由噗呲一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严绍闻言宠溺的点头,理了理叶挽思鬓上微乱的发丝,这才将目光移向屋中那愤怒咆哮另一个人,然而当那红色身影跃进眼中时却是闪过讶异的神色。 东亭翎在众人闯进来的时候就收起来面上暴怒的神情,神色恢复了往常桀骜不驯的模样,若要细看还能看出一分僵硬。此时亦是有些惊讶,眸光闪烁幽深,却也是有礼的朝他一颔首。 “燕太傅――” 第四十八章 府中重遇 “原来是七殿下,只是不知我的挽儿哪里得罪了殿下,挽儿还小,殿下莫与她计较便是,下官在此谢过了。”严绍身姿玉立,翩翩有礼,话语间句句都是对叶挽思的袒护。 东亭翎冷傲一笑,没将严绍温和的礼遇放在眼中,挥了挥手颇为冷傲的道:“原来是燕太傅的女儿,只有像太傅这般巧辩机锋,学富五车的人才能有这般伶牙俐齿的女儿吧,怪不得……” 燕太傅? 叶挽思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对那嘲讽的话惘若未闻,羽扇般的长睫下是微微疑惑的星眸,漆黑瞳孔幽幽的望向严绍菩提树之疯狂进化全文阅读。 接到那疑惑的眼神严绍歉意一笑,“挽儿,待会儿为父再跟你好好说。” 转身朝东亭翎扬声一笑,面上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之色。“七殿下谬赞,下官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有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殿下这话真是深得我心啊,哈哈。” 东亭翎冷眼一瞥,拂袖离去,在路过叶挽思身旁时暗暗瞪了她一眼。 咱们走着瞧—— 叶挽思神色清冷,就东亭翎这小儿科的恐吓还能吓到她,笑话。 灵珊灵玉二人看着那离去的矫健身影悄悄的松了口气,灵玉拍了拍胸口,这英俊的男子居然是当朝七皇子殿下,这气势真是吓死人了。 将东亭翎临走前那威胁的眼神看在眼底,严绍暗暗蹙眉,却没打算要问叶挽思什么,自小她就是极有主见的,他只等着她主动跟他说就是。 “才月余不见,挽儿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呵呵,走吧,跟为父回府,为父有话跟你说……” 叶挽思含笑点头,跟着严绍的脚步走出房门,这雅室内纷乱的一切及东亭翎与她的作为严绍皆看在眼里,但她却从未用质疑的眼神看过她,不得不说严绍对他的全部信任让她感动不已。 而房门外的掌柜看着离去的二人嘴角有一丝僵硬,轻声一叹,原来不是红粉知己啊…… 严绍吩咐车夫将叶挽思的马车驾回府中,带着叶挽思就上了他专属的马车,叶挽思看着车厢外黑色火焰浮雕的家徽双眸微闪,却是不动声色的跟着上了马车。 宽敞大气的马车,陈设极为简单,一张白玉榻斜卧在车厢一侧,一旁是层层叠叠的书籍,方木茶几放置着精致的茶盏,黑白相间的暖玉棋盘下了一半,简单的布置却足以显示出马车主人淡泊的秉性,这样淡雅出尘的人应当一盏清茶,一本古书,坐看天边云卷云舒,而不是在尘世的纷争中游走,叶挽思心中感叹。 严绍坐定,看着微微出神的叶挽思轻声一笑:“挽儿这是在想什么?” “在想我这般丰神俊朗的父亲究竟是何等的大人物竟也让无比傲气的七殿下忌惮不已。” 修长的指节轻点那白皙的额头,严绍失笑,“你这调皮鬼,不过是承蒙今上赏识让为父做那太子殿下的导师罢了,七殿下与太子兄亲弟恭,这才对我礼遇一分,并没有你说的那什么大人物。” 若无意外,有朝一日太子继承大统严绍可就是天子帝师,只要他在位一日便要对严绍礼遇三分,这天下间还有谁能享受这独一无二的殊荣,这莫大的荣宠却被严绍一句云淡风轻的话简单的概括。 叶挽思凝眉,一般人只看见那无上的荣宠,而她却看见那背后带来的无尽杀机,太子母妃出身并不高,母族的势力远远没有当今皇后的后台强大,即便此时尊贵无比但终究不是皇后所出,如果皇后无子便罢,偏偏东亭翎自小极为聪慧,又是正经的嫡皇子,若是东亭翎有意那皇位,他登基之日便是严绍头颅落地之时,古来夺嫡争斗就是血腥非常,一旦站错了队可是就粉身碎骨的下场。 忽略心中的沉重,叶挽思笑容温婉,朝严绍眨了眨眼睛:“那严绍可就是燕绍?” 严绍轻声一叹,点了点头。“我的父亲是今上亲封的镇南王,毕生戎马战功赫赫,我隐姓埋名不过是为了不让人抓住他的把柄罢了。” 有从龙之功的镇南王可谓是东昌的中流砥柱,在皇帝还未登基之时便已追随左右,半生为皇帝四处平乱,没有镇南王就不会有东昌如今一派繁华昌盛的景象,东昌国上至八十老叟下至三岁幼童提起镇南王的威名无不竖起大拇指道一句英雄的,这般影响深远又位高权重的异姓王可想而知会遭来诸多敌意和忌惮,叶挽思眸中闪过惊讶,她曾想过严绍,不,应该是燕绍的种种身份,但却未想过他竟是东昌赫赫有名的镇南王之子,真是让人意外萌妃嫁到全文阅读。 “原来如此……” 燕绍见她神色平静,心中对她冷静的反应赞叹有佳,慢慢的说起镇南王府的一切。 叶挽思嘴角含笑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轻点臻首向燕绍表示自己在听,心中转过千百种念头,她在乎的并不是燕绍身后的背景有多强大,只是不愿割舍下心头的那一抹温暖才来到凤京,更何况无医说过燕绍中毒已久,虽说紫胆花的药性将毒素清除了,但是谁知那府中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她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揪出那幕后的黑手。 “你祖父他退隐朝堂之后便居在王府中,还有你祖母,他们都是平易近人的长辈,你到了府中毋须害怕,一切都有我在,明白么?”燕绍慈爱的看着叶挽思,细细叮嘱。 叶挽思轻声道是,镇南王爵位世袭罔替,而老王爷年近古稀却还未立世子,这里面的门道只怕不少,她微微垂眸,眼中闪现的幽深晦暗显得神秘莫测。 在二人心思各异之时,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低沉恭敬的声音:“三老爷,小小姐,王府到了。” 车外燕绍的随侍左清立在一旁,燕绍在府中排行第三,叶挽思作为燕绍的女儿,又是府中年纪最小的,自然是小小姐无疑。 叶挽思跟在燕绍身后下了马车,凝神望去便看到一栋大气磅礴,庄严高耸的府邸,正中悬挂的牌匾上挥舞着镇南王府四个气势凌厉的烫金大字,门前的小厮神色肃穆,看见熟悉的马车靠近纷纷行礼,一举一动恪守陈规可见府中规矩极严,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必是来源于那老王爷镇南王多年行军的关系。 “见过三老爷。”小厮神色恭敬朗声道,对身后盈盈而立的叶挽思虽然好奇却也并未有过多的探究神色。 燕绍含笑,牵过叶挽思修长的小手,跨过那高高的府门,向她一一介绍着府中的景致,一路的丫鬟婆子见到他纷纷行礼,个个即便是眼中好奇却是目不斜视,可以见镇南王府底蕴之深。 “挽儿,你看,这是王府中的菊园,这园中的品种多达百种,姹紫嫣红霎是好看,前方还有一处凉亭,凉亭隔湖而建,清风爽朗,正对着这一处菊园,闲暇时赏花观景最是惬意不过了。” 燕绍因着心中高兴,话里话外的欣喜之意谁都听得出来,叶挽思看着眼前团花锦簇的花海,风中的冰冷气息夹杂着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朝燕绍微微颔首,却并未过多停留,当拨开面前弥漫的花海,视野开阔之际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叶挽思眼角闪过趣味盎然的冷意。 燕绍随着叶挽思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愣之后随即笑开,“这是你大伯的一双儿女,与你同龄,你们日后必定能友好相处的。” 友好相处?那可不一定,早上那偏帮的一幕还闪现在眼前,那一刻她们不是朋友日后也不会是,叶挽思眸中闪过一丝冰冷。 亭中正静默作画的二人,看着远远而来的燕绍亦是停笔相迎,“见过二叔。” 燕绍含笑,牵过叶挽思宠溺一笑,朝二人扬声道:“这就是二叔的宝贝女儿了,远游在外今日才到这凤京,你们日后可要好好相处,赋儿你身为兄长可不能欺负挽儿知道么?” 亭中的燕梓婳惊愕的看着面前绝色无双的女子,那波光闪耀的双眸她怎会忘记,朝燕绍嗫嚅道:“婳儿知道。” 燕云赋英气勃发的眉眼闪过一丝讶异,却是朝她温和一笑。“赋儿谨遵二叔旨意。” 叶挽思眉目淡淡,回以一个清冷的笑意,不置一词。 第四十九章 善者不来 叶挽思端坐在镜前,灵珊正拿起牛角梳细细的梳理那乌黑如锻的头发,灵玉在旁的为她挑选着首饰,明艳的小脸举着手中的两样首饰,踌躇着不知选哪样好,柳眉微蹙,朝叶挽思看去。 叶挽思余光扫见那苦恼的小脸,见她左手一枝蝴蝶嵌珠金步摇,右手一枝碧玺明珠点翠簪,淡淡的神色不以为然,略过她手中的精致异常的发簪,素手从金光熠熠的宝石匣子中选了一根通体透白的羊脂玉簪,灵珊双手取过,斜斜的插在刚绾起的发髻之上。 灵玉看着那素净的装扮,粉唇一嘟:“小姐,今天可是要给老王妃见礼的日子,为何不选些艳色的首饰,看着也喜庆些。” 叶挽思进府几日,还未跟府中的各位长辈见过礼,昨个儿燕绍还特地吩咐过今日要去老王妃的福寿居请安,今天早早的就起了身,想着为自家小姐好好装扮一番,虽然以小姐的天生丽质本就不需要过多妆点便清丽脱俗,但她心想着能让叶挽思再引人注目一些也是好的,谁知她依旧不改往日素净的风格,不由心中失望。 灵珊见她一幅哀怨的模样不由笑开,用指尖点了一下她脑袋,“小姐即便不浓妆艳抹,金玉点饰这姿色亦是万中无一的,你就不要乱折腾了,那繁复的样式别凭白的累坏小姐的脖子,我瞧着小姐这样已是极好。” 灵玉吐了吐粉舌,揉着头娇俏道:“我这不也是想小姐出彩一些么,若是能得府中的老王爷王妃青眼,小姐日后可就多了些倚仗了。” 正掀帘进来的云嬷嬷闻言一僵,却是不动声色的掩过,将手中的雕花木盘放下,拿起素白的百襦裙张罗着为叶挽思换上,“小姐娴静端庄,府中众人定会高看小姐一分,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想起叶挽思单薄的背景,她就不免心事重重,一介孤女立世谈何容易,即便她平日再冷静坚强都好,终归是女儿家,谁不期盼有父母宠着疼着,如今她只求燕绍能多护她一分,让她不要太过艰辛,日后若是能嫁得一人中龙凤疼她护她,她便心满意足了。 叶挽思张开双臂,任由那温软的锦缎覆在娇躯之上,曾经众狼环伺的斗争漩涡她都经历过,此时并不觉得她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对身旁众人的担忧不置一词,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 云嬷嬷为她扣好腰间的玉带,拂了拂那软绸上精致的白莲,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朝她轻声笑道:“再过一会儿子可就迟了,小姐快快去请安吧。”又朝灵珊道:“你是个稳重的,在府中切记要察言观色,莫要冲撞了人家,凭白的给小姐添乱。” 灵玉心中腹诽,嬷嬷这话您都说了不下百遍了,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面上却与灵珊严谨的神色一致,“奴婢省得了道仙凡最新章节。” 灵珊取过厚厚的小袄为叶挽思披上,主仆相携着就跨出了阳明阁的院门,纷落的梨花花瓣仿若一场花雨,洋洋洒洒的飘荡在冷风中。 “小姐,老爷真是细心呢,怕你不习惯这陌生的王府将这院落修葺得与碧城的一模一样,若是不看其它陌生的宅院,奴婢几乎要以为咱们还在碧城呢。” 叶挽思眸光流转的看着与碧城阁院精致无二的院落,心头洋溢着暖暖的热流,嘴角勾起一抹舒心的笑意。 雕梁画栋,水榭亭台,廊曲雕花精致异常,叶挽思走在鹅卵石铺设的小径,余光暗暗打量着这东昌位高权重的镇南王爷的府邸,许是戎马半生的关系,这王府内并没有寻常官宦权贵那般的金玉辉煌,骄奢成风,但终归是亲王府邸,这精雕玉砌,花树成荫的大气之景足以媲美皇家园林,足足走了半刻钟,远远的便看见眉目低垂神色恭谨的侍婢。 善雨眼尖的看见那白色身影盈盈走来,那飘逸的身姿仿佛要与院中的白雪融为一体,那么纯粹剔透,绝美清丽,她微微恍惚,看来这就是府中盛传的三房小姐了,果真是姿色无双,一点都不比那位差呢。 对着来人福身一礼,神色恭谨不失温和,念头转动便道:“见过小小姐,三老爷早已吩咐奴婢在此候着,请小小姐跟奴婢来。” 面前的女子眉目清秀,文雅得宜,叶挽思略微颔首,善雨垂眸转身带路。 善语对着路过的婢女点头示意,穿过一处小门时朝叶挽思悄声道:“老王妃刚起身,有些起床气,小小姐莫要放在心上便是。” 起床气,是脾气不好吧,老王爷不仅有结发妻子还有一位平妻,彼时镇南王战功赫赫,即便当时他已有家室但终究敌不过才名远扬的霓裳群主芳心倾付,英雄美人互诉情怀当时在东昌可是引为佳话,以郡主之尊得皇帝亲赐平妻之位,与正妻同起同坐,可惜红颜薄命早早的便撒手人寰,而老王妃对这后来居上,名正言顺的抢走自己丈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和颜悦色,燕绍从小的处境自然不必说了,更何况她,这一番婉转的话只怕是安慰她罢了,叶挽思心中了然,浅笑着颔首。 善雨温和一笑,进退得宜,端庄大气,果然是三老爷的孩子才能有这般的从容不迫吧,她暗暗点头。 门外满脸褶子的嬷嬷见着来人,眼中划过一丝鄙夷的神色,却是恭敬的朝着堂内道:“王妃,小小姐来给您请安了。”说罢也不去看她,垂了眸便任叶挽思干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带路的意思。 叶挽思将那嬷嬷眼底的轻视看在眼里,面上的冷意转瞬即逝,秀眉微颦,褪了腕上碧玉手镯就往她怀里送,踌躇道:“我刚到这府中还不曾知晓这众多规矩,嬷嬷是王妃身旁得脸的老人,这小小镯子不成敬意,还望嬷嬷感念我一片热诚之心,为我引路。” 那碧玉镯子波纹流转,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极品,门外众多仆妇皆是被叶挽思的大方震得一愣,随即却是用轻蔑的神色看向那一脸惊愕的陈妈,陈妈只是王妃门外打帘子的二等嬷嬷,何曾见过这价值不菲的镯子,身旁众人传来的藐视目光让她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一般,惊得她快要跳起来。 虽说主子打赏下人不是罕见的事,但这可是王妃门前,众目睽睽之下她今日若是接了这镯子,坏了王妃名声不说,只怕下一刻她这贪财的奴仆就要被王府铁律打杀了出去,面上的轻视之意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惊慌异常的道:“不不不,小小姐客气了,老奴只是个举帘子的二等仆妇,哪能受小小姐如此大礼,您还是快快收回去吧。”手中高举着碧玉镯子就要给叶挽思送回去。 她臻首轻摇,咬了咬贝齿:“嬷嬷可是不肯,要不然我把头上这簪子给你,你就带我去见王妃吧。”说着素手便要取下那发髻上的温润美玉。 边上的侍婢皆垂头不语,这小小姐倒是个纯善的,为了见王妃一面竟然下了这么大血本,只是银子使得着实不是时候。 第五十章 拿命来接 陈妈心头一跳,猛的摇头似要把头上的簪花珠子晃下来,双手乱摆,焦急道:“使不得,使不得,这般贵重的东西老奴怎么敢要您的,您还是快快收回去吧……” “没什么敢不敢的,这是我赏给你的,是你的东西,没人敢抢你的。” 陈妈皱着一张老脸,快到哭出声来,这小小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青天白日的这般收买她不是把她往黄泉路上赶么。“小小姐,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是……” 是了半天,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她不敢接么,这主子打赏谁人不是欢天喜地的接下,若不是因着地方不对,时间不对,她早就磕头谢恩将赏赐揣怀里了,说她不能接呢,这又不是蛇蝎毒物,有什么不能接的,她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踌躇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冰天雪地,她早已冷汗直流,叶挽思看着这一幕深邃的眸中冷意连连,世人趋之若鹜的钱财我可是给你了,就看你敢不敢要,有没有命要! “谁人在外边喧哗,没个规矩,还不快滚进来……” 声音苍老枯哑,尾音低沉带着傲气威严,众观府中只有老王妃才有这般颐指的气势了,叶挽思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陈妈老脸煞白,哆哆嗦嗦的便进了里间,屋中的暖意驱赶不了她心中发颤的寒意,噗通一声跪下,声音颤抖道:“王妃恕罪,老奴无意扰了王妃清净,是小小姐盛情难却,不然就是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这般大胆啊,求王妃明察……” 堂内流光溢彩,金碧辉煌,与镇南王府大气凛然的格调格格不入,正中的黄粱木锦榻上斜卧着一位杏黄色华服的老人,身躯微微发福,锦衣上用金线勾勒出大朵大朵绽放的菊花,温暖的色泽掩盖不了她周身凌厉的气势,头上的碧玉抹额映得她神情冰冷,嘴角的纹路渐深,可见脾气冷傲异常,一身青衣的婢女正举着小锤子轻轻的敲着那软绸下的膝盖,身侧绝美女子正襟端坐,气质温婉。 燕梓婳看着进得堂内的叶挽思,本是繁复奢华的里间因她的到来仿若注入了一抹飘渺的气息,朦朦胧胧,让人仿佛身在迷雾之中,那日府中一见不欢而散,她实在是看不清面前的女子,那神秘的气息让她心头不安,东亭翎对她的亲近更让她生不出一丝亲切之意,只能这样冷冷淡淡的看着,不予理会末世之仙劫全文阅读。 叶挽思听着那先声夺人的凄切声音,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神情,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老王妃对她的不喜,她亦不介意,若不是为了燕绍她谁都不会理会,出于对长辈的恭敬,微微弯了弯腰,有礼道:“见过王妃。” 老王妃扫她一眼,浑浊的眼中时显而易见的厌恶,只要是关乎那狐媚子的一切,她通通厌恶不已,不管是已经官拜太子太傅的燕绍,或是面前这个据说是他骨肉,她名义上的孙女。 “免礼吧,第一次请安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敬重长辈,这般大声喧哗,你可知错?”即便是保养得宜,但眼尾蔓延的细细纹路依旧向世人宣告着面前的名满凤京的镇南王妃早已变成垂暮的老妪,那尖酸的眉眼和藐视一切的作态莫名的让人心生厌恶。 才一见面就给她定下了不敬长辈的名头,若是一般人只怕是要吓得惊慌失措,叶挽思却只是浅淡一笑。“王妃明见,我是有错,错在急着见王妃一面,王妃若要责罚我绝无二话。” 老王妃闻言双眸凌厉的瞪视她一眼,东昌以孝为先,这一番赤诚的话语一出若她还喊叫着要惩罚岂不是无端惹来众人诟病,本想叫来好好磨磋一番的,不成想居然是个不好对付的,随即冷哼一声。“你倒是个乖觉的,只是不知的我这屋子里的人怎么会得罪了你,这般喊打喊杀的。” 身为孙女居然想捧杀祖母屋子里的人,心狠手辣目无尊长的名声传出去可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她眼含嘲讽,冷眼看那尖酸刻薄的老太一样样的给她扣罪名,轻笑出声:“王妃明鉴,那老妇木然的站在门前我便以为她是在讨赏,准备不及之下便只能褪了个玉镯子给她,扰了王妃清净是我的不是。” 老王妃闻言便朝陈妈看去,见她一幅哆哆嗦嗦的模样便知道被叶挽思说中了,心中不由啐一句没用的东西,本以为能杀杀这女子的锐气,不成想反倒被人倒打一耙,见她三言两语的便将目无尊长的高帽子摘掉,心头气恨,啪的一声清脆声音响起,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放在雕花茶几上,横眉倒竖,尖声喝道:“原来是你这个不识礼数的老妇作怪,众目睽睽的便跟主子邀赏,你将我镇南王府的百年声名置于何地?你又可曾将我放在眼里?” 陈妈一惊,她明明是奉了老王妃的旨意啊,若是没有她的吩咐她们这些下人是绝对不可能以下犯上的,如今这番话将她自己摘了出去,顿时神情绝望,上首威严的面孔暗含威胁,只能将满口的辩解咽下,不住的磕头,脸色煞白道:“是老奴的错,老奴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辱没了王府的声名,求王妃看在老奴尽心伺候了您几十年的份上,饶过老奴一家。” 叶挽思冷冷的看着老王妃作戏,她若是没有参与其中她是如何也不信的,抬眸却见燕梓婳复杂的眼神朝她看来,她微微一瞥,面色清冷。燕梓婳微微垂眸,压下心头发怵的寒意。 老王妃眉眼森然,白粉扑面的容颜有些愤恨,她向来雷厉风行,在这镇南王府是那说一不二的人物,府中众人将她的话奉若旨意,无敢不从,面前的叶挽思不过是燕绍在外不知哪里勾搭的外室所生,一介卑贱的女子却让她尝到久违的怒意,心头翻涌起阵阵怒火,朝下首磕得满脸鲜血的老妇恶狠狠道:“真是丑人多作怪,你竟还想求饶。”朝屋外扬声道:“来人,将这犯上作乱的老妇拖下去杖毙,将她一家子全都发卖出去。” 陈妈闻言心如死灰,不管不顾的大声喊叫:“王妃,这都是你吩咐老奴的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快脱下去,乱棍打死了……”匆匆赶来的婆子急忙称是,堵了陈妈的嘴就连拖带绑的拉扯了出去。 老王妃恼羞成怒,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挑衅她的威严,让她火冒三丈,一旁缄默不语的燕梓婳看着暴跳如雷的老王妃,连忙上前去轻拍她的胸口,轻声道:“祖母莫气,不过是个不识礼数的粗鄙下人罢了,您可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妃,与那等下人置气岂不是失了脸面。”转头却是满含冷意的瞪了一眼叶挽思,这才来几日便将祖母气成这样,果然是个不安份的。 第五十一章 梅林恶整 叶挽思毫无愧意的与她对视,若不是老王妃差人羞辱在先她也不会与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妇人计较,互不干涉便可安生度日,若是日后她依旧我行我素她可不会念着她年迈就对她手下留情。 远远传来沉闷的责杖之声,叶挽思神情飘渺,一句轻叹溢出嘴角幻想冒险传最新章节。“那可是父亲送我的碧玉镯子,如今真是可惜了……” 老王妃听着这看似惋惜的话,心头一呕,狠狠的瞪向怡然自得的叶挽思一眼,咬着牙朝身后的嬷嬷道:“去,将我匣子中那套成色上等的碧玺镯子拿来给这丫头送去。” 翠香嬷嬷闻言点头退下,不一会儿便捧出一个描金雕花的宝匣递给叶挽思。老王妃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她:“这碧玺镯子可是前朝皇后的陪嫁之物,价值连城,赔你那碧玉镯子绰绰有余了。” 说完却见她一幅深以为然的模样,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气怒之下只能闭目不再看她。身边的大丫鬟翠香见她如此便朝叶挽思轻声开口:“小小姐,王妃乏了,这便跪安吧。” 这才刚起身怎会又乏了,知道上首的老妇气怒在心,也不拆穿,点点头便悄声退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老王妃睁开双眼,戴着金包银翡翠戒指的手指将茶几上垂坠的流苏方布狠狠一扯,桌上的茶盏果盘纷落一地,翠香等近身伺候的侍婢纷纷跪下,噤若寒蝉,宽敞奢华的里间顿时寂静无声,只有老王妃气怒的喘声回响。 燕梓婳看着滚落在她脚下艳红的石榴,这是吐蕃进贡的水果,得今上厚爱才赏赐了镇南王府一些,不过小小一盘而已,她这府中的嫡女嫡孙都还未尝鲜便皆数送来了这里,如今却被弃之如蔽,她心中一叹,不敢直视那满脸怒意的老王妃。 老王妃满眼阴鸷的盯着门外的方向,不过一个贱丫头竟敢登鼻子上脸给她脸色看,看她日后怎么收拾她! 叶挽思耳尖的听见身后传来霹雳啪啦的响声,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灵珊看着她满脸笑意,轻声一叹。灵玉却是皱起了眉头,一幅苦大深仇的模样,哀怨道:“小姐,如今可如何是好啊?老王妃大发雷霆日后咱们可讨不了好……” 老王妃刚才那发怒的狠意还历历在目,心中不住嘟囔这老妇实在是凶悍得可以,只是苦了叶挽思,只要那老妇一日在位她定然少不了被磋磨,光是想想她就心中发怵,谁知那恶毒的老王妃会想出什么招数来。 路过梅林,叶挽思伸手弹了弹边上开得正艳的花骨儿,惹来稚嫩的花苞巍巍颤抖,轻声道:“即便今日什么都不做她亦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人心便是如此,特别是高高在上的人,她们最喜欢的便是看着人磕头求饶,更是以此作为她们消遣的乐趣,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她们地位尊崇,满足她们的虚荣心,你可明白。” 灵玉蹙眉,缓缓的点了点头,看着叶挽思随性从容的眉眼莫名的便少了些阴霾。“那咱们日后避着些不就万事大吉了。”灵珊在一旁摇头,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更何况叶挽思并不是那种会逃避的人。 “哪里来的土包子,这名贵的腊梅万金一株,怎么能这样蹂躏,弄坏了你赔得起么?” 叶挽思逗弄的姿势未停,余光扫去,只见来人不过十六七岁左右,一身火红的锦衣将丰满的身姿勾勒得妖娆诱人,凤眼斜飞,眼角沾染着点点怒意更是衬托得她妩媚不可方物,身后跟着的女子容颜生得一模一样,一样的首饰一样的脸庞,圆圆的脸蛋玉雪可爱,此时正微微疑惑的看着她,正是大房的庶女燕溪婳和燕语婳。 燕妩婳艳色的眉角微挑,府中最近流传着的绝美女子想来就是她了,细细的打量起来,冷哼一声,长了一幅狐媚子的勾人模样,装什么清高!婀娜多姿的身形一摇一摆的走到叶挽思面前,那纤细的柳腰让人疑惑下一刻会不会因为那摇摆的力道而扭断,鄙夷的看向叶挽思,修长的手指火红的丹寇若隐若现,“看什么看,还不将你那手撤下来,这可是梓婳妹妹最心爱的梅林,你若碰坏了一点小心母亲治你的罪。” 叶挽思挑眉,看着面前故作姿态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在看,这花朵中好像有毛毛虫……不信你看。”说着便将手自那花骨朵上撤下,高举在她面前。 燕妩婳看着那白嫩的指尖一点褐色的身影,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尖叫出声,登时扬手一甩:“啊——虎啸六界最新章节!快拿开!快拿开!” 她一扬手打开了叶挽思青葱白指,那褐色的身影登时便飞到燕妩婳身上,她双眼圆瞪,今日的披风是最近京中最为流行的样式,开阔的领口不至于将身材显得过分臃肿,而正是因为襟口开阔,她才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白嫩嫩脆生生的脖子上一点的凉意,因为心中的害怕娇躯不由哆嗦一片,刚才还红润迷人的小脸此时煞白煞白,扬起的手僵持在半空,模样滑稽可笑。 而燕溪婳二人早在听叶挽思说有毛毛虫之际便远远退开,那等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光是想想便让人心中作呕,此时看着燕妩婳白嫩的脖颈上醒目的褐色一点不由抱成一团,差点要尖叫出声,燕语婳颤声说道:“大……大姐,你的脖子……” 燕妩婳听着那颤抖的身音,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恶心与惧怕,尖声的跳起,嘴上不住的喊道:“啊!阳春,映柳,你们两个作死的丫头还不快过来!我身上有虫!快把他们赶走!” 阳春靠近那胡乱挥舞的红色身影,欲哭无泪,她亦是怕那些毛茸茸的东西啊,举着手中的锦帕颤巍巍的靠近:“小姐……奴婢帮你捉出来……你可别乱动……” 阳春看着那醒目的褐色小点,忍住心头汹涌的呕意,雪白的帕子缓缓覆在那白嫩的脖颈上,此时的燕妩婳什么妖娆明艳通通没了,只颤抖着身躯仿若羊角风般等着阳春给她捉走身上的毛毛虫,颤声道:“阳春你个死丫头……倒是快点啊……” 阳春本就害怕不已,捏起那锦帕正要松一口气之时耳边突然传来那温热的气息,吓得她将手一松,那锦帕飘飘浮浮的坠落在地,而燕妩婳更是浑身僵硬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清楚的感觉那一点凉意顺着那力道,哧溜一声滑进了她胸前,正卡在她白腻雪润的沟壑之中,惊惧的尖叫还未发出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燕溪婳和燕语婳看着晕倒在地的人儿不敢靠近,哆嗦的站在一旁,那毛毛虫还在她身上呢。 阳春心中咯噔一跳,坏了,看着那晕过去的燕妩婳顿时天旋地转,眼眶通红,“小姐!” 将纷乱的梅林抛诸在脑后,灵玉颤巍巍的看着前面的叶挽思,脑中晃过软绵绵毛茸茸的一团,不禁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咽了咽口水,她如何也想不到叶挽思竟如此大胆,连那恶心的软体动物也敢碰了,她只想想便恶心得不行。 叶挽思不用回头也知她面色定如同吞了只苍蝇般难受,旋身张开五指,朝灵玉道:“你看,这是什么……” 那白玉的掌心赫然就是那褐色的一团,灵玉闭着眼睛惊叫着倒退,摆着双手:“小姐,小姐,奴婢错了,您要怎么惩罚奴婢都行,就是不要将那毛毛虫撒在奴婢身上啊,奴婢害怕,呜呜。” 灵珊也是被吓得一愣,然而细细看来却发现有什么不对,取过那掌心的褐色一团,轻笑出声:“灵玉,这可不是什么毛毛虫。” 灵玉睁开一只眼睛,“我不信我不信……” 灵珊将那褐色一团碾碎放在手心中,赫然是点点的碎渣,灵玉轻咦出声,这是…… 梅花干枯的花苞! 轻轻吐出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哀怨道:“小姐又在耍弄奴婢。” 叶挽思眉角飞扬:“谁叫你胆子比那芝麻还小。” 灵珊赞同的点点头,惹来灵玉怒目瞪视,“灵珊姐姐你也跟着小姐欺负我——” 主仆打闹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一旁高耸的假山石后面却是走出了身长玉立的翩翩身影,修长的冷眸略显趣味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第五十二章 人心无常 书房内,身穿靛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躬身朝燕绍道:“大人,圣上已拟定由礼部尚书全权督办今年的春闱。” 燕绍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从手中的卷子中抬头。 男子心中暗自思量着,踌躇之后终是开了口:“大人,礼部尚书督办春闱,您又是主考,下官斗胆,大人何不避嫌的好?” 燕绍执起搁置的狼毫笔,蘸了蘸一旁的松山名砚,行云流水的批阅起来,神态专注而认真,淡淡道:“为何要避嫌?” “礼部尚书是您同父异母的兄长,如今他督办春闱,您又是那主考官,陛下性情难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会无端惹了一身腥,还望大人三思啊……” 燕绍眉眼未抬,“言初,你是在担心什么?” 男子神情肃穆,道:“这天下学子指不定就有哪家势力安插的棋子,他们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大人为国为民刚正不阿定不会受他们蛊惑,但暗中下绊子的事自是不会少的,陛下又极为看中这科举一门,届时若是有个风吹草动只怕第一个被责问的就是您,大人早已名满天下何必还要去淌这一趟浑水末世之仙劫最新章节。” 往年春闱的主考哪一个不是被争相讨好的对象,官场黑暗错综复杂,这之中的门道各家心照不宣,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这事情捅了出来,即便燕绍为官清廉也要被祸及,虽说春闱主考是无限的尊荣,但这就好比在刀尖上起舞,一个不慎可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与其冒这个险不如推脱了去,想来皇帝也不会责问什么。 燕绍轻轻吹干了墨迹,这才抬眼看向这神情严谨的青年男子,摇了摇头,神色是叶挽思从未见过的冷静睿智。“你只看见了这表象……” 男子一震,垂着头略微思索,终是摇了摇头,疑惑道:“下官愚钝,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燕绍轻声一笑,接过一旁温热的茶盏轻抿一口,朗声道:“你又怎知这不是今上的试探,你我一心忠君又何需避嫌,顺其自然便是。” 男子神情先是疑惑,随即也是笑开,自嘲的笑笑。“大人睿智,是下官糊涂了。” 他只顾着要燕绍明哲保身,怎么忘了皇帝虽性情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却实极为英明睿智的,他能看透这官场盘根错节的势力皇帝又可能怎么不知道,本就是为朝廷更换新鲜血液的科举却被众多势力吸收,充实羽翼。胆大包天的将手伸到陛下面前,他能容忍一时但不代表能容忍一世,今年春闱特地点名让清贵之首的燕绍做那探路石,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将那些猖狂至极的连根拔起,他心中暗忖,燕绍果然是天子近臣,揣摩起圣意来比自己不知通透几分,如此机智博学不外乎皇帝也赞赏有加,储君太傅一职实至名归。 男子心悦诚服,朝燕绍躬身道:“倒是下官愚钝了,竟不曾想明白这个中门道,承蒙大人提点,迷糊灌顶当之如是。” 燕绍优雅一笑,随性的摆了摆手。“无碍,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 运筹帷幄的燕绍让人甘拜下风,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文和善却又让人如沐春风,这般风月霁霁的男子如何不让人死心塌地跟随。 男子爽朗一笑,恭敬的道:“叨扰大人许久,下官这便告退了。” 燕绍含笑点头,男子躬身一礼便踱步出了书房。 门外的左清见着来人已走便行至燕绍身侧,道:“老爷,这些年在外置下的产业不知作何处理?当中有些商铺还有些个忠心为主的,都求老爷给个恩典回归本家呢。” 燕绍望着窗沿的雕花木格微微出神,“想回来的就回来吧,那边的产业就由她去吧,这么多年也够了……” 淡淡的语气却让左清听出了若有若无的叹息,她是谁他心中自然是明了的,十年如一日的倾心相付却换来那毒妇的一片绝情,他为自己的主子不值,这么多年的坎坷艰辛他皆看在眼里,如今能想开他无疑是欣慰至极的。 “夫人大概酉时便可归家,可要知会小小姐一声?” 燕绍淡淡颔首,“去阳明阁跟小姐说一声,就说老王爷的意思,晚膳一起到前厅用。” “是” 说着便悄声退下,左清关好房门,朝门外伫立的侍从耳语一番,转身就朝叶挽思的院子走去庶女慧娘。 …… 阴冷了几日的天气终于见着了一丝暖阳,灵玉瞧着今日天气不错便在院中设了一张白玉卧榻,叶挽思此时正手执书卷斜卧在侧,三千青丝只松松垮垮的绾了个发髻,白衣如莲,青丝如墨,那精致的玉白侧脸竟比暖日还要夺人眼球。 云嬷嬷坐在绣墩上静静的为叶挽思绣着衣衫的花样,时不时慈爱的抬眼看看,对自家小姐的事她一向是亲力亲为的,叶挽思怜惜她曾跟她说过几次,云嬷嬷却欣慰的笑笑,说趁她现在还能看得见这繁密的针脚紧着为她绣几身衣裳,到她老眼昏花之时要绣也绣不成了,叶挽思见她执意也不勉强。 灵珊巧手的剥着橘子,将一瓣瓣橙黄剔透的橘瓣放在木桌的白瓷小碟上,含笑听着灵玉绘声绘色的说着这几日从丫鬟口中打听来的趣事。 “据后院管事嬷嬷的亲戚的姑姑的妹妹说,这府中老王妃最为看重的便是大老爷一家的,大少爷更是老王妃的眼珠子心头肉,对二小姐也是疼爱有佳。” “二房的老爷英年早逝,只余下二夫人跟五少爷孤儿寡母的在院中独居,因着老王妃不喜爱也是深居简出极少在众人面前出现。” “三老爷……三老爷的夫人前几日礼佛去了,听说今日便要回来了呢,还有六少爷……” 灵玉踌躇的说着,担忧的抬眼看向自家小姐,她当初听到这消息也是震惊不已,这么多年燕绍对徐敏的照顾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是真心爱慕,只是不想他家世如此不凡,乍一听得这消息她心中亦是久久难平,却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灵珊抬眸,神情是掩不住的惊讶,云嬷嬷停下了手中的绣活,心头止不住的叹息,她早猜到燕绍是有妻室的人,如今正经的夫人回来了,又会如何对待自家小姐这半路女儿,不由双眸复杂的朝叶挽思看去。 灵玉说的那些燕绍在来时的马车上都跟她说过,这府中的各路人马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至于燕绍自己的事情他可从未吐露过半句,此时她亦是微微讶异,跟他们的诧异不同,按照府中的排名,燕绍的儿子排名第六定是比自己还要年长一些,燕绍竟比徐敏还要早些时日成亲,她眉眼低垂,心头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么,即便是清朗如月的燕绍亦不可避免的会犯天下男子皆会犯的错,一边娇妻在怀还念念不忘心中挚爱,如此贪心不足的男人为何她心中却恨不起来,是因为多年的疼爱还是因为他如今的态度,他应该知道只要她进来这府中就不可避免的会知道他的事情,但他却闭口不提,这是在跟她表明他的立场么? 叶挽思目光悠远,颇有些恍惚的感觉,云嬷嬷怜惜不已,抬头却见新进的二等丫鬟月慈正带着一脸严谨的左清进院子来,顿时将到口的话语咽了下去,放下手中的绣活便笑着开口。 “原来是左管事,可是三老爷有话吩咐下来?”张罗着丫鬟搬来藤椅让他坐下,这么些年左清经常的跟着燕绍往来碧城,云嬷嬷也不陌生,只是到了这镇南王府不免的就疏离了一些。 灵珊端来沏好的香茶放在茶几上,收了托盘便立在一侧。 左清对着叶挽思行了一礼,没有坐下的意思只轻声道:“见过小小姐,小的奉三老爷之意特来传话,老王爷今晚在前院设宴,礼佛回来的三夫人和六少爷亦会一同前往,请小小姐一定要去。” 左清眉眼低垂,他对叶挽思的感觉是复杂的,他始终觉得燕绍不该对眼前的少女倾注这么多的感情,好好的培养六少爷才是应该做的事,然而燕绍是他的主子,主子要做什么他绝对无二话的服从,但心里却对叶挽思生不出一丝的好感。 叶挽思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继续将目光投向书中,左清将话带到也没了继续停留的意思,微微躬身便径自离去。 第五十三章 暗潮涌动 云嬷嬷心中怜惜,半蹲在榻前轻轻的拂了拂叶挽思微乱的鬓角,轻声道:“我的好小姐,莫要将那些个奴才的态度放在心上,这府中只有三老爷的话才是正经的,只要他疼爱你一日你便不用愁心这些个事儿,只管放宽了去魔道杀将全文阅读。” 叶挽思轻笑出声,“嬷嬷多虑了,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神情说不出的温婉动人,漆黑的瞳孔却是幽深不明,她来这府中已有几日,从未听各房有何表示,连来个问候的人都不曾,她名义上可是燕绍的女儿,如此作态足以表明镇南王府多是薄情之辈,叶挽思心中嗤笑不已。 云嬷嬷闻言欣慰的点点头。 ―― 酉时三刻,镇南王府门前一辆古朴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 青色衣裳的芳梅当先自马车中跨出,放下车上的脚踏就恭敬立在一侧,随后便见一个身姿婉约,眉目清冷的美妇缓缓踏出,王宝卿就着芳竹虚扶的手下了马车,刚站定便听身后传来少年愉悦的声音。 “娘,刚才听门房的说了,爹爹今日在府中,祖父为了迎我们回来还设了家宴呢,我们快进去吧,去晚了可不好。”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唇红齿白,极为俊俏,天蓝色锦袍将他衬托得面冠如玉,腰间挂着的环佩随着奔走的动作叮当作响,神情有着些微兴奋,更显得那双眸璀璨夺目。 王宝卿看着身长玉立的少年,眉眼的清冷化成浓浓的宠溺之色,拉过少年的手轻嗔道:“你这皮孩子,你爹最是不喜太过浮躁之人,你切记着在他面前收敛着些……” 燕云祁胡乱点头,只簇拥着她快些进去。“我知道了,咱们快进去吧……” 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王宝卿亦是难掩心中的激动,过了年节她便带着儿子兀自省亲礼佛去了,足足半月有余,前几日才听仆从来报说燕绍回来了,这才顾不得在外停留匆匆的便赶了回来,看着儿子激动的眉眼,细细数来已有大半年未曾见过他了,一时就有些心如擂鼓。 想起如今风尘仆仆的模样实在不不宜见他,总要梳妆打理一番才行。王宝卿略略掩饰心头的激动,吩咐随从将车上的物件搬入院中。 燕云祁不解,好不容易燕绍回府一次,这不急忙见一面指不定他又要远游去了,还管那个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做什么,当下便皱起眉头不赞同的道:“娘,去见爹爹要紧,这些东西就不管了。” 王宝卿犹豫,这才看见徐嬷嬷朝自己打着眼色,她心中激动倒是忘了这茬。徐嬷嬷见王宝卿看到自己的示意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和蔼的朝着燕云祁笑道:“少爷对老爷的孺慕之情天可怜见,只是您这匆匆赶回来,一身风尘着急忙慌的跑到老爷面前可是不妥。” 燕云祁面色已有些许不耐,想着徐嬷嬷到底是王宝卿的乳母,这才没有大声呵斥。“我见自家父亲有什么不妥的。” 徐嬷嬷笑笑,“这老爷身为太子太傅最是讲究礼仪体面的,少爷风尘仆仆没的凭白遭老爷不喜,何不回院梳洗一番,左右不过个把时辰,老爷要走也不会趁着这当会儿,少爷只管放心便是。” 因着一路骑着马回来,燕云祁身上虽说不是尘灰遍布却也是鬓发微乱,燕云祁垂头看着袍角的一抹灰白浓眉微蹙,这样去见父亲着实不太妥当,抬眸朝王宝卿道:“娘亲,我这就回去梳洗一番,待会儿再来接您。”说着不等王宝卿点头就招呼着随从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朝徐嬷嬷递了个赞赏的眼神,王宝卿这才往院中走去。丫鬟们纷纷行礼,芳梅端来温热的清水服侍她盥洗,身后的婢女行走交错,一番梳洗下来,王宝卿换了一身艳色的衣裳,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白皙的脸庞略施了些脂粉,看着铜镜中眉眼动人的美妇,王宝卿这才满意笑开,扶了扶发髻赞道:“芳梅这手真是越来越巧了,该赏。”芳梅谦逊一笑,“那是夫人天生丽颜,稍稍妆点便光彩动人,若是老爷见着了只怕要移不开眼去金庸绝学异世横行。” 王宝卿面上微红,嗔怪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个贫嘴的,讨打……”铜镜中的美妇风华正茂,面色酡红眉梢带着少女没有的妩媚风情,王宝卿满意不已,抬头却见徐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刚才那暗示的眼神不由问道:“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何至于让嬷嬷如此有口难言。” 徐嬷嬷轻声一叹,她是王宝卿的乳母,看着如今眼里眉梢都透着愉悦的王宝卿如何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从少女时的一见钟情到如今的苦苦守候她皆看在眼里,即便是燕绍冷淡以对也从未抱怨过一声,如今府中来了那位小姐,她此时若是不说呆会儿要是碰着了又不知得起什么争端了,徐嬷嬷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 “夫人莫急,听老奴细细道来……” 徐嬷嬷简单的将叶挽思的事跟王宝卿说了一遍,王宝卿听完早已没了先前的雀跃,涂了脂粉的脸庞是掩不住的煞白,修剪平整的指尖紧紧的扣入掌心,阵阵的疼意抵不过她心头的揪痛半分。 她爱燕绍,从第一眼开始便爱上了那个风月霁霁的伟岸男子,只一眼便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不顾父母亲朋的劝告执意要嫁给他,对他的冷漠她十年如一日的浅笑相迎,成亲十几载几乎有一半时间不在这府中,她忍着心头的痛意和孤寂守着这个家独自抚育爱子长大,本以为他自是潜心游学不曾想竟是在外养女人! 燕绍啊燕绍,你可对得起我,任一个外室的女儿登堂入室,你将我王宝卿置于何地?将我对你的感情置于何地?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一片痴心的?你好狠!好狠! 王宝卿只觉得一口恶气梗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徐嬷嬷见她揪着胸口暗道不好,急忙的上前为她顺气,嘴里不住的道:“夫人,夫人,何必要为那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之女计较,您是正经的嫡母,三房的当家夫人,随便寻了由头打杀了就是,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芳竹见王宝卿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吓得眼皮直跳,急忙扶了她歇在床上,神色焦急不已。“夫人,您可别吓奴婢呀……” 芳梅何曾见过一向坚强的王宝卿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转身便要去请大夫,焦急的出了房门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少年,燕云祁匆忙而来见着芳梅双眼通红,心中一个咯噔,不由厉吼出声。“可是我娘怎么了?” 芳梅抬起低垂的头颅,“少爷,夫人她晕过去了……” 燕云祁还不待她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卷进了屋里,见满屋的丫鬟婆子拥在床前不由大喊出声,“都给爷闪开!” 丫鬟们见着是他忙让开来。燕云祁回了自个儿院子便听了府中的侍从说了那女人的事,一时心头气恨难平,此时见王宝卿面无人色的躺在床上更是恨不得将叶挽思丢出王府大门。 “娘,不过一会儿不见您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可别吓祁儿。”燕云祁靠在床沿,修长的手掌轻轻的握住王宝卿冰冷的双手。转头就朝一旁的丫鬟呵斥道:“你们这群饭桶,大夫呢?没看见夫人如今不舒服么,养你们有何用!” 王宝卿稍稍缓过气来,就见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儿子神色焦急,那神似燕绍的眉眼让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燕云祁顿时就慌了手脚,抬手就要抹去那滚烫的泪珠。 “娘,您别哭啊,您要是不喜欢那女的儿子明天就将她扔出府去。” 徐嬷嬷闻言急忙点头,“是啊,夫人,您身子要紧,那小丫头片子不值得您这般生气,凭白的气坏了身子。” 气,她怎能不气,本以为燕绍是万中无一,清隽无双不近女色的好男人,是她错了,大错特错,他不是天生冷漠而是早已有挚爱之人,多年在外想必就是为了那狐媚女子吧,王宝卿心中冷嗤,亏她还对他那般死心塌地,她真是太傻,太傻。 第五十四章 火药十足 深吸一口气咽下眼里汹涌的泪意,朝燕云祁微微一笑道:“娘没事,只是一时气不过罢了。”顿一顿却对徐嬷嬷道:“那外室的狐媚子可一并在府中?” 徐嬷嬷嗤笑出声,“夫人,那狐媚子可没那个享福的命,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子,任夫人随意处置这府中众人都是没二话的。” 王宝卿眸光冰冷,“快扶本夫人起来,本夫人倒要看看这狐媚子所生的丫头片子究竟有何通天本事。” 燕云祁微微蹙眉,“娘不舒服趟着就是,那臭丫头何至于您亲自去瞧她。” 芳竹拿来角梳帮她重新梳妆,王宝卿语重心长的朝燕云祁道:“今晚可是老王爷设下的家宴,我若是不去岂不是落了他的脸面,再来这堂堂正室嫡母被一个臭丫头吓怯了场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徐嬷嬷重重点头。“夫人说的正是这个理儿,正好去杀杀那丫头的锐气,让她明白这三房谁是主子,省得日后作威作福没个尊卑贵贱。” 王宝卿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阁院,神色晦暗不明。 …… 夜影阑珊,阁院内喧嚣纷扬,嬉笑赞叹之声不绝于耳,正中笑得最为开怀,苍老的容颜白粉簌簌一脸褶子的可不就是镇南王府的老王妃,堂中早已备下筵席,各房子孙陆续到场,皆是满脸笑意的给上首的老王爷王妃见礼,燕云赋一袭玉白锦袍,精致的软绸勾勒出道道炫目的章纹,在明亮的烛火中流转闪烁,眉眼修长,玉色冷淡,再加上他挺拔的身姿更是显得俊美不凡,老王妃见着自己的大孙子如此出色笑得合不拢嘴,燕云赋刚一近身便急忙的免去了他的请安,不住的颔首笑道:“我知道赋儿最是孝顺的,这俗理就免了罢。” 老王妃笑着就要去牵他的手,眉眼是显而易见的满意之色,燕云赋从小就极为聪慧,十二岁时一举高中状元更得圣上称赞一句神童,小小年纪就进了宫当陛下最为宠爱的七殿下伴读,如今不过弱冠便在翰林院任职,虽只是个小小的编修,但翰林院一向有储相之名,日后官运亨通不在话下,可谓是京中炙手可热的贵公子,如此美名在身的燕云赋又怎么可能不让她疼爱有佳。 燕云赋微微避开了那双手的碰触,他一向不喜人近身,看着上首眉开眼笑的老王妃依旧清冷如常,敛了敛眉眼道:“谢祖母。”便侧身与一旁神情严肃,气息凛冽的老王爷说着话。 燕擎看着面前身姿挺拔,风度翩翩的燕云赋微微颔首,常年冷峻的脸庞也不禁柔和了一些,冷沉的道:“过些日子便要去翰林院任职了,在朝为官切记少说话,做好自己的本分便万事无虞。” 燕云赋对着燕擎躬身一礼,镇南王戎马半生立下赫赫战功可谓是东昌男儿万般敬仰的英雄人物,燕云赋亦不例外,见着向来少言寡语神色冷峻的祖父悉心叮嘱一时眉目灼灼,点头应是,全然没有了对着老王妃的那股冷淡疏离庶女慧娘。 燕梓婳几人站在他身旁给老王爷请安,燕擎不冷不淡的给了个眼神便没了下文,燕梓婳暗暗咬牙,小脸煞白,她一向最怕这威严的祖父,此时见他一张冷脸更是心头发怵,连一向娇纵的燕妩婳亦是低垂着头颅,不敢作声,一时气氛就有些古怪。 老王妃本来就因燕云赋的闪躲气闷在心,却又不舍得对他发脾气,此时见着燕擎一张冷脸忍不住的颦眉,尖声道:“好好的冷着一张脸做什么,没白的吓坏了一干孙女儿。”又朝下首跪着的燕梓婳道:“梓儿,到祖母这儿来,不要管你那凶神恶煞的祖父,大半辈子冷着个脸不知是给谁看……” 一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堂内众人面色尴尬,却都习以为常的垂下头去,燕擎花白的浓眉蹙成一坐小山,暗道这孙氏当真不可理喻,冷哼一声不想理会,老王妃面色更加不好,恨恨的瞪了一眼也扭过头去。 “父亲母亲,今个儿因为些公务耽搁了,还望二老恕罪。” 浑厚的声音传来就见一身暗色锦衣的中年男子跨门而入,下首的大房夫人柳氏见着自家丈夫的到来稍稍松了口气,燕卓一身便服,神情是与燕绍截然不同的沉稳严峻,双眸偶尔掠过精光,此时正疾步而来,浓重的官威夹杂着凛然的气势,威风至极。 老王妃这辈子就燕卓一个亲生儿子,此时见着他来也不冷着个脸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是娘的亲骨肉,娘自然是疼你的,不像某些人,冷着个脸愣是把自个儿亲孙女儿往外推。” 燕绍随后进门,听着这话依旧从容自若,恭恭敬敬的给燕擎请了安,燕擎这才好了脸色,眉间流淌着若有似无的疼爱,“起来吧,听说你带回了个小丫头,怎么不见她?” 老王妃睨了他一眼,冷哼道:“不过个野丫头,要这么多长辈等她真是没规矩。” 燕妩婳不禁想起那日的羞辱,她回去足足洗了四五次,直到将那细嫩的皮肤搓出了红印子才作罢,心中想想至今还要作呕,当即就忍不住嘲讽出声: “祖父明鉴,那野丫头前几日差点毁了梓婳妹妹的梅林,我不过好言相劝她却整蛊作弄于我,真是没个尊卑又胆大包天的。” 叶挽思在门口就听到了这脆生的控诉,精致的长廊一角渐渐走出的美貌贵妇和俊俏公子让她停下了跨进堂内的脚步,双眸闪烁幽深,心中暗忖定时燕绍的妻儿无疑,瞧这辈份莫不是要喊一声母亲?她暗暗摇了摇头,从未想过将那温暖人心的称呼喊出口,即便是燕绍的妻子,不经她内心认可的人只会玷污了母亲这一神圣的称呼。 王宝卿一眼就看到了那清丽脱俗的身影,拢在袖中的手不禁揪紧了帕子,即便她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面前的女子确实是风姿无双,她只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浓妆艳抹,金玉点饰,那精致绝美的五官,空灵的气质就是万中无一的,怪不得那狐媚子能将不近女色的燕绍迷得晕头转向了,狠狠的压下心头汹涌的苦涩,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少年抢了先。 “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给小爷我滚开。”燕云祁厉声吼道,也不管这呵斥会引来什么后果,她只知道面前这个面生的女人一定就是害自己娘亲伤心哭泣的野丫头,他自小跟王宝卿相依为命,母子感情最是深厚,看到她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别提多难受了,所以打定了主意要为她出口恶气。 又是这一副颐指气使的口气,连呵斥人的话也是相差无几,凝视着面前与燕绍神似的少年,叶挽思秀眉一挑。 燕绍在里面就听到了这声呵斥,一出门就看到燕云祁一副嚣张的模样对着叶挽思大吼大叫,不由蹙起眉头。 “祁儿!” 第五十五章 针尖麦芒 威严的声音传来让燕云祁有了一丝怯意,却挡不住他为王宝卿出恶气的决心,瞪了一眼叶挽思继续道:“父亲不用拦着我,我要好好教训这个野丫头,叫她让娘伤心。” 叶挽思看着板起脸的燕绍,那严肃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她其实不怪他们的敌意,自己的丈夫,父亲莫名的就被另一个女人占去了属于自己的时光和宠爱,如今她还堂而皇之的入住这王府中,如果燕绍是她的亲生父亲就罢了,可偏偏不是,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故交之女搞得家室不宁,为了这一点她不介意稍稍的忍让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这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无礼对她。” 燕云祁怒目相对,“我没有这样的妹妹!”璀璨的眼睛满溢着对燕绍的失望,在他眼里燕绍是他万般敬仰的人物,他尊他敬他,渴望他有朝一日能向寻常父亲一般慈祥的教导他功课,教他为人处事,袒护他疼爱他,如今他却满脸疼惜的对着另外一个据说是他妹妹的女人,他打从心底排斥这样的燕绍,他宁愿他向以往一样对他冷冷淡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偏袒其它人,但更恨的就是面前这个假惺惺的野丫头。 “燕绍!为了一个外室女子所生的野丫头你就这样糟践祁儿,你在外边养女人就算了,如今还堂而皇之的带了个野丫头回来,祁儿说的有什么错!别说是他,就算是我也不会认这样不三不四的女人!” 对燕云祁王宝卿那是重声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如今燕绍为了叶挽思就这样大声呵斥他,心头本就压抑着的怒火顿时就燃烧了起来,什么礼仪什么脸面都不管了,她只知道她再不说出来迟早要被心头翻滚的怒意灼烧至死。 见着满脸倔犟的燕云祁和声嘶力竭的王宝卿,燕绍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面色却依旧冷沉,对王宝卿的满口胡话满脸不赞同,不自觉的就加重了语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胡言乱语竟是连大家夫人的体面都不要了么?” 燕卓看着他满脸冷色眼中划过一抹沉思,燕妩婳掩了掩满嘴笑意的唇角,眉梢满溢着嘲讽之色,心下冷哼,不得不说叶挽思被众人围攻的狼狈处境极度取悦了她。 叶挽思勾唇冷笑,微微推开燕绍挡在她面前宽厚的身躯,直面王宝卿气怒的双眼,冷声道:“不知道夫人对不三不四是如何定义的?只有夫人生的才是珍宝,其它女子生的便是贱草么?只要父亲是这镇南王府的一员,那生为她的女儿便有资格在这府中争得一席之位,若论身份当今圣上还有一位艳冠天下花魁妃子,我一不卖笑二不卖肉,行得正坐得直,夫人的一番话未免太过荒谬。” 燕云赋站在人群之中,淡漠的眉眼自成一方雪色的天地,耳畔边传来叶挽思侃侃而谈的声音,眸光不由闪过一抹赞赏,那格格不入的气质惹来她的目光,叶挽思眨了眨眼睛,不冷淡也不讨好。 淡淡的,心照不宣。 燕云赋浅笑,转瞬即逝。 大夫人柳氏一身珠光宝气,不过分招摇却尽显贵气,看着众人争锋相对却是踱着步子轻轻的走了过来,眉眼和善笑意温婉的拍了拍王宝卿的手,嗔怪道:“你也真是的,不就是个丫头么,总归是二叔的骨肉,留着便留着罢,王府家大业大也不多这一口人,管那温饱是没有问题的,省的传出去说咱们王府苛待了人家。” 那眼里眉梢都是真诚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都是轻蔑贬低,明里暗里将叶挽思说得跟府中的奴才一般,厚脸皮贪图王府富贵,即便府中众人刁难依旧是高堂软枕,如一般攀附权贵的女人一样,紧咬着就不肯松口了魅惑长生。 叶挽思双眸冰冷,暗道这大夫人的心机的确要比王宝卿高明许多,这话说出来若不是贪图富贵的只怕要愤恨离去了,只是看燕绍的态度定不会让她走的,这一来二去迟早要将两人的夫妻关系弄僵了不可,看来大房与二房的关系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如此明显的挑拨打压……难道燕绍的毒出自大房之手? 燕云祁虽然不喜欢柳氏,但今日这一番话实在是出了他心中一口恶气,面前的女人被羞辱得越惨他就越开心,冷冷的睨着她,嗤声道:“这养西院的狗看到陌生人还会叫两声,养这一不能挑二不能抬的女人别白费府中粮食了。” 将一介女子比作畜生,这话不可谓不犀利伤人。 闻言,燕绍的神情已经不能说是冷沉了,说是乌云密布也不为过,冷冷的看着他,骇得燕云祁当即心跳就慢了一拍,不自觉的就倒退了一步。 王宝卿亦是不赞同的看了爱儿一眼,她虽心中气愤却也没想过把面前的女子往绝境里逼,燕云祁这话确实是太过伤人了,微微挣开腕上温热的手掌,顷身就挡住了燕绍那冰冷的目光,将那抹心虚压下,扬声道:“你又何必吓唬我儿,府中不欢迎她是事实,即便你再威吓也是一样。” 叶挽思暗暗摇了摇头,大房这明显的挑唆她竟然还看不出来,樱唇闭合,淡淡道:“许是父亲多年未曾纳妾,助长了夫人的狭隘之心,如今我不过一介女子,不是父亲红粉知己,也不会威胁到夫人当家作主的地位,这般恶言相向若是寻常女子只怕要三尺白绫吊死在王府门前了,看夫人气度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生的,可不要被恶人唆使做下些辱没镇南王府声名的事。” 这恶人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但愿她能及时醒悟,不要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叶挽思不禁抬眼看向满眼歉意的燕绍,大房敌意昭彰,妻儿愤慨曲解,这种不被人认同理解的酸楚想必相当不好受吧,却为了那一丝的平静隐忍至今,莫名的,对于心中那一点的隔阂就淡了许多,朝燕绍淡然一笑。 燕绍心头一暖,福至心灵般的回以一笑。 王宝卿一愣,环顾四周才发现众人早已不知何时的聚集在此,那闪烁的眼神不经意的就将这闹剧收在眼里,不禁攥紧手中的锦帕,顿时才发觉刚才的举动有多鲁莽,凭白的就让人看了这么多笑话,尴尬之余也没了探究叶挽思话中的深意,瞪了蠢蠢欲动的燕云祁一眼,恢复了以往的端庄,笑道:“这事容后再说,今个儿是老王爷特地嘱咐办下的家宴,平时难得聚在一块,今个儿就别说那些糟心的事儿了,没白的扫了那兴致。” 王宝卿本就出身不俗,如今板起脸来自是有着一方当家夫人的威严气派,悄悄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下人忙匆匆散去,气氛倒也没了先前的冷硬,略带深意的扫了一眼叶挽思,王宝卿径直的走向老王爷,福身请安。 燕云祁也只能作罢,反正来日方长,不愁没机会整死这臭丫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佛袖离去。 燕云赋朝着叶挽思不远处的燕绍颔首示意,燕绍点点头率先离去,路过那清丽脱俗的女子身旁时,微微顿住:“如今你四处树敌,日后更是举步维艰,何必?” 叶挽思目光飘渺,不知落在何处:“我愿息事宁人,人却处处挑唆,何必隐忍受辱?” 燕云赋浅浅一笑,朝她淡淡颔首,似是赞同,也似不以为然。 ——倒是个心性坚韧不肯低头的女子。 一席家宴,在或厌恶,或讥讽,或嘲笑,或若有所思的视线相交中度过,叶挽思始终淡然处之。颇有些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第五十六章 恶念由来 筵席将散,老王爷看着叶挽思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夜凉如水,冷风夹杂着些微的花香扑鼻而来,燕绍衣袂飘飘,青衣若影,与叶挽思同步并进。 “挽儿可怪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叶挽思却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浅浅一笑。 “每个人身上总是有该背负的责任和使命,上一辈的恩怨情仇我不想深究,我只知道父亲待我恩重如山,给了我世间独一无二的宠爱,不为别的,就是这一份难能可贵的真情我也不该指责于你。” 不是不怨的,她真心的将燕绍视若亲父,得知他有妻室,就仿若无暇美玉夹杂了点点杂质,完美瞬间破碎,梗在心头,难以消融,所以她才能理解燕云祁的心情,做到不跟他一般计较。 但是看着燕云祁眼底的渴望,再想想她得到的早已多出太多,这额外的温暖她虽份外珍惜却不该全部占尽,燕绍能做到视她如已出她已经万分安慰了,她不需要他做她永远的太阳,只要她在黑夜彷徨时还有一盏暖灯照亮,就已足够。 燕绍抬手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那柔软的发丝从手掌的脉络延伸至心底,那么温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轻轻的叹息,负手转身,望向不远处被夜风拂过阵阵涟漪的湖面,轻声道:“那是父王订下的婚姻,我不能反抗,就是因为我没有反抗才会有如今诸多的事情,但……若是重来一次我也会重复当年的选择。” 夜间的冷风如细密的刀尖,无孔不入的钻进细嫩的肌肤之中,叶挽思莫名的就觉得鼻间一麻,为何重来一次还是会和当年一样?她突然不想去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了,看着燕绍的背影清隽挺拔却有着无人理解的孤寂,敛下了眉眼。 燕绍回过身来,见她臻首低垂轻笑道:“天气冷,快回去吧。” 叶挽思点头应是,道了句‘早些休息’便领着灵玉往回走。 那背影纤细坚韧,单薄的身躯却仿若有强者的英魂,傲然立世,燕绍双眸有些恍惚,何时牙牙学语的稚儿竟也长得这般风华绝世了,随即却是自嘲笑笑。 ——她自是不同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只一眼便不能放下。 …… 暖阁内。 柳氏端着茶盏的手就是一顿,不由带了一份认真的神色看向燕梓婳,讶异道:“此话当真?” 燕梓婳神色落寞,似是不想承认般,最终只能贝齿轻咬,黯然的点了点头。 这个贱丫头!什么人不勾引偏偏来勾引七殿下! ‘啪’的一声,柳氏重重的放下茶盏,眼底阴霾若隐若现,敛了敛神色才发现自已的乖女儿一脸黯然,握起那娇嫩的双手,怜爱道:“娘的梓儿,只管放宽了心去,这七殿下只能是你的,那贱丫头身份低微,即便有几分姿色也比不上你,你这般优秀七殿下的心自然是只向着你的。” 燕梓婳闻言面色微红,依旧有几分犹豫,柳眉微蹙道:“……可从未见七殿下与哪家女子亲近过,那日在茶坊实在不寻常。” 柳氏轻嗤,温软的脸上有说不出的鄙夷,“即便亲近又如何,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一个身份卑贱的女人接近七殿下的。” 那个贱丫头不过外室所出,充其量也只是个庶女,身份低下配不上七皇子不说,这太傅一职早已将他和太子绑在了一起,这一辈子永远都是站在七皇子对立的一面,即便七皇子心仪又如何,皇后娘娘第一个就不允许重生之天才猛女最新章节。 柳氏早已从先前的惊疑回过神来,胸有成竹一笑,眼中流露着精光算计,得意非常。 “皇后娘娘最重门第,为七殿下选的妃子定是顶好的,京中有几个女子都是皇后极为喜爱的,殿下又对我不冷不热,娘,我该如何是好……” 燕梓婳不自觉的就握紧了那温热的双手,仿佛救命的稻草一般,平日再冷静如斯都好,在亲娘面前总是禁不住吐露心中的想法,东亭翎是京中多少女儿家心中的完美夫君,因着自家大哥是皇子伴读的关系,二人从小相识,爱情的种子早在她心中生根萌芽,嫁给他是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因为太看重太在乎,所以才这么草木皆兵,震颤不安。 柳氏怜惜的看着满脸不安的燕梓婳,轻声道:“谁都比不上我的梓儿去,别忘了你爹是什么身份,只要有朝一日承了爵位,你就是郡主也当得,到时京中女子哪个还有你身份尊贵,这七皇妃的位置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精光闪烁的眉眼满是笃定。 燕梓婳瞪大了眼睛,嗫嚅道:“可是祖父不是偏爱二叔……” 柳氏冷哼一声打断,不容置疑的道:“你就安安心心的做那七皇妃,这王府迟早是你爹的,只管大着胆子去做,有娘为你撑腰呢。” 燕梓婳不疑有他,点头称是,脑中闪过那灿若骄阳的背影,心头雀跃不已,想起能站在他身侧的一日不自觉的羞红了脸颊。 柳氏见了,满意的点头,想起叶挽思在院中意有所指的话,双眸溢满嘲讽,三房都是些蠢钝如猪的,即便有个伶牙俐齿的又如何,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抬眸遥望远处的阁院,不屑的嗤笑。 不远处院中繁密的树桠间,钻出一个全身漆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男子,男子看看这院子,又瞅瞅不远处刚熄了烛火的院子,暗暗点头,脚尖一跃,飞身出了王府。 东窜西走,左拐右弯,终于在一处平民宅区停下,府门宽阔简洁大气,男子上前敲了敲铜首闪身而入,目不斜视的走在外表平凡无奇实则内有乾坤的府宅中,进了寂静无声暗藏诡谲的院子,朝暗处的眼睛点了点头,用特殊的指法敲了扇门,沉声道: “属下求见。” 屋内铜铃大眼国字方脸的壮汉点头,嗡声道:“进来。” 男子小心翼翼垂着头进屋,便感觉一股沉重的气息扼住了喉咙,恭敬的朝上首磕头行礼方道:“属下跟随那女子从碧城到这凤京,竟发现她是当今镇南王三子,官拜太子太傅的燕绍之女……” 屋内暗沉无光,连院外长廊上的丝丝烛火光线也被木格窗上厚重的黑色帘子尽数遮挡,正中的安放着一张赤金雕铸缀满血色宝石的王座,两旁的扶手金光熠熠,龙首大张着獠牙双眼血红面目狰狞,翻转的巨大龙身化作男子背靠的倚坐,华丽的紫袍金线绣边,袍上龙爪尖利嘶鸣,倾泻在赤金王座与那狰狞的巨龙交相辉映,阴冷中显现霸气无双。 黑暗中那金黄流转的色泽却远远比上不男人一双墨绿深邃的眼睛,那碧波流转间早已胜过时间万种光彩——幽深迷人,诡异神秘。 ------题外话------ ……:黑暗、帘子、血、你这是写的吸血鬼么?亲~ 作者:⊙▂⊙ ……:呃、还有龙,你这是打算造一个中西结合、法力无边,不会见光死的吸血鬼么?亲~ 作者:…… 作者无言以对只能二更奉上,献给在留言区冒泡支持的,亲~ 第五十七章 我帮你脱 镇南王府隐秘的一角,威严高耸的砖墙上一道白影纵尖轻点,微风拂过,眨眼间一位芝兰玉树的俊美少年便大摇大摆的穿过府门,惹来王府门前小厮疑惑的目光。 这青天白日大摇大摆从容不迫风度翩翩的自然是――女扮男装的叶挽思无疑。 叶挽思目不斜视直直往京中最繁华热闹的地段走,然而,当金线勾绣着精致松鹤的鞋面第八次被踩她亦踩过不下十次彻底变成黑灰一团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京中实在是热闹拥挤得不像话。 暗暗避开人群中热情大胆满脸麻子通身肥肉的大婶摸向她胯下的肥掌,眉头紧蹙,只见前方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女子扑香打粉眉目含情,男子一把折扇舞得虎虎生威,鼻孔朝天自命不凡武道仙魂全文阅读。 叶挽思摸摸光洁如玉的下巴,她不过临时起意出来看看乔成的计划是否已经实施,谁知道竟碰上这不知哪个盛大的节日,余光扫了扫两旁乌青的房顶,暗忖如果用轻功跃过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张扬。 拥挤的人群中,两个身着布衣满眼精光的男子看着角落边的白色身影,当中一个男子比了个撤退的手势就往人群稀松的地方走,走到空巷子里停靠的精致马车前,男子嘿嘿一笑,满脸谄媚道: “小姐,小的照您的吩咐日夜守着那镇南王府呢,今日总算见着那女的出来了,照着您给的画像,即便她化成了灰小的也是认得的。” 若不是手中有那美人的画像,他是怎么也认不出来如今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就是同一个人的,想想那画像中的美人,男子瞬间流露出淫邪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若是能得那美人一亲芳泽,就算立刻死了他也满足了。 展灵儿满脸兴奋,攥紧了手中的扶手,恨恨咬牙:贱丫头,任你躲在镇南王府又如何,如今离了那金丝笼看你还不得落在我手中,怨毒一笑阴测道:“你的人可叫来了?今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完事儿了就给我拿着钱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在京中看见你。” 男子搓着手掌,双眼放光,止不住心中香艳的遐想,哈着腰不住的点头:“小姐放心,事后人家也只会以为是山贼作怪,小的一定做得一干二净,绝对不会有一丝的蛛丝马迹查到您身上。” 展灵儿听着耳边低声下气的谄媚声音,厌恶不已,从箱格中扔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尖声道:“若是走漏了消息,你们也别相活。” 吩咐车夫调转车头,精致的马车就往人头涌动的地方驶去,冷风吹起帘子一角,得逞的嘴脸若隐若现。 男子从地上捡起布包,拉开一看满是黄澄澄的金子和几张百两银票,如今银子到手呆会儿又有美人在怀,登时就召集了人手,与刚才人群中的男子回合,紧紧的盯着前面的叶挽思。 身后淫邪的目光传来,叶挽思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只是面前拥挤异常,不经意看过去仿佛人人面色古怪,僵持在这里也不是这么个回事,叶挽思扯下腰间的钱袋,往后扬空一洒。 “――谁的银子掉了!” 众人先是呆愣,垂头看去,这色泽厚重,银光闪闪的可不就是银子么…… 顿时人仰马翻,一听说捡银子人人蜂拥而至,呆在人群中蛰伏的男子看着突然拥过来的人群暗道不好,左推右搡的挤出来已经是衣衫凌乱,满身是灰,为首的男子看着遍寻不到白色的身影,恨恨咬牙。 “擦――小娘们儿跑了!快追!” 一众手下稳了稳步伐,呆愣着点头拔腿就追。 而他们此时遍寻不到的小娘们儿,不,叶挽思正被某个伺机而动最后手到擒来的男人抓上了马车。 木洪见着人一到手,缰绳一抖,灵性十足的汗血宝马似也十分热衷帮着男人为非作歹,欢快的嘶鸣一声,撒丫子跑了个没影,将喧嚣吵杂的人群远远的抛在车后。 叶挽思揉了揉手腕,冷冷的睨了眼面前霸气伟岸的男人,撇了撇嘴角,这男人是狗鼻子么,到哪都能找到她,一招精准无比招式凌厉的擒拿手倒是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只是这擒拿对象变成是她实在令人十分不爽。 夏侯朝见她臭着个脸神色鄙夷,浓眉轻扬,这小野猫脾气倒不小。 “敢这般无礼对本宫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嗓音醇厚,拖长的尾音任谁都能嗅出一丝危险的气味,叶挽思视而不见,端过桌上温热的茶壶斟了一杯热茶,轻呷了一口,缓缓道:“太子既然不能容忍何苦把我抓来天武乾坤全文阅读。” 说着优雅一倒,顺势便仰躺在温软的榻上,扬起那黑灰遍布得看不出原样靴子架在一旁叠立着卷子的精致木几上,修长的双腿晃了两晃,肉眼可见的灰色粉末就那样飘飘扬扬的洒落在白皙的宗卷上,末了还在那温软的厚毯上蹭了蹭,小脸嚣张。 夏侯朝俊脸瞬时就黑了一半,见她面上明显的‘哎呀,看不顺眼啊,快把我丢下马车’的神情硬生生隐忍下来。 “你这衣衫如此脏,玷污了本宫的软榻……” “我知道啊。” “本宫不介意帮你全脱下来……” “……” 叶挽思抖着灰尘的动作就是一僵,见着对面之人冷沉的面孔不像是说假的,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夏侯朝华丽的紫色锦袍一扬,清脆的‘哧溜’声音乍响,劲风随着翻箱倒柜的声音最终在‘砰’的一声中终结。 冷风一吹,娇躯一抖,低下头去只见外袍早已不翼而飞,里衣微敞,那黑不溜秋的靴子已经判离玉足不知道在哪方逍遥了,此时一双精致白嫩的小脚正孤零零惨兮兮的光腚裸奔着。 木洪在车外看着身后掠过的光影一团,神色莫名。 环顾四周,只见横铺着的锦缎绸被和被她碰过厚毯全被夏侯朝用掌风卷了扔出马外,只剩光秃秃的木几和暖玉榻,叶挽思额上青筋直跳,磨齿霍霍: “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你没把我扔出去?” 夏侯朝优雅的品着幸存的茶盏,对着咬牙切齿的女人颔首。“没有下次。” ――去你妈的下次! 叶挽思忍住出口的喷嚏,在心里将夏侯朝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明白这男人虽然不会杀她但真要磨磋起她来法子肯定不会少,想到北辽惩罚人的手段眉间就是一跳,她可不想被绑在马车后头被拖着走,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为俊杰! “太子剥了我衣衫总得给我一身新的吧,这冷风习习最容易感染风寒了。” 夏侯朝掀了掀眼帘,看那白嫩的小脚和通红的鼻头,心头一动,极有威严的斜眼一横。 叶挽思走到边角镶满宝石的箱子,暗忖这人就是俗,不是金就是宝石,没有品味,开了箱子齐整的紫色锦袍跃入眼中,嘴角微抽,“太子不会要我穿这个吧……” “你可以不穿。” ――忍,人在马车中,不得不低头。 叶挽思随手捞起一件套上,忍着鼻腔满溢的浓重熏香气味,系好腰间的锦带。看着长长的衣袖和拖曳的袍角,就如同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般的不和谐。 夏侯朝身姿挺拔,身形硕长,为他量身定做的衣衫套在一介女子叶挽思身上,这效果可想而知。 见她如此装扮夏侯朝眸光幽深,冰为肌玉为骨,发做神衫做魂,这不合身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不止不怪异反而显出别样的魅惑与妖异,正暗暗点头之际却渐渐眯起了修长的眸子。 叶挽思眸光冰冷,浑身绷紧。 ――有杀气! 第五十八章 血腥刺杀 木洪缓缓停下了马车,抽出身后的大刀,戒备的盯着四周。 马车驶离了繁华的街道正停在一处四周寂静的树林中,绿树长青,枝叶繁密,叶挽思掀开帘子一角,果然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一阵沙沙作响,树顶碧绿的叶子落下之时紧随着降下数道黑影。 夏侯朝稳如泰山,视浓烈的杀气为无物,眉目不动却耳听八方,叶挽思心下了然,定是寻仇的死敌无疑,只是她个倒霉催的居然好死不死撞上了。 车外的黑影二话不说拔刀就往马车砍来,刀尖即将碰上车厢之际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群黑衣男子,来人身形矫健,衣口和袖口紧束干净利落,训练有素的挡开砍向马车的黑影,杀气逼人,如冷酷的勾魂使者。 木洪大喝一声,手起刀落,钢刀的乌青色泽泛着冷厉的光芒,直逼黑影头颅,锋利的刀尖割入皮肉的声音响起,转瞬地狱又多了一道亡魂,木洪哈哈一笑,神情狂热冲进黑影中就是一阵刀影挥舞。 血腥之气逐渐浓烈,黑影人数众多,看着被木洪等人砍下头颅的同伴依旧目不斜视往正中停驻的马车疾去,暗卫守在马车旁旁抵挡着不断来袭的黑影神色镇定,刀剑铿锵,剑气如虹,黑影一个躲闪不及瞬间就被劈开了半边头颅,顿时血色喷涌,脑浆迸裂,花花白白的流了一地。 满地血腥,乌黑的泥地残肢断壁,青白的肠子在半边的身子中缓缓蠕动,两方对战显然夏侯朝的暗卫技高一筹,黑影已经死伤过半,一个面色阴冷貌似黑影领头之人的男子看着被保护得密不通风的马车悄悄打了个手势,人群中的同伴会意,绕到暗卫面前虚晃一招就从袖中射出数枚暗器。 暗器细长泛着青色的光芒,一看就是加了料的,暗卫嗤笑,以为这车厢是豆腐做的么,小小暗器就想伤到车内之人,简直是白日做梦! 谁知那暗器不偏不倚却是向着拉车的汗血宝马而去,暗器钉入皮肉的刺痛让马儿焦躁狂奔,守在马车前的暗卫有些闪躲不及就被踩成了肉泥。 马车瞬间飞快的疾驰让车厢内颠簸不已,在加上车轱辘碾过地上残缺的尸体更是让车内天翻地转,叶挽思嫩白的指尖紧紧扣住边上的窗阁亦免不了东倒西歪。 夏侯朝身躯微晃,见她勉力稳定身形便抬手一扬宽袖,将那不稳的娇躯裹进怀中。 叶挽思正运起内力平复因这颠簸造成的不适感,劲风拂过便落入了一个滚烫宽阔的胸膛之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难得见她一副惊讶的神情,夏侯朝深邃如海的眸子划过一抹飞快的笑意,“别乱动,这马车颠得厉害,若是失去平衡指不定得翻车了。” 头顶传来对方呼出的热气,叶挽思也没想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戏耍她,在他怀中冷静的点点头,不疑有他我的儿子是富三代。 宽厚的手掌紧紧的贴在那纤细的背脊上,夏侯朝眯了眯冷沉的眸子,若不是这马儿太过狂躁和身后的黑影太穷追不舍……他真的要好好研究一番这心头流淌的暖意是怎么回事。 狂躁疾奔的马儿更是催动了体内的毒素,在疾驰了一段路程之后缓缓的慢了下来,漫无目的的奔跑眼看着就要奔下滑坡,夏侯朝冷眼看着这一幕,在最后一刻紫袍翻飞掠出了马车。 耳边传来‘轰隆’之声仿若惊雷乍响,叶挽思探头看去只见马儿翻滚带起坡道上阵阵黄泥土屑纷扬笼罩了半个天际。 夏侯朝刚站定黑影便拔剑砍来,那剑锋凌厉杀气直逼门面,他衣袍飞扬,在天际划过一道华丽的光影,浓烈的罡气瞬间就将男子冰冷的刀锋冻结,瞬间就有如凝结的冰晶猛然炸开,清脆的声音伴着剑身片片碎裂落了一地,那罡风凌厉的穿膛而过,男子满眼惊骇只觉得胸腹一凉,只来得及看了自己胸口的血洞一眼,便没了气息。 叶挽思早在黑影砍来之际就挣开了他的怀抱,清辉如月的宝剑自衣袖间疾射而出,精致的五官面容冰冷,眼角泛着阵阵杀意,清冷的刀锋狠狠划过黑影喉咙,血柱喷溅,剑身依旧腥红未染,两道紫色的身影配合无间,光影飞逝间有淡淡异样涌动。 木洪见坡上的二人默契非常的对敌愣了一愣,反应过来登时厉吼一声,钢刀挥舞就要杀到夏侯朝身边。 而不远处正赶来一群高矮不一,贼眉鼠眼装扮怪异的男人,领头的猥琐男子眯着绿豆眼看着不远处血腥的一幕心头直跳,就算他再不识相也知道前面仇杀的场面不能随便靠近,眼尖的看到不远处一身紫衣的绝世美人,‘吸溜’了一声口水,美人好是好,可要是命没了还能如何享用。 身旁瘦高的男子捅了捅领头的手肘,踌躇道:“老大,咱们还杀不杀那女的?” 绿豆眼狠狠的瞪了一眼,啐了他一脸,“杀什么杀,再靠近我们都得被杀!” 叶挽思站在坡顶,将这群猥琐的男子看在眼底,眸光闪烁,她在街市中感觉到的淫邪目光看来就来自于这些贼眉鼠眼的流氓了,这么紧追不舍实在不像是寻常作为,她勾起冰冷的嘴角,白送上来的打手她怎么可以拒之门外…… “你们这些个蠢货!还不来帮忙!在那杵着是要作死么!” 说着还絮絮叨叨的骂道:“还不快滚过来,回去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黑影顺势看去,果然看见山下的一群黑衣人,顿时双眸阴冷。 绿豆眼惊颤,这声音清脆宛如天籁实在是动听得很,只是加上杀气腾腾眉眼阴鸷的黑影就显得不那么美妙了,在心中将叶挽思咬牙切齿的骂了一番,调头就跑。 黑影谨遵不留活口的指令逢人就杀,顿时一方天地尸横遍野鬼哭狼嚎,绿豆眼慌不择路的没命奔跑,累摊在一处废弃的草丛气喘如牛,也不管那遍地荆棘将全身扎得鲜血淋漓,捂着断臂满眼阴鸷,听着上方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不禁挪动着失血过多的身体抬眼看去,紫色华丽的袍角近在咫尺―― 满脸鲜血的脸顿时精光乍现,狠狠的盯着那纤细的身影阴测一笑:“……你不让我好过,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暗卫的支援已经快将刺客屠尽,叶挽思收了剑正松一口气时突然感觉脚踝一紧,被什么湿黏冰冷的东西紧紧攥住,那猛烈的力道将她一把往后扯,感觉到身体腾空之际叶挽思也看清脚踝上鲜血淋漓的手臂,运起内力狠狠一卷,手臂脱离了她的脚也脱离了男子的身躯,扬起一片朦胧血雾。 男子顿时哀嚎出声,摊在地上抽搐不已。 夏侯朝看着跌入山涧的紫色身影,脑子刚转过来身躯早已先一步行动紧追而下。 第五十九章 双双坠崖 木洪惊惧,伸手隔空一拉却连个衣角也没捞着,夏侯朝武功之高这一疾掠犹如一道光影瞬间在面前消失不见,咬了咬牙朝身后一招手,“快下去找!找不到主子通通不要回来了!” 众暗卫收剑,俯首,整齐划一。 “是!” 而叶挽思感觉身体腾空的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立马拔剑刺向石壁企图减缓下降的速度,但是这石壁看似坚固其实不然,宝剑刺进去就如扎进了豆腐里面,哗啦啦的掉下一堆石块灰尘来。 无端的被扬了一身泥巴叶挽思咬牙切齿,不远处虽然有落脚点,但这处荆棘遍地,尖利的刺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少不了要被扎成刺猬。 但总好过摔成肉泥的好!叶挽思运起内力就往那落脚点而去…… 陡然便见上头掉下一个人来,没有止住身形的结果就是――撞得个眼冒金星。 夏侯朝扫了那石壁上的突起就知道怀中之人是要做什么,冷哼一声,箍紧了怀中的娇躯,幽深的瞳孔晦暗不明。 厚重的气息,滚烫的胸膛,叶挽思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却在他轻松的避开了茂密的荆棘阻止了下降的趋势时止住了即将开口的大骂。 只见他黑靴轻点,在石壁的缝隙中一掠一踏,尽管是抱着她却未见一丝无措,那般的从容镇定,眉间尽是自信与霸气。 然而…… “喂,这还有多久才到崖底啊?” 夏侯朝俊脸阴沉,低头睨了眼那精致的侧脸,薄唇紧抿。 冷声道:“本宫也不知。” 自上边掉下来,他就借力使力缓住了二人直线坠下的身形,然而半刻钟过去了,这看起来并不危险的小山涧却是深不见底,抬头望去看不到天边,向下看更是毛骨悚然,灰蒙蒙一片仿佛无底洞一般。 叶挽思早已细细的打量过四周,他们一路向下都未看到马车坠下的残骸,心头有些发凉,凝望着面前华丽的紫袍,即便是再高深的武功都耗不住这样没完没了的用,不由轻声开口。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你收起内力,快到崖底的时候再用如何……” 越到底下温度便越发阴冷,宽袖一扬悄无声息的挡住了吹向怀中之人的冷风,听着这话眉梢轻扬,“你这是在关心本宫?” 当我没说! “我是怕你内功耗尽而死,到时你那帮杀神手下非把我拉去陪葬不可。” “本小姐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可不想死,你要死也别连累我。”说罢冷哼一声就扭过了头去。 夏侯朝不置一词,碧波眸中的光华却堪比日月。 薄唇在她耳边低喃:“不想死就抱紧我!” 叶挽思袖中的手不自觉的就瑟缩了下,耳边吞吐的热气掩不住他话中的冷沉,带着一分命令的醇厚嗓音听起来格外迷人…… 待那手臂环过健硕的胸膛时她才幡然醒悟,心头懊恼不已,这男人…… 若不是环境不对,夏侯朝真的想摸摸那殷红的白玉耳垂,如此近的距离让他可以看清了上面细细的绒毛,晶莹剔透,分外可爱当个狐仙累死啦。 收了体内消耗颇多的内力,明显的感到身体一下子不受控制,如空中的落叶一般,飘飘浮浮就往崖底坠下。 即便叶挽思的提议有些冒险,但不得不说她的方法是最为稳妥的,还不知道这崖底有多深妄自消耗了内力到时遇到危险可就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更何况底下阴冷,不说别的,就是没有内力护身也要被冻死。 感受着环绕的皓腕有收紧的趋势,夏侯朝薄唇一勾。 凌厉的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冰冷的气息渐渐弥漫,叶挽思正想拨开面前的手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却遭来男人的驳斥,秀眉微微蹙起,这种看不到摸不透的感觉无端的就让人心生不安。 白雾迷蒙,夏侯朝任由冷风一寸寸的凌迟着英俊的脸庞,将叶挽思的脑袋紧紧的按在胸膛不让她乱动,抬眸望去只能看清面前方丈之内的景物。 墨发飞扬凌乱的挡在眼前,陡然一阵及其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入眼全是白色的烟雾,夏侯朝双眸锐利,直觉告诉他面前绝对有东西,精致的宽袍锦袖一扬,凌厉的掌风呼啸而出。 ‘砰!’的一声炸开无数碎块,碎石飞扬,被劲风全数拂去。 叶挽思感觉到他身躯瞬间绷紧,耳边传来轰隆的响声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身躯被重重的挤压,胸腹的空气被抽空殆尽,刺骨的寒冰一瞬间钻入骨髓,阴冷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从高处坠下的巨大冲力让环抱的二人顿时分开来,夏侯朝也被这冲力撞击得头脑晕眩,但仅仅只是一时的模糊便瞬间醒悟过来,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挣开眼睛,视线之内完全没有那纤细的紫色身影。 不见了! 夏侯朝不自觉的心头一跳,眉间的阴霾顿时比这水还要阴冷,挥动着手脚搜寻起来,一寸寸一丈丈的看去,不放过一处的异常。 从高处落水带来的冲击有多大可想而知,此时的叶挽思亦被那冲力甩出去好远,晃了晃晕沉的脑袋,苦中作乐的想有机会真的要去庙里参拜参拜,这运气实在是背得不行,四肢仿佛被这阴冷冰封了一样,运起内力让四肢的血液流动起来,微微呼出口气强打起精神,叶挽思环顾四周,眸光冷静幽深,看来只有尽快上岸才是上策。 想起夏侯朝那男人…… 叶挽思掩下心头似有若无的不安,微微撇了撇嘴,那人那么强应该没事吧。 在冰冷刺骨深不见底的水中找人,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不可计量,这之中还需要两人的默契配合,夏侯朝在这一边奋力寻找,叶挽思却已转身找出路去了。 不是她心性冰冷,而是在她心中……那样狂妄自大身份尊贵的男人是不可能会来找她的,她一直信奉并遵从的就是从不依靠别人,将生命托付给别人在她眼里是及其愚蠢的事,她从未想过等他来救他,也没想过他会救她,也不怪乎此时两人会背道而驰。 夏侯朝狠狠一挥面前的流淌的水色,那大力劲扫使得方丈之地浪潮翻滚。 心头逐渐升起一丝烦躁,兜转之余那纤细的身影却遍寻不着,定了定心神,重新思索了落下的方位,夏侯朝一个疾掠,往刚才掉下的位置地方游去。 华丽的紫袍在水纹中漂浮荡漾,漆黑的墨发纷扬让他看起来有如海中的天神般俊美,一向从容的眉间却萦绕出了淡淡的焦急之色。 但愿落下之时她没被巨大的冲力击晕,要不然…… 第六十章 暗生情愫 不知游荡了多久,叶挽思再一次催动了体内的热流,托那天禅珠的福,如今她的内力倒是精纯了不少,要不然在这冰冷刺骨的水中还不知道能不能挺下去。 温热的暖流缓缓流淌过僵硬的四肢百骸,刚刚涌起丝丝暖意的时候又被无情的冰冷寸寸冻结,身体传来的异样叶挽思渐渐习惯,这深潭好似存心要吞没一切的温暖一样,无论她催动多少次内力,每次刚一感觉到温暖就要被这刺骨的水流掠夺一空。 这水流毫不湍急,却浑厚如斯,仿佛被制住了四肢,连行动都变得缓慢,酸乏困顿接踵而来,让叶挽思不得已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刺痛夹杂着铁锈的气息让头脑瞬间清醒,闭上眼睛凭着直觉勉力的往前游。 叶挽思定下心来,即便是睁着眼睛,但光线暗沉,辨别不了方位,不能智取只能顺从心之所向了,她相信心中的感觉能带她走向光明,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这感觉已经带她多次的化险为夷。 安谧寂静的四周,水面如月盘般平滑明亮。 陡然阵阵涟漪在平面上泛开,逐渐旋转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哗’的声起,一只玉白纤细的皓腕当先破水而出,搅乱了水面的安详平静。 叶挽思捂着胸口,仰起臻首‘呼呼’的喘着气,贪婪的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平复着心头的惊颤,寂静的四周只有喘气声此起彼伏,她抬眸看去……四处不见男人华丽的身影。 禁不住的心头直跳,双眸梭巡着四周,再一次确定了没有紫色华袍的身影,叶挽思摇了摇头,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只是可能么? 脑中划过男人紧随而下的身影,她不是瞎子也能看见她坠下的一瞬间他只是微微愣神便追着她掉了下来,一路似有若无的保护回荡在脑中,叶挽思懊恼无比情动:万里江山不如你最新章节。 低咒了句‘该死’,深吸一口气猛然又扎入了水中! 翻飞的波浪似在表明她的决心! 叶挽思拨弄起阵阵涟漪,深邃的眼睛灿若繁星照亮四周迷茫的黑暗,梭巡着那人会在什么方位,想起他若是去救她一定会在那一片区域,定了定心神,果断的朝她落水的地方游去。 拨开眼前笼罩的水色迷雾,当暗沉的衣袍跃入眼中,她僵立着不动了! 前方的男人五官深邃,眉间张扬的冷沉和霸气总是让人不自觉的畏惧,紧抿的薄唇冰冷凉薄,华丽的衣袍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泅水散乱开来,那耀眼的章纹随着水色飘荡,丝丝金光乍现在幽幽的水底,冰冷中透着诡谲的美丽。 男人身躯矫健伟岸正背对着她,骨节修长的手游走间透着微不可见的焦急,叶挽思似被那闪烁的光芒刺到眼睛,莫名的酸涩让她眨了眨眼睛。 似有所察觉般,男人陡然转过身体,直直的看着她,叶挽思亦抬眸望去…… ——遥相对望,相隔不过咫尺。 ——同样的紫色妖异,金丝缠绕。 明明不过一瞬,却恍若隔世。 紫衣微敞,五官精致,繁星璀璨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他不是他遍寻的人儿又是谁。 对方的眼睛依旧幽深明亮,那极致的墨绿是世间最为炫目的美丽。 此时那瞳孔却卷起滚滚汹涌浪涛,那阴冷黑沉一波一波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极尽的幽暗诡谲竟比这无边的冰冷还要让人心头震颤,仿佛无间炼狱伸出的幽幽冥爪,将人血肉撕碎咽吞入腹,撕扯出哀嚎的灵魂阴狠打散永世不得超生。 危险!叶挽思直觉想要逃开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骨节分明的大掌就如同勾魂的利爪带着凌厉的气势朝她抓来,冰冷有力的手掌一手就将她纤细的皓腕攥在掌间,那力道之大让她有快要被捏碎的感觉。 夏侯朝将面前美如精灵的女子狠狠一扯禁锢在怀中,宽厚的手掌抬起那精致小脸,那丰润的唇透着苍白依旧掩不了带给他的致命诱惑,低头,精准,霸道的将其含入口中。 那丰润的檀口温热绵软,甜得让人心头发颤,夏侯朝将手掌伸入她浓密的发中,狠狠压向自己,薄唇辗转汲取那甜美的津液,长舌扫过洁白的贝齿与粉舌争相嬉戏。 夏侯朝睁开幽深的双眸,碧波流转,欲色迷离。 不够!这还不够! 叶挽思被那霸道的气息禁锢得不能动弹,阵阵晕眩比刚才还要来得强烈,唇舌间厚重的气息钻入鼻腔,钻入胸腹,腰间被一双大掌箍紧,小腹一片坚硬灼热,冰冷的感觉早已褪去,她只觉得周身滚烫。 夏侯朝紧紧允着那香舌,不肯放过她檀口一寸,胸口涌动着滚烫的热流,是他半生从未尝试过的感受,这种充实让他莫名的想要更多,更加收紧了怀中的娇躯,紧紧贴合,没有一丝缝隙。 ‘哗啦’一声,二人破水而出。 新鲜的空气更是惹来二人急促的呼吸,仿佛交颈鸳鸯一般,厮缠,紊乱,充斥着掠夺的迷离气息。 夏侯朝微微放开快要不能喘息的人儿,一道银丝自嘴角带出,那剔透的亮色让他眼底暗沉,呼吸逐渐粗重枭风。 叶挽思回过神来,羞恼不已,感受着娇躯上游离的滚烫大掌,惊慌之下不自觉的攥紧了面前乌黑的墨发,男人头发乌黑浓密,她攥了一把就是狠狠一扯,为心中的羞意和不知所措。 ‘嘶!’头皮传来的刺痛让夏侯朝顿住垂下的头颅,猝不及防的来这么一下让他头脑渐渐清醒,但怀中的人儿衣衫半褪,丰唇殷红似血,魅惑诱人,这诱惑至极的场面如何就能让他放手。 ‘阿嚏!’叶挽思抖了抖,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 他抬眸看去,只见女子飞扬的眉梢透着妩媚风情,眼眶微红水色颤颤巍巍,正愤恨的盯着他,眸中的凶光仿佛张牙舞爪的小兽,白嫩的指尖还揪着他一撮的头发。 那戒备的模样仿佛他一动就要把手中的头发揪下来一般。 夏侯朝眸中闪过异色,渐渐平复了体内奔腾的异样,拢了拢她敞开的衣衫,指节交错帮她系好了腰带。 叶挽思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妥协了,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呢,如今倒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虽是对方于她有救命之恩,但可不代表就要她以身相报。 想起方才的厮缠不由得挣开他的怀抱,远远躲开。 怀中离了温香软玉让他微蹙起了浓眉,眸光深谙,却也默契的没说什么,正色的扫了扫四周,往岸上游去。 叶挽思站在岸上,催动内力风干湿透的衣衫,身子传来一阵酸软。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其实只是个水潭,水域并不宽,眼中划过深思,举目望去,却想不通为什么区区一片水潭却可以困住人那么久。 荆棘遍布的石壁一道道黑色的身影疾纵而过,大捆大捆儿臂粗的绳子抛下,人人面色冷沉,一派肃穆,木洪站在一侧,指挥着众人攀爬下去寻找夏侯朝。 “大人,已经派人下去搜查了。” “加派人手,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主子!” “是,属下遵命!” 木洪苦着脸皱着眉,自从遇到这个女子开始,主子行事是越来越怪异了,将那世间至宝给了她不说,还数次寻着那香气悄悄跟随,四处打探她消息,又派人保护,这次一看有心怀不轨的贼子就立马出现,木洪的眉头不禁蹙成了小山,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山涧,直把叶挽思臭骂了十八遍又十八遍,最后只能重重的化作一声叹息。 ——一切只因主子喜欢! 天气本就寒凉,此时更是显得这崖底冰冷刺骨,让人浑身抖颤发寒。 柴火闪烁着橘黄的色泽,暖暖的热气驱走了些微的寒意,即便衣衫已经用内力烘干但这阴冷仿佛无处不在一般,叶挽思不禁朝着火源微微靠近了一些。 夏侯朝将这细微的举动收在眼里,又将身旁的干柴投了进去,干柴点燃炸开噼里啪啦的响声,火光大亮,一时暖意洋洋。 困意袭来,叶挽思不禁攥紧了粉拳,这崖底的环境如此恶劣,一在这里睡着肯定就得感染风寒了,抬眼看向席地而坐的夏侯朝,虽然发丝凌乱却依旧沉稳自信,那凛然的气势已经渗透进了他的骨血里,即便处境再不堪狼狈,身为王者的威仪跟气魄无时无刻不如影随形。 抛去二人的恩怨不说,他确实会是个令人敬佩又胆寒的对手转身偿爱! 凝视着面前的橘黄火光,渐渐的眸子就有些恍惚…… 摇了摇头,叶挽思逼迫自己清醒,轻声开口道:“听过北辽的草原极为宽广,牛羊肥壮,策马在草原狂奔迎着清风白云,蓝天骄阳,定是无比美妙的感觉吧?” 夏侯朝闻言看去,女子精致的侧脸迎着温暖的火光竟然柔和无比,薄唇张合,浓醇悠扬的嗓音吞吐而出:“嗯,朝起看日出,日落看斜阳,整个草原会被那火红的霞光笼罩,那磅礴震撼的美丽在东昌是永远无法见到的。” 策马狂奔,抬头看蓝天白云,迎面微风吹拂,叶挽思曾经有幸在那样舒适惬意的大草原呆过一阵子,那都是些热情淳朴的人民,没有勾心斗角,人心祥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欢喜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那样与世隔绝的生活老天爷终究没有预留给她的份。 顿了顿又道:“听说北辽的子民会吃人肉,将人脑煮来吃……” “哼,那是嫉妒我国土地肥沃,牛羊马壮。” “听说北辽之人有三头六臂,凶狠异常,所以才以一敌百所向披靡……” “哼,那是威武不凡,身强体壮!” “北辽还……都是蛮子,大字不识,粗鲁至极……” “……本宫” 叶挽思说着说着终是抵挡不住晕沉的脑袋和浓浓的睡意,头颅点在膝头,沉沉睡去。 夏侯朝见她点着脑袋暗暗蹙眉,起身走近了才发现叶挽思红着小脸闭着眼睛睡着了,轻轻拂过她颊边的一缕发丝,他双眸幽深的看着,那熟睡的模样无比安谧,翦羽般的浓密眼睫投下一片乌黑的光影,莫名的就让他心头温软。 然而将那身子纳入怀中之时却是发现不对了,透过锦衣传到他手中的温度实在是高得吓人,他敛了下眉眼,将娇躯环在怀中。 肯定是泡冷水着凉了,如今天色暗沉,感受着怀中之人滚烫的热度夏侯朝浓眉蹙成了小山。 好在训练有素的暗卫们没让夏侯朝等待得太久就已经疾步来到他身边,“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 夏侯朝眉目阴冷,沉声道:“备驾,本宫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转头又道:“将城中最有名气的大夫请过来,等候召见。” 青曜偶然间看到自家主子怀中的紫色身影,宽袖遮挡间看不出是何长相,只看那身影纤细定时女子无疑,不敢细看连忙应是。 高热带来的浑身滚烫让叶挽思的处在晕晕沉沉的半昏迷状态,朦朦胧胧的时候有宫铃清脆的叮铃之声,冷风拂过之时有人在低声说话,声音醇厚如陈年美酒,醉惑人心。 “……暗桩……一个不留……” 是谁…… 轻风扬起帷帐间的纱幔,摇床一角上精致的金丝缀珠香囊微微摇晃,兰栀香气悠扬的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这浓淡得宜的香气却缓不过房间内威压冷沉的气息。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战战兢兢的为床上的女子把着脉,哆哆嗦嗦的伸出橘皮一样枯老的手,夏侯朝冷眼一睨,木洪随即瓮声道:“再抖就剁了你的手!” 老大夫吓得就要磕头求饶,却被那铜铃大眼凶狠一瞪,登时就哑了,苦着脸把了脉才颤抖着道:“……英雄……这位姑娘只是寒气入体引发了高热,待老夫开副方子,喝了药出了汗就无甚大碍了。” 木洪不耐烦皱眉,“那就快开,小心老子一刀结果了你尊道!” 这无医老头又不在,好不容易找了这城中据说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过来,只是这老头哆哆嗦嗦忒他妈胆儿小,身后威严阴冷的目光让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家主子对这老头儿极为不满,他只能苦哈哈的督促着希望他识相点,搞砸了事情没白的连累他挨罚。 药方一写好就有黑影从房间掠出,抓药,煎药,有条不紊进行着,谁都能看出夏侯朝对床上女子的重视,这不,不用上头吩咐就将药熬好了。 夏侯朝看着那药味浓郁的褐色汤药,朝着屋中之人摆了摆手,暗卫恭敬颔首悄声退去。 床上的女子面色潮红,泛着不正常的妖异光芒,夏侯朝双眸幽暗,搅了搅白瓷小碗中的汤药,舀起一勺就往她嘴唇送去。 只是,那褐色的药汁几番挣扎始终进不去美人的喉咙,丰润的唇依旧闭着,反倒是药汁一滴滴的落在了乳白的里衣襟上,徒染点点污渍。 夏侯朝蹙眉,看了看碗中还剩淡淡热气的药和面前之人通红的脸颊,抬起碗果断的抿了一口。 ——以口渡药! 当薄唇贴上柔软的丰润,深谙如海的眸中幽深莫测,定了定心神,将空空的瓷碗放下,帮她掩了掩被角,修长伟岸的身躯走出了房门。 这厢叶挽思安稳沉睡镇南王府那头的阳明阁却吵杂一片。 云嬷嬷瞧了瞧天色,心头涌上阵阵不安,兀自紧皱着眉头。 灵玉正收拾着叶挽思的箱笼,自进了镇南王府燕绍便往阳明阁送了好些个东西,层层叠叠都快堆成了一座小山,如今趁着空闲便将这些物件归到箱笼内,也是为了让自己忙一点好不让她老是惦记叶挽思的事。 脚步声夹杂着喧闹传来,云嬷嬷唇角一抿,朝外间冷声道:“月慈,外边何事这般吵闹,吵着了小姐仔细你们的皮。” 叶挽思临走时信誓旦旦的说晚间就会回来,如今一晃眼都天亮了,云嬷嬷掩饰下心头的焦急不安,小姐外出的事可不能被外人知晓,这夜不归宿的消息传了出去女儿家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是以便假装着床上之人还在安睡,叶挽思有晚起的脾性整个阳明阁内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众人也没有起疑。 就是因着月慈颇会看人眼色,她才提了做二等丫鬟,如今咋咋呼呼的真是没个体统。 月慈一脸焦急的掀开帘子,急忙道:“嬷嬷莫怪,是六少爷的人说要见小姐,奴婢拦都拦不住……” 这前院的少爷跟后院的小姐能有什么交情,摆明了是来找茬的,云嬷嬷放下手中的绣品,整了整衣衫就领着月慈走出了房门。 “快叫你们小小姐出来,我们家少爷有请。” 只见宽敞的院子里,以身穿灰色衣衫的小厮为首领着身后四五个男子趾高气扬的对着院子里的仆妇吆五喝六,满脸兴奋和闪烁的双眼一看就知道是心怀不轨之辈。 一众眼神怯怯的丫鬟见着云嬷嬷出来都松了一口气,这云嬷嬷可是阳明阁最体面的嬷嬷,又是小小姐的乳母,在这院子里一向颇有威严,林妈不安的揉了揉衣角,朝她犹豫道:“嬷嬷,这些人来者不善,您可得当心点……” 云嬷嬷对着身后之人颔首示意,直面那抖着腿满脸鄙夷的灰衣小厮,威严道:“你是哪房的小厮,一帮外男就这样闯进府中小姐的院子,损了小姐名声你们该当何罪!” 顺子在心里啐了一口,可没被云嬷嬷的一脸严肃吓着,他是府中正经的家生子,从小就在燕云祁跟前当差,燕云祁被王宝卿捧在手里宠上了天,养成了骄傲跋扈性子,这顺子有样学样也学了几分,又仗着在府中又几分脸面到哪都颐指气使,一副了不得的模样蜜色交易。 只是他也极会看脸色,府中其它房的主子他向来毕恭毕敬,只叶挽思这就不同了,燕云祁不喜欢的他当然要狠狠的踩两脚,今早得了这个磋磨人的差事他就拍着胸膛应了下来。 鼻孔哼了一声,细长的眼睛睨了她一眼,尖声道:“老太婆少啰嗦,赶紧将你家小姐叫出来,我家少爷可说了,园子里的草长高了,这细心的活交给她做最适合不过了,赶紧的。” 这话一出口惹来身后的小厮嘿嘿一笑。 你家园子里的草长高了关我家小姐什么事!灵玉在后头看着这一帮嚣张的狗奴才气得满脸通红,气冲冲的道:“我家小姐金枝玉叶是三老爷的闺女儿,你吃了狗胆敢让小姐去锄草,等老爷回来定要你们好看!” 云嬷嬷亦是满脸凌厉的瞪视着面前的小厮,这燕云祁摆明了是来找自家小姐麻烦的,不说小姐在不在,即便是在也断不可能去做这种掉身份的事,如此下女儿家的脸皮的事也只有燕云祁这小霸王才能做的出。 “回去告诉你们少爷,这锄草的事府中有大把愿意效劳的仆婢,这话可别再说了,若是传到老爷那儿去……哼,小姐一向是老爷的心尖尖儿,即便是尊贵的六少爷也讨不了好!” 这话可不是凭白吓唬人的,若是被燕绍知道了燕云祁是少不了被罚的。 顺子满脸怒意,他当然知道是这个理,所以燕云祁一早就打探好了,皇帝一早就把燕绍宣进了宫,没到个天黑料想是不会回来的,打着主意把叶挽思叫过去教训教训,再危言恐吓一番料定她也不敢去告状。 “呸!少拿老爷来压我,老爷今个儿一早就出去了,你再不叫你家小姐出来,我可就硬闯了!” 云嬷嬷抿唇,早就想到燕云祁定是趁着燕绍不在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这阳明阁找茬,叶挽思如今不在院中又如何能喊,念头一转,便朝他道:“小姐还未起身,老奴就代我家小姐去吧。” 灵玉和灵珊惊讶的瞪大了眼,扯着云嬷嬷衣角焦急道:“嬷嬷……” 云嬷嬷转头示意二人冷静,灵珊咬了咬牙,不得不说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可不能被人发现小姐不在府中。 顺子满脸嫌恶,嚷嚷道:“谁要你这老太婆了,六少爷可是指明了要你家小姐的……” “你敢!小姐还在里间歇着呢,你要是敢硬闯今个儿我就告到老王爷跟前儿去,叫他老人家来评评理!” 云嬷嬷平日板着个脸就甚是严肃,如今厉声起来倒是与府中的老王妃相差无几,这大声的呵斥登时就让顺子吓退了一步,身后的小厮亦是缩了缩脑袋。 这,闯进去倒也是不好交差,再说他也没那个胆,他虽嚣张却也不敢不将男女大防放在眼里,闪了闪眉眼便道:“那就你了,走吧!这日头渐渐大了,日落之前可必须把野草都给六少爷锄干净了。”心里琢磨着反正叶挽思醒了也是要来寻她的,总归人是会到自家少爷跟前,也算完成了任务。 云嬷嬷叫二人看好院子,随着小厮走了,一众小厮被她刚才的一番威严唬住了,也不敢对她太过无礼,灵玉看了看里间的房门颦眉,暗暗祈祷叶挽思能快点回来。 日光微煦,映照在琉璃壁柱上闪耀着刺目的金黄,格局大气精致的院落华美异常。 叶挽思细绒般的眼皮转了转,幽幽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一片轻纱帐顶,记忆瞬间回朔,不由的眨了眨眼,只觉喉咙干渴得厉害。 白琪关了房门,朝镌刻着雅致梅花的浮雕摇床悄声走来,陡然被那幽深明亮的眼睛吓了一大跳,“……姑娘,原来你醒了呀医世无双。” 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扫,见是个编着麻花辫子的美貌女子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躯,见她手里端着托盘指了指喉咙。 白琪会意,在茶几上倒了杯热茶,笑眯眯的递给她,叶挽思接过饮了一大口才觉得干涸的喉咙舒适了些,抬眼问道:“我睡多久了?” 见她醒了白琪端过托盘取出热气四溢的药粥,用白瓷调羹搅了搅,也不在意她冰冷的态度,双眼兀自笑成了月牙儿。 “姑娘睡了一夜,如今已是巳时三刻了。”又道:“姑娘用些粥吧,这是主子特地吩咐下来,每隔半个时辰就备一碗,防着姑娘起身不至于饿着肚子呢。” 叶挽思闻着阵阵药香,没有浓郁到让人作呕,反而淡淡得宜,粥色乳白粘稠,晶莹中混着点点殷红,让人食指大动。 接过白瓷的小碗,挂念着心中的事也没了细细品用的心思,囫囵吞了几口不让自己没有力气就起床穿了衣裳,她一夜未归府中嬷嬷等人定是等得焦急了。 白琪见她动作干净利落的穿衣盥洗有些呆愣,“姑娘高热才退下去怎么不卧床休息呢?吹了冷风可怎么办?” 叶挽思取过别致的腰带,轻轻扣上,径自走向房门,头也不回的道:“我还有事,跟你们主子说一声,我先走了。” 天气虽是有些暖阳但也不是不冷的,见叶挽思头也不回白琪暗暗跺了跺脚,取过架上的毛绒的夹袄就追了出去。 迎面的冷风让叶挽思打了个寒颤,站在院子中环顾了周围的环境,背后若隐若现的寒意让她知道这看似华丽平静的院子一定有很多暗卫伺机而动。 看着通向各处的羊肠小道,叶挽思放弃了走正门的想法,寻了一处可以看见外边高墙宅院的一角,就打算借力翻过去。 “从这走可是要绕很多弯路才能到镇南王府的。” 察觉到身后之人,叶挽思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总好过被困在院中,生死不明的好。” 她自踏进院中的就发现了,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落入精心布置的迷阵之中,怪不得暗中的杀手蛰伏不动了,刺客只要进了这院子定会被迷阵所困,他们只要在暗中静静的看着来人步入死局就好,她能看出这阵中弥漫的凌冽杀气,比浮云山的迷阵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所以她才另辟途径打算翻墙而过。 而身后的男人她也不意外他会这么快知道她在此处,若是连自己院中的动静都不能了于指掌的话早就不知死了多少遍了。 青曜好奇的看了眼她的背影,有点意外女子的机智,他与木洪同是夏侯朝的随侍,去浮云山的时候他接了其它任务没在身边,所以对叶挽思的了解就没木洪那么清楚。 木洪双手环胸咧了咧嘴,颇为不以为然,眼中却是淡淡的赞赏。 见她头也不回依旧不死心的要翻墙而过,夏侯朝淡淡道:“本宫有马车,你不用翻墙。” 意思就是他愿意送她回去,叶挽思挑眉,转身就率先走在前边,脆生道:“那快走吧。” 木洪方正的脸有些扭曲的看着她一副命令的口吻,更让他吐血的是自家主子冷眼一横也紧随其后,青曜见着二人的背影垂头略微思索,随后双眸爆出光亮,狠狠一握拳就追上了自家主子,打算为未来的女主子充当一回车夫。 精致的四角马车轻轻晃动,叶挽思挪了挪位置,男人浓厚的气息无处不在让她微微不适,想起昨日的一切和迷糊中听到的那句话,……一个不留,分不清此时心头萦绕的是何种复杂的感觉。 仔细想想也能明白,这不是北辽,一个敌国的太子在他国停留这么久说是没有企图鬼也不信,就在两国关系不稳,随时有可能因一个不和就触动战争的时候,夏侯朝的停留更是有可能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他应该深刻的明白这一点才是,然而他依旧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想想昨日临街的马车再想想随后的暗杀就不难明白长生劫之蝶梦。 他是在以身做饵!而她就是那个让鱼儿上钩的催化剂! 无缘无故的出现总会让人怀疑是不是陷阱,但是加上她可就巧合多了吧,将暗处的棋子引出再根据线索一举捣毁暗桩,他在这东昌可就能只手遮天了,没了暗中阻拦的势力正好可以一展身手。 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北辽的野心路人皆知,不外乎就是阴谋筹划夺人江山大业,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筹划这件事的,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刚踏出碧城就在他的监视之内,叶挽思低垂着眉眼,为此刻的身不由已烦闷异常…… 夏侯朝放下茶盏,头上的紫金宝冠更衬得他俊美非凡,垂眸看向低着小脑袋的叶挽思,有一缕墨发落在她颊边,徒添一抹娇媚之色,伸出手就要拂去却在半路被叶挽思打开。 “不要碰我!” 声音之冷,如浮游的碎冰。 骨节分明的手被打得偏在一旁,漆黑的瞳孔在一瞬间翻江倒海凝结成森森的雾霾。 攫住那稚嫩的颈脖一把揽在怀中,结实有力的小腿紧紧制住她修长的腿,双手反剪捏在掌中,盈盈一握的细腰呈现向后仰的优美弧度,夏侯朝带着薄茧的虎口摩挲着她细嫩的颈肉,在白玉的耳旁沉声道:“小野猫,在本宫面前可得收起你那尖利的爪子……” 叶挽思冷哼一声,清脆的声音满是鄙夷:“我就是张牙舞爪又如何,这脾气就算过一百年也不会改,太子自然可以去找那乖顺听话的,何必没皮没脸的与我纠缠。” 夏侯朝冷冷的睨着近在咫尺的精致小脸,那薄怒的眉眼为苍白的面容染上点点殷红的色彩,他抚上她凝脂般的脸蛋,入手嫩滑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他贪恋将她护在怀中的感觉,只是面前这人儿委实不安份,那满脸冰冷鄙夷让他浓眉紧蹙,脑中再一次划过将面前女子禁锢的想法,但那生动的眉眼却次次让他犹豫了,进退不得的感觉让他第一次觉得心头浮躁。 这般亲密无间的举动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二人身上,脸上传来的些微痒意让叶挽思汗毛倒竖,气愤之余对着那修长的指节狠狠一咬,努挣着逃开对方的禁锢。 手指陡然传来的刺痛让夏侯朝的双眸更加暗沉,怀中之人的扭动更是让他有一掌拍死她的冲动。 “啪!” 叶挽思瞪大了双眼,僵住了,也不扭了。 “啪!啪!” 世界安静了!夏侯朝很满意对方此时的安静,心中暗暗思忖这一朝果然有用。 谁知面前的人儿眨了眨眼睛,乌黑晶亮得仿佛黑曜石般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水雾,微红的眼眶,泛滥的湿气瞬间将长而卷曲的睫毛打湿,沾染在眼尾。 清澈得犹如小鹿,双眸盈满了水光随时可能掉下剔透的泪珠。 想过她会打会闹就是没想过她会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那欲掉不掉的眼泪简直能把人的心瞧化了。 夏侯朝冷硬的心不可避免的就是一软,托起那挺翘的臀安置在大腿上,轻声道:“你以后乖顺些,本宫就不打你了。” 叶挽思被他淬不及防的转身一拍有些呆愣,感受着臀部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意,暗暗咬了咬牙,掩去眼底的冷意乖巧的点了点头惹爱成瘾全文阅读。 夏侯朝见她如此听话不由得满意颔首,正要去揉那可能被他打肿的臀瓣就见一只精致的绣鞋带着凌厉的气势迎面而来,他不急不忙的伸手一挡,再截住她正要施展的另一只腿,挑开了眉,从容不迫,冷静的看着她。 灵动的双眸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闪过一抹狡黠,探向他的笔直双腿猛然一曲!朝他怀中重重落下! 叫你打我屁股,看你不变成太监! 没想到这小野猫居然来这么阴险的招数,夏侯朝双眸凌厉,身形一动,微微避开了关键的部位,那带着必杀凌厉凶猛的一招顿时就偏开了几寸——却是落在了刚劲有力笔挺细嫩的大腿心处! 酸!麻!痛!的感觉传来让他微微倒吸了一口气,面容有一瞬间的阴狠扭曲。 叶挽思趁着他僵硬的一瞬间就顺势越出了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对不能一击就中的招式颇为不满意,撇了撇嘴转了头就朝镇南王府走去。 那精致的衣裙翻转夹杂着幽幽的香风传入驾着马车的青曜鼻尖,望向转角不见的倩影微微蹙眉,随后掀起了帘子担忧问道:“主子,可有吩咐?” 角落的阴暗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见他优雅的摆了摆手,青曜颔首放下帘子驾着马车往回走。 暗色的帘子遮住了透射进来的光线,夏侯朝僵硬的脸庞才显现了出来,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忍受着大腿传来的刺痛,咬着牙阴狠的瞪向远方,冷哼出声: 小野猫!看本宫下次怎么收拾你! 叶挽思灵活的身姿避开了府中众多的丫鬟回到自己的阁院内,灵玉见着是她直呼谢天谢地,又快速的将燕云祁指使小厮到院中如何的颐指气使和将云嬷嬷带走的事说了一遍。 “小姐,六少爷真是太过分了,咱们一定要告诉老爷让他好好惩治他一番!” 叶挽思系着袖扣的手就是一僵,眸中的冷光堪比凝固的冰霜,冷眼一抬朝着二人道:“走,咱们去会会这小霸王六少爷……” 灵珊见她面色冷沉暗暗担心,却也极想出心中的恶气,与灵玉对望一眼忙不迭坚定的点了点头。 “嗯。” 燕云祁侧卧在院中陈设的榻上微眯着眼睛,修长的手逗弄着笼子里的红嘴鹦哥,顺子在一旁帮他打着遮阳的蒲盖大伞。 不耐烦的在那笼子旁一弹,惹来笼中的鸟儿腾跳鸣叫,“顺子,叫你把那臭丫头叫来如今怎么还没个影儿?怎么办事的!” 顺子听着小霸王的厉喝忙不迭点头哈腰,不住的笑着解释:“哎哟,少爷,那丫头的乳母都在这儿,不怕她不来……” 燕云祁斜长的凤眼扫了扫不远处蹲着锄草的云嬷嬷,再看了眼正中的太阳,鄙夷道:“这个死丫头还真能睡,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身,真是草包一个!” 顺子笑眯眯的点头,应承道:“少爷聪慧过人一眼就看透了那丫头的本性,您真是英明神武……嘿嘿,风度翩翩。” 燕云祁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来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缓缓踏进院子。 金黄的暖阳照在她身上竟似踏着万丈霞光而来,高远圣洁得让人不敢亵渎…… “英明神武?我看倒是无法无天……” 第六十一章 满地找牙 见鬼!燕云祁一拍桌子‘腾’一下站了起来,该死的他刚才居然觉得她好看,这冷冰冰的野丫头哪里好看了! “哼,你总算舍得出来了么!” 叶挽思略过他一脸倨傲的神情径直向院中锦簇的花圃中走去,云嬷嬷见着是她心头的大石瞬间就落了地,察觉身上溅到的泥巴连忙用手拍了拍,朝走过来的叶挽思轻声道:“小姐回来就好,六少爷院子缺个人手,嬷嬷也是闲着,想着就来帮衬一二。” 叶挽思一听就知道这是安慰她的话,堂堂六少爷院子里会没有洒扫的下人,真是笑话。 云嬷嬷也知道她是不可能信的,但她在这府中早就举步维艰,从她自身考虑她又怎么忍心见她如此为难,不过小小的羞辱她忍下没关系,只求她能在这府中好过一些倾尽繁华与君同。 叶挽思垂眸,定定的看着云嬷嬷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白净指甲沾染上点点黝黑的泥巴,再扫过一身锦袍趾高气扬的燕云祁,冷笑出声。 灵玉见着她冷冷冰冰的样子赶忙就上去将云嬷嬷拉扯到身后,戒备的盯着院中的人。 燕云祁鄙夷一笑:“想要人?行啊,你留下来,不把本公子园子里的野草拔光就不能回去,这粗活配你这野丫头最适合不过了不是么……” 说着更是开怀一笑,惹来院中的小厮纷纷附和。 叶挽思眸光冰冷,幽深得仿若阴暗古井,正酝酿着层层风暴漩涡,一步一步的朝燕云祁走来,寒声道:“野丫头……看来不让你见识一下这野字的定义还对不起你这多日来的照顾。” 这阴森的语气有一瞬间让院中之人感觉到一股冷气嗖的一下自背脊窜上,无端的就让人头皮发麻,轻蔑的笑还挂在嘴边,有些僵硬得不知所以。 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燕云祁定着身形,不让自己退后一步,尖声道:“你这是做什么?竟敢不听我的话……”转头又朝一旁的顺子呵斥道:“还不将这野丫头拉开!” 他心头兀自打着鼓,不知为何现在叶挽思总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顺子刚动,就被横过来的一脚踹趴在了地上,头向下啃了一嘴的泥。 这带着凌厉气势一脚让燕云祁瞪大了眼睛,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危险,闪烁着眼睛就朝里屋跑去。 叶挽思看着那仓皇逃窜的背影冷冷一笑进了屋子,灵玉眼中兴奋,三两步也跟进了房内,‘啪’的一声关了房门,得意一笑。 “……你,你可不能打我,我是镇南王府的六少爷,打了我……”燕云祁站在房间内,见着房门紧闭更是恨得咬牙,慌乱出声,心里却想着千万种法子要将叶挽思整死。 然而叶挽思眸光冰冷,一言不发,点了他哑穴,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直踹燕云祁小腹,登时就让他煞白了脸,哀嚎的声音却卡在喉咙,疼得满头冷汗。 叶挽思襦裙一扬,旋身对他后背又是一个凌厉的劲踢! 燕云祁本就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一个,遇到叶挽思的残暴对待更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转过身来下颚又是剧烈一痛! 紧接着清脆的咔擦之声响起,左臂传来的疼痛更是让他俊脸涨红扭曲。 灵玉在一旁看得两眼放光,精神抖擞,却苦于不能狠狠上去踩两脚,她又是个心眼比针小的,见着屋内金玉辉煌,珍贵的珠宝玉器陈设在宝格上,双眸闪过狡黠之色,状似不经意的身子一歪,价值连城的古架一倒霎时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院外的小厮惊恐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屋内传来的清脆响声更是让众人如丧考妣,顺子颤抖着双腿,死死的盯着房门,登时就感觉自己要完了,被夫人知道他绝对难逃一死。 一旁的小厮颤声道:“咱们禀告夫人……” 顺子转头就是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道:“不许说!事后全推到小小姐身上去,到时也只是个护住不力的惩罚,如今要是说了,夫人正在气头上咱们都得遭殃,不想死就闭嘴!” 小厮被那一阵威吓唬住了,捣蒜般的点头摊在地上不敢吭声。 叶挽思冷冷一笑,她才不怕那些人般救兵来,打定主意要教训燕云祁一番任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本就被夏侯朝那男人搅得心烦意乱,一回府就碰上这疯子燕云祁,积攒的怒意一瞬间喷涌爆发邪少悍妻全文阅读。 也不怪燕云祁倒霉,正碰上了叶挽思心情不好的时候,老虎须拔久了终于把老虎成功惹怒了。 屈起腿狠狠一顶,手肘盈满力道掷下,燕云祁闷哼出声,忍不住仰起了头。 “六少爷,小霸王……哼。” 叶挽思冷哼一声,对着他细长的眼睛就是一拳,“我忍你,让你,你不珍惜,如今可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眼睛传来的酸涩和剧痛让燕云祁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粘糊糊的沾在脸上哪还有半分公子哥的模样。 后退之际叶挽思抬腿又是一脚,少年的身躯顿时就如柳絮一般飞起,撞倒放置玉器的八宝格,茶几椅凳掀了一地,精美的屏风因这力道纷纷裂开,腾空撞在坚硬的粉墙上才止住了身形,‘砰’的一声重重的落下。 燕云祁很想就此昏过去,鼻尖哼哼了两声,却只有出气的份,全身传来错位般的剧烈疼痛,连转一下眼睛都疼得他发颤。 叶挽思呼了一口气,方觉得心口的堵塞通畅了些,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走到燕云祁面前,拧起那满头凌乱的乌发,冷声道:“如何,六少爷,这才是野丫头的作为,你可明白,下次可要深思熟虑才能说出口了……” 冷哼一声朝着灵玉点点头,灵玉看着狼狈不堪的燕云祁只觉得解气不已,双眼闪亮崇拜的看着叶挽思,会意的点头就跑去开门。 房门一打开,院中紧紧盯着的小厮齐齐退后了一步,云嬷嬷和灵珊二人赶忙就迎上去,看了里屋的方向一眼,又将叶挽思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小姐没事吧?” 叶挽思摇摇头笑笑:“没事,回去吧。” 路过顺子身旁的时候她慢慢停下了步伐,顺子如临大敌般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双腿悄悄颤抖着,却见她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就走出了院子。 松了口气,抹了额上的冷汗,暗忖这小小姐的气势怎么突然就变强了,“坏了,六少爷!”想起被关在屋子里的燕云祁赶忙叫人去请王宝卿,匆匆就往屋里跑去,满地的狼藉让他膛目结舌,当墙角那满脸青肿狼狈不堪的身影映入眼中时惊得他险险晕倒。 王宝卿闻声赶来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衣衫凌乱鼻青脸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奄奄一息的模样,哀哀喊了一声‘祁儿’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镇南王府热闹了! 三房的小小姐将六少爷打了! 第二天府中上下都流传着这一爆炸性的消息,灵玉挥舞着拳脚双眼发亮的将叶挽思当时潇洒的身姿说给月慈等小丫鬟听,长得小包子一般,圆滚滚的月颖欢呼着拍手,欢喜道:“小姐威武!” 灵玉自豪的哼声,骄傲非常,月慈想起早上的流传的传闻却是蹙紧了眉头,嗫嚅道:“可是,如今府中都传遍了,小姐虽是出了气,但老王妃何等严厉,小姐她……” 话还未说话,就见一个身穿碧青色褙子同色罗裙,双手戴着银丝镶缀手镯,簪着点翠珠花很是体面的中年嬷嬷领着身后的婆子进了阳明阁的院子,灵玉止住声望去,月慈咬了咬牙,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来人可不就是老王妃跟前的伺候的大丫鬟,翠香嬷嬷么。 翠香威严的扳着脸,冲着院中的一众丫鬟冷冷睨了一眼,沉声朝里间道:“老王妃有请,请小小姐随老奴走一趟。” 灵珊一僵,担忧的朝叶挽思看去,叶挽思放下手中的书本,拂了拂身上的衣裙,从锦榻上起身,直直朝院中走去,边走边冷声道:“嬷嬷好大的威风,见了主子也不懂得磕头行礼,这般没有规矩也敢在王妃面前当差,将府中恪守陈规的仆妇置于何地梦幻兑换系统。” 声音清脆悠扬,悦耳动听,由文静美婢虚扶着的美人缓缓自里间走出,素白的流云锦缎着绣工一等的绣娘针针织就出朵朵栩栩如的白莲,随着步伐在足边晃起优美的涟漪,站定在院子中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莲香拂面,就是这样一个婷婷袅袅的绝色美人,吐出的话却让人芒刺在背。 听着耳边传来暗指她仗着老王妃撑腰就没了规矩的话,翠香咬了咬牙,这才恭敬的对她行了礼,“老奴给小小姐请安。” 叶挽思站定,扫了眼院中声势浩大的一群人,眯了眯眼,冷笑。 “不是老王妃有请么,这便走吧,可别让众人久等了。” 芳梅奉了王宝卿的命令特地跟着翠香来这阳明阁,见着叶挽思一照面就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更是觉得她深藏不露。 翠香倒是有些疑惑了,打了六少爷这一去肯定就是挨罚的,却见她不慌不急一副自信从容的模样,忙收起了轻视的心思,领着人就朝老王妃的院子走去。 院中的仆妇见着她纷纷行礼,再不敢小瞧了这新进的小小姐,连六少爷都被打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她们小命可没公子们金贵,生怕惹了她遭来毒打,叶挽思感受着周围严谨的气息,冷着眼穿堂而过。 王宝卿见着是她立马就站起了身,指着她厉声道:“你这忤逆的女子,竟敢毒打祁儿,给我跪下!” 叶挽思看着堂内众人,有些意外,除了燕卓之外倒是来齐了,微微挑眉,朝着上首的镇南王爷微微福了身,方才转过头看向那满脸气怒的美妇,冷冷道:“论辈份,老王爷与王妃都在此,长辈还未发话想不到夫人竟然越过了,大家夫人的作为我如今算是明白了,受教。” 燕绍担忧的看了眼叶挽思,冷声对着王宝卿说道:“你坐下,如今这是成何体统,公道自有父亲断论。” 王宝卿紧攥着手指,抬眸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镇南王和一脸不满的王妃,狠狠的瞪着叶挽思,不甘的坐下。 燕擎睨了镇定自若的叶挽思一眼,冷声道:“听说是你打了祁儿,还不认错!” 燕擎这冷冷一眼可不比其它人,这眼中冷冽的威严和煞气即便是男儿亦要手脚发颤,不敢再言。 叶挽思却是冷冷一挑眉,从容的与他对视,冷声道:“是我打的他,但我不认为我有错。” 这不闪不躲得态度倒是让燕擎多看了两眼,王宝卿咬牙切齿,将他的祁儿打成重伤,躺在床上三个月不能下床,这还有理了,“你还没错,你将祁儿打成重伤还没错,他好歹是你的哥哥,你就是这般对待自己亲人的!” 老王妃厌恶的冷嗤出声,“果然是没有教养的野丫头,这般忤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今天能打自己哥哥,明天说不定就得骑到长辈头上作威作福了。” “请王妃谨言慎行,挽儿是我的女儿,你说她没有教养岂不是在暗骂本官,这番侮辱的话本官却甚有疑议,不若叫圣上来评评理如何?” 燕绍冷冷的看着老王妃,眸中闪烁的全是认真的神色,老王妃被他堵得没了话,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叶挽思冷冷的看向王宝卿,道:“我生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断是没有哥哥的可能,夫人莫要搞错了,小女子可没有那个荣幸。” 顿了顿又朝上首的燕擎道:“王爷明鉴,我进府中尊敬长辈,恪守府中严规不敢出错,可六少爷却因心中私念处处刁难于我,几次三番恶言相向,昨日更是吩咐手下领着一帮外男小厮冲进了我院子,若不是我乳母拼死阻拦只怕我闺誉早已尽数扫地,他拘了我乳母到院中几尽羞辱,王爷戎马半生征战沙场自有铮铮傲骨,定不想子孙只会享受自己用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徒养了一身懦弱的性情,遇事只会隐忍不发,如温室的花朵般不堪风雨,只有不畏艰险迎难而上才是镇南王子孙应有的风范不是么疯狂网络最新章节。” 燕云祁的作为那日家宴大家都看在眼里,那副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模样众人仿佛还历历在目,只是叶挽思一个孤女会惹来轻视羞辱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捧高踩低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暗中下绊便罢,大庭广众被揭了出来可就是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了,堂堂一介男儿如此作为不是心胸狭隘是什么。 柳氏呷着茶盏,轻蔑的看了一眼涨红着脸的王宝卿,真是有什么蠢人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儿子,又看了眼眉眼清冷的燕云赋,柳氏眼中满是自豪之色。 镇南王府如今的一切完全是燕擎用自己的血汗一点一滴挣来的,子孙感念王府功勋却从未想过燕擎的不易,在战场一个不小心可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这爵位和荣宠纵然是对他的肯定,也让他欣慰子孙能在他庇护下能安然的富贵一世,但养成这般骄纵的脾性确实是让失望又愧疚的。 燕擎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腰板笔挺的叶挽思,这一番落字铿锵的话实在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眼中瞬时就闪过赞赏。 “你说的这一番话可有人证明。” 这话既然敢说就定是有准备的,谁都能听出老王爷话里偏袒的意思,王宝卿瞪大了眼睛,连忙朝身后的芳竹使了个眼色,芳竹会意悄悄的退出了里间,紧了紧手中抓着的扶手,她只着急着要惩治这罪魁祸首叶挽思倒是忘了那护主不力的奴才,该死的,但愿芳竹能先跟顺子串通好了,只要能把过错推到叶挽思身上,即便老王爷有心偏袒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失了人心。 在她眼里燕云祁只不过有些脾气罢了,但凡哪家名门公子没有个喜好脾性的,自古母亲眼里孩子都是自己的宝,燕云祁的骄纵跋扈在她眼里全都不是什么,反而叶挽思将他打成重伤才是最最该死的一个。 余光扫过悄悄离去的身影,叶挽思唇角一勾,朝燕擎自信道:“有六少爷的随侍顺子和一众小厮为证。” 燕擎颇有气势的一扬手,沉声道:“将六少爷的小厮带过来问话。” 外头等候的侍卫正要行动就见一身黑衣的男子拎小鸡一般拎着直哆嗦的顺子,身后还有战战兢兢的四五个小厮紧紧跟着,面上都是惶恐之色。 芳竹连跟顺子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远远的看着他被男子拎走。 黑衣男子提着顺子的衣领,扔在堂中,朝燕擎恭敬道:“禀王爷,人证带到。” 燕擎看了他一眼,凌厉的眉眼瞬间一亮,暗忖何时这府中的护卫竟如此出色了,将男子记在心中,示意他暂时退下,男子退在一旁,垂头之际与叶挽思的眼神一碰,随后不着痕迹的移开。 “你就是六少爷的随侍?本王问话,你可要一一答来。” 顺子跪在下首浑身发颤,就在刚才还在暗自庆幸着王宝卿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了叶挽思身上以致逃过了一劫,还未等他庆贺一番就被黑衣男子抓了来,男子气息冷酷只轻轻一扫就让他差点吓尿了裤子,如今被提到镇南王面前更是惊恐得不知东西南北。 听到这满含杀气的嗓音忙不迭的就应声道:“是,是,奴才明白,奴才知不无言言无不尽……” 威严的扫了一眼堂内众人,本是蠢蠢欲动的燕妩婳登时缩了缩脖子,燕擎微微点了点头,冷声道:“本王问你,昨日六少爷指使你带着一众小厮冲进小小姐院子可是真?” 王宝卿狠狠的瞪着顺子,那眼中的威胁让顺子本就惊恐的心又是一抖,垂下头衡量了一番,王宝卿一介妇道人家自然是没有老王爷那杀伐果断的气势吓人,更何况一旁伫立不吭声的黑衣人状似不经意的眼神让他害怕不已,定了定心神,想想若是事后自己有个万一王宝卿也脱不了杀人灭口心狠手辣的名声重生之极限进化最新章节。 朝着上首镇南王磕头道:“王爷明鉴啊,是少爷是吩咐小的这么做的,小的也是谨遵主子的吩咐,不敢不从啊。” 这话也没交代清楚,只说是燕云祁让他干的,但就是这模凌两可的话也足够让燕云祁担上嚣张跋扈,辱人清誉的罪名了。 燕擎威严的一扫堂下跪着的灰衣小厮,那目光仿若实质性般凌厉,如芒刺在背顿时让小厮忙磕头求饶,附和道:“是六少爷吩咐的……王爷饶命。” “好了……” 燕擎的声音一出堂内人人噤声,他扫了眼叶挽思,抿着唇,冷声道:“人证俱在,六少爷脾气骄纵,身为奴才不加以劝告反而仗势欺人,拖下去各打五十军棍,六少爷思过三个月,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出院子。” 训练有素的护卫将惊恐的几人拖了出去,一干小厮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老王妃冷哼了一声,本以为会有多严厉的处罚,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叶挽思抬眸,一副感恩的表情,眼角却闪过冰冷。 出了房门,王宝卿对她冷冷一笑,“你伤了我的祁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抬眸又道:“没想到吧,你以为祁儿就只有我撑腰么?愚蠢……”说着一拂袖冷冷离去。 燕绍在她身后轻轻叹了口气,“我知你心中通透,若是真要你祖父惩治他,早就可以一状告到他面前去,又何必径自去打了祁儿……” 叶挽思轻笑出声,她怎么会不知,燕卓是老王妃嫡出,不论是长是嫡,他都是正经的承袭爵位之人,要不是燕擎暗中属意他人又何必久久不立世子,他喜爱燕绍自然就爱屋及乌的疼爱燕云祁一分,若不是因着燕擎的态度以王宝卿一介妇人怎么可能敌得过老王妃的暗算,她早就知道即便告到燕擎面前也不过做做样子惩戒一番罢了,虽同样说是燕绍的儿女,但作为三房的独苗谁重谁轻就立见分晓了。 所以她才趁着机会先去打了燕云祁一顿,出了口恶气,三个月,至少能清静一段日子了。 “嗯,我打了你儿子,你不生气么?” 燕绍苦笑:“他欺负了我女儿,你生气么?” 叶挽思笑笑,伸出了拳头,“我生气,所以我打了他一顿。” 燕绍宠溺一笑,俊朗的眉间有些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我深知你的脾气,若他不是做的太过分你是不会对他下手的,这一回他确实该罚,不怪你。” 叶挽思眨了眨眼,颔首示意,“父亲说的正是……” 见他眉眼苦涩叶挽思转开了话题,双眸幽深道:“父亲进日频繁被传召入宫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燕绍青色的便服划过院中的花草,惹来花朵阵阵轻颤,他抬眸从容不迫道:“是春闱的事宜,陛下颇为看重,所以事情便多了些。” 看着叶挽思娴静的眉眼,似是想起什么来,朝她轻声道:“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千金都可以参加,挽儿在家呆得闷了可与她们一同前往。” 三品官员以上的千金,叶挽思眸中划过深思,那日将他一把拉入山涧的男子晃过眼前,是该去会会那幕后指使了,在她背后出阴招怎么还能全身而退…… 第六十二章 诡谲之宴 镇南王府。 两辆精致的马车停驻在大门前,燕妩婳一身艳红色的罗裙,裙摆上勾勒着锦簇盛开的花朵,鬓发高绾,簪着一对赤金丝金步摇,艳光四射,眉眼含情。 她斜眼一扫,颇具风情的怪嗔道:“今个儿可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这个野丫头居然敢迟到,要我们几个在这等她,真是没规矩。” 相比她的光彩照人,燕梓婳倒是显得出尘得多,淡紫色的纱衣将纤细的腰肢勾勒得不盈一握,白皙的脸庞垂下一缕墨发让气质更显温婉,水色流转的碧玉簪平添一抹娴静淡雅,她眉目淡淡的站在一侧,全然没有燕妩婳的一脸不耐,轻声道:“左右不过半刻钟,若是还不来咱们再先行一步。” 一旁玉雪可爱的双生子在悄悄说着话,燕语婳皱着眉头,有些惊奇的跟自己妹妹说道:“听说她把小六打了呢……” 原本燕云祁是在府中年纪最小的,所以跟他关系还不错的都会亲昵的叫他小六,两人本就是双生子,凑在一起便什么都说,因为垂着头,声音又小,只能隐约的听出‘小六醒了在自己院子里大发脾气’‘她麻烦了’等等。 燕溪婳正听得津津有味却看见一个素衣女子正盈盈的走出王府,不由扯了扯自家姐姐的袖口,燕语婳古怪的看了叶挽思一眼,没再说话网婚时代:大神,离婚吧。 燕妩婳冷冷一睨,见她又是以往素净的模样不由冷哼出声:“就这副模样还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叶挽思眉目清冷,没有回应她的意思,看了眼停放的马车径自上了为首的那辆,燕妩婳瞪大了眼睛尖声道:“那是梓婳妹妹的马车,你快给我下来。” 燕梓婳却只是皱了皱眉,冷冷道:“天色不早了,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见她随后上了马车,燕妩婳不满的瞪了一眼,那专门为燕梓婳准备的马车她都没有坐过呢,倒是便宜了那个野丫头,冷着脸上了后面的马车,双生子随后跟上。 摇晃的车厢内,燕梓婳依旧紧蹙着眉头,这马车是她专属的,镇南王府只有她这个嫡女嫡孙有资格乘坐,如今看着面前微微垂眸的叶挽思只觉得心头堵着一口气,异常的不自在。 掀帘看了看,她只盼望着能快点到皇宫,快点跟面前的女子分道扬镳,只要不见到她,她自然就会通体舒畅。 说不清对叶挽思是什么感觉,面前的女子冷冷清清,幽深的眸子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越靠近就越是让人心惊,知道她将燕云祁打了,更是觉得她胆大包天无所顾忌,她不愿承认心底的那一丝惧意,只能离她远远的。 喧嚣渐渐的抛在了耳后,四周寂静无声,肃穆的气息弥漫开来,马车穿过巍峨的宫门,缓缓停下,不远处群芳聚集,各家千金都在此处等候。 柳嘉看着熟悉的马车微微一笑,向身旁的好友点了点头就朝马车走来,见燕梓婳从车内走出忙嗔怪道:“上次的赏诗会都没见你来,我可在心里恼了你好久,你今个儿不好好陪我我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听得这一声绵软的娇声燕梓婳才化去了心头的不适,柳嘉是当今丞相嫡女,其父与自己娘亲柳氏是亲兄妹,二人年纪相当又加上这一层关系感情自然是极好的,当即就轻声笑开:“你可别恼了我,至多我今日陪你就是。” 叶挽思目不斜视兀自下了马车,悄悄打量起这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宫墙。 柳嘉见她从马车下来,挽着燕梓婳的手就是一僵,皱着眉头道:“这女的是谁,怎么坐你的马车?” 燕梓婳看着她远走的背影,淡淡道:“是我二叔的女儿……” 柳嘉跟她一同长大,怎么会听不出这话中淡淡的惆怅,又想起她坐燕梓婳专用的马车而来,一眼就给她定下娇蛮跋扈的印象,不屑的撇了撇嘴。 未让一众千金等候太久,宫中的女官渐渐走近,一脸威严的道:“请各位小姐跟奴婢来。” 走在精雕的汉白玉宫墙,绵延起伏的金黄宫檐隐有瑞兽坐伏,火红的烟霞投射在琉璃瓦上更为这磅礴的皇宫染上金黄的色泽,金碧辉煌,气势宏伟让人臣服。 灵玉攥了攥手心的热汗,只觉得被这庄严的皇宫压得喘不过气来,再抬眸看向自家小姐仿佛闲庭散步般的轻松背影,惭愧的低下了头颅,暗暗咬牙抬起了胸膛,可不能丢了自家小姐的脸面。 亭台水榭,潺潺的流水自假山倾泻而下,蜿蜒流过九曲长廊,廊上每三步妆点一坐碧玉瑞兽,镌刻精致得能看清兽身的毛发,华美异常,宴会设在粼粼波光的碧波湖旁,临席而坐,面向澄澈湖水,美人遥相呼应,在水一方,果然相得益彰。 叶挽思在一处稍显僻静的角落坐下,余光扫过众生百相,垂首取来岸上的香茶,幽幽细品。 展灵儿今日亦是盛装出场,一席火红的石榴裙艳光四射惹来众人羡慕的目光,当看到角落的身影时却瞪大了双眼,叶宁馨在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素净的身影她怎么可能忘记,见她瞪大眼睛生怕她想起那日的不愉快,娇笑着就转开了话题,“妹妹这一身衣裳真是艳压群芳,可真真是把我们都给比下去了不朽圣尊。” 展灵儿恨得咬牙,她万万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叶挽思,暗中将那群坏事的流氓骂个狗血临头,攥紧了袖中的拳头仿佛就能将她捏碎。 移开怨毒的目光这才发现叶宁馨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僵硬的笑了笑,“姐姐真是说笑了,你天生丽质是我如何也不能比的。” 见她没有心生间隙叶宁馨温柔一笑,自那日的事情之后她可是几次上门,差点将嘴皮都磨破了才劝得她消了气,按理说她父亲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本不用如此讨好她,但伯昌候颇得皇帝赏识,家中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向来捧在手心呵着护着,要星星不给月亮,为了拉拢展灵儿父亲,断不能与她交恶,这可是她父亲下的死命令。 叶挽思缓缓走来,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展灵儿见着是她陡的就站了起来,尖声道:“原来是你,你居然还敢到我面前来!” 看着这素白纤细的身影,展灵儿恨不得上去抓花那精致的小脸,却只能忍耐的揪着手中的锦帕,长长的指甲在柔软的帕子划了数道划痕,圆圆的脸有些扭曲。 叶宁馨颇为意外的看着,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过来,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展灵儿对她恨之入骨,如今还敢过来触她眉头,她不知道是不是该道一句勇气可嘉。 周围的女子都是那日在茶坊的千金,对叶挽思也有些印象,见证了二人的纠葛不由都悄悄退了一步,担心凭白惹来是非。 看着紧绷着身躯的展灵儿,叶挽思冷笑着靠近,“那日的厚礼真是要多谢你了。” 这声音轻飘,仿若未闻,却让展灵儿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却见她早已衣炔飘飘,翩然远去。 “她们二人是手帕交,关系向来极好。” 叶挽思刚坐定,陡然听见这清脆的声音微微抬眸看去。 姚瑶见她看过来腼腆一笑,神情全是真诚友好,叶挽思眨了眨眼才想起她是谁,“原来是你。” 见她认出自己姚瑶更是不好意思,嗫嚅道:“那日没帮到你真是不好意思,我父亲在兵部任侍郎一职,她是我父亲上司的女儿,所以我也不敢得罪她。” 叶挽思眼眸深邃,毫不介意,微微一笑道:“无妨,萍水之交你能想到为我出头已是极好。” 看着不远处粉面桃花的叶宁馨,叶挽思更是笑得开怀,说起来可真是有缘分,她一到凤京就遇上了这个所谓的‘姐妹’,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姚瑶的性子说好听的是腼腆,说难听了就是懦弱,因此在这凤京的圈子颇为被人排斥,没有什么朋友,见叶挽思笑意盈盈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不由轻轻松了口气,双眸晶亮的朝她温婉一笑。 “你可要小心展灵儿,刚才我见她一直盯着你看,那眼神看得人……毛骨悚然呢。”姚瑶拍着胸口煞白了小脸,颇为害怕的说道。 还怕她不来呢!叶挽思看着她清秀的眉眼,淡然一笑。 “皇后娘娘到!” 尖细的声音传来,让本是嬉笑的人群瞬时就安静了下来,叶挽思随着一旁的人行礼,不似一般人的毕恭毕敬,她只意思般的屈了屈膝,掩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倒也没人看出来。 皇后潋滟的桃花眼颇为威严的一扫下首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满意一笑,开口道:“平身吧,今日这宴会就只有本宫与诸位千金,不必拘礼超级工业帝国。” “谢皇后娘娘。” 叶挽思起身坐在下首,抬眸看去,华服上的凤凰展翅金光熠熠仿佛要腾飞一般,缀满宝石的凤冠闪着耀目的光泽,交叠的双手戴着金包银的翡翠戒指,鎏金护甲尖细修长,嘴角的笑意看起来温柔和善,她敛了一下眼睛,怪不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来东亭翎的桃花眸就是遗传自这位面如春晓的皇后了。 微微移开目光却见皇后身旁坐着一位眉眼含笑的美人,细看她面容倒不怎么出色,只是身上散发的贵气仿佛渗入骨髓一般,举手投足堪当典范,又看她坐得与皇后如此亲近,叶挽思心下了然。 姚瑶见她一直盯着那女子看不由开口道:“那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三朝元老晋国公的亲孙女儿,听说皇后娘娘极为喜爱,经常宣进宫中作陪呢。” 那这可不就是东亭翎的内定皇子妃么,叶挽思淡然一笑,她对面前的女子倒是没有寻常人般的厌恶,对方心性善良,天真可爱,这样的秉性倒是颇为难得。 皇后一番冠冕堂话的话陆续说出口,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见着皇后心情颇佳诸多千金纷纷壮着胆子使尽浑身解数,只为博得皇后开怀一笑,一时宴会热闹非凡。 叶挽思见着喧闹的宴会微微蹙眉,朝身旁的姚瑶颔首道:“这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姚瑶正欢喜的看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见她起身不由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叶挽思见她双眼都移不开微微摇头,刚走出两步就被来人撞得身子一歪,灵玉堪堪一扶,怒视着面前满脸惊恐的宫女,呵斥道:“你没长眼睛么?撞到我家小姐可如何是好?” 叶挽思本就坐在筵席较为僻静的角落,是以灵玉这一呵斥也只是引来一两个人意外的侧目,倒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粉衣的宫女稳了稳托盘上的酒菜,扑通一声跪下,满脸惊恐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是奴婢该死,是奴婢有眼无珠。” 叶挽思垂眸冷冷的看着她,随即轻声一笑,朝灵玉嗔怪道:“你这丫头,咱们走吧,她也是无心之失。” 灵玉嘟囔了几句,暗暗瞪了她一眼跟着叶挽思走远,宫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才那眼神真是让人如坠冰窖,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物件,心如擂鼓。 展灵儿仿若不经意般抬眸看了一眼,冷冷一笑。 叶挽思沿着湖光水色的长廊悠然踱步,一声冷嗤引来她的目光,抬眸看去四周空无一人,却见假山垂下一角红色的锦袍,能在这宫中如此大摇大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原来是七皇子殿下。” 东亭翎垂头睨了她一眼,多情的桃花眼波光流转,冷声道:“咱们又见面了。” 叶挽思倚在栏上,遥望粼粼的湖水,淡淡道:“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殿下不去庆贺一番么?” 仿佛想起来什么烦心事,东亭翎蹙眉,不羁的摆了摆手,“一群女人,没意思!”见她满脸闲适又道:“怎么,展灵儿是转性了不成,你如今居然还能活生生在这儿。” “是啊,小女子福大命大,殿下对她倒是了解,这般关心……” 东亭翎冷哼一声,对二人的相处方式也不排斥,这种古怪却仿佛有淡淡默契的感觉让他颇为新奇。 “怎么……你是在吃醋?” 叶挽思轻笑出声,深邃的眉眼弯成月牙儿,晚霞的最后一抹火红为她披上一层金缕玉衣,迎着霞光,飒是好看铸圣庭最新章节。 “殿下的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呢。” 叶挽思顿了顿又道:“小女子就不奉陪了,殿下请便。” 东亭翎斜卧在假山上,扫了眼远去的纤细背影,径自的看着大地最后一抹光亮被黑暗吞噬,漆黑雾色笼罩,就如他此时的心,满布阴霾。 叶挽思回到盛宴,姚瑶双眼晶亮的迎了上来,朝她雀跃的道:“挽儿,你准备了什么贺礼给皇后娘娘啊?” 她在这京中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愿意跟她相交的叶挽思,她份外珍惜,知道了叶挽思的身份更是对她很有好感,这才亲昵的叫她。 叶挽思见她手中握着锦盒,微微挑眉,摇了摇头:“我没有准备礼物。” 姚瑶瞪大了眼睛惊呼:“今日是娘娘的生辰宴你竟然没有准备贺礼!” “很奇怪么?” 听着这颇为无辜的声音,姚瑶轻叹了一口气,攥了攥手中的锦盒,支吾道:“要不我把这……” 叶挽思疑惑看去,却见不远处传来喧嚣之声,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皇后的神色不是很好,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姚瑶四周梭巡了一下,她虽然被众多千金排挤在外却不能阻拦她对她们的熟悉了解,细细看来她便恍然大悟,轻声道:“是皇后的亲侄女,郭研静不在,怪不得皇后娘娘这般不高兴了。” 叶挽思抬眸看去,果然皇后精致的脸庞染上薄怒,蹙着眉朝身后嬷嬷威严的道:“好端端的人去了哪里,快派人去找!” 原来是郭研静觉得筵席烦闷就告了皇后说出去透透气,谁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在众人献上贺礼之时还不见她回来,吩咐了人去找也没个消息,谁知贴身丫鬟却哭哭啼啼的来报说小姐不见了。 宴中因着这情况有些骚动,皇后抿了抿唇,心头陡然涌起不安的感觉,郭研静不仅是她精心培养给自己儿子的皇妃,还是自家大哥的掌上明珠,这突然的消失让深谙宫中阴谋争斗的她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身后众人诚惶诚恐的应声,赶忙召集了人就四处分散寻找。 “啊!——” 惊恐的尖叫声陡然传来,那森冷的寒意让宴中的女子煞白了小脸。 皇后一拍坐下的赤金扶手,冷冷呵斥道:“是谁这般无礼喧哗!还不将那没规矩的带上来!” 中年嬷嬷极有气势的缓缓走进殿中,身后腰粗膀圆的嬷嬷手里提着一个满脸惊恐的宫女,宫女浑身哆嗦,泪液横流,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得说不出话来。 嬷嬷冷声道:“禀皇后娘娘,殿前喧哗的正是此宫女。” 皇后潋滟的桃花眼满含严厉的剜了一眼下首的宫女,一国之母的威严顿时彰显无遗:“说!究竟所为何事?” 宫女被那狠戾的眼神看得混身一震,泣不成声,满脸惊恐的道:“……死人了!郭家小姐……死了!在碧波湖边……”支吾的说完便仰倒在金丝地毯上,竟是吓得不能动弹。 皇后闻言心头就是一个咯噔,嘴角僵硬,定了定心神方扬声道:“在哪里!本宫要去看看!” 众人看着她眼含煞气纷纷低头,一群锦衣华服的千金小姐纷纷簇拥着皇后的仪仗而去,展灵儿看着这一幕,阴冷一笑。 第六十三章 乱棍打死 凉风习习,垂柳依依,本是无比美好的场景却因为湖畔边漂浮在水面的死尸大煞风景,女子披散着头发,衣衫凌乱,眼睛惊恐大睁着,因为泡着水的身体微微浮肿,面容扭曲狰狞看起来骇人无比。 人群中的女子看见这一幕皆是惊叫出声,有些个胆小的早已昏了过去,皇后命人把尸体捞上来,死死的盯着覆盖着白布的尸体,阴沉的脸快要滴出墨来。 ‘咦’阮嬷嬷惊疑出声,皇后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那白布的一角掉出一双布满青筋的手,露出紧攥着的发亮布帛,皇后凝了凝神,朝她递了一个眼神。 临死之前还攥在手中的定是凶手身上的物件无疑,阮嬷嬷会意,蹲在白布面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她手中揪出那布帛,放在手中看清竟是一个银白色的荷包。 皇后冷眼一扫,那荷包绣工用料都是一流的,非贵族千金用不得,又想起郭研静是为自己儿子培养的皇子妃,在这京中圈子都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了,但就是不排除这之中有眼红妒忌之辈看不顺眼就寻了这个机会杀人灭口。 阮嬷嬷身为皇后的乳母兼心腹,深谙这宫中争斗的阴私手段,只一眼就知道这事情该如何处置,郭研静从小才名远扬,深得晋国公喜爱,视为珍宝,如今不明不白的死在宫中若是不能找到凶手给个交代,即便是至亲只怕也不肯随意罢休。 众人看着阮嬷嬷满脸阴沉的走近,纷纷害怕的后退了一步,阮嬷嬷冷眼环顾了一周,将一张张煞白的小脸收在眼里,冷声道:“如今郭家小姐死在宫中,为了给死者一个交代,请各位小姐配合老奴,不必害怕,这无辜的自然是没事,而这杀人凶手自然是严惩不贷的!” 这最后一句话重重落下,语气中的森寒冷意让众人起了一身起皮疙瘩,而站在角落的粉衣宫女听到这话却是陡然瘫软在地,突然的一幕惹来众人怀疑的目光。 皇后微眯起桃花眸,冷冷的扫了一眼,厉声道:“你这宫女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快说来。” 宫女被那凌厉的眼神看得更是不安,颤抖的匍匐在地,额上布满冷汗,摇着头惊恐道:“奴婢……奴婢只是偶然看到太傅大人的小姐在宴中离席,不关奴婢的事,奴婢没有杀人啊!”说着便不住的磕头,不一会儿白皙的额头就泛出了血丝,猩红的血液流满了小脸,她却恍若未知。 闻言众人却是炸开了锅,看着这不像作假的一幕,不知道的人满脸疑惑,知道的却是纷纷远离,一瞬间,叶挽思周围的一丈之地空无一人,人人仿佛避瘟疫一般站得远远的,眼神充满惊恐。 姚瑶看着四周远离的人群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挽思,她如何也不相信她会杀人,灵玉坚定的站在叶挽思身后,她一直跟在叶挽思身边,自家小姐有没有杀人她能不知道么,这宴会谁没个离席的,偏偏那宫女就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摆明就是受人指使故意诬陷,狠狠的瞪了一眼四周幸灾乐祸的人们,心中却为叶挽思捏了把汗。 皇后抬眸看向角落里的女子,作为儿子夺位的最大死敌,太子一方的人她一向是敌意颇深,此话一出她就将矛头指到了太子头上,郭研静是郭家这一辈耗尽心力培养的,只为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让郭家的势力千秋万代,永世长存,寄予了族中长辈众多厚望如今就这么死在了宫中,可以想象晋国公会有多大的怒火不灭武尊。 想来对方就是抱着这么一个离间的目的,在她们内讧之际趁机削弱她们的势力,真是好计谋!皇后瞬间就笃定了叶挽思是杀人凶手。 皇后眉间盈满阴狠之色,那眼神冰冷,仿佛尖利的冰刃能钻入人的骨髓,戴着鎏金护甲的修长玉手遥遥一指,厉声喝道:“来人!将她给本宫抓起来!” 展灵儿隐在人群中冷冷一笑,得意又嘲讽,叶宁馨站在她身旁,不经意的一扫,心下了然。 四周突然走出身材高大的嬷嬷,叶挽思从容不迫的冷冷一扫,那威严竟与皇后不相上下,顿时就让她们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都疑惑不已。 嵌在壁上拳头大的夜明珠让黑暗的夜色亮如白昼,叶挽思自阴暗的角落走出,精致的小脸竟似有光华流转,她不闪不躲的与皇后对视,并没有被她身上的凌厉气势所摄,淡淡道:“皇后娘娘急于找出凶手的急切心情,民女能理解,但因这宫女的片面之词就如此草草定了民女的罪,民女不服。” 皇后虽然讶异于她的气度风华,但早就将她视为太子一党又如何会听她狡辩,但凭这宫女的片面之词却是不能服众,抿了抿殷红的嘴唇,冷声道:“好!本宫就让你心服口服!” 阮嬷嬷朝她微微颔首,举了举手中一直紧握的荷包,凌厉的看着叶挽思,沉声道:“那请小姐拿出你随身的荷包给大家瞧一瞧,若是拿出来了就能证明你是清白的。” 她刚才早就发现叶挽思腰上空空如也了,这寻常千金都喜爱在腰上挂上个香囊荷包,一是体面好看,二是香气幽幽更添女子柔媚风情,她才不信她特立独行,所以断定这手中的荷包是她的物件,如今握在她手中看她如何找出第二个来,阮嬷嬷抿着唇冷冷的看着她。 叶挽思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我的荷包在宴中丢了,这会子倒是找不着。” 灵玉攥紧了手,想起那粉衣宫女的一撞,凌厉的眼神更是狠狠的盯着满脸血污的女子,宫女被她凶狠的眼神看得一颤,低了头不敢再瞧。 展灵儿仿佛一条阴冷的毒蛇,蛰伏在人群中,冷冷的看着她垂死挣扎,嘴角的笑意冷酷又残忍。 皇后闻言冷笑出声,似是无声的嘲讽,优雅的扬了扬手,“如今证据确凿,来人……” 叶挽思却是眸光一转,打断她的话:“不过,我可以证明这荷包不是我的。” 皇后凌厉的瞪了她一眼,对她的无礼有些气结,“本宫倒要看你有何证据,若你真是在胡言乱语本宫定要将你乱棍打死!” 燕梓婳正为郭研静的死开心不已,少了一个最大的情敌如何能让她不开心,眼里眉梢全是掩不住的愉悦,乍一听这阴狠的声音却是让她心头一跳,抬眸望向眉眼冷酷的皇后,贝齿咬了咬唇,这皇后看起来如此严厉她日后若是真的嫁得东亭翎只怕要不得安生了。 柳嘉见她蹙眉以为她是担心叶挽思,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即便她今日被乱棍打死了也不关你的事,谁叫她杀了郭研静……” 此时的燕梓婳温婉又娴静,眉间的褶痕让她凭添一抹柔弱,男人见了只怕都要怜惜不已,她微微一笑,才不关心叶挽思的死活,那日东亭翎的反常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今天叶挽思若真是能葬身此处她才更是要开心庆贺。 叶挽思看了一眼阮嬷嬷,自信道:“只要证明我是凶手,那便随娘娘怎么处理。”顿了顿又道:“嬷嬷可细细查看这荷包,仔细看看这绣工和用料便能明白。” 阮嬷嬷质疑的看了她一眼,见皇后没有反对才低下了头细细研究着手中的荷包超级垃圾场。 她是皇后的乳母,又是宫中的二品女官,自然见多识广,刚才未曾细看还不知,现在一看就发现这荷包却实有些古怪,这银白的软绸虽然京中的制衣访有同样的花色,但这面料丝滑细薄宛如人的第二层皮肤般温润贴合,断不是那些厚重的布料能比的,倒是跟前些日子云南上贡的月光锦颇为一致,这月光锦及其珍贵,一年产量不过十匹,就连皇后也才分得了一匹。 想起近日,倒没听说太子太傅得了这封赏,倒是因着云妃颇为受宠,皇帝不得已依了她赏赐给了伯昌候,云妃为此还在宫中大肆宣扬了一番,让她印象颇深。 阮嬷嬷眯起了细长的眸子,在皇后身边悄悄耳语了一番。 皇后闻言不置一词,颇为阴冷的朝人群中看去,那火红的石榴裙十分耀眼,一眼就让她看清楚了那与云妃神似的面容,还有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得逞的笑意! 想着呆会儿那贱人就能被乱棍打死,展灵儿就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和通体畅快,皇后阴冷的眼神突然扫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一声婉转动听的声音夹杂着阴狠传来。 “将那女子给本宫拖出来!” 这下那些高大的嬷嬷可就再没了顾忌,上前抓着展灵儿的衣领如拎小鸡般将她提了出来。 展灵儿兀自挣扎着,白净的圆脸有对于未知事情的不安和惊慌,面容微微狰狞,尖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皇后娘娘你……” “跪下!” 皇后精致的神色不明,见她挣扎得衣衫凌乱,眉眼更是越发冰冷,云妃那个狐媚子就会用些下贱手段蛊惑皇帝,二人明争暗斗多年早就势同水火,最见不得她好的云妃必不可少的要算上一份! 她能稳坐皇后之位全靠她有强硬的后台,若是没有晋国公的支持这后位只怕会岌岌可危,而云妃觊觎后位已久,郭研静一死,晋国公与她定会心生间隙,杀了人再嫁祸她人她倒是坐收渔利。 皇后无疑是聪明的,东亭翎不在京中都能为他争取到那么多支持者,但再聪明的女人都逃不开情之一字,云妃仗着皇帝宠爱多少次在她面前耀虎扬威,两人数次交锋却都无法置对方于死地。 如今看着跪在下首的展灵儿,她仿佛看见了云妃的死亡大门已经打开,紧了紧手中的扶手,皇后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不管叶挽思是不是无辜的,处置了他连太子的皮毛也伤不到,而展灵儿不同,能不能将云妃那个贱人拉下来就靠此一举了。 阮嬷嬷将手中的荷包甩在她面前,阴测测的道:“月光锦前些日子可是赏赐给了伯昌候府的,京中有这锦缎的屈指可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展灵儿看着那精致的银白瞪大了眼睛,刚才离得远没看清,如今细看可不就是自己一早为了搭配这石榴裙才挂在腰上的荷包么!不可置信的朝着宫女看去,尖声道:“娘娘,是这个宫女,是她嫁祸我的!” 宫女看着被扔在地上的荷包,她只是拿了展灵儿的钱按照她说的拿走叶挽思身上的荷包,然而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只能泪如雨下,惊恐的道:“奴婢没有啊,求娘娘明察。” 皇后此时倒是不急了,伸出华美的双手,取过精致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幽幽道:“哦……她为什嫁祸你?” 见皇后肯听她解释,展灵儿定了定心神,恶狠狠的指着叶挽思说道:“是她,肯定是她指使宫女嫁祸给我的!你这个贱人!” 叶挽思静静的捕捉着皇后细微的表情,缓缓露出了一抹轻微的笑意,摇了摇头道:“展小姐未免太过慌不择言,我若是真要陷害你为什么不做好准备,反倒让自己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呢,若不是嬷嬷刚才从新查看了一番这荷包,我今天可是要被无辜牵连了,用自己的性命去陷害你未免太过愚蠢疯狂抽奖最新章节。” 叶挽思的性格大家不熟悉,但展灵儿不同,她的嚣张跋扈京中可是众所周知的,手段阴狠的能在宫中杀人虽然意外却也不奇怪,人群中以往被她羞辱过的女子纷纷嗤笑出声,那眼中的鄙夷和讥讽都似在嘲笑她垂死挣扎。 “是你,一定是你在陷害我!”展灵儿挣扎着就要起来,却被高大的嬷嬷压制着不得动弹,涨红着脸状若癫狂,想起宴中叶挽思突然的跟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定是那个时候她拿走了她身上的荷包!一定是! 叶挽思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嘲讽没有讥笑,清冷的神情仿佛局外人一般漠不关心。 阮嬷嬷见她拼命挣扎,场面乱成一团就要呵斥出声,却见到展灵儿悄悄将荷包踢到脚边欲将其收入怀中的一幕,顿时就上前去夺。 展灵儿见被她识破不管不顾的就要去抢,她不是蠢钝之人,证据都在这个荷包之上,只要能毁了这个荷包,口说无凭就是皇后也不能对她怎样,她能横行凤京可见并不是鲁莽愚蠢之辈。 高大的嬷嬷见她如此放肆在她腰间的软肉就是狠狠一拧,钻心的疼痛传来让展灵儿尖叫出声,疼得眼泪直流。 阮嬷嬷趁机将那荷包从她手中夺过来,撕扯间荷包早已皱成一团,两边的绳端被扯断露出了火红的一角,顺手一扯只见是一块精致的料子,光华细腻,掌纹流转,金线绣边,阮嬷嬷蹙紧了眉头,只觉得颇为熟悉。 皇后眼尖,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块料子的出处,知子莫若母,这分明就是东亭翎的衣袍! 登时就觉得一口气梗在心头,仿佛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这荷包一向是女儿家的贴身物件,如今却悄悄藏了东亭翎的衣袍,刚才瞧着展灵儿那疯狂争抢的模样,想起她将那荷包日日佩戴在身上她就觉得恶心。 皇后气怒,将桌上的茶盏打落在地,气得浑身发颤的指着展灵儿,“来人!将这胆敢在宫中犯上作乱,恶意杀人的女子押下去!乱棍打死!” 好好的生辰宴莫名的就死了自己侄女,本就是气怒在心的皇后如今碰上展灵儿这一番不知羞耻的行为,即便是泥人也要发火了,更何况一向还是养尊处优,地位尊崇的皇后。 阮嬷嬷盯着手中的料子眼皮一跳,似是明白过来,连忙藏在了怀中,徒留一个空空的荷包呈上,这七殿下可是日后要问鼎皇位的储君之一,若是传出去女子因争风吃醋在宫中杀人,而且还是重臣的女儿少不了要被没事找事的御史弹劾编排。 任何对东亭翎有影响的事都要从源头上杜绝!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嬷嬷得了指令连抓带脱的就将展灵儿和瘫软在地的宫女揪了出去,展灵儿这才意识到死亡的恐惧,一路尖叫着:“我是冤枉的!我是伯昌候的女儿!你们不能杀我……” 皇后厌恶的看了一眼,嬷嬷眼尖的扯了一块不知哪来的脏臭抹布就塞在了她嘴里,展灵儿猛地摇晃着头,满脸的不甘和怨恨,却只能由着人拖着走。 不一会儿便传来棍棒的沉闷之声,在殿内隔了一阵的距离都能清晰的听到,可见施刑者定是不予余力毫无顾忌下手的,一声一声仿佛敲在人的心头一般,阴冷得让人胆寒。 姚瑶不自觉的就攥住了叶挽思的手,有些不安,叶挽思抬眸看去,安抚一笑,笑容中多了一分真诚,就在刚才所有人都怀疑她的时候,只有她,虽然眸中带着不可置信却未远离她,反而坚定的站在她身后,这种感觉让人温暖又心安。 仿佛被她一如既往的镇定感染,压下心头的害怕,姚瑶轻笑出声,白皙的脸庞有一种异样的美丽。 第六十四章 策马相邀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后也没了兴致,吩咐宫人散了宴会各家小姐三三两两的走出殿门,姚瑶舒了一口气,颇为轻松的朝一旁的叶挽思道:“今天可真是有惊无险,还好你没事。” 叶挽思静静的走在皇宫的精致的长廊上,宫墙上镂空的壁花在灯火的映照下投射出道道剪影,让她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她娓娓动听的声音传来:“嗯,老天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人受牵连的摄政王妃全文阅读。” 是,老天是不会看着无辜的人受牵连,但天下苍生,凡念不知几许,哪能顾及到她,所以她只能靠自己,若不是她早有先见,今天死的就是她的自己。 灵玉颇为喜欢性格缅甸的姚瑶,此时看她身边空无一人不由疑惑道:“姚小姐,你的丫鬟去哪里了?怎么都没有看见她。” 姚瑶微不可查的身躯一僵,有些羞涩的道:“小桃她身子不舒服,在马车那候着呢,反正宫中我也来几次了,左右没什么事的。” 叶挽思见她低垂着头,敛下了眼眸,轻声道:“我也不想与她们一同回去,不若你送我回去可好?” 姚瑶瞬间抬起了头,她是极想与她相处的,可是…… 还不待她回答,叶挽思径直的朝马车停放的宫门走去,姚瑶看了眼她的背影,眸中隐有泪花闪烁。 灵玉看看自家小姐,再看面前垂头不语的姚瑶,心下了然。 小桃正在马车中捧着暖炉,磕着瓜子,得意的想着这是服侍那个没用的小姐唯一的好处了,就因为她懦弱胆小才有了她如今这逍遥的日子,即便她再无礼猖狂也不敢吭一声。 叶挽思掀开车帘,就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卧在榻上,悠闲的捻着盘子里的瓜子,衣衫鲜艳,柔媚得意,俨然就是千金小姐家的做派。 突然灌进来的冷风让小桃打了个寒颤,抬头却见一个绝美的女子冷冰冰的望着她,思来想去也不像是自家小姐的好友,不由尖声道:“你,你是谁?这可是兵部侍郎家的马车……” “你也知道这是兵部侍郎家的马车,你算是哪根葱,立刻给我滚下来!” 叶挽思板起脸来的威严即便是燕云祁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也要心惊不已,更何况是她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丫鬟,当即就被她那声厉声吓得一僵,心急之下不免手忙脚乱,桌上的果盘吃食瞬间滚落在地,本是整洁的车厢一时狼狈不堪。 见女子眯起了眼睛,小桃小脸煞白,不明白这女子为何这般大的气势,那冰冷的眼神直叫人心头发毛,猜不透她的身份,连忙颤声道:“奴婢这就收拾,这就收拾……” 叶挽思制住了姚瑶欲要开口的话,这丫鬟摆明仗着她不敢吭声才敢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如今不给这恶奴点颜色瞧瞧将来更是会无法无天。 小桃麻利的收拾了车厢内的一片狼藉,惊慌的下了马车才发现姚瑶就站在一旁,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叶挽思让姚瑶上了马车,将她的眼神收在眼里,冷冷开口:“这马车如今没了你的位置,你自己回去吧。” 小桃惊讶着抬头,却又碍于她的威严不敢反驳,只能干瞪着眼睛,心下着急,没了马车她该怎么回去。 谁知叶挽思转过头又道:“半个时辰内若是不能回来,就别回来了,连自己的主子都服侍不好,要来也没用。” 姚瑶在车内揪着手中的帕子,闻言惊讶的抬起了头,光是这亢长的宫墙就要走许久,更何况远在皇宫之外的官员府邸,知道叶挽思是故意为之,姚瑶心头感动不已。 “不,你没有权利这样处罚我……”小桃满脸焦急,看出了对方是在有意为难,这么长的路她走回去只怕腿都要废了,更何况走不走得回去还是一回事。 叶挽思定定的看着她,语气冰冷又轻飘:“你这样的恶仆我就是打死了又能如何,再不服你大可以转身进宫告御状,看看究竟会是你赢还是我赢……” 小桃闻言瘫软在地,她怎么忘了,即便她平时再嚣张猖狂,但奴婢就是奴婢,主子要打杀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一时心头划过无尽的凄凉和酸楚警花的大师保镖。 ‘啪啪’东亭翎抚掌走近,眼神古怪的盯着叶挽思,颇有些邪魅的道:“你倒是好大的威风,管闲事管到别人院里去了,这般闲适不若与本皇子算一算账如何?” 叶挽思看着他,余光扫了不远处僵立的燕梓婳一眼,故作不知的道:“七皇子要算什么帐?” 东亭翎修长的手指抚了抚身上火红的锦袍,微微靠近她,冷哼出声:“古有割袍断义,你这臭丫头倒好,割了本皇子衣袍又把本皇子当枪使了一顿,本皇子是不是该赞你一声勇气可嘉。” 那不经意的动作,外人看来只道潇洒至极,叶挽思却是明白那外表完好的锦袍内衬却是少了一角的,彼时他在假山上的动作那般潇洒随意,这送上门来的证据她怎么能不拿来稍加利用。 这不,皇后一看那火红的锦袍当即就掀了茶盏,怒火攻心展灵儿才能死得快一些,不然等她再细细推敲迟早会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她少不了的就要被牵连进去。 对东亭翎的质问,她淡然一笑,也不否认:“那就谢过皇子谬赞了,皇子的衣袍千金一尺下次可莫要这般随意了,小女子也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大剌剌的送上门来,我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傻子。 东亭翎阴测测一笑,潋滟的桃花眼阴沉如墨,“哼,那本皇子反而要跟你道谢了……” 他发誓只要她敢说一句是,他就拧下她的脑袋。 叶挽思笑笑,也不回答他的话,“小女子有一处颇大的马场,改日请皇子纵马狂奔一回,就当赔礼道歉了如何?” 东亭翎微眯起潋滟的桃花眸,眸光犀利的审视着她。 叶挽思直直的与他对视,跟东亭翎这种王族贵胄天之骄子相处越是不拐弯抹角就越容易得他们另眼相看,受惯了谄媚奉承,这难得的真诚更让人容易接受。 而叶挽思的目的就是这般清晰明了,她本就无心刻意讨好他,单纯的邀请倒真是诚心赔罪一般。 东亭翎看着面前明亮的眼睛清澈如水,极力的想要找出一丝杂质,敛了敛心神最终只是冷哼一声,颇为不屑的道:“若是不能让本皇子尽兴,到时定要治你的罪。” 叶挽思眉头一挑,心中不以为然,却上却一派诚恳的颔首。 东亭翎冷冷拂袖,原先的怒气早就随风消散,瞪了她一眼翩然离去。 燕梓婳愣愣的站在原地,脑中全部都是二人相谈甚欢的情景,她整理了衣衫正为突然的偶遇窃喜不已,谁知他只冷冷的敷衍了她两句就走到叶挽思面前谈笑风生,那明媚的笑容刺得她的心生疼生疼,恨不得上去撕碎这无比和谐的一幕。 将柳嘉的担忧看在眼里,却连敷衍她的兴致都没有,随意的道了句身子不适就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 站在镇南王府门前,挥别了依依不舍的姚瑶,叶挽思踏着月色回了阳明阁,云嬷嬷问了她宫宴的情况如何,叶挽思只轻描淡写的回答了几句,没将展灵儿那些事说给她听,灵玉见她绝口不提也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叶挽思梳洗之后,站定在窗前,暗沉的夜色照不出她纤细的身影,凌霄双眼有些恍惚的看着她,心头涌起莫名的悸动。 “见你进步许多我甚是满意,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了。”叶挽思凝视着许久未见的凌霄,那时刚回碧城他就说明了要再去训练一番,如今回来了人变黑了许多也内敛了不少伯府嫡女最新章节。 凌霄低垂的头颅摇了摇,声音依旧是平静无波:“为小姐效劳,凌霄永远不会觉得辛苦。” 见他仿佛老头子般刻板,叶挽思也不勉强,挥退了他,独自看向窗外的夜色,兀自沉浸在思虑中。 凌霄深深的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身而出,站在廊上呆愣的抚着紊乱的心跳,摇了摇头,甩去心头的复杂恢复了以往冷酷的面容。 阳明阁内熄了灯火,安静异常,而燕云祁的院子正开始热闹起来。 王宝卿匆忙踏进里间就看到满地的狼藉,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燕云祁躺在床上兀自喘着粗气。 因为腿上多处骨折,大夫用了夹板正固定着不能动弹,后脑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有几处淤青未消,看起来滑稽不已。 王宝卿每看一次心头就要痛一分,对叶挽思的恨意更是一天比一天攀升。 “祁儿,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总归不能糟践了自己的身子,早些好起来才能去找她出气不是么……” 身上传来阵阵的痛意,疼得身娇肉贵的燕云祁咬牙切齿,对罪魁祸首叶挽思是又惊又气,呆在床上几日不能动弹早已消磨掉了他本就不多的耐心。 不耐烦的厉吼出声:“呆在床上就像废物一样,我要忍到几时才能去找她报仇!” 王宝卿被他劈头盖脸的一吼心中揪疼,燕云祁一向孝顺,这般粗声粗气还是第一次,一时僵愣在了原地。 芳梅本是低垂的头不经意却看到门外的身影,惊呼出声:“老爷!” 王宝卿随即转头看去,果然就见燕绍清隽的身影站在门外,下意识的就去整理衣裙,却陡然想起什么,垂了手冷冷的道:“你来做什么?” 修长的腿跨进了房门,燕云祁看见他瞬间就转过了头,不想看他。 燕绍轻声一叹,也不管丫鬟正在收拾满地的狼藉,径直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轻声道:“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 就是这淳淳的语气,惹来王宝卿心头一颤,眸中瞬时就涌上泪花,多少年来,他总是对她冷冷淡淡,如今这话明显的就透着一分温软,如何能叫她无动于衷。 眨了眨眼睛,掩下眼角的湿意,语气却是软中带刺:“你是来为那丫头求情的么,如果是,那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听着床上传来粗声的喘气,知道燕云祁定是竖耳在听,燕绍抿了抿嘴角,儒雅的面容柔声说道:“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们多一些容忍之量,一家人和平相处不是很好么。” 王宝卿拍桌而起,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尖声道:“你还在为她说话,你看看祁儿。”修长的手指着床上缠着纱布的燕云祁,“你看她将祁儿打成这样,你不心疼就算了还为她说话,你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燕云祁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燕绍蹙眉,满脸不赞同的道:“若不是你们咄咄逼人在先她又如何会打祁儿,你口口声声说我偏帮她,你怎么不想想你们自己做了什么!”定了定又道:“她才刚到府中你们就指着她怒骂,她忍你让你你可曾看在眼里,你在骂她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也是我的孩子!” 王宝卿瞪大了眼睛,看起来颇为癫狂:“我不管!她打了祁儿就是她不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不可理喻!”燕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本想好好的跟她谈一谈,让她别再那么敌视叶挽思,如今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性格不和的两个人永远没有共同的话题全才高手闯都市全文阅读。 王宝卿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热泪滚滚落下,平日她若是来看她,她定会欣喜若狂,如今因为燕云祁的事情她满心都是烦躁,将他逼走不是她的本意,她也曾想过既然是燕绍的孩子,又没有什么狐媚子跟进府中,大方的放过她也未曾不可。 燕绍洁身自好,只她一个夫人,未曾纳妾,外人都道是夫妻恩爱不知羡煞多少旁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能容忍有人夺了这份特殊的宠爱,燕绍的偏心更是让她生不起一丝好感,她知道这样只会将他越推越远,可是要她接受叶挽思真的做不到。 燕云祁看着苦苦隐忍,不敢低泣出声的王宝卿,垂下了眼帘。 …… 粼粼碧波的湖心亭,孱弱的少年由面容秀丽的夫人虚扶着在亭外散步,身后的婢女的银霜俏皮一笑,“少爷就是经常拘在屋子里,夫人你瞧,少爷就这么出来走了一会子,这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二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苍白的脸染上淡淡的嫣红满足一笑:“嗯,看来今个儿听你话出来走走确实不错。” 燕云浩淡淡一笑,这副虚弱的身体整日要用好药养着,不过苟延残喘罢了,不忍打断二人的笑意,悄悄咽下了内心的苦楚。 正在闲庭散步的叶挽思迎面就遇上这么一行人,两方都僵在了当场,二夫人细细打量了她一眼,随即笑开,“这是三房的小姐吧,真是标致的美人儿,我是你二房的婶婶。” 二夫人身形消瘦,尖尖的脸满是温和的笑意,与大夫人暗含精光的眼神不同,那弯弯的眉眼,即便不笑看起来亦是平易近人,看起来就是没有什么脾气的人。 叶挽思眨了眨眼睛,对二房的传闻也听过一些,低调的孤儿寡母,此时见对方衣衫简朴,亦是温婉一笑:“原来是二夫人,挽儿有礼了。” “原来你叫挽儿啊。”顿了顿仿佛不好意思般,又道:“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叶挽思眉目淡淡,褪去了些微的清冷,看起来优雅娴静,颔首道:“当然可以。” 大房的几个女子要么疏离要么高傲,眼里眉梢透着轻视和鄙夷,叶挽思看起来虽然冷淡但眼睛全然没有一丝的嘲讽,莫名的就让人心里舒服,更何况燕绍的人品是府中公认的好,对二房也一向照顾有佳,二夫人当然也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叶挽思悄悄打量着她身后的燕云浩,只见他脚步虚浮,面色苍白,一身简单的白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微风吹过扬起他空荡的袖袍,身躯单薄骨瘦如柴。 见她看过来,燕云浩扯起嘴角微微一笑,随即弯腰轻咳了起来,二夫人蹙着眉,心疼的拍着他的背,朝叶挽思歉意一笑,“浩儿犯病了,得回去歇着,挽儿改日再去我的院子坐坐。” 叶挽思轻轻颔首,看着相互搀扶的母子,微微一笑。 “见过小小姐,七殿下正在花厅等着你过去呢。”左清快步的走来,站在她面前恭敬的说道。 叶挽思挑眉,没想到这东亭翎的速度倒是快,朝他点了点头领着灵玉就往一旁的鹅卵石小径走去。 刚踏进花厅就见那一身火红锦袍的男子大剌剌的坐在上首,翘着二郎腿散漫不羁,老王爷正在一旁与他说着什么。 东亭翎随意一撇,本是漫不经心的眸子顿时一亮,只见来人一袭利落的骑马装,冰冷的蓝色将清冷的气质衬托得更为出尘,银线绣边的腰带紧紧高束那柔软的纤腰,勾勒出婀娜的身姿,修长的双腿登着一双黑靴,鬓发高绾,英气勃发,与素净的白色襦裙不同,这一番打扮倒是有别样的风情。 第六十五章 马上惊魂 老王爷抬眸看去,凌厉威严的眉眼缓和了一些,如此看她倒是有些将门之后的样子,点了点头,沉声道:“七皇子金樽玉贵,千万不可无礼怠慢了,知道了么?” 东亭翎弹了弹锦袍,斜了她一眼,表示赞同。 无视他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叶挽思朝老王爷淡淡颔首,转身出了厅门,东亭翎桀骜的朝他摆了摆手,迈着散漫的步履跟了出去斩尘寻缘。 一路踏过芬芳袭人的梅林,蓝色的身影走在前头,那冰冷的香气竟似敌不过女子淡淡的幽香,见着边上的侍婢惊慌行礼,东亭翎禁不住冷嗤出声:“没想到你在这镇南王还挺有威信,混得不错嘛……” 叶挽思睨了众人一眼,那惊慌中带着羞怯可不是给她的,摇了摇头,玩味道:“七皇子不用如此谦逊,好歹你也是颇有魅力的。” 见她一副趣味的表情,东亭翎挑了挑眉,似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道:“是不是因为他不是你亲哥哥,所以才这般下狠手啊,听说他被打得那个惨烈,浑身没有一块好地儿……啧啧。” 叶挽思听出他话中的了然脚步未停,身为皇子若是没有一点本事,只怕早就被吞得尸骨无存,或许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已经将她的身世查了个遍,乍一听这话也只是微微讶而已。 “是啊,不听话的小孩子就是要教训教训。” “哼,瞧你老气横秋那样儿,我记得你年纪可是比他小。” 东亭翎微眯着桃花眸,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能与亲母决绝,又只身踏进这镇南王府不可谓不心性坚韧,这般所为纵观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梭巡了一下四周,他嗤笑出声,这镇南王府看起来平静,其实水深得很,这丫头敢在这浑水摸鱼,可别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想想以后的日子估计有热闹可看,东亭翎盯着她的背影倒泛上丝丝趣味。 身后胶着的视线隐含着犀利,叶挽思一路从容不迫的任他打量,淡笑不语。 径自踏出府门,叶挽思朝门外打着响鼻的马儿走去,那马儿彪壮异常,枣红色的皮毛油光发亮,肌肉线条紧绷,一看就是具有爆发力的绝世好马,漆黑的眼睛极具灵性,看着她走进,热情的用头颅蹭了蹭她,竟似在邀宠一般。 东亭翎双眼一亮,他也是爱马之人怎么能看不出这是一匹难得的汗血宝马,这宝马一向是有市无价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再加上宝马通人性,驯服起来更是艰难,而一经它认主更是至死都不会改变的。 想不到叶挽思一介女子竟也有如此的人脉和精湛的马术,他微微一笑,倒是有些期待了。 叶挽思轻拍着无痕的脑袋,安抚它此时的不安和躁动,东亭翎的马也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浑身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质,额头上的一撮灰色鬃毛更显马儿灵性,动物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向来较强,身边有旗鼓相当的同类自然起了敌意。 这马儿是凌霄跟乔成联系上之后,由他们送过来的,据说是路上偶然遇到的马贩,叶挽思当时一笑置之,不点破他们的一番苦心,这汗血宝马哪是街上的大白菜,一抓一大把的,而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匹枣红大马,取名无痕,养在府里的马厩中。 东亭翎见她马儿如此优秀,顿时收起轻视的心,双眸发亮的跃跃欲试,潇洒的身姿一跃上马,朝她昂着头道:“咱们来较量一番如何,看是我的追风跑得快还是你的马儿跑得快。” 叶挽思脚尖轻点,仿若柳絮一般轻盈的落在马背上,那身姿一点都不比他逊色,反而多了些男子没有的柔美气质,朝他点了点头:“这赌注哪能没有彩头,若是我赢了殿下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输了答应殿下一个条件如何?” 东亭翎多情的眸子一瞬间闪过异色,最终放声一笑,冷嗤道:“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就看是谁输谁赢了。” 叶挽思见他答应,微微凝神,随即冷然一笑,自信又张扬:“那就走着瞧,驾!” 一夹马背,早就蠢蠢欲动的无痕高高的嘶鸣一声,仿若离弦的箭‘嗖’的狂奔起来,扬起身后一片尘雾恶魔很倾城最新章节。 东亭翎浓眉一挑,不甘落后的疾驰而去。 镇南王府门前的小厮抬起了低垂的头颅,一个是尊贵的七皇子殿下,一个是新进的彪悍小小姐,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此时看着一下跑的没影的马儿,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因二人驾着马也不敢挑热闹的街市走,奔腾的马蹄卷起漫天的粉尘,空旷的官道上疾掠过两道暗沉的光影。 东亭翎神采飞扬的看着稍稍落后的枣红色大马,他常年在外游走靠的就是以马代步,这马术可不是精湛二字就能概括的,想赢过他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叶挽思稳稳的跨在马上,即便是马儿狂奔传来的颠簸亦是稳如泰山,那专注的神情,飞扬的眉眼让她有一种异样的美丽,不动声色间夺人心魂。 汗血宝马一日可行千里,驰骋过幽静的官道遥遥望去便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仿若一片碧绿瀚海跃入眼中,只一眼就让人心旷神怡。 马场的管事远远的就看到漫天黄沙中奔腾的悍马,那马蹄犹如雷声鼓动,带着磅礴凛然的气势夹道而来,不过眨眼间就近在眼前,匆忙避开之际还能感觉到极速奔腾的马蹄带滚滚风声从耳边掠过,震动耳膜。 灵性的马儿也似闻到了青草的气息,仰起高傲的头颅仿佛王者般尖利的嘶鸣一声,血液沸腾的奔涌,等不及将马场的高门打开,扬起四肢就从边上的栅栏跃过。 那修长有力的四蹄带着无尽的爆发力,高高跃起,枣红的躯干仿佛燃烧的业火,带着喷发的热力,如一道极光从天边射出,马背上的蓝色身影,容颜绝美,眸光深邃,纤细的身姿带着睥睨的霸气,冷冷的直视着前方。 宝马,美人,在炙热的火焰中驰骋的冰冷蓝衣美人,两种不同极端在此刻相交在一起,带着蓬勃的气势,仿佛撕开了黑暗的夜空,无垠的冰冷倏然射进一道刺目的光芒,带着滚烫和炙热猛烈的撞击在他的心头! 东亭翎有幸将这一副美丽到极致的画面收在眼里,止不住的震颤,死死的盯着前方疾掠的身影。 “再看可就我赢了!” 清脆的声音唤回了东亭翎些微的神志,邪魅一笑:“这定论下得未免太早。” 追风似与他心有灵犀般,张开四蹄就要一攀高下,如浮动的光影高高纵跃,转眼就与叶挽思齐驱并驾。 白马,红衣,马背上的男子,眉眼沉着,犀利的眼神高贵如天神一般,哪还有以往半分散漫不羁的模样。 因为都是爱马之人,二人都不舍得给马装上马鞍,叶挽思紧攥着无痕头上的鬃毛,尽管因为纵马狂奔让大腿内侧磨擦得刺疼,却依旧止不住她内心的快意。 心中似有狂野的灵魂在撕扯着呐喊着要冲开这层层的禁锢,带着凶猛的力道在她身躯横冲直撞,似要撕开她的身体破壳而出,血液在筋脉中奔涌喷发,如翻滚岩浆在体内极速流淌,胸膛滚烫着沸意,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她何曾想趋于人下。 何曾想受人指点。 何曾想遭受鄙夷嘲笑。 她坐拥金山银山,心性何其骄傲,她无时无刻不想将轻视她的人踩在脚底,碾碎成泥! 但是想起燕绍,想起她十年如一日的宠溺,想起她温柔背后的苍凉,她只能一次次的忍耐,咽下心头翻滚的苦涩,只要将下毒之人揪出来,还他一个清净之地,他朝定要策马狂奔,游历山河。 发狂般的催促身下的马儿,感受着唾手可得的蓝天,那自由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撕开道德伦理的束缚,卸下阴暗的诡计图谋,她迫不及待的要腾飞英雄命运!迫不及待要挣脱那禁锢得她发狂的一切! 胸膛的撕扯痛入骨髓,身体却轻如柳絮,蓝天近在咫尺,只要伸手就能碰触! 东亭翎眯了眯桃花眸,看着快得仿若流光的马儿一路嘶鸣,光影一般的速度将他渐渐甩出了一段距离,想起刚才余光扫过她癫狂的面容,心头划过一抹不安。 “喂!你这个臭丫头!快给我停下!” 东亭翎大声的吼叫,前方狂奔的马儿仿若未闻,马背上的人纹丝不动,连头也未回。 越想越不对劲,东亭翎狠狠一拍马儿屁股,马儿吃痛顿时撒开四蹄没命狂奔,极速的奔跑让广阔平原上的冷风如凌厉的刀锋在脸上凌迟,尖利的刺痛传来,狂啸的冷风震得耳膜生疼,锦袍被吹得噼啪作响,一张嘴就有冰冷的狂风灌入,东亭翎紧追着前方的叶挽思,看起来颇为狼狈。 “喂!本皇子命令你停下!” 叶挽思只觉得胸腔沸腾滚烫,炙热的气息灼烧着她的心,火焚般的痛带着快意让她无法停下,直直的盯着前方,听不到耳边的呼喊,感受不到身旁的处境,只想在这蓝天下驰骋,永远不要停下! 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对劲,狂躁的甩动头颅,鼻尖泛出热气尖利的嘶叫。 东亭翎在心中咒骂不已,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叶挽思精致的侧脸殷红一片,水光潋滟的双眸隐隐有猩红的血丝,诡异又妖艳,不正常得很。 那狂奔的马儿不住的甩头,那高低起伏的背影看起来摇摇欲坠,偏偏马背上的人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任由马儿狂乱的奔跑。 东亭翎看着她咬牙切齿,这速度若是掉下来不筋脉尽碎才怪,定了定心神,纵身一跃,脚尖在马儿头颅上轻点就跃到了前方叶挽思的马背上。 这狂奔的马儿本就速度极快又异常颠簸的,一个不岔失足掉下可是危险至极,在暗中保护东亭翎的影卫都悄悄捏了一把汗,如今见他稳稳落下不由舒了一口气。 稍稍稳住失常的心跳,东亭翎落在叶挽思身后,狂奔的速度让二人的身躯不免紧贴,环住面前的女子在她耳边就吼道:“叶挽思你个臭丫头!叫你停下你没听见么!你是聋子啊!” 感觉女子的身躯紧绷得像坚硬的石头,他蹙紧着眉头,脸上烦躁又不耐,被叶挽思的反常气了个十足十。 无痕被突然的重量压得更是躁动,高高仰起头就要将二人甩下来。 东亭翎感受那马儿的躁动,环顾一圈四周就想带着她着力跳下,二人都有武功底子总好过被畜生活活摔死,偏偏这女子身躯僵硬的夹着马背,仿佛风化的雕像一动不动。 那双眸猩红竟似走火入魔,东亭翎凝了凝神,不得已将内力灌入她的筋脉,虽然知道这样会对她有损,但是不这样迟早会被马儿甩下去,走火入魔迟早都要受伤何不现在放手一搏。 “噗!” 奔腾的血液顿时找到了突破口,叶挽思喉头一热喷出一大口鲜血,痛意传遍四肢百骸,神志倏然回到脑袋。 滴答,手中缓缓滴落温热的血液,东亭翎忽略心头的复杂朝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怒吼:“你个死女人,想死也别拉上本皇子!马惊了还不快跳!” 耳边传来他的怒吼,疾掠而过的速度快得看不清景色,呼啸的风吹得眼睛刺疼,前方隐有粼粼的水色,定了定心神,叶挽思顾不及身上传来的疼痛,厉声道: “跳圣恩!” 东亭翎瞬间反应过来,纵尖一点,跃过狂躁的马儿,‘扑通’一声砸落在水中,扬起数丈高的水花! 落入水中,让被砸得晕晕沉沉的东亭翎更是略显慌乱,手脚翻飞的在水中拼命的划动,来不及去找叶挽思就咕噜的呛了好几口水,最终晕了过去。 隐在暗处的隐卫再也忍不住了,谁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桀骜不驯的七皇子殿下是个旱鸭子,不识水性,捞起晕过去的东亭翎心急如焚的往回赶,早就将叶挽思这个人抛在了脑后。 这水其实不深,若是站起来只是堪堪漫过胸胁,叶挽思呆在水底,看着不远处翻滚的水花渐渐沉寂,不愿起来,身上传来的痛意让喉头涌上腥甜,片片血色在眼前散开。 意识涣散之际却见水上探下一只古铜色的修长的大手来,那手精准的找到她微微一扯,将她拉出水面。 破水而出的美人脸色苍白得透明,嘴角挂着一丝殷红的血丝,冰蓝色的衣衫紧紧的贴在婀娜有致的娇躯上,丝缎般的发尾飘荡在水中,不住有水滴顺着精致的脸颊滚落。 叶挽思颤巍巍的挣开眼睛,微微一笑,带着丝丝脆弱:“每次……好像都能遇到你。” “……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夏侯朝拂开她颊边沾黏的发丝,带着微不可查的爱怜,不顾她浑身是水轻轻的拥入怀中,在她翘挺的臀瓣就是一拍,随即抱起她走向他专用的豪华马车。 青曜和木洪垂下了头,不敢看这亲昵的一幕。 自家主子为了这个女子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就像这次,听到暗卫来报她跟东亭翎相邀策马就紧随其后的跟到了这里,看到二人同乘一骑面色阴冷的能滴出墨来。 木洪高大的身躯一抖,想起那时情况他都会怀疑主子会不会上去将东亭翎的头或是那女子的头拧下来,谁知一转眼这脸色就好了这么多,那风雨欲来的气势顿时消失无疑,不由轻声一叹。 臀上传来的温暖热意让叶挽思微微不适,悄悄的挪了挪,却惹来他阴狠一瞥,顿时僵住了不敢动弹。 将她放在榻上,看着她有些怯怯的可怜眼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更是怒意翻滚。 叶挽思看着他骇人的眼神渐渐凝结成墨绿,悄悄咽了咽口水。 ‘撕拉’一声,他将她身上湿答答的衣袍褪下,叶挽思惊颤,浑身的疼痛和无力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却依旧想用那微薄的力气去挡。 见她还要反抗,夏侯朝终于没了耐心,深谙如海的眸中卷起狂猛的风暴,欲要将她撕碎,劲风一扬冰蓝色的衣衫瞬间化为碎裂的布条,因着心中的怒意,这一次他可没有上次那般好脾气的留下个中衣给她,更何况此时正逢初春,凉意袭人,穿着湿答答的衣衫更容易着凉。 叶挽思瞪大了眼睛,看着纷扬的布条有一瞬间的呆愣,对方的动作又快又放肆,让一向恪守礼法的她反应不过来。 白玉榻晶莹温润,代表着至尊无上的明黄色锦被横盖在上,用金黄的绣线勾勒的祥云让她卧在身下,耀眼的明黄色横陈着白玉剔透的女子娇躯,硬朗的线条与柔美的气质一瞬间交融出了暧昧的气息。 她横卧在榻,纤细的身子显露无疑,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那随着呼吸起伏的蝴蝶骨,修长白嫩的双腿。 夏侯朝呼吸禁不住的有些急促,双眸幽深的轻抚那丰润的红唇,对那日的一吻怀念不已。 第六十六章 浓情无声 叶挽思不用想也知道对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抓起身下的锦被一裹,堪堪遮住了身上乍现的春光,怒瞪着他:“你趁人之危!” 她本就浑身无力,这一怒吼听起来没有气势不说,娇娇软软反倒让人心头酥麻。 夏侯朝攫住她气怒的小脸,微微靠近,“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现在倒是理直气壮了。” 叶挽思扭头,那捏着她下巴的手沉稳有力,被攥得生疼却挣脱不开,“要你多管闲事!” 话一落对面之人脸色更是阴沉,浓黑得如墨色,见她浑身戒备,冷冷出声:“怎么,如今被本宫看光了身子还想嫁给别的男人么?” 刚才那张开双臂的动作可是让他将那片白腻柔美收在眼里的,此时他冷冷一笑,伟岸的身躯如蛰伏的猎豹,慵懒中带着危险的气息,阴冷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神情诡谲莫测,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她一向琢磨不透他的想法,生平第一次遇到这般高深诡异的男人,论权势,她身上并无他图谋的东西,而且面前这人身居高位,有王者般的骄傲,想来也不屑做那样的事情,直觉告诉她只要他想并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仙路慢慢全文阅读。 论情,可能么?她复杂的看着他。 “若不是心之所属,这身皮囊算什么?” 叶挽思也不拘谨了,想起他的高傲定不会勉强她做不愿意的事,这样的人只会在暗中悄悄部署,等着来人将心奉上,他再以胜利者的姿态享受这甜美的果实。 哼,掌权者的通病! 夏侯朝扫了她一眼,胸腔泛出醇厚的笑声,邪佞又残忍,为她的不识抬举和那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攫住露在锦被外的修长双腿,轻轻一拽,分开的双腿霎时就环在了他的腰侧! “那正好,让本宫慢慢享用。” 叶挽思一惊,看来这人绝不能用常理来判断,感受着腿间的炙热和刺痛,她不禁惊呼出声! “嘶!放开我!你就只会强人所难么,像你这样不顾他人想法强取豪夺的人只会让人厌恶!” 精致的小脸苍白无力,眉梢却充斥着浓浓的排斥和厌恶,放在她修长大腿上的双手不禁狠狠攥紧。 策马奔跑时剧烈磨擦的大腿本就阵阵刺痛,此时被他一攥更是疼得钻心,叶挽思咬着嘴唇,下意识的就抬起莹白的小脚踹开他。 夏侯朝还沉浸在她脱口而出的话中,猝不及防的被她一踢身形竟倒退了一步! 他阴沉着脸色朝那始作俑者看去,余光却扫见她双腿蔓延的血色,本是细致白嫩的大腿有大片的擦伤,如今正破皮红肿泛出血丝,看起来既是刺眼又颇为骇人。 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伤从何而来,夏侯朝凝了凝神,从一旁的箱匣中找出伤药,直直的看着她腿间的伤,淡淡道:“有些疼,你忍忍……” 伤口撒上药粉的刺痛让她浑身一颤,没再深入去想他突如其来的转变。 手掌的上肌肤光滑细嫩,如今这大片的擦伤可想而知有多疼,见上着药的腿微微颤抖,他的心从未有这一刻这般柔软。 熟稔的上药,包扎,处理好伤口后,又拿出一套精致的襦裙,放在她面前,微微转过了身。 叶挽思有些愣神,大腿的伤处理得极好,那药想来是备给他专用的,刚上的时候疼了一些,如今倒泛着丝丝的凉意。 边上的衣裙精致异常,襟口的花纹繁复华丽,裙身蜿蜒的白莲错落飘逸,收紧的腰身更能突显女子曼妙的身姿,抚上那白色软绸,竟与他的衣袍一般,轻盈柔软。 无意识的穿上衣裙,说不清此时心头搅动的复杂,面前男人肩膀宽阔,凛凛的身姿笔挺坚韧,仿佛能顶天立地,承受世间风雨,且不论他尊贵的身份,光是他自身的优越条件都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疯狂。 也许这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不是么…… 夏侯朝转过身,就见她举着腰间长长的白玉腰带愣神,微微蹙眉的上前接过,修长的指节利落的穿梭,不过一瞬就打了个精美的蝴蝶结。 他抬眸打量起面前的人儿,飘飘欲仙,绰美如飞,不由闪过满意的神色。 叶挽思垂下了头,莫名的涌上一股羞涩,男人目不转睛的眼神让她有些局促。 “今天……多谢了。” 夏侯朝微微挑眉,想这小野猫居然也有认错的一天,想起他从马车中看去那无比和谐的背影,他双眸幽暗无上道火。 暗哑着开口:“既然道谢,那本宫可要索取谢礼了。” 什么,叶挽思疑惑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那纯粹的颜色没有一丝杂质却暗藏了太多的秘密。 穿过她散乱的发丝,攫住她的后脑,低头就含住那甜美诱人的檀口,粗粝的舌尖浅尝的在她丰润的唇上轻扫,仿佛品尝美味的吃食一般,被芬芳的香气迷住了心神,浅浅含住那一抹丝滑甜蜜,最终被那诱人的味道征服了味蕾,止不住的就要索取更多,让那芬芳充斥着感官,停驻在他怀里绽放。 箍紧了怀中娇小的身子,空闲的手掌忍不住在她曼妙的身躯上游离,那美好的味道迷得他恨不得就此沉沦,心头想将她禁锢的想法再一次冲出了紧闭的牢笼。 胸前的软嫩传来咯人的痛意,男人却还在兀自收紧,疾风骤雨般的吻让她头晕目眩,紧托在臀上的手让二人身躯无比契合,这亲密的姿势让她心口遏制不住的泛甜。 夏侯朝呼吸急促,狂猛的吻着她,粗粝的舌一遍遍滑过她稚嫩的口腔,将那甜蜜的津液尽数缴获,却还贪婪的索取,恨不能将怀中柔软的身子揉进骨血中。 车厢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暧昧的气息和淫靡的声音充斥着一方天地,二人忘情的深吻让在外驾车的人瞬间变成了聋哑人,不敢参与二人的甜蜜。 男人的气息带着火热和掠夺,叶挽思感觉自己就像浮上水面的鱼,快要不能呼吸了,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开始抗议。 不满她的分神,夏侯朝抓着那在他胸膛乱拍的白嫩小手,恣意的吻着她,只觉得她实在诱人,怎么尝都尝不够。 叶挽思挣开眼睛看着面前沉迷的男人,紧闭的双眼长睫卷翘,那眉梢的快意让他看起来性感迷人,惹来她心头狂跳。 他似有察觉般睁开眼睛,见她面色涨红不由微微松开了她。 压力倏然骤减,新鲜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叶挽思揪着领口,拼命的呼吸。 夏侯朝出神的看着她,那眼神迷离双颊酡红的小模样实在让人怜爱不已,抚着红唇上的湿濡,仿佛着迷般的在她唇角一吻。 他容颜俊美,神情虔诚,这不带任何情欲的一吻让她愣在原地,惊讶之余正要细看却遍寻不到踪迹,面前的男人恢复了以往冷沉霸气的模样,刚才那一幕就像幻影般从未发生过。 她轻轻推开二人太过亲密的距离,用手梳了梳鬓角微乱的头发,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她一早出来如今只怕饷午过半,再不回去又该让她们担心了。 夏侯朝静静的看着她熟稔绾发的模样,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皱褶,沉声道:“不过区区小人作怪,你又何须在意。” 他第一次用这像是亲密之人的告诫般语气跟她说话,让她绾发的手就是一僵,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的垂柳髻完美呈现,一缕乌黑的墨发垂坠在脸颊边,配上那白莲襦裙,凭添娇弱出尘的风姿无限。 “是啊,就是丑人多作怪,不过也献丑不了多久了。” 夏侯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只是看着她莫名的就脱口而出了,这感觉确实有些怪异,不过他并不排斥,跟她一起相处总是会引发他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感觉让人新奇又留恋。 他轻轻颔首,抿着唇的脸冷峻非常,“一起用饭。” 醇厚的嗓音带着的命令,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叶挽思点头,不想去跟他计较这些。 这厢温情涌动,那厢被隐卫送回去的东亭翎渐渐转醒,却是暴跳如雷绝品帝尊全文阅读。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就任她淹在水中,死了怎么办!” 跪在下方的黑衣人,默默忍受着来自上首之人的怒火,苦不堪言。 “属下救起主子之时看到有人去救那位小姐的了……”虽然那马车华贵,侍卫高大威猛一点都不像仆从。 东亭翎穿着中衣在里间走来走去,想起叶挽思那臭丫头走火入魔又淹在水里,他就一阵烦躁,呛了水的鼻腔还有些浓浓的鼻音,朝他吼道:“你们死人啊!说不定等他们去救早淹死了!” 黑衣人忍不住嘟囔,去晚了该淹死的可是您吧。 东亭翎定了定神,只要有人去救应该没什么事了,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烦躁的摆摆手:“滚滚滚!” 黑衣人如蒙大赦,悄悄的抹了把冷汗,做七皇子的隐卫可真不是人干的活,一转身溜了个没影。 镇南王府。 身为长房嫡女嫡孙,燕梓婳的闺房配备可谓是最高规格,精雕细琢的古玩玉器,孤本名画将里间装饰得无一不美,无一不精。 她端坐在镜前,镜中的美人精心装扮,扑粉环衩,美若妃仙,这精心的装扮只为能得一人另眼相看,得他垂怜,求得一朝相伴在侧,携手共进,同生同死。 然而不论美人再美,对方给她的永远只是一个背影,燕梓婳抬起双手将台面上的脂粉首饰打落在地,本就因为她面色冰冷颇为胆寒的曼罗此时更是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得一惊。 “小姐息怒,七皇子只是偶然遇到小小姐的,并没有过多的示好不是么……” ‘啪’说着脸颊就挨了一个清脆的巴掌,曼罗被打得头一偏,垂着脑袋颤抖着不敢再说。 外人都道二小姐心性善良,美若天仙,之中的苦楚只有她们近身侍候的侍婢才知道,燕梓婳是心性善良,但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凡是牵扯到东亭翎的事情她就如变了一个人似的,偏执得近乎疯狂。 一举一动举手投足力求完美,只要她们随侍的丫鬟稍有不足的地方,不是要勒令修改到她满意就是换人,从小到大燕梓婳身边的丫鬟不知换过几波,被她近乎苛刻的要求折磨得发疯的数不胜数。 燕梓婳眼神冰冷幽幽的看着跪在下首的女子,想她听到他来府上的消息时多么高兴,精心装扮却在梅林看到她们亲昵说笑的背影,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在寒风中震颤哆嗦。 撩起曼罗颊边的一缕乱发,她抖着手,有些激狂的开口:“都是你!这样没有规矩的侍婢只会让他看轻我!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说着竟揪起那手中的墨发,拖着她四处梭巡:“把剪子拿来!拿来!” 里间跪着的丫鬟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瑟瑟发抖,煞白了脸。 曼罗挣扎着,不敢起身只能半跪着跟她走,攫住被扯得发疼得头发,惊恐的道:“小姐,小姐,奴婢错了,奴婢这就改……” 燕梓婳抄起绣筐上的剪子,尖尖的刀锋冲着那凌乱的发丝就是一顿乱剪,嘴上念念有词:“不修边幅的女人她肯定讨厌,全部剪光……剪光!” 尖利的刀锋不时的划过脸颊,滴滴血丝顺着脸颊滑落,乌发散落开来,一撮一撮的被胡乱剪下,曼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呜咽出声。 转瞬间,那浓密的头发变得参差不齐,玉石精砌的地上爬满了乌黑的头发,混杂着点点的血丝,而曼罗原本浓密的乌发有些被扒拉了头皮,如长了癞痢一般,看起来恐怖异常凤袍。 燕梓婳渐渐平静下来,满脸厌恶的看她一眼,尖声道:“滚!你这丑女人!” 曼罗满脸死灰,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捂着头上的断发奔出了房门。 看着手上密密麻麻的头发,燕梓婳皱起了眉头,丫鬟们战战兢兢打来了水侍候她盥洗,不敢怠慢一分生怕惹她发怒。 重新梳洗了一番,燕梓婳满脸阴冷,扫了眼面前的丫鬟,起身道:“走,去大小姐的院子。” 妙秋惊颤,赶紧跟在她身后,却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不屑燕妩婳的小姐突发奇想的要去她的院子。 燕妩婳正在试锦艺坊送来的衣裙,都是时下京中最流行的样式,看到她突然到访也是疑惑不已。 别看燕梓婳平时温婉娴静,其实内里最是高傲不过了,向来对她不屑得很,今天居然会主动踏进她的院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二小姐来了呀,快坐快坐,阳春快沏杯热茶过来。”谢姨娘乐呵呵的笑着,妩媚的眉眼尽是成熟女人的风情,那眼波流转看得男人骨头都要酥软,她向来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宠爱不衰,跟身份高人一等的柳氏平分秋色。 就会用些下贱的手段勾引父亲,燕梓婳心头冷哼,面上却带着盈盈的笑意,谦逊道:“谢姨娘,我有些贴己话想跟姐姐说,能不能请你回避回避。” 谢姨娘掩唇娇笑,她素来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缺心眼的,这燕梓婳突然登门到访可不会有什么好事,今天七殿下过府邀小小姐赛马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如今不在房间里伤心哭泣跑到这儿做什么。 “瞧二小姐说的,都是女儿家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妾身是不会说出去的,二小姐尽管放心。” 见她满脸戒备燕梓婳心头恼怒她不识好歹,悄悄给了燕妩婳个眼色,娇羞一笑,“谢姨娘就不要取笑我了,今天真是有话跟姐姐说的。” 燕妩婳收到她的示意,本来嫡女的身份就高人一等,在燕梓婳面前她一向是不敢摆架子的,不由瞪了谢姨娘一眼,笑道:“姨娘你就让我跟妹妹说说贴己话吧,您都老大不小了,竟也跟着我们瞎掺和,不知羞。” 谢姨娘嘴角一僵,暗忖这丫头蠢笨,话说到这份上也只能点点头退了出去,临走前还给了她个小心的眼神。 将她的暗示记在心里,燕妩婳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低着臻首缄默喝茶的女子,连呼吸也放轻了不少,“妹妹……今天突然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过来。” 那幽幽的语气让燕妩婳有一瞬间的僵硬,摆弄着手中的帕子,娇笑道:“没有的事,欢迎你还来不及呢。” 燕梓婳没了敷衍她的兴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那野丫头在梅林戏耍你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她怎么可能忘记,如今只要一想当时的感觉就忍不住全身恶寒,心头将叶挽思恨到了极点,将帕子攥在手中,有些讶异的道:“妹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报仇就好了。” 燕妩婳转了转双眸,点点头,“那野丫头实在过份,竟敢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自然是要好好教训一番。”又看向她道:“莫不是,你有什么好主意?” 燕梓婳勾唇一笑,宛如毒蛇般阴冷,“自然是……要她滚出王府!” 第六十七章 设坛作法 依旧是那外表平凡无奇内力奢华的宅院,夏侯朝当先踏入布置华美的大厅,呈上菜肴的奴婢恭敬纷纷行礼,那面容虔诚仿佛参拜天神般,让叶挽思挑了挑眉。 道道盥洗的程序,繁琐复杂,是专门为身份尊贵的皇族之人所设,叶挽思神色自然的享受婢女们的服侍,没有一丝不适应和措手不及,引来婢女们讶异的目光。 席上只放了两张椅凳,她无法,只能在下首的那张径直坐下。 走火入魔带来的余韵让她浑身发疼,手脚轻颤,胸腔是火焚般的炙热,举着箸的手酸软无力,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用着饭。 她低着头,优雅的用膳,并没有看见他不时投来的目光。 夏侯朝将那道血燕炖品移到她面前,冷沉的目光示意她吃下去,她好不容易咽下几口饭,喉中压抑的腥甜在看到面前的炖品险险压抑不住。 不由推开了些,摇了摇头,抗拒的动作让他心头不适,却在她水光粼粼的眼波中败下阵来。 放下手中的箸,叶挽思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打坐,好好疗伤,朝面前之人颔首致意,就要起身离去雪中悍刀行。 夏侯朝看着满桌的盛宴,见她只吃了几口饭,其余的几乎没动过,蹙了蹙眉,沉声道:“换!” 满屋的侍婢大气都不敢出,颤颤巍巍的应是,悄悄的撤下,换上其它的菜肴。 握紧她白嫩的手,制住她欲走的身形,“坐下。” 叶挽思狠狠挣开他的手,滚烫的胸膛让她心头烦躁不已,起身冷冷开口:“多谢款待,我先行一步。” “回来坐下。” 夏侯朝抿着唇阴冷的看着她,见她顿了顿,依旧毫不犹豫的离开,怒气翻滚。 众人心头一骇,仿佛被那无形中的手狠狠攫住了脖颈,那威压直让人喘不过气来,纷纷跪地求饶,神色惊恐。 死死的盯着空空如也的房门,伟岸的男人阴冷开口:“滚……” 侍婢捣蒜般的点头,不敢在这危险的地方多呆一刻,纷纷行礼告退。 叶挽思悄悄回到住处,没有惊动任何人,暗中盯梢的凌霄却是发现了她煞白的脸色,现身在房中,担忧的道:“小姐,您没事吧?” 声音引来灵玉等人的注意,推门走进,欣喜的心情在看到她满头冷汗消失不见,云嬷嬷见她发髻和衣衫全然不是早上的那样,双唇又红肿如血,她是过来人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不由也白了脸。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快,灵珊扶小姐坐下先。” 云嬷嬷看着屋里的凌霄,再看看苍白着脸的叶挽思,心头直跳,倒了杯茶往她手里送。 叶挽思摇摇头,朝担忧的众人微微一笑,“没事,我休息一下就行了。” 见她如此虚弱的模样,云嬷嬷又怎么能放心:“小姐,老奴去请大夫……” “不用,你们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灵珊和灵玉见她坚持却也不敢说什么,云嬷嬷被心头大胆的假设吓得不轻,见她执意也不强求,帮她除了外衣就侍候她躺下,轻声道:“嬷嬷就在外头,小姐有事就喊老奴一声。” 叶挽思有些疲惫的点点头,云嬷嬷看了她一眼悄悄退下。 到了屋外看着满脸冷酷的凌霄,云嬷嬷蹙着眉头将他叫了角落,威严的盯着他道:“你一直贴身保护小姐,那可知今日发生了何事?” 今天早上明明是跟着七皇子出去的,这悄悄回来又换了身精致的衣衫,满脸煞白,那红肿的唇一看就知道是被男人碰过的,若是被七皇子要了身子,这女儿家的清白可就没了,还不知道对方会给叶挽思什么名份,这才急切的逼问他,欲知道个究竟。 凌霄贴身保护叶挽思的事不是秘密,云嬷嬷和灵珊灵玉等人都知道,可这说的是贴身保护,其实叶挽思并没有经常带着他,而是让他在府中保护云嬷嬷等人,盯着阳明阁。 这事是叶挽思吩咐过要缄口不言的,所以她们只道是他经常跟叶挽思出去,其实他只是隐在暗处没有现身而已。 他并不知云嬷嬷心中所想,以她对叶挽思的了解实在无法将她当作寻常的柔弱女子看待,更没有想到她会被人欺辱那方面去,摇摇头道:“不知。” 云嬷嬷闻言更是担忧,却知道从面前这个冷酷的男子嘴里问不出什么,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不由叹了口气。 —— 深夜,老王妃的院子里灯火通明,神情肃穆的大夫连夜被请过来,丫鬟婆子在院中进进出出,各房子孙听闻消息纷纷赶了过来慰问,一时本是宽阔的厅堂人满为患恶魔很倾城最新章节。 燕卓沉着脸,朝身旁的柳氏问道:“母亲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晕厥,你们随伴在侧怎么就没发现一点倪端。” 原来是梳洗完毕准备入睡的老王妃,突然昏了过去,连续请了好些个大夫都没能看出来是什么问题,至今未醒过来。 柳氏闻言有些委屈,今日燕卓歇在谢姨娘处她早早的就准备睡了,听闻老王妃晕厥她是匆忙整了整衣衫就第一个过来了,见他质问不免有些伤心,轻声道:“我也不知母亲为何如此,白日看着还好好的。” 谢姨娘伸出双手在燕卓的胸口上轻轻拍了拍,安抚的说道:“老爷莫急,这京中有名的大夫都请来了,定会给王妃诊治出个结果来,你可莫要急坏了身子。” 燕卓点点头,对她的安抚颇为受用,谢姨娘见他目光温和灿烂一笑。 柳氏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转过身朝自己的女儿看去,见她衣衫单薄不由嗔怪道:“梓儿,怎的穿得这般单薄就出来了,娘知道你挂心祖母,可这若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吩咐丫鬟取来狐裘为她披上,嘴上念念叨叨的说着。 燕梓婳微微垂头,掩下幽深的神色,轻声说道:“娘,没事的。” 那糟老婆子哪有自己的女儿重要,柳氏握住她冰凉的手,满眼怜惜的看着她。 老王爷感受着满堂严肃的气息,朝身旁的燕云赋道:“拿了我的牌子去把宫中的老医正请来。” 燕云赋敛了敛眉眼,沉着的应是。 半个时辰之后,苍老的医正迈着匆忙的步履踏进了院子,老王爷起身相迎。 “半夜三更还要老医正过来,实在是我那老妻一时病重,众大夫素手无策,倒是要劳烦你跑一趟了。” 老医正赶忙摆手,燕擎一生战功赫赫在他面前恐怕没有几个敢拿乔的人,谦逊的说道:“老王爷客气了,病人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这人命关天的事确实不能怠慢,燕擎点点头,带着他进了里间。 老医正无视屋内的奢华,在老王妃的榻前细细查看她的脸色,躺在床上的老妇面色红润,除去微微蹙起的眉头简直就如睡着了一般,这般不寻常的情况让他捋了把胡须,神情严肃。 堂内众人见他如此慎重的神色纷纷屛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在边上焦急的等待着。 老医正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替她把了脉,这才沉声说道:“观王妃脉相,平日只怕脾胃虚弱,难以消食,但昏迷不醒却不是这个原因。” 翠香在一旁点点头,老王妃年纪大了,不免的脾胃就不好,所以平日里都是少食多餐,这在府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老王爷冷着脸,虽然二人见面不是冷眼讥讽就是剑拔弩张,连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了,但到底是发妻,不说其它就是这一点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说着就朝老医正看去:“老医正可看出来这是为何?若是药材的事情你尽管开口。” 老医正摇了摇头,堂堂镇南王府怎么可能会缺了药材,他环顾了一周,将众人的神情收在眼里,悄声的叹了口气:“承蒙王爷看重,其实本官也看不出王妃究竟为何昏睡不醒,你再另请高明吧。” 老王爷凌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全能戒指最新章节。 老医正朝他歉意的拱拱手,背起随身的药箱走出了房门。 柳氏见医术高明的老医正都检查不出原因不由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悲伤的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老王妃一向身体康健的……” 燕卓若有所思的眉眼皱了皱,对她满脸哀伤颇为不满:“母亲好好的你哭什么,凭白让人笑话。” 燕梓婳拉了柳氏一把,有些犹豫的道:“梓儿……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燕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来听听。” 燕梓婳咬着朱唇,踌躇了一番终是开口道:“前阵子听闻丞相大人的乖孙日夜啼哭不止,请来诸多大夫都诊不出原因,最后是请了碧心冠的季道长做了一场法事,不过一个时辰那孩子就不哭了,如今祖母这样……” 话还未说完就被老王爷的斥责打断:“胡闹!我堂堂镇南王府怎么也能做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事,凭添笑话,再说我堂堂将门断是不可能相信这等鬼神之说的!” 这大声的斥责让堂内之人纷纷吓了一跳,老王爷虽然威严但是极少这般大声说话,可见真的是气极了。 燕梓婳惊颤,扑通一声跪下,双眼通红道:“祖父……梓儿也不想这样,只是如今祖母的情况连京中大夫都束手无策,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燕卓不赞同的扫了她一眼,心中却不自觉的想到,老王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为官的不免就要回祖籍丁忧,这朝堂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更何况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他好不容易才能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眼看爵位就要到手,如何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出了岔子。 见老王爷满脸怒容,他轻声的劝慰道:“父亲,梓儿这话说的确实不太稳妥,但是如今母亲这样,不管是什么法子总归是要试一试,父亲与母亲多年夫妻感情深厚想来也不会希望母亲这般昏睡下去。” 燕云赋在一旁看着满脸诚挚的父亲和表情哀伤的妹妹,不置一词冷冷的垂下了眼帘。 老王爷扫了眼燕梓婳,见她眼眶通红的掉着泪,眸子里有惧怕也有希翼,他抿了抿唇,威严的道:“将大夫写的醒神方子煎了给王妃服下,若是天亮没有好转再议此事。” 拉起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女儿,柳氏连声应是,生怕燕梓婳遭他责罚。 燕绍静静的坐在下首,只一眼他就知道那所谓的兄长心中所想,儒雅的面容闪过一丝嘲讽。 不喜不悲淡淡的如竹中君子,带着清冽和优雅的气息,与金玉辉煌的里间格格不入。 阳明阁内,叶挽思经过一晚的调息堪堪制住了体内紊乱的真气,精神好了不少。 灵玉正在侍候她用早膳,见她面色好了才放下心来,往她碟子里添了些开胃的嫩笋,颇有些神秘的说道:“小姐,听说老王妃昨儿个昏迷不醒,众大夫束手无策,一大早就请了京中有名的碧心冠道长过来做法事呢……” 叶挽思搅着碗中粘稠剔透的清粥,淡淡道:“哦,这种怪力乱神的说话他们也信。” 灵玉握着箸,满脸鄙夷:“就是,偏生老王爷就信了,现在正在前院摆祭坛呢。” 灵玉对老王妃那样凶悍的恶妇一向没有好感,如今听她重病在床免不了要幸灾乐祸一番,只是现在整个王府都是一片愁云惨雾,她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心里却是笑弯了腰。 灵珊过来点了点她的脑袋,瞪了一眼:“就知道你这个小蹄子在想什么,满肚子坏心思庶女毒妃。” 灵玉揉着头,满不在乎,俏皮的道:“那有什么,老王妃本来就对咱们小姐不好,这会子得报应了吧。” 云嬷嬷横了她一眼,帮刚起身的叶挽思披了件外衣,轻声道:“再不济也是名义上的祖母,小姐一会儿用了膳也该去前院看看,昨个儿除了二房的一家和照顾六少爷的三夫人没去,其余的都在那候着呢,如今只怕也到了,小姐若是不去只怕要落人口舌。” 云嬷嬷见着她面色尚好忍不住就说道,心中却暗暗思量着找个时机打探一下昨日究竟是个怎么回事,这事情一日不搞清楚她是怎么都坐立不安。 叶挽思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瓷碗,直觉告诉她这次的法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想起梅林中那阴冷的眼神,她微微一笑。 宽敞的院子挤满了人,当中身穿道袍的男子神情严肃的在搭建的祭台上摆着作法的法器,腕粗的香在青铜炉上点燃,长案上摆着古朴精致的桃木剑,硕大的铜铃摆在一旁,正中白发灰衣的道长站在中央,闭着眼睛念念有词,满院子白雾缭绕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衬得他此时悲悯和肃穆的神色倒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这设坛作法在京中贵族圈子里倒是不多见,人人都当是无稽之谈嗤之以鼻,是以院中的人见这煞有其事的一幕,纷纷瞪大了眼睛,倒有些疑神疑鬼了起来,有些个胆小的都止不住四处张望,生怕在暗处就冒出个什么脏东西出来。 叶挽思远远的就看到浓烟翻滚的前院,耳边全是下人窃窃私语和肃穆的念叨之声,她踏进院子就见一身红裳的美艳女子煞白着脸到处张望。 她走过去,疑惑的问道:“你在找什么?” 燕妩婳本就哆嗦着害怕不已,身后乍一传来温热的气息吓得她险些停止了心跳。 “啊!鬼啊!——” 这尖叫听起来犀利又惊恐,引来那些胆小的亦是惊叫出声,顿时本就吵杂的院子更是尖声连连,刺耳不堪。 老王爷本就是半推半就应承下来这法事的,如今见着主仆哄吵成一团顿时就黑了脸,厉喝道:“都给本王闭嘴!” 这满含煞气的一声就如平地惊雷,人人瞬间都被劈成了哑巴,站在院中面面相觑,终究白了脸慌张退下。 燕妩婳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煞白的脸还有惊恐未消,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去就见叶挽思满脸无辜的站在她身后,一时气得火冒三丈:“原来是你!这般无声无息的靠近是要吓死我么!” 燕绍看着这一幕,从人群之中走了过来,冷冷的朝她道:“平日不做亏心事何必怕这些,无端怪到挽儿身上未免失了长姐的作风。” 燕妩婳悄悄的退了一步,嗫嚅的道:“三叔……妩儿没有这个意思。” 燕卓走进,朝燕绍不赞同的道:“不过是小辈之间的口角,三弟的话未免太重。” 叶挽思一身白色襦裙,用羊脂玉簪松松绾了个发髻,笑容优雅端庄,即便身处一片氤氲之中也足以让院中的道士看直了眼。 她唇角轻勾出娴静的笑意,声色婉转的道:“大老爷也说是小辈之间的口角,看您这严肃的神情倒像是对簿公堂的仇人一般……”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老王爷凝了凝神,看了过来。 柳氏才缓过煞白的脸色就察觉到了这怪异的气氛,一抬头就看到燕卓黑着个脸,老王爷神色幽深,虽说因爵位的事与三房不和,但终究还未撕破脸,这表面关系还是要维持。 第六十八章 东窗事发 暗恨叶挽思牙尖嘴利,柳氏尴尬笑笑:“瞧这丫头说的,你大伯不过是心疼你姐姐罢了,哪有什么仇人这一说。” 二夫人看着,温和一笑:“都别说了吧,这道长好像要开始了。” 果然,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那道长拿起桌上的桃木剑,扬空洒了一把灰,左手的铜铃叮铃作响,刺耳得如地狱鸣音,嘴上不住的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各路鬼怪快快现身……” 叶挽思站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倒是有些好奇的看着。 众人瞪大眼睛满是惊诧,灰袍道长冷喝一声,长袖一挥长案,三张明黄道符从空中飞起,他叫一声:“现长官的外遇情人!”那道符竟然在空中燃烧起来,飘飘荡荡的在空中晃动。 这诡异的一幕出现惹来人们倒吸一口凉气,道长神情肃穆的靠近那三道明灭的火,时不时的点头示意,最后他一挥长袍明亮的三道火焰顿时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道长转过身来,严肃的脸顿时煞白,竟隐隐透着衰败。 老王爷见他脸色苍白,半信半疑的问道:“如何了?” 那道长也不怕他冷峻的气势,抿了抿唇,郑重的朝院中之人道:“方才我已与神灵交谈,神灵告知我这府中有股不详之气镇压了原本的福脉,若是不尽早驱散,轻则对府中男丁的仕途和女子的姻缘不利,重则折损阳气,无端昏睡不醒,最终悄然逝去。” 燕卓心头一动,微眯起了眼睛:“道长说的可是当真?” 老王爷睨了他一眼,冷冷的审视着面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道长,这府中有人昏睡不醒的事他早已勒令不可宣扬出去,如今这番话究竟是巧合还是…… 道长听他质疑也不生气,抿着唇怜悯的环顾一圈院中之人,轻声一叹:“本道长有一方法可以试出这不详之气的来源,若是你们不信,那便作罢吧。” 这季道长之所以闻名京中就是因为他一手通灵之术,百试百灵,为人又是非分明,没有半分江湖术士的狡诈精明,孰是孰非全由雇主断定,从不强迫他人,此时他指挥着道观的弟子,就要收拾了东西离去。 柳氏暗暗焦急,燕梓婳可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人,若是被这不祥之气影响了日后的姻缘那可如何是好,不由出声阻拦:“道长且慢,我家夫君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府上向来太平,如今乍闻这消息有些难以接受罢了,这不祥之气还要依赖道长高深的法术驱散呢。” 听她言辞切切,道长捋了一把胡须,重重点头:“既然夫人如此说,那本道定会竭尽所能还夫人一家一个安宁。” 柳氏双手合十,诚挚的点头:“那就多谢道长了。” 燕绍看着,心头有些不安,拍了拍身旁叶挽思的手,轻声道:“不用怕,爹爹会保护你的。” 叶挽思双眸晶亮,微微一笑。 道长执起桃木剑,慎重的说道:“烦请夫人带路,我要到府中的各个主院作法,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不祥之气的位置,这样才能将它驱逐。” 柳氏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老王爷,道长见她犹豫,郑重道:“夫人放心,我只在院中作法,只要符咒能点燃就证明有不详之气,反之则平安无事。” 柳氏听闻稍稍放下心来,这后宅主院全都是女子的闺房,若是只到院子转转她多派些人看着倒是没事,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就请道长跟本夫人来吧。” 她身旁的芳竹会意,召集了院中的仆妇跟在后头,紧紧的盯着。 老王爷的居室众人是不敢随意进去的,所以最先去的就是燕云赋的宅院,道长煞有其事的在院中挥舞着桃木剑,明黄的道符飘在空中,半天不见有一丝火光,他微微摇头,示意无事。 柳氏松了口气,带他朝其它人的院子走去。 一圈走下来,府中的主院差不多走遍了,依旧没见着那神秘的道符有燃烧的迹象,老王爷冷沉的脸隐有不耐,就想把这胡言乱语的神棍扔出府去。 柳氏信心满满的脸也是挂不住了,疑问道:“道长,这院子都快走遍了,可都没你说的那般有什么古怪啊。” 道长坚定的摇了摇头,冷声道:“这不祥之气绝对在府中,本道长是绝对不会弄错的暧昧邪医全文阅读。” 燕妩婳眼波一转,娇声道:“这府中不是还有一处没去么……” 二夫人讶异的抬起头,这说的可不就是叶挽思的院子么,也只有她这新进的小小姐院子是刚修葺好的,所以众人的印象才没有那么深。 叶挽思瞧着众人发亮的眼神,笑道:“既然还有我那一处没去,那便走吧,让道长好好查一查我也放心一些。” 柳氏双眸闪过精光,看那道长信誓旦旦的模样只怕这最后一间的主院有古怪,她暗自得意,若是真发现有问题正好可以将这牙尖嘴利的丫头逐出府去,怎么说都是七皇子关注的人,即便身份轻微但终究是祸患,早日除去她也能安心。 众人踏进阳明阁,乳白晶莹的梨花花瓣在冷风的吹拂下落在众人的肩头,抬头望去纷纷被这满院的梨花迷了眼,这般唯美梦幻的场景在府中可谓堪称一绝。 看到这一幕王宝卿暗暗咬牙,这般大手笔除了燕绍还有谁。 道长站在院中,故技重施的演示了一遍,然而古怪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道符在飞上天的一刻‘嗤’的一声燃烧起来,明明灭灭的火光在满院的白梨花雨中刺眼非常。 燕妩婳心生得意,惊讶的掩着唇,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这,这烧起来了,岂不是说明这不祥之气就在这院中……” 燕绍回首凌厉的看了她一眼,到了此刻他怎会还不明白这都是有人精心安排的戏,目的就是要除掉叶挽思。 看着众人或讶异或惊恐的眼神,叶挽思这个正主却只是微微一笑,淡薄得仿佛事不关已一般。 道长收了剑,犀利的眼神如利剑刺向她,神情严肃的道:“面前的女子煞气太重,与府中的福脉相克,长久以往必定会给府中带来灾祸,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逐出府去,府中没了不详之气自然就会一片太平,相安无事。” “胡说八道!”燕绍冷冷嗤笑,与以往儒雅不同,此时他满是威严,冷峻的眉眼与老王爷竟是不相上下。 老王爷见他满脸怒意双眼一亮,心头对他的威严气势满意点头。 柳氏依旧讶异不已,她站出来歉意一笑:“三老爷莫要生气,许是这丫头八字带煞,与府中的福泽相克,先不说这府中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这老王妃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还请你要原谅则个。” 柳氏心头得意,这事不关已自然可以当个热闹看看,如今事关自身利益,若是叶挽思执意不肯走只怕会引发众怒,更何况老王妃因她昏迷不醒,燕绍若不肯就会落下个不孝不悌的罪名,话说到这份上,再怎么推诿都说不过去,这一回不卷着铺盖儿滚出王府才怪。 王宝卿冷哼出声,乐见其成。 燕绍冷冷的扫了眼院中之人,下人们被他威严的眼神一扫纷纷垂下头去,却依旧不敢退后一步,立场坚定,无声的控诉要将叶挽思赶出府去。 燕梓婳缓缓走进,适时的将眼底的冰冷换上一副温婉的神情,轻声朝燕绍道:“梓儿愚见,要不然叫妹妹先迁出府住一段时日,等这事情过了之后再回来,如何?” “二妹,她都害得祖母卧病在床昏迷不醒,即便你再心性善良也不能将祖母的安危置之不顾啊。”燕妩婳怜惜的看向她,满脸的不赞同。 叶挽思眸光冰冷的看着燕梓婳,一番话说得她菩萨般善良,但这搬出去容易,到时再随便用个借口她想要搬进来可就难如登天了,倒是一出好计谋,她此时算是明白她们的把戏了。 她轻声一笑,直直的盯着对面仙风道骨的道长,疑惑道:“敢问道长,我命中带煞,是否会克至亲之人暗之极全文阅读。” 道长眸光一转,重重点头:“自然是,为了府中众人的安危姑娘还是快快离去,不要耽误的好。” “那就奇怪了,我父亲母亲都还健在,怎么就克到我祖母头上去了,怎么这煞气竟也挑人么……” 众人一愣,这克父克母克夫的都听过,倒是没听过不克父母克祖母的说话,一时都有些怀疑。 道长正要解释却被燕绍威严的驳斥:“你是哪里来的骗子,竟敢到镇南王府行骗,看本官不将你羁押入狱!” 这京中谁人不知名满天下的太子太傅燕绍,连当今皇帝都倚重三分的天子近臣谁敢得罪,看在他面子上谁人敢不对他‘多多关照’,道长一惊,连忙道:“若不是你八字相克为何王妃至今昏迷不醒,本道长奉劝姑娘一句,莫要再三狡辩的好。” 叶挽思容颜绝美,冰冷的神色越发衬托她气质出尘,怎么看都不像是煞星的模样,她语气微扬疑惑道:“哦,我记得王爷可是早就示下王妃昏迷的消息不可宣传的,这府中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怎么道长一介外人偏偏知晓得这般清楚呢。”她顿了顿,又道:“我瞧着倒是有人串通外人,栽赃嫁祸!” 听到这里,任是再信奉鬼神之说的人都不免要起疑了。 道长被她咄咄的语气吓得一惊,但他本就是做这门行当出身,即便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依旧不动如山:“我能掐会算,自然是知晓的,你不要胡言乱语。” 叶挽思不再看他,转身朝老王爷道:“王爷明鉴,那道长口口声声说老王妃昏迷不醒是与我有关,我想当面见见那与王妃诊治的大夫,想来王爷一世英名也不想临老还要被冠上信奉鬼神的臭名。” 老王爷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冷着脸点点头。 柳氏是知道她牙尖嘴利的,这好容易有机会能将她逐出府去,她怎么忍心让这机会无端溜走:“你不要再想找借口推脱了,只要你这不祥之人一走,王妃自然药到病除。” 叶挽思双眸如冰,嗤笑道:“怎么,大夫人对赶我走的急切之心倒多过救治王妃呢,倒看不出来夫人也是那等吹嘘拍马之辈,真叫人大开眼界。” 那脱口而出的话早就引来众多疑惑的目光,柳氏被她嘲讽的话梗在心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嗫嚅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好,谢姨娘看着她讥讽一笑。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到老王妃金玉辉煌的院子,叶挽思踏进里间,对着老王妃苍老的面孔端详了一番,轻笑出声。 这病人昏迷不醒,她还有心情笑,这番无礼的举动让堂内之人皆是皱起了眉,燕妩婳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王妃明明是被人下了药,却硬要把她说成是鬼神作怪,这不是很好笑么?” 众人讶异,边上诊治的大夫却是一脸不满:“这位小姐可别太过自信,我等都仔细的观察过,老王妃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叶挽思摇了摇头,面上的笑容温婉迷人:“错了,王妃中的不是毒,是能使人昏睡不醒的药。” 大夫们惊愕,却依旧不赞同的道:“这使人昏睡的药,也只是让人睡得沉些,这般纹丝不动的实属罕见。” 不理会身旁质疑的声音,叶挽思朝侍奉老王妃的翠香嬷嬷看去,冷声问道:“昨天王妃最后吃的是什么?” 这是怀疑府中之人了,翠香心头一跳,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撒谎,连声应道:“大小姐一向孝顺,昨儿个王妃用了她送过来的山药红枣粥,这往常也是这样吃的,也没什么事儿美女大佬爱上我最新章节。” 燕妩婳鄙夷一笑,她给王妃送粥的事这阖府都知道,有什么好稀奇的,凭这就想怀疑到她头上未免太过天真。 叶挽思扫了面前的中年嬷嬷一眼,又道:“昨天王妃用过的碗碟可还在。” “在的,老王妃出了这样的事都忙着侍候,还在那搁着呢。” 年迈的大夫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小姐,那些碗碟我等都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叶挽思不置一词,继续问道:“王妃平日可有什么嗜好?” 翠香嬷嬷恭敬的垂着头,一五一十的全盘脱出:“王妃喜好甜食,平日总爱吃几块新鲜的糕点,这在府中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在吃食上下毒无疑是最蠢笨的方法,事后只要一查出来,这幕后下毒之人迟早要被揪出来,所以除了有深仇大恨之人一般人都不会用这么冒险的方法。 “小姐只怕要失望了,这糕点我等也检查过了,并没有异常。”年轻些的大夫看着叶挽思在桌旁打转,心头嗤笑,本以为这小姐信誓旦旦有几分本事,没想到也不过是花架子罢了。 燕绍静静的看着她从容不迫的背影,微微一笑,眸中满是无声的支持。 叶挽思勾唇一笑,举起手中一块白色的帕子,自信道:“不若查查这块帕子如何?” 老大夫半信半疑的接过,抬下头细细研究,本是怀疑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见他如此严肃的表情边上的大夫纷纷围过来,顿时气氛凝滞,肃穆之极。 “这帕子被人下了药,药量只怕不轻。” 老大夫皱着眉说出这一句,顿时在堂内炸开了锅,燕妩婳瞪大眼睛,尖声道:“怎么可能!我没有下药!” 她转头就朝燕梓婳的方向看去,见她垂首心头瞬间闪过不安,这粥是她叫她送去的,如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挽思淡淡一笑:“下在粥里或糕点里都是不明智的,而帕子就不同了,王妃爱干净,这帕子免不了就要当成拭嘴擦手的工具,再捻了糕点吃,这药自然就进了嘴巴里,这昏迷不醒的谜题就解开了。” 也就是说什么鬼神作怪,煞气相克都是凭空捏造的! 老王爷拍案而起,怒斥道:“将那招摇撞骗的老道打二十军棍,连同一干等道徒送到京兆尹那去!” “是!”府中的侍卫恭敬行礼,出门将那欲要逃走的道长抓着按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听闻棍棒之声响起,燕梓婳心头直跳,感受着那似有若无的犀利目光,手心溢出薄汗。 叶挽思看向满脸惊恐脸色煞白的燕妩婳,微微一笑:“敢问大小姐,这与你那山药红枣粥一道送过来的帕子又该作何解释?谋害祖母的罪名可是要沉塘的……” 燕妩婳跪在地上,这帕子确实是跟她的粥一起送过来的,可是她真的没有下什么药啊,如今看着满坐怀疑的目光,她只觉得怎么也说不清。 她泪眼朦胧,惊恐的道:“祖父,父亲……我没有下药啊,我真的没有。” 看着满脸惊惧的女儿谢姨娘亦是慌了,扑通一声朝老王爷跪下,哀声道:“王爷,老爷明察啊,妩儿一向纯善,这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燕卓见她美艳的小脸热泪盈盈,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起了怜惜之意,正要开口却被柳氏冷冷打断:“如今这人证物证确凿,她自己刚才也承认了那粥是她送来的,如今东窗事发就要推卸责任,真是可笑。” 第六十九章 对错成局 没能除去叶挽思这个祸害,确实可惜,可要是能把谢姨娘这个狐媚子脱下水也是好的,柳氏阴冷一笑。 谢姨娘面上一片哀泣,那伤心欲绝的神情任是男人见了都要怜惜不已,她垂着头,听着燕妩婳的呜咽之声心头揪痛,电光火石间想起燕梓婳昨日不寻常的到访,抬起头悲伤道:“大小姐实在是太可怜了,昨个儿二小姐还跟她说说笑笑,今天就变成了被怀疑的对象,夫人,你我都是为人母,你怎么忍心……” 这话说的却是很有技巧,不动声色将燕梓婳昨日的到访说了出来,又将柳氏一番作为比成别有用心,这心思灵动的人,一下子就转过弯来,只怕是二人原本正谋划着什么,如今东窗事发了柳氏又将罪责推到大小姐这个庶女身上,想起今日柳氏的殷勤倒是说得通了恶魔很倾城全文阅读。 老王爷凌厉的一扫,众人纷纷将古怪的眼神收起,他抿着唇,看着下首满脸泪痕的燕妩婳,神情是出奇的狠厉:“你说,既然没有下药,那帕子上的东西从何而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人在帕子上下了药让老王妃昏迷不醒,再请来道士胡乱作法一番将叶挽思定为罪魁祸首,若不是她极力为自己辩解最终细心的发现帕子被人下了药,只怕现在被遣送出府的就是她了。 而这之中最让人怀疑的就是鼓动老王爷请道士的燕梓婳和送粥的燕妩婳二人,这不经意的配合实在让人起疑是不是早有预谋的。 燕妩婳满心都是慌乱,她开始在怀疑是不是燕梓婳在暗中做手脚了,如今她被众人审问,对方却摘了个干净,不由攥紧了裙摆,哭泣道:“祖父……是二妹,是她唆使我给祖母送粥的,我真的没有下药!” 柳氏横眉一瞪,冷厉道:“妩儿,做错事就该承认,你妹妹待你如亲姐你怎么这般胡乱攀咬。” 柳氏转念一想就知道定跟自己女儿脱不了干系,想来是七皇子频频对叶挽思示好让她心头焦急了,这一招若是做好了谁都不会怀疑她,可就是因为叶挽思这古怪的贱丫头,如今才暴露了她自己,这唯一的错处就在是她鼓动老王爷请道士的,只盼着以她平日积攒的善名能揭去这个嫌疑。 燕梓婳嘴唇微颤,红着眼眶,绝美的小脸伤心又无辜,她娇柔一跪,哽咽道:“大姐,我昨日不过是与你闲话家常罢了,你怎么能这样陷害于我,那粥是你叫你的贴身丫鬟映柳送的,我可有动过半分……” 她面上凄惨心头却是狂跳不已,只能抓着这话柄摘清自己的关系,昨天那粥是燕妩婳叫人送的,她确实没有动过,只是换了一条帕子,那药只会让人昏睡几日而已,就是因为没有毒她才敢铤而走险的给老王妃用,虽然一开始是于心不忍,但是为了能赶走叶挽思独占东亭翎她什么都不管了。 想不到对方如此精明,这一幕是她如何也想不到,没想到害她不成反倒惹了一身腥。 燕卓冰冷的审视着哭哭啼啼的二人,再看上首老王爷神色冷酷,他轻轻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妩儿,没想到你如此不懂事,竟这般疏忽害了你祖母,真是让为父太寒心了。” 老王爷扫了一眼状似悲伤的燕卓,抿着唇严厉道:“这大逆不道的逆女断是不能留在府里了,收拾了东西去京外的庄子吧。” 谢姨娘一顿,泪珠还挂在颊边满脸惊愕,这庄子清苦不说,平日可还要下地劳作的,这样打发了出去,显然是不想认她这个小姐身份了,可燕妩婳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又如何能过那样的苦日子,这是要她去死啊。 “王爷,王爷……求求你了,大小姐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对她,你这是逼她去死啊……”谢姨娘蹒跚着跪倒在老王爷脚下,揪着她的衣角苦苦哀求,那神情悲伤到了极点,可见真的是心疼极自己女儿的。 叶挽思站在燕绍身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燕妩婳是可悲,但她确实有一个好娘亲,耳边传来棍仗的闷哼之声,她嘴角轻勾,走出了房门。 燕妩婳愣在当场,连跪着的身形都维持不了,瘫软在了地上,她抬头求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燕卓却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那眼中的淡漠让她遍体生寒,手脚发凉。 她悲凉自嘲,随即大笑出声,笑得开怀,笑得凄凉醉枕江山。 “为什么?明明就是她搞的鬼!她嫉妒那个野丫头得了七皇子青眼想要将她赶出府,明明就是她做的!为什么要处罚我!就因为她是嫡女我是庶女么!就因为她要嫁入皇室……” “啪!”燕卓凌厉的瞪着她,狠狠甩了一巴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这个逆女,自己做错事竟然还敢诬陷自己的妹妹!”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白皙的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燕妩婳捂着脸,脑子里嗡嗡作响,恨恨的瞪向一旁跪着柔弱不堪的燕梓婳,恨不得上前抓花那惺惺作态的嘴脸。 老王爷厉声道:“好了,今日就收拾了出府去,此事已定,不容再议。” 谢姨娘凄惨一笑,随后起身揽着那颤抖不已的燕妩婳,察觉到这温暖的怀抱燕妩婳忍不住痛哭出声,呢喃道:“娘……我不要去庄子,我不要去庄子……” 听着这饱含酸楚的一声娘,谢姨娘心头痛得滴血,却只能不住的安慰道:“娘会帮你的,娘会帮你的,妩儿不怕……” 燕梓婳送了一口气,她就知道父亲不会不管她的,她是正经的嫡女,身份高贵,是嫁进皇室最适合的人选,父亲怎么会舍弃了她,思及此,她愉悦一笑。 叶挽思走出房门,那道长正被几个高大魁梧的侍卫架在地上,厚重的板子实打实的打在后背,不过几下就皮开肉绽,他气若游丝的喘着气,身旁的血汇聚成了一道小溪,还依旧源源不断的汩汩而出。 叶挽思抬腿踢开他嘴里的布,看着他直翻白眼的哼哼,轻声道:“是谁指使你这样陷害我的?” 道长的脑子早就被那板子打得成了浆糊,此时听着轻柔的口气更是觉得痛入骨髓,不禁哀嚎出声:“我说……你放过我。” “那你可要说清楚了。” 道长艰难的点点头,只要能少挨一点板子,他什么都愿意说,张开鲜血直流的嘴巴,断断续续的就将事情的始末尽数托出,最后他道:“这样你总可以放了我吧。” 说完,闷哼之声继续落下,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剧痛,道长惊惧:“你说话不算话……” 我可从未答应过你不是么,叶挽思微笑朝魁梧的侍卫点头示意,转身进了房门。 一进来就捕捉到燕梓婳嘴角那一抹惬意的笑,她冷冷一扫,开口道:“既然下药害王妃的人已经查出,那就来说说那蓄意诬陷我的罪魁祸首吧。” 闻言众人皆惊讶的看着她,明眼人都知道惩罚了大小姐就算是将这事揭过了,如今她竟还执意的要追究。 燕绍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是啊,挽儿是我的女儿,再怎么样都不能由着人随意侮辱。” 这可是明摆着要为她撑腰了,柳氏暗暗咬牙,歉意道:“三老爷,梓儿也是出于好心想出一份绵薄之力帮一帮王妃,不过是碰巧遇上个骗子老道,断然没有什么诬陷一说,这都是一场误会。” “哦,是巧合么,这太多的巧合碰到一起可就是人为了。”燕绍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茶上漂浮的茶叶,神色莫名的道。 燕卓走过来,爽朗一笑,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笑道:“三弟,都是那神棍老道的错,你要是心里有气只管抓了他狠狠鞭打一顿,别太较真了。” 燕绍微微避开他故作情深的举动,淡漠道:“我可没忘记你们色厉内荏的叫嚷要我的挽儿搬出去。” 燕卓微眯起了双眸,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阴狠,朝跪在下首的人道:“梓儿,误会了你挽儿妹妹还不过来道歉女娲成长日记全文阅读。” 燕梓婳一愣,掩饰下心头的不甘,走过来盈盈的朝她微微屈膝,歉声道:“挽儿妹妹,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执意要请道士作法,也不会害得你被大家误会,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介意。” 想要这样就蒙混过关么,叶挽思冷冷一笑,轻声道:“可是那道士被王爷的一顿责打已经什么都招了,说是你这二小姐指使人用银子贿赂她陷害我的……” 燕梓婳小脸顿时煞白,想起她刚才举动,原来是逼问那道士去了,她心头狂跳,燕妩婳被遣送出府的事才刚发生,她可不想那样,她还要嫁给东亭翎为妃的,她惊恐万分的想着,额头渐渐冒出薄汗。 老王爷眸光转动,眼里是说不出的失望,他直直的看着叶挽思:“你这话说的可是真的?” 叶挽思点点头,从容的道:“那道士还在外头,随王爷审问。” “来人!将那道士拖进来!” 话落,那道士不一会儿便被拖了进来,整个如血人一般,这二十棍跟别的府中花架子一般的不同,成人巴掌宽的厚重军棍打下来不死也难,此时他被拖着趴在地上,呼吸已经轻若未闻。 老王爷坐在上首,清瘦的身躯威风凛凛,虽是年过半百依旧不减当年行军打战的冷峻凌厉,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足以让人双腿打颤,他冷眸一扫,沉声道:“可是有人拿钱指使于你?一五一十的速速说来” 道士早已没了力气,耳边听着这嗡声的冷喝,只能堪堪的抬起手,遥遥一指,那手沾满血污,直指站在人群中的绝美女子。 燕梓婳瞪大了双眼,惊恐的退后了一步,浑身直惊得哆嗦。 柳氏看着这一幕,搂过那颤抖得如秋天落叶般的燕梓婳,厉声道:“妙秋!想不到竟然这般居心叵测,梓儿待你不好么,你居然做出这等罪大恶极的事,本夫人若是不处置你只怕还会更加猖狂!” 说着,柳氏指挥着身后高大的嬷嬷,厉声道:“把这丫头堵了嘴拖出去乱棍打死!真是家门不幸,竟有这等胆大包天的奴仆诬陷主子。”她抬头面向老王爷,脸上满是无地自容的歉意:“都是我的不是,治家不严才有这些事情发生,媳妇这就回去好生反省。” 这一翻颠倒是非,雷厉风行的举动实在是看得人乍舌不已。 叶挽思冷冷的看她作戏,又扫了眼趴在地上死狗一般的道士和站在燕梓婳身后面如死灰被仆妇拖下去的妙秋,终是嘲笑出声。 老王爷闭了闭眼睛,摆摆手不欲再看。 燕梓婳经这几番大起大落早就被冷汗湿了后背,此时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发软,看着满座冷漠的目光,恨不得此时能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 柳氏一番处置下来方松了口气,就见到原本站得好好的燕梓婳突然直挺挺的往后倒去,还未反应过来身旁就晃过一道雪白的身影。 一直沉默不语的燕云赋抱起晕倒的燕梓婳,轻声道:“我送妹妹回去。” 走出房门时,他冷冷的看了人群中的叶挽思一眼,修长玉立的翩翩身影如一抹冰冷的雪色,吹袭过鼻尖。 叶挽思接到他投过来的复杂眼神,缄默不语,她可不是心怀慈悲的菩萨,做不到被人欺辱还要笑脸相迎,燕梓婳是大房巩固势力的筹码,只这一回还扳不倒她,她也不失望,千里之堤崩于蚁穴,她有的是时间,不是么。 老王爷冷着脸,不欲再说什么,负着手当先跨出了门。 燕云赋抱着人回了院落,将人放在榻上,冷声道:“还不醒来么?” 燕梓婳颤着眼睫,睁开了眼睛,扭着头不敢面对他冷淡清澈的眼睛琥珀之剑。 “你真是让我失望,我实在是不敢想你居然这么狠心对待一向疼爱你的祖母,你何时竟变得如此蛇蝎心肠了?” 燕云赋冷冷的看着她,他虽然不言不语的冷眼旁观,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他不了解燕妩婳的性格却是极为了解自己妹妹的,更何况那药还是他房中的,他在看到昏迷的人那一刻就明白了,所以他才这般失望,想不到对方为了那所谓的情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连疼爱她的祖母都敢下手,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事情。 “我……那只是让人昏睡几日而已,没事的不是么……”燕梓婳睁开了眼睛,在那凌厉的眼神下,她只觉得无处可躲,一切被剥开在青天白日下让她羞愧难当。 见她依旧狡辩,燕云赋不禁攥紧了她的肩膀,厉声道:“若是用量不慎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她的。” 燕梓婳从未见过一向淡漠却对她极为温和的大哥这样一副冷酷的表情,被他话中的狠厉惊吓住,喃喃道:“没有,我只是下了一点而已,不会的……” 她真的没有要她命的意思,她只是想让老王妃昏睡几日,等将叶挽思赶走她自然就会苏醒过来的,如今听着他的话,她不禁惊恐不已,若是真的因为她的关系害死了老王妃,那她该怎么办。 焦急的握紧燕云赋的手,燕梓婳惊声道:“大哥,你别说出去好不好?你说出去我就完了……” 燕云赋冷冷拍开,闭了闭眼,声音冷得似冰。 “就这一次,下次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燕梓婳尴尬的收回手,却是欣慰一笑,点点头,娇声道:“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燕云赋看了她绝美的面孔一眼,跨出了房门,在老王妃和自己妹妹面前,她还是选择了维护她。 叶挽思走在白玉廊下,想起那下药的手帕,若有所思的跟着燕绍去他的书房,踏进那布置简雅,墨香淡淡的书房,她垂着头,思量着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中毒一事,回府这几个月也不知道接触什么没有,有没有中毒还未知。 燕绍见她低着头,以为她还在意燕梓婳没有受到处罚一事,不由轻声道:“她作恶多端总会有恶报的,挽儿这般优秀,她是如何也比不上的。” 叶挽思闻言抬头一笑,燕梓婳充其量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她更在意的是外表温和内心阴险的燕卓,不过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议,关键是现在该怎么找出这毒药的来源和下毒之人又可以不让他发觉。 伸出素手接过燕绍沏的热茶,茶香夹杂着热气扑鼻而来,香如幽兰。 她敛下了眼睫,燕绍一向喜欢这云雾茶,彼时在碧城之时亦是经常倚在竹林,与茶香为伴,如此这习惯依旧没有改变,只是对方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下毒么? 按照府中的利益来说,燕绍的存在对于燕卓是最不利的,或许老王爷对平妻霓裳群主还有情分在,所以想把爵位留给燕绍,却碍于燕卓的嫡长子的地位所以才迟迟不肯立世子。 但就是因他的举棋不定燕卓才更会怀恨在心,视燕绍为眼中钉,不除不快。 而且那毒下的不是一两天了,若不是亲近之人是不肯能做到的,一旦燕绍悄无声息的死去那毒谁也查不出来,如此一想,非大房无疑。 但这么多年都没人起疑,肯定有内奸! 第七十章 始料未及 叶挽思走出燕绍的书房,没在房中发现任何异样,然而就是这平静无常的表象才更让她心惊,说明这内奸是他身边极为亲近之人,所以他对此人才能完全不设防盗墓异志全文阅读。 既然毒从口入那必定是与他日常的饮食有关,可刚才沏出的云雾茶分明没有任何异样,平日也没听说他除了这个喜好还有其它,叶挽思眉头微蹙。 走出王府铺设的鹅卵石清幽小径,不远处传来喧嚣之声,走在后头的灵玉突然扑哧一笑:“哎呀,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呢……” 叶挽思抬眸望去,三五个高大的嬷嬷催促着一身艳红衣裳的女子,只是那本该面容姣好的女子却鬓发凌乱,满头珠钗挂在发梢摇摇欲坠,不知是哭花了脸还是什么,只见那红的黑的糊了满脸,又不像京中戏园子唱戏的花角那般妖艳,反而显得滑稽丑陋之极,哪有平日半分艳光四射的大小姐模样。 灵珊扯了一把她的衣角,不赞同道:“你别这么大胆的幸灾乐祸,小心让人看见。” 灵玉撅着嘴,指了指不远处边上偷窥的丫鬟:“喏,灵珊姐姐你看,那些人比我们还高兴呢。” 这燕妩婳平日作风就趾高气扬,仗着自己姨娘受宠在下人面前颐指气使,早就让底下的仆妇们哀声怨道,如今一朝落魄了,哪还能不被一贯捧高踩低的下人们狠狠嗤笑一番。 灵珊看过去,果然见到有不少的丫鬟偷偷躲在草丛中,满脸鄙夷嘲讽的看着她,嘴上絮絮叨叨的在说着什么。 燕妩婳一双妩媚的眼睛早就肿得核桃一般,妆花了一脸也不在意,只紧紧的扯着谢姨娘的衣衫,不住的哀求道:“娘……我不要去庄子,爹爹不是最宠你了么,你帮我再求求情吧……” 谢姨娘狠狠剜了一眼身后满脸不耐的嬷嬷,转过脸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低声的劝慰她:“妩儿,听娘的,如今只能委屈你去庄子一阵,等娘……” 燕妩婳满脸不耐的挥开她的手,听到一向宠爱自己的姨娘也要她去那庄子过苦日子,忍不住尖声道:“我不去!我明明没有下药,是燕梓婳那个狐媚子贱人陷害我,为什么我要替她受过,我不要!” 谢姨娘心头揪痛,她怎么能不知燕卓的想法,就柳氏生的女儿是宝贝疙瘩,她的女儿就得凭白无辜的替她遭受这些苦难,一时将柳氏恨到了骨子里,见着自己的女儿这般死缠烂打又是心痛又是气怒。 谢姨娘对着她满脸激狂的模样狠狠掀了一巴掌,狠心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你无理取闹就会免了你的处罚么,这命令是你祖父下的,即便是你爹也帮不了你,你就死了心去庄子里吧。” 燕妩婳捂着脸,今天接二连三的被掌掴让她愣在了当场,滚烫的热泪如泉水般涌出,瞪大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谢姨娘双眸含泪,靠近她耳边,颤抖着双唇悄声道:“妩儿,你的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娘会帮你的,一定。” 身后的嬷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被发配到偏远的庄子就跟下等的奴婢一般,哪还会给她千金小姐般的礼遇,不由催促道:“行了行了,老王爷发话今日就要出府的,再折腾下去日头可就晚了。” 谢姨娘看了一眼天色,从怀中拿出了几个银锭子,悄悄的塞给她,笑着道:“烦请嬷嬷一路上照料着些,这些银子就拿着吃酒。” 嬷嬷拿在手上颠了颠,随即咧开一口大黄牙眉开眼笑的道:“姨娘放心,到时做个样子就是,有我们在保管小姐过那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 谢姨娘满意的点点头,一路送着面无表情的燕妩婳出了王府,看着马车远远的驶出,她才收拾了满脸伤心的表情进了王府。 叶挽思扫了眼幸灾乐祸的下人,接触她冰冷眼神的人们纷纷退后一步,诚惶诚恐的给她请安,这小小姐如今可是府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机智过人得三老爷疼爱不说,又颇得老王爷眼缘,都快赶上如珠如宝般的二小姐了异世逆凤:邪女傲天全文阅读。 现在谁都不敢再小瞧了这刚近府的小小姐,也将以往的讥诮换上一副谄媚讨好的表情。 叶挽思将众人逢迎讨好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扫从卑躬屈膝的众人面前走过,灵玉鄙夷的看了一眼,朝她轻声道:“瞧我们刚近府的那一会儿,人人仿佛避蛇蝎般避着我们,现在知道小姐的厉害了,想讨好也晚了。” 叶挽思不用回头也知道她是嘴上鄙夷神情得意,微微一笑道:“人都是这样的,特别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这些仆妇们,捧高踩低是她们的生存之道,见怪不怪就好。” 灵珊点头称是,特别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起起落落对这句话更是深以为然,灵玉撅着嘴似懂非懂。 回到阳明阁,叶挽思屏退二人,开了窗户召来在树上盯梢的凌霄,沉声问道:“可有与府中影卫联系过?” 凌霄悄声落在房中,恭敬的垂着头,不假思索便道:“是,属下刚到王府就碰到了他们。” 他刚回府那日碰巧遇上了叶挽思将燕云祁痛打了一顿,拎着顺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已经引起了暗中保护燕绍的影卫注意,当时还与他们叙旧了一会儿,毕竟都是曾经一起训练的,再怎么说都有一定的情义在,虽然不明白叶挽思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他对她一向有问必答,所以便没有想太多的脱口而出。 “那便唤他们过来阳明阁见我,不要惊动其它人。” 凌霄冷酷的脸冰冷无波,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两道黑影掠过阳明阁,恭敬的朝坐在桌旁的叶挽思恭敬道:“属下见过小小姐。” 叶挽思看着颇为熟悉的二人,眨眨眼,严肃的道:“今天主要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们,不用紧张,如实回答就是。” 来人正是与叶挽思在碧城有过数面之缘的影四跟影五,他们虽然也长在碧城,可绝多时候是保护徐敏跟燕绍,养在闺中的叶挽思一向是凌霄保护,从没见过叶挽思女装的模样,所以进府时倒是把他们吓了一大跳,那芝兰玉树的贵公子摇身一变成容颜绝美的女红妆,怎不叫人惊讶,如今直面相见倒是让二人生起了彼时在浮云山上的种种,心头感慨万千。 对叶挽思的机智二人是早已见识过的,如今见她如此客气倒是颇为局促,连忙道:“属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挽思不动声色的审视着他们,跟在燕绍身旁的亲近之人他们亦在她的怀疑对象之内,但是想起彼时在浮云山的一切,最终还是想堵一把,但愿他们还未被金钱权利蒙蔽了良知。 “你们跟在我父亲身旁有多少年了?” 影四微微思索,严肃道:“回小姐,有五年了。” 叶挽思敛着眸,出神的凝视着桌上白瓷茶盏,素白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慵懒的动作却隐隐透着犀利,若有所思道:“那你可知我父亲有什么习惯和爱好?” 影五惊讶的抬眸,却见到这美丽的一幕,赶紧低下了头,恭敬道:“据属下所知,老爷特别喜欢用青花瓷器冲泡云雾茶,只此一点倒是没有其它特别的喜好了,平日也多是批阅太子的卷章和喜好些古文诗书。” 叶挽思抬眸紧紧盯着二人,影四和影五被那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愣,却依旧硬着头皮随她打量,却见她不过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你们下去吧。” 二人对她此举心头讶异,却不敢过多的表示出来,恭敬的行了礼,悄声退出房门。 叶挽思举起一旁没了热气的茶盏,呷了一大口,那冰冷的茶水顺着喉腔直侵心肺,让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却挥不去心头的烦闷腹黑总裁逮娇妻。 移开眼睛看向窗外嬉戏的丫鬟,碧青色的棉衣在寒风中不畏冷意,欢快的在染上白雪的院中玩闹,叶挽思静静的看着,电光火石中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眯起了水光潋滟的眸子。 “灵玉……” 因着阳明阁院规不严,仆从遵从着云嬷嬷的训斥,凡事以小姐为上,只要不影响到叶挽思丫鬟们便可以自由玩闹,丫鬟们谨遵教训却也不敢太过放肆,阳明阁也算是井然有序。 这也是规矩甚严的镇南王府中唯一一处欢声笑语最多的阁院了,院中当差的丫鬟少不了被别院的眼红妒忌,却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可谓是府中为数不多的美差之一。 灵玉在外头玩得正欢,听见这声赶忙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迈着小碎步打开了房门,欢快道:“小姐,可有事要吩咐奴婢。” 叶挽思见她双颊通红,眉梢都是愉悦笑意,微微一笑,唤她走近。 灵玉见她这般神秘的模样,双眸晶亮,靠近叶挽思听她悄声的说着,越说她双眸越兴奋,听完忍不住重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定幸不辱命。” 叶挽思笑着见她兴匆匆的出了房门,神情娴静,微眯的眸子为她添上一抹慵懒的气息。 灵玉出了阳明阁,端着精致的托盘走在白玉廊上,低垂着头颅若有所思,陡然撞上一具温热绵软的身体,身子一歪,两人同时哎哟出声,随着清脆的响声传来灵玉瞪大了眼睛,捂着唇惊声道:“啊!坏了!我的糕点……” 蹲下身子一看顿时傻了,只见本是精致鲜艳的五色糕点滚着泥巴,还有一些散落的碎瓷片,“这可怎么办啊,这是小姐特地吩咐我要送去给老爷的……” 善雨揉着被碰疼的腹部,抬眼就看到娇媚可人的丫鬟正垂头掉泪,双眼通红的盯着地上沾着灰的糕点,那神情好不可怜。 仔细一瞧可不是小小姐的大丫鬟么,顿时也蹲下了身子,低声歉意道:“这位妹妹,倒是对不住了,都是我不小心……” 灵玉抹了一把泪,哽咽道:“是我不好,我没看路,打碎了小姐给老爷送的糕点。” 善雨看了她一眼,这地上沾着灰是不可能要的,又见她如此可怜,这糕点指不定是为了讨好燕绍送去的,如今搞砸了这丫鬟只怕要挨罚,不由道:“要不,去厨房重新做一道吧……” 话还未说完灵玉便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抓着她的手激动的道:“真的么?那你带我去好不好?我这样回去小姐会责罚我的。” 善雨蹙眉,最终在她满眼的希翼中点了点头,灵玉闻言顿时笑开,不住的向她道谢。 善雨笑笑,领着她往小厨房处走,因着不是饭点,厨房中的婆子都聚在屋子里烤火吃酒去了,一路也算通畅,灵玉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就动手。 善雨见她十指修长想来她的大丫鬟身份也很少碰这些个活计,不由挽起了袖子帮她,二人有说笑的气氛倒也欢快,灵玉长得本就水灵娇俏,一张笑脸任谁见了都不免心头舒畅,一来二去也逗得善雨娇笑不断。 紧张的盯着糕点上了锅蒸制,灵玉抹了把额上的汗,终于松了一口气,善雨见她紧张兮兮的模样,掩唇一笑:“不必如此紧张,我瞧你家小姐不是那等野蛮的人,即便你打碎了也不会过多怪罪你的。” 灵玉吐了吐舌头,娇声道:“姐姐也是知道的……我家小姐若是不做得好点,只怕更会惹来闲话的。” 善雨转念一想,倒也是,她早年家境贫寒,灵玉又肖似她早夭的妹妹,所以自然就起了亲近之心,见她闷闷不乐,心头一动,脆声道:“你家小姐倒是有孝心,不过这五色糕可是加了霜糖的,老爷一向不喜甜食,只怕要白费你家小姐一番苦心了绝世婚宠最新章节。” 话落又见她瞪大了眼睛,娇媚的小脸神情异常生动,又惹来她一顿娇笑,“不过老爷感念你家小姐一片苦心,想来也会十分欣慰的,毕竟这府中以前只有夫人念着老爷,隔三差五的送来吃食,如今多了小小姐他定会开怀不少。” 灵玉心头一跳,不由攥紧了手中的衣角才能不惊讶出声。 善雨疑惑的看着她,笑着问道:“瞧你,不用这么惊讶,以后叫你家小姐换了这些甜腻的糕点不就行了。” 灵玉扑哧一笑,掩下心头的讶异,不动声色的道:“夫人送的什么呀?让老爷那般喜爱?我回去定要告诉我家小姐……” 善雨神秘一笑:“这可是秘密,不能说。” 灵玉见她清秀的小脸打算闭口不言,心头焦急,面上却告饶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善雨躲过她扑过来的身躯,却避不过那修长的手伸过来挠她痒痒,灵玉上下其手,直把她笑得花枝乱颤,嘴上不依不饶的道:“好姐姐,我好奇的很,你快说吧……” 善雨双颊通红,鬓发微乱,求饶道:“好……我说……我说。” 灵玉停了说,眼巴巴的看着她。 取出帕子压了压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善雨亲昵的点了点她白皙的额头,嗔怪道:“你这丫头,着实是个没脸没皮的,这般威逼你姐姐我真是不知羞。” 灵玉咧开嘴,俏皮的嘻嘻一笑,也不怕她责怪,囔囔道:“快说给我听吧,我这心就跟被猫挠了似的,你就饶了我吧。” 善雨瞪了她一眼,清了清喉咙,娇声道:“据说那是一个民间的方子,名唤做清心碧玉羹,是夫人怜惜老爷事务繁忙特地搜寻了来的,取了那晶莹的莲子,剔除中间苦涩的莲心,经过数道工序精制熬着稠粥,甜而不腻,健脑安神,连一向不喜甜食的老爷都颇为喜爱,可见夫人是及其用心的,小小姐若是要学只怕要费一番苦心。” 灵玉闻言低着头,苦恼道:“这夫人手艺这般好,这家小姐什么时候能赶上啊……” 善雨见她出神得连糕点都不顾,微微摇头,拿来帕子将那出锅的糕点取出来,笑道:“那当然,小小姐要是做到夫人这般炉火纯青只怕要个好几年呢。” 直到那喷香的热气拂面,灵玉似才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去端,尴尬的笑道:“倒是麻烦姐姐了。” 善雨笑笑,把精致的五色糕点装在盘中,“我帮你送过去吧,你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灵玉眉眼弯弯,娇笑道:“谢谢姐姐,那我就回去了,还要劳烦姐姐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 “想来夫人也许久不曾送吃食过来了,老爷见着小小姐这般又孝心定会开心不已的。”善雨端了盘子,朝她温和笑笑。 灵玉笑着点头,待那碧青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之后,她迈着小碎步就朝阳明阁走去,越走越急,心头忍不住打起鼓来,兴致勃勃的来打探消息想不到竟是这般结果,怎不叫人心生讶异。 走进阳明阁,无视一旁打着招呼的众人,推开叶挽思的房门,又紧紧关上,踹着气连忙道:“小姐……是夫人,善雨说她送莲子羹给老爷有好多年了……” 叶挽思从书中抬眼,还来不及对她慌慌张张的举动说什么就被这消息震得一惊! 第七十一章 惊鸿一瞥 竟然是王宝卿!这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脑中划过她冷艳的面容,那眼中对燕绍流露出的爱意她是如何也不会看错的,如果连这表象也是假的,那对方的心机可真是深不可测,连她也骗过了。 她是以什么心态对他下了这么多年毒的?是求之不得的还是因爱生恨? 灵玉喘着气,见自家小姐垂着头,也看不清对方是个什么神色,继续说道:“听善雨说夫人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给老爷送吃食了……” 她虽然心性跳脱,但是叶挽思吩咐的事她都尽力做到最好,第一次听自家小姐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要自己去接近善雨,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也能感觉到一丝不寻常,此时更是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叶挽思。 叶挽思敛下了眼睫,有些日子了,那就是跟她入府的时间差不多了,怪不得影卫察觉不到异常,燕绍也是年节才回来的,而那个时候王宝卿还不知道他回了府,自然就没有时间给他下毒了! 究竟是因为她入府打乱了她的计划,还是因为如今她自顾不暇所以才暂时没有给他下毒? 如果真的是王宝卿,那她的目的是什么,燕绍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而院外的丫鬟看着风一样卷进房里的灵玉面面相觑,虽然她平日也贪玩胡闹可从未有这般失态过,云嬷嬷远远看着,忙匆匆的走到房门,焦急的道:“小姐,你没事吧?” 灵玉正倚着房门,想到刚才急匆匆的跑进来肯定惹来众人担心了,一把拉开门,笑嘻嘻道:“嬷嬷,小姐没事……” 云嬷嬷看了屋内的叶挽思一眼,见她静静的倚在榻上看书,不由瞪了灵玉一眼,嗔怒道:“你个没大没小的丫头,这般横冲直撞成何体统。” 叶挽思抬眸起身,笑着道:“嬷嬷莫怪,灵玉说了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艳,我正打算去看看呢。” 灵玉在云嬷嬷严厉的眼神下缩了缩脖子,“是啊,奴婢这不是怕小姐在屋子里呆久了闷出病来么。”说着便走到架子上取了披风给叶挽思系上。 云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再瞧瞧眉目清冷的叶挽思,终是轻叹一声作罢,只叮嘱着在外莫要着凉,早些回来。 叶挽思站在里间,灵玉巧手的帮她系着披风,透过那娇俏的脸庞,可以清晰的看到站在门前的云嬷嬷,身形倒是越发清瘦了,鬓角也多出了许多白发,不变的是板起脸的严肃表情中总有一抹专属她的慈爱。 云嬷嬷一生无儿无女能让她如此忧心的也只有自己了,莫名的,心头一暖。 走过门前时,叶挽思微微一笑,朝她道:“回来时我叫灵玉折几枝腊梅,好久都不曾吃嬷嬷做的梅花糕了,倒是怀念得很。” 闻言,云嬷嬷点点头,“嗯,老奴等着。”即便面容不再年轻,细长的眼角也已经爬上苍老的纹路,但眼中真挚的情感经过时间的洗礼却越发浓郁,那眸中的点点水光就是最好的见证。 叶挽思温和笑笑,带着灵玉往王府门口走去,出去赏梅是骗人的,阖府上下谁人不知那片梅林是燕梓婳的地盘,她才不屑去那劳什子的梅林,不过是借口出府一趟罢了。 穿过精致的长廊,她心头感叹,灵玉真是越来越合她口味了,这谎话说得眼都不眨。 灵玉收到自家主子赞赏的眼神,嘻嘻一笑,更是得意的挺直了小身板。 这厢主仆配合默契,刚出了亭子的王宝卿却是哀泣的偷偷压了压眼角的湿意,向着对面的至亲之人忍不住的吐露心声,“姐姐,你说,我可有半分做得不好,为何他要这般对我和祁儿?” 自从那日燕绍拂袖离去之后,这些日子二人相处可真是‘相敬如冰’,本就不在一个院子里歇息,那日他气极离去,她又做不出腆着脸去讨好他的事,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宦海风流最新章节。 虽然燕云祁这些日子愿意安静下来养伤,也不大吼大叫气急败坏了,本该开心欣慰的,却因他冷冷淡淡的态度伤心不已,刚逢自己亲姐来访,终于是忍不住倒起苦水来。 出了亭子,走进花团锦簇的菊园,那遍地的姹紫嫣红衬得抹泪的夫人更是容颜憔悴,面色苍白。 王玉卿满是不赞同的看着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道:“从小你就是这个倔犟的臭脾气,都做人家娘多少年了还是改不过来,人家燕绍是有错,他冷落你们母子俩在外逍遥快活,可这么多年你在这京中可是挣足了面子,哪个达官显贵的夫人不羡慕你,如今不过带回来个女娃娃,燕绍要宠着她那就宠着,总归有一天是要嫁人的,你一个做母亲的去吃人家的醋真是不知羞。” 王玉卿越说越激动,虽说燕绍悄无声息也不打个招呼就带了个女儿回来,但终究只是个女的,更何况过了一两年就可以许出去嫁人了,这个节骨眼上就应该顺着燕绍,他要疼要宠做个样子就是,得了美名又拢络了燕绍还能让她感恩戴德,何乐而不为呢,偏生她这个妹妹就是死心眼,死咬着燕绍在外养女人,对人家进府耿耿于怀。 比起她后院的清净,她家里还有几房妾侍呢,偏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宝卿一愣,想不到一向跟她同气连枝的亲姐也这般恼她,“那我的祁儿呢,她将我的祁儿打得卧床三个月,你可知我的心有多难受。” 见她依旧满脸倔犟王玉卿叹了一口气,“是,这确实是她不对,既然这样那就扯平了,以后在这府上就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你也顶多忍个一两年,到时许了人家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相安无事,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她的祁儿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忍得下这口恶气,王宝卿心头气极,却也不打算继续跟自家亲姐说,反正以她的想法她怎么做都不对。 叶挽思绕过假山,本是叮咚的溪流被冰雪凝固,从小径而出还能感觉到冰冷的气息拂过脸颊,冷得刺骨。 王玉卿正跟自家妹妹说着什么,余光便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从菊园外走过,凝神一看陡然一愣,这精致的侧脸即便是惊鸿一瞥也不可能忘记,更何况是有数面之缘的‘熟人’。 王宝卿一见是她,脸上的哀伤和苦涩立马不见踪影,又恢复了人前那副贵妇人的模样,冷冷一笑:“姐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丫头,看那模样就知道她娘是个了不得的,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老往外跑了吧。” 王玉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盯着边上盛放的大朵菊花若有所思,彼时在徐府,她是不可能听错的,明明是姓叶的啊,难不成是她胡编的,其实本姓是燕? 可她生母又是怎么回事,这镇南王府一门显赫,即便是碌碌无为的公子哥也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了,若她生母不是傻的肯定会紧咬着不放,何必去攀附那不起眼的二流徐府? 直觉告诉王玉卿这事有古怪,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旁边之人冰冷的脸到口的话就咽了下去,还是等她弄明白了事情原委再跟她说吧。 以叶挽思的敏锐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远处紧盯的视线,只一眼就足以让她看清那神似的面孔,终于可以解释为什么在看到王宝卿第一眼的时候那种古怪的感觉了。 本是美艳中透着良善,满是温和笑意的脸孔突然变成冰冷愤恨,那般相像却截然不同的表情怎么能不叫人怪异斗破之魂族帝师全文阅读。 听说前任御史大夫有一双貌美如花的女儿,大女儿嫁给了现任的御史大夫,小女儿嫁给了如今的太子太傅燕绍,都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清贵之流,一时羡煞旁人,传为佳话。 想来就是这一朵姐妹花了,这人跟人的缘分真是极为微妙的。 灵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左右瞧了瞧,有些担忧的道:“小姐,是那个夫人吧?如今她看到了咱们可如何是好?” 叶挽思一路畅行无阻的走出了王府大门,门前的小厮一见是她立马恭敬的行礼,听着她在身后念叨,不由笑道:“在这显赫的高门说话本就要谨言慎行,如今无凭无据她是不会乱说的。” 灵玉拍拍胸口,一副后怕的表情:“那就好,我还怕她忍不住跟夫人说呢。” 当时在徐府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对王玉卿隐瞒,灵玉一直跟在叶挽思身旁自然是知道她跟她说了什么的,就怕一朝这窗户纸被她捅破了,到时自家小姐又该何去何从。 叶挽思站在门前,等着凌霄的马车,希望他能看懂她的临时示意,他本就是从府中的护卫派调过去的,即便是有人起疑也查不到什么,在府中行走难免就有用得上的地方,没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就怕哪天被征战沙场的老王爷识破把他当盗贼扔出去。 还未等待多久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远远驶来,华丽的明黄帐帘跃入眼中,那繁复的章纹缀镶着各色的宝石,粉润细腻的珍珠帘子相碰清脆作响,盖顶垂下的流苏微微摇摆,马车四角挂着精致小巧的宫灯,车厢处显眼的腾龙浮雕不刺眼,却很醒目。 叶挽思眯起潋滟的双眸,敢用这般耀眼的明黄除了皇帝跟太子外绝无他人,当今皇帝年迈自然不可能纡尊降贵驾临镇南王府,除了太子,不做他想,这般暗含张扬的威仪看来传闻的贤孝也不是完全是那么回事呢。 燕绍骨节修长的手掀开那珠玉明帘,一眼就看到门前站着的人儿,站在马车旁,他恭敬的朝马车内的人一行礼,儒雅道:“承蒙太子殿下宽厚让下官有幸与太子共乘一骑,下官在此谢过了。” 温和的声音紧随传来,道:“太傅客气了,你是本宫的老师,怎可向学生行礼,快快请起。” 阴暗的车厢看不清车内具体的情况,只隐隐有金贵的玉器闪烁着光芒,正中四平八稳的坐着一身暗服身姿修长的男子,男子双手拂膝,只看到白皙的手上通体碧绿的扳指和微微泛青的下巴。 叶挽思眨了眨眼睛,若是真的这般敬重怎么会任由他行了礼才说。 燕绍仿佛也是心知肚明,谦逊一笑,恭敬的立在车旁不再言语,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对太子的尊重,也表明了自己身为太子太傅应有的尊严。 太子远远的就从车内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女子,身为一国太子该有的敏锐他一分也不少,近看才觉得女子容颜绝美,眼中不由闪过惊艳之色,据探子的消息来看这女子就是燕绍的女儿了,这姿色确实是不错。 “想来这就是太傅的爱女吧,真是姿色无双,本宫甚慰之。”太子定定的看着她,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异色。 马车从偏门驶出,本是突然起意从正门走的不成想这么巧就能与他碰上,叶挽思正跟燕绍示意要出府一趟,陡然听他出声不由叹了口气,本以为能蒙混过关不行礼的,没想到这太子倒是眼尖。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燕绍清晰的捕捉到她眼中的不耐,微微一笑,“禀太子,正是下官的爱女挽儿,年岁小不识礼数,还望殿下莫怪。” 太子优雅的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呵呵一笑:“倒是不曾听太傅说过,这般颜色该太傅藏着掖着斗龙狂神全文阅读。” 燕绍不经意的挡住他审视的视线,久浸官场的他怎么能感觉不出那眼神中的古怪气息,太子是尊贵但不是良人,他只想找一个会疼她爱她的人,而不是日日身处诡谲的后宫,争斗不休。 “太子说笑,是她爱玩,成日的不着家,这不,趁下官不在又想偷偷溜出去了,下官实在没有办法,成日想法子管束她就够让下官头疼不已的了。”燕绍抚额,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神情无奈至极,又有被他识破的羞愧。 叶挽思眨了眨水光粼粼的眸子,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娇声道:“爹爹,我去玩啦……” 说着便小跑着蹬蹬上了马车,马蹄一扬,嗖的跑了个没影。 太子被那速度惊得咋舌,这京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言行有礼谈吐不凡,这如此跳脱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见,看着燕绍尴尬不已的垂了头,不由笑道:“年纪小,总归是好玩的,太傅不必过于担心。” 燕绍惶恐的躬着腰,竟似羞愧得抬不起头。 太子脑中再一次划过容颜绝美的女子,那俏皮的神色极为生动,倒是别有趣味,只是品行太跳脱,不由摇了摇头,极为威严的摆摆手,驾着华贵的马车调头往宫门驶去。 燕绍等马蹄声渐行渐远方缓缓的伸直了腰板,神情哪有半分的羞愧,他摇摇头,转身进了王府。 灵玉身姿僵硬的贴着车厢,大气不敢喘一声,“小姐,那居然是太子殿下……那岂不是日后的皇帝。” 叶挽思扫了她一眼,神色不明的道:“以后的事,谁知道……” 松了松了僵硬的骨头,灵玉捂着跳个不停的心脏,暗忖果然是尊贵的太子,只一眼就可以让人头皮发麻,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不由惊疑道:“咦,难道还有另一个太子?” “差不多吧……” 叶挽思不欲再说,据说是贤孝出名的太子那打量的视线莫名的就让她不悦,脑中不由浮现一道伟岸霸气的身影,同是太子,怎么感觉差这么多,怪不得北辽有越发强盛的苗头。 想起二人相处的种种,莫名的觉得双颊热烫,高声朝外面道:“在京中最繁华的街道停下。” 灵玉看着双颊酡红的叶挽思惊讶不已,暗暗将这一幕收在眼里,连忙低着头掰着手指数最近自家小姐见过的男子,想着哪一个最有可能让叶挽思春心萌动。 热闹的喧嚣渐渐传来,叶挽思掀起一角车帘,在各色的牌匾上梭巡着,她唇角微勾,在一家‘明月古斋’的古朴匾额上找到一抹微不可查的叶状浮雕,便吩咐凌霄在附近停下。 下了马车,叶挽思站在古斋门前细细打量,门店装修大气豪华,两根柱子分别用白玉精雕出栩栩如生的貔貅,玉为身,金箔为饰,在门前极为显眼,这般大手笔的两根玉柱可见身后的主子有多财大气粗。 叶挽思三人站在门前,锦衣玉服在这繁华的街道并不显眼,却依旧惹来不少人驻足观看,可见这明月古斋不是富贵之家连店门都是不敢进的。 她微微一笑,迈着优雅的步伐踏进了店门,门前的小厮早就在一旁看了她许久,此时见她目不斜视的走进来,不由双眼发亮,暗道这又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一边招呼人端茶服侍,乐呵呵的正要说什么,倏然伸出一双白皙的手,那掌中呈放着一只树叶状的玉佩,垂着华丽的璎珞。 那玉佩雕工细致,竟是一面碧玉一面黄金,小巧精致得很。 灵玉拿着叶挽思交给她的玉佩,对着面前目不转睛的小厮扬声道:“告诉你们掌柜,就说我家小姐到了。” 第七十二章 巨额欠债 小二回过神来,双眸闪过精光,点点头就朝后堂走去,在一处门外敲了敲,轻声道:“掌柜的,有位小姐拿着玉佩找您。” 乔成在桌旁饮着茶,看着低头算账的孙子微微点头,叮嘱道:“阿宇,你才学算账不久,可不要算错了,这可是要交给小姐的,一点纰漏都不能有。” 噼啪的算盘声音响彻在颇为宽敞的房间内,听着他沉声的嘱咐乔宇头也未抬,“知道了,您这话都说好几遍了……” 乔成抿着唇,茶盏中的热气朦胧,让他的思绪有些恍惚。 想当初冶炼完金矿之后,他谨遵她的吩咐将那成色较差的金子,划成几份放在众人面前,道:“这是主子吩咐我送给你们的,是你们因得的,拿了就散了吧,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就算是感念主子的恩德了超级保镖全文阅读。”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那金光闪闪的箱子,只是站在原地咽着口水,不敢去接。 杨青却是自嘲的叹了口气:“早年年少轻狂,凭着一身是胆便随乔老哥做些盗人祖坟的事,这辈子已经是造下不少冤孽,如今怎还敢收这不劳而获之财,乔老哥还是饶过我们吧,我们可不想到老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闻言,身后众人皆是沉默,或者是阴私事做多了,如今报应降临,他们生的儿子不是夭折就是猝死,极少能存活下来的,眼看着自己亲骨肉死去的哀伤跟面前这众多的金银相比,早已没了原先的意义。 乔成双眼湿润,看着一众落寞的人,扬声道:“好,只要大家跟着我,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们一口汤喝。” 杨青等人闻言纷纷感激不尽,所以便跟着乔成就来到了这繁华的凤京,原本只是一家门可罗雀的酒楼,被他们用重金盘了下来,才有现在这财大气粗的玉器店。 敲门声传来才让他的思绪渐渐回笼,他们是盗墓出身,谨慎的本性依旧未改,这房间是他特地挖了地道建的,透过空旷的地道,门外的声音传来才越发的清晰可闻。 他立马站起来匆匆打开房门,走出地道,能拿着那块专属的玉佩找过来的人,除了叶挽思别无他人。 乔宇看着自家爷爷匆忙的身影心头一跳,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最终打开一旁的小匣子,跟了出去。 “那小姐在何处?快带我去见她。”乔成打开房门,朝门外等候的小厮连声道。 那小厮等在房外,闻言还不待说什么,立刻领着他去。 叶挽思暗暗打量着店内的布局,一楼是金玉首饰,二楼是珍稀的古玩玉器,她坐在二楼一处幽静的雅座上,巧妙的是这个位置能将一二楼金光璀璨的奇珍玉饰收在眼里。 二楼有半壁的华美仕女图屏风阻挡了四周的视线,因着角度关系一楼是看不到她这个位置的,如此设计倒是巧妙。 乔成踏进雅间,就见那绝美的女子披着通体透白的狐裘凝神的看着那篇幅庞大的仕女图,图上的女子披星戴月个个美如妃仙,却略逊女子一分的空灵。 凌霄看了进门的人一眼,继续目不斜视的盯着一处,不动如山。 桌上点着幽幽的浮香,并几碟精美的点心和瓜果,灵玉得了叶挽思默许捻起糕点正吃得津津有味,见他进来不由一愣,只觉得有些熟悉不知在哪见过。 “属下见过小姐,许久未见,小姐可一切安好?” 叶挽思转过眸子,见他比以往体面得多,微微点头,“嗯,这店我倒是颇为满意,你做得不错。” 见她赞赏乔成谦逊笑道:“小姐能赏属下一口饭吃,已是属下万幸,可不敢当小姐一声赞赏。”说着,想起她当时的吩咐,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惭愧的笑笑:“瞧我,将东西落在房中了,属下这就去拿。” 刚转过身却见门倏然被打开,身穿白色襦袍的男子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走了进来,乔宇垂着头,将匣子交给他,迟迟不敢抬头看叶挽思。 灵玉放下糕点给叶挽思沏了杯热茶,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进门的二人。 乔成谦逊的神色不变,从他手上接过匣子,放在叶挽思的桌前,笑道:“这是各地的钱庄和铺子的地契,还有一些银票,都是小姐暂放在属下这的,现在物归原主属下也是松了一口气异世墨莲。” 灵玉取过匣子,将挂在锁扣的钥匙一转,打开一看,光是那厚厚的一大叠票子和上面的大额银票就惊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乔成眯着眼睛笑了,别看这匣子看起来又小又轻没什么份量,但之中的价值只怕可以媲美皇帝的大半个金库了。 叶挽思余光一扫就知道匣子中的价值,微微一笑,颇为满意,开口问道:“这京中有多少间铺子?” 乔成正了正神色,严肃道:“统共十余家,每月盈余除去本钱皆尽数存进了小姐的名下。” 叶挽思取过茶盏,正要说话却被一楼倏然响起的吵杂之声打断,抬眸看去只见下方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正叫嚣着,身后的仆从小厮也不甘示弱的窃窃对骂,搂在怀中千娇百媚的姑娘正睁着眼睛看着好戏。 两方剑拔弩张的对峙,谁也不肯先低头,一群人站在一楼大厅,将来去的路堵得水泄不通,那眉间的嚣张和得意显然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 叶挽思抬眸,疑惑道:“这都是京中哪家府上的公子?” 乔成见她没有怪罪,神情越发谦逊,恭敬道:“穿蓝色的是兵部尚书的嫡子,名唤叶珏,身旁站着的是牡丹楼的花魁,穿青色衣袍的是晋国公的孙子,名唤郭彦,身旁是天香楼的花魁,都是京中有名的花花公子,整日走狗斗鸡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 乔宇微微抬头看她,想起彼时自己的无礼颇有些局促,站在一旁如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嗫嚅道:“牡丹与天香一向是京中最有名的花楼,谁都想做第一,所以每每见面必是争斗不休。” 他直直的站在雅间,直到自家爷爷转头疑惑的看着他,他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由面色燥红。 灵玉亦是红了脸颊,暗暗瞪了他一眼,心里骂道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怎么这般不知羞。 叶挽思挑眉,倒是颇有些意外,叶珏是么,她唇角微微勾起。 楼上风平浪静,楼下却争斗不休。 郭彦趾高气扬的冷哼出声,那伸长的手指都快指到对方的鼻子上,嚣张道:“快给爷和香儿让路,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身后的小厮闻言气焰越发高涨,个个掐着腰,恶狠狠的比着拳头,满脸鄙夷。 叶珏搂着牡丹的纤腰一紧,惹来美人轻呼出声,换做平日他定会细细轻哄,可今日碰上个死对头郭彦,被他嚣张的气焰气得不轻,看着那鼻孔朝天的嚣张模样他就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 啐了一口,高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命令你小爷我!我看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你!” 郭彦在凤京是何等人物,当今皇后是她姑妈,三朝元老晋国公是他爷爷,这般显赫的家室足够在凤京横着走了,偏偏遇到这同样是纨绔子弟的叶珏,谁也看谁不顺眼,明明只是个兵部尚书的儿子竟也敢跟他叫板。 一手松开了搂着的香儿,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谁借你的狗胆敢跟爷这么说话的!” 叶珏把怀中的女子一推,领着身后魁梧强壮的护卫往前走了一步,嚣张道:“小爷说的就是你!呸!什么玩意儿!” 郭彦险些把鼻子气歪,英俊的脸庞狠狠的盯着叶珏,细长的眼睛若是能喷出火来只怕对方早就被他烧成灰了,因着自家妹妹惨死,即便凶手被皇后杖毙晋国公依旧怒气未消,领着他个嫡系独苗在御书房外跪了许久,好容易让皇帝下旨将伯昌候一家贬成庶民,又被晋国公拘在府里,憋了好几天今个儿好容易能出来快活快活,可还没尽兴就遇上这么个死对头,又碍于自家老头子心情不好不敢在外惹事。 所以这拳头是紧了松松了紧,要像以往早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了,哪还容得对方这般嚣张远东之虎全文阅读。 叶珏自然也是知道郭研静死在宫里的事,看着郭彦怒气冲冲的却不敢上前打人的模样只觉得心头畅快,二人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以往他也多是避而不见,处处忍着他,如今知道他不能犯事还不嚣张一回,指着他就掐着腰大笑起来。 身后魁梧的护卫跟着自家少爷放声大笑,那猖狂的笑声只怕连临街都能听见,叶珏边笑边拍着腿,笑着眼泪都出来了,指着他涨红的脸,笑着道:“瞧你那龟孙样!乖乖的给爷磕个响头,爷这就放过你!” 那笑声刺耳得连旁人都捂住了耳朵,更何况一向骄傲的郭彦,直被那笑声刺激得头颅充血,瞪大猩红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叶挽思端坐在二楼静静的看着,郭彦的脸色就如涨红的气球一般,只需轻轻一弹,就会立即爆开,此情此景让她微微一笑,桌下的白嫩指尖捻起一抹内力,对着那高举的手弹去。 ‘啪’的一声,本是吵杂的一楼却因这不起眼的清脆之声安静了下来。 边上的贵妇人或千金小姐纷纷惊讶的捂着唇看向那通红的脸颊和通红的手指印,本就高提的心又瞬间绷紧了身躯,如临大敌般退后了一步。 郭彦满脸狰狞的大吼一声:“叶珏你个王八蛋!敢打小爷我揍死你!” 叶珏正盯着自已的手,神色莫名,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郭彦领着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小厮扑过来,连忙叫道:“来人……”话还未说完就被郭彦当头一拳,直打得眼冒金星,止不住身形的往后退,直直撞上一处摆放着玉簪的台面。 那力道让台上的簪子全部落了地,清脆的声音仿佛暗号一般,站着的人纷纷动了。 护卫们见着自家少爷被打那还得了,撸起袖子就朝那小厮打去,那小厮被这突然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倒是被打倒在地。 “啊!――” 不知是谁先叫出声,顿时翻箱倒柜,拳脚相加,清脆的玉器落地的响声夹杂着惊叫和哀嚎,顿时宽敞的大堂如鸡飞狗跳一般凌乱不堪,貌美如花的花魁无处可躲,被那拳脚波及得浑身发疼,二人碰在一处不知是谁先扯了谁的衣裳,还是谁先抓了谁的珠钗,顿时就如针尖麦芒般厮打在了一块。 “啊!贱人!这是梁公子送我的衣衫,十两一尺你赔得起么……” “你个狐媚子!我的珠钗可值百俩你弄坏了我要你好看……” 纤细的身姿扭打在一块在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特别显眼,但即便是被抓得衣衫凌乱春光乍泄二人依旧不管不顾的咬牙着继续厮打。 郭彦和叶珏本就是娇贵的少爷,连个花架子都不会,二人推搡到哪哪就遭殃,放置着珠宝玉饰的台面被砸得粉碎,那狰狞愤恨的脸孔仿佛不死不休,霹雳拍啦的清脆之声绵延不绝。 边上看着小厮都快哭了,这明月古斋装修豪华,里边的首饰玉器也是顶好的,如今就被这样砸了个粉碎怎么能不痛心。 即便是年过半百的乔成看着这一幕也是有些呆愣,终于是意识到这事情有些严重,转头看向叶挽思却见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喝茶,那价值千金的首饰样样被砸得粉碎依旧眼也不眨。 他踌躇了一番,即便是富可敌国也不能这样挥霍啊,这再砸下去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叶挽思见他蹙眉,笑道:“你去吧,让他砸,瞪砸完了叫叶公子打个欠条,隔日带着人去尚书府,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屋内的乔宇和灵玉皆是惊讶不已,叶挽思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就按咱们这一行的规矩来……” 乔成一震,这些日子因着经商倒变得有些市侩,如今叶挽思这话说得直叫他双眼发亮,不住的点头,兴冲冲的就往楼下跑总裁的如斯情人最新章节。 一下楼看着遍地狼藉肉痛的哀嚎道:“哎哟……我的碧玉簪,我的金步摇啊……公子快快手下留情啊……” 小厮看着自家掌柜忍不住泪眼朦胧,心痛得要死:“掌柜的……我们的首饰都被人砸了……” 乔成苦着脸,走向厮打在一块的二人,连声道:“公子……快别打了……” 叶珏跪在地上掐着郭彦的脖子,满脸愤恨,哪有时间去理他,“滚开!” 这番大动静早就惹来店外众人观看,人们纷纷同情的看着如丧考妣的掌柜,惋惜不已。 一个眼尖的小厮从扭打中看到被掐得连翻白眼的自家少爷,忙嚎了一声:“不行了!少爷要死了!” 少爷要死了!这可不行,京中谁人不知郭彦是晋国公的宝贝眼珠子,要是死了还不得找他们一众小厮陪葬。 顿时架也不打了,扑过去就揪着叶珏的衣领往外扔,一看地上的郭彦早就青着脸不动了! 小厮青肿的脸顿时煞白一片,连忙嚎叫道:“快把少爷抬回去!”回头又恶狠狠的盯着摊在地上的叶珏:“告诉你!若是我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家国公一定会将你尚书府踏平了!” 叶珏趴在地上直喘粗气,刚才怒气一上来头脑就一片空白,下手哪还知道什么轻重,心头怒火高涨,只道是郭彦故意陷害他为的就是打自己一顿出气,如今见着郭府的小厮慌张的抬着郭彦出了门,那青色的脸闪过脑海,想起他的身份顿时有些慌了。 连忙挣扎着要起来,如今只有尚书府能救他了,若是被国公府的人打个来回,盛怒之下的晋国公定要把他活活打死不可。 乔成见他慌张的要走,不由哭丧着脸道:“公子,你打翻了我店中的玉器,你叫我这店该怎么办……” 叶珏看着面前挡路的老头心烦得不行,“你滚开!银子去尚书府要……”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事,最后都是赔点钱就了事了。 乔成盯着他不耐的脸,不依不饶道:“还请公子给我个信物……” 叶珏晃了晃晕沉的脑袋,也不知道郭彦死了没有,他现在只想回尚书府躲着,闻言在怀中摸了把随手一扔,胡乱在纸上写了一把就匆忙奔出了大门,指挥着同样狼狈不堪的小厮驾着马车直直往尚书府驶去,头也不回。 众人见着这满地狼藉最后一次惋惜了一番,纷纷离去,厮打的花魁见着空空的大厅,只剩下满地的残渣和躲在一旁默默垂泪的小厮,面面相觑后尖叫了一声,掩着凌乱的发衫奔出了门。 本是热闹喧嚣的大厅顿时门可罗雀,安静异常。 乔成看着手中的物件,无声的笑了笑。 叶挽思下了楼,灵玉看向不远处的满地狼藉,即便是再不识货也能看出这遍地的残渣原本该是价值连城的金玉首饰,如今变成此番模样怎不叫人心生惋惜,她悄声叹了口气,欲在从中找个落脚点出去。 乔成从一地碎渣走过,笑道:“小姐小心,这些碎渣可锋利得很。” 叶挽思笑笑,轻身一跃就出了店门,还不忘回头道:“这里不用收拾了,明天就去尚书府,这京中好久都不曾这般热闹了。” 乔成开怀一笑,恭敬的道是,心头快速却快速打起了算盘费伦的游侠猫。 叶挽思回到王府天色已经黑了,路过梅林时还不忘答应云嬷嬷的事折了好几枝腊梅,用完晚膳云嬷嬷笑着端上一盘晶莹剔透的糕点,那通透的白透着微微的粉,颤巍巍的随着步伐摆动,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许久都不曾做这梅花糕了,小姐快尝尝,若是不好嬷嬷下次就改……”云嬷嬷笑着将糕点放在桌前,眯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好像自从小姐受伤之后就没做这梅花糕了,有大半年了,倒是有些生疏,也不知道有没有变了味儿。 叶挽思放下手中的书,坐起身在白瓷小碟上捻了一块,轻咬一口只觉得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不由笑着点头:“嗯,还是那个味道,嬷嬷手艺真好。” 见她满脸怀念之色云嬷嬷轻笑出声:“小姐若是喜欢,嬷嬷日后天天做给你吃,只是二小姐的梅林也不好老是去,要不也在咱们院子种几株?” 灵珊一向喜欢花花草草,闻言心头一动,轻身道:“到时咱们院子有梅花跟梨花,白色的花瓣跟粉色的花瓣飘在空中,定是美极了。” 灵玉双手合十,那美妙的景色她光是想想都要醉了,重重的点头赞扬道:“嗯嗯,小姐,咱们也在院中里种梅花吧,定是美极了。” 叶挽思转眸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点点头,反正她现在也不缺钱,能让众人开心的事她何乐而不为,扬声道:“好,咱们就在这院子里种梅花,到时吃着嬷嬷的梅花糕喝着梅子酒赏梅花。” 这话中惬意仿佛感染了几人,闻言皆是愉悦的笑出了声,和乐融融的氛围在这寒冷的天气中一样温暖人心。 隔天一早,整个凤京开始热闹了,兵部尚书的嫡子京中出名的纨绔子弟将那明月古斋砸了,这明月古斋可是京中突然崛起的玉器店,因着装修豪华,首饰精致隐隐有跃过原本有名的集宝堂成为京中第一的玉器店,那门前精雕的玉柱可是惹眼得很,所以在贵族圈子中颇为出名。 如今店被砸了,生意做不了,首饰摔得粉碎,血本无归,掌柜的领着一众小厮到尚书府讨债去了。 昨天被砸的时候多的是围观的群众,如今听着这消息纷纷往尚书府赶。 这京中什么人最多?看热闹的多!下至衣衫褴褛的乞丐,上至吃饱了撑的有钱人家千金贵公子,最是乐于看热闹,把这笑料当成茶余饭后的笑点,每每乐此不疲。 所以听闻这消息一边对叶珏的行为咋舌,一边更是往尚书府跑,一时十传百,百传千,庄严大气的尚书府门前被围观得水泄不通。 只见府门前的阶梯下跪着三四十个背绣有明月古斋字样衣衫的人,老弱妇孺中青壮年都有,人人面色哀泣,满脸泪痕,为首的还举着白色的横幅,白底黑字的写着,‘明月古斋倾家荡产血本无归’‘尚书嫡子打架砸店欠债还钱’ 府门前的小厮恼羞成怒的上前推搡,为首的掌柜被那力道推得一踉跄,他身旁的男子吼叫道:“尚书府想翻脸不认账么?如今害得我们血本无归就想杀人灭口么!” 边上的男子终是看不过去尚书府的嚣张气焰,满脸愤恨指着那小厮,鄙夷的道:“怎么,你们尚书府砸了店就想不认账了么……” 一旁曾经受叶珏的猖狂荼毒的商贩亦是神情激动的道:“就是,你赔不起就不要砸人家的店!” “如今缩在府里算什么!有种就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府外被围得水泄不通,那声音一声一声的传进府邸里,让僵持的气氛更是凝滞王爷殿下的囚爱妃。 晋国公满脸威严的坐在上首,冷冷道:“叶大人,你的好儿子将我的孙子打成重伤,昏迷不醒,你该如何处理?” 叶培珉坐在下首,即便是人到中年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可想而知年少之时该是有多英俊迷人,见晋国公满脸冰冷,赔笑道:“国公严重了,我那不孝子如今亦是卧床不起,这事完全是误会啊。” 晋国公冷冷扫了他一眼,抬手制止了他满口官腔,“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就是要你那儿子负荆请罪,在我的彦儿面前磕头认错,咱们这事就算扯平了。” 叶培珉双眸闪过精光,要他的儿子负荆请罪,还给他的孙子磕头道歉,只要他一妥协他在这京中多年营造的名声可就完了,这面子他可丢不起。 想起叶珏那窝囊样,他是满心的气愤和无奈。 “国公真是说笑了,只是孩子家口角斗殴,这磕头也是严重了。” 晋国公见他推诿,狠狠一拍桌案,厉声道:“你不同意也不行,今个儿不去跟我的彦儿磕头道歉我就禀了圣上,叫圣上来评评理。” 叶培珉微微垂眸,脸色阴沉,晋国公死了孙女事小,没了巩固势力的筹码事大,这些日子谁都知道他心情不好,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他眉头,偏偏叶珏那个草包就在这个当口跟郭彦打了起来。 不服输的晋国公怒气一上来,不管有错没错总是有理的一方,皇帝因着他三朝元老的关系颇为忍让,对他一些无关紧要的要求也都应允,更何况还有一国之母帮腔,谁都不敢跟他对着干。 叶培珉看着他的冷脸,再听着府门外不断的喧嚣,只觉额头青筋直跳,叶珏喜欢惹事他也不是不知道,即便他再不成器也是他的儿子,又是独苗自然就疼宠非常,凡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点银子摆平了就是。 如今打了不得了的人物,即便是他出面也不行了,他儿子给人家磕头道歉跟下他的面子有何区别,心头怒气翻滚却无可奈何。 管家本是碍于厅内的气氛不敢靠近,但想着府外的状况忍不住出声,焦急道:“老爷,门外的玉器店老板来讨债了,正在府外吵闹呢,这该如何是好。” 叶培珉的眉头快要蹙成小山,不满的看了一眼不识相的管家,冷声道:“去账房拿了钱,赔给他们就是,我如今有要事在身,没空理那些个琐碎之事。” 虽然府外的声音确实吵杂,可他并没有想太多,想着拿点钱打发了就是。 管家抹了把汗,点点头走到门前,听着门外人声鼎沸他咬了咬牙,颇为豪气的一挥手,扬声道:“开门!” 门一打开,人群的怒骂如热浪扑面而来,人人神色气愤的指着大门怒骂,见他出来更是大声的吼叫着:“叫叶珏出来!” 这叶珏的纨绔是出了名的,在京中无恶不作,人们早就积怨已久,如今有了这一个出气的机会还不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简直比明月古斋的苦主还要激愤。 管事苦着脸,缓缓的走进,高声道:“我家老爷说了,该赔给你的自然会赔,你们安静些!” 乔成一直垂着头神色哀伤,闻言便抬起头来,花白的头发和消瘦的身躯看起来如古稀老人,年过半百还遭此劫难颇为让人唏嘘。 他正色道:“你家老爷说的可是真?” 管事见他满脸质疑和边上围观的众人鄙夷的神色,脸上有点挂不住,挺直了腰板严肃道:“那是当然的,我家老爷说了,该赔多少就赔多少。” 边上喊得口干舌燥的人听见这慷慨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安静,纷纷睁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管事,仿佛只要他一反口众人就会上前扑过去亿万房东,你栽了全文阅读。 乔成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几张纸,谨慎的道:“损坏的物件清单都列在这纸上了,您过目一下,如果可以今日就将银子结给我吧,我这店损毁严重,都等着拿钱回去重新装修呢,小厮们没开工都没米下锅了。” 管事看了他一眼,接过那纸打开一看,越看越傻眼,这清单的的东西样样金贵,罗列了满满几张纸,那数额越看越吓人,从百两到千两不等,竟还有万两的! 管事瞪大了眼睛,狐疑的看着他,颇为激动的高声道:“你可别拿这些个假账来蒙骗我!我家公子砸了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乔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的冰冷看得管事微微退后了一步,他厉声道:“你若不是不信就尽管去我的铺子查看,那遍地的狼藉我还未收拾,就是为了留个证据,我手中还有你家公子的信物和欠条,你若是不还我就上告京兆尹,咱们公堂上见。” 管事的见他神色冷厉不像作假,而且那手上高举的玉佩正是自家少爷周岁时老爷特地送的暖玉,上头还有刻字,这是如何也不会错的,只是这几张纸上的金额实在是太大,他可不敢贸然应下,这样想着,他转身急忙跑进了府中,小厮眼疾手快的关了门。 沉重的大门重新关上,人们纷纷傻眼了,这是赖账的征兆啊,明月古斋的小厮不干了,撸起袖子就朝大门走去,拉开门前慌张的小厮握拳就是狠狠痛殴一顿,人们满眼兴奋的一拥而上,将沉重的大门拍得砰砰作响,叫嚷的声音响彻云霄。 这边的刺耳喧嚣引来更多的人驻足观看,却只能跟在长长的人潮后头,探头探头的看不清楚情况,有些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纷纷爬上屋顶,人们有样学样,顿时京中寂静的官员府邸屋顶爬上了神情激动的平民,人头涌动,愤慨激昂的人潮在凤京百年可谓难得一见。 拥堵的人群挡住了宽敞的街道,马车寸步难行,惹来哀声怨道无数,众多马车挤在一处排成长长的队伍,有人气愤又好奇从马车中探出了头脑,看着不远处的喧嚣。 这一盛况终于引来了京兆尹的重视,魏忠领着衙役和铁甲兵镇压,拥挤的人群因为那穿着盔甲,杀神般的铁甲兵有一瞬间的寂静,然而寡不敌众,僧多粥少,终究不敌,反而被挤进人潮中动弹不得。 魏忠一咬牙,领着人就朝骚乱中心走去,等穿过千山万水挤过纷拥的人群,终于到了尚书府门前时,早已衣衫凌乱,连乌纱帽都是他紧紧攥着才不至于丢了的。 他看着一众狼狈的手下,终于大怒,厉声道:“本官是京兆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领头人快将此事速速说清,不然待本官禀了圣上,派兵镇压,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鼓足了气的一嚎果然引来了人们注意,乔成挤开拥挤的人潮,扑通一声跪下,高声道:“大人明察,兵部尚书嫡子叶珏砸了我的店,损坏了无数玉器,这是他的信物,说是叫我上府讨要,如今他们却要赖账不认,求大人还我公道啊!我半生劳苦总算在有生之年开了这一家玉器店,如今付诸流水,我就是死了也不甘心啊!” 乔宇眼眶通红,扶着他不住的劝慰道:“爷爷,你别激动,大人会为我们做主的,欠债还钱本就天经地义若是他再不还咱们就是告御状也在所不惜。” 能在京中做官的必定是八面玲珑的人物,特别是京兆尹,这京中各门各府关系错综复杂,哪个都不能得罪,这欠债还钱本是小事,但事关兵部尚书嫡子就是大事了,然而本可以息事宁人的,但现在京中大半百姓聚集在此,若是袒护得太明显传到圣上耳朵里他这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他蹙着眉头,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打着鼓。 而厅内的叶培珉死死盯着手中的清单,暗暗将叶珏骂了个狗血淋头,看着对面满脸冷峻的晋国公想要与对方分摊赔款的想法再次打消,皱着眉头咬咬牙一挥手猎色花都最新章节。 “去账房取银子,府门外那般吵闹成何体统,给了银子叫他们快点滚!” 他坐在这厅里都能听到门外的拍门声,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下人探头探脑了,堂堂一介尚书府喧嚣如市集,想必过几日又要被御史弹劾了。 管事接过那薄薄的纸张,有些颤抖,这上百件玉器可有十万两白银之多啊,都足够尚书府好几年开销了,就因为这事赔了出去,他只是想想都心疼啊,然而想着外头凶神恶煞的人们还是去账房赶紧还上银子才是。 而府外魏忠正踌躇之际,陡然一声嗤笑声传来:“魏忠,这欠债还钱本就天经地义,你在犹豫什么,莫不是与叶培珉有勾结?” 明明是极轻的话,却仿佛响在耳畔般清晰可闻。 魏忠额上渐渐冒出冷汗,这般悠哉又极尽威严的语调除了那人还有谁,果然环顾一周就在那尚书府的屋檐上看到了那一抹火红的身影。 他腆着脸一笑,恭敬一礼,高声道:“下官见过七皇子,七皇子万福,能在府前与皇子巧遇下官真是荣幸之至。” 东亭翎冷哼一声,梭巡了一周,潋滟的桃花眸一转,朝下方扬声道:“叶培珉,要债的都把京中的道路堵死了,你还躲在府中作甚?这般没有担当真是枉费父皇看重。” 正端着茶盏蹙眉的叶培珉听着这声亦是一愣,赶忙放下茶盏,一出院子就看到屋檐上那道红色的身影,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七皇子。” 东亭翎摆摆手,横了他一眼,嗤笑道:“你看看你府外都闹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有心思喝茶!” 这出了院子才听到外头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皱着眉吩咐小厮开门,小厮犹犹豫豫终是咬着牙打开了沉重的大门,这一开就如放闸的洪水,本是拍着门的人顿时一拥而入。 叶培珉的脸瞬间铁青,晋国公给七皇子行了礼,看着这一幕冷笑出声。 “管家,叫你拿银子拿到哪去了?”叶培珉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儒雅,铁青着脸吼道。 管家远远过来,听得这一声怒吼直吓得哆嗦,后头还跟着一群衣衫亮丽的美妇,杨氏被那声音吵得不安,出来一看差点惊得咋舌,本以为不过是往日那般赔点银子就算了,没想到这一次的事态如此严重,连晋国公京兆尹和七皇子都参与进来了,这篓子捅大了。 叶宁馨惊惧的躲在自家娘亲身后,那门外挤进来的人个个凶神恶煞满脸放光,看起来骇人不已。 “老爷,这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府中筹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众目睽睽之下,闻言人人瞬间用质疑鄙视的眼光盯着尚书府,叶培珉只觉得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有这一刻这般恼怒过。 乔成从人群中走出,手中紧紧握着叶珏的暖玉和欠条,满脸不赞同的道:“尚书府未免太过欺人太甚,才十万就想息事宁人么?” 叶培珉阴狠的扫了他一眼,从管家那接过清单,厉声道:“这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你可不要狮子大开口!” 乔成也不怕他,挺直腰板高声道:“看来尚书大人是打算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了,按照玉器行的规矩,任何物件只要损坏一律按十倍赔偿,所以这不是十万两,而是一百万两白银!” 身旁的玉器商亦是高声道:“这行内的规矩谁不知道,尚书大人这般逃避的作为实在是可耻……” 这话就如晴天霹雳,叶府上下被这消息砸傻了,叶培珉闻言更是愣在了当场! 第七十三章 王妃下场 杨氏站在后头,听着这一声更是瞪大了眼睛,险些没晕过去,她稳了稳步伐走上前,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叶培珉深吸一口气才把即将出口的暴喝压下,他怎么说也是朝中的一品大臣,再怎么惊讶也不能跟后宅的妇人一般咋咋呼呼,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维持,只是面对这一百万两白银,任是他有再好的风范也没用。 见着投过来的各种眼神,他嗫嚅着嘴动了动,却无从说起,那手上的信物是他送给叶珏的,上边的刻字在凤京找不出第二块,他虽然不懂玉器行的规矩却也知道那是易碎的物件,本来十万两就不是什么小数目,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是如今的一百万两该叫他如何去筹? 前有晋国公威逼着自己儿子磕头认错,后有七皇子冷眼相看,负债累累。 这可都是丢面子又丢里子的事。 东亭翎见他眸光闪烁,鄙夷出声:“这一百万两想来也不难,听说叶大人名下还有数份产业,再加上这么多年的老本,都抵给人家也就还个七七八八了。” 京兆尹魏忠闻言忍不住低下了头去,心里不住的叫道,我的祖宗喂,这产业和老本都给人家了,你让他们以后这一大家子还怎么活哟。 按理说东亭翎堂堂一介皇子不应该过多插手官员的私事,怎么说都于理不合,可他偏偏是这皇室中特立独行行事最为古怪的皇子,你说他多管闲事吧,他还偏不是,但你越不让他做的事他还硬跟你对着干,你哭爹喊娘求他援手的时候他挥挥衣袖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你。 更绝的是他说话从不留情面,管你是什么官,该说该鄙夷讽刺的一样不少,说话猖狂行事更猖狂,爬人墙头掀人老底样样做绝,对他的行径京中当官的无不哀声怨道,皇帝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真性情了事,是以见他者无人敢不绕道走,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这一回也该尚书府倒霉,闹出这么大动静招来这一尊瘟神打工巫师生活录。 叶培珉嘴角抽搐,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无奈道:“七皇子说笑了,即便是下官倾家荡产也筹不出这么多银两啊……” 这明显的装可怜哭穷东亭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能坐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没点脑子怎么行,人家为了保住里子愿意丢面子你也没辙。 他捻指弹了弹袖袍,敛着眸冷哼一声:“那你就先倾家荡产把欠的先还上吧……” 要说他跟尚书府还真没什么过节,只是这些日子被皇后拘得烦了,心头的火气没处消,整好碰上个有趣的事,这送上门来的不让他玩两把实在说不过去。 乔成是看出来这个七皇子是找茬来的,抓着他的话就顺势骑驴下坡:“草民也知道这一百两白银难以一时筹集,要不然大人就先还小的一半,剩下的您打个欠条每月还一些也是可以的……” 叶培珉嘴角一僵,脸色阴沉如墨,什么时候他竟然也要被一介贱民威胁了,早知道东亭翎不按常理出牌万万想不到对方竟连基本的颜面都不留,实在是可恨之极。 杨氏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这欠款之多是她无法想象的,不得不让她怀疑是不是面前这些人在背后搞鬼,目的就是为了让尚书府背黑锅。 她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你们这些无良商贩,这钱指不定就是你们在背后捣鼓出来的,尚书府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都给本夫人擦亮眼睛看好了,再胡言乱语休怪本夫人不客气。” 这话一落,挤进院子里的人不干了,本就是来尚书府找茬的,难得见一回高高在上的大官丢脸的样子,杨氏一番话说得把人都得罪光了。 欠债不还你还有理了! “瞧这位夫人说的,这信物和欠条都在这儿你这赖账的还理直气壮……” “还不起钱咱们就进屋,把值钱的都拿出来抵押……” “当官的了不起,欠人钱就可以不还了,告到皇上那去叫他老人家评评理……” “对!告御状!” 撸起袖子的人神情愤慨,盯着尚书府的人就像那杀父仇人一般,人群拥挤着看样子就要冲进院子去,那恶狠狠的表情惹来女子惊叫不断,纷纷闪躲在后头惊恐万分。 杨氏也被吓了一跳,煞白着脸后退了一步,叶培珉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暗骂一句蠢妇,却是躬着身朝东亭翎道:“七皇子,这一百万两实在是太多了,可否通融下官几日时限……” 东亭翎扫了他一眼,扬声道:“本皇子又不是你的债主,你跟本皇子说作甚,真是本末倒置!” 晋国公亦是冷哼出声,抿着唇严肃道:“叶大人好歹也是东昌的肱骨之臣,这般言而无信行事推诿真是枉费我皇看重,日后若是天下百姓个个都以为为官者就是这般没有担当,失了民心,你让我东昌的国之栋梁文武百官该如何自处,本官奉劝叶大人一句,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他自诩三朝元老,位高权重,小小兵部尚书的儿子就敢打杀他的宝贝孙儿,简直不将他放在眼里,是以免不了要落井下石一番,全然没有这巨额欠款也有郭彦一份的觉悟。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晋国公的原话就是这个意思,明眼人是听出来了,纷纷捂嘴偷笑。 叶培珉嘴角一僵,晋国公这话说的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他这要是诸多借口拒不还钱可就是给东昌抹黑了,这么个大帽子扣下来他想不还也不行了,咬了咬牙,冷哼道:“国公的孙儿既然也参与了这次的事情,那么这一百万两也要分摊一半才显得公正吧,国公三朝元老言而有信想来也是不会推诿的了独尊星河。”叶培珉神情阴冷,既然你不留情面我也不必客气,高帽子谁没有,就看你戴不戴得起。 然而他却低估了晋国公的为人,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呕出一口心头血。 “信物是你儿子的,欠条也是你儿子打的,你与本官无亲无故本官可没那必要与你分摊。” 晋国公只消一眼就知道对方打得是什么算盘,暗忖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寒门出身,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依旧改不了草鸡的本性。 东亭翎抱胸倚着院中的红漆柱子冷眼观看,魏忠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晋国公老脸冷漠神情得意,挤满院子的人虎视眈眈,下人哆嗦的躲在角落,叶培珉余光一扫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头恨得直发抖,招来直冒冷汗的管家,冷冷出声:“去!将各个商铺和公中的现银都筹来,能还多少是多少……” 京中做官的哪一个没有营生的路子,只靠着一点微薄的俸禄是不够府中众人花销的,多年的经营也储下不少积蓄,如今一朝就要付诸流水,叶培珉出身寒门,对荣华富贵看得比命还重要,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让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却碍于诸多人前不好发作,攥紧的手抠入掌心的疼痛远远比不上他心头的万分之一。 管家不经意见到他阴沉的脸色,骇得一惊,不敢多说连忙转身召集了人手就去取银子。 能从一介寒门布衣爬上兵部尚书的位置,这之中的弯弯绕绕多如牛毛,东亭翎虽然行事嚣张却不代表他就是傻子不懂这些,此刻见他难堪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他招招手,院中突然便出现一群黑衣人,手脚麻利的搬榻端茶,将物件摆好又一下不见了踪影。 东亭翎满意的点点头,一掀火红的锦袍在榻上一歪,翘着二郎腿端起茶盏就幽幽的品了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厢叶府管家紧锣密鼓的筹钱,叶挽思的阳明阁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阁内燃着炭火,暖意洋洋,叶挽思一袭襦裙,手执书本倚在榻上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在意房中还有另一个人正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 谢姨娘半垂着头,将对方的视若无睹看在眼里,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笑道:“小小姐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大房这些日子是消停了一些,总算是有个清静日子了。” 云嬷嬷等人站在一旁,冷冷的盯着她,这谢姨娘是大房的人,上次燕妩婳的陷害还历历在目,总归大房没一个好东西,此时来访可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么。 叶挽思翻着手中的书本,头也未抬,懒懒的道:“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何来清静一说,谢姨娘言重了。” “小小姐不知道吧,这二小姐一向心仪七皇子,如今七皇子对小小姐有意少不了就要被二小姐视为眼中钉,妾身不为别的,也就是劝小小姐当心一些。”谢姨娘笑笑,也不怕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谢姨娘多虑了,七皇子的心思与我无关,也不是我们区区百姓就能揣测的。” 谢姨娘打定主意她是在装腔作势,哪有女儿家听到皇子对自己有意不心花怒放的,但叶挽思此时的表象太过平常,暗忖她心急深沉,依旧不依不饶的道:“上次的事情小小姐也见到了,大房的心机不可谓不深沉,小小姐纯善莫要被她的表象骗了。” 叶挽思呷了一口香茶,淡淡道:“谢姨娘有事明说,毋须拐弯抹角……” 谢姨娘咬了咬牙,脸上厚厚的脂粉掩不住眼下的青黑,燕妩婳被送去了庄子,燕卓也不来他的院子了,一下子失了宠爱可被柳氏那个蛇蝎毒妇打压得不行,月钱膳食尽数被克扣,不过几日竟连下等丫鬟也可以踩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别说有朝一日将燕妩婳从庄子迎回来,就是她都自身难保了,想起上次燕梓婳陷害叶挽思的事,今个儿就想来鼓动一番,只要能引开柳氏的注意力,让她喘口气,重拾了燕卓的宠爱,她出头之日便指日可待重生之政道风流。 “妾身是在担心,大房如今指不定是在筹谋什么诡计呢,小小姐一想便知,大房日后权势滔天可就靠着攀上七皇子这棵大树了,若是有朝一日被三房得了去,他们还不怀恨在心,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等到他们万事具备吃亏的可就是小小姐你了……” 叶挽思扫了一眼谢姨娘,不过几日就瘦得脱了形,尖尖的下巴和憔悴的面容如何也遮挡不住,平日珠光宝气奢侈得堪比当家贵妇,如今这衣衫虽艳款式却老旧,头上别的也是清一色银质珠钗,再如何妆点也掩不住落魄。 她心头明镜一般,依旧不动声色的道:“七皇子王族贵胄,自有皇后做主,姨娘管的未免太宽了,请回吧……” 东亭翎堂堂皇后嫡子,他的正妻必然是要对他问鼎皇位最为有利的,燕梓婳区区一介尚书之女撑死了也就是个侧妃之位,那还是在老王妃没事的前提下,自下药那日到现在老王妃可都未苏醒过来,这年过半百的老妪被这般折腾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这谋害祖母的嫌疑扣下来,别说嫁入皇室,就是寻常官宦人家都得三思考虑呢。 就为这么个不成器的对手草木皆兵,未免太小题大做。 谢姨娘嘴角一僵,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依旧是这么个不动如山的样子,看着面色不善的云嬷嬷一脸送客的表情心头恼恨,白着脸终是没那厚脸皮继续在此逗留。 叶挽思看着她的背影,幽幽道:“谢姨娘何不在老王妃面前露露脸,有了她老人家撑腰比什么都强。” 燕梓婳有下药的嫌疑虽然人人心知肚明,但昏迷的老王妃不知,若是谢姨娘能在一旁吹吹耳边风,即便是平日再疼爱也好,依照她那自私的性子会不会心生怨恨还就难说了。 谢姨娘脚步一顿,自然也是想通了这层,原本对于叶挽思执意要追究真相的怨恨倒是淡了一些,没有回头急匆匆的就出了院子。 当清瘦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叶挽思无声笑笑,大房那嚣张的嘴脸她怎么可能忘记,只要能给柳氏添堵得事她何乐而不为呢。 当夜幕降临,院子里烛火亮起之时,灵玉兴冲冲的跑进了院子,气还没喘过来就直嚷道:“小姐,小姐,奴婢打听来消息了……” 原来灵玉是记挂着那被砸得粉碎的明月古斋,总归是自家小姐的产业若是血本无归她可得心疼死,整日的抓耳挠腮想要知道事情的结果,又不好出门打听,是以她便偷偷拿了自己的月银贿赂了门房的婆子,那婆子见着有钱拿更是不予余力的帮她打听,这不,尚书府门前的好戏传遍了整个凤京,稍稍打听就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得到了这第一手消息实在是忍不住便要跟叶挽思说道说道,灵珊亦是听她说过昨日的事情,闻言便满眼期待竖着耳朵的看着她。 叶挽思笑笑,淡淡道:“什么事值得你这般高兴,风风火火的连规矩也不顾了。” 云嬷嬷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却也因着心中好奇,没有过多的职责她。 灵玉乐呵呵一笑,眸光晶亮,扬声道:“如今整个凤京都传遍了,兵部尚书的嫡子欠了明月古斋一百万两白银,围观的人将街道都堵了,引来七皇子跟京兆尹的重视,最后终于逼的人家四处筹钱,才还了六十万两,剩下的说是半年还请,这事刚一落下,那叶公子就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说是给晋国公的孙子磕头道歉去,那人死活不依,最后被晋国公吩咐人绑起来押到国公府去了……” 她手脚并用的比划着,神情比叶挽思这个正主还要兴奋,说道关键处就跟她亲眼所见似的,直把云嬷嬷和灵珊二人说得一愣一愣的总裁老公很闷骚。 叶挽思微微抬眸,这京兆尹跟晋国公的出现在她的料想之内,这东亭翎倒是个异数,不过想起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倒也不奇怪。 灵珊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那小姐岂不是变成有钱人了……” 灵玉清脆一笑,神气道:“那当然,一百万两白银够小姐锦衣玉食一辈子了。” 云嬷嬷欣慰一笑,这银钱可是女儿家最妥帖的保障,有了钱将来嫁了人底气也足了。 灵玉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什么,蹙着眉头道:“这兵部尚书好歹也是个大官,今个儿这么丢面子也不知道会不会事后找掌柜的算账……” 叶挽思轻笑出声,暗忖她倒是心思敏捷,还能想到这一茬:“众目睽睽之下,明月古斋跟兵部尚书府的梁子是结下了,日后若是有个好歹矛头都会对准他们,所以你担心的事情不但不会发生,相反他们还要保明月古斋相安无事。” 灵玉闻言一拍手掌,亮晶晶的大眼崇拜的看着叶挽思,脆声道:“那奴婢就放心了。” 叶挽思见她模样讨喜,不由挪揄道:“嗯,灵玉这般卖力帮着你家小姐我,日后等你出嫁一定会备份大礼给你。” 灵玉闻言羞红了脸,跺着脚道:“小姐又取笑奴婢,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陪着小姐一辈子。” 灵珊见叶挽思的目光打趣的看向自己,不由摆手道:“奴婢也是,伺候小姐一辈子。” 叶挽思看着二人,她过了年节就满十四了,灵珊和灵玉长她一岁,寻常人家已经可以许人出嫁了,她笑着道:“行,你们就先物色着,若是有心仪的只管跟我说,定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出嫁。” 二人看着她,双眸止不住湿润起来,灵玉却是想起马车上的那一幕,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仆正说笑着,屋外的月慈却是慌张的掀帘进来,连声道:“小姐,老王妃醒了,听说情况不大好……” 叶挽思闻言也只是敛下了眼眸,云嬷嬷等人却是一惊,连忙帮叶挽思整了整衣衫就簇拥着往老王妃的院子走去。 还没进院子就可以看见屋外神色慌张的丫鬟,那眼中的惊恐显而易见,叶挽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踏进了里屋,浓重的药味夹杂着一些古怪的异味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燕绍见着是她微微点头,叶挽思回以颔首示意。 绷着脸神情严肃的是来过一回的老医正,他看了眼床上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嘴眼歪斜,半身僵硬瘫痪,大小失禁,王妃这是中风了,老夫只能开些药让她不至于恶化,其余的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闻言,老王爷闭了闭眼睛,沉声道:“谢老医正了。” 老医正摆摆手,梭巡了一眼堂内众人,摇了摇头。 叶挽思心头一动,往床上的老王妃看去,因着这些日子昏迷不醒,米饭未进,本是微微发福的体态渐渐消瘦下来,眼眶凹陷泛着青黑,因着中风又嘴斜眼歪,张开的嘴巴正不断的流着津液,身躯颤动,谢姨娘正跪在床前为她擦拭着,低垂的头颅看不清表情。 堂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柳氏伤心的垂着头掉泪,燕卓神色不明,老王妃如今口不能言这将来承爵的筹码又少了一个,心头的滋味可想而知。 老王妃颤动的模样颇为骇人,让燕梓婳愣在了当场,怎么会这样,她满眼的不可置信,深吸着气拼命安慰自己这事跟她没有关系,一切都是老王妃的造化,不是她的错,却在无意间看到燕云赋冰冷的眼色,一瞬间如坠冰窟狂龙退隐最新章节。 得了消息赶来的二夫人亦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老王妃平日何其威风,如今可真是造化弄人,落得这一番境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遗憾的叹了口气。 也只有三房的人最冷淡,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没有嘲笑和讥讽,淡漠得仿佛事不关已。 老王爷摆了摆手,吩咐人群散去,他静静的站在床前看着口不能言的老王妃,眸光复杂,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你又该是何种想法…… 回到院子,燕卓阴沉着脸,一掌拍向一旁的桌子,看着低头沉默的燕梓婳,厉喝道:“逆女!还不跪下!” 燕梓婳一惊,抬眸看向满脸怒意的燕卓,浑身颤抖的缓缓跪下,支吾道:“父亲……” 柳氏看得心疼不已,这大冷天的跪在地上该有多冷,不赞同的道:“老爷……” “你闭嘴!”燕卓厉吼出声,老王妃一向偏心大房,只要她一日在王府他承爵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如今她虽然还未死,但这副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无端的少了一个重要的支持者,罪魁祸首又是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这怎么能叫他不生气。 他喘着粗气,冷冷的指着燕梓婳,大声道:“你这个逆女!吃了狗胆敢向你祖母下药!如今她这副样子你满意了!开心了!” 燕梓婳扑簌的掉着泪,对燕卓的职责既委屈又害怕,忍不住抬眼朝柳氏求救,柳氏见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泪眼朦胧,虽然不舍却也不敢跟暴怒的燕卓对着干,只能示意她先忍忍。 燕云赋冷冷一扫,淡漠道:“如今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他深知他那所谓的父亲根本就不关心老王妃的死活,满脑子只有权利地位,只虎视眈眈的盯着那王爷的爵位,老王妃能帮他他便高看一分,如今没有用处了便被他弃之如敝,这怒火攻心的模样只不过是可惜少了一个有力的筹码罢了。 燕卓看了他一眼,那清澈的眼睛仿佛能倒映出他内心的不堪,移开了眼依旧止不住心头的愤怒,一挥袖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清脆的响声让屋内的丫鬟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 那茶盏刚刚沏上来,灼热滚烫,尽数洒在她的裙摆上,透过软绸直接烫到膝盖,疼得她瞬间惊叫出声,泪液横流。 燕卓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厌恶的扭过了头,冷厉道:“滚回去你的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又朝满脸心疼的柳氏道:“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柳氏扶起燕梓婳,嗫嚅着嘴唇终究没有说什么。 回到布置典雅的闺房,燕梓婳挣开柳氏扶着的手,趴在床上呜咽的哭起来,柳氏心疼的拍着她的肩,虽然不满燕卓的严厉,但是燕梓婳这一回真的是做错了,他满心盼着有老王妃在背后撑腰等着时机一到就可以继承爵位,如今一切希望都被燕梓婳打碎,老王爷没了一直阻挠的王妃,更是没有忌惮的向着三房了。 她摇头叹息道:“梓儿,不是娘不帮你,这一回实在是你太冲动了。” 燕梓婳趴在枕上哭得肝肠寸断,不想柳氏也不帮她说话,脾气一上来不由尖声道:“我又没错,是她身子不好才这样的,连你也怪我!” 柳氏一愣,看她哭得这般凄惨,也不忍责怪她,只能安慰道:“好好好,是你祖母的错,别哭了,这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燕梓婳心头恼恨,更将叶挽思恨了个十足十,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她除去,却也知道如今自己里外不是人,什么都不能做,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锦被,修长的指甲狠狠揪着,明媚的双眸满是阴狠和怨毒。 第七十四章 暗中窥视 镇南王府门前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府门的小厮瞧了瞧暗暗嘀咕,这马车也不知谁家的,停在这都有些时间了,也没个动静。 姚瑶放下帘子,咬着唇,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离皇后的生辰宴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她。 小桃见她踌躇的模样动了动嘴,那日等她回到侍郎府时早已是深夜时分,门房紧紧闭着,她在外头苦苦哀求了许久,没有任何人愿意给她开门,就在心灰意冷之际却见姚瑶披着外衣领着人将她带了进去,事后什么也没说依旧如往常一样,她心头踌躇不安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在她面前太过放肆让煤炭飞最新章节。 姚瑶看了她一眼,拿出身旁放置的盒子,在上头包裹的绸布摸了摸,开口道:“你去跟门房的说一声,就说……兵部侍郎的小姐来访。” 小桃闻言点点头,掀了帘子下马车,远远就见府门的小厮神色肃穆,她正了正脸色,扬声道:“奴婢是兵部侍郎姚大小姐的丫鬟,今个儿是来拜访你们小小姐的。” 小厮打量了她一眼,如今的小小姐可不能得罪,点了点头就朝院子里走去,小桃微微一笑,耐心的等着,不一会儿便见一身青衣的文静女子缓缓步出。 上次的宫宴灵珊没有跟着去,听说有位姓姚的小姐拜访她也是照例出来瞧瞧,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主仆二人,微微一笑,“奴婢灵珊,见过姚小姐。” 姚瑶本是在马车旁等着,就怕那小厮凶神恶煞不等通传就嚷着赶她们走,以往这事情也不是没有,如今见着这秀雅的婢女她上前笑笑,神情温和谦逊。 灵珊领着二人进了府,特地绕过了府中人多的花圃园林,专挑清幽的小径走,按照自家小姐的说法就是既省了麻烦又省了脚程,怕身旁的姚瑶误解不由解释道:“我家小姐说走小径可以省些时间,姚小姐莫要见怪。” “不碍事的。”姚瑶也不介意,暗道这确实挺像叶挽思的行事风格,她腼腆一笑,当踏进满院梨花纷飞的阳明阁时她却是愣住了。 简直就如两个世界般,洁白的花瓣飞舞在空中,那一片片白洋洋洒洒的旋转零落,开在枝头落在肩头,比银装素裹的白雪世界还要唯美,这般梦幻的场景简直就是每个女子的梦想,怎不叫人心醉神迷。 “好漂亮的院子……” 灵珊见她满眼惊讶和艳羡,微微一笑,看了眼里间的房门,便朝她道:“外头冷,姚小姐到里间坐吧。” 姚瑶正伸着手接着漫天的花瓣,有些不舍的跟着进了里屋。 里间的暖意驱散了院里的冰冷,姚瑶刚落座,机灵的月慈便奉上刚沏好的热茶,朝二人谦逊一笑,立在一旁。 灵玉放下盥洗的热水,那厢人家都在厅里坐着了,瞅了一眼床上没有半分动静的人儿,悄悄靠近那玉床,无奈的道:“小姐,这都过巳时了,姚小姐今个儿来访,正等着你呢。”灵玉苦着一张脸,为自家小姐喜欢赖床的毛病颇为无奈。 闻言,叶挽思在床上翻了个身,温软的锦被让叶挽思不舍的蹭了蹭,眨了眨眼睛缓缓的下了床来。 灵玉撩开帐幔,取过一旁的衣衫帮她穿戴,云嬷嬷端着早点进来,见她闭着眼睛的模样好笑出声:“看小姐这般困顿的模样,总归午后再小睡一会子就是。” 叶挽思张开手臂由着灵玉摆弄,她也不想这样,这些日子都是夜里在运气治疗走火入魔留下的内伤,每每一打坐就是到天光十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会儿便已日上三竿,她还意犹未尽就被迫让灵玉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叶挽思漱过口,接过温热的帕子捂了会儿脸,总算是彻底醒了,云嬷嬷盛了碗热腾腾的小米粥放在她的面前,她接过白瓷的汤匙搅了搅,幽幽问道:“可是那日宫宴上的姚小姐?”她在外结交的人并不多,思来想去也就是那日宫宴遇到的姚瑶了。 灵玉帮她添着开胃小菜,点头道是,云嬷嬷笑着说:“女儿家总归要有几个闺中密友,平日里说说笑笑才有趣儿。” 自家小姐好是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些,极少有能被她放在心上的人,此番云嬷嬷倒是乐见其成,本就是妙龄少女,就该玩玩闹闹,成日里板着个脸太过成熟,那风里来雨里去的样子倒是让人心疼。 姚瑶暗暗打量着里间的陈设,一看就知道样样都是精美顶好的,莫名的就想起自己的处境,竟有些瑟缩,不经意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忙收起了脸上的神情,笑着道:“突然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挽儿,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叶挽思走近,见她一副羞涩的模样,秀眉一挑,不在意的道:“没事,欢迎之至御兽行全文阅读。” “那我就放心了。”见她神情不像作假,姚瑶暗自松了一口气,拿过一旁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递给她,笑着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刚才环顾一周便发现对方屋子里的东西精致异常,原本那礼轻情意重的想法顿时跑了个没影,看着灵玉打开盒子,她更是羞得低下了头。 只见盒里放着一方狐裘,雪白精致,边上还绣着一圈圈精美的花卉,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绣工极佳,叶挽思伸出手轻轻的从盒子里取出来,细细的抚过上边的每道纹路,微微笑开,见她死死的低着头便开口道:“多谢,我很喜欢。”说着便套在手中,绒绒软软的模样配上精致的花卉倒是惹眼得很。 灵玉看着兴奋一笑,朝她道:“这是姚小姐自己做的么?绣工真是厉害……” 姚瑶抬起头,欣慰的笑开,点头道:“嗯,是我自己做的,想着天气冷,这个倒可以保暖。” 叶挽思故作没看见她困窘的表情,开口道:“怎么好意思让你亲手为我做这个,这番心意倒是不知道怎么还……” 姚瑶摆着手,俏皮道:“不过小小的暖手物件,你不嫌弃我已经很开心了。” 灵玉站在叶挽思身后,见她俏皮的模样扑哧一笑,清脆的笑声缓解了里间尴尬的气氛,姚瑶没了拘束的感觉顿时口若悬河的说起京中的趣事,那古灵精怪的模样与刚开始的腼腆差异巨大,惹来众人膛目结舌。 叶挽思含笑的听着,时不时插嘴疑惑的询问,那好奇的模样更是凭添姚瑶侃侃而谈的兴趣,小嘴张张合合的说个不停,无外乎就是京中各家名门小姐的事情,倒是让叶挽思颇为好奇她哪里来的门道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 屋里的丫鬟纷纷睁大眼睛看着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姚瑶,颇为讶异,如何也想象不出平日清冷的叶挽思竟会与这般热情开朗的小姐结交。 姚瑶正捻着糕点,小口小口的吃着,见她询问,顿时红了双颊,支吾的说道:“是有人告诉我的。”见她疑惑的目光怕她想岔,放下了糕点摆手道:“你别多想,是个好人告诉我的。” 叶挽思轻呷着热茶,开口道:“你别太容易相信人了,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姚瑶扑哧一笑,不在意的道:“不会的,有机会你见到他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见她双颊酡红,叶挽思挑了下眉头,感情这还是个男人,姚瑶的性子经过这几次的接触也算是摸清了,这就是个单纯善良没有心机的女子,对于好人跟坏人的定义她只怕是还不明白。 “嗯,有机会你带他来给我见见。”说不清对姚瑶的感觉是什么,不想去理清当中是同情还是羡慕,那天真和无邪是她身上所没有的,但愿现实的残酷不要将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善良抹杀。 姚瑶闻言低下头了,莫名的就涌出令人心跳又羞射的感觉,嘀咕道:“你明明比我还要小一岁,怎么说话倒是老气横秋的……” 灵珊灵玉闻言开怀的笑了,叶挽思横了二人一眼,淡淡的道:“嗯,比我大一岁倒是可以嫁人了,你可有心仪的对象?” 姚瑶咕哝着捶了她一下,绞着手中的帕子,娇羞道:“挽儿好不知羞,这话也随口拿来说。” 见她眉目含春叶挽思心下了然,拖长了尾音,挪揄道:“哦……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不妨跟我说,我帮你看看醉枕江山。” 姚瑶心头一动,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微微蹙了眉头,有些泄气的道:“没有……” “是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 “……不是。” “是你父亲不同意……”姚瑶生母早逝,继母掌家,不然也不会被压制成如今这腼腆的性子,再怎么说也是兵部侍郎的嫡出大小姐,性子再不讨喜也是官家千金,这亲事断不可能由着她喜好来的。 只见她身躯有一瞬间的紧绷,叶挽思尽数收在眼里。 姚瑶心头轻叹,看了眼天色,有些不舍的道:“挽儿,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叶挽思点点头,轻声道:“嗯,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我帮你。” 姚瑶起身,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重重的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好。” 灵玉笑笑,俏皮的道:“奴婢送姚小姐。” 姚瑶朝她友好的笑笑,依依不舍的看了叶挽思一眼,当先一步走出了房门。 本是热闹愉悦的里间,一下子寂静下来,叶挽思看着桌上的糕点果盘,神情悠远。 起身走到书柜上抽出一本杂谈趣事,仰在榻上静静的翻看起来,灵珊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见她安谧的模样悄悄退出了房间,轻声关上了门。 虽然已是初春,但依旧寒冷,日头短不一会儿天色便黑了下来,灵玉推开房门,走上前去点燃了灯盏,幽暗的内室便一下子明亮起来。 叶挽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一看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灵玉将窗户关紧,扭头问道:“小姐可要传膳?” 叶挽思摇了摇头,看向窗外斑驳的树影,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开口道:“更衣沐浴吧,没什么胃口便不吃了。” 灵玉蹙眉,张了张嘴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吩咐粗使婆子抬来浴桶,备好花瓣,澡豆,将丝滑的里衣整齐的叠放在玉盘中,帮她褪了外衣,躬身出了房门。 这是小姐的习惯,沐浴之时从不喜她们近身。 叶挽思试了试温度,踏入水中,湿润的热度渐渐漫过玉白的小腿和盈盈一握的腰身,背靠着浴桶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刚觉得暖意袭上娇躯,耳边却传来细微的响声,不突兀却有些异常,院外本就种着梨树,寒风吹过不免有声音作响,但是…… 叶挽思睁开了幽深的眸子,潋滟的水光中划过一丝冰冷,再次看了一眼窗外投进来的斑驳影子,缓缓的站起身,水声搅动得哗啦作响,她随手抓过软绸的里衣裹上,轻轻的闪到屏风的阴暗处,微微眯着眸子,紧盯着窗外。 不为其它,那种阴暗气息似有若无的在黑暗处徘徊,越来越浓重,诡谲的让人心惊。 木质的窗户传来细微的响声,叶挽思不由屛住了呼吸,手中的明月宝剑闪过暗芒,她紧紧的贴着身后缕空雕花的菱形格子,抿着唇暗中思索着来人是谁,连暗处的凌霄都没有发现必定武功高强,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一条命。 倏然,窗户打开却又极快的关上,仿佛是被风吹开了窗户,看上去没有丝毫异常,叶挽思却绷紧了身躯,她明明看清有一道光影掠进了房中,那速度快得若不是她早有戒备只怕也会认为是眼花,仔细听了听房内的动静,寂静得连呼吸都未闻,只能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震得耳膜鼓动网游之君临天下全文阅读。 这般快的速度和沉厚的内力无疑是当世高手,叶挽思正准备先下手为强,却感觉背后的绒毛一竖,直觉身后有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连忙旋身抬腿一踹。 此番动作未经思索一气呵成,那旋身的姿势翩若惊鸿,玉白的光晕流转让内室越发明亮。 “嗤,小野猫……” 来人仿佛知道她的套路,叶挽思一抬腿,那纤细的脚腕就被对方攥在了手里,轻轻一扯便让她身形不稳,与他的胸膛撞个满怀。 叶挽思余光便扫到那华丽的重紫色,再听闻这冷沉的声音心下了然,薄怒染上精致的脸庞,揪着那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衫,厉声道:“我的侍卫呢,你把他杀了?” 夏侯朝低头看着她,双眸深谙如海,攫住她小巧的下巴,吐出温热的气息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本宫有这个打算。” 说罢他一抬手,古铜色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挥动间显露指点山河的霸气。 见他说到做到,叶挽思动了动身子连忙将那高抬的手拍下,冷冷的瞪着他道:“你不请自来私闯民宅探人香闺竟还好意思打杀我的护卫。” 夏侯朝幽暗的眸子睨着她,醇厚的声音醉惑人心:“技不如人,该杀。” “那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杀了?” 这话中仿佛带着不明的意味,惹来他眯起了深邃的眸子,手掌掐着她纤细的腰身微微一紧,“怎么,她是你的情郎……”冷哼一声又道:“男侍卫与女主子这关系倒是颇为耐人寻味。” 叶挽思举起手中的剑,凌厉一转,欲削开那箍得她腰间酸疼的手,却被对方轻轻挥开,铿锵一声宝剑落地,在不远处光滑的地板上打着旋。 这声音引来房外灵玉蹙眉,拍着房门疑惑道:“小姐,出了什么事了?” 叶挽思回过神来,以往二人相处从未有人近身打扰,倒是让她忘记了这是在镇南王府,见对方依旧纹丝不动的贴着她的身子,柳眉微颦,扬声道:“没事,东西掉了而已。” 灵玉站在屋外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小姐洗好了唤奴婢一声。” 话落,里间清脆的回了一声“嗯。” 灵玉的提醒倒是让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只顾着外边的动作随意的披了件里衣,叶挽思低头看去,不由羞红了脸,低咒一声就要挣开他的怀抱。 夏侯朝早就将那敞开的春光收在眼里,对方却现在才反应过来,早就晚了…… 他双眸凝结成幽幽的墨绿,靠近那微微透着薄粉的细嫩耳垂,忍不住探唇轻啄一口,暗哑道:“你的身子本宫哪处没看过……”话落便感觉怀中的娇躯顿时一僵,让他眸中划过异色。 叶挽思咬着牙,肯定是在宅院生病的那次,那日转醒就发现自己衣衫早已全部换过,本以为是那少女所为,不成想居然是他,暗骂这人登徒子不要脸。 然而双颊却忍不住酡红,心跳如擂鼓,让本是清明的脑子一下子紊乱不堪。 夏侯朝似有所察一般,宽厚的掌心顺着那敞开的衣襟覆在她砰砰直跳的心口,掌下的肌肤细腻滑嫩。 身上的绸缎一样是软滑的触感,带来的感觉却如此不同,那细致的肌理带着不知名的诱惑,引得他便要往下探索。 第七十五章 当众下毒 胸口的手掌灼热滚烫,叶挽思倏然一个激灵狠狠拍开,清脆的声音打在他的手上,即便是古铜色的手背亦是泛起了一层嫣红,可见力气之大。 夏侯朝眯起眸子,将她揽进怀里一个打横抱了起来。 叶挽思正甩着发麻的手心,突然一阵天旋起转,在抑制不住身形往后倒之前,连忙攥紧了对方胸口的袍子,极品的丝滑锦缎被她用力攥着,平滑的纹路顿时扭曲的皱成一团。 “你做什么!放我……” 话还未说完便被男人覆下的薄唇堵住,狂风骤雨般的吻紧接着落下,显然是在向她宣告刚才她的举动令他十分不满。 夏侯朝咬了口她丰润的嘴唇,撩起里衣的衣摆抚过她腰间的软肉,带着厚茧的指尖捻起掐了一下,引来怀中之人一阵瑟缩,他闷哼一声,似愉悦,似嘲笑。 狂乱的吻着身下的人儿,只觉得这软绵绵的可人儿实在招人疼,掌下的腰肢又细又软,仿佛他一个用力就能折断,那细腻的肌理惹得他不断的留连,唇齿间的芳香甜腻让他怎么吻也觉得不够,微微移开了唇,在她精致的下巴啄了几下,转头进攻她小巧白嫩的耳垂。 叶挽思刚得了喘息的机会又被对方的动作惹来一阵轻颤,灼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带着温软和湿濡的感觉,让她迷乱的轻哼出声。 湿濡的吻顺着耳垂而下,在脖颈上的软肉留连,叶挽思本就是在沐浴中随意披的衣衫,一番挣扎下来,衣襟大开,那绵软白腻半遮掩的在男人面前展露,粗喘之声越发急促。 “挽儿……做我的女人。”男人急切的在她耳边呢喃道,腰间的大掌磨蹭着,犹豫着该采拮哪一方的甜蜜。 男人的身躯绷紧得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带着无可相媲的力量和霸道,小腹紧贴着一片灼热滚烫,叶挽思被他话惊得一颤,睁开眼睛看着帐顶,视线没有定焦带着迷离,从进屋之后一直砰砰直跳的心如今更是快得欲要蹦出胸腔,仿佛一点星火已是展开了燎原之态,浑身泛着滚烫,带着轻颤。 那人还犹不自知的呢喃道:“做我的妃子……” 叶挽思浑身一颤,咬住舌尖理智回神,抬起粉拳就在他胸膛捶了一下。 夏侯朝抬眸死死的盯着她,眸中的暗沉看得人心惊,叶挽思被他眼中的猩红看得一愣,咬着牙恶狠狠的道:“你放开我!” 红肿的双唇配上迷离的眼神和娇软的语气,简直就如同调情一般,更是让男人看得心醉,恨不得将她变小了放在胸口,时不时的拿出来瞧一瞧。 夏侯朝神情带着一丝爱怜,微微靠近紧紧的盯着她,暗哑道:“做我的妃子。” 肯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却让叶挽思迷离的眸子渐渐变得清冷,她直直的凝视着他,“你在命令我?” 夏侯朝攫住她柔滑的脸,眯起眼睛看着她,这副冰冷的模样实在是不讨喜,惹他不快的东西往往只有一个下场――毁灭! 但是,他压下心头的阴霾,沉声道:“不要惹怒本宫,本宫说的是事实,做本宫的妃子,本宫愿意许你正妃之位宗师宝典。” 本是褪去一些的燥热因这脱口而出的话让他心头一震,酥麻并着灼热随即涌上身躯,攫住她的力道更是紧了紧。 叶挽思感觉到他身躯的变化,冷嗤一声,抬起白嫩的脚丫在他精壮的腰间穴位借力一踹,脱离了他的禁锢,稳稳的站在地上之后扫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太子妃……很了不起么?” 就在刚才,她不否认她对他确实有了一些脸红心跳的感觉,然而那感觉还未等她细细回味,便被他命令式的口吻击打得粉碎。 腰间有一瞬间的麻痹,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足够让她从他怀中逃开,他阴沉的看着,房内暧昧的气息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他冷冷开口:“太子妃还不够,你要什么?” 忽然想起她与东亭翎的频频接触,又道:“东亭翎能给你什么本宫能千倍万倍的给你。”他起身渐渐朝她走近,那沉稳的步伐带着王者般的尊贵和威严,“再说,他能不能问鼎皇位还是问题,而本宫大权在握,一朝君临天下你便是皇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靠近她,紧紧的捏着她的下巴,想透过她冷漠的脸直接剖析她的内心。 那低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在耳畔炸响,薄薄的耳膜被那威压震得发疼,他不自觉散发的阴暗气息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胸肺的空气被瞬间抽干殆尽。 她却冷冷笑了,“千金难买心头好,任是你千般引诱万般刁难,我亦不会屈服。” 闻言,俊若天神的脸尽是阴鸷,紧抿的唇带着不近人情的冷酷,残忍一笑,“你越是喜欢他我越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你只能永远属于我!” 连一向挂在嘴边的尊称也忘了,可见此刻他有多么愤怒,那残忍阴鸷的笑意带着偏执,即便是叶挽思也要忍不住心底发寒,见他误会也不过多解释,冷哼一声,将对他仅有的好感通通踩在脚底,她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男人不错,肯定是刚才意乱情迷之下的错觉。 正在她暗自咒骂之时,窗外凌霄的声音陡然传来,不复往日的平静无波竟带着一丝丝的颤动,“小姐,有异常!” 还未让叶挽思感叹凌霄保住一条小命,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用尽全力推开面前的男人,抓过架子上挂着的衣裙胡乱一系,正要走捷径却被身后之人扯住了手腕,她冷厉道:“放开!”猛地一挥开对方的手掌,头也不回的开了窗往外跃去。 抬眸便看到一名清秀的男子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用利剑刺向凌霄的胸膛,她脚尖轻点奋力一跃,堪堪的推开他,那锋利的剑尖瞬间从她脸庞划过。 夏侯朝抬眼正好就看见那剑锋直直的对着她,心头一跳,厉喝道:“青曜!”然而那剑锋太快,青曜反应过来之时剑气早已消弭。 凌霄见她跃过来的身影瞳孔一缩,稳稳落地急忙看去,“小姐,你没事吧?” 只见那白玉般精致细腻的侧脸缓缓流下猩红的血珠,一滴一滴,正从眼角下的一道细长伤口滴落下来,本是完美无双的面孔却因这一道伤口凭添了败笔。 叶挽思感觉到脸颊边的刺痛和温热,抬起袖子一抹才发现是血迹,不由蹙起了眉头,随意擦了两下,“不管了,正事要紧。”说着便朝前院亮着烛火的院子跃去。 原以为凌霄是被夏侯朝派来的手下调开,不成想对方是因为今晚王宝卿有异动,而监视她去了,想来是打听到消息想回来跟她禀报却碰上他的侍卫。 自那日察觉到王宝卿的意图之后她便派了凌霄监视着她,打算只要她一有动作就去抓个人赃并获,如今一番折腾早已耗去了时间,千万不要被她得逞了才好。 凌霄还未说什么,就见她着急的往燕绍的院子去了,连忙运起轻功紧随其后都市龙医最新章节。 青曜暗叫糟糕,感受着身旁阴冷的气息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夏侯朝负手看着那疾掠的身影,沉声道:“回去领罚。” 闻言,青曜俊脸煞白,“是。” 左清缓缓自书房退出,一转身就见婢女提着灯笼簇拥着那冷艳的美妇走来,他微微讶异躬身道:“见过夫人。” 王宝卿颔首致意,瞧了瞧里间明亮的烛火,抿了一下红唇,轻声道:“老爷……还在里头?” 左清谦逊的点点头,他心中也明白这阵子因为小小姐的事二人夫妻感情疏离了不少,如今见着她愿意放下身段来和解倒是让他放宽了心,瞧了瞧丫鬟捧着的食盒,他笑道:“在里头,夫人可是给老爷送夜宵来的?”说着,便把方才刚关上的门重新打开。 王宝卿面色柔和不少,迈着步子踏进了房内,吩咐芳梅将食盒端进来,心头有些忐忑。 左清看着她的背影欣慰一笑,关了门给夫妻二人相处的机会,燕绍半生奔波从未享受过家庭和睦的温暖,但愿这后宅能相安无事不要让老爷过多为难他便心安了。 书房内巨大的架子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书籍,正中长案上亦是叠着高高的书本,秉烛批卷的男人清隽无双,半边侧脸隐在阴暗中,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眉目专注的执笔在卷上批阅,灯火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竟显得无比落寞。 王宝卿愣愣的看着他,连原先来的目的都忘了,不管再怨再恨当看到他这副消瘦的背影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日子只顾着斗气抱怨,她许久都不曾这般靠近他了,不过几个月就瘦了这么多让她看得直心酸。 她微微靠近他,眸中闪着泪光,颤着尾音道:“老爷……” 燕绍余光便扫到她华美的裙摆,抿着唇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虽然他头也未抬,神情依旧专注着手中的卷子,但是王宝卿却能从中听到淡淡的关怀,多少年从来都是她在追逐他的背影,琢磨着他的喜好,小心翼翼的讨好他,最终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如今他愿意关心她,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她忍着不让自己哽咽出声,微微一笑道:“没事,我想着你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便亲手做了些清心羹,你尝尝。”她转头悄悄抹了泪,从芳梅的手中接过食盒,轻轻打开,放在他的面前。 芳梅收了盒子,掩不住喜悦的看着她,转身退出了房门,这温馨的一幕来之不易,她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熟悉的香味传来,鼻间萦绕的全是喷香的热气,燕绍握着笔有些出神,这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却仿佛恍若隔世。 抬眸便看到她期盼的目光,那当中的点点水光让他一愣,突然想到这么多年对方是以什么心态对待他的冷淡的,看着看着便莫名的觉得惭愧。 专注的目光尽管复杂却让王宝卿惹不住潸然泪下,放下矜持对着他的怀抱便扑了过去,拥着他身躯的手寸寸收紧,青色的长袍带着夜里的冷意却让她心头滚烫,埋着头在他胸前啜泣,哽咽的呢喃道:“多少年了……你第一次这般看着我……” 幽香混着胸前渐渐泛开的湿意,让他一震,她的话模糊不清却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没想到人言出口成章字字珠玑的太子太傅竟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他自嘲一笑。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他的眷顾,她早已做好了永远追逐他的脚步的打算,怎么也没有料到朝思暮想的一切居然如此唾手可得,她真是太傻,太在意身旁的一切,若是她能早些醒悟往前跨出一步,是不是就不用这样彼此折磨剑圣大人别想逃。 她摇着头,低声道:“对不起……” 燕绍轻叹一声,微微松开她拥紧的怀抱,凝视着她满脸泪痕的脸,开口道:“不是你的错,倒是我愧对你们母子俩。” 王宝卿眨着眼睛,努力咽下源源不断的热泪,“这些都不重要,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好么?”想起他的转变最开心的莫过于燕云祁了,她破涕一笑,“祁儿一直想着有一天你能如寻常人家的慈父一般护他疼他,他若是知道你的心意一定开心坏了。” 只要燕绍心里是有她们母子俩的,以往的孤苦都不算什么。 见她还是把叶挽思排除在外,他不由蹙起了眉头,王宝卿却是擦了眼泪,端过一旁的瓷碗,轻声道:“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不忍拒绝她期盼的眼神,燕绍接过她手中的瓷碗,那澄澈细腻的粥饱满剔透,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见他只是盯着碗蹙眉,王宝卿有些忐忑,连忙道:“怎么了?可是这味道不对?” 他抬眸细细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执起玉勺轻轻一拌,热气氤氲了眸子,他如以往的每一次一般,姿势优雅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看着幽幽的烛火神情悠远。 王宝卿见状,无声一笑。 叶挽思焦急的破开窗子,看到的就是这副夫妻和睦的样子,灯火中,男人姿态优雅闲适的品着粥,一旁的妻子满含欣慰的看着她,那满足的神情仿佛那就是她憧憬的一切。 她不顾这突然的动静惊得二人纷纷抬头,疾掠过去右手抢过那瓷白的碗往后一递,冷冷吐出一句,“验!”左手往腰间的剑一划,鲜血一涌出便往燕绍的嘴边送。 凌霄眼疾手快的接过,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放入碗里,二人配合默契,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鲜血汩汩而出的同时那银针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燕绍是朝中大臣,虽善谋略却只是一介文臣,被叶挽思此举打得措手不及,喉中不断涌进浓烈铁锈气息的温热液体,他瞪大了眼睛,使劲挣扎。 王宝卿被猛力推开,那力道让她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正要开口训斥却在看到那乌黑的银针时呆愣住了。 左清跟芳梅本是在外候着,听着这破窗的声音连忙推门走进,左清经常跟着燕绍,倒是颇有见识,看着那发黑的银针下意识的就看向呆愣的王宝卿,惊讶得无以复加。 叶挽思脸色有些苍白,见他反应过来就要挣扎不由伸手点了他的穴道,“父亲不要乱动,忍一会儿就好。”因为服用天禅珠的关系,无医那时扼腕的话还犹如在耳畔回响,希望这能解百毒的血能解了刚才入口的毒,在她院子里耽搁了时间,现在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凌霄冷酷的俊脸亦是闪过惊讶,冷冷的一扫那呆在原地的王宝卿,再看叶挽思苍白的脸色,更是皱紧了眉头。 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刻,众人无不惊讶的看着,心头隐隐有大胆的猜测,却如何都不敢说出口。 待晕眩的感觉传来,叶挽思才收了手,取过帕子将伤口一裹打了个结,方松开了他的穴道。 燕绍感觉身躯一轻,刚要说话便感觉胸口涌上呕意,凌霄见他难受的模样,在桌上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燕绍接过茶,猛地饮了一大口,随手搁在长案上,高声道:“挽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说着便上前握着她的手腕,那苍白的小脸看得他的心一疼。 叶挽思抿着唇,接过凌霄手中的碗,拿起那发黑的银针,声音全是冰冷:“这粥里有毒首席请勿动粗全文阅读。”她转眸冷冷扫了王宝卿一眼,“夫人可否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绍这才发现那银针有异样,想起刚才她破窗的举动,微微摇了摇头,“挽儿,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他满不在乎的模样让叶挽思一惊,攥紧他的手道:“你是我父亲,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被人下毒。” 王宝卿只感觉浑身发冷,死死的看着那发黑的银针,高声道:“老爷,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说着便焦急的朝他走来,欲要靠近他跟他解释清楚。 凌霄握着剑,冷冷的挡住她的脚步。 芳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焦急的道:“老爷,不是夫人,夫人怎么可能会给您下毒呢,一定是有人陷害夫人的……” 叶挽思冷哼出声,“是么,那又是谁会陷害她?” 王宝卿抬起头,狠狠的瞪着她,尖声道:“不是本夫人,你别在这胡言乱语!”看向燕绍不住的解释道:“老爷,你信我,真的不是我。” 燕绍复杂的看着她,将叶挽思的身子揽在怀里,轻轻一拍,低声道:“挽儿,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好?” 叶挽思心头一动,轻轻的应了一声,朝凌霄道:“去将今日有机会接触到这粥的人都抓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凌霄点点头,步至门外朝暗处的人一招手,倏的几道黑影掠过就朝王宝卿的院子里奔去。 王宝卿惊颤的看着,盯着那碗仿佛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刚才还气愤融洽的温情相依,如今却被那冰冷的银针击得粉碎,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感觉不过如此了。 燕绍的话给了她一线希望,却被他转过去的背影伤得后退了一步,紧紧握着芳梅的手就仿佛攥着救命稻草一般。 芳梅不忍的看着她,在她耳边不住的道:“夫人,这肯定是有人陷害你的,你放心,等人带过来了一切都明白了。” 叶挽思透过燕绍青色的袖袍看向瑟瑟颤抖的王宝卿,微微眯起了眸子。 凌霄的办事效率一向不容置疑,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就将人拎到她的面前。 影四等人紧随其后,来人被揪着衣领,力道一松便扑通一声跪下,看着王宝卿纷纷开口道:“夫人饶命啊,奴婢们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跪着的有四人,两个婢女两个婆子,头也不敢抬,本是好好的在房间内熟睡,突然闯进来些个冷冰冰的黑衣人,从被窝里被拎了出来本就让她们吓破了胆,如今见着这严肃的气氛更是害怕得颤抖,见着王宝卿便磕起头来。 王宝卿一步一步的走近,死死梭巡着面前的四张脸孔,尖声道:“你们谁是罪魁祸首现在最好从实招来,若不然本夫人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叶挽思看向凌霄,凌霄轻轻点头道:“属下今天一直盯着,进出的只有这四人。” 她冰冷的眸子扫向跪着的人,这四个人最有嫌疑,而送过来确实是王宝卿本人,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那么究竟是有人下毒嫁祸她,还是她嘴上辩解其实是想从中找个替罪羊? 王宝卿看着她质疑的目光更是愤怒的攥紧了拳头,却知道她此时除了审问这些下人别无他法,看着燕绍的背影她无比害怕,若是没有她的提醒现在他又该如何。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白皙,却差点葬送了自己最爱之人的性命。 第七十六章 幕后之人 叶挽思松开他的手,缓缓走向跪着的人,她的脚步极轻极慢,却仿佛踩在人的心头一般,她站定在一个身穿碧绿色夹袄的女子面前,轻声道:“抬起头来,告诉本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女子惊慌的抬起头,颤巍巍的道:“奴婢香荷,是夫人院里的粗使丫鬟……” “哦,粗使丫鬟跑到厨房做什么?” 香荷被她质问的口气吓了一跳,摆摆手便指着身旁的女子,连忙道:“是香兰,是她叫我去小厨房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叶挽思的语气轻飘,眸光却带着实质性般的冷厉,看得人遍体生寒,见她目光威严的扫视过来,还不待她开口询问,便一口气说了出来,“……奴婢香兰,今个儿是帮夫人看着清心羹的火候的,只是不知怎的吃坏了肚子,所以便叫同乡的香荷帮奴婢看着,奴婢也不知道啊……” 她在这府中一向老实本份,没想到今个儿闹肚子才离开一会子就出了问题,看着叶挽思审问的模样,她心中怕得要死,却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香荷亦是跪在一旁瑟瑟发抖,这小小姐可是把六少爷打得下不来床的,如今换成她们这些小丫鬟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她越想越害怕,红着眼睛就低头啜泣了起来。 叶挽思眯起眼睛审视着二人,微微踱着步子走到一旁年长的婆子面前,衣衫齐整的婆子被她冷厉的目光看得缩了缩脖子,嗫嚅着嘴唇就道:“老奴周氏,是夫人厨房里掌勺的,平日都在厨房里干活,老奴也不知这吃食里有问题啊,求小小姐明察……” 身旁的刘氏见此亦是开口道:“老奴刘氏,只是在厨房里做个摘菜的闲活,小小姐明察,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她鬓发凌乱,此时匍伏着身子更是让花白的头发垂在了半边脸上,看起来颇为狼狈。 王宝卿在一旁看得怒气翻滚,指着四人尖声道:“都说不是!那究竟是谁!竟还在妄自狡辩,真的是讨打不成!” 闻言,四人皆是惊恐的垂着头,苦苦的哀求着,嘴中依旧嚷嚷着不知道。 王宝卿皱着眉头,因着心中急切让她的神情显得有些激狂,她颤了颤身子,高声道:“来人!将这四人拉下去打,打到招认为止!” 叶挽思暗暗打量着王宝卿,见她面色煞白,手指微微发颤,频频朝燕绍投来目光,分明带着后怕,这副模样倒不像作假,难道真的不是她做的? 燕绍见她疑惑的目光轻声一叹,抬起她裹着帕子的手,雪白的锦帕被染上殷红,仿佛开在雪中的腊梅,不觉赏心悦目反而十分刺眼,他轻声道:“挽儿,伤口可疼?父亲帮你上药包扎可好?”他声音极轻,仿佛她就是那易碎的玉器,一重便要摔个粉碎。 叶挽思看着他心疼的目光摇了摇头,真正让她疑惑的是他的态度,不管他对王宝卿有没有感情,发现到有人对自己下毒不该愤怒或伤心么,如今他这满不在乎甚至是漠视的态度让她暗自心惊。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不去关心这事情的原委只顾着心疼她,是他早有预料还是信任她会找出幕后之人?若真有先见之明为何又要放任自己中毒?不管是怀着何种态度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反应。 她脑子里有太多的疑问,燕绍身边围绕着太多迷雾,微风拂过时她能看清他的内心,然而现在面前之人却又被层层的迷雾笼罩在内,任是她如何探究都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 她垂眸看着手心,一片复杂。 房内走进几个强壮的嬷嬷,拉扯着四人就往外边走,见着王宝卿动了真格,四人煞白了脸惊声嚎叫着,内心仅存的一丝侥幸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慢着至尊神位。”叶挽思走过来,轻身说道,阖府的下人都见识过她的厉害,闻言那强壮的嬷嬷相互看了一眼,缓缓的松了手。 香荷满脸泪痕,见人松开了手连忙往叶挽思脚边爬去,揪着她裙摆不住的哀求道:“小小姐,小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做什么事啊,奴婢是清白的,您饶了奴婢吧,求求您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谁都知道镇南王府的棍棒厉害,几板子打下去人都要废了,所以一看这嬷嬷的架势无一不吓得肝胆俱裂。 叶挽思走过她身旁,看向那满脸惊恐的周氏,周氏不敢与她凌厉的目光对视,磕着头便苦求道:“真的不是老奴啊,老奴近府十几年一直恪守本份,万不敢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啊……求小小姐跟夫人高抬贵手饶了老奴吧。” “哦,本小姐记得自打你们进了书房,可从未透露过事情的原委,你怎么就知道这事跟吃食有关,还是伤天害理的事呢……”叶挽思潋滟的眸子泛着冷意,直直的看着她,那眼神让人只觉无处遁形。 刘氏上次是见过那假道士的惨状的,只要想着待会儿那厚重的板子就要挨到她身上,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此时一听这话连忙就开口道:“是她,小小姐,肯定就是这周氏在背后搞鬼,老奴跟她一块在厨房做事,经常见她不知所踪,一定是她在谋划什么,老奴是无辜的啊……” 周氏一听她的话暗叫不好,叶挽思却利落的扬手一挥,“将她拖下去,重重的打,什么时候招了便什么时候停。”嬷嬷会意,拖了她就往外走。 周氏挣扎着,一边哭喊道:“我是冤枉的啊,夫人……” 凌霄在这时候悄悄走进,递给了她一个包袱,摊开的正是一些白银和一个白瓷瓶子,沉声道:“这是刚才属下去四人房间搜查时在她房中发现的。” 叶挽思拿起那瓶子,拔开红色的塞子在鼻尖一闻,双眸顿时变得冷厉,“除了这些还有其它的么?” 凌霄沉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 院外传来哀嚎求饶的声音,叶挽思迈着步子走出了房间,将手中的包袱扔在她面前,冷冷道:“是谁指使你的?” 周氏一见那包袱顿时脸色惨白,低了头,由着那棍棒打在身上也不嚎叫了,少顷,却高声道:“是夫人指使我的!是夫人叫我下毒杀了老爷!是夫人!” 她激狂的叫嚷让王宝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这婆子简直是胡言乱语!我谋害自己的丈夫做什么!你分明是在说谎!”她连忙向燕绍的方向看去,然而对方的脸却掩在夜色下,晦暗不明。 “你胡说!竟敢诬陷我娘亲!快给本少爷打死她!”燕绍书房的事早就让跟着王宝卿过来的丫鬟去通知了燕云祁,此时他连人带榻的被小厮抬了过来,放在院中,脚上固定着木板缠着纱布,脸上的青肿消了个七七八八,那愤慨的模样若不是因为脚上的伤不能下地只怕早就上前揪着那婆子痛打一顿了。 王宝卿死死的盯着趴在地上的婆子,心如乱麻,此时见着自己儿子这般维护他忍不住上前抱着他痛哭出声,那吃食是她端过来的,如今自己院子里的人也指认她,这般人证物证俱在的事实实在是让她怕了,怕这毒会害了燕绍,更怕燕绍会因此厌恶他。 燕云祁起身坐在榻上,拥着她颤抖的身躯,猩红着眼睛盯着那婆子,又看向那一身素净的叶挽思,朝燕绍厉声道:“一定是这个贱女人!是她陷害我娘的!一定是她!” 他恶狠狠的盯着叶挽思,那凶狠的目光仿若吃人一般,朝她吼道:“一定是你在背后捣鬼!你这个蛇蝎毒妇!” 燕绍自阴暗的树影中走出,站定在他面前,高高扬起手对着那愤怒的脸掴了一巴掌,冷冷道:“跟你妹妹道歉!” 燕云祁被打得头一偏,摇着牙倔犟的吼道:“凭什么要我道歉异能狂女-惹火药尊!就是这个贱女人在挑拨离间!” 王宝卿捂着他红肿的脸心疼难当,却不敢回头看燕绍的脸,哽咽着哀求道:“别打我的祁儿,老爷……求你了……” 燕绍冷冷的看着他,那倔犟的脸有着与他相似的五官,然而吐出来的话却让他攥紧了拳头。 板子打得啪啪作响,周氏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嘴上依旧喋喋不休的嚷着:“是夫人叫我给老爷下毒的!她怀恨在心!早就谋划很久要取老爷性命了!老爷你可要当心了!这可是个人面蛇心的毒妇!不要给她骗了!”话落,她便低下头。 凌霄见形势不对,眼疾手快的上前卸了她的下巴,然而清脆之声落下依旧止不住她嘴角涌出的鲜血,她眼睛暴睁,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抽搐了一下身子便一动不动了。 凌霄伸手一探,朝叶挽思摇了摇头。 惨白的脸血液横流,那诡异的笑挂在脸上十分刺眼,让叶挽思忍不住颦眉,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周氏死前的一番话声声泣血,让人深信不疑,然而看她如今的模样,她却开始怀疑了。 思来想去燕绍死了对王宝卿没有一丝好处,说是怀恨在心这理由也站不住脚,那毒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慢慢死去,看不出任何异常,若王宝卿真的一心想要致他于死地何必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想要杀一个人而神不知鬼不觉这世上多的是方法,她身为燕绍的枕边人有的是机会下手。 周氏临死前的一番话分明是有心挑拨离间,这最终的受益人也只有大房无疑,然而她一死,这线索也断了,即便没死想要靠她一个人指证大房的狼子野心也是不够的,对方筹谋这么多年在三房布下这么一个棋子心机不可谓不深沉。 若不是她早知道燕绍曾经中毒,若不是她顺藤摸瓜揪出此人,他朝燕绍悄无声息死去只怕连原因都查不到,对方既然能布下这颗棋子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后招,她抬眸环顾了院子里的人,人人胆寒的低着头,不知道大房的眼线有没有在这些人之中,若是打草惊蛇可就抓不住对方的马脚了。 线索断了也就没了再探究下去的必要,叶挽思抬眼见燕绍父子俩依旧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对燕云祁的态度视若无睹,走过去拉着燕绍的衣袖,轻声道:“父亲,您刚中毒,现在早点去歇息才是正经的。” 燕绍轻声叹息,由着她牵着走,进了燃着炭火的里屋,叶挽思站在他面前细细叮嘱道:“夜深了,那卷子就不要批了,即便他是太子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四周安静下来,明亮的烛火将叶挽思脸上的伤口照得越发清晰,燕绍蹙紧了眉头,细细看着那凝固着血痂的伤口,惊疑道:“这脸是怎么弄的?怎么伤成这样……”那伤口细长,留了那么多血肯定划得很深,若是不好好处置肯定得留疤。 见他转身就要去找药箱,叶挽思连忙拉住他,不在意的道:“不过是区区皮囊,没事的。”见他不赞同的目光,又道:“若是留疤爹爹就养着我好了,一辈子陪着你不好么。” 燕绍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如今这样哪还舍得瞪她。 叶挽思推着他进了屏风后头,俏皮一笑,走出去关了房门。 左清立在门外,见她出来微微躬了身子,暗道还好她来得及时,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想想那发黑的银针他就后背发凉。 叶挽思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今晚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来,来日若是让我听到风声,必定唯你是问。” 左清忙恭敬的道是,这事情不用吩咐,单是为了燕绍他就不会让人有嚼舌根的机会。 叶挽思点点头,目不斜视的走出院子,凌霄不用说,自然是功成身退了,至于院子里的王宝卿等人作何想法,她毫不在意重生之首席千金全文阅读。 左清回头吩咐人将周氏的尸体抬走,看向院中依旧低泣的王宝卿轻声叹息。 燕云祁紧紧的盯着她,即便那背影渐渐化成一个光点最后消失不见他依旧没有移开视线,俊美的脸色彩纷呈,双眸却透着执拗。 王宝卿的心乱成一团,他紧紧的揪着燕云祁的袍子,仿佛这世界就只剩下她与自己儿子一般了,她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陷害她,要燕绍的命,今晚的发生的事让她愤怒又害怕,更是觉得没脸见他。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看着燕云祁,轻声道:“祁儿,回去吧。” 燕云祁回过神,眼神看向正在清理血迹的下人,“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怒气一上来便没了理智,但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就知道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他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她。 王宝卿摇摇头,吩咐人将燕云祁抬回院子,看了眼里间的烛火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直起身子竟有些天旋地转。 芳梅惊呼,“夫人!”一个快步连忙上前搀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那苍白的脸色看起来让人担忧不已,“夫人,您没事吧?奴婢去请大夫给您瞧瞧……” 燕云祁蹙着眉头看着她,亦是颇为担心。 王宝卿摇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不用了,回去吧。” 芳梅不安的看了她一眼,稳稳的搀着她,一行人簇拥着出了院子。 待整个院子安静下来之后,有一扇窗户悄无声息的打开,那人站在窗前,遥遥凝望着远处,斑驳的树影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见冷风吹起青色的衣袍,长袖中被风吹起一角,紧握的拳头清晰可见。 叶挽思没有用轻功回去,徒步走到自己房前果然不见灵玉的身影,推开耳房的门果然就看见几道身影歪歪斜斜的倒在榻上,她看了一眼,敛下了眼睫,低声嘀咕一句,真是……古怪的男人。 当时见着青曜那毫不犹豫的挥剑说不担忧那是假的,就怕她惹恼了那男人,他一声令下将她房里的人屠个干净。 思及此,她的步履有一瞬间的僵硬,明明就是那么诡谲莫测的人,为什么她内心总会笃定他不会伤害她,让她肆无忌惮的资本是什么…… 推开房门的手不自觉抠紧,连细碎的木屑扎进指尖也不自知,她不是迟钝无知的人,心头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可能么? 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叶挽思一直保持着双手放在门上的姿势,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她措手不及,身形止不住的往前倾倒,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却陡然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头顶上传来一声冰冷的嗤笑,“哼,才刚拒绝了本宫,一回头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了……”嘴上的话冰冷不屑,那古铜色的手掌却稳稳的环着她的身子,下意识出手的就是这么一副保护的姿态。 仰着脸直直的撞进他怀中,痛意从鼻尖和脸颊传来,却不及胸腔紊乱的心跳,她揪着来人的袖袍,掌间丝丝冰凉滑腻的触感和炙热交织,从掌心熨烫到胸口,让她如触电一般的缩了回来。 ------题外话------ 模模糊糊的点开后台,看到评论区又有亲站出来声援我了,十分感动,却只能坐在屏幕前挥着手绢,含泪表示我会继续努力,努力码字努力写出更精彩的情节,但咱做不起拼字的游戏,妞们的支持我表示我真的看在眼里,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我是个不善言辞的货,只能低头码字报答你们,么么~ 第七十七章 太后回宫 见她乌龟一般缩着脑袋,他双眸越发幽深,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却被她颊边殷红的血渍刺得眸光一闪,那专注的目光让叶挽思有些闪躲,不自觉的顺着那目光摸上了脸颊,指尖传来的湿濡让她低头一看,定是那一撞让伤口裂开了。 他攥着她的手腕就往房内拉,她惊呼出声。“诶……” 只见他站定在房中,幽深的眸子梭巡了一周房内,直直朝着边上的架子走去,精准的从中间取出一个匣子,放在桌上扫了她一眼,薄唇轻抿,道:“过来。” 见他这般从容这般闲适得仿佛自已屋子一般的姿态,叶挽思蹙了蹙眉,人家这般从容不迫倒是让她有些扭捏。 嘀咕了一句才缓缓踱着步子靠近那黄梨木桌,古朴漆黑的匣子在绣着花卉的方布上很是显眼,她低头看着,仿佛那上面能开出一朵花来。 头顶再次传来醇厚的冷嗤之声,她抬眸横了一眼,咬着牙道:“太子开心了,这伤可是拜您老所赐……” 他坐在桌前,取过一旁温着的水,将白色的帕子打湿,稳稳的托着她的下巴,没有答话,抬起手就往那伤口上擦,他直直的盯着那伤口,仔细的擦拭上面的血渍,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的全是对方呼出的气息,她微微抬眸便可以看见他那薄绒般的眼帘,垂下的睫毛纤长卷翘,深邃的眸子因为专注更显得俊美至极。 东昌的男儿多是文质彬彬风流俊雅,或许因着民风不同的关系,面前之人身躯伟岸,五官立体如鬼斧神工,冷沉霸气,如果东昌男子是那优雅慵懒的波斯猫,那他必然是丛林中的王者猎豹无疑。 两方若是对敌,谁胜谁负立见分晓。 让她不禁想起最近的传闻,今年的雪下的时间太长,连东昌都有好几处地方遭受冰雪灾害,而往年年底北辽都会派出使臣和珠宝马羊跟东昌互换粮食,然去年的雪灾东昌都自顾不暇哪还会去理会北辽换粮的要求,如今边疆频频的骚乱必定是跟东昌的拒绝有关,自年底到如今已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他频频在东昌停驻就是为了粮食么? 放下国事千里迢迢在东昌奔波,他大权在握何必如此,北辽还有数位皇子虎视眈眈他就那么有自信么,是另有谋划还是缺粮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若是再持续下去只怕要有不少伤亡,想起自己吩咐乔成屯的粮草,她心头一动。 脸颊传来的刺痛让她微微回神,天冷伤口凝固本不显得疼,如今被湿热的帕子一刺激倒是刺疼得厉害,她蹙紧了眉头。 突然窗户传来轻叩的声音,叶挽思下意识看去,只见他放下帕子,走到窗户面前,伸手接过送来的瓶子便关上了窗,她眼尖的看到窗户关上的一瞬间闪过木洪有些扭曲的脸。 他坐回位子,打开那精致的小盒子,骨节分明的手从那剔透的膏药挖了一块,俯下身子细细的涂在那伤口上,动作轻柔,热气呼在她的脸上,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 丝丝的凉意自脸颊传来,泛着阵阵的药香,她抬眸看向他手中的药膏,雪白剔透,估摸着就一个指节那么多却装在精致的盒子中,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不禁又想起了那天禅珠,暗忖果然是一国太子,这珍宝真是层出不穷。 他收了盒子,睨了一眼她苍白的嘴唇,冷嗤道:“你的血虽然可以解毒,但也不用如此给人牛饮一般,不要命了。” 叶挽思微微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沉声道:“总归是有益无害,我乐意[陆小凤刷剑神刷爆了道袍。”话落就见他微微眯起了眸子,冷冷的看着她,莫名的,她知道他有些不悦,连忙接着道:“多谢……你的药。” 顿时凝滞的空气松动了些,他薄唇动了动,深以为然的吐出一个字,“嗯。”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双方无话,内室一片寂静,渐渐的叶挽思便觉得有些尴尬,颇为无奈的开口:“太子……如今夜深了,您不该回去歇着了么。”在这里跟我大眼瞪小眼做什么,她无声叹息。 只见他点点头,优雅的起身,伟岸的身躯在一身华丽的重紫长袍映衬下更是俊美得神祗一般,他站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就往床榻上走。 叶挽思双颊瞬间红透,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得他,惊呼:“殿下,如果没记错这是我的房间吧。” 他微微回头,见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冷笑出声,扬起长袍朝烛火轻轻一挥,房间瞬间黑暗下来,宽厚的手掌贴在她的腰间,身形一转便稳稳的倒在床上。 身下抵着床身上抵着他,那怀抱宽阔炙热,她伸出手推拒着他靠近的胸膛,“你……” 谁知对方只是拥了一下她随即放开,松了怀抱侧躺在一旁,“你还没照镜子看自己如今的模样吧,本宫实在是没甚胃口。” 那人醇厚的嗓音在耳边吞吐,惹来她身躯一僵,为那炙热的呼吸和他话中的鄙夷,她红着脸咬着牙道:“那就好,我还怕某人饥不择食的扑过来,如今倒是安心了。”说着便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一晚上绷紧了神经,又放了那么多血,本就极为疲惫,如今一贴上温暖的床榻,即便因为身旁的男人有些不适应,但抵不过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不过一会儿便已经呼吸轻缓,沉沉睡去。 黑暗对于武功高强的他不算什么,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内室对他依旧没有丝毫影响,本是宽阔的床榻因为他的到访倒显得有些拥挤,二人靠得极近,他双眸盯着她,鼻尖呼吸的全是她幽幽的香气。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苍白的嘴唇,柔润的触感让他留连不断,延伸至细滑的脸颊,微微避开那细长的伤口,在白皙精致的脸上着实突兀,他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有些不满。 然而那无邪的睡颜却让他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无言的悸动窜过四肢百骸,让轻抚她脸颊的指尖微微酥麻,这种感觉在深夜越发明显,让他忍不住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身躯被温软舒适的感觉包围,让叶挽思如往常般蹭了蹭,耳边有细碎的声音传来让她睁开了眼睛,昨晚的记忆倏然回笼,让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旁的位置,伸出手在那位置探了探却早已冰凉一片,看来是离去已久,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想起昨晚居然与他同眠,面上便涌上燥热。 因为床上帐幔的原因朦朦胧胧的挡住了视线,灵珊瞧了瞧她,对于小姐坐在床上的那可以称之为发愣的表情疑惑不已,却还是尽责的再次询问道:“小姐,可要起身了?” 叶挽思转了转头,挥去脑子里的胡乱臆想,掀开锦被下了玉床。 灵珊取来襦裙服侍她穿衣,不经意间一抬头让她惊呼出声,“小姐,你这脸怎么伤着了?”即便她平日冷静自持,可看见那细长的伤口也忍不住要吓一跳,这般显眼的位置若是留疤了可如何是好。 叶挽思走到梳妆台,透过铜镜确实可以看到那白皙的脸颊有一道显眼的伤口,但是比起昨晚确实已经收敛了不少,瞧着不出几日应该就能好了,她不在意的道:“没事,被那浴桶划了一下,今个儿便换了吧。” 灵珊蹙着眉,她从小便看着叶挽思舞枪弄剑,如何能看不出来这伤口是为何所致,昨晚确实是蹊跷得很,她与灵玉明明就是在外头等着小姐沐浴,陡然后背一凉睁开眼睛之时天早已大亮了王妃生猛,为夫吃不消。 这般诡异的事情让她担忧不已,不得不让她怀疑昨夜是不是有盗贼进了阳明阁,将她们迷晕,伤了自家小姐。 然而叶挽思不肯说,她也是没有任何法子的,垂下眸子,忧心忡忡的服侍叶挽思盥洗。 云嬷嬷亦是心头不宁,早早召集了一干阳明阁内的丫鬟婆子训话,威严厉喝了一番让下人们个个提心吊胆,纷纷点头如捣蒜一改往日的疏散暗中谨慎戒备起来。 月慈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上的早点,云嬷嬷抿着唇接过,推开房门将白瓷碟子摆在桌上,回头一眼便瞧见她精致无暇的小脸上那道细长的伤口,惊呼之余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站在叶挽思面前仔细的端详着,不住的道:“我的好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晃眼就伤着了呢?这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说着急忙就到架子上取出那漆黑的匣子,在里头翻着药膏。 叶挽思轻声一叹,取过梳妆台上放着的精致小盒子,轻轻打开便有淡淡的药箱从盒子里飘出来,她伸出指尖挖了一块涂在伤口上,幽幽道:“嬷嬷,我已经在上药了。” 云嬷嬷抬眼看去,一看她手里的盒子就知道定是比这黑漆漆的盒子里那透着浓郁药味的瓶瓶罐罐强,她询问的目光看向灵珊,灵珊亦是无奈的摇摇头。 她冷静下来坐在凳子上,只见端坐在琉璃梳妆台前的女子神情清冷从容,她心头即便有万般疑问,却在看到那冷静的模样到口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叶挽思一向是极有主见的,发生任何事也不会说出来,她便只能这样暗自琢磨,无权过问半点。 她叹息的开口:“只要小姐平安无事就好。” 灵玉从外头推开门,娇媚的脸上仿佛永远都没有忧愁,看着这里间古怪的气氛她眨了眨眼睛,娇声道:“小姐……听说夫人病了呢,一大早就有大夫进进出出的。” 灵珊取过羊脂玉簪斜斜的插上那高绾的鬓发,闻言微微抬起了头,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呢。 叶挽思扶了扶发髻,走到桌前坐下,搅了搅碗里晶莹的燕窝,低头小口小口的品尝起来,王宝卿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皆在她意料之中,究竟是真心有愧还是无言以对亦或是真的是被吓得不轻,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女人罢了,终究没有历经过什么波折后宅妇人,小小的一次陷害就被打击得卧病在床,这样经不起打压的女人连她的对手也称不上。 灵玉这会儿是看见叶挽思的伤口了,但却没有二人那般担忧,那次摔进山壁脸上也被划了几道,这伤口瞧着愈合得极好,肯定也是没有大碍的,想起一早听来的消息,不由挤开了站在叶挽思身旁的灵珊,兴奋的道: “小姐,奴婢听说今个儿太后回宫,皇上和太子皆会在宫门相迎,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奴婢瞧着小姐这几日都呆在府里,不如咱们出去看看吧,这心情好了伤口也好得快些。” 叶挽思睨了她一眼,开口道:“就你这跳脱的性子,想出去看热闹直说便是,用这冠冕堂皇的借口作甚。” 云嬷嬷转头瞪了她一眼,不赞同的道:“小姐这伤口不能见风,若是留疤了看老爷不把你这罪魁祸首打死作数。” 灵玉暗暗翻了个白眼,原本兴致高昂的心情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幽幽的叹了口气,嘟囔道:“奴婢不敢。” 叶挽思好笑的看着她,对灵玉,她一向是放任处之甚至是纵然的态度,胆大心细又绝对服从她的命令,更是不会质疑她这个主子的能力,与凌霄一样颇让她看重,看着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便开口道:“明月古斋也不知道修葺得如何了……” 灵玉闻言猛的点头,不住道:“是啊,是啊,小姐咱们去看看吧。” 叶挽思轻声一笑,在云嬷嬷无奈的表情下,主仆三人登上了凌霄驾着的马车去了京中最热闹的酒楼[武则天女皇之路。 去年年末,因着多地雪灾频发,在宫中的太后主动要求要为万民祈福,去了行宫数月如今归来皇帝为表仁孝之心这排场自然是极大的,是以便惹来众人争相想抢个好位置,一睹皇室威仪。 叶挽思自然不是去看明月古斋的,她吩咐凌霄在一处有浮雕记号的酒楼停下,将玉佩拿给掌柜一看,便让人恭恭敬敬的给请进了雅间。 灵玉环顾了这古香古色的雅间,不住的感叹这酒楼好大的手笔,光是一个雅间便装饰得这般典雅精致,她哪里知道这是叶挽思名下的产业,这个雅间是特地给主家留的,只为她一人开放,不然在这全城喧嚣热闹的日子哪还能占这么好的位置。 灵玉开了窗户,这雅间视野极佳,从叶挽思坐在桌上的这个角度都能将临街的景致收在眼中,她不过抬眼梭巡了一番,便与对街那慵慵懒懒正晒着太阳的男人视线相碰。 他兴味的一勾嘴角,弹了弹身上火红的锦袍,脚尖一点便朝着她跃过来,站在窗前的灵玉被那火红的光影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被灵珊攥住了手腕才稳住身形。 “你倒是有闲情,占着这么好的雅间也不好好款待你的恩人,本皇子我……”东亭翎悠哉的打量了四周,华丽的黑靴一勾边上的锦榻,斜斜一仰,舒适的叹了一声,取过茶盏咕噜的喝了一大口,趣味的看着她。 叶挽思看着他,微微一笑,“那日倒是谢皇子了。” 东亭翎侧躺着,修长的手在案上轻叩,一副算账的模样,“若我没记错,你可是欠了本皇子两次,就一句多谢就想打发了本皇子?”潋滟的桃花眸睨着她,拖长的尾音隐隐带着不满。 叶挽思眨着眼睛,故作不知,佯装道:“不然皇子要待如何?” 东亭翎又抿了一口茶水,语气轻飘的道:“不如何,想来这京中是乐于看女儿算计老子的戏码的……” 叶挽思垂眸看着人头涌动的长街,轻身道:“哦,皇子是在威胁我?” 他戏谑的睨着她,早就对她的身世了如指掌,那日尚书府一闹乍一看不过寻常的纠纷,仔细一想叶挽思与那人的关系他便心下了然,也就是这一点他才愿意在那无聊至极的府邸等到天黑,如今见她被他所掣,倒是觉得那日的心血来潮是值得的。 “嗯……答应本皇子两个条件,这恩情便一笔勾销了。”东亭翎托着腮,若有所思的开口。 灵玉在一旁低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听着听着眉间的褶痕逐渐叠成一座小山丘,这七皇子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若是自家小姐应下来,改日被他一轿子抬进了府里可如何是好。 叶挽思挑眉,这才转头仔细的看着他,“皇子身份崇高,要小女子两个要求做什么?” 东亭翎不耐的摆着手,眯着眸子瞪向她,“本皇子又不要你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什么,看你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本皇子才没兴趣……”他不屑的睨了一眼叶挽思脸上的面纱,嗤笑道。 叶挽思抬头摸了摸,是为了遮住脸上的伤特地带上的,她沉着的扫了他一眼,点点头,“但是不能违背我的意愿,皇子能答应我便没有意见。” 东亭翎睨了她一眼,满脸鄙夷:“放心吧,多的是对本皇子投怀送抱的女人,至于你,省省吧……” 话落却见叶挽思重重的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一副庆幸的模样,东亭翎余光瞧见这一幕,倒是有些咬牙切齿。 灵玉忍着笑,不经意看了眼,兴奋道:“来了!” 第七十八章 宫中重遇 只见人群拥挤在街道两旁,仪仗队伍声势浩大引来不小的骚动,身着盔甲肃穆的铁甲卫严密的监视着两侧,开路的宫婢手捧玉盘宝匣,佩剑的侍卫龙行虎步,精致的华盖遮天蔽日,当中赤金镶嵌的玉辇最是惹眼,垂坠的流苏与精致的刺绣凤凰齐飞。 说是吃斋念佛为万民祈福,即便是再三从简的仪仗依旧掩不住皇室之人骨子里的奢靡作风。 东亭翎不过微微扫了一眼,眸中闪过讽刺的冷光。 这瞬间的波动被叶挽思眼尖的收在眼里,皇后一心一意筹谋辅佐只为让他登上地位,朝中本就有一位贤孝出名的太子,若没有他这个异数登基便是铁板钉钉的事。 而他母族势力强大,生母又是当朝国母,嫡皇子身份凿凿,问鼎皇位也是名正言顺,这般身份也难怪皇后苦心谋划,皇帝冷眼旁观的态度,更是助长了这争夺之风。 身份卓然,生母野心勃勃,拥有世人无法匹敌的得天独厚资本却永远一副不屑的样子,这让挤破头颅只为保命的其它皇子作何想法,难怪会受到兄弟排挤,只怕太子更是杀之而后快。 他想必也是明白皇后的想法,所以皇后在前边修桥铺路他便在后头捣乱破坏,掀百官老底爆阴私丑事,做尽让人脸面丢尽的事,对于皇后意图联姻的举动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虽说这作为看起来有些孩子心性,但不得不说极为有效。 “嗤,收起你那古怪的眼神,本皇子还用得着你同情。”东亭翎冷冷一扫她转动的眸子,扬声道。 叶挽思放下茶盏,睨了他一眼,“殿下若不是心有同感怎会知道我这是同情的眼神?” 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那动作让他身上的锦袍仿佛流动的火焰,灼烫人的眼睛,他嗤笑道:“你这是在变相的说你与本皇子心有灵犀么?” 她忽略他故意扭曲的意思,对于他闭口不谈关于皇权的事心下了然,“殿下龙子之尊,我是万不敢与之相媲的。”感觉脸颊的伤口似乎有些痒意,她不适的抚了抚面纱。 那双眸无波连个惶恐的表情都没有,让他顿感无趣,潋滟的眸子转了转,开口道:“上次的赛马出了些状况,本皇子再许你恩典一次,再去跑一圈如何……”想起那日策马狂奔的畅快,血液便瞬间沸腾了起来,他双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让本就英俊不凡的面容更加耀眼。 仪仗队伍的玉辇正好经过酒楼下方,微风吹起精致的帘帐一角,因为保养得宜所以显得雍容华贵的脸庞跃入视线,身侧还伴坐着一位面覆薄纱的妇人,叶挽思微微抬眸,从那妩媚的眼睛一扫而过。 胸口有些异样的感觉,那眼睛似乎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灵玉亦是看到了这一幕,紧紧的扒着窗沿,满脸兴奋剑武苍穹。 闻言,她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了,若是皇子有兴趣可自行去那马场,随时恭候皇子大驾。”仅仅那次就落得一身是伤,她可不想再试第二次,更何况那男人的威胁还言犹在耳,不必为了一时快意而去惹怒他,相比拒绝东亭翎,那人的愤怒才是最让人害怕的,那种不接地气的阴森诡谲之感光是想想便让人寒毛直竖。 果然,他蹙起了眉头,将茶盏掷得清脆作响,面上的怒意显而易见,“叶挽思你个臭丫头,本皇子是给你面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灵珊和灵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跳,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戒备的看着他。 叶挽思摩挲着精致的杯沿,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殿下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身体不适罢了,我已将出入马场的权利给了你,自觉已是以礼相待,殿下何必鸡蛋里挑骨头?” 东亭翎蹙着浓眉,这番言辞确实在理,他狐疑的打量着她,“你真的不是找借口在推诿本皇子?” 叶挽思挑眉,任他打量,开口道:“女子本就有诸多不便,还望殿下见谅莫要强人所难。” 似是想起什么,东亭翎有些哑然,一挥袖袍不耐的起身,丢下一句,“扫兴!”便一走了之。 灵玉走到窗前瞧了瞧,拍拍胸口,嘟囔道:“这七皇子真是喜怒无常,说发脾气便发脾气,真是可怕。” 灵珊赞同的点点头,皇室中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自家小姐要在这中间周旋只怕很是吃力。 叶挽思却只是静静的品着茶,太后回宫皇帝早已设下宫宴,稍晚一些大臣之女便要进宫为太后庆贺,想起那宴会的种种她不禁有些烦闷,遥望窗外的湛蓝的天空,却不知何时才能从这争斗的泥沼之中挣脱。 天色渐黑,叶挽思吩咐凌霄回了镇南王府,重新换了一身襦裙才缓缓的驾着马车进宫赴宴,燕梓婳虽然因为老王妃的事情收敛不少但终归是礼部尚书嫡女,这场宴会必不会少了她的身影,不想那些无谓的人碍她的眼自然是避开为好。 马车过了宫门缓缓停下,叶挽思刚下马车便听见耳边传来清脆的呼喊,“挽儿,这里。”一抬头便看到粉色衣裳的清秀女子正在不远处朝她招着手。 她微微一笑,开口道:“你倒是来得早。” 跟她相处几次,姚瑶早就没了那些拘束,闻言俏皮一笑,撅着嘴道:“哪像你,来得这般迟……”陡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上次你给我的回礼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 叶挽思止住了她的打算,扬声道:“那是你一针一线缝制的心血,我绣工不好便只能送这些身外物了,难道真要我刺破十指回你一副才行?”说着她伸出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姚瑶看她十指白皙细嫩,再想起盒子里放的金步摇,心头却是知道她的用意,原配子女在继室底下过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仰人鼻息不说还有诸多刁难,她这是在变相的帮助她。 姚瑶眨眨眼睛,掩盖住眼中的湿意,挽起她的手臂,娇声道:“那就算了吧,看你双手这么细嫩,天生不是做针线活的料。” 叶挽思深以为然的点头,“知道就好,你也别整日里摆弄那些针线,伤手不说小心熬坏了眼睛。” 姚瑶摩挲着指尖的细茧,再看对方那晶莹白嫩的指尖,羞红了脸,不由打趣道:“你不会针线活才要小心了,以后连嫁衣都绣不好,还敢取笑我。” 叶挽思看她酡红的脸颊,那眼角的明媚如何也掩不住,分明就是一副思春的模样,揶揄道:“瞧你,三句话左右不离嫁人的事,可是好事将近?” 见她探究的目光,姚瑶更是脸颊羞燥,摆着手连声道:“没有的事,你别乱说军妆全文阅读。” 灵玉捂着嘴在身后偷笑,姚瑶这副欲语还羞的模样任是谁都能看得出当中的意味,越是遮掩便越是说明这之中有猫腻。 见身旁众人戏谑的目光,姚瑶脸颊红得滴血,跺着脚便转开了话题,朝她递着眼色道:“你最近可有与她们有什么矛盾,你瞧那边的人一直愤恨的看着你呢。” 叶挽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幽幽一笑,“我们是天生的死敌,本就不同为谋就是矛盾也在情理之中。” 燕梓婳娴静的站在一侧,娇柔的低着头掩下眼角的怨毒,柳嘉站在她旁边怒目而视,将叶挽思那一笑当成示威,她拍拍她的手,轻声道:“梓儿你放心,她在府中那般刁难你,还谋害你祖母嫁祸给你,这样的无耻贱人我一定会帮你铲除她。” 燕梓婳最近闭门不出,连以往闺家千金的聚会也不来参加,与她要好的柳嘉担忧不已,今天一见她消瘦的模样便死死追问她原因,燕梓婳本就对叶挽思怀恨在心,假意推脱一番便添油加醋的将最近府上发生的事情声泪俱下的说了一遍,不同的是她变成了被陷害的无辜少女,而叶挽思生生却被塑造成跋扈阴险的祸害,柳嘉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信誓旦旦的要为她除一口恶气。 柳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与低头的燕梓婳交换了一个神色,燕梓婳攥紧了掌心,想起被燕卓拘禁在府中的难堪,眸中的阴狠快要淬出毒汁,那可怕的表情哪还有以往半分的端庄高贵,活脱脱一个丑陋的魔鬼,抬头之时却又恢复了以往的柔弱的模样,绝美的脸带着和善的笑意与众多千金熟稔的攀谈着。 姚瑶紧紧蹙着眉头,以她的角度分明可以看到那狠毒的神情,一时便有些担忧。 叶挽思却只是不以为然的笑笑,低头与灵玉说着什么,毫不在意对方明显的敌意,泰然处之。 皇宫占地宽广,当中的景致数不胜数堪当一流,与上次皇后的生辰宴不同,这一次在奢华的大殿上举行,处处精致力求完美,因着皇帝驾临,君臣同乐,宴中便不仅仅只是女眷,诸多朝中大臣贵公子都罗列在内,叶挽思来的本来就稍晚,她踏进殿中之时早已宾客满座。 太子正举杯与大臣说笑,即便一身便服亦掩不住他一身尊贵的气息,头上的赤金冠衔缀着南海明珠,熠熠生辉,容颜不算非常英俊却极有韵味,那从容不迫的温和笑意及成熟男子的稳重依旧吸引来不少女子倾慕的目光。 作为庆贺太后回宫的宴会,即便东亭翎再不愿意也是不能不参加的,此时他懒懒的靠在椅座,轻晃着酒杯低头慢悠悠的品尝,不顾众人投过来的复杂目光,行事依旧我行我素。 叶挽思本就气质清冷,掩在面纱下的容颜若隐若现,她一踏进殿中便惹来众多好奇的目光,她目不斜视的走到稍为寂静的位子落座,姚瑶亦是坐在她身旁,对众人的目光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便低着头跟她说着话。 “那一排的都是皇子,白袍的是体弱的四皇子,蓝袍的是六皇子,都有王妃了,稍微年少一些的九皇子跟十皇子,太子就是那位,想必你已经见过了。”待视线移至散漫的东亭翎之时,她微微脸红,道:“那是七皇子……还未有妻室。” 叶挽思抬眸一扫,不是敦厚就是体弱年少,太子最大的对手只有东亭翎一人,也是,家族庞大可不是一般的皇子那般容易除掉的,已经任由皇后经营筹谋了这么多年只怕太子的耐心也不多了,撕开脸皮的日子近在眉睫。 皇位争斗又该牵连到多少朝臣,燕绍虽然没有明面支持站在太子一边,然而太傅一位早已让他跟太子绑在了一起,若是为了燕绍她也不该旁观让东亭翎坐上皇位。 大房却是将燕梓婳这个筹码系在了东亭翎身上,不同的阵营代表的就是对立的局面,于公于私大房的存在对于燕绍都是弊大于利,叶挽思双眸幽深,接过案上摆放的茶盏轻抿一口一宠贪欢最新章节。 六皇子在叶挽思进殿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她,浓眉大眼盈满浓厚的兴趣,他嘿嘿一笑,拍了拍身旁的四皇子道:“瞧,那蒙着面纱的女子,看那身段必定是好相貌。” 四皇子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抿着唇道:“那是太子太傅的女儿,不是你能招惹的。”声音轻缓无力,话落便低头咳了起来。 六皇子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十分惋惜,却又苦于她的身份不能下手,想起太子跟太傅的微妙关系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的蠢蠢欲动。 燕梓婳与燕卓坐在一席,不自觉的频频朝东亭翎望去,那英俊的容颜和超然的地位让她心头砰砰直跳,凝望的神情竟有些痴了。 东亭翎感受着那目光厌恶的皱着眉头,扫了一眼走过来的边上之人,冷声道:“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没对她太过分,你知道我脾气的,若是再不收敛可别怪我不顾情面了。” 燕云赋坐在他边上,容颜俊美,清冷得如冰天雪色,他举起酒杯,敛着眸子,似是无声的应允。 东亭翎扫过那名义上的兄弟,满脸不耐朝不远处的叶挽思瞪了一眼。 叶挽思眨着眼睛,不明所以,那水光潋滟的眸子即便不显露真颜依旧惹来不少惊艳的目光,姚瑶却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面纱,轻声道:“挽儿,你长得那么好看带着面纱做什么?” 叶挽思微微一笑,抬手抚上脸颊,“脸上蹭破了一些皮肉,说是见风会留疤,便这样带着。” 姚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破皮了!没事吧?那你可得带着,留疤就不好了。” 她摇摇头,轻笑道:“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姚瑶松了一口气,那精致的脸若是留疤未免太过可惜,她看着她有些庆幸。 叶挽思那不经意的动作却引来宴上诸多公子频频投来惊艳的目光,纷纷争相打听她的来路,柳嘉看着眼里暗自啐了一句狐媚子,燕梓婳一直注意着东亭翎,见他与叶挽思的互动让她心头揪痛,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绞得不成样子,满心怨恨的她自然没有看到燕云赋那冰冷的目光。 太子的目光时不时的便满含兴味的看向那僻静的角落,一旁艳若桃李的太子妃警觉的顺着那视线望去,双眸冰冷犀利,敌意化成的利剑直直朝叶挽思射去。 殿门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太监尖利的嗓音,“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群臣连忙收了笑意,肃穆的躬着身子参拜,呼喊的声音绵延起伏。 皇帝笑着吩咐众人平身,已过中年的容颜渐渐染上苍老的姿态,威严的神情颇为温和,双眸却暗含犀利。 在龙椅上落座,皇帝抬头一扫下首众人,爽朗一笑,“众卿家不必多礼,今日可要不醉不归。”又转头朝一旁的太后道:“今日母后是主角,便权当儿臣是陪衬,以母后的喜好为先。” 太后身着隆重的凤袍,更显雍容华贵,她抿唇一笑道:“皇上有心了,哀家一把年纪只怕没人愿意亲近我这个老太婆子……” 皇后掩唇娇笑,抬头道:“母后待人一向宽厚,这话说得只怕要让京中众多千金无地自容了。” 太后开怀一笑,下首众人纷纷见机称赞,道太后心怀天下,心系万民堪当国之典范,功德无量流传千古,那愤慨激昂的模样让太后频频点头,笑得越发慈祥,一时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叶挽思静静看着,时不时与姚瑶搭着话,疑惑的目光却看向太后身旁的面纱遮面的妇人身上花小宝的桃运人生全文阅读。 太后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颇为感叹的朝皇帝道:“今个儿本不应扫你的兴,但是这事哀家还是要跟皇上说一说,还望皇上给个恩典。” 皇帝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好奇道:“哦,母后尽管说来……” 太后点头,拉过一旁带着面纱的妇人,神情悠远道:“哀家去行宫为万民祈福之时,曾经遭遇过一路劫匪,皇上可还记得。” 皇帝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光犀利,“那是当然,竟敢有人有眼无珠不识太后仪仗拦路抢劫,实在是胆大包天。”他转头看向太后,有些疑惑,“朕记得,当时底下官员上报的是那贼寇已被及时赶到的官兵剿灭了……” 太后捻着绣帕,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接着道:“那些个都是些亡命之徒,当时拼命的冲过来,若是她哀家早就去见先皇了。”她抬起帕子,后怕的压了压眼角,身旁带着面纱的妇人也被她拉到了众人面前。 皇帝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见她不自主的瑟缩一下,方转开了目光,“照母后的意思,倒是想要给这妇人什么赏赐?” 太后抬起头,颇为感激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金银财宝哀家也赏赐过了,可怜她为哀家挡剑落得一身是伤,皇上封个诰命夫人也算是对她的抚慰了。” 皇帝看了一眼她的面纱,朦朦胧胧倒是看不真切,他威严的抬头,问道:“抬起头来,告诉朕你的名字?” 她似是有些害怕,身躯轻颤着犹犹豫豫的道:“见过皇上,民妇……徐敏……” 皇帝点点头,明黄的袖袍一挥,身旁随侍的万公公会意。 “拟旨,妇人徐敏蕙质兰心,救驾有功,朕甚慰之,特封二品诰命,赐白银千两,良田百亩,望天下学子闻者效仿,耀我东昌。” 闻言,徐敏双膝跪地,眸中含泪,“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太后欣慰一笑,拉起她的手温和的说着,皇后虽然心生疑惑但她身为一国之母自然少不了的要表示一番,让宫女将她的赏赐吩咐下去,也笑着称赞了一番。 京中有官名在身的多如牛毛,更何况这没实权的诰命妇人,底下的大臣虽然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但真的当回事的却没有几个。 不知道的人一笑置之,而知道内情的灵珊跟灵玉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听错了的表情,叶挽思闻言着实惊讶了一番,却只是眨了眨眼睛,她朝宴中被官员包围的燕绍望去,那人面上依旧是清隽儒雅,见她投过来的目光反而朝她安抚一笑。 东亭翎瞧着这一幕,倒觉得十分有趣。 上首跟太后说着话的徐敏,抚了抚胸口,歉声道:“太后,我有些不适想下去休息一番……” 太后闻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徐敏笑笑,躬身退下。 叶挽思伸出手在桌上轻叩,这世上同名的人很多,然而她熟悉的徐敏却只有一个,能攀上太后这棵大树倒是让她另眼相看,看着不远处的燕绍,她微微眯起眼睛,跟姚瑶说了一声便悄悄离了席。 无论对方有什么目的都好,不要涉及到燕绍她什么都可以不管,一旦对方有心打破他如今的平静,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东亭翎勾起唇角,不顾皇后百般的暗示悄悄遁走,让皇后气愤不已,还有一个咬牙切齿的便是燕梓婳无疑,看着相继离去的二人,她终于是忍不住了,连忙跟柳嘉交换了个眼色。 第七十九章 宫殿寻欢 柳嘉朝她点点头,左右瞧了瞧便悄悄出了大殿,一路沿着阴暗的长廊走,一转弯就见假山处有黑影徘徊,连忙快步上前,那人见是她忙连声道:“哎哟,表妹,你可真是让我好等。” 这轻佻的声音惹来柳嘉蹙眉,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的道:“废话少说,带来了没,你去把那个女的……”她比着个手势,满脸阴狠。 男人视乎有些踌躇,嘿嘿一笑:“表妹……这若是被发现了……” 柳嘉隐在暗处的脸闪过厌恶之色,“被发现他还要感谢你,手脚麻利点,难道你想要我把你夜宿天香楼的事情告诉舅舅?” 男人被她威胁的口气吓得一惊,若是让他那个装模作样的老子知道了,只怕又要被拘在府里了,没有温香软玉美酒作陪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地狱,连忙拍着胸口的纸包,讨好道:“好表妹,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可千万不要跟我那老子说……” 柳嘉鄙夷的睨了他一眼,冷哼着抚了抚袖口,道:“那是当然……”说着,又细细叮嘱了一番,仔细看了眼四周便回了殿内。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摸着怀里的东西淫邪一笑。 柳嘉一回到宴上便接到燕梓婳询问的目光,她信誓旦旦一笑,“放心好了,咱们尽管看着她出丑便好。” 闻言,燕梓婳的心才落了地,这一回有柳嘉的表哥帮忙还怕制服不了叶挽思那个贱人,想想东亭翎对她的频频示好她便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若不是叶挽思她依旧是天之骄女,是众多贵公子竞相追逐的对象,就是因为她,什么都变了。 被排挤鄙视,甚至连心爱男人的目光都被夺走,让她怎么甘心,怎么能不怨怎么能不恨! 一想起呆会儿便可以看到对方狼狈的下场,她便兴奋得连呼吸都在颤抖。 叶挽思悄悄尾随着徐敏,见她进了一处宫殿,便跃上房顶揭开琉璃瓦片看去。 喜玉见着她捂着胸口回来也不意外,将早就煎好的药呈在她面前,徐敏靠坐在榻上,接过褐色的汤药,微微掀起面纱一角,将那浓郁苦腥的药喝个精光。 喜玉见着空空的碗底,欣慰一笑,开口道:“大夫说只要夫人能配合喝药,这伤就能好得快些,奴婢瞧着夫人的面色倒是好了些,只怕不日便能康复了。” 徐敏优雅的摆摆手,轻声道:“那就借你吉言了。”她带着面纱,又如何能让人一眼便看到脸色,心知这宫女是在拍马讨好,她不揭穿一笑置之。 喜玉闻言双眸大亮,躬着身便又说了些好话,惹来徐敏轻笑出声,频频点头。 叶挽思看到这将瓦片放下,朝着刚才宫女端药过来的方向走去,远远的便闻到若有若无的药味,叶挽思透过窗格看去,只见粉衣宫女蹲着身子正在清理药渣,叶挽思拾起地上的石子一掷,那宫女皱着眉,放下瓦罐狐疑的朝门口走去,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叶挽思从窗户闪进在瓦罐中捻了一些药渣,待宫女转过头时她早已没了踪影。 叶挽思走在寂静的廊下,边走边端详着手中的药渣,虽然分不清具体是哪一味药,但是用于伤口愈合是错不了的,看来太后的言辞也没有作假,徐敏确实是帮她挡剑受了伤冒牌干部。 依她对徐敏的了解,这事有很大可能是她自导自演的,以一出苦肉计换得太后赏识可谓是稳赚不赔的,她双眸幽深,冷冷一笑。 取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碎末,她轻声道:“殿下可看够了?” 只听寂静无人的小道传来清朗的声音,“不够不够,这么有趣的戏码再来几回本皇子也是乐意看的。”东亭翎抱胸倚在茂密的树上,兴味的看着她,从她一离席他便跟在她身后,自然将她所有的动作收在眼里,这可比参加那无聊的宴会有趣多了。 叶挽思轻哼一声,余光一扫渐渐走来的男人眯起了眼睛。 来人正是柳嘉的表哥,兜兜转转找了好久才在这僻静的角落找着她,以他御女无数的经验来看怎么看不出来这女子的身段是极好的,他吸着口水搓着手悄悄靠近。 叶挽思伸出白皙的手比划了个手势,只见那男子在靠近叶挽思的背影一丈之外,身形一僵直挺挺倒下。 凌霄踢了踢摊在地上的男子,朝她道:“是燕梓婳身旁女子的表哥,二人鬼鬼祟祟的会面便去了那处宫殿。”他一直隐在暗处,自然将柳嘉的动作看在眼里。 叶挽思顺着他的手看去,不远处灯火通明宫殿金碧辉煌,一看就知道是给地位不凡之人准备的,东亭翎嗤笑出声,“那是太子休息的宫殿。” 叶挽思看着地上的男子一身宫廷侍卫打扮,微微一笑,召来凌霄低声耳语一番,凌霄点点头,临走之前顺带看了一眼树上的东亭翎,神色冷酷。 东亭翎睨了她一眼,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缎子般的发顶和敛下的眼帘,不由一跃而下,围着她绕了一圈,冷声道:“看你这副阴险算计的样子,果然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让女人妒忌争斗的罪魁祸首——男人,更不是好东西。”叶挽思扫了他一眼,丢下话隐进黑暗之中。 东亭翎摩挲着下巴,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的背影。 宴中,太子委婉推拒了官员递过来的酒水,揉着眉间道:“许是酒水喝多了,待本宫去歇一歇……” 官员谄媚的赔着笑,连声道:“太子玉体要紧……” 太子笑笑,抬起手示意众人继续畅饮便由着宫中的侍卫簇拥着去宫殿小憩,随侍替他开了宫门,太子走进,朝后头摆摆手,众人会意,恭谨的退下。 太子抬手揉了揉额角的太阳穴,本就晕沉的脑袋进得殿内更是觉得沉闷,鼻尖传来隐约的幽香让深谙阴谋的他立即警觉,下意识的就要去开窗,走动之间却觉得小腹涌起一股热流,让他身躯绷紧。 他攥紧了手心用仅存的理智想着这是谁的阴谋,竟敢在他休息的寝殿下药,真是胆大包天,他呼吸急促的抬起头,果然看见帐幔中有横陈的异物突起,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 燕梓婳只觉得身躯滚烫,炙热得她不住的扭着身子,她只记得她是出来找东亭翎的,就是怕他在场会坏了她的好事,谁知刚出了殿门便不省人事。 屋内的熏香越发浓郁,将太子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消磨殆尽,一把掀开那碍眼的帐幔闻着鼻尖女子专属的幽香,便扑了过去,燕梓婳迷迷糊糊只觉得有凉意靠近,干柴烈火二人便就这么滚在了一处。 叶挽思回了原先的座位朝姚瑶一笑,姚瑶捂着嘴与她说着悄悄话,二人低着头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柳嘉看着她瞪大了眼睛,心头将那混账表哥骂了个狗血临头,却掩不住心头不安悄悄溜了出去,燕梓婳出去那么久都不见回来,她心中不由暗暗祈祷可别出事才好极品美女帝国全文阅读。 她低着头,心头正焦急不已,陡然脖子一僵,她歪了歪身形朝后看去,模糊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来不及细看便晕了过去。 男人连眼神也不屑给她,抬腿跨过她倒在地上的身子,隐在了暗处。 太子妃再次一扫殿中,抿着唇,召来身旁的宫女询问,“太子怎么去了那么久?” 宫女低着身子,脸色煞白惶恐的道:“回太子妃,在寝殿里……有些不对,娘娘可要去瞧一瞧。”太子妃好妒可是出了名的,想起她刚才在殿外听到的暧昧声响她更是心头发颤,可想而知太子妃的怒火将会有多可怕。 太子妃心头一跳,狠狠拧了她一把,厉声道:“快,带本宫去瞧瞧!”她本就看出太子对叶挽思的兴趣,也知他心头什么打算,万不想这人好好的在殿中坐着,他却不知道与哪个狐媚子偷欢,她眉间阴狠,步履匆匆的就要去抓个现行。 绕过长廊,宫婢簇拥着她往寝殿赶,一行人气势汹汹让殿前的侍卫惊讶出声,“太子妃……” 太子妃嫁为人妇已有几载,通人事的她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不妙,厉喝了声,“滚开!”她身旁一脸高傲的宫女将挡在门前的侍卫狠狠一推,太子妃开了房门,便闻到那一股让人晕眩的幽香。 吩咐宫人去开窗,她便循着那声音的出处走去,隐隐约约便看到在床上颠鸾倒凤的二人,一撩开帐幔果然看到那白花花的身子死死的缠在太子身上。 喧嚣的声音还未让忘我的二人回过神来,太子妃看着那神情癫狂耸动着身躯的太子,朝身后的宫人道:“给本宫分开他们,再去提捅冷水过来。” 年少的宫女看着这一幕纷纷羞得不敢抬头,回过神来的还是那些年长的嬷嬷,不敢对太子无礼,对燕梓婳这个勾引太子的狐媚子当然就不用客气了,纷纷手脚麻利的扯着胳膊揪着腿,更甚的拽着燕梓婳的头发就将她光溜溜的身子扯下了床榻。 太子的上衣被揪得皱巴巴一片,被扯开了还依旧神志不清的粗吼着,太子妃扫了一眼他身下,接过一旁的水桶毫不心疼就兜头淋下。 刚下过雪的天气不可谓不冷,这冰水一淋下去,太子便冷颤一抖,甩了甩水淋淋的头,神志有些回笼,他揉着额头,梭巡了一下四周,扫向光着身子摊在地下蠕动的女子,再看看自身结合先前的幽香便已经明白,他抬起头朝殿内死死低着头的宫女厉喝一声,“滚出去!” 看着燕梓婳浑身青紫和腿间的粘液,太子妃冷冷一笑,“太子今日可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就是不知父皇母后喜不喜欢了。” 太子极力想甩清混沌的脑袋,湿答答的感觉让一向好表面功夫的他恼羞成怒,见她一如既往的不识相气愤不已,不由满脸阴沉的盯着她。 殿中,一国太子离席已久,早就引来了皇帝的重视,吩咐去打听的人还未回来,便听得有人来报,一旁的太后惊疑,“这侍卫好好的怎么会死在宫中,莫不是有贼子进了宫中,皇上,这事可不能马虎。” 皇帝放下酒杯,凝眉一想,便点点头,“摆驾,朕要去看看。” 太后见他起身不由不赞同的蹙紧眉头,“皇上,说不定已经有刺客潜入了宫中,你怎可亲自前去,若是有埋伏可如何是好?” 皇帝不容置喙的抬手,“我泱泱东昌大国,怎可怕了那毛头贼子。” 一众官员听得宫中当值的侍卫死了立马就觉得不妙,见皇帝一马当先的要去查看,纷纷尾随在后,柳氏因为燕梓婳不见踪影早就急得不行,此时怎还坐得住,与柳嘉的母亲侍郎夫人一块往那处走去地球最强男人的战记。 本是人声鼎沸的宴会顿时走了一半,剩下三三两两的人留在原地,姚瑶扯扯她的衣袖,疑惑道:“挽儿,咱们不去看看么?” 叶挽思眨眨眼,笑道:“那么多人去了咱们也看不到什么,还不如呆在这儿,等事后再稍稍打听不就知道了。” 姚瑶伸长了脖子看着声势浩大的一行人,不由赞同的点头,俏皮一笑,“嗯,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叶挽思眯起眸子笑得十分无害,结果她早已心中有数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横在地上的一身侍卫打扮的男人浑身湿透早已没了呼吸,一旁立着的侍卫看见皇帝一行人到场忙上前禀报,高声道:“禀皇上,死的是宫廷行走的侍卫,身上并无外伤,显然是失足落水。” 闻言,身后的官员皆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是担心自已的小命,只要不是那不要命的刺客便好,侍卫死就死了,无关紧要。 人群中的一位夫人却是看清了那惨白的脸孔,惊叫一声便扑了过去,抱着那死去的人哀嚎不已,侍郎夫人掩着唇骇得退后一步,怎么会这样…… 皇帝沉着脸,那侍卫见状连忙从暗处拖出一个女子,如破布一般丢在地上,躬身道:“奴才从侍卫身上搜出一个湿透的纸包和一条绣帕,又在这侍卫的尸体不远处找到这个女子。” 众人顺着那视线看去,只见女子衣衫凌乱,绣鞋上全是泥巴,裙角还有一大滩水渍。 侍郎夫人惊慌的瞪大了眼睛,将那晕过去的女子搂进怀中,焦声道:“嘉儿,嘉儿,你醒醒,是娘啊……”柳嘉被她晃得幽幽转醒,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围观的众人吓得愣在原地。 柳氏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更是心头不安,焦急的眸子朝燕卓看去,对方亦是皱紧了眉头,她不安的四周梭巡着,既希望她能出现又不希望看见什么不好的事情。 “哦,那纸包有何用处?”皇帝沉声问道,一男一女在幽暗的湖边相处谁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他关心的还是那纸包,就怕有不轨之人在酒水中下毒。 人群中年长的太医走了出来,接过纸包细细查看,不一会儿便蹙紧了眉头。皇帝看着他,威严道:“爱卿不必顾虑,朕恩准你说。” 太医低头拱拱手,神色愤慨的道:“虽然这纸包湿濡一片,但还是能查清这药的作用,分明……分明是极烈的春药。” 闻言,众人哗然,一些未出阁的女子纷纷羞红了脸颊,那若有若无的鄙夷视线便落到柳嘉身上,妇人们有些早已暗中的窃窃私语起来。 柳嘉瞪大了眼睛,在侍郎夫人的怀里瑟缩了一下,陡然想起什么,尖声道:“梓儿,梓儿不见了……” 柳氏惊慌的上前一步,扯着她的袖子焦急的道:“你知道梓儿在哪?快告诉我!” 侍郎夫人皱眉的看着她,恼怒的拍开她的手,“尚书夫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别这般没脸没皮的逼问,没看到我的嘉儿被吓坏了么?”她心头恼怒,柳嘉虽然骄纵但心底却是极好的,如今只怕被燕梓婳当枪使了,看着周围众人的指指点点,她羞愤得脸色涨红,对她哪还有什么好脸色。 柳嘉慌乱的摇摇头,她只知道自己后来晕了过去,面对周围之人的指指点点不明所以,当看到不远处躺着的男人之时更是惊恐不已。 柳氏被她劈头盖脸的喷了一脸唾沫气得咬牙切齿,本就对这个尖酸刻薄的大嫂没有好感如今更是心头暗恨,若是换成平日她一定会笑着劝慰一番,如今她一心担忧燕梓婳的安危早就没了往日的心情,恨恨的甩开手中的衣袖扭过头去重生之校园特种兵。 陈氏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哭得昏天黑地,满脸泪痕的抬起头,看着柳嘉那惊恐的神色咬牙切齿,朝皇帝脚边扑过去,如厉鬼般尖声道:“皇上……皇上,求您做主啊,我的儿子死得好惨啊,求你一定要让这罪魁祸首偿命告慰我儿在天之灵啊!” 侍郎夫人瞪大了眼睛,紧了紧柳嘉的身子,“三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嘉儿!” 皇帝幽深的蹙着眉,万公公见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听说太子那出了些状况,太子妃正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去了……” 一国太子与这些琐碎的事情孰轻孰重立见分晓,皇帝一拂袖便转头朝太子的休息的宫殿走去。 二人正在宫殿内僵持不下之时吵杂的声音渐渐传来,太子眼疾手快的拿过架子上的披风随身一裹,还来不及处理地上轻吟扭动的燕梓婳便被涌进殿中声势浩大的一群人愣了一愣。 太子妃福身请安,冷冷的扫了一眼地上光溜溜的女子,无声嗤笑。 太子浑身湿透,裹着披风的身躯有一节腿还露在外头,他尴尬的扯着嘴角,“父皇……” 皇后看着太子那滑稽的模样和地上浑身青紫的女子,差点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匆匆低下头连忙掩饰。 随同燕卓一同进宫的大房众人皆站在殿内,柳氏看着那如破布一般被扔在地上的燕梓婳差点晕厥,那浑身遍布青紫,白的红的体液在光洁的地上流淌,任着众多男女老少打量的女子还是她的女儿么! “我的梓儿!”她惊叫一声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微微撩开那贴在脸上的凌乱乌发,轻声唤着,然而那人还不自知般的在她怀中扭头,红唇还溢出丝丝轻吟,在殿中显得越发明显。 柳嘉惊骇得后退一步,被侍郎夫人紧紧搂在怀中,她鄙夷一笑,见着燕梓婳那副模样她真恨不得拍手叫好。 皇帝蹙紧了眉头,冷冷的扫了太子一眼,太子蠕动着嘴唇,笑笑:“让父皇见笑了,都是儿臣的家事,儿臣处置不周,惹来了诸多笑话,是儿臣的不是。” 燕卓攥紧了拳头,扫了眼靠在辉煌的柱子上不屑一顾的东亭翎,冷哼出声,想用家事推脱责任么,他咬着牙道:“太子,我的女儿清白之身被你糟蹋了,你一句家事就想了结么!” 太子掩下眉间的阴森冷意,笑着道:“燕尚书大人说笑了,这是本宫休憩的宫殿,若不是令爱有意怎会在这殿中,更何况这殿中的熏香可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本宫还未与大人算这笔账,你倒是先质问起本宫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燕梓婳贪图富贵,而燕卓为了攀上太子这棵大树便紧咬着不松口,有些官员却是品出了这之中的意味来,看燕卓的眼神便有些微妙。 太子抿着唇,朝皇帝道:“父皇,虽然是燕小姐不对在先,但是儿臣终归是坏了女儿家的清白,儿臣愿意许以侧妃之位,望父皇恩准。” 皇帝微微抬眸,与他的目光直视,太子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少顷,皇帝沉吟出声,“朕准了,只是你身为太子,是国之典范,万不可再这般行事莽撞,皆要以国事为重,可明白?” 太子暗中舒了一口气,躬身应是,这事情发生得虽然让他措手不及,但他能稳坐东宫之位若是没有沉稳敏捷的心智只怕早就被皇后拉下马了,这事情只要大事化小,处理得当皇帝便不会过多干涉,这事情的主导权还不是稳稳的捏在他手中。 皇后暗暗咬牙,太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失仪,本该狠狠训斥惩治一番的,可皇帝这般轻描淡写的带过分明就是有意偏袒,将皇帝游移不定的态度看在眼里,心头恼恨。 第八十章 妾侍之礼 柳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这般凄惨却是不干了,燕梓婳是她一心培养着给东亭翎的皇妃,早就将宝压在东亭翎身上的她怎么能甘心将原本的后位就这样随随便便让一个侧妃打发了,不由高声道:“以太子一面之词判定未免太过武断,民妇不服!” 太子察觉到皇帝的态度,心头稍安,盯着她便冷冷一笑,“这位夫人好生无礼,本宫体谅你心情便不予追究。请使用访问本站。”他拍了拍身上的披风,又恢复了以往运筹帷幄的东宫之主模样,朝人群中扬声道:“太医何在,将那熏香仔细查验一番,给这位夫人看看……” 太医恭敬的应下,殿内的太监将那香炉取下,奉在他面前,太医伸手取过,捻下一些香灰轻轻一闻,少顷,便连忙扭过头去,高声道:“回太子,这熏香中的春药与那湿透的纸包一致。” 太子疑惑的看去,“哦……纸包在何处发现的?” 禁军统领拱手答话,沉厚的声音响彻在殿中,“禀太子,是刚才发现死在宫中的侍卫身上搜出来的,一起发现的还有刑部侍郎家的小姐,而那位小姐与燕小姐还是手帕之交,三人都是有姻亲关系的表兄妹。” 太子不动声色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这几人竟是一路的,燕尚书,你可得给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万公公早就伺候着皇帝在上首落座,太后和皇后高座在一旁看着,徐敏立在后边,低着头仿佛不存在一般。 燕卓眉间闪过阴狠的神色,躬着身子连忙道:“太子殿下……这都是巧合。” “巧合!什么巧合!巧的是有人给本宫下药却被人灭了口,巧的是有人串通算计本宫,巧的是燕尚书这般紧攀着本宫不放,诸多的巧合碰在一起便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他顿了顿,又道:“貌似一个侧妃之位倒是委屈了燕小姐……” 燕卓额上渐渐露出细密的薄汗,扑通一声跪地,“下官不敢,太子殿下严重了,皇恩浩荡微臣欣喜都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觉得委屈。” 柳氏搂着不安分的燕梓婳,有些惊慌的看着燕卓,低垂着身子不敢再说,心头却有千万个不甘,眼看着泼天富贵就在眼前怎么就变成了这区区侧妃作数。 陈氏看着众人,对后头幸灾乐祸的侍郎夫人恨得发狂,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她心头大恸,冲出人群尖声道:“是她,是柳嘉指使我那可怜的儿子的,他们二人从小便是娃娃亲,我那可怜的儿子对她言听计从,一定是她与燕梓婳合谋算计太子,把我那儿子当了枪使,是她啊!求太子明察,还我儿子一个公道!”陈氏声泪俱下的哀嚎着,誓要将柳嘉拖下水,想起她满身的泥泞和水渍分明就是跟她儿子的死有关,她今天是豁出去要给她的宝贝儿子讨一个公道。 侍郎夫人惊慌的跪下,辩解道:“太子殿下不要听她胡言乱语,那什么娃娃亲不过是一时的玩笑话,不能当真,这一切都是燕梓婳贪图富贵筹划的,我的嘉儿是无辜的,求殿下一定要明察!不要冤枉了无辜啊!” 刑部侍郎一脸沉痛,惋惜道:“太子不妨一想,我的嘉儿虽然被牵涉在内,但却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除了燕梓婳威逼胁迫再无其它可能。”垂头之际他朝柳氏歉意一叹。 侍郎夫人接到自家夫君的暗示忙晃了晃身旁呆愣的柳嘉,低声道:“快说啊,说你是被人指使的,被太子问责可没有好下场!” 柳嘉微微回神,众人冰冷鄙夷的眼神让她颤抖不已,不敢去看柳氏不敢置信的眼神,匆匆扫了一眼她怀中的燕梓婳,便高声道:“是……是燕梓婳指使民女叫我表哥给太子下药的!我是无辜的!求太子殿下饶命!”她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心头尽是惶恐不安。 太子看着竞相争辩的众人,冷哼出声,睨了一眼低着脑袋的燕卓,扬声道:“燕尚书,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燕卓紧紧攥着拳头,咬着牙,愤慨道:“下官有罪,不成想我那逆女居然如此胆大包天,下官任由太子随意处置!” 柳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搂着燕梓婳的手下意识的攥紧,这是放任不管了,他如何舍得,看太子那追究到底的模样,若是燕梓婳落到他手里焉能活命? 许是掐进肉中的刺疼引来燕梓婳神志渐渐回笼,迷蒙的睁开眼睛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刚扭动着身子便传来撕裂般的痛意,她忍不住轻哼,终是清醒过来,余光扫见自己雪白的藕臂青紫一片不由瞪大了眼睛,顺着视线望去,更是让她尖叫出声。 “啊!——” 这身无寸缕浑身青紫的模样怎么会是她!双腿间的疼痛和猩红就仿佛魔鬼一般让她肝胆俱裂,即便她再无知也知道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接受!没了清白的身子她还怎么嫁给东亭翎! 对了!东亭翎! 她惊慌的朝人群中看去,果然就见他斜倚在柱旁,那神情如以往一般不屑一顾,却深深刺痛她的眼睛,让她忍不住缩着身子抱头尖叫,然而那披风她不动尚可,一动便遮了这处露了那处,燕梓婳惊慌的去扯那披风,却如何也不能将身上的青紫遮住。 用力之余更是从柳氏怀中跌了出来,直直摔在地上,没了柳氏怀抱的遮掩,一时春光乍泄,雪白的胸脯露在众人面前,人群纷纷瞪大了眼睛惊呼。 这副被人蹂躏的美丽着实惹来诸多男子的目光,那眼神淫邪贪婪的盯着那露在披风外的春光,女子却愤恨的盯着她,不住的啐道:“不要脸!”“狐媚子!” 燕梓婳惊慌的抬头更是羞愤得恨不能死去,她趴在地上惊叫着,“娘亲!救我娘亲!” 柳氏连忙扑上去将她的身子搂在怀中,含泪的安慰着:“梓儿……不怕,有娘在,娘保护你……”然而那声音说出来连她都觉得颤抖,如今到了这个局面已是身不由已了,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未可知,至于燕梓婳……她想想便掉下来泪来。 燕梓婳紧紧攀着她的手腕,缩在她怀中,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影随形,她拼命摇着头,滚滚的热泪顺着脸颊落下,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躺在这里受人嗤笑的不应该是叶挽思那个贱人么?为什么是她? 一定是叶挽思那个贱人搞的鬼!一定是!她双眸怨毒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却怎么也不见对方的踪影,她攥着柳氏的手,长长的指甲刺进她的皮肉之中,她激动道:“是那个贱人!娘,是那个贱人陷害我的!是那个贱人啊!” 她披头散发,癫狂的模样犹如厉鬼,声音尖锐刺耳惹得太后十分不快,她蹙紧了眉头,冷声道:“这女子可是有隐疾在身?那可不能进皇家大门,没的玷污皇家尊贵的血统。”她冷冷的一扫燕梓婳衣不蔽体的模样,细长的眼尾轻轻挑起,厌恶非常。 柳氏闻言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话,那副癫狂的模样看得她亦是心慌不已,她高声道:“没有,太后娘娘,我的梓儿从小身体便十分康健,何来隐疾一说……”若是连太子侧妃都做不了,那她的女儿岂不是白受罪了,她心头打鼓,再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侧妃的位置也保不住。 皇帝端着茶盏,低垂着眼帘用杯盖轻轻的拨弄漂浮的茶叶,太子余光扫了一眼,心头大定,躬身道:“父皇!礼部尚书言行有失,管教不严,这般无法律人律己的品行怎可堪当筹划春闱事宜,若是被传出去只怕惹来天下学子嗤笑,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另觅良臣。” 皇帝目光悠远,环顾了一圈殿内的臣子,少顷,方沉吟出声,“春闱事宜便由礼部侍郎暂代,便这样吧。” 一名身着靛蓝色衣袍的男人喜出望外的从众人中走去,恭恭敬敬的朝皇帝磕了一个头,高声道:“谢主隆恩,微臣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太子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燕卓背地里早就对皇后一派投诚,暗中没少对他的一派下绊子,如今借着这个机会趁机削断皇后伸长的手,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他朝上首的皇后微微一笑。 皇后阴冷的扫了他一眼,暗中却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扶手,真是太失策了,本是让太子出丑的绝好机会,却被皇帝莫名的态度和一番巧言令色扳回一城,失了督办春闱的权利真可谓是大出血。 燕卓后背一凉,他当然知道这春闱的重要性,到手的美差还没捂热就这样拱手让了人,他心头揪疼,却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后的责难。 太子冷厉的一扫众人,连个眼神也没有给瑟瑟发抖的燕梓婳一眼,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陈氏,他沉声道:“死者已矣,犯错的人自是要严惩不贷,刑部尚书之女无视律法,置人于死罪大恶极。”他一扬手,禁军统领便拱手出列,“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 柳嘉闻言瘫软在地,身下的湿濡渐渐泛开,殿中的命妇连忙掩住口鼻,对那异味蹙眉不已,嫌恶的啐了一口。 侍郎夫人惊恐的瞪大眼睛,尖声道:“太子!是燕梓婳!是那个贱女人!我的嘉儿是被她胁迫的!你不能这样啊……” 太子蹙着眉,厌恶的挥着手,冷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禁军统领威严的一招手,立马有穿着盔甲的侍卫走进殿中将那摊在地上的人拉出去,柳嘉陡然回神,尖声道:“我不要!娘救救我!我不要死……” 宫女惶恐的上前清理地上的污渍,侍郎夫人看着那被拖走的身影就要跟出去,却被一人拉住了身形,刑部侍郎朝她摇了摇头,她大恸,哀呼一声便晕死了过去。 陈氏喜极而泣,不住的朝他磕头道:“太子英明,为我儿报了仇,民妇谢太子。” 皇帝看到这里便站起身来,朝太子看了一眼便步出了宫殿,太后朝太子慰问了一番亦是点点头亦随后离开,皇后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在经过东亭翎身旁时,低声道:“母后有话问你,回宫。” 东亭翎冷冷看了她一眼,抬步跟在皇后仪仗后头。 百官看了一出好戏,这燕卓督办春闱事宜的权利被架空倒是出乎众人意料,见着帝后离去他们也不便在此停留,朝太子拱拱手便纷纷走出大殿。 太子躬身相送皇帝,待殿中剩下三三两两的人时方抬起头来,忍着浑身湿黏的异样在大殿周旋这么久早就让他十分不耐,召来随侍的太监兀自进内殿更衣。 太子妃看着狼狈的燕梓婳,冷哼出声:“都说聘为妻,奔为妾,我瞧着燕小姐这般倾慕太子定是不在乎这身外的名份的,都这般模样了今个儿便抬进了宫里吧。” 柳氏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攥紧了燕梓婳的胳膊,这如何使得,这般没声没响的抬进宫里给妾侍有什么区别,虽说这侧妃不如正妃高贵可终究是侧妃,还有可以扶正的一天,若是就这么悄悄抬进东宫日后别说扶正,不知道还有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心知太子妃是在挟怨报复,她连忙朝太子高声道:“太子,您刚才还说许诺侧妃之位的,如今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太子停住脚步,回头冷冷一扫她卑躬屈膝的模样,抿着唇道:“太子妃主后院事宜,她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不用过问本宫。”今天与皇后的较量他虽然略胜一筹,但被人算计得这般狼狈,丑相全被文武百官看在眼里,这让一向有仁孝之名的他如何自处,这般自打嘴巴的事情只让他觉得颜面扫地,如何还会对罪魁祸首燕梓婳有一分好脸色。 再说太子妃虽然善妒但不得不说她对他的帮助是最多的,所以在这些事情上他也不会吝啬给她留足脸面。 果然,太子妃闻言脸色便好看了不少,身旁满脸高傲的宫女一个眼色便有宫人上前从她怀中将那人扒拉出来,不顾那披风裹不住的春光,如死狗一般在地上拖曳。 燕梓婳挥舞着手臂尖叫,她心头还有一丝希望,只要找到她的大哥就可以让他跟东亭翎求情了,依着二人这么多年的情分,东亭翎说不定就答应娶她为妃了,她不想嫁给什么劳什子太子为妃,她一心一意想嫁的人只有东亭翎! 然而看着群臣渐渐走光却终究找不到燕云赋的身影,东亭翎更是毫不犹豫的转身,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未施舍给她,她绝望的哭泣着,拉扯的力道如牢固的铁索,让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柳氏红着眼去拦,再怎么说也是捧在手心这么多年宠着护着的女儿,即便今日颜面扫地她亦是免不了的会心疼,就要跪下给太子妃求情,却被燕卓冷冷呵斥,“你想她死得快点便尽管去!” 柳氏抬头看着太子妃,那眉目间的阴狠让她心惊,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见燕卓拍拍衣袍当先走出了大殿,她含泪的看了地上的燕梓婳一眼,咬着牙追了出去。 燕卓行事一向摆足官威,如今被皇帝架空了权力自然是有人乐意看戏的,所以他一出殿门便惹来众人异样的眼光,人们纷纷嬉笑道:“今晚燕尚书,哦不,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这样称呼您老了。” “哎呀,我等官职低微圣上连我等姓甚名谁都记不清,今个儿燕大人有幸被圣上卿点真是可喜可贺啊……” 官场漩涡,群臣捧高踩低的作派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燕卓呼吸急促的抿着唇,将鄙夷的面孔收在眼中,恶狠狠的拂袖离去。 柳氏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何曾被人这般鄙夷嬉笑,不由面色涨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今晚可真的是将人间百味尝了个十足十,那鄙夷轻蔑的目光如影随行,她愤恨的咬着牙快步跟上燕卓的步伐。 燕梓婳死死的盯着殿门,从未有这一刻这般绝望无助过,燕卓和柳氏冷漠的背影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太子妃冷冷一笑,看着被压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燕梓婳,抬起精致的绣鞋踩在那绝美的脸上,冷嗤道:“真是悲哀,啧啧,他只怕对你的戏弄恨之入骨,看他头也不回的模样便知道你以后的下场……” 燕梓婳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脸颊传来的刺痛更是让她惊叫出声,“你放开我!你不能这么对我……”抬起手就要掰开。 太子妃冷眼一眯,鞋尖将白皙的小脸蹂躏成通红一片,还似不满般越发用力踩踏,白皙的脸颊渐渐渗出血渍,“为什么不能?真是可惜了,还没得宠就要失宠了。”见她伸手来推更是将那白皙的手指踩在脚底,在上边辗转碾压。 燕梓婳疼得惊叫,娇嫩的手指怎么能承受住这般刺骨的疼痛,咬着牙使尽浑身力气将那手从她的脚底抽出。 第八十一章 梅林酌酒 那力道让太子妃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她横眉倒竖,推开身后的宫女便上前朝她躬着的身子抬腿一踹,又不解气的在她身上踢了几脚,喘着气道:“你这个贱女人!竟敢推倒我!看我不踩死你!” “啊!不要!”燕梓婳抱着身子,扭动着躲开对方的拳脚,本就被太子折腾得浑身疼痛,如今又被她这般踩踏,心理跟身体的打击让她终于忍受不住晕了过去。请使用访问本站。 太子妃又踢了几脚扶着宫女的手呼吸急促,指着地上的人扬声道:“来人……将这姬妾拖回宫中。” 宫女低头应是,对这残暴的一幕见怪不怪,手脚麻利的上前拖人。 宴会这般不欢而散,群臣三三两两的坐上马车驶离了皇宫,叶挽思含笑看着姚瑶的马车先行离去,转身却看见那天人般的男子正站在身后,目光冰冷的看着她。 她吩咐灵珊灵玉先上马车,灵玉掀开马车的帘子咬着唇担忧的看了眼,今天叶挽思的小动作一般人不知道,可不一定能瞒过燕云赋的眼睛,一时便有些忐忑不安,就怕燕云赋一个不对会伤害到她。 燕云赋一身银白锦袍,在夜色下仿佛有光华流转,他眉间清冷,抿着唇看向她道:“陷害我妹妹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对叶挽思并不厌恶,反而有些欣赏她坚韧的心性,然而今晚她设计将燕梓婳弄得这般狼狈让他有些疑惑了,这么毒辣的心计可见此人手段该有多么狠毒,他不得不怀疑最初她入府时的一切只是假象,内里其实是真正的蛇蝎心肠,蛰伏在暗处将敌人一个一个铲除。 叶挽思冷嗤出声,“你只怕还没有搞清楚,燕梓婳只不过是自食恶果。” “她不过是个为爱心切的女子罢了,你这样害她让她以后怎么活下去?”脑中闪过燕梓婳伤心欲绝的模样,再怎么不对也是他的妹妹,他虽然是心性淡漠但对这个妹妹一向是呵护备至的,如今见她落得这个下场他实在是心头不忍。 “为爱心切?是以爱之名行卑鄙之事吧,她是你妹妹你当然认为她是无辜,那你可有想过被她陷害的人的感受?”叶挽思眸光冰冷的看着他,讽刺之极,以爱之名就想推脱她犯下的事情么?若不是她与柳嘉欲要算计她在先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燕云赋复杂的看着她,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却也知道以燕梓婳对东亭翎的在乎肯定会对她下手,但是,“我知道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你下手未免太过狠毒。”两条人命就这样一瞬间被葬送,她心肠之狠令人发指。 “你错了,从头到尾,算计下药都是你那好妹妹策划的,不过是我机警,从这场阴谋之中脱身罢了,只能怪她技不如人。”她不过是让凌霄打晕了柳嘉,动了点手脚将那侍卫扔进了湖中,燕梓婳这个主使大摇大摆的在她面前招摇过市她若是不还施彼身岂不是傻子。 幕后主导的是燕梓婳不是么,她只是略微变动了计策而已。 燕云赋有一瞬间的气息不稳,他攥着拳头,厉声道:“全是你一面之词,你葬送了两条人命又将我妹妹害得这般凄惨,你真是狠毒!” 倒是少见这冰冷如天人一般的男人发怒,叶挽思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讽刺出声,“那又如何?你想给她报仇?” 燕云赋有些哑然,他想过她会道歉,会狡辩,却没想到是这种理直气壮的口气,他眯起眸子,沉声道:“给我妹妹道歉,我就放过你!” 叶挽思扑哧一笑,笑得眉眼弯弯,“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笑意消弭,宽大的长袖渐渐有冷意泛开。 燕云赋看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心头气结,上前两步就要揪着她去给燕梓婳道歉,如今燕梓婳落得这个下场是挽救不回来什么的了,看着叶挽思坦荡承认的模样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燕梓婳错在动了歪心思,叶挽思手段却太过狠辣,但只要她能乖乖在燕梓婳面前认错,这账他会做主一笔勾销。 明月宝剑渐渐从袖中延伸,剑身的光芒刺得燕云赋下意识的眯起眼睛,他盯着她,冷冷道:“你想杀人灭口?” 叶挽思手腕翻转,明月宝剑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她一身白色襦裙手执宝剑站在他面前,“赢了我再说!” 话落,身已动。 锋利的剑身眨眼间便从他耳边掠过,燕云赋有些惊讶她飞快的速度,那凌厉的气势让他知道对方是认真的,不由错开身形避开她剑身的锋芒。 高手过招只看见两道虚晃的人影,二人所到之处剑气弥漫,仿佛冰冷锋利的刀芒从脸颊呼啸而过,有些人还不明所以的探头看过来,不远处看守宫门的侍卫却是察觉到了异常,身带佩剑便朝这处走了过来。 叶挽思余光看见那身穿盔甲的侍卫,眯起眼眸,将剑锋凌厉一转,直取燕云赋咽喉。 看着近在眼前的剑锋燕云赋瞳孔微缩,连忙朝一侧避开,谁知那剑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从他咽喉划过。 一瞬间,脖颈微凉,紧接着有温热的血液溢出。 “这一剑只是告诉你技不如人便不要丢人现眼的道理。”叶挽思冷眼一扫,收起滴血不沾的剑身环在腰间,在侍卫到来之前上了马车,凌霄会意驾着马车奔出了宫门。 走近的侍卫见马车绝尘而去,微微蹙眉,看着他流血的脖子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燕云赋看着空中飘飘扬扬的一截发丝,如漂浮的树叶一般最终落在地上,他垂着头盯着那缕头发,浓密的发丝有一道齐齐的切口,一看就知道是被锋利的剑身干净利落的削断。 他抬手摸上脖子,那指尖猩红湿黏,温热的血液依旧掩盖不住那股森寒的凉意,他抬步头也不回的走出宫门,他早该知道这般强势的人不可能会去道歉,燕梓婳始终会输在她手里,没有一丝侥幸而言。 辉煌的宫殿内,皇后坐在上首的宝座,看着站在原地头也不抬的东亭翎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厉声道:“这就是你对待母亲态度?这么多年的教养都学到哪里去了!” 东亭翎抱胸斜斜看着地上华丽的地毯,懒懒道:“既然不满就不要让我老往这里跑……” 皇后见他冷硬的态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愤怒,“这个姑且不说,母后问你,为什么要与太子太傅家的那个丫头混在一起,你别忘了她是什么身份,你们永远都是不可能的!” 东亭翎眯起眸子睨着,冷声道:“你跟踪我!” 皇后雍容华贵靠在椅座,冷哼一声,“不然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跟你的死对头女儿厮混在一起!”越想越怒不可遏,皇位之争早就搬上了台面,太子一派与她们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二人牵扯在一起只会有害无利,偏偏东亭翎这个不孝子硬是要跟她对着干,真是气死她了。 与她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闪过冷厉的光芒,东亭翎攥紧了拳头,厉声道:“你凭什么派人跟踪我!滔天权势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够!你还想要我做你的傀儡么!” ‘砰’一声,皇后狠狠一拍茶几,带着鎏金护甲的手指直直指着他,气怒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母后,我有权知道你的行动!我告诉你,你想要跟她在一起是不可能的,本宫绝不允许!” 东亭翎抬腿将一旁的桌椅踹倒在地,气怒的脸涨红狰狞,高声吼道:“凭什么我什么事情你都要干涉!你越是拦着我我便越是要做!”说罢将脚边的椅凳踹开,怒气冲冲的走去宫殿。 “你这个逆子!给我回来!”皇后横眉竖目的盯着那远走的背影,气怒的跌在坐上,捂着胸口直喘气。 宫人吓得匍匐在地上颤抖,这样的戏码时不时的便要上演一出,让在皇后面前当差的宫婢每每都觉得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汗湿衣襟都不自知。 东亭翎气极,奔出大殿便运起轻功漫无目的的横冲直撞,直到筋疲力竭才不顾形象的瘫在地上喘着粗气,暗中保护的黑衣人担忧不已,不由现身查看。 东亭翎仰躺在荒郊野外的草丛中,任由夜晚的冷意直倾他的身体,耳边传来窸窣的声响,他抬手招了招。 黑衣人看着毫无形象的东亭翎,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却不敢违背命令,挪着步子走到他身旁,低垂着头颅道:“殿下……” 东亭翎双眸冷光乍现,一抬腿直踹向来人胸口,立起身子就对着来人直踹,气怒道:“是你们跟她报告的!真是好大的胆子!” 黑衣人被踢中胸口直直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任由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身上,不闪不躲,心头却有苦难言,皇后一样是主子,一旦问话谁敢不从? 东亭翎见他不吭一声更是生气,握拳就朝他身上招呼,“你个狗奴才!竟敢背叛本皇子!” 隐在暗处的黑衣人忙捂住眼睛不敢再看,这样的戏码在东亭翎跟皇后谈话之后时有发生,他们早已习惯了,只是今个儿东亭翎似乎比以往都要生气,他们垂着头,暗自为今晚的倒霉蛋默哀。 直到黑衣人鼻青脸肿口吐鲜血东亭翎才气呼呼的停下手,犹不解气的又回头踹了一脚,恶狠狠的撂下话,“下次若再让本皇子知道你们通风报信,看本皇子不砍了你们的狗腿。” 暗处的黑衣人被他冷厉的目光一扫,纷纷点头如捣蒜,这也是每次必要上演的戏码之一。 东亭翎拍拍衣袍,冷哼一声,径自离去。 看着他走远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倒在地上,喘着气直哼哼。 叶挽思回到镇南王府天色已经不早了,简单的梳洗一番便朝燕绍的书房走去,今晚在宫中碰上徐敏连她都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想法。 徐敏与她形同陌路,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而王宝卿的行事让她也生不出一丝好感,燕绍是个完全有自主能力的男人,他的感情她不想也不便干涉太多,但是以往徐敏对他冷漠的态度让她很是不满,即便只是为了燕绍她也绝对不会让徐敏靠近他一步,并没有成全王宝卿的想法。 徐敏为人太过冷漠自私,燕绍若是跟她在一起最终受伤的只会是他,她不愿看他黯然神伤的样子所以这件事她是插手定了。 踏进院子却一片阴暗,房间内并没有烛火,叶挽思蹙起眉头,竟还没回来么?她沉吟了一会儿,转头回了自己院子,或许他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吧。 阳明阁的灯火渐渐熄灭,叶挽思进了屋子,她一向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灵珊帮她留了一盏灯,悄然退下。 叶挽思缓缓的解开腰带,敛着眉倒数。 三,二,一。 果然。 “诶,你是瞎子是不是,没看到本皇子在这里么?你迫不及待投怀送抱也不看本皇子愿不愿意。” 叶挽思睨了一眼房梁上的男子,嗤笑道:“殿下一边做那梁上君子一边满口仁义道德,不觉无耻了一些么……” 东亭翎冷哼着跃下,借着烛火瞧了叶挽思脸上的伤口一眼,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是可以看出是何所伤,他鄙夷一笑,“坏事做多了,你这副模样看有谁敢要你。” 叶挽思重新系上腰带,取过架子上的外衣披上,冷冷道:“这就不劳皇子费心了,倒是您这么晚了还来拜访,只怕于理不合,快快请回吧。” 东亭翎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牛饮了一大口,慢悠悠的道:“今个儿本皇子心情不好,你陪本皇子喝酒。” 叶挽思睨着他,冷冷丢下两个字,“不去。” “你还欠本皇子两个条件,你答不答应……”东亭翎站在她面前比划着手势,板起脸孔满是威胁。 “……” 东亭翎点点头,颇为满意,道一句“跟上。”便当先从窗户跃了出去。 叶挽思系上披风,一扬手灭了房间内的烛火,运起内力跟在他后边。 只见东亭翎在附近的府邸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颇为气派的墙角处停下,跃过那墙头就朝她招着手,叶挽思狐疑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翻过墙角沿着小道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东亭翎正蹲着身子扒拉着什么。 她抬步走去,只见堂堂七皇子殿下正蹲在墙角下抠着泥巴。 她微微蹙眉,对这男人的怪癖有些无语。 轻微的响声传来,东亭翎微微一笑,推开那厚重的板砖从里面抱出一大坛子东西,朝叶挽思示威一笑,“这可是本皇子意外发现的,是那嗜酒如命的老头儿珍藏的,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样肯定不是凡品,今天算你走运,跟着本皇子有口福了。” 他掀开盖子,顿时一阵酒香扑鼻,他深吸口气,惊叹了一声。 叶挽思微微挑眉,虽然这行径有些让人不齿,但是不可否认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酒,怪不得会藏在这隐蔽的地方。 东亭翎放下坛子,在怀中摸索了一番,掏出两个小巧精致的月光杯,斟满浓醇的酒递给她。 叶挽思伸手接过,手中的杯子泛着玉色的光泽,晶莹白润,十分精致,往杯中看去只见一片浓郁的白色,在鼻间一闻便仿佛醉了一般。 东亭翎眯着眼睛品了一口,抿了抿唇,回味无穷,抱过坛子又倒了几杯,直道:“这老头子平日絮絮叨叨个不停,没想到还有这么件好东西,真是好酒!” 叶挽思举着酒杯抬眸望去,一旁的矮墙之后便是梅林,她跃上墙头细细品酌,微风吹起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她眸光望向远方,神情悠远。 东亭翎看着她精致的侧脸,有些出神,举着坛子上了矮墙,低声道:“美景在前,美酒在怀,就算你是美人好了……倒是惬意得很。” 叶挽思看他脸庞微微泛红,饮过酒的眸子越发潋滟,俊美的容颜倚在墙头,那慵懒的模样倒是倾倒人心。 东亭翎坐在她身旁,自顾自的饮酒,眯起的眸子中有掩不住的光芒,他歪着头,任由发冠松散倾泻了一肩的墨发,此情此景有谁还敢道七皇子脾气暴躁不解风情,这般俊美慵懒的姿态足以彰显倾城之美。 “我们都是可怜人……没有母亲疼爱,她们总是唯利是图,视亲情为谋权的工具。”他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视线不知聚焦在哪处,嘴上兀自的说着,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叶挽思早就将酒杯放在一侧,一手托腮,一手抚着梅花,那薄绒般的感觉夹杂着冰凉清晰的透过指尖传进她的内心。 他仿佛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又饮了一杯酒下肚,“她们总是口口声声说为了你好,却逼着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很虚伪。” 他眨着潋滟的眸子看向那成片的梅林,“以前我有一群好哥哥,他们也会陪着我在宫中到处玩耍,可是……因为那个女人,一切都变了。”他眸中的暖意渐渐变得冰冷。 第八十二章 钦点状元 叶挽思不置一词,看他那副模样便知道今天肯定在皇后那里吃瘪了,本就是性格迥然不同的母子,又怎么可能会谈拢在一处。 他嘴上依旧说着什么,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见他环抱着酒坛埋头饮酒,她开口道:“殿下,你再这么喝下去可要醉了至尊妖莲。” 东亭翎眨着眼睛,锦袍一挥,大声道:“谁说本皇子要醉了!”见她只是坐在墙头托腮相看,他蹙紧了眉头,斟满一杯就朝她递过去,“说是陪本皇子喝酒你呆坐着做什么?” 叶挽思看着面前的酒杯,如果她没记错这可是刚才对方喝过的吧。 东亭翎不耐,拿着酒杯就塞在她手中,手中空空之时才发现似乎少了些什么,倏然扫到她身旁空空的酒杯,一把抄过便倒起酒喝了起来,一杯下肚似乎有些回味无穷,嘟囔道:“怎么越喝越好喝……” 叶挽思有一瞬间的僵硬,看着手中的杯子尴尬不已,盯着面前的东亭翎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借酒装疯。 东亭翎见她呆呆的举着杯子,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将那酒杯往她嘴边送去,“为什么不喝?” 叶挽思暗暗抗拒,不让那杯沿碰上嘴唇,冷声道:“这不是我的杯子。” 东亭翎有些忍不住的摩挲着手中细腻的触感,即便是价值连城的月光杯亦比不上十分之一,闻言,他微微放开,拿过刚才那个杯子,“这个是你的……” “这个你刚才喝过。” 东亭翎眯起桃花眸,冷声道:“你在耍本皇子。” 她睁开他的手,将酒杯放下,“殿下,酒也喝了,您该回去了。”她紧了紧披风,转身朝着墙头跃下。 见她要走东亭翎眼疾手快的就住她披风一角,叶挽思正腾空跃起,陡然感觉身子一重,身形歪了歪便顺着墙角倒下,东亭翎紧紧拽着衣角,被那重力一拉也从墙角掉了下来。 扑通一声掉落,引来两声闷哼。 东亭翎只觉得掉进了棉花里,温温软软十分舒服,他不禁双手环起,蹭了蹭还舒服的哼了一声。 仿佛被巨石压在身上,让叶挽思呼吸不畅涨红了脸,她推了推纹丝不动的男人,咬牙切齿的一运内力将身上之人拍飞。 身躯陡然一轻让她终于可以舒坦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东亭翎还未反应过来便离了温软的怀抱,腾空之际又重重落在地上,他闷哼一声,隐在暗处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伸长的手接不住那腾空的人,见着他被拍飞在墙角面面相觑过后连忙上前查看。 见他气息绵长不由纷纷松了一口气,暗暗瞪了叶挽思一眼便抬着睡过去的东亭翎跃过了墙头。 这厢黑衣人刚走,梅林的矮墙之上便悄无声息降落了一个人影,那人踏在墙头,黑色缎面靴子用金丝线勾勒出繁复的章纹,赤红的宝石点缀,掩不住靴子主人尊贵的气息,他负手立在墙头,空气中的冷意便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缓缓的迈开步子,脚边放着一只白玉杯,那价值连城的莹润被那华丽的鞋面压制得不堪一击,男人抬起修长有力的腿毫不犹豫的踩踏——悄无声息,抬腿已化成一堆粉末,微风吹过带起空中一片白雾。 叶挽思揉着被磕疼的后背,似有所察的回头,那墙头上伫立的男人让她有些惊讶,暗忖这人还真是神出鬼没。 燕卓回到书房,越想越抑制不住胸腔的愤怒,‘哗啦’一声将书案上的笔墨扫落在地,柳氏站在书房有些惊惧他的愤怒,掩着唇微微退后。 燕卓凌厉的回头,厉声道:“滚回去!” 柳氏一惊,也不敢跟他商量要怎么帮助燕梓婳,匆匆的便出了房门雷峰塔会掉下来全文阅读。 燕卓靠在椅凳上喘着粗气,双眸愤恨得猩红一片,今晚可谓是大意失荆州,他直觉背后有一双手在操控着这一切,思来想去受益的也只有太子一人。 宫中的那场戏,毁了他手中的筹码不说,还将他身边牢固的势力打散,如今就是姻亲这一层关系也合不拢这破裂的局面,这权利被架空他该如何完成皇后吩咐下来的事情。 他开口叫来门外的随侍,沉声道:“你去,将那个人叫来。” “是。” 不一会儿侍卫便带来一位黑袍男子,那人呵呵一笑,开口就道:“尚书大人可是有好消息告诉小的?” 燕卓攥紧手中的扶手,阴鸷的看着房内明亮的烛火,“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本官答应他的条件,但是事后必要让我得到这王位。” 男子愉悦的笑出声,信誓旦旦道:“大人尽管放心,承爵之事指日可待。” 燕卓死死的盯着前方,眸中满是对权力的欲望和贪婪,他得意一笑,与男子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 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让天下学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京中自去年年底便渐渐涌入赶考的考生浪潮,酒楼客栈间间爆满,掌柜的无不眉开眼笑赚的盆满体钵,家境富裕的便寻了高档的酒楼入住,一些个寒门子弟便只能找那廉价的客栈与诸多考生挤挤作数。 客满堂原本是一家门可罗雀就差倒闭的小客栈,却因为正好赶上科举以致生意起死回生,看着众多客源掌柜奸诈的提高了房钱,又将本就不宽敞的客房用木板隔开,以仅容一张床铺空间的小隔间收取一份房钱,考生无不惊呼抱怨,最后却在店家趾高气扬的态度下败下阵来。 科举考试进行得如火如荼,学子门过五关斩六将,有榜上提名筹措满志的,也有落第无名黯然神伤的,进行到最后的殿试,角逐最后的三甲之名,更是将科举推到前所未有的高氵朝,落第的考生无不削尖了脑袋四处打探,欲要一睹未来的新贵风采。 三月十五,到了殿试这一日,客满堂的大厅中聚集了数位不速之客,光鲜亮丽的富裕子弟与寒门之流分站在两侧,鄙夷和不甘的视线交织,面上都十分不屑。 站在角落一身整齐灰袍的杜若常愤恨的盯着鼻孔朝天的富裕子弟,他冷哼一声便钻进了后院的客房之中,拐着弯绕过小隔间,急切道:“方兄,那人都在外头就等你一个了,今日可是最后一关殿试了,我的希望可就全放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考个好名次,才不枉费我们兄弟的情谊一场。” 杜若常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之一,却在会试的时候因名次稍稍靠后被考官刷了下来,无缘殿试,满怀的希望就此落空让他神伤了好久,不得已将希望寄托在赶考的路上遇到的考生,并被其文采折服的面前之人身上。 “你成绩优异,复试一定可以榜上提名,何必惊慌。”男人一身泛白的衣袍,从容不迫的收拾着狭窄木床上的书本,淡淡的说着,他的相貌并不十分俊美却透着一股斯文的书卷气,见者舒坦之意油然而生。 杜若常颇为遗憾的叹息,忧郁道:“我志在三甲,不能高中实在遗憾,复试虽然也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但其性质不可同日而语。”他转头,又道:“所以方兄,你一定要高中状元,他日我们同朝为官还要做邻居做兄弟。” 方墨抬起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你便在此等我的好消息。” 杜若常欣慰一笑,重重点头。 方墨一拍衣袍朝门外走去,在大厅便看到两侧鲜明的对比,他朝众人有礼的一颔首,便直直朝礼部官员微微躬身,来人一身官袍目不斜视的一扬手,众人会意纷纷让开了路极品大教皇全文阅读。 由皇帝钦点的殿试向来受礼部重视,为了以防考生迷路或延误考试时间,所以礼部便拟派了官员带路,将考生妥妥帖帖的送至宫门,再由人引进考试的大殿,进宫门和大殿之前都要派太监搜身检查,预防有人作弊或携带利器欲图不轨。 方墨恭谨的低垂着头踏进内殿,将金碧辉煌的宫殿似若无睹,心头一遍又一遍的重温着书本上的知识,暗暗握紧了拳头。 官员排列在大殿两旁,表面上眼观鼻鼻观心其实正在暗暗打量殿中的考生,其实这也是考试的一关,只是考的不是知识而是人的品行,看着来人目不斜视,不由暗暗点头。 “皇上驾到——”太监站在宫外高声禀报。 百官一致躬身行礼,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身明黄的龙袍,落座在上首的龙椅上,袖袍一扬,威严道:“免礼。” “谢万岁。”百官直起身子,恭谨的站在两侧,听候皇帝发话。 皇帝点点头,暗含犀利的眼神打量着下首的考生,朝身后的万公公示意,万公公微微颔首,跨前一步,高声道: “殿试开始——” 礼部侍郎扬手将卷宗分发在早就准备好的书案上,考生朝皇帝躬身行礼之后便逐一落座。 方墨伸手解开卷宗,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微微思索便执笔书写,高门子弟早就收敛了面上的高傲之色,神情严肃,皇帝放下茶盏,点点头。 殿中寂静得连呼吸都恍若未闻,只有偶尔响起翻阅纸张的声音,奢华的大殿一派肃穆的气息。 方墨仿佛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中,他执笔行云流水的写下一个个答案,这番从容不迫的模样早就引来几个考官的注意,纷纷低头交换着眼神。 殿内的太监观察着水漏,殿试即将进行到尾声。 有考生却是停下了执笔的动作,蹙着眉头看着案上的宗卷有些凝重,方墨抬眼看向最后一题,有些惊讶,只因上头写着,‘前朝元武帝嗜杀成性,残暴不良,连番征战扩充疆土,群臣胆颤百姓不安,以汝之见,堪为帝否?’ 先祖皇帝是颠覆了前朝才称王称帝,先不说臣不议君主之过,对这前朝的皇帝高歌颂德便是对如今东昌统治者的藐视,然而前朝皇帝的功业却不能抹杀,所以便有了这踌躇的一幕。 方墨蹙眉略微思索,便开始执笔,殿上举棋不定的考生咬咬牙亦是动起笔来,不一会儿,太监便高声道:“时间到!” 礼部侍郎上前,没有一分停留的收过宗卷呈给皇帝,众人躬着身子在下首等候,皇帝伸手接过卷宗,当先批阅起来,一览过先前的题目,看向最后一题,只见上边写道,‘元武帝骁勇善战,建国立业乃功屈一指的英雄也,然,治国之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多年战乱以致民不聊生,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民怨四起,错失民心怎还可稳坐帝位,称霸天下,学生愚见,不足称帝也。“ 万公公在后头睨了一眼,以百姓民心评置前朝皇帝,两方不得罪,倒是个圆滑的,只是在朝为官这类型的官员数不胜数,怎还会让皇帝高看一分,他暗自摇了摇头。 果然皇帝略略看过,便放在了一处。 抬眸看向下一卷,上边写道‘所谓乱世出英雄,元武帝一介枭雄战无不胜让边塞蛮子闻风丧胆,彼时动荡四起若无强权镇压岂不是家不家,国不国,百姓没有安身立命之所又何来子孙后代的繁荣昌盛,学生愚见,元武帝雄才伟略开创历史先河,堪当帝也。’ 万公公暗暗点头,就事论事倒是说得有理,前朝局势动荡若不是没有元武帝还不知该如何呢,他看向皇帝,这回应该颇为满意吧,却见皇帝沉吟了片刻,依旧放在一旁我的美女仙师。 他低下头,暗忖果然帝威难测。 宗卷翻阅的身影沙沙作响,立在下首的学子纷纷捏了一把冷汗,皇帝看到最后,便大致的阅过,千篇一律不是称赞便是贬低,虽各持己见大胆创新却不能让皇帝满意称赞。 皇帝看向最后的卷宗,字迹苍劲有力,笔锋柔韧有余,倒是写得一手好字,看下去更是让他眸光一亮,上书道‘学生愚见二则,元武帝在位二十载春秋,雷厉风行,外除贼寇蛮子,平定边疆,内清朝堂乱党,肃清贪污奢靡之风,手段狠辣不过是用最短的时间除去害群之马,又有何错?大将军奉应倚仗手握重权对同朝为官的大司马林风青百般迫害致死,元武帝登基之后便搜集了罪证将奉应斩杀在朝堂之上,由此便可见其黑白分明,爱才之心可昭日月。 元历十二年,蛮子侵占边城,泸州被攻陷之际,城门外还有三百贫民妇孺,元武帝御驾亲征,果断的关闭了城门,城外的妇孺便被蛮子血腥屠尽,世人只道他泯灭人性冷酷无情,却不看他以城外三百人命换得城中四万百姓的安宁,以最小的牺牲换最大的利益,没有当初的果断狠绝就没有后世的和平盛世,逆流直上的无畏之心谁可匹肩,堪称千古一帝,堪当后世典范。’ 皇帝忍不住再看了一遍,高声道:”好!好一个堪当后世典范!“他定了定,赞赏的看向下首,道:”拟旨,考生方墨睿智机敏,才学过人,甚得朕心,赐进士及第,特钦点为当朝状元,入翰林院掌修撰一职,为东昌效力。“ 方墨攥紧了拳头,深吸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谢皇上。“ 他心头暗暗松了口气,题目其实不难,重要的是该如何抓住皇帝的喜好,自登基以来皇帝也算是励精图治,但周遭他国环伺,旗鼓相当,即便有再大的野心也展不开拳脚,所以他便以元武帝为形,道尽他的雄才伟略,如果皇帝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便一定能引起共鸣。 看皇帝龙心大悦的模样便可见他心头的不甘,欣喜之余却也是暗暗心惊,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帝将野心掩藏在温和的表象之下真是深不可测。 他沉浸在心头的臆想中,无意去关注皇帝余下的旨意,待步出大殿,暖阳照在身上让他回过神来,他定了定心神,无视身旁各种愤恨不平的目光,就要踏下阶梯。 ”方状元,请留步。“ 方墨转头,见是个衣着体面的白脸公公,刚才好似在皇帝身后见过他,他有礼的颔首,谦逊道:”公公,有何要事?“ ”老奴万齐,恭贺方状元高中,奴才给您道喜了。“万公公笑眯眯的说着,十分客气,这朝中见风使舵的人数不胜数,但却很少有人能压对宝,都是先见有余眼光不足,不说其它,就说皇帝眼中的那一抹欣赏他便要来讨好一番。 他伺候皇帝这么多年,虽说不是完全了解,但眼力见还是有的,面前之人日后必定不可限量,他讨好了总归没有坏处。 方墨虽然不明白这官场的弯弯绕绕却是知道皇帝跟前的红人是绝对有资本在百官面前横着走的,所以也不敢托大,忙道:”多谢万公公,日后还蒙万公公多多提点,共同为吾皇效力。“ 万公公点点头,笑着道:”那是当然,明日还有宫宴要为诸位大人庆贺,老奴便恭候方状元大驾了。“说着,他朝方墨有礼的颔首,一挥拂尘便转身进了宫殿。 方墨谦逊笑笑,目送他远去,缓缓步下阶梯,抬头看向巍峨的宫墙,若有所思。 不知明日能不能看见他?那样的人应该会来吧。 第八十三章 似是故人 叶挽思倚在锦榻上,托着腮若有所思,那日在那宅院的墙头碰上那男人,那冰冷的眼神她现在想想都还觉得遍体生寒,本以为他肯定又要大发脾气,却只不过看了她一眼就走了,真是莫名其妙。 又来了,灵玉站在一侧看着自家小姐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可是有烦心事,这些日子来你可不止一次这样愁眉苦脸了。” 叶挽思微微回神,有么?她微微蹙眉,开口道:“胡言乱语。” 灵珊回头瞧了一眼,若有所思,轻声道:“小姐可是为那日宫中见到的夫人发愁?”她们跟叶挽思在碧城长大,自然将徐敏跟燕绍的纠葛看在眼里,说实话,她也不希望徐敏再次跟燕绍纠缠,燕绍对叶挽思的好她们看在眼里,就怕燕绍再次被利用。 灵玉有些狐疑,是这样么。 叶挽思点点头,“嗯,在宫中可不容易接近她。” 最近燕绍经常忙得深夜才回来,她见他一面都很难,更别说要说话了。 灵玉想想,有些兴奋的开口道:“听说皇上钦点的状元十分英俊,不知道今晚的宫宴能不能看见他?” 灵珊瞪了她一眼,“小蹄子,真是好不知羞,这话也说得出口。” “本来就是嘛,听说他口若悬河字字珠玑,让皇上赞赏不已,又生得英俊潇洒,又怎么不让人津津乐道。”灵玉双眸发亮,西子捧心般十分敬佩。 灵玉瞅了她一眼,有些怀疑,“又是你那些小道消息打听的吧。” 叶挽思睨了她二人一眼,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便进宫去会会那英俊的状元郎吧美男龙王,妃要破你相!全文阅读。” 灵玉点头如捣蒜,服侍叶挽思更衣还不忘叽叽喳喳的说着有关科举的事,灵珊笑着,时不时的问上两句。 簇拥着叶挽思出了阳明阁,刚走过蜿蜒的小径便看到一行人正迎面走来。 二夫人搀扶着燕云浩,看着她的打扮微微一笑,“是小小姐啊,这是要去参加宴会么?” 叶挽思朝她点点头,微微一笑道:“见过二夫人,带着五少爷出来散步么?” “是啊,浩儿最近的身子好了一些,便带着他出来走走。”二夫人看着身旁的燕云浩,满足一笑,燕云浩朝叶挽思微微颔首,苍白的脸倒是有了一些血色。 二夫人似是想起什么,低声跟一旁的银霜说着什么,银霜点点头小跑着去了后院,“小小姐等会儿,今个儿一早我亲自下厨做了些糕点,本想给你送过去一些的,如今倒是巧了,我叫银霜拿给你。” 叶挽思看着银霜的背影,朝她微微一笑,“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二夫人。” 二夫人将耳边一丝头发勾起,不在意的道:“没事,如今天色还早,进宫只怕还要饿着肚子,你拿着糕点也好垫垫肚子。” 灵玉眨着眼睛,暗忖这镇南王府也是有好人的。 叶挽思笑着看她,也不反驳,银霜快步走来,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笑着递给灵珊,开口道:“这是我家夫人拿手的糕点,可好吃了,保准回味无穷。” 二夫人嗔怪的睨了她一眼,不好意思笑笑:“没有的事,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就自家人尝尝倒还可以,给外人瞧见少不了要添笑话。” 叶挽思看着双颊通红有些气喘的银霜,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二夫人了,改日还要跟你探讨这手艺。” “你是金樽玉贵的小姐,哪能下厨做这些粗活。”她不赞同的摇头笑笑,又道:“有空便来我那院子坐坐,现在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叶挽思点点头,开口再次道了谢,便领着灵珊灵玉走出了王府。 银霜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真看不出来这小小姐不过才一段时间便在镇南王府站稳了脚跟,如今大小姐被打发去了庄子,掌上明珠的二小姐又被抬进了东宫,大房的那两位小姐又一向是沉默不讨喜的,如今可还有谁是她的对手。” 二夫人小心的搀扶着燕云浩在小径上慢走,幽幽道:“那也是她有本事,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不用管那么多,三老爷经常接济我们,万不可对小小姐无礼。” 银霜点点头,收回了看着叶挽思的视线。 马车往宫中的马车驶去,灵玉将食盒放在车内的木桌上,轻轻掀开盖子,香气顿时扑鼻而来,看着那精致的糕点,灵玉惊讶出声,“没想到二夫人的手艺这般好,跟云嬷嬷比毫不逊色呢。” 叶挽思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笑道:“看你眼馋的,吃吧。” 灵玉是被那色香俱全的糕点吸引了目光,却也知道尊卑有别,咽了咽口水道:“那是二夫人给小姐的,奴婢怎么能妄自享用呢?” “我没什么胃口,你吃吧。”叶挽思睨了她一眼,移开了目光。 见灵玉摇头,灵珊笑道:“那给姚小姐吃吧,她不是最喜欢吃甜食了么?” “也好。”想着姚瑶时常捻着糕点一脸满足的模样,三人相视一笑。 灵珊低着头,耳尖的听到外边有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她掀开车帘往外头看去,因为靠近皇宫,没有人敢在这里放肆,所以四周十分寂静,不远处停驻的马车便有些显眼,而且那马车旁站着的粉衣女子怎么看都熟悉得很洪荒兽神全文阅读。 灵玉疑惑的凑过来看,“那不是姚小姐么?怎么把马车停在这里……” 叶挽思掀开帘子,沉声道:“凌霄,停车。” 凌霄缓缓勒住缰绳,看着走出马车的叶挽思有些疑惑。 姚瑶焦急的推着面前的男人,不住的道:“你不能来这里,快点离开!” 男子不依不饶,高声道:“我要去见我十分重要的人,拜托你了,让我进去吧。” “不行,你偷偷瞒着我跟车夫交换我就不追究了,皇宫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走……”姚瑶焦急的跺着脚,没有注意到身后靠近的人。 灵玉看着推搡的二人,惊讶道:“姚小姐,你在做什么……” 姚瑶一惊,被人发现了!本以为这角落阴暗不会有人注意的,她缓缓转过身子,思忖着该怎么办,因为惊慌所以没发现这声音颇为熟悉。 待看清那白色襦裙的绝美女子之时陡然松了一口气,她拍着胸口,煞白着脸道:“挽儿……你吓死我了。” 叶挽思看着她身后的男子,有些意外,开口道:“你在做什么亏心事,这般不经吓。” 姚瑶挪着僵硬的步子,挡住她探索的目光,摆手道:“没有的事,是你悄无声息的走路怪吓人的。” 男子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叶挽思,这副面容这般熟悉,却又这般陌生,让他愣在了原地,喃喃道:“公子……” 叶挽思笑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姚瑶那掩护的姿态,点点头,道:“这么久了,没想到你还认得我。” 方其甩甩头,连忙道:“属下一直在寻找公子,只是当时公子只留下只字片语,让属下无从寻找,如今总算是找到您了。” 他心头的惊涛骇浪难以平息,翩翩如玉的贵公子摇身变成绝美的少女,这一幕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消化,所以他只是下意识的将话说出口,脑子还未转过弯来。 姚瑶惊讶的看在二人答话,大眼满是疑惑和不可置信,“你们……认识么?” 叶挽思点点头,她也从未想过与这男人有再见的一天,当初在马车上的话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她也没放下心上,那银票也是出于仁义给的,想起姚瑶嘴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各路消息,没想到这人还当了真。 “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们在争执什么?” 说起正事,方其板起脸,朝叶挽思严肃的道:“公子,哦不,是小姐,你见过我的二哥对不对?我打听到他来京城了,而且还中了状元,今晚会出现在宫宴,我想进去看一眼,看一眼我二哥就好了……” 他有些落寞的说着,跟自家兄弟几个分开至今已经过了好几月了,这让从未离家的方其很是彷徨,他虽然知道方墨从小便喜欢读书,在镇上也是有名气的神童,可高中状元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但是却想抱一线希望来看看。 姚瑶看着他,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原来他并不如她的想象一样将她当成知己,原来对方还有这么多事情没跟她说。 叶挽思睨了她一眼,朝他道:“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怎么会跟姚瑶在一起。” 方其闻言欣喜的点点头,看了姚瑶一眼便全盘托出星痕录。 原来当时他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被一群地痞流氓痛殴了一顿,躺在街头不醒人事,醒来之时已经被姚瑶救回了侍郎府,他便顺势留在那里当个护院小厮。 叶挽思点点头,将姚瑶的失落看在眼里,吩咐凌霄照看着他,便坐上马车进了皇宫。 御花园里百花争奇斗艳,方墨一身蓝色长袍与众多官员寒暄着,面上的表情温和有礼,不过分谄媚也没有半分高傲,荣辱不惊的模样让朝中的老学究颇为满意,身边围满了官员自然让他看起来很是惹眼。 不少女子亦是暗暗的在关注他,圣上钦点的状元郎,虽然根基未稳但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有意拉拢他的官员已是动起了联姻的念头。 叶挽思和姚瑶二人一踏进园中便听到耳边众多窃窃私语的声音,无外乎就是状元风度翩翩年轻有为,她微微一笑,从一群花痴女人中走过。 “挽儿,你跟方状元认识么?”姚瑶微垂着臻首,她与方其认识必定也认识他二哥吧。 叶挽思点头,轻声道:“有过数面之缘。” “这样啊。”姚瑶绞着手中的帕子,若有所思的道。 叶挽思在人群中寻找燕绍的身影,只见他含笑跟着身旁的官员说话,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却是极好,她微微一笑,放下心来。 这般如明月珠晖的女子,一踏进园中便是连百花都要失色,上次的宫宴因为蒙着面纱众人看不真切,如今直面那绝美的容颜让人皆忍不住的惊艳。 京中的绝色双姝,燕梓婳被太子收入了后院,此番众人纷纷将叶宁馨与之对比,这般清冷空灵早已稳稳压过众多精心装扮的面容,天然去雕饰的美丽与之一比便成了庸脂俗粉。 叶宁馨端庄的坐在椅凳,身旁的窃窃私语让她艰难的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因为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兵部尚书府至今还欠着人家一屁股债,这样的丑闻早已被人全城的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碍着脸面这些日子她都称病躲在府中不敢出门。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一些,今日却无端被人拿来比较,她一向是京中众多高门子弟竞相追捧的对象,心高气傲的她何曾收到过这样的羞辱,看向叶挽思的眼神便有些怨毒。 御史大夫站在燕绍身旁,举着酒杯笑道:“太傅大人好福气,令千金如此优秀,日后只怕光是择婿你都忙不过来。” 燕绍宠溺的看向园中的女子,爽朗一笑,“我这个做父亲的便由着她挑,只要她喜欢便好。” 御史大夫是王玉卿的夫君,王玉卿的妹妹又是燕绍的夫人,二人本就有姻亲关系,再加上同朝为官,性格又同是刚正不阿,称兄道弟的关系极好。 御史大夫点点头,有些遗憾的道:“可惜我那长子已有妻室,次子又年岁太小,不然咱们还可以亲上加亲。” “这便是没缘分吧。”燕绍笑笑,不在意的道。 方墨自然在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她,那熟悉的面孔跃入眼中让他有一瞬间的呆愣。 身旁的官员蹙着眉,疑惑道:“方状元,你没事吧?” “没事。”方墨笑着摇头,心头却惊讶不已,那英气逼人的贵公子与这清丽脱俗的面容重叠,那般惊人的相似让他疑惑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另有面容相似的男子。 皇帝这个时候刚好携着皇后到场,让他微微甩开脑中的臆想,恭敬的回应皇帝的问话。 第八十四章 神秘钥匙 宴正欢,官员举杯交相寒暄,命妇低头细声谈话,叶挽思垂眸摩挲着桌上的汾彩花瓶,当中插着三两枝盛开的梅花,低垂的臻首还能闻到鼻腔传来的阵阵幽香,姚瑶托着下巴有些无精打采的看着前方,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活力。 大学士梁易儒正躬着身跟皇帝禀告着,他沉吟道:“皇恩浩荡,三年一度的科举总算是落下了帷幕,东昌得此良臣真是可喜可贺暧昧教师全文阅读。” 皇帝摩挲着下巴,看向方墨的视线幽深莫名,威严的脸看起来颇为满意,道:“梁爱卿为朝廷鞠躬尽瘁,朕很是欣慰。” “不敢不敢,老臣一把老骨头还能尽绵薄之力为百姓谋福祉,是老臣的荣幸才是。”梁大学士捋着下巴上银白的胡须,眯着眼睛呵呵一笑,灰色的衣袍让他看起来越发的两袖清风,清正廉洁的官品显露无疑。 皇帝点点头,梁易儒三朝元老,也是朝堂清流之一,行事刚正不阿的作风让人颇为敬佩,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子了,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颇得皇帝信赖,时常也会采纳一些他的意见。 梁大学士退回自己的位置,余光扫见身旁的官员有些哆嗦,他微微皱起眉头,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天子面前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梁大学士虽说是刚正不阿,却也有好管闲事的坏毛病,凡是被他碰见的事情少不了要被他耳提面命训斥一番,不顾及对方脸面的作风跟七皇子有得一拼,偏偏为人又固执得很,任谁劝说都不听。 那人深知他秉性,不由一惊,尴尬的笑道:“看着科举一事落下帷幕松了一口气罢了,大学士为官多年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是不了解我等这些个官职末微之人草木皆兵的感觉的。”说着,他感慨般的呼出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梁大学士瞧了一眼他身上的官服,浑浊的双眸暗含犀利狐疑的扫着他,威严道:“是么?今日圣上虽然宴请了朝中重臣和督办春闱的三部,但本官记得七品的官员不在这一席吧?说!你鬼鬼祟祟的跑到这来是做什么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更像是吼出来的,他盯着面前之人的官服,那犀利的目光快要从那官服上烧出一个洞来。 那官员被这最后一句惊得颤抖,额上冷汗涔涔,慌乱的摆手着,急忙道:“大人……没有的事,是下官走错了……” 天子设宴,每一个官员的位置都是设定好的,就怕一些小官小吏跟大臣的位置混淆了,但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谁都知道皇帝下首的位置是朝中重臣,七品小官在皇帝面前连露面的机会都很少,这般看似散漫其实规矩甚严的宫宴更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在二品以上的重臣圈子里混进一个七品官吏,就如凤凰堆里跑进一只麻雀那般显眼。 这中气十足却又有点沙哑的嗓音对百官并不陌生,热闹的宴会因着声音又一瞬间的凝滞,当看见那板起脸严肃的面孔时众人依旧继续谈笑风生,梁大学士爱管闲事的脾气众人皆知,都道是哪个倒霉的官员被他歹着了,疑惑的睨了一眼便都转过头去,没当一回事。 梁大学士根本没将他的话当真,凌厉的看向他,呵斥道:“我看你该不会是外来混进皇宫的贼子吧?这般鬼鬼祟祟的样子交给京兆尹审问一番便知。” 梁大学士看了一眼距离不远坐在上首的皇帝,双眸泛着冷意的看着他,伸出手就要去抓他官服的衣襟。 男人一惊,挥开他的手就往回跑。 梁大学士身体康健,无病无痛身体极好,他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衣袍,却挡不住年轻力壮的青年奔跑的速度,被甩得一个踉跄,往后碰到了人才止住后退的步子,还未稳住身形,便指着他的背影,高声吼道:“抓住他!那是个要行刺皇上的贼子!” 那人依旧不要命的往前跑着,一路上撞到了无数人和端着瓜果酒点的宫婢,场面变得混乱不堪,瓷器酒水碰倒了一地,被撞倒的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直呻吟。 这不寻常的一幕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听到耳边传来的吼声方醒悟过来,禁军统领抄过后方的小路,领着身后一群宫廷侍卫便围堵在了奔跑之人的面前。 锋利的剑离开了剑鞘,他冷冷一喝,“站住妖妖玉仙!乖乖投降!不然定让你血溅当场!” 男人连忙刹住步子,闪着寒光的剑锋直指他的鼻尖,让他浑身直冒冷汗,煞白着脸险些虚脱,“大……大人……”他蠕动着嘴唇,竟说不出话来。 皇帝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神色晦暗的高声道:“将犯人带过来。” 禁军统领冷冷的睨了一眼趴跪在地上的男子,提着他的衣领就拎到了皇帝面前,拱手道:“禀陛下,贼子带到。”话落,他站在一侧,戒备的将手放在剑鞘上。 皇帝扬扬手,犀利的眸光看向下首之人,“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微臣……微臣翰林院检讨,赵言,见过陛下,微臣没有要行刺陛下啊……。”男人跪在下首,惨白着脸大声说道。 梁大学士冷眼看着他,朝上首的皇帝高声道:“陛下,此人鬼鬼祟祟到处查看,明显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若真的没有做亏心事何必这样惊慌失措。” 他一拂袖子,负手而立,面上一派肃穆冰冷的神情。 皇帝睨了一眼赵言,威严的脸有些高深莫测,沉吟道:“那你究竟所谓何事?在宫宴上慌乱奔跑,朕可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陛下……没有啊,微臣真的是走错了位置。”赵言高声的说着,深怕众人不信连忙在地上磕起头来。 那抬头的瞬间分明眼神闪烁,梁大学士看在眼里,上前一脚踢倒他,呵斥道:“你这贼子,竟敢撒谎!还不快将实情说来,到这里来究竟有何目的?” 这一脚来得猝不及防,早闻梁大学士的脾气执拗,但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在大殿上动手,赵言顿时被踹得仰倒在地,怀中的物件终于在几番动作之下掉了出来。 清脆的声音掉落在地,一团有棱有角长长细细的东西跃入众人眼中。 禁军统领早就暗暗戒备着他的举动,见此一幕连忙眼疾手快的将那东西抄在手中。 赵言在东西落地之时有一瞬间的僵硬,回过神来连忙向他高声吼道:“还给我!” 闻言,禁军统领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不动声色的端详着手中的物件,转身呈给皇帝身旁的万公公,万公公双手接过,将东西放在托盘上,呈给皇帝。 太子手中举着酒杯,看着惊慌失措的赵言若有所思。 皇帝看着慌乱的赵言,那惨白的脸分明带着害怕,他凝神看着那托盘,英气的眉渐渐蹙起。 梁大学士眼尖的看到熟悉的物件,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可否容臣一观。” 皇帝大手一扬,万公公会意将那托盘捧到他面前。 梁大学士连忙接过,金属磨擦的声音清脆作响,他一只一只的仔细查看,最终从怀里取出一只样式细长却镌刻着繁复纹路的钥匙与之对比。 少顷,他阴沉着脸色,双手紧紧的攥着钥匙,死死的盯着赵言,冷厉道:“这钥匙你是哪来的?” 赵言惊惧的看了他一眼,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帝轻抿了一口茶盏,威严的视线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从实招来朕留你全尸。” 闻言,赵言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不快说蓬莱修仙小记全文阅读!”梁大学士被他消磨得完全没了耐性,上前又在他腹中踹了一脚,手上一串沉甸甸的钥匙随着他的动作更是发出碰撞的响声。 叶挽思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直觉告诉她那钥匙很重要,不然不会让皇帝一下子就判了那人死刑,她微微颦眉,余光扫过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 燕卓饮下杯中的酒,醇厚的酒香萦绕着鼻尖,感受着那液体流过喉咙和胸腔带来源源的灼热之意,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十分享受,嘴角勾起一抹舒畅的笑意。 叶挽思眼尖的捕捉到这一幕,莫名的,心头有些不安。 赵言捂着腹部,痛呼出声,依旧咬着牙不发一言,禁军统领看着这一幕,开口道:“陛下,不若将他的亲属召来,有亲人陪伴在侧想必他就不会这般想要蒙混过关了。”他阴狠的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 言下之意就是要拷打亲属,让他招供了,看到这里即便是不明所以的官员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看皇帝和梁大学士凝重的神情都知道这事情不一般,不少官员已是悄悄的后退了一步,生怕惹祸上身。 赵言身躯一僵,呆愣在原地,却依旧咬着牙不吭一声。 看他一副闭口不言的模样,梁大学士更是气怒,他摩挲着手中钥匙的纹路,开口道: “这分明是藏书阁的钥匙,一共有三支,分配了三把给科举的主考。”他定了定,举起从怀中拿出的一把钥匙,转眸高声道:“这是我手中的一把,如今一把在贼子手中,再查看剩下的两人,便知真相。” 百官闻言哗然,皆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京中当官的谁不知道藏书阁是禁锁科举宗卷的地方,重兵层层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进出的只有三把钥匙,没有钥匙连皇帝发话也是不行的。 这么重要的钥匙居然在一个七品官吏的身上发现,这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知道后果严重的群臣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礼部侍郎闻言连忙从人群中出列,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从手中掏出钥匙,高声道:“微臣的钥匙在此,请皇上查验。” 梁大学士从他高举的手中接过钥匙,端详了一番朝皇帝点点头。 礼部尚书陡然松了一口气,从督办春闱的事宜落在他头上之后,他便从礼部侍郎手中接过这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他一直当时命根子般的保管,吃饭睡觉都带着,就怕有个万一。 科举落下帷幕,过了今日便要上交了,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好在他的钥匙还在身上,若不然这条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 他朝皇帝恭敬的磕了头,悄悄退下。 如今三把钥匙集全,剩下的准是弄丢钥匙之人无疑。 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他,纷纷惊讶的退后一步。 梁大学士将钥匙攥在手里,咬着牙道:“燕太傅,枉费我皇对你如此器重,真是太让我等失望了!”他愤恨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失望,惋惜的叹了一声,摇摇头。 只见燕绍身旁众人纷纷远离他,这失责事小,泄露宗卷事大,若那官吏拿了钥匙潜入藏书阁将宗卷偷了出去……这可是徇私舞弊的罪责!百官连忙晃着脑袋,不敢想象下去,这罪名牵连下来可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燕绍依旧是那般儒雅,那淡泊高雅的气质一点都看不出是朝中为官的重臣,倒像是方外的云游诗人。 他摇摇头,上前一步,朝皇帝躬身道:“钥匙昨晚我已发现失窃,却不知被何人所得。” 闻言,人们纷纷蹙紧了眉头,昨晚失窃,春闱最后一关殿试已在昨日饷午结束,这样说来钥匙失窃便无关紧要了,但来人为什么要在这关头偷钥匙呢,春闱已过,钥匙也就没了原先的用处,这般白费功夫的事情有人会做么? 不少人纷纷交换着狐疑的目光,明显在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被休的代嫁。 叶挽思蹙眉看着这一幕,无论如何这局面对燕绍来说都是不利的,背后之人明显就是故意陷害,即便燕绍反驳亦是无济于事。 梁大学士收了面上惋惜的神色,恢复了以往的刚正不阿,“一面之词,有何证明?” 燕绍心头明白这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却依旧摇摇头,开口道:“只有我一人。” “那就是没有证明了,你口口声声说钥匙失窃,谁知是不是你以官职之便将钥匙转手他人获利?!”梁大学士厉声喝道,燕绍的为人他看在眼里,即便再难以置信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还能如何? 燕绍终是皱起眉头,紧抿的唇满是不赞同,他严肃的开口:“梁大学士为官清正,若没有证据万不可随意诬陷他人。” 皇帝抬眸看着他,开口道:“将翰林院检讨,赵言拖下去,打到他招认为止。” 赵言惊恐的抬头,瞳孔紧缩,一旁虎视眈眈的魁梧侍卫上来拖着他就往外走,他汗如雨下,挣扎着便高声道:“陛下饶命!不关微臣的事啊!是燕太傅丢了钥匙找小的出宫仿造一副作明日充数用的,微臣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这才屈服的!微臣都是被逼的啊……求陛下饶了微臣一命吧……” 他惊恐的嚎叫着,癫狂的挥舞着双手,高声的辩解。 闻言,梁大学士下意识的低头察看,先前还未发现,如今已细看果然就见从他怀中掉落的那把钥匙明显做工粗糙,他冷哼出声,“没有宫廷锻造的字印,果然是仿造的。” 他严厉的盯着燕绍,呵斥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人证物证确凿,再也容不得你狡辩。” 叶挽思眸光冰冷,背后之人连燕绍的辩驳之词都想好了,他不说失窃便就会以失责泄密甚至是徇私舞弊等种种罪责论处,若是坦白原因,更是有后招等着他,徇私舞弊再加上弄虚作假,这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能对燕绍的说辞这般了解的除了亲近之人再无他想,她凌厉的眸子看向燕卓,都说狗急跳墙,看来上次权力被架空一事是把他逼急了,这才铤而走险的做出这样的事。 “先不说你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引来众人注意,单是这么重要的场合暴露自己就不怕死么?”她步履轻盈的从人群中走出,朝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燕绍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歉意的朝皇帝道:“禀陛下,是微臣的小女,年纪小冲撞了陛下,望陛下恕罪。” 皇帝闻言,看向她的眼神十分犀利,叶挽思感受到来自上首的凌厉目光,从容不迫的任他打量,开口道:“此事疑点重重,若是不查清楚就这样给我父亲定罪,只怕难以让人信服。” 皇帝微微移开目光,还未开口便被梁大学士抢先,他蹙紧眉头看着叶挽思,冷哼道:“朝中大事怎能让一个小女娃插手。”他摆摆手,有些不耐的呵斥:“快退下。” 叶挽思沉着的看着他,冷声道:“正是因为事关重要所以才不能这样草率定罪,总要给我父亲辩解的机会。” “那就给你个机会,若是最终没有对燕绍有利的证明可别怪我等不讲情面了。”他冷冷一拂袖,冷厉的眼神看向赵言,呵斥道:“你说,为何在宴会上做这些鬼鬼祟祟的动作?你究竟真是做贼心虚还是故意陷害?” 第八十五章 杀人灭口 赵言跪在地上,面无人色,颤颤巍巍的道:“……因为明日就要上交钥匙了,燕太傅怕来不及……所以便叫下官寻个僻静的地方交给他,只是,小官胆小,才露出了破绽……”话落,他似虚脱般趴在地上,惊慌得双眼通红。请使用访问本站。 “御花园如此之大,你哪里不走,两方座位差距这么远若是说走错未免太过荒谬,谁知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怀揣着假钥匙,故意被人撞破然后陷害我父亲。” 叶挽思一字一句缓缓的说着,那冰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赵言,若真的是害怕就应该找无人偏僻的小径走,皇宫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地方,这人偏偏往权贵重臣堆里扎,说是心虚有愧,谁会信。 赵言被她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瑟缩着退后一步,想找借口却都被对方堵住了退路,他眼神闪躲,蹙着眉苦思冥想,额上布满冷汗。 他故作惊恐的倒退,支吾道:“……下官一向胆小,不若平常人那般机敏,一时心慌便没有想那么多。”说着他趴跪着上前,抓着梁大学士的衣角便连声道:“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只是受燕太傅指使罢了,求大人从轻发落……” 叶挽思微微眯起眼睛,想用这个借口搪塞了事么? “好了!”梁大学士挥开脚边的人,紧蹙着眉头看着纷乱的场面,转身朝皇帝拱手道:“皇上,此事牵涉甚广,疑点重重,臣要求暂时将燕绍羁押,三司会审,查明真相。” 皇帝闻言,高深莫测的脸色有些阴沉,少顷,方沉吟道:“查,将此事彻查清楚,若是牵涉到科举一事,必定不能轻饶!” “是!”梁大学士躬身相应,看向从容不迫的燕绍一眼,高声道:“来人!将燕绍关押至刑部大牢,听候审问。” 叶挽思暗暗攥紧了拳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燕绍。 燕绍无视身旁靠近的侍卫,揉了揉她的发顶,微微一笑,“别担心,会没事的。” 侍卫朝他有礼一拱手,燕绍在朝为官学识渊博待人又翩翩有礼,虽然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但是案件未明,众人也不敢不给他一分薄面,“燕太傅,得罪了!请!” 燕绍笑笑,转身跟在侍卫身后,众人纷纷让路,看着那云淡风轻的风姿唏嘘不已。 刑部侍郎出列,看着瘫软在地烂泥一般的赵言,高声道:“将这证人打下刑部大牢,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是!”侍卫严肃的拱手,拖起地上的赵言,赵言神色惊恐,哀求道:“大人……我是受人指使的……我冤枉啊……” 燕卓看着这一幕,笑容越发愉悦。 高喊声渐行渐远,叶挽思扫了一眼众人,将那抹得意的笑看在眼里,趁着人人自危众说纷纭的时候偷偷走出了御花园。 姚瑶看着突如其来的这一切早就白了脸,步履匆匆的追在她后头,焦急道:“挽儿,你要去哪里?” 叶挽思脚步一顿,看着满脸担忧的她,开口道:“事发突然我就不跟你细说了,我有事就先走了,灵珊跟灵玉劳烦你将她们送回去。” 灵玉心头焦急不已,闻言急忙的拦在她面前,“小姐你要去哪里?带上灵玉吧……” 灵珊直觉她要去做危险的事,更是与灵玉一道拦在她面前。 姚瑶蹙紧眉头,不赞同的道:“是啊,你要去做什么?那样对你一个女儿家来说太危险了。”燕绍出了这样的事连她都惊慌失措更何况叶挽思,她并不知道对方不是一般的女子,所以便不赞同的开口。 叶挽思冷眸一扫,厉声道:“如果还当我是你家小姐的话,现在就回去。” 二人惊惧,煞白了脸退后一步。 叶挽思毫不犹豫的转身,加快了步子,凌霄自觉的出现跟在她身后,二人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等等……小姐。” 方其高声喊着,为了跟上身怀武功的二人,他在后头追赶得不可谓不吃力。 他气喘吁吁的道:“小姐,我熟悉京中的地形,说不定能帮忙。” 叶挽思心头一动,掀开帘子,开口道:“翰林院检讨赵言的府邸边上,手艺好地方又隐蔽的铁器铺子在哪里?” 方其被她单刀直入的话问得一愣,回神微微思索便道:“城西官邸后头有一家。” 叶挽思凝神,让他上了马车。 燕绍的钥匙在昨晚失窃,那就说明窃贼是在深夜时分行动的,筹划阴谋和仿造钥匙都要有一定的时间,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店铺,趁着还未被人灭口之前将证人找到。 这事情涉及甚广,若是能证明燕绍的钥匙真的是在昨晚失窃,最多只落个失责的罪名,皇帝也不会罚得太重。 若是没有证言,由着人胡乱攀扯下去,涉及到科举泄密,徇私舞弊,弄虚作假,燕绍的性命可就岌岌可危了。 如今只能争分夺秒保下那人,希望燕卓还未将人灭口,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吩咐方其在外驾着马车,叶挽思唤了凌霄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凌霄点头,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悄悄的下了马车。 方其抿着唇,想起在宫中遇到方墨的事,二人满怀激动的碰了面,却因为时间紧迫匆匆说了两句便各自散去,然而对方严肃的话依旧响彻在脑海。 “没有那位公子就没有今天的我,你一定要尽你所能帮助她。” 他紧紧攥着缰绳,大喝一声驱使着马车,不用二哥说他也知道,这份恩情永世难忘,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她。 天色黑沉,路上的行人本就不多,更何况叶挽思的马车还是往官邸方向走的,马蹄奔跑的声音在空巷响起,偶尔引来三两个疑惑的目光,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 “吁……”方其刚停下马车,叶挽思已经掀开了车帘,抬眸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铁铺,店面不大,从外边看起来倒也干净,里边还隐约有人影晃动,叶挽思下了马车,直直朝店门走去,方其赶紧将马车停好跟上。 当家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余光扫见有人影进门,扯着脖子上挂着的汗巾擦了一把,便迎上去,借着店门灯笼上的橘黄烛火,依稀见着是个皮肤白皙的漂亮姑娘,他有些疑惑,秉着来者是客的想法,开口道:“姑娘,我这铺子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这手艺街坊邻居都是有口皆碑的,您有什么需要……” 叶挽思抬起白皙的手制住了他的话,开口道:“昨晚可有人拿一把做工繁复精美的钥匙要你仿造一副?” 汉子有些呆愣,抬手挠了挠后脑尴尬一笑掩饰着身躯的僵硬,他跑进店里,端来一个铁铸的盘子,指着上头放置的几把钥匙,道:“姑娘,这都是昨晚由人拿来配的,您瞧瞧,看里头有没有您要的钥匙。” 叶挽思一眼从那铁盘子扫过,微微抿着唇,看着面前黝黑的汉子,冷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跟我说清楚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姑娘是找错地方了吧?小店或许没有您要找的东西呢。”汉子黝黑的脸带着歉意,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 叶挽思冷嗤一声,从他面前走过,方其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拐进阴暗的巷子,难道这样就放弃了?他快两步上前,疑惑道:“小姐,就这样走了么?” 直至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叶挽思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方其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学着她也躲在了角落里。 汉子站在门前,微微蹙起眉头,思来想去便走进里边,高声道:“今天便到这儿了,你们先回去吧。” 满头大汗正埋头打铁的汉子,闻言纷纷惊讶的抬起头来,这一向拼命苦干的当家今天怎么这么爽快放人了,以前哪天不是干到三更半夜才歇火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看着一群傻愣的人,黑脸汉子有些气恼,听了那姑娘的话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想起昨天夜里过来那些面色不善的人更是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诶,难得当家的大发慈悲,咱们这就回去……”男人嘿嘿一笑,接过脖子上的汗巾胡乱的擦了一把,吆喝着人就往外走。 刚踏出门槛便僵住了身形,调笑的声音仿佛被人一把掐住,卡在了喉咙,身后的壮汉疑惑的看了一眼堵在门边的男人,不客气的垂了一拳头,“你这大块头杵在这儿做什么……” 那肌肉纠结的男人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壮汉疑惑的看去,便见鲜血早已流了一地,汇聚成蜿蜒的小溪,粗糙的布鞋染上刺目的猩红。 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转动着僵硬的脑袋,朝里面收拾东西的人,高声吼道:“当家的,快……”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的黑衣人一刀削掉了脑袋。 汉子闻声看去,便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那大张的嘴巴仿佛被永远的定格,喷涌的血液溅在灰白的墙壁,那高大的身躯倒在地上,脑袋咕噜的在地上滚了一遍,惊骇的表情正面对着他,让他倒吸了一口气狠狠后退。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看着犹如杀神般靠近的黑衣人,汉子抄起身边的一块烧红的烙铁就往对方身上扔。 黑衣人一甩染血的剑身,将那迎面而来的烙铁挥落在地,那烧红的铁片落在死去的尸体身上,顿时发出‘嗤’的声音,升腾起一股灰烟,伴随着皮肉烧灼的刺鼻味道。 黑衣人举起剑阴测测一笑,沙哑的声音仿若厉鬼,“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些。” 汉子看着落下刀锋连忙就地一滚,凌厉的剑身从耳边划过,手臂顿时划出了一道刀口,鲜血汩汩而出,他捂着伤口起身,推倒身旁的铁架制止他逼近的步伐,吼叫道:“我没有透露出你们的话,为什么你们还要杀人灭口?天子脚下你们就不害怕么!” 耳边传来铁器落地的铿锵之声,方其担忧的紧蹙着眉头,看着紧贴着墙壁的雪白身影,这要是还不去救那人真的要被杀了。 黑衣人看着那左闪右躲的男人有些恼怒,举剑将迎面而来的铁桶劈成两半。 地上的铁桶刀口整齐,汉子气喘吁吁的倒退,狭窄的冶炼房根本就不足以抵抗面前之人的追捕,他看着地上分成两半的铁桶,仿佛预见了自己可悲的下场。 黑衣人见他狼狈的喘气,阴森一笑,手中的剑泛着冰冷的光芒,架在那黝黑的脖颈上,欣赏完他的垂死挣扎,转动着刀柄,幽幽道:“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森冷的气息萦绕在脖子上,感受着那冰冷的杀意,他面如死灰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痛意迟迟未传来,耳边传来扑通的响声,他惊颤的挣开眼睛,被那明亮的刀光吓了一跳,凝神看清来人,不由哆嗦着苦笑一声。 叶挽思兀自收剑,睨了一眼墙角上惊颤的汉子,冷声道:“不想死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汉子赶紧点头,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哪还敢反驳,连忙道:“昨天晚上,附近的街坊早就睡了,就我这店里还有些活计所以忙到很晚,就要关门的时候,突然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人,他拿了串钥匙让我配一副,我琢磨着那钥匙十分精致想着来头不小,却抵不住银子的诱惑给他配了,事后还叫我不要声张。” “什么时候给他的钥匙?” “因为工序繁多,伙计们熬了一宿,天大亮的时候才给他的。”汉子一字不漏的回答,因为手臂伤口的原因唇色有些苍白。 叶挽思陆续问了一些问题,方才作罢,让方其将人扶进了马车,她踢倒了房内的火油,举起烧得旺盛的柴火扔了进去,顿时火焰高涨,浓烟四起,她走出了店门上了马车任由身后的铺子被大火吞噬。 黑脸汉子坐在精致的车厢内,因为叶挽思冰冷的气息有些局促,掀开车帘看去,熊熊燃烧的铺子跃入眼中,耳边传来人们呼叫救火的呐喊声,他眼中闪过痛惜的神色。 第八十六章 人仰马翻 马车渐渐远离了喧嚣之声,方其照着叶挽思的吩咐停在了附近一座颇为大气的府邸,将男人安置在内,请来大夫诊治,将一切安排妥当叶挽思才回了王府。 没有回阳明阁,而是悄悄去了燕卓的书房,在门外就看到小厮谨慎的站在房外,眼睛戒备的在四周巡视。 叶挽思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跃上房顶,身躯紧紧的贴着瓦片,附耳倾听。 “这事明日就全靠你们了,若是事成……” “大人放心,不过区区手到擒来之事。” “哈哈,那本官就等你们好消息……” 道貌岸然的声音明显就是燕卓的,剩下的男人声音倒是听不真切,想来应该是朝堂之上的人,深夜商谈果然是筹划着怎么陷害燕绍,叶挽思凝神,伸手就要解开瓦片看那和燕卓同流合污的官员,房门却陡然被打开,她不由缩回了手。 房门外燕卓满脸客气的相送,来人不住的拱手,从叶挽思的角度只能看见微微发福的中年身躯和暗色的锦衣,连个侧脸也不曾看到,她微微蹙眉。 燕卓看着远去的人得意一笑,随侍送走了客上前朝他道:“老爷,老王爷有请皇朝再起。” “这么晚了……”燕卓皱着眉,大概能猜到老王爷的意图,本想推脱一番,想想只能愤恨一挥袖,朝老王爷的院子走去。 他被皇帝架空了权力燕擎都不曾说一句,如今燕绍只不过被下了牢狱,这老家伙便急忙让他过去,谁更得他青眼只一看这态度便知晓,只是如今王位还没到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了。 他走进老王爷院子,便见房内一抹微亮的烛火,他轻声的推开房门,好声好气的道:“父亲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若是有要事相商等到明日也不迟啊,母亲如今卧病在床,您若是再不保重身子可如何是好?” 燕擎听着他进屋便絮絮叨叨的话,轻轻‘唔’了一声,便开口道:“你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进了刑部大牢,你做兄长的也不照看着点。” “儿子也不知,突然的就说他以职务便利出卖科举试题,皇帝大怒这才将他下了牢狱。”他叹息一声,“早知他以假乱真我就是豁出去也会将自己的钥匙给他的。” 燕卓微微垂头,神情十分悲伤。 “你弟弟的为人你还不明白么!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老王爷将茶盏重重的掷在手边的桌上,严厉的道,明显不赞成燕卓的一番说辞。 燕卓一拍额头,羞愧得低下头,歉意道:“是我这个兄长的不是,因为心中担忧所以才口不择言,咱们自家人当然是相信的,只是外人就不这么认为了,科举泄密可是举足轻重的事,动不动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拢在袖中的拳头渐渐攥紧,将老王爷的偏心恨了个十足十。 老王爷蹙紧眉头,看向窗外的一轮明月,开口道:“你可有想到什么对策?” 燕卓遗憾的摇头,“方才还与同僚相商这事,只是……找不到什么头绪。” 老王爷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低垂着头颅的燕卓,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道:“你们是兄弟,团结和睦才是最重要的。”他摆摆手,“下去吧。” 燕卓抬头,与那犀利的眸子对视,心脏顿时跳漏了一拍,他恭敬道:“那儿子就退下了,父亲保重身体。”说着便悄声的退出门外,将房门掩上,狐疑的看了一眼里间,拂袖离去。 老王爷靠在椅凳,目光悠远的不知落在何处,一句浓浓的叹息溢出嘴角。 叶挽思没有跟去老王爷的院子,在战功赫赫的燕擎面前她可不敢托大,明枪暗箭的安然度过这么多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本事,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露出了马脚,更何况只要脑子一想就大概能明白二人说什么,所以没有必要冒险去听他们谈话。 回到阳明阁就见里间还点着烛火,候在门外的月慈看着她惊喜道:“小姐回来了!” 闻言,里间的门顿时打开,云嬷嬷等人惊喜的迎出来,双眼通红的不住点头,“回来就好。” 叶挽思跨进房门,清冷的空气隔绝在外,鼻尖吸入暖意,一时有些麻意和酸涩。 灵珊看着她鼻尖红红就知道在外受凉了,连忙端过桌上温着的姜汤倒了一碗给她,道:“小姐喝些姜汤去去寒吧。” 叶挽思接过,一口气喝光了姜汤,胃里泛着暖意,看着几人通红的眼眶,笑道:“没事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灵玉抹了一把泪,点点头,皱了皱鼻子,“小姐回来就好。” 云嬷嬷拍拍她肩上的冷意,开口道:“热水早就备着了,小姐这就沐浴歇着了吧,这王府总归还有老王爷呢。” 灵珊会意的出了房门,吩咐粗使丫鬟抬进来热水,将里衣备好,悄悄的退出房门,叶挽思低声跟云嬷嬷说着,闻言她欣慰一笑,出房门之时还特地嘱咐叶挽思当心不要着凉轮回游戏之魔兽全文阅读。 叶挽思简单的梳洗一番便从屏风中走出,屋外候着的灵玉走进来拿起布巾将湿答答的头发绞干,粗使丫鬟连忙将浴桶的水抬出去。 一切收拾妥当,叶挽思便示意侍婢退下,坐在梳妆镜前理着思绪,一边等凌霄的消息。 刑部大狱守卫森严,狰狞的獠牙铜首挂在黑漆漆的大门上,壁上燃着明亮的火把,面无表情的衙役威严的守在两侧,一道冷风吹过让站岗的衙役瑟缩了一下脖子,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稳稳身形继续站岗。 凌霄悄无声息的躲过巡逻的衙差,双眸犀利的在关押犯人的囚牢里找寻着,最终视线定格在最靠里的一处牢房,那人趴在脏污的稻草堆上,头发凌乱,却依稀能看清熟悉的面容。 他一碰脚边的石子击上石壁,守在门前的衙役狐疑的看了一眼,打了个手势让另一个人留守,便上前查看。 凌霄站在阴暗处,刚好背对着衙役,他抬手执起剑,用力一挥,剑鞘便从剑身脱出,稳稳的打在对方后脑,扑通一声,来人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便晕了过去。 凌霄缓缓走进牢门,捡起剑鞘,顺势捞起他腰间的钥匙,啪嗒一声打开大锁,他迈着缓慢的步子小心翼翼的靠近,紧紧的盯着地上呼吸轻缓的人,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没有异样才慢慢蹲下,飞快的点了对方的穴道,将人扛在肩头就往外走。 刚走出藏身的拐角之处便看见凌厉的剑锋迎面而来,他不慌不忙的闪开,一手驮着人依旧轻松的拔剑相对,然而剑拔弩张正要兵器交锋之时,对方却疑惑出声。 “是你!” 凌霄顺着声望去,亦是有些讶异,这人虽然不熟但是有过几面之缘,在皇宫还见过面的。 来人一身靛蓝色锦袍,朝他笑道:“放下你肩上的那人,大人早已有所准备,告诉你家小姐,叫她不用担心。” 凌霄戒备的心顿时有些松散,能知道他跟小姐关系的人并不多,他审视着他一眼将人放回了牢房中,朝他点点头便如来时一般出了刑部大牢。 男子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用轻功回了阳明阁,便看到里间依旧燃着一盏烛火,不由上前轻轻叩响窗户,听到里面之人的示意方跃进房中。 叶挽思看着他,轻身道:“如何?” 女子静坐在桌前,橘黄的烛火让她清冷的眉眼染上柔和的气息,秀眉微微蹙起,披着的外衣的身躯消瘦单薄,看得来人心神恍惚。 凌霄垂下头,定了定,开口将牢狱中的遇见的人跟她说了一遍。 “礼部侍郎,居然是他!”叶挽思惊讶出声,居然是林言初,他不是燕卓一派的人么?想着今晚在他房外看到的两道身影,如果那劲瘦的背影就是他本人的话那便能放心不少。 想想今晚燕绍在御花园那反常的举动,这便是他留下的后招么?只是明明可以当面辩解的,为什么要无端的去牢狱中走一遭? 凌霄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嗫嚅着嘴唇开口,“小姐,老爷会平安回来的,你要相信他才是。” 叶挽思从思绪中回神,笑道:“嗯,你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凌霄看了她一眼,跃出窗外,轻轻的掩上,看着里间内明亮的烛火,缓缓转身隐进黑暗之中。 不远处的院子亦是灯火通明,王宝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手中端着的瓷碗登时打翻在地,清脆的声音落地伴随着她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黄金牧场最新章节。 “怎么可能!左清,你一定是弄错了!”她急忙从榻上起身,就要上前求证,还是芳竹看着那满地的碎渣及时的抓住她的手腕,高声道:“夫人小心!” 左清亦是十分焦急,紧皱的眉头自从宫中回来就没有松过,看着王宝卿失态的模样,微微低下了头颅,叹息道:“奴才一直跟在老爷身边,断然是不会出错的。” 王宝卿的手腕被芳竹紧紧攥着,闻言她身子晃了晃,跌回了榻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因为上次的事情她便一直卧病在床,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才有了神志,身子刚舒爽没几日便听闻这消息,顿时便觉得天旋地转,燕绍被皇帝羁押下了刑部大牢,这对她简直就有如晴空霹雳。 那样清隽儒雅的人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她心头气极,恨不得将那污蔑的人通通抓起来,这简直就是对燕绍的侮辱,她紧紧攥着身旁之人的手,热泪滚滚落下,颤声道:“怎么办……该怎么办?” 芳竹双手被她攥得生疼,却隐忍着不敢出声,她担忧的看着她,“夫人,您要保重身子啊。” 王宝卿只觉得通体生寒,四肢百骸流窜的感觉名为恐惧,她不敢想象燕绍如今面对的是什么处境,更不敢想象没有燕绍的日子,光是想想便心痛难忍。 她朝左清看去,忍着呜咽之声,连忙道:“我要去刑部大牢见他。” 左清看了眼天色,摇摇头,“刑部守卫森严,不让一般人随意探视,更何况深夜牢中的防范更加森严……夫人,不若白日再试试。” “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见他!”王宝卿推开身边的搀扶着的芳竹,取过一旁架子上挂着的大氅匆忙的往外走。 左清看着她毫无聚焦的视线,不由高声道:“夫人!你这样对老爷并没有一丝帮助!” 踏出房门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僵硬,芳梅连忙上前扶住她,暗暗将她拉回了床榻,低声安慰道:“夫人,听左管家的,咱们天一亮就去,现在不若趁机准备些老爷要用的东西,到时一块送去。” 王宝卿没有聚焦的视线渐渐回神,似是想起什么连忙点点头,翻箱倒柜的找给燕绍做好的衣衫,一边开口道:“芳梅,芳竹,将老爷的鹤氅和大衣都拿来,如今天这么冷,他在牢里肯定冻坏了。” 她从未去过大牢,也没有了解过那是怎样的一个环境,却也知道关押刑犯的地方肯定好不到哪去,想到这里更是泪如雨下。 左清叹息的摇着头,悄悄的退出了房门,站在门外的阶梯看向阳明阁的方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冷淡的小小姐总会有办法的,想起那冷静的眸子倒有了些心安的感觉。 王宝卿呆坐在窗前,苦苦的盯着外边,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吩咐侍婢收拾了东西,堆了满满的一车厢,便要往刑部大牢而去,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燕云祁,风风火火的王府里冲了出来,与刚好要出门的王宝卿碰个正着。 “娘,你为什么连这事都不告诉我!”燕云祁站定在王宝卿面前,身上的伤好了又恢复了以往俊俏的模样,匆忙奔跑过来还有些气喘。 王宝卿看着他,接过身后小厮递来的披风,给他系上,轻身道:“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看你的父亲吧。”她低垂着眉眼,鬓角隐隐生出了白发,美艳的脸苍白憔悴,再不复往昔贵妇人的模样。 燕云祁一惊,下意识的攥紧了她的手腕。 第八十七章 两两相望 王府高墙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微风吹起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的白莲若隐若现,精致的侧脸掩在阴影下,叶挽思看着远去的马车,跃上房檐,如一道光影掠过。 很不巧,她也是去看燕绍的,自昨晚凌霄走后她小睡了两个时辰,琢磨了许久,对燕绍的反常她有一个大胆的假设,必须要跟他求证一下她才能心安。 精致的马车在刑部大牢前停下,左清看着冷酷的衙差笑眯眯的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哥,我家夫人想进去看一下我家老爷,麻烦你通融通融。”他从袖中掏出张银票,“天冷,权当给小哥吃酒。” 王宝卿由芳竹搀扶着,她抬起眸子打量着面前这座阴森的大牢,黑漆漆的大门和墙壁上陈旧的印记,那颜色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血液还是污渍,让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守门的衙差余光扫见那百两的字样,一下子就觉得手心都痒了起来,他咳嗽一声,掩饰着眼中的贪婪,呵斥道:“刑部大牢哪容得随意探视!” 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的衙差连忙上前,挥着手冷脸驱赶,“快走!这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王宝卿一急,连忙给左清使了个眼色,左清笑笑,抽了两张银票就往他手里塞,“这位小哥,麻烦你通融通融……” 衙役张开手一瞧,顿时双眼一亮,两百两可够哥几个花销好一段日子了,这看牢门的就是这点好处,左右钱已到手,推脱一番做个样子也就行了。 “咳,这可是刑部大牢,可不能逗留太久……” 左清点点头,连忙到后边的车上将给燕绍的东西取下来。 衙差皱着眉看着那大包小包的东西,呵斥道:“人进去就行,这些个东西不能拿进去。” 王宝卿接过鹤氅的手一僵,这都是给燕绍准备的,一样都不能少的,她转过头,正想塞多几张银票让他们放行。 身后的衙役走过来,骂骂咧咧的道:“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啊,要么人进去要么就都别进去了。” “好,好,官爷,我们不带这些东西了,就一件披风,你看成么?”王宝卿连忙上前,举着手中的鹤氅道,如今天气阴冷,在牢里没有件保暖的衣衫怎么行夫君是个美男子。 衙差看了一眼那价值不菲的鹤氅,嗤笑一声,“进去吧。” 燕云祁攥着拳头,愤恨的看着狗仗人势的衙差,深吸几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怒意。 衙差站在边上,眸中在侍婢身上上下打量着,隐隐透着不怀好意的光芒,看着左清等婢女也要跟着进牢里,连忙开口道:“就前面的两人进去就好,你们留在这里。” 左清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正要开口却被王宝卿拦下,“就我跟祁儿进去就好,你们在外等着吧。”说着便转身进了牢门。 左清轻声一叹,摇摇头走回到马车边上。 叶挽思早就提前到了,隐在暗处趁着衙差没注意时候一下闪进牢中。 照着凌霄说的,她轻车熟路的拐进牢房,避过那骂骂咧咧的狱卒,直直朝关押燕绍的牢房走去。 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燕绍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面前的女子无奈一笑,“就知道你会来。” 叶挽思拿出细长的钥匙,这还是凌霄昨晚趁机从打晕的衙差身上顺下来的,只有一支,想来他们暂时也不会起疑。 轻轻开了锁,将沉重的大锁放在原处,大牢的恶劣环境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还好这狱卒还知道给燕绍寻个干净点的牢房,不然她少不了的要找他麻烦。 踏过脚下干枯的稻草,叶挽思闪进牢房内唯一的摆设,木床的后头,面对着盘膝坐在床上的燕绍,轻声道:“你可是在计划着什么?” 燕绍拍着她肩上因贴着墙壁沾染上的灰尘,这直接的话让他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了然笑笑,“你无需担忧,照着平日那般就好,一切都有我。”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叶挽思微微蹙眉,心中的假设却仿佛得到了证实,她看着他的眼睛,深邃的眼睛明亮清澈,带着睿智的光芒,她眨眨眼睛,有些心安。 燕绍揉揉她的发顶,轻身道:“回去吧,这里不能多呆。” 叶挽思轻点臻首,将身上背着的布包解下,递给他,“你穿着这个,我更能放心些。” 燕绍伸手轻抚那料子,薄如蝉翼质地坚韧,他抬眸有些讶异。 “前阵子碰巧得来的,本想找个时间给你,不成想居然是这个时候。”叶挽思有些无奈,乔成打着明月古斋的名号满天下收罗奇珍异宝,无意中碰上这软猬甲,一看它冬暖夏凉刀枪不入,就被他用高价买了下来,前几日才交到她手上。 “拿回去吧,这东西你应该留着防身才是。”燕绍笑着摇头,即便他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但只消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将那布包塞回她怀里。 察觉到脚步声靠近,叶挽思将怀中的东西放下,道:“我在家等父亲回来。”说着便打开铁门,朝他一笑便转身离开。 燕绍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身影,手中不住的摩挲那轻薄的软猬甲,双眸满满的都是笑意。 阴暗的大牢阴森诡谲,王宝卿一踏进那黑漆漆的大门便被那铺天盖地的腥臭味熏得作呕,燕云祁忍着胃里涌上的酸气,关心道:“娘,没事吧?” 王宝卿捂着嘴,双眸泛着泪花,摇摇头,就着他搀扶的手继续往前走。 耳边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大,那哭嚎和叫喊的声音凄厉尖锐,让王宝卿有些微的颤抖,暗无天日的牢里火把明明灭灭,绣鞋踩在地上,有不知名的异物突起和湿黏绝色诱惑。 关在牢房内癫狂乱窜的囚犯疯狂的拍着铁栏,惹来狱卒恶狠狠的一鞭子,厉吼道:“给老子安静!”他回过头,凶狠的神情仿若厉鬼,盯着锦衣华服的王宝卿,“看什么看!也想吃老子的鞭子么!” 王宝卿惊慌的退后了一步,燕云祁气不过,就要上前理论,那高高举起的鞭子让王宝卿胆寒,她死死揪着他的衣袖,含着泪摇头,“祁儿,见你爹要紧。” 燕云祁冷哼一声,搀着王宝卿继续往前走,路过那壮硕的狱卒时愤恨的瞪了他一眼,衙差走到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停下,敲了敲铁栏,还算有礼的开口:“燕太傅,有人来看你了。” 王宝卿小跑着过来,待看到那牢中坐着的人时忍不住落下来泪,衙差睨了一眼,嘱咐着不能太久,便退到角落里。 她此时哪里还管得了其它,满心满眼的都是燕绍,握着相隔的铁栏,颤抖的声音有些哽咽,道:“你可还好?” 燕云祁看着相隔的铁栏,朝一边站在的衙差道:“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衙差冷冷的看一眼,嗤笑一声,“这可不是你府上的后花园,容不得你在这指手画脚,不想在这呆的就出去。” 一向众星捧月的燕云祁何曾受到这样的对待,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衙差居然敢这样跟他叫板,他涨红了脸,扬起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揍。 “够了!祁儿你这是做什么!”王宝卿厉声呵斥,第一次对燕云祁骄纵的脾气感到十分失望,“你爹还关在牢里,多为他想想……” 俗话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刑部大狱一个不起眼的衙差都能给人难堪,看着那趾高气扬的态度就知道,偏偏燕云祁硬要跟人对着干,若是日后算到燕绍头上可如何是好。 燕云祁似有所察的回头,放下了高举的手,看着王宝卿泪眼朦胧的模样微微低下了头。 燕绍看了一眼二人,淡淡道:“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王宝卿蹲下身子,也不在乎他冷淡的态度,将怀中一直紧抱着的鹤氅透过铁栏递过去,道:“我来看看就走,这鹤氅你拿着,牢里冷这个多少能御寒。” 燕绍看着那紧攥着鹤氅的手青筋突起,起身走到铁栏前,伸手接过。 王宝卿紧紧攥住他伸过来的手,仿佛是溺水之人在漂浮的海中寻到的浮木一般,她抬头看他,摇晃着头泣不成声,“……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好不好?” 抬起的脸满是泪痕,盈满水光的眸子全是祈求,燕绍静静的看着,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艰难的点点头。 见着他保证,王宝卿破涕一笑,不住的点头,那滚烫的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不断的落下,一滴两滴溅上燕绍的手背,让他微微一颤,挣脱开了她的手。 “回去吧。” 燕云祁看着隔着铁栏相望的二人,只觉得眼眶酸涩,下意识的伸手掩住那灿如星辰的眸子,定了定,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有些干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衙差在一旁撇着嘴,嚷着道:“好了,好了,时间到了。” 王宝卿抹了把眼角的泪,抿抿唇,方缓缓起身,朝他微微一笑,“那我跟祁儿就先回去了,你……要保重。” 燕绍沉着点头,看了一眼沉默的燕云祁,闭上了眼睛。 第八十八章 满城风雨 “走吧,祁儿。”王宝卿搭上他的手臂,深深的看了一眼燕绍,抬步往出口走去。 燕云祁搀扶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简易木床上的燕绍,越往外走离他便越远,让他心头涌上一抹不安。 出了刑部大牢,一众人簇拥着王宝卿登上马车,带着身后动也没动过的满满一车东西,原路返回。 出来之时天刚蒙蒙亮,从大牢里打个来回天已是大亮了,街道上不少店家都打开门做生意了,街市渐渐热闹起来。 燕云祁坐在马车上,见王宝卿面色苍白的闭着眼睛,轻轻掀开车帘,开口道:“停车。” 王宝卿挣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跳下马车不由有些疑惑。 他微微一笑,扬手道:“娘亲等我一会儿。”说着便钻入人群中。 王宝卿看着他的背影直直朝醉香楼走去,或许经过这些事,燕云祁也懂事了不少,以往到处走街窜巷哪有一次会记得她喜欢醉香楼的一点酥,如今倒是会讨好她了,她欣慰一叹。 醉香楼的糕点远近驰名,正好是吃早点的时间,赶早了才有,百年老店流传下来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燕云祁踏进店里时已经是宾客满座,人生鼎沸,张望了许久才在角落找到一处位置,他蹙着眉,想起王宝卿才有些不情愿的坐到那偏僻的角落。 他刚坐下,环顾了一周热闹的大厅,小二忙得脚不沾地见他到处张望不由歉意的笑笑,他看在眼里,十分不满。 邻桌的桌子上坐着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看了一眼燕云祁锦衣华服的模样,转过头,继续说笑。 左边的男子故作风流的一甩折扇,睨着身旁坐着的同伴,笑道:“如今你们可有什么打算?传出了这样的事说不定今年的科举会重考呢……那样我们可就有希望了。” “那是,传说主考官燕绍以职务便利出卖试题,指不定如今那金榜题名高中什么的都是假的!”右边的男子嘿嘿一笑,配上那苍白的脸色十分阴险。 二人交头接耳的说着,嘴里吐出的字眼越发不堪荒古界。 “给我闭嘴!”燕云祁听得青筋直跳,起身‘砰’的一声就将那桌踹翻。 “哎哟……”二人被那力道掀翻在地,揉着后腰缓缓起身,指着他的脸,尖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看着他嚣张模样,燕云祁抿着唇,上前挥拳将他揍倒在地,“我让你说,什么出卖试题,简直是胡言乱语!” 与他同桌的人连忙起身,不住的嚎叫道:“打人了!打人了!快来人评评理啊……” 同坐在大厅的人顺着声音看去,果然就看见那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正揪着个布衣男子痛殴,那男子左闪右躲却依旧被打个鼻青脸肿。 凤京也就这么点地方,权贵聚集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人群中自然有人认识燕云祁的,正要上二楼雅间郭彦整好就看到这一幕。 顿时双眼放光,好家伙,这些日子被迫在家养伤,又被那个老头子拘了这么久,今天可算是找着乐子了,他豪气一挥手,领着身后的小厮就往打闹的那处去。 小厮推搡开围观的众人给郭彦开道,郭彦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靠近那神色狰狞的燕云祁,故作惊奇的道:“哎哟哟,这不是燕太傅家的公子么,老子还在牢里,这做儿子的居然当众打人,这是要进牢里跟你爹团聚么……” 他大笑出声,身后的小厮鄙夷的看了一眼,附和着哈哈大笑,闻言,厅里的人亦是捂起嘴来偷偷笑着。 哄笑的声音传遍大厅,让燕云祁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白脸俊俏的少年,咬着牙恶狠狠道:“你的嘴最好放干净点,不然……” “不然什么?哎哟,小爷我真是怕……”郭彦捂着胸口故作害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涨红的脸更是觉得好玩,放声的笑弯了腰。 不少人叹息的摇着头,对燕云祁冲动的性子十分惋惜,已有人窃窃私语,“想不到学识渊博温文儒雅的燕太傅居然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自己亲爹前头进了牢里,这做儿子的后脚便聚众打架,哎,有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不幸。” “是啊,听说燕太傅徇私舞弊呢,也看不出来是个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交头接耳的话一句不漏的传入燕云祁耳朵里,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攥得死紧,抬眸扫过那一张张鄙夷嘲笑的脸,厉吼出声:“都给我闭嘴!” 郭彦终于觉得笑够了,抬起头,看着他的模样,嗤笑道:“哟,恼羞成怒了,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可以想象燕绍是个什么玩意儿。” “按郭公子的意思来说,就你走狗斗鸡寻花问柳的作风,你父亲乃至你祖父晋国公想必更是过之而无不及吧。” 这动听的声音从大门传来,众人不由顺势望去。 王宝卿等了许久都没见燕云祁回来,又看见这里边的骚动,便担忧的下了马车进来一看,那诋毁燕绍的话让他心如刀绞,顾不上燕云祁便下意识的开口反驳。 在燕绍面前她可以软弱,但是在外面她绝对要维护燕绍的脸面,她是他的妻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人欺辱到她头上,辱没他的名声。 见郭彦趾高气扬的模样,冷嗤道:“今日这些事情想必御史大夫是很感兴趣的。” 郭彦被这话堵得一愣,看着进来的妇人微微眯起眼睛。 王宝卿转头,失望的看了一眼燕云祁,冷哼一声当先出了醉香楼星空王座最新章节。 燕云祁被那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愣,瞪了一眼郭彦便追了出去,踏上马车却头也不敢抬,心头直打鼓。 王宝卿看也不看他一眼,她在怀疑这么多年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将燕云祁纵宠成如今这个模样,她回想着燕绍那失望的眼神,直到如今她才醒悟,那眼神里的真正含义。 爱之深,责之切,不是不理不睬,而是真的疼爱才会感到失望。 自燕绍被下令关押进刑部大牢,京中不知何时传出燕绍徇私舞弊的消息,短短几个时辰便席卷了京中的大街小巷,百姓哗然,至今还驻留在京中的考生愤愤不平的日夜围堵在刑部府衙。 而金榜提名的学子为了证明自己是凭真才实学考取的功名,亦是拧成一股绳,上奏天听,力证清白。 举朝震荡,朝中便分成两派,为了燕绍一案争论不休,皇帝勃然大怒,要求三司尽快彻查此案,还朝堂一个安宁。 到了审问这一日,人群将刑部衙门围个水泄不通,连皇帝的玉辇都被拦在了外头,不得已出动铁甲卫才清出条路来,到了衙门旁听之时皇帝早已面色阴沉。 今日旁听的除了皇帝,还有不少重臣,连一向极少露面的镇南王燕擎都在侧,这位战功赫赫身上有无数辉煌战绩的老王爷,连皇帝也要给几分薄面。 与老王爷同坐一侧的还有镇南王府众人,这几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王宝卿没少为了那些闲言碎语气坏了身子,她端坐在一旁,锦衣华服显得贵气逼人,本是苍白憔悴的脸扑了厚厚的脂粉,倒是看不出来。 燕云祁沉默的坐在她身边,经过上次酒楼的事情,二人相处的气氛十分怪异,他隐隐察觉出了什么,因着心中焦虑眼下也有一片青黑。 燕卓四平八稳的坐在老王爷侧边上,紧蹙的眉头有着担忧,那眸中闪烁的精光不经意与人群中人相碰,随即移开了目光。 叶挽思静静的喝茶,看着这一幕唇角溢出冷笑。 刑部尚书赵应德有些犹豫的看着皇帝,见对方冷冷的睨着他,不由稳了稳心神,咳嗽一声便道:“带燕绍和证人。” 老王爷不动如山的看着,虽是头发花白身板却依旧硬朗,皇帝坐在旁听的位置,抿着唇神色不明。 然而本该去提人的衙差却满面焦急的走来,高声道:“禀大人,燕绍称病不出,那证人已是畏罪自杀了。”他恭敬的拱拱手,将手中握着的纸张呈上。 赵应德惊讶,连忙接过那纸张,仔细一看竟是那证人招认的罪状,大理寺卿亦是探头过来,眉头深深蹙起。 如今主犯身体抱恙,证人认罪,这案就这样可以定罪了? 众人哗然,本以为错综复杂的案子,难道就以证人畏罪自杀这样了结了?不由疑惑的面面相觑。 他轻咳一声,高声道:“证人的证词在此,既然证人已认罪,关于这案便……” “大人,这明明就是废纸一张,何来证人证词?”老王爷放下茶盏,犀利的目光看向赵应德。 赵应德看着他杀气腾腾的目光十分恼怒,一扬手中纸张,交给下属,“念!” 老王爷抿着唇,冷声道:“仅凭一张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废纸,如何能定我儿罪名。” 燕卓的气息有些不稳,没想到证人的死倒成了老王爷的借口,他暗中使了个眼色,冷冷一笑,却被对方随即出口的话,说得一愣。 第八十九章 革职查办 靛蓝色长袍的男子出列,朝上首的皇帝有礼的拱手,方朝主审道:“仅凭一张纸确实不能证明什么,微臣有人证一名,恳请大人传他进来问话。” 燕卓微微讶异,这证人早就被他先下手为强派人杀了的,这还有什么证人,他凌厉的瞪着他,眸中满是阴冷。 赵应德余光看了一眼皇帝,见对方没有反对便点点头,“传证人。” 不一会儿,便见衙差押着一名布衣男子进来,虽然面上有不少伤痕但还是能一眼认出,此人赫然就是当日指认燕绍的赵言,他跪在地上给皇帝恭敬的行了一礼。 赵应德眯起眼睛,威严的看向他,高声道:“你指认燕绍指使你弄虚作假,导致科举卷宗泄露一事,可是真?” 赵言抬头,厉声道:“不是的,是有人拿了这假钥匙给我,要我陷害燕太傅,若我不照做就要杀了我的妻儿,我是被逼无奈才会做出这等陷害忠良的事情。” 梁大学士冷哼一声,“那日在皇上面前你还言辞凿凿,现在却突然反口,可见你为人阴险狡诈。”他转身朝皇帝拱手,“此人两面三刀,其人证言实在不足信也。” “那人允诺说只要我作证便可保我妻儿无虞,但是在牢狱中却有人企图杀我灭口,若不是林大人早前一步识破歹人诡计,将我从牢中救出,只怕现在大牢里的那具死尸就是我了!” 赵言厉声辩解着,犹记得那日与同僚吃酒之时,一时兴起便被怂恿着去了花楼,那时他早已晕晕沉沉半推半就的就与个娇媚的姑娘好上了,谁知第二日醒来那花娘却变成了黄花大闺女,哭哭啼啼叫嚷着要报官,他无法,只能用不少银钱封她了口。 本以为事情就此作罢,不成想居然被人抓住了把柄,以此威胁他陷害燕绍,不然就要让全凤京知道他做下的龌蹉事,还要杀他妻儿,他年纪轻轻,日后还有锦绣前程,如何能被这事沾上污点,踌躇了一番便就应下。 事后想想,这事情想必早就有人伺机而动了,而他就是那落入陷阱的猎物,白白的给人做了替罪羊。 想想那牢中死去的替身他就满心愤恨,若不是林言初有先见之明,他早已命丧黄泉。 赵应德看了眼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帝,正悄悄的琢磨着他的态度,见赵言神情激动不由轻咳一声,召来衙差,低声耳语了一番,方才向他威严道:“你说的本官自会查证,你口口声声说有人企图杀你灭口,可知对方是谁?” 赵言哑然,这幕后黑手自然不会亲自动手,他早就被林言初救出,哪会知道谁害他,只是替身死在牢中是事实,他略微思索一番,便开口道:“大人!我可以指认指使我陷害燕太傅的人!” 衙差去而复返,在赵应德耳边道:“大人,那牢中之人果然是替身,只是平日蓬头垢面倒是不察,仵作勘验了一番,只怕事有蹊跷。” 赵应德微微蹙起眉头,看着下首的赵言,先不论林言初私自调换犯人之事,这事情到了这只怕还真的跟赵言说的一样,难道真的是内有隐情? 他与一同审问的大理寺卿交换了个眼色,开口道:“既是如此,你便将那人的模样尽数道来流氓艳遇记。” 燕卓眉眼阴鸷,盯着林言初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汁的毒蛇一般,看到这里他怎么还能不明白,这林言初平日兢兢业业的为他卖命,不成想居然是燕绍早就安插好在他身边的棋子,这场阴谋他可是参与众多的,如今被他横插一脚,他焉有胜算? 赵言低垂着头颅,紧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严肃的开口道:“那日夜深,虽然黑暗但我还是看清楚了,中年男人模样十分瘦小,还留着一撇胡子。” 闻言,燕卓更是恼恨,林言初仿佛有所察觉般,扭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大人,何不将此人召来一见?” 赵应德审视了他一眼,“你知那人是谁?” “哦,是知道的,微臣与燕尚书同属礼部,上司的管家微臣怎能不认识呢……” 老王爷不动如山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破裂,攥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毕露,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之时早已是一片坚定。 柳氏惊讶的攥紧了燕卓的衣袖,自赵言的话一出口他便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不由不敢置信的望向他,早就知道他在暗中筹划着什么,她心中也隐隐有些预感,万不想居然真的是他一手谋划的,看着衙门外边愤慨的众人,若是事情败露她实在不敢想象那后果。 燕云祁坐在一侧,相比王宝卿的憎恨,他回过神来却下意识的朝叶挽思看去,眸中有些复杂。 燕卓干笑,若是眼中没有那阴狠的光芒,必是那忠君爱国的良臣无疑,他摇着头,惋惜的看向林言初,“本官是你的上司,偶尔训斥和教诲你不能因为怀恨在心便故意要陷害于本官啊,虽然本官一朝落马你便可以顺利上位,但是这等栽赃陷害之事是万万不可取的,只有真才实学才能无愧于百姓,无愧于陛下的厚爱!” 皇帝看着他,微微点头,沉吟道:“燕爱卿所言有理,你们二人同属礼部,也不能避免存有私心,所以这证言还要斟酌一番方能下定论。” 燕卓朝皇帝感恩的鞠了一躬,抬头看向林言初,眼中不免萦绕着嘲讽之色。 他为官多年,能坐上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可不是作假的,任是林言初言辞凿凿又如何,只要他随意抛出个公报私仇的名头,有嫌疑在身任你说再多也无用,这话失了公信可还有人愿意相信? 林言初愤恨的瞪了他一眼,见对方得意的模样恼恨不已,却只能恭敬的退下,不敢再说什么,再让对方颠倒黑白下去只怕对燕绍不利。 叶挽思垂眸冷笑,他可没放过对方那暗示的眼神,想拖延时间去找那不知去向的管家?做梦! “诸位说的那名管家小女或许知道他的去处,三日前小女路过一条街巷,见有人聚众斗殴便报了官,为首之人瞧着那模样应该就是他了,当时据说是被京兆尹魏大人收押了,传来一问便知。” 叶挽思站在大堂,朝皇帝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婉转如仙乐,她微微蹙起眉头,似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不成想那人居然是燕尚书的管家,那岂不是指使赵大人的幕后黑手?真是想不到他居然有如此狼子野心。” 赵应德有些讶异,连忙吩咐人将魏忠和被羁押的人叫过来,本是审问科举泄密一案的,如今居然扯到聚众斗殴去了,这形势越发脱离他的掌控,不由暗暗捏了把汗。 皇帝坐在旁听席的上首,平静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一位温和的君主,然而只有少数人才能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的是诡谲的风暴。 万公公毕恭毕敬的在旁伺候着,他深知皇帝的性情喜怒难测,因此更是不敢有一分松懈,刚钦点的状元有可能是作弊得来的,这种自打嘴巴的事情一般人也少不了要恼恨在心,更何况一介天子特种兵在都市最新章节。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但愿燕绍真的能证明自己清白,不然因他而起的这场风波只怕要惹来不少人头颅落地,此时见皇帝一副平静的模样他更是心惊。 但愿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魏忠当先大跨步而来,恭敬的朝着皇帝行礼,方扬手让侍卫将人提进来。 他笑眯眯的环顾一周,表面看燕绍一事跟这聚众斗殴明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是他早就将这群人审问了一番,早已对事情始末了然于心,早就等着来人召见的他不由挺直了腰板,打定主意要在皇帝面前展现他的能力,不由恭敬的开口: “禀各位大人,人犯带到,都是在京中街巷流窜的地痞混混,原因是分赃不均引发的闹剧,还涉嫌散布谣言,若是诸位大人有疑惑,下官还有证词。” 赵应德一眼就看到了那神情躲躲闪闪的管家,将呈上的证词一看,不由抿紧了唇,冷厉道:“管家张明,你用钱指使人散布对燕太傅不利的谣言意欲何为?” 张明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燕卓看去,那阴鸷的眼神让他不禁缩了缩脑袋,心头叫苦连篇,他按着燕卓的吩咐成功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却因着那些个混混都是贪得无厌的,原本说好的价钱最后却要翻倍,一时谈不拢便打了起来,好死不死的被叶挽思碰上,被京兆尹审了个现行。 他哪里知道叶挽思早就等着他了,自从上次探过燕卓的书房之后便吩咐凌霄盯着他,在他以为水到渠成之际通报了京兆尹,让阴谋不经意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免了她过早的暴露了自己,还能堂堂正正的告诉众人,一切都是出自燕卓之手,偷鸡不成蚀把米,迟早要让燕卓身败名裂。 燕卓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张明的眼神满是冷意,张明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本应该是在事成之后死去的人突然以这种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愿他能识相点,若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一定会斩草除根! 张明跟在燕卓身边那么多年,为对方忙前忙后做了不少缺德事,自然是明白他的心狠手辣的,他跪在地上,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布衣,心一横,开口道:“小人是礼部尚书燕卓的随侍,也是镇南王府大房的管家,三日前得了我家老爷的吩咐……要小人将燕太傅的事添油加醋的散布出去!” “赵大人……” 赵应德抬手制止了燕卓的话,沉声道:“燕卓为何要这样做?二人同为兄弟何必互相陷害?” “张明!你休要再胡言乱语!赵大人,张明因为行为不检早就在三日前被我辞去,想必他是怀恨在心才故意离间我们兄弟俩的感情。”燕卓满是愤恨的看着他,似气不过的上前踹了一脚张明的心窝子,厉声道:“你这个奴才!我念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不仅没有报官还给你重金回乡,没想到你居然在背后这样陷害我的弟弟,你真是该死!” 他重重的跪在皇帝面前,指着张明声泪俱下的说着,将张明一番指证推脱得干干净净。 张明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他早知道燕卓的狠毒,也知道对方对他起了杀心,想着若是说出实情事后指不定还能得到燕绍的庇护,所以才和盘托出,谁知他太过狡诈,这一番话说出来,他的证言便岌岌可危。 他艰难的挪动着身体,开口道:“大人,小人说的都是真的,他早就对我起了杀心,若不是碰巧被京兆尹羁押,只怕小人早已变成孤魂野鬼,再也没法诉说燕太傅的冤屈了……” 赵应德狐疑的看了下首对着皇帝诉苦的燕卓一眼,这说林言初公报私仇就算了,这小小的一个管家竟也是那等阴险狡诈之辈,难道真的是此人时运不济遭人诬陷?他亦在朝为官,当然明白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 但是皇帝的态度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发愁社长天下全文阅读。 叶挽思冷笑,朝林言初眨了眨眼睛,林言初会意一笑,开口道:“燕大人,你说的三日前早已将张管家驱逐,可是真?” 燕卓动作一僵,不知对方又在搞什么把戏,他微微抬起羞愧的脸,道:“当然是真的,没想到这无耻小人居然借着我的名义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日后燕绍出了大牢,我哪还有颜面见他……” 林言初笑看他惺惺作态的表演,向暗处之人打了个招呼,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他走进大堂内,恭敬的朝着众人磕了个头。 林言初笑道:“这便是此案的另一名证人,几日前城西外被烧成一片废墟的铁器铺便是此人的家业,而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假钥匙便是出自他之手,当日委托他造假之人的模样他早已铭记于心。”说着,他微微转头看向燕卓,“赵言之事大人暗指下官公报私仇,这男子的店铺被烧个精光可是全城百姓有目共睹的,下官没有凭空捏造之嫌,还望大人莫要巧舌如簧,再多加阻拦。” 燕卓被他讽刺的话激得一怒,只能暗暗攥紧了拳头,看着跪在堂上的男子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张明却是认识他的,此时两相对望纷纷一惊。 “是他!就是这个人在三月十五夜里带着钥匙要我仿造一副假的,事后竟还派人杀我灭口!”汉子指着张明十分激动,这几天被叶挽思安置在院子里养伤,越想越是愤怒,如今仇人见面怎能不眼红,张明被他恶狠狠的神色骇得退后一步。 “若是三日前张管事被驱逐出府之后的事是心有所怨的报复,那三月十五之事岂不就是燕大人指使的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燕大人未免太过狠毒,我父亲一心为国为民,忠君不二,不知哪里挡了燕大人的荣华富贵,竟要这般陷害于他……” 叶挽思一袭白色儒裙,端坐在椅凳之上,她本就五官精致,此时她泪眼朦胧愤恨不平的模样更是让人同情不已。 王宝卿看着她,惊讶过后亦是含泪低泣,“我那可怜的夫君,枉他在牢里还念念不忘父兄来伸出援手,不成想他一心期盼之人竟是那幕后黑手,真是太可怜了……” 赵应德看着孤儿寡母泪眼朦胧的模样,有些感慨,看向堂下之人,严肃道:“本官问你,你又如何能确定那是三月十五?” 汉子不假思索,便开口道:“那确实是三月十五的深夜,几近凌晨,来人神神秘秘赏钱又多,打造的物件又不是寻常的东西,小人召集了伙计忙了一宿,天大亮了才完成。” 衙差捧来一个盘上,端在他面前,道:“你看看,可是这一把。” 汉子拿过来,仔细摩挲了一番,信誓旦旦道:“正是这一把,从我铺子里的打的物件都有特殊的弯月记号,这钥匙上也有。” 一直旁观的大理寺卿接过,仔细的勘验的了一番,朝赵应德点点头,他冷冷的看着张明,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话落只见张明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衙差上前推了推他,竟一下子扑通倒地,上前一探却已经了无声息,他朝上首之人摇了摇头。 人群中有一人看到这里,悄悄的隐去,燕卓低垂着眸子看向鞋尖,张明的身体早就破败,如何能经他一脚,这下可不命丧黄泉了。 赵应德微微眯起眸子,即便知道燕卓杀人灭口却也无可奈何,皇帝却在这个时候出声道:“既然燕太傅是无辜的,便让刑部释放了吧,礼部尚书教下不严,犯下这等错事,即日起革职查办。” 柳氏一听,差点没晕厥过去,才搭进去一个女儿,现在夫君又要被革职,左右谋划终究落得这么个下场,实在是心有不甘! 第九十章 狼子野心 燕卓深吸着气,拳头攥得死紧,嗫嚅着嘴唇,久久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臣……谢主隆恩。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皇帝点点头,随后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万公公跟在皇帝身后,毫不同情从他身旁走过,明眼人都看出来这完全就是燕卓一手策划的阴谋,连皇帝都算计在内,将朝廷百官耍得团团转,只是革职查办还是便宜他了。 这等心狠手辣,罔顾亲情的人实在不值得同情。 叶挽思看着皇帝的背影,幽深一笑,皇帝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委实可疑,若是此前她还不明白皇帝的意图,此时倒是了然于心。 皇帝一走,早就憋得一肚子气的考生纷纷愤恨不已,特别是被卷进科举一事惹来众人耻笑的新进官员们,纷纷讥笑着靠近,如此燕卓没了官职,又有何惧怕? 闲言碎语不绝于耳,那轻蔑和嗤笑更是搬上了台面,指着他就是一阵讥讽,柳氏遭受着众人的指指点点早就坐立不安,不由上前去扯了扯他的衣角。 “你竟还杵在这做什么?如今乌纱帽都丢了你叫赋儿日后怎么办?还不快点去求求老王爷……”她涨红着面色在他耳边说着,燕卓陷害自家兄弟的事已经是众人皆知,她也猜不准老王爷的想法,更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惧怕这个铁面如山的公公的。 就在这时,衙差匆忙来报,赵应德看着来人的服饰,再一看他蓬头垢面的模样心头一跳,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燕太傅在牢中被人刺杀,嫌烦纵火逃逸,求大人给个指示。”来人气喘吁吁,却依旧吐字清晰的报道。 老王爷身躯一僵,二话不说便立马起身朝刑部大狱走去。 王宝卿只觉得耳边一声惊雷炸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脑中不住的回荡着那句,燕绍被刺杀了! 赵应德暗叫不好,这燕绍的嫌疑刚刚洗清就在刑部大牢被刺,这事后被皇帝责问起来他得吃不完兜着走,不由领着衙差连忙的往大牢走去。 路过燕卓时,暗暗睨了他一眼,直觉告诉他这事与燕卓脱不开关系,兄弟内斗便罢,偏生还要在他的地盘上犯事,不由在心底啐了一口。 燕卓看着匆忙奔去的众人阴险一笑,他早已做了两手准备,若是燕绍被顺利定罪,以燕擎在朝中的份量,皇帝肯定不会牵连到他人,燕绍一死,爵位迟早都是他的。 而他在人群外早已布下棋子,若是事情一旦脱离掌控,必定会潜入牢中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燕绍,左右到时燕擎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以对方那摇摆不定的性子,就算知道他杀了燕绍又如何? 果真,事情就如他预想中的模样发展,想想挡在他面前半辈子的眼中钉已经除去,那种愉悦和畅快让他恨不得放声大笑。 还未赶到刑部大狱便已经看见冲天的火光,围堵的人墙不敢靠近,生怕阻拦众人救火,然而看着被滚滚浓烟包围的大牢纷纷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么大的火就是平常人也难以逃出升天,更何况还被刺伤的燕绍。 老王爷匆匆忙忙的赶过来,用着微微打颤的声音问道:“人呢?把人救出来没有?” 跟在老王爷身旁的护卫早就尽数进了火场,还有一些今日同来听审的武官亦是纷纷进去相救,大火熊熊燃烧,人微微靠近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炙热的气息和浓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火中突然跑出几道人影,身上还燃着不少火苗,衙差见人一出来连忙将冰冷的水兜头淋下,不顾身上‘嗤嗤’的声音和头顶缭绕的青烟,侍卫连忙将背上之人放下,扑通跪下,悲愤道:“属下无能……只能救回太傅大人的尸身!” 躺下地上的人早已被烈火灼烧得面目全非,满目苍痍和焦黑一片,但那身量和体形确实是与燕绍相差无二,老王爷死死的抿着唇,盯着地上的人,拢在袖中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王宝卿惊慌失措的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具烧焦的尸体,她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看着边上虽然被烧得漆黑却闪着宝蓝光泽的珠子,那分明就是她送给他的鹤氅上镶嵌的宝石! 她绝望的哀叫一声,终究受不了这巨大的噩耗,晕了过去。 “娘!”燕云祁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双眼通红死死的咬着唇,喉中泛着野兽般的低吼,不敢相信地上躺着的焦黑尸体竟然就是他一向敬佩的父亲。 燕卓看着这一幕,奋力的压下心头的快意,靠近老王爷身旁,遗憾的叹息道:“父亲……节哀顺变,想必燕绍也不愿看到您伤心欲绝的模样。” 老王爷避开他欲要搀扶的手,冷声道:“死了那条心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将王位传给你!” 燕卓讶异的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给本王滚!滚得远远的!本王就是将王位传给赋儿也不会给你!王府的一切你就是一个子也休想得到!”老王爷指着燕卓厉声吼道,燕绍的死给了他巨大的打击,现在的他就如同濒临垂死的动物失去了自己的幼兽一般,那么的绝望和愤怒。 大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亦压不过这暴怒的一声,知道内情的官员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连不明所以得群众都品出了味儿来,瞪着燕卓的目光十分憎恶。 大庭广众之下,这大声的厉喝不亚于当众被打了一耳光,不,甚至比那还要让人觉得羞耻,身为礼部尚书,镇南王爷的嫡长子,一向在人前风光无限的他何时遭受过这样的羞辱,燕卓脸色涨得通红,愤恨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老王爷不忍那尸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停留,吩咐侍卫背回镇南王府,便拂袖离去。 柳氏受燕卓影响,自然也将燕绍视为眼中钉,如今最大的敌人一死她当然乐得开心,一听老王爷有可能将王位给燕云赋更是心头欢喜,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儿子,不管是谁做王爷对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东亭翎站在高处,看着隐在人群中看不清神色的叶挽思,朝身边之人嗤笑道:“到时你可是有爵位在身的王爷了,跟本皇子平起平坐不在话下,有何感想?” 燕云赋看着冲天的火光,只觉得脖颈上痊愈的伤口有些刺疼,他不禁抬头摩挲了一番,声音轻如薄烟,“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这些。” “哼,你倒是清高。”东亭翎撇撇嘴,虽然不满燕卓的作风,但燕云赋的为人他是了解的,所以这么多年,即便他性格再古怪偏离,也不会过多为难他。 燕云赋垂眸站着,并不回答他的话,远远的看着燕卓狰狞的模样,只觉得份外讽刺。 镇安王府门前,红色的灯笼早就被下人换上白色的灯笼,映在庄严的府门前更显得萧条寂寥。 燕卓站在门前,心头因为燕绍的死而窃喜的心情早就被老王爷冰冷的话浇灭了个干净,只因他刚踏下马车,便看见老王爷神情肃穆的站在镇南王府门前,那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 耳边还回响着他冰冷的话……“从今以后,镇南王府不再是你的家,你便自立门户去吧!” 丢下这一句话便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柳氏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踌躇,然而那快要关上大门却容不得她想那么多,嗫嚅一句,“老爷你多保重。”便急忙要进去。 燕卓攥紧拳头,死死的凝望着王府的大门,冷声道:“晚些时候我来取些东西,咱们好歹夫妻一场,到时你帮我说句好话……” 闻言,柳氏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她点点头,趁着那府门的缝隙走了进去。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门外还停留着不少人,见此纷纷窃笑不已,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日之内官位不保,妻离子散,真是大快人心! 燕卓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冷冷一笑,阴鸷的视线扫了一周,拂袖离开。 不,这事情不会这么就完了,燕擎,你羞辱我至此,此仇不报枉为人! 王府内匆匆设起灵堂,府中的主子身体康健,这些丧白事的东西府里原本是没有的,但是前些日子老王妃出了那样的事,采买的管事瞧着不好了,便由着置办了些,不成想这老王妃没用上,倒是碰上燕绍出了这样的事。 尸体被抬回王府之时,府内哭声震天,飘着白茫茫一片。 叶挽思站在灵堂中央,白布后边摆着一副棺木,那人的尸体就躺在里面,左清走过来,看着她身上的衣裳微微蹙眉,不由上前轻声道:“小小姐,老爷已经去了,你还是回去换身衣裳,给老爷上注香吧。” 叶挽思低头一瞧,虽然她的衣裙已是素净,但上头用银线勾绣的莲花在这肃穆的灵堂上确实是显得不够庄重,她抬眸看向左清,冷冷一笑,跨出了灵堂。 燕绍突然死去,对镇南王府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即便这些日子进了刑部大狱,但是众人从未想过他会因此送命,然而还没来得及庆贺燕绍洗清嫌疑便传来这样的噩耗,是以,府内遗憾伤心的也是大有人在。 云嬷嬷在阳明阁苦等着叶挽思回来,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消息,然而那阵阵的哭声却总让她心神不宁。 叶挽思刚踏进院子,便看见云嬷嬷站在门外不住的张望,一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前,焦急道:“小姐,听说老爷……可是真的?”话到后头已经声音颤抖,眼眶里有些许晶莹的水光在打颤。 灵玉跟灵珊一直跟在叶挽思身边,自然目睹了燕绍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模样,灵玉哀叫一声,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悲伤扑在云嬷嬷怀中,泣不成声,“嬷嬷……老爷死了……” 灵珊亦是捂着嘴在一旁哽咽,双眼扑簌的掉着泪。 叶挽思径自进了里间,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连鬓发上的羊脂玉簪亦取了下来,三千青丝仅仅用一条白色的丝带束起,纤细的身姿白衣如雪,飘渺得不似真人。 她踏出房门,以近乎冷漠的姿态从抱头痛哭的三人身旁走过,精致的小脸连滴泪痕都没有,连府中的下人都悲愤欲绝,她这堂堂燕绍之女竟然连一滴泪都不曾落下,实在古怪之极。 走过王府内的长廊,丫鬟见到她纷纷行礼,却被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吓了一跳。 走过长廊便是花团锦簇的菊园,那一汪碧波湖泊依旧清澈如往昔,回忆起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情景,燕绍那愉悦的模样仿佛历历在目,叶挽思走过湖畔,三月的风虽不刺骨却依旧寒冷,打在身上任由衣裙飘扬,她看着碧绿的湖心,眸光深邃。 燕云赋碰巧走过亭子,便见她仿佛一副游魂般的模样,越走越靠近那湖泊,他不禁蹙起眉头,这湖泊的栏杆低矮,一下子栽进去可不得了。 “你做什么!虽然三叔已不在人世,但是你还有大好年华,何必自寻短见!”燕云赋攥着她的手向后一扯,即便一身素白亦掩不住那绝色的美丽,他心动莫名一动。 这般美好的女子,实在是应该让人捧在心头,好好的呵宠,看着那光华流转的侧脸,他不禁有一瞬间的迷离。 叶挽思冷嗤一声,用巧劲挣开了紧攥着她手腕的手掌,开口道:“大少爷莫不是未老先衰,眼花了吧,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自寻短见了。” 燕云赋收回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听着她话中的讥讽微微抿起了唇,再次细细看了她一眼,倒是与平常没有两样,确实看不出有什么想不开的样子,也是,这般强势要强的女子怎么会自寻短见?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起对方讽刺自己老眼昏花,不由有些自嘲,“那便好。”他定了定,看着她不屑一顾的模样,有些犹豫,却依旧开口道:“……日后,若是有麻烦,我可以帮你。” 唯一庇护她的燕绍死了,依着王宝卿的性子自然不可能接纳她,如今她的处境甚至比刚入府的时候还要尴尬,他深邃的眸子禁不住的看向她,眸中是连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希翼。 如果她愿意,他会照顾她的,依着他在镇南王府的地位,保她无虞自然是没问题的。 闻言,叶挽思回头,惊讶的看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这天人一般的男子。 燕云赋被她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握拳做咳嗽状,开口道:“当然,是以妹妹的身份……” “没想到大少爷还有这种难得的同情心,不过还是免了,以燕梓婳那矫揉造作的虚伪模样,我还真怕会养成那样的陋习,所以大少爷以后少点靠近我为好,免得我也沾染上不好的习性,那可就不妙了。” 叶挽思冷笑,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什么翩翩如玉的贵公子,什么品行高洁出尘如仙,再如何道貌岸然都掩不住骨子里高高在上的傲气,以为一副同情施舍的模样就能让她卑躬屈膝么? 她撇撇嘴,十分不屑。 燕云赋的脸渐渐冰冷,看着那一身傲气的背影,下意识的攥紧拳头,他好声好气的说要照顾她,凭什么对方还能如此不屑一顾,她背后仰仗的是什么? 他倒要看看,没有人庇护的她如何在这镇南王府生存下去,他迟早要让她知道,一身傲骨确实是可以让人高看一分,但与现实相碰,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冷冷的看着,拂袖离去。 二夫人换了一身素服,第一次没有等着燕云浩缓慢的步子匆匆赶来,抬眼看着那灵堂,不敢置信的退后着,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燕云浩随后进来,呼吸急促让他面色微微泛红,倚着银霜喘着气,看着灵堂有些苦涩,他久病缠身都还未撒手人寰,偏偏那样丰神俊朗的燕绍居然会死得这样凄惨。 余光扫见那素白的身影,他抿了抿唇,叹息道:“节哀顺变……” 二夫人闻言回过身来,上前一步攥紧她的手,泪花在眼眶里打转,颤声说道:“挽儿……以后婶娘照顾你,你莫要太伤心了。” 叶挽思朝燕云浩点点头,微微挣开二夫人温润的掌心,轻声道:“多谢二夫人,挽儿很好。” 二夫人摇着头,燕绍有多疼爱叶挽思阖府上下都看在眼里,如今至亲惨死,她又能好去哪里,二夫人一心认定她是在故作坚强,不由柔声劝慰道:“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些,不要憋在心里……” 话落她已是泣不成声,哽咽着喃喃自语道:“三老爷平日那么好的一个人,如何就会遭此厄运,那歹人真是猖狂又恶毒,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才是……” 关于燕绍不幸身亡的消息,镇南王府并没有对外发讣告,然而这庭审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伴随着真相和燕绍的死早已传遍了整个凤京,一时间王府门外马车络绎不绝,却都被老王爷用借口拦在门外。 刑部大牢发生这么严重的纵火杀人案可谓是东昌开国以来的头一朝,不包括燕绍在内,大牢内关押的犯人死伤过半,皇帝大怒,要求彻查此案,捉拿罪魁祸首绳之于法。 第九十一章 灵堂之乱 事情发生在刑部大狱,自然就与赵应德脱不了干系,是以,便与京兆尹魏忠联手,领着铁甲卫在凤京中大肆搜索纵火逃犯,一时人心惶惶。 燕卓离开镇南王府直直朝京中百姓居住的民房走去,路上见着巡查的官兵,他冷冷一笑,轻轻叩响了一处房屋的大门,门内探出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谨慎的在他后头瞧了瞧,方开了门缝,让他进来。 燕卓有些嫌恶的看着这简易的民房,“这京中的富贵宅邸多如牛毛,怎的选了这么一出破落地方,也不怕掉了身份。” 前头领路的灰衣男子脚步未停,讪笑着恭敬的说道:“还要劳烦大人委屈一阵儿,待您当上那镇南王爷,小人还要赖您提携呢……” 燕卓一天受到的鄙夷和轻蔑在这谄媚的话中,找回了一丝得意,他轻哼一声,算是答应,挺直的脊梁一时又摆起了官威,一副傲气凛然的模样全然没看见前头之人的眼中的鄙夷。 我呸!不过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偏生的还要摆谱,真是不知所谓!男人在前头唾骂着,不屑的撇着嘴,却没让燕卓感受到半点不敬。 “大人,到了。”男子将燕卓带到一间收拾整齐的书房,壁上挂着副青松百鸟图,看起来倒是颇为雅致,但这对燕卓来说还是太过寒酸,跟样样精致的王府相比这书房无疑是简陋至极。 屋中人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般,笑着缓缓的开口道:“权宜之地……燕大人就莫要过多计较了。” 燕卓冷哼一声,有些不情愿的落座,再次想想害得自己如此境地的人,他也不再计较这房子的好坏了,透过窗外看着渐渐泛黑的天色,咬牙着,道:“叶大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只要你今日助我,我自会帮你冒着大不韪奏请圣上,你也知道圣上一向多疑,此举亦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你也不能让我白做。” 叶培珉微微坐正了身子,幽幽的烛火映照在他半边侧脸上,英俊的五官不减当年,当得是个风流人物,他轻声一笑,眉间是胸有成竹的自信,却故作为难,道:“我虽掌管兵部,但没有皇上指令,谁又敢在这凤京随意调兵?这若是被捅了出去,可是谋权篡位的罪名……” 燕卓‘腾’的一下起身,身后的椅凳差点被他掀翻,他怒道:“不过区区五百精兵,你又如何调不得?到时王府大门一关,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里边在做什么!”他微微眯起眼睛,想起来时森冷肃穆的铁甲卫,“哼,更何况今日大肆搜索杀了我那‘弟弟’的逃犯,这区区精兵又有何惧?” 此时的燕卓,早已被权力欲望冲昏了头脑,天堂与地狱的巨大落差让他更加渴望高高在上的感觉,本以为杀了燕绍,燕擎那个老头子就会将爵位传给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没想到对方倒是被燕绍的死刺激得一下子便立场坚定起来,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宣告给世人听,他与那王位无缘。 他怎能甘心!那位置本来就是他囊中之物,无端多了个燕绍觊觎不说,偏还被燕擎束之高阁悬着吊着,尽管燕绍从未流露过任何的非分之心,但或者就是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才更让他不岔。 凭什么他渴望的一切,对方却永远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如今燕绍死了,再也没有人会跟他争了,只要除掉燕擎那个老头子,镇南王府的一切就是他的影视契约! 但燕擎半生驰骋沙场,积累下来的能耐不可小觑,换做平常他一定不会这么冒险,但是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众人的冷嘲讥笑,他迫不及待的要掌控权势,趁此摆脱这能令人发疯的落差。 叶培珉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贪婪,微微笑开,大街小巷搜索的官兵倒是不假,用这个做幌子确实可以掩饰调派出去的五百精兵,他深知燕卓要做什么,无非狗急跳墙,要逼迫燕擎请旨承爵罢了,抽调精兵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能不能达到那位大人的要求……便难说了。 想起那仿佛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叶培珉禁不住背后一凉,丝丝难以压制的恐惧萦上心头,不愿再耽搁时间,开口便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事后,我等你的上奏的奏折,希望到时皇上看着你这镇南王爷的面子上,能微微松口。” 燕卓见他神色古怪不由冷嗤出声,无端端的联合朝中重臣上书奏请皇上答应去年拖延至今的与北辽交换粮草的事,若是没有暗中与那些个北辽官员勾结又怎会甘愿冒着被皇帝质疑的危险上书,一个两个或许会让皇帝起疑,毕竟东昌内患未平,皇帝哪还会管他国的死活,一旦朝臣打着天下太平的旗号任是皇帝再怎么不愿,也不能罔顾频频被北辽骚扰得担惊受怕的百姓,更不会想到这幕后种种的群臣勾结。 只怕皇帝做梦也没想到,北辽的手已经伸到东昌的朝堂来了,看叶培珉那卖命的模样,只怕还收了不少好处,燕卓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官场黑暗,不论如何,只要能达到目他的就好。 他看着唯一一盏点亮内室的烛火,明明灭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谲之感,却丝毫掩不住他此时兴奋的心情。 燕擎――你终究会后悔的! 镇南王府 王宝卿幽幽转醒,被燕云祁等人哄着劝着,才绝望的接受了燕绍死亡的事实,她含泪换上一身素缟,被芳竹搀扶着走进灵堂,白色的布幔明晃晃的飘着,刺眼的白仿佛带走了她世界中所有的光彩。 眼睛早已哭肿如核桃般,却依旧滚滚的掉着泪,她推开芳竹的手,踉跄的走到布幔之后的棺柩面前,一把扯开那白布,双手猛力的拍着,哀叫道:“夫君!不要!不要就这样丢下我……” 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实在是闻者皆要痛哭流泪,烧着纸钱的丫鬟更是忍不住的低头哽咽。 “娘……”燕云祁双眼通红的忍着泪,深吸一口气走到有些癫狂的王宝卿身边,拉开她拍得通红的手,喉头酸涩道:“你不要这样。” 王宝卿流着泪,看着那乌黑的棺柩,她有些神情恍惚,然而出神只不过一瞬间,突然她扯开嘴角一笑,那温柔的神情就像看着挚爱之人一般,然而在这灵幡飘飘的灵堂,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燕云祁下意识的蹙起眉头,更加攥紧了她突然安静下来的手,谁知王宝卿一个猛力,从他手中挣开,用尽全力就往棺柩上碰,抱着必死的决心这力道出奇的大,就算是一介壮汉也未必就制得住,更别说燕云祁这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公子哥。 他被她掀开的力道打得退后两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厉吼道:“娘!”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却连衣角也抓不着。 棺柩近在眼前,王宝卿温柔的笑着,夫君,你等我,一会儿我们就能团聚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事发突然,丫鬟们纷纷被王宝卿疯狂的举动吓得呆愣在了原地,连惊叫也卡在了喉咙里,那可是号称无坚不摧不朽不化的南海神木,这一头碰上去只怕要脑浆碎裂! 老王爷一直不吭声的站在角落,他早知王宝卿性格刚烈,这么大的打击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他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意图,眼疾手快的上前推开她,厉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枉费你还是祁儿的母亲,你这是要让他一日之内,双亲尽亡变成孤儿么?” 燕云祁只觉得背后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一日之内遭受两回这样巨大的刺激,双腿都止不住的发酸发软,他煞白着脸,后怕的搀扶起被推倒在地的王宝卿,颤声道:“娘,连你也不要我了么?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便一起下去陪爹好了,一家子也能在阴曹地府团聚……” 王宝卿已经感觉到了棺柩上阴冷的气息扑上脸庞,猝不及防的被老王爷推在地上,不由面如死灰,听着老王爷的吼声,她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的燕云祁,尽管双眼干涩却再也流不出泪来,她痛呼一声,扑在了他的怀中异世盗神最新章节。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还有燕云祁这么一个儿子,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世上,那种寂寥她怎么会舍得,只是她太痛了,失去燕绍对她来说就像鱼儿缺了水,充满着窒息的感觉,让她再也提不起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她干哑着声音咿咿呀呀的哭泣着,消瘦的身躯如秋天的落叶颤颤巍巍,心中的痛仿佛要撕裂她的身体,她不该,真的不该,早知这样她就不会一心只想着跟他斗气,想想这么多年她黯然神伤,他肯定也好不到哪去,不然那眼里眉梢为何都是落寞,如今她该如何说她的懊悔,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不管是十个叶挽思甚至百个叶挽思都好,只要他能活过来,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甘愿! 姚瑶自听到消息,登时便打翻了茶盏,火急火燎的吩咐下人驱着马车就要往镇南王府赶,不顾府里继母疾言厉色的百般阻拦,硬是跟扮成小厮的方其溜出了府。 方其虽担忧事后她继母层出不穷的刁难,但是叶挽思对他有恩,即便他不忍姚瑶受难,但是如今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姚瑶急匆匆的下了马车,二人在外拍了一会儿门,管事犹犹豫豫的放她进来,领到了灵堂,就被王宝卿寻死的模样吓得一愣,姚瑶半张着嘴巴,看着伤心欲绝的王宝卿久久的说不出话来,穿着绣鞋的脚一只踏进门槛,一只还留在外头。 叶挽思一直冷冷淡淡的看着,精致的脸如同上等的白玉,泛着晶莹的光芒,她静悄悄的站在那里,如同一朵绽放的白莲花,绝美出尘,鼻尖仿佛萦绕起幽幽的莲香,即便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却让人不忍苛责半分。 余光扫见姚瑶颇有些滑稽的模样,差点失笑,不由开口道:“还呆愣在那里作甚?” 姚瑶回过神来,发觉此时自己的模样有些羞燥起来,赶忙放下提着的裙子,跨进堂内,恭恭敬敬的上了一注清香,才站在她身旁。 “……”她嗫嚅着嘴唇,见她一身素缟脸上却又那般的冷漠,开口安慰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口,她眼眶有些泛红,二人看起来,反倒她才像是要安慰的那个。 叶挽思毫不在意,见她鬓发微乱,就知道她肯定是急匆匆赶过来的,绞着衣带的手泛着一片通红,她眨了眨眼睛,领着她就往自己院子走。 姚瑶讶异,“诶,这儿怎么办……” 一般来说至亲子女都要在灵堂守着的,虽说高门大户自有下人守灵,不用主子整日整宿的候着,但就叶挽思这般随性的作为,还真是不常见,那冷漠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多忤逆不孝呢。 叶挽思走在前头,冷冷淡淡道:“你爱来不来……” 闻言,姚瑶连忙迈着步子跟上,跟叶挽思比起来,其它人的态度确实不重要,本以为她一定会悲伤痛哭,她早已备好手绢准备好好安慰一番的了,谁知却半点派不上用场,姚瑶此时说不清心头的古怪滋味。 叶挽思的行事作风府中上下早已见怪不怪,但是对于她此时冷漠的态度还是有不少人心有厥词,燕绍平日那般疼爱她,如今死了,却连句哭声也不曾,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人们暗自嘀咕,面上却不敢表现半分的不敬鬼神无双。 老王爷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姚瑶去了阳明阁,方其便只能在外院呆着,这么一个生脸的小厮在后宅转悠,还是惹来不少不善的目光,这老王爷没将外头赶来祭奠的宾客放进来,所以在镇南王府里,方其的存在可谓十分突兀。 隐在暗处的凌霄走了出来,丫鬟们见着是他,连忙一哄而散,凌霄虽然神出鬼没,平日也不见个踪影,但是阳明阁内外却是有不少人认识他的,再说他长得英俊又板着一副冷酷的模样,煞神一般很容易就让人记住了他的相貌,谁都知道这冷面男子是小小姐的护卫,有他在,外男小厮什么的完全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凌霄冷着脸将他领到隐蔽处,便抱胸靠在树上,鹰隼般的犀利眼睛戒备的盯着阳明阁内外,方其一触碰到他的眼神,连忙躲闪开来,胆寒的感觉早已取代了先前的尴尬,只能讪笑着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进了里间,灵珊连忙奉上香茶,姚瑶伸手去接,却下意识的一缩,灵玉眼尖的看到她手指上一片通红,一下便明白了叶挽思的意思,走到格子前取来药膏,打开轻轻挖了一块,拿起她的手,细细的涂上,“姚小姐怎的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瞧这一片都红了,若是日后留了疤可怎么办……” 那剔透的药膏涂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却让姚瑶瑟缩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都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灵玉你就不要取笑我笨手笨脚了。” 灵玉扑哧一笑,因为燕绍的事情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倒是消散不少,她盖上那精致的盒子,上次叶挽思脸上的伤痕,不过涂了几日便连个痕迹也没有,反倒是水嫩嫩的,知道这药膏的金贵,更要好好的收起来,灵玉重新置了一个精美的小匣子,不忍这嵌着宝石的小盒子跟那些个臭烘烘的瓶瓶罐罐放在一块儿。 姚瑶看着上了药的手指,被晶莹的药膏抹了一遍倒是没有先前的刺疼了,想明白对方的意图,更是觉得心头暖意洋洋,因此更是怜惜她丧父的悲痛心情,却不知道开口的是安慰还是勾起她伤心的回忆,毕竟她现在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两样。 叶挽思见她眼神闪烁,又苦苦的皱着眉头,微微一笑,带着冬雪消融的暖意,或许姚瑶看起来是软弱的,但是能这样推心置腹的为她着想,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什么引来她伤心难过,这般难能可贵的赤诚之心,谁不会心折。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姚瑶抬头,看着她明亮的双眸,随即笑了,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挽儿,你真是坚强,我还记得我生母病逝的时候,我躲在角落里哭了几天几夜呢,若不是我乳娘发现了我,只怕要活活的饿死了。”她吐着舌头,浅笑着谈起逝去的母亲,看起来毫不在意眼角却盈满落寞。 叶挽思淡淡一笑,由着她絮絮的说着,并不点破她思念母亲的苦涩,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道伤,自以为愈合的掩盖在内心的最深处,当有一天你不在意的掀开伤口,却发现她依旧在滴着血,此时她能做的便是任它静静的愈合,而不是让它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姚瑶说着说着便泪眼朦胧起来,热泪紧随其后落在脸颊,自生母逝世,还未让她从悲痛中走出来,父亲便敲锣打鼓的迎回了如今的继室,继母舌灿莲花,表面上对她这个嫡女视如亲生,暗地里却百般苛责刁难,久而久之的打压下便铸就了她现在这软弱可欺的样子,父亲见继室进退得宜,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善待亡妻之女,更是对她信任有佳,却不知道她暗地里受了多少苦楚,而她惧怕继母严厉,更是不敢吭一声。 想起今日继母又命她去院子,表面说是谈心其实是暗地刁难她,她本就因为燕绍的死怕叶挽思悲伤过度而心神不宁,一个不小心便打翻奉给继母的茶盏,刚沏好的茶水就尽数倒在了手上,还没来得及痛呼,继母就气急败坏的命嬷嬷来打骂她,她一时惧怕更是豁出去了跑出来,想想侍郎府里的步步维艰,更是悲从中来。 灵珊瞧着她,说着说着便已是小声的啜泣起来,再看看眉眼淡淡的叶挽思,不由摇了摇头,这下还真的不知是谁才是该安慰的那人了武炼虚空全文阅读。 姚瑶垂着头,掉了一会儿泪,哽咽的声音慢慢小了,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才想起这是在叶挽思院子,不想一时悲苦竟然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痛哭流涕,小脸‘腾’的一下便红了,尴尬笑道:“挽儿,让你见笑了,我,我……”支吾个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哭完了可好些了?这几日便在王府住下吧,权当是劝慰我丧亲之痛好了。”叶挽思淡淡说着,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见她哭得喉咙沙哑,不由将茶盏推了过去。 你瞧着可一点都不像是丧亲之人,姚瑶暗自吐舌,理不清叶挽思的古怪态度,那是她想破脑壳子也想不出的弯弯绕绕,现在看着她挺好,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你不说还不觉得,如今倒是觉得胸口舒爽了不少。”她嘻嘻一笑,十分俏皮的模样,却又在转瞬间皱起眉头,“可是,侍郎府家规甚严,怎能随意在外留宿……” 姚瑶看着满室的珍稀玉器,暗暗垂下了头,这里不管是吃穿用的都是顶好的,连桌上沏的茶都比自己那小院子里的不知好多少倍,她无不向往留恋这样的日子,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而不是日夜担心继母的责难和手头拮据的日子。 更重要的是,她抬头看着坐在身旁的女子,即便是一身素缟,但那清丽脱俗的模样又有几人能相媲美,更何况对方身上的清冷的气质,让她有种心安的感觉,有如飞蛾扑火般,让她不顾一切的想要靠近。 即便姚瑶再如何遮掩,叶挽思对她的处境亦是心如明镜,每次见她,虽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穿戴得体的模样,但只要细看便知道那衣裙款式虽然新颖,但料子却都是旧的,很明显就是用旧衣衫改改样子当作新的来穿,没有察觉的人跟她接触的都不多,叶挽思也是见过几次才发现的,需要这样维持体面可见平日的生活有多艰难。 这些得体的衣裳只怕还是她小心保管才能存留至今,叶挽思敢保证,若是此时去了她院子,指不定还能翻出好几箱笼的旧衣出来,而且刚才抬起的拇指上还有一层颇厚茧子,平日只怕还不是只做针线活那么简单。 相比之下叶挽思实在像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虽然亲情淡薄但吃穿用度从未短了她,从灵珊和灵玉二人的衣裳就可以看出,那箱笼里花花绿绿的罗裙只怕比姚瑶的旧衣要多得多,灵珊虽然时常一身青色的罗裙,看起来十分朴素,但那料子却是上等锦缎碧罗葛,叶挽思也从没有亏待过她们,所以跟在她身旁的侍婢可比那官家小姐还要体面。 身边的丫鬟都如此,更不消说她这个正经的小姐了。 叶挽思端起茶盏,浅浅的呷了一口,不咸不淡的道:“我真心邀你来住,你真的不喜欢便罢,你住或不住,总归院子的厢房就摆在那。” 姚瑶当然是愿意的,知道叶挽思话中婉转的要她住下,她左右犹豫了一番,终是点点头,不想回去面对继母滔天的怒火,即便只是避避也是好的。 叶挽思淡淡一笑,黄梨木雕花的桌子上摆着腌制的蜜饯,晶莹剔透微微泛着黄,盛在花朵般形状的小碟上,看起来甜香诱人,她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挑开了一颗,捻起放进口中,方开口道:“天色不早了,今晚便梳洗了早些睡吧,侍郎府你自不用管她,可能夜里会有些吵闹,你不用担心,好好睡觉就是了……” 姚瑶疑惑的抬头,却只见她幽幽一笑,蜜饯的糖浆在那红唇仿佛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口脂,粉粉嫩嫩带着无声的诱惑,神秘至极。 月慈会意,领着她就往院子里的厢房走去,灵玉出了院子跟管事的说了一声,拨过来好几个伶俐的小丫头伺候着,在角门处饶了一圈,方才神神秘秘的回了院子,对着悠悠品茶的叶挽思点点头。 叶挽思微微一笑,“走,咱们去迎一迎这位贵客。” 王宝卿被燕云祁央求着总算是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却不吃不喝的守在灵堂,夜渐渐黑透,长明灯上一簇幽幽的火光,伴着飘起的布幔和哭声,听起来颇为骇人豪门老公太腹黑。 有冷风突然灌了进来,就如走在遍地坟墓的山包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那样,森森冷冷的灵堂中,陡然阴风阵阵,下人们纷纷止住了哭声,惊恐的瑟缩起来,虽说人死三日内魂魄会回家,但大多是传闻从未见过呀,难道今日真的是要撞鬼了? 王宝卿猛地抬起低垂的头,惊讶的环顾四周,缓缓起身,高声道:“是你么?夫君!” 陡然听得一声关门声传来,虽然不太真切但在这寂静的院子可是清晰得很,紧接着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王宝卿喜出望外,连忙向外跑去,小跑着还边叫喊燕绍的名字。 “原来是弟妹啊,不成想第一个迎我回家的竟然是你,真是让我意外,哈哈……”燕卓看着素缟的王宝卿放声大笑,大跨步的走来,身旁的精兵举着燃烧的火把,粗略一看竟是密密麻麻,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少盆栽花草被踩踏了个干净。 王宝卿不敢置信的倒退,本是蜷缩着身子的下人,看看渐渐逼近的人亦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暗忖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明明老王爷就吩咐了不许放人进来的不是么? 燕云祁正吩咐下人准备些清淡的膳食给王宝卿,自从燕绍被下狱之后她便食不下咽,成日里也吃不了几口,这再要这样下去只怕铁人也会受不了,刚从拐角处走来便看到满院子的精兵,他心头一跳,奔至王宝卿身边就将她扯在了后头,虎视眈眈的看着燕卓,厉声道:“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你这个杀人凶手!” 他仇恨的盯着燕卓,他平日里虽然被王宝卿宠惯得不成样子,却也知道燕绍与他向来不合,经过公堂和火场上老王爷的厉吼,他便已经明白,自己的父亲的死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不,说不定就是他派人去牢里杀人纵火的。 燕卓跨过门槛,双眸梭巡着白晃晃的灵堂,没将燕云祁的叫嚣放在眼里,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便缓缓的走近,一路扯下灵幡,狠狠扔在地上用脚踩踏碾压,阴测测的道:“燕绍啊燕绍,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他放声大笑,却又用阴鸷的眼神狠狠盯着脚底的灵幡,仿佛燕绍活生生的就被他踩在脚下一样。 任你再清高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落为我脚下的泥巴,任我百般践踏。 王宝卿下意识就要去阻拦他的动作,燕绍就如那清辉明月,是高高在上的谦谦君子,怎么能这样让燕卓这个卑鄙小人这样侮辱,燕云祁看着她愤怒的模样一把捂住她的嘴,揽着她微微向后退去,他的愤恨不甘一点都不比她少,但是敌强我弱,看燕卓那激狂的模样就知道他如今恨意难平,再去忍他岂不是自讨苦吃,看着对方身后黑压压的人头,第一次恨自己这般手无寸铁,杀父仇人在面前居然也奈何不了。 柳氏对三房本就怀恨在心,如今燕绍死了她更是乐得开心,哪还会去给她守灵,或许阖府上下也是知道这么个情况,所以也没央着她去燕绍的灵堂上香,在进府前应了燕卓的要求,两人夫妻多年也有了不少默契,没傻傻的去开正门,反倒是派人在角门处候着,谁知门一开便陆续涌进这么多士兵,一下就把她吓愣在了原地。 就是傻子也知道燕卓意图不轨,柳氏悄悄的看着燕卓癫狂的又说又笑,后怕得连连后退,若是被老王爷知道她将这些人放进府里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她,想想老王爷那冷酷得不近人情的模样只觉得后背都凉了一片。 她心想着,绝不能被人发现是她做的好事,急匆匆的回头却是愣住了,呐呐道:“王爷……” 老王爷凌厉的眼神扫了她一眼,让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他一扬手,身后的侍卫便拉起她,扔给了健壮的嬷嬷看管着,他们步伐有力,动作迅速,呼吸绵长,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护卫。 明亮的火把将成群的士兵映在眼前,老王爷看着灵堂内作乱的燕卓,最后一丝的心软随着那地上的灵幡被踩踏得一干二净! 第九十二章 头点地 “你这个逆子!” 老王爷缓缓从阴暗的假山走出,身躯凛凛带着煞气,让人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战功赫赫的铁面战神,院子里的士兵有一瞬间的瑟缩,在这强大的威压之下,有谁能挺着胸膛与他直视,哪怕是朝中同样也是立下不菲战功的兵马大将军亦不敢与他硬碰硬,更何况区区士兵。 这一声厉吼让燕卓的动作微微僵硬,他停下来稍稍整理了衣衫,瞪了一眼有些萎靡的士兵,方朝老王爷笑笑,“是父亲来了,您看儿子如今可是威风凛凛,这镇南王府又有谁能出我左右?” 老王爷跨步而来,身后跟着数十个黑衣人,鹰隼般的眼神冷酷犀利,步伐整齐划一,跟着老王爷与燕卓带来的士兵正面对峙。 “你这么多动作,无非就是为了本王这个位置。” 燕卓眯起眼睛,有些戒备的看着他身后的黑衣人,和煦的笑着,若是忽略他眼底的冰冷的话,这副模样完全就是敬重父母的孝子,他开口道:“父亲当真不愧是东昌的中流砥柱,陛下的肱骨之臣,儿子不过一句话您便明白了我的意思,那还请父亲好好配合,待您卸下头上的光环,风烛残年病卧不起时儿子还能侍奉您左右,不然……”他拖长了尾音,满是威胁的口气,冷冷一笑,接过后头的人递过来的折子,举在手上扬了扬。 王宝卿讶异的看向他,这是在逼老王爷请旨么?这怎么行,以燕卓鄙夷的小人行径,若是真的承爵当家作主,这王府可还有她们娘俩儿的立足之地?不由担忧的朝老王爷望去。 老王爷睨了一眼明晃晃的折子,冷哼一声,“白日做梦!” 闻言,王宝卿心头一松。 谁知燕卓不怒反笑,他早知道燕擎这个老头儿是不会这么容易屈服的,他抬起手,阴险一笑。 身旁的精兵以极快的速度拔出佩剑,明亮刺眼的剑身反射出的光芒让人眼睛下意识的一眯,他手起刀落,随后血液喷溅,最近的一个丫鬟便倒在血泊中,抽搐了一下身子便惊恐着双眼没了气息。 这一幕发生得猝不及防,刚才还活生生站在身旁的人突然死得这般凄惨,丫鬟们纷纷捂着脑袋尖叫,惊恐的拥挤进了灵堂,那精兵眼中闪过暗芒,趁着慌乱,伸手一把抓起燕云祁。 老王爷早就有所防备,身后的黑衣人在他碰到燕云祁之际便已拔剑与之搏斗,精兵看见这一幕突然咧嘴一笑,松开了揪着燕云祁的衣领。 锋利的剑正迎上来,谁也想不到对方会突然松手,老王爷凌厉的眼神陡然射向燕卓,没想到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 ‘扑哧’一声,刀剑穿过肉体的声音响起,燕云祁看着腹中的剑有些呆愣,他抬眸看向刺过来的黑衣人,还未明白过来,便又被身后之人硬生生从剑上扯开! “祁儿!”王宝卿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喷涌的血液和让她肝胆俱裂,她惊慌的上前欲要从那人手中夺过他,燕云祁回过神来,厉声吼道:“别过来!” 精兵才不管他受伤多重,扯着他的肩膀回到燕卓一侧,同他点点头。 燕卓得意一笑,老头子以为他只是抓燕云祁威胁他就算了么?不,他打的本就是这个主意,怎么说也是他疼爱的燕绍的儿子,这三房的独苗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冷哼一声,抬头十分开怀的看向老王爷,“父亲,这折子你若是不写。”他看着燕云祁腹部上的血窟窿,啧啧出声,颇有些惋惜的道:“这血,这伤,可不等人……” 话落,他放声大笑,来之前他早就部署好了,老头子身边肯定有武功出奇之辈,硬跟他抢人,他这边的精兵可没有这么好的武艺,但胜在这招自食其果设计巧妙,老头子本是有意保护却被自己人伤了宝贝孙子,肯定气恼得不行姨娘威武最新章节。 黑衣人举着鲜血淋漓的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惭愧的低下头,万万想不到燕卓这般阴险,他救人不成反伤了小主子,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老王爷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并没有低估燕卓,特地让武功高强的影卫第一次露面,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但看着燕云祁虚弱的模样,他终究是错了,燕卓的狠毒远比他想象的疯狂,造成如今这个局面都是他的责任。 王宝卿飞奔过来,跪在地上揪着他的衣袖,央求道:“王爷,父亲,求求你救救祁儿吧,我已经没有了夫君,不能再失去儿子了……求求你……” 她看着燕云祁脚下滴滴答答汇聚成小溪的血泊,心惊胆颤,要是王位能让燕卓放了她的儿子,给便给吧,太不了以后她们搬出府去,只要燕云祁能好好的,她不在乎这些了。 燕卓得意的睨着老王爷,犹豫吧,再犹豫下去,你这宝贝孙子可得失血过多而死了,究竟在你心里,燕绍的分量跟王位相比,哪个会重要些,他看着老王爷沉吟的面容,冷嘲一笑。 老王爷微微垂眸看着苦苦哀求的王宝卿,那眼中闪烁的泪花盈满期盼和渴望,还有深深的恐惧,是啊,她已经没了夫君,又如何能让她再失去儿子,更何况,燕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如何能忍心让他绝后。 血液的流失让燕云祁渐渐感到冰冷,头晕目眩之际,听到王宝卿哭喊的声音,不禁微微回神,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燕卓得到那王爷的位置! “不可以……”他嗫嚅着嘴唇,他自以为用尽全力的喊出这么一句,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声如蚊呐,擒着他的精兵看他挣扎,执起剑柄在他胸前用力一敲,嗡声道:“给老子安份点儿!” “唔……”燕云祁被砸得胸口一痛,痛呼一声便呕出一口鲜血来,终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宝卿更是焦急,几乎控制不住的就要上前跟那精兵拼命,老王爷看着那猩红的血液,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浓浓的悲哀,他一生忠君为国,无愧于天下,却让子弟怨恨四起,自相残杀,是他的错啊。 仿佛巨人般屹立不倒的身躯竟有些轻晃,他咬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好……我写,你放了祁儿。” 燕卓双眸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亮,老王爷身为军人,最是信奉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就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他夺过身旁精兵手上的折子,扔在他脚下,“就写你已是垂暮之年,对朝政家国大事早已力不从心,恰巧嫡长子,贤孝忠良,忠君不二,定能继吾之衣钵,誓死为东昌效命,谋天下苍生福祉,特此奏请皇上请封为镇南王爷,快写!你这宝贝孙子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了!” 下人们被他大胆的行径吓得不轻,还是第一回听见有人为了权势这般忤逆不孝威逼利诱,这燕卓是疯了不成! 燕卓是疯了,一介尚书之位说革职便革职,他多年筹谋得来的一切通通付诸流水,他剩下的也是唯一能利用的也只有这爵位了,这是他翻身的唯一途径,声名狼藉大逆不道又如何?只要一朝他权倾朝野,又有给敢多说一句? 成王败寇,一向如此! 老王爷接过士兵递过来的笔墨,摩挲着手中圆滑的触感,他半生写下奏请的折子无数,第一次是这般复杂又忐忑的心情,想想燕云祁的处境,他毫不犹豫的下笔。 燕卓见他运笔书写,攥紧的手心不禁沁出一层薄汗,多年的夙愿就快得以实现,这让他如何能不兴奋? 身旁的士兵见他开怀的模样,上前谄媚的说道:“恭喜大人,不,是恭喜王爷了……” 燕卓哈哈一笑,赞赏的拍了他的肩膀,“好,说的好,有赏花都太祖!” 森凉的灵堂此时仿佛隔开了冰与火的两个世界,燕卓一方兀自得意的庆贺助威,下人们却胆寒的躲在角落人心惶惶,凉风吹拂起白色的布幔,乌黑的棺柩若隐若现,屋外响起阵阵的呜咽之声,竟是连夜色也在哀悼这罔顾伦常的行径。 老王爷刚一停笔,边上戒备的精兵立马就上前夺过折子,正要拿去给燕卓邀功,突闻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极为好听。 “咦,这院子里这么多人是做什么?”叶挽思一袭月华色百褶裙,裙摆上绣着层层叠叠的白莲,长及曳地,发髻上弃了羊脂玉簪,仅用一支红玛瑙梅花簪绾起,垂下珠穗在耳后轻轻摇曳,与以往的素净一比,倒是多了几分妖媚。 只是现在没有人去追究这份不合时宜的装扮,见她懵懂的进来,纷纷遗憾的摇了摇头。 老王爷对她还是有一分怜惜的,见她踏过门槛进来,连忙厉声道:“回去!这没有你的事!” 燕卓冷笑着睨了她一眼,虽然平日里是个牙尖嘴利的,但这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介女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叶挽思恰到好处的掩饰着眼底的冷笑,故作听不明白老王爷话里的意思,缓缓的移开身子,朝后道了一声,“太子殿下,这王府的院子竟是出现了这么多士兵,也不知怎么回事儿……” 燕卓心头一跳,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只见有数人从暗处渐渐走来,为首之人一袭太子袍服,那金线织绣的飞龙张牙舞爪,即便是黑暗的夜色亦泛着金色的光芒,乌黑的墨发用赤金冠一丝不苟的束起,当中嵌着一颗硕大的东珠温润生辉,那凛凛尊贵的身姿,除了当朝太子还有谁能出其左右? 他惊慌的退后一步,怎么会这样,老头子明明就关紧了大门的,吊唁的人明明就尽数被拦在了门外,他进府时还特地查看过,太子的车驾也不在外头,若是中途从角门进来的,那也不可能,他派了士兵可是守得严严实实,即便是杀人灭口,院子里这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人看到。 他定了定神,掩饰心底的惶恐,却是如何也想不明白,不由阴鸷的看向那懵懂无知的少女,如果怨毒能化成利箭,他一定第一个射死这个坏他好事的女人。 太子负手而立,先是淡淡的梭巡了一眼四周,方慢条斯理跨进灵堂,身后还跟着二品带刀侍卫和零星的几个官员,看着满室狼藉和遍地猩红,人们心中敞亮。 老王爷第一个回过神来,余光扫了一眼叶挽思,沉声道:“见过太子。” 太子不发一言,走到牌位面前,定定的看着那黝黑的棺柩,意味不明的说着:“太傅学富五车,东昌失了栋梁之才,本宫理所应当前来吊唁,没想到却是看见这一幕,若是太傅还生在人世,该有多么痛心。”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他身为一国太子,前来慰问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然而老王爷早早的下了命令,将前来吊唁的宾客拦截在外,本以为众人都会悻悻离去,他也以为是如此,却在车驾路过角门之际,陡然从里边打开,一名绝美的女子正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问他是否要进来。 他鬼使神差的应下,身后三两个尾随的官员亦是一同进了来,刚进了角门没多久,便见一名妇人带着仆婢鬼鬼祟祟的往这个方向而来,他便下意识的隐在暗处,谁知更是让他看见不得了的事情,那身穿盔甲的士兵一窝蜂的涌进院子,为首之人可不就是刚被革职查办的燕卓么? 他直觉有诈,冷冷的看完全过程,他面色阴沉,心头却有止不住的兴奋,燕卓本就被削了官职,皇后也只不过失了一臂,今日若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给皇后狠狠的迎头一击,岂不好事一桩。 叶挽思静静站着,看着因太子的到来有些怯场的士兵,眨了眨眼睛,她早就知道以燕卓的心高气傲,自然不可能白白的咽下这口气,所以她伺机引来了位高权重的太子,这可是消弱皇后势力的好机会,只怕他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赶尽杀绝,她微微一笑,耳后的玛瑙珠子更衬得她粉面桃花位面复兴。 燕卓此时可谓是骑虎难下,心头呕得快要吐血,只差一点点,只要拿到老头子手上的奏折,再随意处理了燕云祁,到时候该怎么说还不是信口拈来,他阴狠的瞪着笑意盈盈的叶挽思,几乎确定这就是对方故意的,在这紧要关头出现简直就是存心捣乱,蓄意破坏。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身旁的士兵看着太子凌厉的视线双腿直打颤,在凤京,除了皇上懿旨,连太子都是不能私自调兵的,否则就以谋逆罪论处,如今这黑压压的人头拥挤在院子里,证据确凿,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哆嗦着开口道:“大人……” 燕卓劈头扇了他一巴掌,夺过他腰间的佩剑,飞奔到燕云祁身旁架在那歪着的脑袋上,吩咐精兵后退,朝老王爷吼道:“备马来,送我安全出城,不然我立刻杀了他!”架在脖子上的剑一转,瞬间就在那白皙的脖子上划了道小口。 本以为荣华富贵手到擒来,如今可真是黄粱美梦,众目睽睽他是如何也没法辩解了,看着雕栏玉砌的王府,他暗自发誓,待东山再起这一切一定要夺回来。 老王爷眉眼一沉,立即吩咐黑衣人备马,他上前一步劝阻道:“本王可以放你离开,但你不要伤害祁儿。” 燕卓戒备的扫视着众人,冷嗤一笑,慢慢的退出灵堂,身后的士兵早在见到太子的那一刻就已经乱了章法,匍伏的跪在地上,他微微转头厉声呵斥,“给我让开。” 王宝卿揪着胸口,摇摇欲坠,芳梅从推开边上的丫鬟奔到她身旁,担忧的搀扶着她。 灵堂本就设在宽敞的偏厅,这院子也不算小,邻着水榭阁楼,假山异石,还是踩踏坏了花圃才堪堪容下五百士兵,如今哪还清得出一条道来。 但见他架着人质凶狠的模样纷纷死命的挤在一处,盔甲和衣衫窸窣的摩挲声不绝于耳,搡动之间陡然三五个士兵被挤了出来,踉跄的身形险些摔在地上。 太子看到这里,给了身旁二品侍卫一个眼色。 燕卓看着被推搡出来的几人,阴沉着脸,“滚开!” 几人稳住了身形,惶恐的哈腰,却在他回头盯着前方的时候,一人眼疾手快的拧住他握剑的胳膊,同时另一人亦是擒住了架着燕云祁的那个精兵,两声清脆的咔擦之声响起,燕云祁稳稳的落在了中间那人的怀里。 “啊!——”燕卓捂着胳膊,痛得冷汗直流,扭头狠狠的盯着面前三人,然而视线却停在了中间那人身上,一身普通的士兵打扮,混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然而身上那气质,却那般的熟悉,熟悉得他日夜梦魇,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应该死了么?”他厉吼出声,惊骇的倒退着,却被锋利的剑架在了脖子上,进退不得。 老王爷定定的盯着他,随即发出一声叹息,冷峻的脸第一次有显而易见的笑意。 那人将怀中的燕云祁快速的交给身后之人送下去医治,即便心急如焚他的每一个动作却都有条不紊,举手投足透着刻入骨髓的优雅,那气质仿佛与生俱来,赏心悦目得令人惊叹。 他缓缓抬起头揭开头盔,露出一张清隽无双的面容来。 王宝卿蹬蹬的退后两步,掩着唇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本以为早就哭干的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止也止不住,如果这是梦,那就请永远也不要让她醒过来。 燕绍笑笑,声音像温温流淌的溪水,开口道:“真不巧,让你失望了。” 燕卓的虎视眈眈让他渐渐感觉厌烦,在叶挽思验出碗里有毒的那一晚,他便想到这一计策,以炸死来逼他原形毕露,永绝后患,从那之后,钥匙被盗之时他就在暗中窥视着,后来种种都在预料之中逆杀。 包括燕卓派来杀他灭口的黑衣人,与大牢里的囚犯混在了一起,那死尸也是从死囚里拖出来,为了让人们信服,还特地披上王宝卿送来的鹤氅,伪装成救火的官兵混在了人群里,亲眼看见了他险恶的嘴脸,还有……悲痛欲绝的王宝卿。 他看着面色苍白默默流泪的她,有些歉意,她终究城府不深,说了只会泄露他的计划,只能先隐瞒着。 叶挽思不必说,二人像是早就有默契一般,燕绍不说,叶挽思也乐得配合他演戏。 太子看见死而复生的燕绍着实有些惊讶,不过另外想到一种可能,他开怀一笑,踱步至燕绍面前,那笑容倒是带了几分真,“太傅,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燕绍忙躬身致歉,絮絮叨叨了一番死里逃生的艰险过程:“所幸逢凶化吉,真是万幸。” 太子似听非听的点头,又慰问了一番,方正色的抬头,威严的目光扫了一眼燕卓和院子里人头涌动的士兵,冷厉道:“来人!将大逆不道的燕卓拉下去就地正法,查清院子里的士兵出自哪一个营地,将那将领给本宫捉来,若是反抗就地诛杀!不得有误!” “是!” 老王爷身躯晃了晃,终究闭上了眼睛,这事情闹到太子这里,已经不是他想隐瞒便可以隐瞒的了,他看了一眼始终默默不语的叶挽思,轻叹一声,眼底是深深的疲惫,罢了罢了,他摆摆手,绕过假山,远远的走了。 挺直的身板在这一刻有些佝偻,即便他再铁石心肠亦不忍看见自己的亲儿死在面前,此时的他才真的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带着深深的疲惫的寂寥,伴着枯灯静坐。 太子很满意老王爷的识相,知道这事情已经不单单是挟怨报复或是胁迫那么简单,最好的结果便是交给他处理,燕卓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起身,“我是镇南王爷!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 太子身旁的二品侍卫,拔剑便直直的刺向他的胸口,燕卓癫狂的嘶吼卡在喉咙,看着胸口的剑晃了晃,双眸缓缓的抬起看向院子里的人,视线定在那绝美出尘的少年身上。 如果没有她,他现在早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王爷,有怎么会有现在的穷困潦倒如丧家之犬,他双眸陡然爆发出强烈的怨恨,拔出胸口的剑,宛如垂死挣扎的野兽嘶吼道:“我要你死!……” 这一剑刺得正中胸口,然而本该气绝身亡的人却突然来了这么一股狠劲,让人始料未及,燕卓双手满是胸口的鲜血,他疯狂的握着剑向叶挽思冲过来,然而那美丽的少女却仿佛吓傻了一般,直挺挺的站着竟然不闪也不躲。 燕卓的疯狂吓坏了众人,燕绍眉心一跳,生平第一次失态的吼道:“挽儿!” 叶挽思始终笑盈盈的站着,铁锈腥风迎面扑来,她连眼睛也未眨一下,眼看着剑尖近在眼前,却陡然从角落跃出一个黑衣人,长剑泛着青锋的光芒,凌厉的朝着来人一刀砍下。 鲜血喷涌而出,溅上他的脸和衣袍,却牢牢的挡在少女面前,月华色的裙摆连一点血星都没溅到。 而握剑冲过来的燕卓,黑黝黝夹杂着血色的头颅已经骨碌碌的滚在地上,沾染上不少零碎的花瓣和泥巴。 那往前冲的身体却因为惯性还在往前跑着,汩汩的鲜血滚滚的落下,脖颈处整齐的切口昭示着执剑之人毫不犹豫的决心和利落的剑法,终于‘砰’的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凌霄脚下。 叶挽思鬓发上的红玛瑙梅花簪垂下的珠穗,轻轻的碰了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然后归于平静。 燕云赋自跟叶挽思分开以后便领着小厮出府找燕卓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他的父亲,被老王爷赶出了府,生怕无路可去的他流落街头,驾着马寻遍了大街小巷,深夜了正要打道回府碰巧在路上碰见通风报信的小厮,不由急匆匆的赶回来一尘惊天。 拔开围得密密麻麻的士兵,便看见这血腥的一幕,他瞳孔微缩,“父亲……” 他轻颤的走过去,脚边是一个血淋淋沾满泥土的头颅,他蹲下身子,拔开脏污的头发,燕卓疯狂扭曲的脸映在眼中,丫鬟们早已被这一幕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失了言语。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叶挽思,仿佛被人掐着了喉咙般吐出晦涩的字眼,“你好狠毒……” 叶挽思见她满脸血污,便示意凌霄退下,燕绍反应过来连忙将她揽进怀中,推着她远远的离开燕卓的尸体。 此时她正后怕般躲在燕绍怀里,对方正揉着她的发顶轻声细语的哄着,闻言,她探出脑袋来,红红的眼眶还有水花的眼里打转,晃悠悠的模样就差要掉下来。 这模样即便是铁人也要被那可怜样儿的眼神看化了,太子看着她,心头就是一软,抑制住想过去安抚的冲动,轻咳一声,严肃道:“燕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没有祸及满门已是万幸,燕公子身为东昌的后起之秀,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太子目光冷沉,言下之意就是再多与这事情纠缠下去,日后要想官运亨通可没那么容易,毕竟燕卓这可是意图谋逆的罪名,身为罪犯的儿子没有受到牵连已经是要感念皇恩了,这可能伴随一生的污点他若是再不律人律己,迟早要被挤出凤京这名流贵族的圈子。 人都是捧高踩低之辈,贵公子沦落到罪犯之子,任是谁都不想与之往来,他如今应该担心是该如何摆脱身上被加诸的污点,而不是死死的咬着不放。 突然有侍卫匆匆走来,在太子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太子眸中极快的闪过一道暗芒,跟燕绍说了几句,深深的看了一眼叶挽思,便吩咐侍卫驾马车进了皇宫。 燕云祁听着太子的一番话,心头有些发凉,直到京兆尹领着人将院子里的士兵带走,他才愣愣的反应过来,竟是前所未有的茫然,看向叶挽思的眼神冰冷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的恨意。 院子里的花草被践踏得满地狼藉,回过神来的下人忙赶紧的清扫起来,恰逢老王爷身旁的护卫来发话,“老王爷吩咐,将灵堂内的棺柩抬出来,即日便将燕卓下葬,埋在郊外的山上,并从族谱上逐名,不再是燕家子嗣。” 小厮们有些愣愣的抬了那副沉重的棺柩,一打开发现竟然是空空如也,叫人惊讶之极,暗忖这老王爷果真是神机妙算,既然料到燕绍没死。 叶挽思笑笑,老王爷当然不是神机妙算,怎么说也是戎马半生的将军,若是没有什么心眼只怕活不到现在,他只怕也是猜到了燕绍诈死,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燕绍看着空旷的院子,丫鬟们正埋头清理残花败草,王宝卿确定了燕绍没死便挂心着燕云祁的伤势,刚才就已经去了他的院子,他低声朝她道:“夜深了,去睡吧。” 叶挽思看着他身子还未换下来的盔甲,轻轻一笑,点点头,领着一直站在角落默不出声的灵珊跟灵玉,回了阳明阁。 也是该留点时间给他们一家子叙话,王宝卿再怎么心性高傲不可理喻,但是深爱燕绍一事却是真的,她悲痛殉情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浮现,说不动容是假的,就冲着她那份深情,相信她一定能抚慰燕绍内心的伤痛,不得不说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她当然不会蓄意破坏。 灵玉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瞧着叶挽思的背影竟有些落寞,她亦有些不平起来,只怕经过这件事,王宝卿跟燕绍的感情会更近一步,她们一家和和美美,自家小姐又该如何自处? 燕绍能平安喜乐自然也是她心之所愿,但是她又不想叶挽思孤零零一个,她敲了敲脑袋,矛盾不已覆世悍将。 燕绍见她听话回去,不由微微一笑,转身便朝燕云祁的院子走去,终归是自己的亲骨肉,被燕卓伤成那样哪会不心疼的,他步履极快的跨进院子,闻着满屋子的药味皱紧了眉头,立即道:“怎么样了?” 王宝卿守在床头,抬头见是他,连忙扑进她怀里,死死的揽着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嗡声道:“大夫正在上药,说是失血过多,所幸没有性命之虞,但还未醒过来……” 她靠在他胸膛,依恋的叫了两声夫君,只觉得从未有此刻这般踏实,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活在人世就好,一切的一切就当时过眼云烟,她都不计较了。 燕绍微微环住了她的身子,轻轻的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轻声道:“没事的,放心。” “嗯……”王宝卿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柔,这一阵的忧虑和揪心在这一刻通通放下,绷紧的神经一旦松懈,困意便席卷而来,她靠在他的臂弯,缓缓的睡了过去。 燕绍听着耳边传来的沉稳的呼吸声,不由望去,见她眼下泛着深深的一片青黑,轻声的叹息溢出嘴角,抱起睡熟的她放在榻上,掀开锦被盖上,看着那苍白的脸有些出神。 大夫换好了药早已悄悄退下,一众丫鬟红着脸也不敢打扰夫妻二人团聚,纷纷退下,一室静谧,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灯盏上的烛火将这一幕映在窗棂上,满室皆是甜甜的,萦绕着名为温馨的味道。 半夜燕云祁幽幽转醒,看着榻上熟睡的二人,浅浅一笑便闭上了眼睛,原来耳边那淳淳的说话声不是做梦,他的父亲真的没有死,活生生的就在他面前,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细长的眼角却流出一滴热泪,一下子掩入浓密乌黑的鬓发中。 皇宫 太子进宫时,皇帝还在批阅奏折,万公公随伺在侧,原来镇南王府的五百士兵出自飞骥营新进的子弟兵,飞骥营是历代训练武将和士兵的营地,是凤京唯一一处可以练兵集兵的地方,皇帝为了避免武将互相勾结,起兵逼宫,便下了懿旨不许飞骥营驻守士兵超过三千,一旦满员便要派遣到边关乃至其它军营。 而朝廷为了吸纳新鲜血液,每年都会招手一批优秀的学子进飞骥营历练,而镇南王府的五百士兵便是新进不久的士兵,充其量也就是花拳绣腿,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掌管飞骥营的向来都是皇帝亲自委任,如今接任的便是二品上将军杜曹,此人忠心耿耿忠于皇帝自然不可能会帮着燕卓胡乱非为。 而这五百新兵却是飞骥营里一个名为刘令然的千夫长掌管,乍看倒是跟皇后一党没什么关系,但是其父左都尉却是暗地为皇后鞍前马后卖命的走狗,表面却是始终一副中立的态度,太子对皇后结党营私早就恨之入骨,凡事抓到一星点机会,都不放过。 太子一五一十将镇南王府的一切和盘托出,当然巧妙的将镇南王府在燕卓这件事上摘了出去,镇南王府的作用极大,可不能被皇帝牵连在内,而燕卓一事,相信老王爷会权衡利弊,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与燕卓的关系撇个干干净净对镇南王府的利益来说才是最好的。 太子将燕卓与五百士兵猖狂的行径在皇帝面前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让一向多疑的皇帝十分不满,在他眼皮底下竟还狂妄如斯,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先是赞赏了太子雷厉风行就地狙杀的行为,再便是雷霆大怒,尽管最终听从了太子反抗必诛的命令带回了刘令然的尸首,却消不掉皇帝对于军权的敏感导致的怒火,连夜将左都尉管教不严,失察失责的罪名将其革职查办,将京中在职的武将降级的降级,斥责的斥责。 皇帝的昭然殿烛火彻夜未媳,武将们被皇帝半夜三更从温香软玉的被窝里挖出来,战战兢兢的承受皇帝劈头盖脸的责骂和怒火,直到天色微亮,方拖着疲惫和冷汗涔涔后背去上早朝。 第九十三章 人间地狱 太子出了殿门,官员少不了要拍马称赞一番,英明睿智行事果决诸如此赞颂源源不绝,太子温和的笑着,来者不拒,今日皇帝借着此事敲打朝臣,也让百官明白了太子这举足轻重的份量,可谓是一扫往昔被皇后欺压的窝囊劲儿,想想就是遇到叶挽思之后便这般好运连连了,莫不是此女就是本宫的福星? 太子若有所思的想着,倒有些心不在焉,官员见他想得出神,不好开口打断,毕竟今日皇帝可是大大的赞赏了太子,有些天平倾斜于东亭翎的官员,纷纷重新衡量了起来,虽说皇后有晋国公这强硬的后头撑腰,但是东亭翎行事太过轻狂,若他朝为帝还不知道该如何生灵涂炭乌烟瘴气,支持沉稳睿智的太子才是上上之策。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不少官员被皇帝这一番敲打,支持太子的倒是有了一边倒的趋势。 身着朝服的官员恭恭敬敬的站在太子身旁,远远的便瞧着皇后的玉辇正朝这个方向过来,不由整整了衣摆,躬身请安,暗忖这皇后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刚下朝便急忙过来救场了。 太子稍微回神,暂时将叶挽思的事情放下,面容掩不住笑意的上前,开口道:“儿臣给母后请安了,本宫这些日子忙着朝中之事,倒是甚少去给母后请安,近来您身子可好?” 话落,官员们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别说皇后,这话就是他们听了都得抓心挠肝,太子最近好不威风,连连得到皇帝称赞,可这皇后的嫡亲亲儿子却在外无所事事走街串巷,这一比怎能不让皇后气得咬牙切齿,这又能好在哪里? 太子这话摆明就是明面上的讽刺皇后,听出了这里面的门道,众人纷纷低了头装聋作哑。 皇后坐在奢华的玉辇之上,透过精致的水晶帘子清晰的看到太子那得意的样子,放在镶金扶手上的手不免微微收紧,尖利的护甲在那泛金的面上留下一道道细长的划痕。 玉辇轻轻的停下,皇后却没有一丝想要下去的意思,高贵的倚在凤榻上,尽管心中气得快要仰倒,她依旧雍容华贵的轻声一笑,“太子有心了,你才是要注意身体才是,本宫也想让七殿下为皇上分忧,偏偏皇上怜惜他好玩,硬是不让他插手这朝中的繁琐事,哎,本宫为这事没少头疼,太子哪日得闲也要劝劝你父皇,这般宠惯下去可了得?也是该为太子分担些事务,省得你终日东奔西走,忙得脚不沾地,瞧瞧你这憔悴苍白的脸,你子嗣不丰可得注意些身子……”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缓慢,话音颇重,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嘲讽。 皇后心头冷嗤,这些日子可谓诸事不顺,让太子那叫一个得意连连,但你再英明神武又如何,只皇帝宠爱东亭翎这事就可以轻轻松松压死你,你就算奔前跑后立下不少功劳,也抵不过东亭翎在皇帝面前耍赖卖乖让他龙心大悦,想到这皇后不免得意,皇帝宠爱东亭翎那是众所周知的事,不然东亭翎做下那么多糊涂事皇帝也不会一回也没惩罚过他,只这一点,便是太子死也赶不上的。 皇后这话就如一把尖利的刀直直的插进太子的心窝子,让他的先前高涨的得意和愉悦被兜头的冷水浇了个干干净净,这是他的硬伤,他一再避及不让任何人提起,却被皇后将他心中的旧伤揭得鲜血淋漓,从小东亭翎便受尽皇帝宠爱,抱在膝上教他学字作画,任他拿着乌黑的墨笔将他的御书房捣乱得乌烟瘴气都不舍得训斥一声,而他若是有一日懈怠,他便要将他狠狠的呵斥一番,从小二人的待遇便是天差地别,他要比东亭翎花上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得到皇帝的赞赏,而东亭翎每每只用吹灰之力便可以让皇帝开怀大笑。 然而皇后话中的子嗣不丰确实不假,太子还未弱冠便已经通晓人事,虽然传闻与太子妃伉俪情深,但是后院也有不少姬妾,膝下却只有三个女儿,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膝下却连个儿子也不曾有,可谓是极大的讽刺,登时他便如吞了苍蝇般的难受。 他紧紧的攥着拳头,鼻尖喷出灼热的气息,轻咳一声掩饰心头的愤怒,朝玉辇之上的皇后笑道:“母后多心了,本宫身为太子为国为民理应鞠躬尽瘁,倒是七弟,总归国事还有本宫,他好玩便由着他吧。”话落,成功的看到玉辇之上的皇后身躯微不可查的一僵,他得意一笑,“母后说的对,父皇也盼着抱孙子呢,儿臣定当不负所望,这便退下了。” 太子笑着离去,即便你有宠爱又如何,皇位继承人当的必须有治国之才,心怀百姓的仁厚之心,就东亭翎那浪荡轻狂的模样又如何能让人信服,但皇后的话无疑是再次提醒了他,若是膝下有儿子这便又是一个稳当的筹码,相比东亭翎的一事无成,他实在是占尽先机。 皇后优雅的摆手,示意玉辇前行,她微微蹙起眉头,刚才那话也只不过拿来气气太子罢了,在国家百姓面前,那点宠爱便显得微不足道了,就是因为深知这点所以她才用尽一切手段拉拢群臣,为的就是让东亭翎多些上位的筹码,偏生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处处跟她作对,自上次那一闹,这阵子连个人影也不曾见着,为了他皇后可谓是操碎了心。 她一厢情愿的为她造桥铺路,拢络朝臣,辅佐他登上帝位。 他百般厌恶她自作多情不顾他心中所愿,指手画脚强人所难。 这样迥然不同的思想,不知有没有谈拢的一天。 东宫 伺候太子的内侍德公公早早的就候着了,宣铭阁是太子处理公务的书房,以往太子下了早朝都要在那呆上一两个时辰,但是昨晚到现在太子都没合过眼,此时见着太子回来,不由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殿下,今日可要到宣铭阁处理政务?” 太子走在前头,揉了揉额角,摆手道:“不了,传膳,准备沐浴。”似是想起什么,太子定了定,“还有,把太子妃唤过来。” 德公公一愣,他伺候太子这么多年,一向对太子的习性十分了解,一向是公务为先,儿女情长在后的,今日却是反常,竟然破天荒的召见太子妃,外传二人感情极好,然而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太子妃善妒,并不是很讨太子喜欢,不过是为了体面,才在众人面前那般恩爱。 太子见他迟迟不应,微微蹙起了眉,不满道:“太子妃不在东宫?” 德公公回过神来,懊恼自己竟然发起愣来,余光看了眼太子,见他没有发怒不由松了口气,谁不知道太子最重规矩了,有失德仪或是不够庄重都要受罚的,连忙赶紧道:“在,奴才这就去请太子妃。” 太子这才点点头,踏进寝室,立即有宫女上前来伺候他盥洗用膳。 太子妃居住的仙妃苑此时正是热闹非凡,姹紫嫣红的园子搭起一个大大的戏台,台上一群衣着单薄露骨的女戏子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子,当差的宫女太监闻声赶来,纷纷驻足观看,点头评足的好不欢快,这可是易怒的太子妃默许的唯一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太子身份尊贵,即便他律人律己不喜爱风月之事亦会有多如过江之鲫的女子愿意为婢为妾的来献身伺候他,更何况他还自诩风流,怜香惜玉,明里暗里不知收了多少美貌女子进了后院,太子妃与他成婚三年,开始也哭过闹过,效果甚微不说还惹得太子不喜,后来久了也理清了太子的心性,那典型就是个贪新鲜的,新进府里的女子不管天仙般的美貌还是小家碧玉,统共玩弄的劲儿也就两三个月,随后就被遗忘在了后院,连个名字也不曾记起。 太子妃善妒,新进府里的妾侍少不了的要被她磋磨一番,让人都知道她的厉害,不敢仗着宠爱就吆五喝六,等太子腻味了她再把那些个勾引太子的狐媚子狠狠的抓来训斥羞辱,让后院的姬妾苦不堪言。 然而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古怪的默契,太子也知道她的脾气,再者新鲜劲儿一过,后院的女子顿时便索然无味起来,只要她不吵不闹那些女子便由着她折腾,久而久之妾侍们诉苦无望也只能忍气吞声承受太子妃的残酷折磨。 所以这台上唱戏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姬妾们,一个个袒胸露背的任人观赏,而太子妃却坐在高位,满意的看着被众人指指点点而羞愤欲死的妾侍,只有看着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被折磨得在她脚下苦苦哀求,才能满足她的恶趣味。 类似唱戏这般的羞辱数不胜数,有人不堪受辱自缢而亡,也有人处处隐忍如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被折磨得香消玉殒的妾侍数之不尽,也有人愤愤不平呐喊诉冤过,但是再大能大过太子妃去,那可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谁也不敢触未来国母的眉头,所以不少为人父母见着被折磨至死的女儿只能含泪咽下。 这般隐忍的态度更是助长了太子妃猖狂的行事,依着她的话说便是,想要做太子的妾侍便要有这等觉悟,锦衣玉食可不是白白享受的。 她看着台上娇柔的女子,那放不开手脚的模样让她蹙起了眉头,袒露的胸背白如凝脂更让她觉得刺眼,抬起青葱般的食指,直直的指向台上之人,“来呀,将那个狐媚子给本宫拖下来……” 恭敬的站在她边上的一脸高傲的女官娇兰会意,朝身后的粉衣宫女横了一眼,宫女赶紧上了戏台,粗鲁的就将那女子扒拉下来,拽着衣衫和头发就拧到太子妃面前。 女子惊声的叫着,宫女死皱着眉,在那膝窝处就狠狠踹了一脚,狞声道:“太子妃玉体面前,竟敢大声尖叫!还不快闭嘴!” 女子痛呼一声捂着膝盖跪在地上,疼得眼角都溢出了眼泪,这推搡的动作更是将她的衣衫扯得越发露骨,雪白的胸脯就晃荡在众人面前,她死死的摇着唇,就如那雨中轻颤的花朵,泪眼朦胧的模样让人见了都少不了要怜惜,白皙的柔媚娇弱,正是许久未见的燕梓婳。 自从那日被太子妃拖回东宫,这些日子过得简直生不如死,受尽了世间最下贱的羞辱和轻蔑,如果以往的生活如天堂般美好,现在的日子便连那十八层地狱都不如,没日没夜被太子妃变着法儿的羞辱不说,有时更是被逼着不许睡觉。 每日的膳食却都是精致顶好的,但一院子的姬妾只有几人的份量,每每饭点众人都会一拥而上,不一会儿便哄抢一空,她先前自诩千金小姐身份,不肯与众人与恶狗般争抢吃食,白白饿了几天,差点丢了小命不说还受尽众人耻笑,而太子妃便最喜欢看着妾侍疯狂的模样,而她鹤立鸡群的自持身份更是惹来她不满,最终被磋磨得不成样子被逼无奈才沦为众人一般,去抢那连牙缝也塞不满的吃食。 她低着头,碰巧看见按在地上的双手,这些日子被迫逼着浆洗衣服,大冬天里一桶桶的冷水泡过,原本青葱白嫩的手肿胀成馒头般,青青紫紫的浮起一个个水泡,流血生脓,疼得她日夜不宁尖叫打滚,此时看着这一双丑陋堪比下等粗使仆妇的双手,滔天的恨意再次席卷而来。 她恨叶挽思,没日没夜的煎熬让她更是恨不得吃她的肉饮她的血,若不是叶挽思,她也不会被太子要了身子,进了这肮脏的东宫,与她心爱的男人无缘,与高高在上的皇妃之位擦肩而过,她时时刻刻都在诅咒她不得好死,想要报仇的心折磨得她坐立不安,却苦于困在这东宫,连院门都出不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又怎么能报这仇? 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不怀好意和淫邪的目光,这些断子绝孙的太监思想最是污秽,燕梓婳却早已渐渐习惯,若不是心心念念逃出去报仇,她早就受不了这非人的折磨一头碰死了,还有割舍不下的便是东亭翎,做梦都想着见他一面,让他救自己出去。 还有从小疼爱她的大哥燕云赋,这些日子她更是苦苦的等候他伸出援救之手,救她与地狱水火之中,谁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希望在一天天苦苦等待之下破灭,无望之际更是连燕云赋也怨恨上了,她死死的抠着掌心下的草地,伤口被用力攥紧陡然裂开一道道小口,流出一滴滴猩红的血液,混在土地里的殷红和渐渐落下的水滴,宣告着她内心的怨毒很不甘。 太子妃见她隐忍的模样就知道她心有不甘,娇兰见着自家主子不满,连忙上前揪过她的头发,厉声道:“太子妃在此,还不快快行礼!” 那乌黑浓密的头发这些日子被东扯西扯,早就掉了不少,如今被这猛力的一扯,更是痛得揪心,燕梓婳死死的咬住下唇,不敢惊叫出声,只能听话的恭敬道:“妾身……叩见太子妃……” 太子妃伸长着手指,根根如青葱白玉,上头明晃晃带着宝石戒指,尖尖的指甲染着蔻丹泛着红艳艳的光芒,她慵懒的一挑边上的青花缠枝捧盒,捻了一颗剔透的蜜枣含在口中,宫女连忙上前跪在地上,取来洁白的锦帕帮她擦拭着手指,她才慢悠悠的道:“前几日新进了一批画师,据说画艺高超,自创了一套在人体身上画画的绝活,本宫早有听闻却未曾一见,瞧着这贱妾皮肤倒是水灵,在这上头作画想必美妙绝伦,今个儿瞧着天气极好,不若便试试吧……” 闻言,边上的太监个个摩拳擦掌,深宫寂寞,更何况他们这些阉人,看着燕梓婳的美貌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这作画必然要脱衣服,瞧着那白嫩嫩的皮肤,看起来就十分诱人,若是能一睹这无边春色,也不枉此生了。 燕梓婳下意识睁大了眼睛,惊恐的摇着头,要她在这满院子数十人面前脱得一丝不挂,她宁愿现在就去死! 太子妃轻轻的‘嗯’了一声,拖长的尾音有浓浓的威胁,娇兰对太子妃一向唯命是从,刚才话一落便马上去请了,太子妃喜好画师给她画像,所以宫里不论当值御用的画师,还是宫外聘请来的无一不是技法精绝的大师,东宫也来了好几回,轻车熟路的便被娇兰请了过来。 而太子妃说的在人身上作画,却是几位喜好风月的年轻画师所创,图的是新鲜刺激却难登大雅之堂,而太子妃就是图这新鲜才将他们招进宫中,如今倒又是被她想到一条折磨这些侍妾的好法子。 “不……不要……”燕梓婳惊恐的看着那清一色的男子,挣扎着往后退,站在一旁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擒住她,逃脱无路让她面如死灰,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 年轻的画师恭敬的朝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优雅的让他们起身,娇兰把太子妃的意思说了一遍,当下几人眼中便闪过光亮,再一看燕梓婳更是惊艳,名满凤京的绝色双姝可不是空穴来风的,不由连声答应的点着头。 德公公到仙妃苑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三五个长相斯文的男子正缓缓的向跪在地上的弱女子靠近,嘴上絮絮的说着什么劝慰的话,他轻声叹息的摇了摇头,不用想也知道太子妃又在用什么恶毒的法子折磨妾侍了,偏生这些个姬妾也是没脑子的,为了眼前的一时富贵便白白的葬送这大好的青春乃至性命,飞蛾扑火般的来东宫寻死,贪图富贵的果真不值得同情。 娇兰眼尖的看见那踏进园子的身影,不由双眼一亮,德公公一向只听太子爷的命令,这个当口到院子里来肯定是得了什么吩咐,她走到太子妃耳边,轻声道:“太子妃,爷儿跟前的德公公来了。” 太子妃一愣,有些惊讶,抬眼看了一下天色,想着今日可有什么宴会,却苦思无果,不由疑惑望去。 德公公撇下心头的臆想,从暗自垂泪的燕梓婳身旁走过,笑眯眯的上前给太子妃请了安,方开口道:“太子爷吩咐奴才,让您过去馥宸阁一趟。” 太子妃有些狐疑的看了眼燕梓婳,莫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太子这会儿才差人来救?只是她进宫也有好些日子了,什么时候不救偏偏这个时候,她瞧了笑眯眯的德公公一眼,方缓缓起身,“走吧。” 被召来的画师面面相觑,看着燕梓婳美丽的脸庞有些不舍,便犹豫的开口道:“太子妃,这画还……” 娇兰鄙夷的嗤了一声,十分看不起整日里玩弄风月的这群小白脸,搀扶着太子妃的空档回过头呵斥了声,“滚回去!” “是,是。”画师见她严厉的模样,胆寒的低下头去,匆匆的行了礼便调头就走。 燕梓婳瘫软在地,看着被成群的宫女簇拥的娇媚太子妃心头恼恨,低垂着的头颅十分不甘,绝对不能就这么下去,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馥宸阁内,卧室奢华大气,通体光素的芙蓉石三足炉熏着淡淡的幽香,太子随意的披着中衣,斜靠在白玉嵌宝石海棠纹罗汉床上,美貌的宫女正轻轻的帮她揉着额头,太子惬意的微微眯起眼睛。 太子妃踏进屋中看着这郎情妾意的温馨场面,恶狠狠的横了一眼那宫女,宫女惊呼一声,连连退后,太子睁开眼睛,示意众人退下。 娇兰看着太子妃,不好拂了太子的意思,躬了躬身便退下,淡淡的仿佛栀子花的香味便在内室缭绕,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二人。 太子看她站得那般远,不由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太子妃被他醇厚的嗓音喊得心尖儿一颤,愤怒倒是消了不少,她扭着盈盈一握的细腰婀娜的靠近,太子一把将她扯进怀里,闻了闻她颈上的幽香赞叹了一声,又轻轻的在她腰上摸了把,太子妃脾气虽然不好,但身段真的没得说,让他本就有感觉的身体更是热血沸腾。 太子妃见他身体起了变化,不由双颊羞红,眉目含情的嗔了他一眼,知道了太子的意图,更是扭着身子在他怀中乱蹭,娇娇的道:“太子真坏……这大白天的……” 太子撩起她的裙摆,邪恶一笑,一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本宫就喜欢大白天的逗弄你这小娇娃……” 太子妃惊呼出声,见他猴急的上下其手,便娇吟着任他摆弄。 娇兰领着一众宫女在外等候,听着内室传来粗喘和娇媚的声音不由羞红了脸。 而皇帝这边下了早朝,便听见万公公来报说镇南王爷觐见,他淡淡的‘哦’了一声,便吩咐传召。 老王爷目不斜视的踏进御书房,身侧还跟着燕绍,二人朝皇帝躬身行礼,“臣,参加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见着燕绍纵声大笑,绕过那奏折垒起高高如小山般的紫檀木书案,走到他面前,欣慰的道:“好,真是太好了,陡然听闻燕爱卿不慎殒命,朕还神伤了许久,如今你平安归来,太子那边朕可就放心了。” 燕绍谦逊笑道:“微臣受了皇上福泽才能化险为夷,实乃万幸,今后定当为东昌效力,万死不辞。” 皇帝开怀大笑,又赞赏了一番方才抬眸看向冷峻的老王爷,道:“镇南王平日深居简出,朕设下宴会无数也不见你出席陪朕痛饮几杯,今日倒是难得一见……” 老王爷轻轻摇摇头,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呈给万公公,皇帝双眸幽深的接过,打开一看。 “臣老了,也没有几年可活,所以在此奏请圣上,将镇南王的爵位传给臣的三子燕绍,以慰亡妻遗愿,求皇上成全。”老王爷躬着身子坚定的说道。 燕绍复杂的看着他,来时对方与他沉默的坐在马车,不曾提起王位半句,他心中隐隐有预感,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看着老王爷灰白的鬓发,或许那个威风凛凛的战神已经渐渐的老去,面前的只是希望家宅安宁,子尊孙孝的老人罢了。 皇帝合上折子,接过万公公呈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少顷,方沉吟道:“镇南王是东昌的中流砥柱,正是老当益壮如何能就此隐退,燕爱卿自有他的职责,东昌还要你来守护,这事情不要再提了。” 老王爷闻言也不意外,再次从袖中拿出一块泛着古朴威严气息的黄金牌子,上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伏虎,他双手举过头顶,大声道:“这是臣当年领兵时先帝交给臣的,是能调遣二十万军队的虎符,如今臣物归原主,交还给皇上,以示臣退隐的决心,求皇上成全。” 老王爷的声音极高极大,话落仿佛还有回声般嗡嗡的在大殿内回响,万公公侧目,看着那高举的虎符缓缓的踱步上前去接过,那触感冰冷又温润让他有些心惊,余光一扫皇帝幽深的眸子漆黑得诡异,他心头骤跳。 万公公放在玉盘呈上,皇帝冷沉的看着那能调遣二十万军队的虎符,镇南王是凤京中拥有最多兵权的武将了,是他父皇在世时允诺他保护东昌的一道王牌,他不像他死去的父皇那般宽宏仁厚,这二十万就如同一根刺梗在他心头,无时不刻不想拔出来,但是自从他羽翼渐丰,镇南王爷便已经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为人又谨言慎行,子弟也没有错漏可挑,他即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收回这块虎符。 如今就大剌剌的摆在他眼前,唯一一个不能掌控的因素已经被他解决,这虎符能调遣边关二十万的军队,即便他早已下了命令,没有他的指令边关的军队不能聚集在凤京,他本可以安枕无忧,然而镇南王声望极高,又有虎符在身,彼时若振臂一呼,八方谁不来支援? 只有真真正正将兵权握在掌中,他才能放心,此时真心的舒了一口气,连带着身体都轻松了不少,但是,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轻叹道:“镇南王,即便你交上虎符,朕也不能让你退隐,这东昌离不开你啊……” 皇帝心头畅快,却依旧要做足表面功夫,若是一上交虎符便答应了承爵的事情,事后少不了被百官诟病,说他威逼镇南王交出虎符才答应承爵的事,他虽不怕那些闲言碎语,但总归说出去不好听。 与太子处处讲究体面,极力维护他仁孝忠厚形象的作风,真该说一句果然是父子,这般虚伪的行事如出一辙。 “求皇上成全!”老王爷不依不饶的说着,他心中明白皇帝肯定会答应的,为了顾全面子,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皇帝惋惜的叹气,十分难以抉择的模样,终是摇了摇头,遗憾道:“想想镇南王戎马半生,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若是朕不答应岂不是太过无情,好吧,朕便答应你的要求。” 老王爷躬身一拜,道:“谢皇上,臣还有一个要求,望皇上应允。” 皇帝心情正好,闻言倒是有些兴趣,不由颇为疑惑的问他,“何事?王爷尽管说来……” 老王爷抬起头,看着殿内刻着张牙舞爪巨龙的鎏金柱子,有些出神的开口道。 镇南王府 辰时三刻,今日天气极好,叶挽思也不贪念床榻的温暖,早早的起了身,当然她也没办法赖床,因为姚瑶自昨夜就住进了阳明阁,习惯早起的她对叶挽思喜欢睡到日睡三竿的毛病实在难以理解。 叶挽思捂着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引来姚瑶惊讶的侧目,灵玉暗暗嘀咕,你睡的是香,我家小姐可是忙完了前院的事,深夜才睡下的呢。 左清步履匆匆的进了院子,给叶挽思恭敬的行礼,开口道:“小小姐,宫里来旨意了,在花厅里候着呢。” 叶挽思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领着众人便往花厅走去。 第九十四章 甄雅郡主 叶挽思到了花厅之时,里里外外早已等候着不少人,上首坐着一位唇红齿白的笑面公公,王宝卿满面春风,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正殷切的与那位公公说着话。请使用访问本站。 连身体虚弱的燕云浩都在列,让她微微挑起眉头,这阵仗倒是挺大。 叶挽思一身月牙白襦裙,不堪一握的细腰用翡翠镶珠腰带束起,腰间的环佩随着莲步叮当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鬓发上红珊瑚簪子更衬得她精致的小脸白若陶瓷,万公公一眼便瞧见盈盈走来的绝美女子,细长的眼睛闪过惊艳之色,暗忖清丽脱俗当真是好颜色。 他微微起身,迎上前来,笑道:“这位便是太傅大人的千金吧,奴才万意,给小姐道喜了……” 叶挽思打量了一眼面前着三品官服的中年公公,在皇帝身旁见过几次,她有礼一笑,问道:“喜从何来?” 万公公笑而不答,张开明黄的圣旨,宣读道:“镇南王府燕挽思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镇南王之女钟灵毓秀,才思敏捷,特封为甄雅郡主,赐良田百亩,白银千两,赤金镶珠金步摇一对,玉如意一对……” 余下的赏赐源源不绝,众人看着宣旨的太监们身后两大红漆宝箱艳羡不已,却也知道叶挽思如今再也不是那个刚刚入府,举步维艰的小小姐了,如今她一步登天,成了那有封号的郡主,人人拍马巴结还来不及。 叶挽思敛下眼睫静静的听着,按着圣旨说的,老王爷已经上奏了皇帝,而皇帝也答应了,从那镇南王之女便可以看出来,燕绍刚刚已经被封了镇南王爷,但,即便他有心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提出封赏的要求,不然少不了要落个贪心不足的名声,那这封赏便是老王爷提出来的了,想想那个冷酷的老人,她心头有些疑惑。 燕卓为什么对镇南王位那么执着疯狂,便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位置代表的不止是位高权重那般简单,老王爷手握二十万兵符,作为整个东昌佣兵最多的武将,还有那戎马半生的声望,这都是一笔难以衡量的无形财富,一旦哪天他欲望膨胀,振臂一呼将当朝推翻,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想着他死前野心勃勃的模样,只怕也是做的这个打算。 老王爷提出封爵,皇帝肯定不会答应,如今这么爽快的连带着加封郡主,肯定是老王爷上交了虎符,这之后的王位便真真正正只剩下有名无实的亲王头衔了,对皇帝来说无关痛痒,比起让皇帝日夜惦念虎视眈眈而过着如履薄冰小心谨慎的日子,一块虎符若能换来安谧祥和想必正是老王爷心中所愿吧。 只是王府没了让皇帝忌惮的地方,只怕日后拿捏起来再也没了顾忌,还不是任由皇帝想搓圆就搓圆想搓扁就搓扁?但万事终究不能两全,想过安静的日子这些牺牲在所难免。 既来之则安之,若真有大祸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紧随的还有燕云祁封为世子的旨意,耳边响着万公公尖细的嗓音,叶挽思却始终垂着头,她心中所考虑的事情远远比一般人要复杂得多,若凡事只看表面不能洞察先机,在这凤京的权利斗争漩涡中迟早要被卷进去,吞得渣都不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旨意宣读完毕,叶挽思起身接旨,有礼的朝万公公笑笑,云嬷嬷早就在一旁喜不自胜,如今叶挽思被册封了郡主,身份高贵,有着众多官家千金难以匹敌的身份,又多了这样一个有力的筹码,她如何能不开心?连忙从袖子里再次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比刚才悄悄塞给随行的太监那些份量还要多得多,叶挽思的明月古斋日进斗金,这小小的银钱只要能为叶挽思带来好处,她是一点都不心疼的。 她笑呵呵不着痕迹的就放在了万公公手上,“公公此番奔波实在辛苦,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万公公惦着手中的布袋子,倒是有些许讶异,这份量可不小了,即便是公卿贵族的打赏也极少有这么丰厚的,倒是有些讶异这少女雄厚的财力,笑吟吟的推脱了一番便收下了。 “既如此,那奴才便回宫复旨了。” 云嬷嬷笑得灿烂,连连点头,目送着太监们离去还不够,硬是殷勤的一路送到了大门口,太监们因着她出手大方,对她也十分客气,你来我往的众人出了府还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花厅内,王宝卿有些复杂的看着叶挽思,她一直都看不透这个冷淡的少女,那清冷的模样摆明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意思,今日醒来,她怀着忐忑的心情问了燕绍,得到的答案是意料之中也让她意外的,她因为燕绍的死伤心欲绝,对方却早已洞察先机,从容不迫的看着她哭天抢地。 那日在牢里,她分明瞧见燕绍怀里鼓囊囊的揣着东西,却因为时间紧迫,她来不及也没心情去过问这么多,现在想想肯定是先她一步去探望过了,而她却连个动静也不曾听闻,那日在公堂之上的举动状似无意却也暗藏玄机,无缘无故的就在巷子里逮住了狡诈的管事,这天下事情哪有那么多巧合,分明也是她故意为之。 再后来昨夜不经意的引来太子,才让燕卓可以名正言顺的被太子下令处死,而不用燕绍背上弑兄的罪名,那镇定自若的样子现在想想连她都不敢置信,枉费她活了大半辈子却连她一分镇定都做不到。 想起那天夜里她用血给燕绍解毒的情景,她早该知道,该明白的,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从未刻意针对她们母子什么,对燕绍的关心也是出自肺腑,现在她也算是明白燕绍为什么如珠如宝的疼爱她了,有这么一个聪慧贴心的女儿又如何能让他不动容。 万公公领着一群随行的太监走了,满屋子的下人有些蠢蠢欲动,燕云祁因为剑伤躺在床上,没能亲自来领旨,众人巴结的对象便剩下了叶挽思,人们讨好的看着她,却因为她清冷的样子只能干巴巴的讪笑着。 左清看着那硕大的红漆宝箱,或许因为叶挽思是女子不能继承家业的关系,皇帝的封赏也比燕云祁的要多且金贵,他扬扬手,吩咐小厮将这些物件抬去阳明阁。 叶挽思虽然挂名是府中的小小姐,然而行事却是完全自由自主的,无论是月钱还是平日里用的物件,从没到账房领过一次,若不是府中真的有一处阳明阁,不少管事还真的不敢相信这府里还有一个小小姐,住进来几个月,除了燕绍为她精心修葺了阳明阁大动干戈之外,对方可是连一个铜钱都没拿过。 先前传言她贪图王府富贵的流言,也被对方用铁的事实不攻自破了,阳明阁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个个光鲜亮丽的,连一向威风八面的大房都要逊色几分,其它院子里的下人挤破脑袋也进不去叶挽思的院子,因为那些个丫鬟为了保住丰厚的月银纷纷死守着阵地,阳明阁可谓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所以这箱子他也做主抬去阳明阁,毕竟对方也没用过王府一分钱,那来来往往的食材和绫罗绸缎都是一箱箱直接往阳明阁运的,实在没理由要求将这赏赐交给三房的当家主母王宝卿保管。 左清刚发话人群中便有强壮的嬷嬷赶紧走了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赶紧道:“让老奴来吧,老奴有力气,这小厮如何能去郡主院子,可别冲撞了贵体……” 说着便紧紧的托起沉重的箱子不撒手,主张着就往阳明阁走去。 王宝卿想起燕绍今早的话,要求她不要再与她为难,不由蠕动着嘴唇,看着她想要开口。 姚瑶在一旁为叶挽思高兴得不知所以,直嚷嚷着她有一个郡主之尊的朋友,那直面奉承的话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厌恶反倒觉得十分讨喜,无意中便看到王宝卿踌躇的样子,她滴溜溜的眼睛一转,松了叶挽思的手,走到王宝卿的跟前恭敬的一礼,脆生道:“姚瑶见过夫人,昨日在府中住下还未给您请安……” 王宝卿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心性高傲,在凤京也没几个朋友,平日除了出席宴会应付应付一下官家夫人,和接待她的姐姐之外,还从未与外人有过多的交流,燕云祁是个男子,来往的也多是一些吊儿郎当的子弟,此时一见这小姑娘脆生生的问安,以她‘女儿’的闺中密友身份,着实让她转不过弯来,心头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姚瑶疑惑的看了一眼呆愣的王宝卿,一旁的芳梅见她眼神古怪不由悄悄的扯了扯王宝卿的袖子,王宝卿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当家主母面客发呆傻愣实在是颇为丢人,不由讪笑道:“……好,没事,尽管住下,以后若是喜欢便常来……” 这番语无伦次的话引来不少人侧目,姚瑶尽管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放心的笑了,昨夜睡着软绵绵的床榻一夜无梦,是她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睡得既踏实又安稳的觉了,却又怕给叶挽思添麻烦,忐忑不安之下才想着给王宝卿打个招呼,此时见她不介意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看看冰冰冷冷的贵妇人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叶挽思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幽幽道:“夫人若是想代为保管这御赐的物件,可以明说……” 抬着箱子的嬷嬷一僵,回头看向王宝卿,这二人僵持的关系连倒夜香的粗使婆子都知道,心里不住的嘀咕这王宝卿不会是真的想要霸占这赏赐吧,就这关系也好意思开这口,也不害臊。 王宝卿有些僵硬,她身为主母,三房的用度她当然是了若指掌的,别说叶挽思没有用公中的一个子儿,就是用了她也不会厚颜无耻的去要属于她的东西。 不由冷声道:“没有的事,抬去你的院子吧,如今你身为郡主,一言一行不比从前,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惹人诟病才是。” 叶挽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拉着姚瑶便走出了花厅,姚瑶尴尬的笑笑,匆匆施了一礼便跟着走了。 下人见此也一哄而散,芳竹见叶挽思傲然的背影,探过头来,道:“夫人,小小姐竟然对您这个母亲这般冷漠,真是无礼。” 王宝卿将那明黄的圣旨握在手中,吩咐下人将那赏赐给燕云祁的物件抬到库房锁起来,方回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总归我不是亲生母亲,也亲近不来,便这样吧,省得尴尬。” 芳梅看着王宝卿的身影倒是若有所思,这可不像王宝卿会说的话,按着以前的脾性,别说嘱咐叶挽思谨言慎行,就是两人照面,她也顶多了冷哼一声,看来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了不少,处事也稍稍圆滑了一些,也没有以往针尖对麦芒般的剑拔弩张了,也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二夫人欣慰的笑着,开口道:“如今三老爷平安无事,你又得此殊荣,真是可喜可贺,若是你们能母女和睦那可真是圆满了。” 一行人走在抄手游廊上,廊外是碧波池子,还未到荷花开放的时节,袒露着稚嫩的花苞,浑圆的荷叶遍地连天,泛着圆滚滚的水色珠子摇摇晃晃,幽幽碧色,十分喜人。 叶挽思走在靠湖的栏杆边上,微微的冷意膝上袭来,让她的头脑越发清醒,她幽幽一笑,“随缘吧,我并不强求。” 二夫人见她眉间的坚定,叹息的摇摇头,心知她若是真的有心想要跟王宝卿融洽相处,就不会这么久都冷眼旁观了,这次燕绍的事她是看出来了,她早已对燕绍瞒天过海的计谋了然于心,却冷眼看着王宝卿寻死觅活不管不问,摆明了就是随二人关系僵持着,不然这一次只要她对王宝卿稍加劝解,这心结迟早有解开的一日。 姚瑶蹙眉,她是这些人之中最理解叶挽思感受的了,就像她府里的那个继母一样,她那时才八岁都接受不了新进门的继母,更何况叶挽思都这么大了,完全有自己的思想,哪还能轻易接受王宝卿,再想想她的态度其实也不能尽信,因为她府上的那个继母便是这样,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模样。 叶挽思听着二夫人娓娓的说着,却扭头看着幽幽的池子,想着今日突如其来的册封,有些心不在焉。 老王爷与燕绍二人步出皇帝的御书房,燕绍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年少对母亲逝世的怨恨,随着时光流逝早已渐渐淡去,如今的他已经明白他当时的身不由己,情爱这种东西真的是半点都由不得人,他尝过,才深知他当时的无奈,然而多年的淡漠却已经将幼时的亲昵消磨得一丝不剩,但血脉的羁绊却永远刻在骨髓里,即便他嘴上不说,心里依旧有他这个父亲。 老王爷负手前行,仿佛感觉到了来自背后之人复杂的视线,他头也未回,看着长长的红色宫墙,开口道:“我知道你兄长是罪有应得,你这么些年的忍让我也看在眼里,我不会怪你,只希望后世的子孙不要重蹈覆辙,我便心安了。” 燕绍点头应下,却听他又道:“那个姑娘……不是你的骨肉吧。” 虽然是疑问,但话中却已经带着丝丝的肯定。 “徐家的事情,十几年前传得沸沸扬扬,你又东奔西走这么多年,我早已猜到她不是你的骨肉,今日请封的事也是为了让她感念镇南王府的恩德……” “不,挽儿是我的女儿。”燕绍斩钉截铁的说,他双目沉着的看着老王爷,“她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老王爷冷着脸看他,轻哼一声,快步离去,“等她被他生父领回尚书府的一日,有你后悔的时候。” 燕绍有些哑然,随即一笑,看着老王爷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他能看出来老王爷是喜欢叶挽思的,却因为她不是他的女儿,所以有些介怀,现在被册封了郡主就与镇南王府绑在了一块,老王爷想必就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告诫她,要她记住镇南王府给她的殊荣,不要轻易被叶培珉洗脑利用了。 但是叶挽思是他的女儿,他了解她,只要她认可了他,便不会再喊第二个人做父亲,这之中的感情不关乎利益和骨肉亲情,而老王爷不明白,用了自以为最稳妥的方式将叶挽思与镇南王府拴在了一起,即便日后叶挽思的身份公诸于天下,谁都不会忘记她曾经出自镇南王府。 虽然这做法有些一厢情愿,但是出发点是好的,只希望叶挽思能明白,燕绍如是想着。 “啊绍……”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明媚娇柔煞是好听,却让燕绍微微一僵。 “啊绍,你骗的我好苦啊,这么多年来你从未跟我说过半点你的身份,愣是将我蒙在鼓里,还夺走了我的女儿,你好狠的心。” 第九十五章 马下亡魂 徐敏一身浅杏色宫装,随伴在太后身旁仿佛也让她以往艳丽的装扮变得素雅不少,高绾的发髻上的孔雀衔珠宝簪摇曳生姿,即便再素淡,身为太后跟前的红人也是竞相讨好的对象,照样贵不可言。 她死死的盯着他,露在面纱外边妩媚多情的眼睛看着他身上一品官员的朝服动也不动,那踩踏着祥云的仙鹤振翅欲飞,却扭过了头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她是愚蠢,在第一次的宫宴看到鹤立鸡群的他,她就意识了到了这个事实,如果早知道他身份显赫,她又何必另谋途径,寻那些个弯弯绕绕,受尽苦楚不说,还落得这个下场,她抚上脸颊的面纱,双眸更是闪过痛恨凤女王爷。 燕绍回过头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抿唇道:“你不用骗我,挽儿已经跟你断绝了关系,这么多年你从未疼爱过她一分一毫,何必现在还要惺惺作态?她现在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就不劳你费心了。” 徐敏惊讶的抬眸,眼中带着不敢置信,她认识的燕绍一向轻声细语,百般体贴,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冷漠了?“啊绍,你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相依的日子了么?” 用叶挽思想博得他愧疚不成,又想用以前的情分意图让他心软么?燕绍冷笑,他早该知道她已经不是年少时那个满怀才情天真浪漫的徐敏了,面前这个女人利欲熏心变得面目可憎,实在不值得同情。 “这么多年,我自问无愧于你,也对得起你兄长临死前的托付了,日后就不要再随意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想我妻儿误会。”说着,他退后一步,转身离去。 徐敏一愣,燕绍有妻室她已经打听过了,还有那个让她悔青了肠子的镇南王之子的位置,不,刚才看着老王爷从御书房出来,说不定已经荣升王爷了,只是……“什么我兄长临死前的托付?你不是……” 她不是因为心生爱慕才愿意帮她的么?怎么就变成她兄长的嘱托了?她不信! “是他被送进牢狱之前托他的小厮长远给我捎来的信,信不信由你。”燕绍淡淡的说出这句话,便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他承认他曾经将她视为挚爱,但是再深刻的爱也经不起她嗤之以鼻的冷漠态度,他的心早已荒凉,现在只想过安稳平静的生活,为了不想被徐敏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打乱,所以他才用了这个借口,但也是事实。 徐敏不敢置信的后退,长远他是知道的,是她哥哥随侍长年的弟弟,却没有受到重用而一直在外院做个小厮,若不是哥哥身处困境是不会启用他的,燕绍的话说出口她已经明白了这是真的,可是她宁愿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个事情! 这对她是多么讽刺又可笑的事情,枉费她还眼巴巴的拿着往日的情分以求去感动他,现在才知道什么情分都是莫须有的,刚才那举动就像是觍着脸去让他耻笑一样,她自嘲一笑,这么多年毫不抱怨的帮助她,她是不是还要跟他道一声谢? 为什么会这样?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心头揪痛。 喜玉一回来就看见徐敏捂着胸口十分难受的样子,不由蹙起眉头,关切道:“夫人,你叫奴婢去折几支腊梅,怎么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可是伤口又了疼了?奴婢扶你回去吧。” 徐敏掩饰一笑,点点头,“本以为伤口好了,谁知刚才坐着坐着便疼了起来,想回去来着,谁知道却迷了路,现在就回去吧。” 喜玉狐疑的看了眼四周,才相信了她的话,上前搀起她的手,“太后娘娘可是吩咐过要您好好养伤的,您可得听太医的话……” 喜玉絮絮叨叨的说着,徐敏笑而不答,太后表面上与人和善,但内心却是戒备又多疑的,她是博得了太后另眼相看,却要应付她时不时的试探和那古怪的脾气,她处处小心翼翼,已觉得十分疲惫,越是身处这皇权中心,便越觉得人心诡谲,扳倒叶培珉显然是一条艰难的道路,然而到了这一步她是无路可退了。 道上一辆装着硕大木桶的马车正从身旁而过,喜玉嫌恶的皱了皱眉,徐敏笑笑,这一条路是出宫的必经之路,碰见这装潲水的车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装着潲水的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出了宫门,边上把守的太监见着马车照例拦下,驾着车的太监咧开嘴笑道:“兄弟,这车来来往往这么多次,你也不嫌累。” 守门太监掀开一看,顿时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见是熟人转头呦呵一声,“是你小连子啊,今天没想到是你拦了这苦差事,走吧走吧。” 小连子搓搓手登上了马车,一挥缰绳跑起来,他扭头朝身后的守门太监大声道:“回头给你们带两瓶烧酒七星结之孔明锁。” 待马车驶出宫门,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刚停下马车,身后便传来木桶滚动的声音,他赶紧跳下马车,四处张望一圈,劈头就道:“姑奶奶哟,您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见木桶滚下了马车,木盖被掀开来,露出一张消瘦的脸,尖尖的下巴能扎人,她死死皱着眉头从桶里爬出来,胃里不住的往上涌着酸水。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银锭子,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每日小心翼翼的藏在绣鞋里才能不被搜出来,她扔给他,咬牙切齿的道:“叫你将这潲水桶洗洗,这臭气熏天的味险些没把我熏死!” 小连子接过那银锭,仔细的用衣袖擦了擦,乐呵呵一笑,没想到偶然还能让他遇上这美差,这银锭子能顶他三个月的月银了,“哎哟,姑奶奶,您都出来了还介意在这些……” 他笑眯眯的登上马车,也不再看他,呦呵着马驾车走了。 燕梓婳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对身上酸气冲天的味儿嫌恶不已,偶然之下让她知道了这每日都要出宫好几趟的潲水车,今天好不容易摆脱冤魂般看管着的宫女买通送潲水的太监逃出宫去。 看着宫墙外的艳阳天,燕梓婳心头雀跃不已,连带着身上的味也觉得不那么难闻了,想想刚才听到的话,她眼中更是暴出怨毒的光芒,真是没想到她躲在潲水桶里竟然还能听到这消息。 叶挽思竟然不是燕绍的种,居然跟兵部尚书是一家的,她阴险一笑,本想去镇南王府找燕云赋帮忙的,听到这个消息她瞬间改变了注意,她蹲下身子脱了绣鞋,将里边的鞋垫取出来,将那零星的铜钱倒在手里,阴险一笑。 走到热闹的集市,燕梓婳已经顾不上周围人鄙夷厌恶的目光了,她用所有的铜钱买了小贩手里的糖葫芦,走到僻静的角落,走到一群脏兮兮的小乞丐面前,摆出一副和善可亲的面容,笑道:“你们想不想吃糖葫芦?” 她手上举着红得发亮的糖葫芦,上面晶亮的糖浆带着香甜,让角落的乞丐咽了咽口水,已经有人忍不住上来抢了,燕梓婳举高了手,看着那渴望的眼神微微一笑,“只要你答应我帮我办事,我就把这个给你。” 小乞丐吞咽着口水,连忙点点头。 燕梓婳得逞一笑,蹲下身子轻声的说了几句,小乞丐只不过迷茫了一会儿便答应下来,顿时一群人跑了个没影。 她站起身来拍拍衣裙,似乎已经看见了叶挽思悲惨的下场,巷外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引来她的侧目,想想自己脱离贵族圈子已经太久,久得与外界隔绝,什么都不知道,乘此机会她决定去了解一下。 她悄悄走上前去,还未推开人群人们却已经自觉散开,她疑惑的看去,只见人人捂着鼻子后退,嫌恶的看着她,她才想起来自己藏在潲水桶里,衣裙上都沾了不少污秽的东西,不由双颊通红。 人群散开贴在墙上白纸黑字的公告便显现了出来,她定睛一看,顿时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她趴在墙上,惊恐的摩挲着那黑色的字,燕卓被太子处决了!怎么可能! 是了,想想刚才躲在潲水桶里听到的话,她因为担心被老王爷识破所以一直战战兢兢生怕被发现,如今细想,那罪有应得说的就是燕卓么?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连燕卓都死了,还有谁是燕绍的对手?她日后该怎么办,回东宫是不可能的,没了父亲依靠只剩下燕云赋了。 对!燕云赋,燕梓婳连忙转身,急匆匆的往镇南王府的方向走,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她以后的出路,对燕卓的死连丝毫的伤心都没有,自私自利的性格跟燕卓如出一辙暧昧成神最新章节。 此时正是大街上最繁华热闹的时候,临街的商贩正高声吆喝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正沿路驶来,宽敞的车身将道路占了一半,当先的高头大马挂着银光裎亮的铃铛,随着步子叮叮当当的响着悦耳的声音。 燕梓婳垂着头,心里烦乱的想着想着事情,从巷子里蹿出来便直面那硕大的马嘴巴,热气喷在脸颊边将她吓得惊叫的跌在地上,屁股着地的瞬间小腹传来一阵刺痛,边上的商贩看她坐在地上连忙喊道:“快起来!马来了!” 高头大马鼻孔朝天的扬起前腿,正对着她的头颅踩下,燕梓婳额头上渗出阵阵冷汗,耳边的声音她听见了,也知道要逃,可她就是浑身使不上力气,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从马身上传来的腥风近在咫尺。 正在这时一身灰衣的老人勒住了缰绳,眉眼不动,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从边上绕过。 燕梓婳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溢出血丝,倒在地上,睁大的眼睛满是不甘,与此同时身下也绽开了血花,涓涓如溪流般往外冒着。 边上的妇人叹息摇头,这好端端的从巷子里冲到马蹄下莫不是疯子吧,可叹那车夫是及时勒住了缰绳,没让她的脑袋被马蹄踩烂,却在收回蹄子的时候对着她心口踹了一脚,妇女看着她抽搐的模样蹙紧了眉头,那裙子上大片大片的血让她惊讶出声,“这该不是有身孕了吧……” 药铺的坐堂大夫走出来一瞧,上前把了一下脉,“是有身孕了,只是……”他惋惜的摇头,只见躺在地上的女子瞳孔渐渐涣散,已经没了声息。 权贵之家的马车向来招惹不得,他们视人命为蝼蚁,这条大街被马匹踩死踩伤的人多不胜数,人们唏嘘一声也就散开了。 而走远马车却从车厢内悠悠的传出声来,“姜梡,刚才出了什么事?”这声音慵慵懒懒,仿佛刚睡醒一般,却清朗如珠盘玉落,煞是迷人。 驾车的灰衣人微微一笑,满不在意回道:“没什么,被一条狗挡了去路而已。” 车厢内传来一声轻笑,“别说挡路狗,就是神佛,一旦挡了本皇子的路都得一概铲除。” 灰衣人毕恭毕敬的笑着应是,马车悠悠而过,风吹起车帘一角,隐隐约约闪过一张如明月般皎洁如辉的脸庞。 这几日在镇南王府里无疑是姚瑶过得最快乐的日子,每日可以无忧无虑的尽情嬉闹,不用担心继母的责骂和嘲笑,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即便再不想面对,她始终要回到侍郎府去。 叶挽思见她愁眉不展,打着出街闲逛的名堂送她回府,姚瑶坐在马车上,有些踌躇的道:“挽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这样太麻烦你了……”她咬着唇,十分不安,就怕叶挽思看到她居住的小院会嫌弃她,这几日越跟她相处她就越喜欢跟她在一起,喜欢那种心安又没有烦恼的感觉,她生怕这一切到了侍郎府就会化成泡影,心里忐忑不安。 叶挽思早就对她的尴尬的处境了然于心,只怕灵珊跟灵玉亦是如此,不然也不会婉转的帮助她,只是姚瑶还不知道罢了,她看着手上的书本,头也未抬,:“我有时间,不麻烦。” 姚瑶沮丧的低下头去,忐忑的揉着手中的帕子,方其在外驾着马车,悄悄的留心周围人说的话,这是他来到凤京的习惯,越是不入流的地方能探听的消息就越多,然而越听他越是皱起眉头。 叶挽思有武功在身第一个听到路人窃窃私语声音的就是她,她微微挑起眉,凝神细听。 “据说这刚册封的甄雅郡主是兵部尚书的私生女,其母贪图富贵跟镇南王爷好上才将那女的寄养在王府中,啧啧……真是没想到,这么卑贱的身份也能被册封郡主,你说,她这娘勾引人的手段可真是高明……” 第九十六章 流言四起 渐渐的姚瑶也发现不对劲了,侧耳一听更是气得小脸通红,“太气人了,怎么能这么乱说呢!”她愤恨的揉着帕子,满脸不岔,在她眼里叶挽思除了平日里冷淡了些,其它的都没得挑剔,一听有人将她议论得这么不堪,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空穴来风,必有原因,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散播谣言。”灵珊死死的蹙着眉,一直想要隐瞒的事情终于大白于天下了么,用这么不堪的言辞毁谤小姐,让世人耻笑,究竟是谁有这么险恶的用心? 灵玉气得眼眶通红,为自家小姐心疼更是将背后之人恨得咬牙切齿。 叶挽思淡淡的睨了她们一眼,素手翻了一卷手中的书页,“除了添油加醋,肆意渲染之外,说的倒是事实。”她本就不是燕绍的亲闺女儿,叶培珉也是她的生父,除了将徐敏说的下贱不堪,让众人对她的品行产生怀疑之外,的的确确都是事实。 这散播谣言的人也确实高明,这半真半假的话倒是不好让人澄清,她确实是寄住在镇南王府,却不是传言那般靠徐敏勾引燕绍才惹来的同情,但这之中的弯弯绕绕众人又岂会相信? 姚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指着叶挽思半天回不过神来,“你,你真的不是燕王爷的亲生女儿?”真是太意外了,突入其来的消息将她吓得不轻,她本以为是有人眼红叶挽思所以蓄意毁谤,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只是不论燕绍再怎么被迷得晕头转向也好,也不可能就这么随意的让陛下册封郡主吧,这之中要是没有个真情实意,也太难以让人置信了,燕绍才名远扬看不出来也不像是那么痴傻的人让一个女人随意糊弄了呀。 叶挽思点点头,事实就是事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已经天下皆知,那就随意而安吧,只是这谣言……倒是让她灵光一动。 马车缓缓停下,想必是侍郎府到了,叶挽思抬眸看了一眼,“到了,你回去吧,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姚瑶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千言无语只能化作一句,“你多保重。”下了马车便看见一顶朴实无华的轿子停在门口,下来一个身穿朝服的中年男子,他看见姚瑶从马车上下来,下意识的蹙紧眉头,“你母亲跟我说你负气离家出走,我还不信,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你真是胡闹!” 姚瑶被他的厉喝吓得心脏都快停了,煞白着脸连连往后退,方其不忍的看着她害怕的样子,正要开口却被一道女声抢先,“姚大人,不过是本郡主邀她相陪几日罢了,反倒是你府中的继室,这般瞒天过海颠倒是非,如何能掌家,帮你治理后院?” 马车掀开一角,卧榻上端庄的坐着一个绝美的女子,裙摆上密密的一排白莲更衬得她气质如尘,鬓发上衔珠的孔雀逼真的快要从簪子里跳出来,她淡淡的语气却蕴含着凛冽的威严,叫人不敢侵犯无限之血统最新章节。 兵部侍郎看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的姚瑶,再想起继室闫氏的话,顿时就对叶挽思的话信了三分,暗暗将闫氏的愚弄记在心里,这么明目张胆的欺骗他,可见平日里没有少苛责她的女儿,看着那酷似亡妻的小脸,口气便放软了一些,“回来吧,日后要出府记得说一声,不明不白的跑出来没的让长辈担忧。” 他抬眸看向车内之人,在朝为官自然是要耳听八方消息灵通的,镇南王府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就如戏台上唱的一般,结局是让人意外又惊讶,燕绍顺理成章的成了镇南王爷,儿女紧接着被册封,只是这几日陆续的谣言出街,这戏剧性的发展再次让人膛目结舌,不得不说叶挽思这些日子可是成了闻名凤京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两人品阶同为二品,兵部侍郎因着叶培珉是他的顶头上司,对于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儿,实在是有些不敢轻视的心理,所以对着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姑且不论谣言有多不堪,姚瑶能跟一位郡主攀上关系对侍郎府都是有利无害的,想不到一向默默无闻的嫡女也有一鸣惊人的时候,兵部侍郎开始重新审视起了她,看着她身上陈旧的料子,微微蹙起了眉头,对闫氏开始不满起来。 叶挽思看到这里吩咐婢女放下帘子,凌霄握起缰绳原路返回。 姚瑶有些奇怪的看着突然对她关心起来的父亲,隐隐觉得是叶挽思的关系,雾气再次迷蒙了双眼,兵部侍郎见她泪眼朦胧,更是觉得闫氏苛待了她,吩咐管家开了库房捡些好东西送去她的院子,就鼓着一肚子怒火找闫氏去了。 方其心中念念不忘街上听见的姚瑶,趁着姚瑶不注意的空档,偷偷的又溜回了大街上,走到僻静的巷子里,左右手胡乱一抓就将那躲在角落的小乞丐拎在空中,“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们散布谣言?” 小乞丐悄悄的藏起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双眼闪躲的不敢与他对视,扑腾着手在空中挥舞,“方哥哥,你快放我下来,我怕高……” 方其将叶挽思的话牢牢记在心底,到了凤京苦思冥想的找打探消息的法子,偶然看见走街窜巷的乞丐,靠着叶挽思给的银两接济,一来二去终于被他组织起了不小的消息网,刚才在大街上瞧见了东奔西跑的小乞丐他已经在怀疑了,他猛地摇晃着骨瘦如柴的小乞丐,藏在怀里的糖葫芦登时就掉在了地上,方其眯起眼睛捡起来。 “你说……平日里连包子都不舍得买,怎么会有糖葫芦?” 小乞丐伸手去捞,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看得一惊,边上的乞丐见他眯起眼睛,只怕要发脾气,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说道:“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跟我们这样说的,她说只要这样散布下去就给我们糖葫芦吃,可是我们那天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死在路上了,我们看她可怜就抬到乱葬岗去了……” 方其经常接济他们,所以这群小乞丐对他是又亲切又感激,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冷冰冰的样子,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次的事情做错了,不由都从怀里掏出红艳艳舍不吃得吃的糖葫芦,依依不舍的吞着口水高举的在他面前,“方哥哥……你不要生气。” 方其也知道不能怪这些孩子,见他们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也不忍心责怪他们了,虽然他们的无心之失给叶挽思带来了麻烦,可是他们没有辨别好坏的能力,更不知道叶挽思对他的重要性,如果当时他在场,不管是谁,肯定先抓起那人狠狠暴打一顿,可惜他当时正战战兢兢的跟凌霄呆在一屋子里,没能亲手将那人抓个现行。 他放下手中的孩子,轻声道:“你带我去看看那个死了的女人,我就不生气了,也不没收你的糖葫芦。” 小乞丐双眼一亮,生怕他反口,‘嗖’的一下就将那糖葫芦收在怀里,拉着他的手就往乱葬岗跑。 方其捂着鼻子忍受着空气中让人反胃的腥臭,嗡嗡的苍蝇密密麻麻的在尸体上啃噬,看着那烂肉一般的尸体,方其险些没有吐出来,小乞丐指指方向就一溜烟跑了,这地方臭得让人作呕,实在是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一切从葫芦娃开始最新章节。 好在他们嫌弃味儿重,将那尸体扔在边上就跑了,方其上前一看,灰白的脸泛着诡异的青,隐隐有了腐烂的迹象,却依稀可以看清她的模样,脑海里划过一张脸,确定之后连忙就跑,远离了腥臭的地方才松开了紧紧捂着的嘴,趴在边上吐得胆汁都要呕出来。 尚书府因为叶珏欠债的风波渐渐平息,剩下的银子东拼西凑也都全部还上了,没有债主上门讨债,尚书府恢复了以往宁静祥和的日子,却因为公中和商铺的银两都被那巨额的债款掏空,府里只能靠着商铺每日的盈余贴补家用,过了这么一段时间才缓过拮据的劲儿来,叶宁馨生生的用了好几个月的旧款式,这几日好容易才从账房领到了银子,迫不及待的就去了京中最高档奢华的玉器斋。 明月古斋本就兴建得华美异常,重新修葺过的店面更是奢华得令人咋舌,再加上尚书府的事情,这名声跟地位噌噌的就往上窜,如今已经成了凤京权贵的新宠,谁不洋洋得意的炫耀以拥有一支明月古斋的首饰为荣。 叶宁馨乘着马车路过明月古斋,咬牙切齿的看着掌柜拿着她家的银子将店门修葺得这般奢华,怒气冲冲的放下帘子吩咐车夫绕道,先不说她心头咽不下这口气,那贵得离谱的首饰就算以前买一件儿也要掂量着,别说现在自己手头不阔绰,实在是没那个自信踏进店门。 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去京中原本也是首屈一指的玉器店,若不是明月古斋财大气粗,这凤京第一哪还轮的到他们,只是明月古斋的首饰确实款式新颖又精致,不能在众多千金面前炫耀一番实在是颇为遗憾。 但是一想想自己妆奁中款式陈旧的首饰,又兴致勃勃起来,然而刚踏进店门耳边便响起众人说笑的声音,将她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这才刚被册封成为郡主就传出这样的丑闻,真是丢人现眼。” “是啊,是啊,不过真是想不到居然是兵部尚书的女儿,那岂不是跟叶大小姐是姐妹,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说不定是以讹传讹。” “无风不起浪,要真没这个事儿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 叶宁馨不敢置信的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着窃窃私语的那女子的手,厉声问道:“什么我的姐妹?谁是我的姐妹?你再给我说一遍!” 女子见是她不由吓了一跳,支吾着,“原来是叶小姐啊……” “快说,你们刚才在这里交头接耳的说什么!” 叶宁馨修长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让她疼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的就道:“这……叶小姐,整个凤京都传遍了,都说皇上刚册封的甄雅郡主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妹……” “不可能!你胡说!”叶宁馨猛地推开她,转身往回走,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是姐妹?她死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回去,回尚书府!”她匆匆的上了马车,迫切的想回去跟叶培珉求证,如果这是真的,她的母亲为什么从没有跟她说过,不不不,不可能的,叶挽思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姐妹! 叶宁馨回了尚书府,急忙的就往杨氏的院子里走去,被这消息冲昏了头脑,连一向自持贤淑端庄的仪态也顾不上了。 杨氏见她行事匆匆不由蹙起了眉头,“不是挑首饰去了么,怎么……” 她来不及解释什么,张口就问:“娘,你嫁给父亲之前他可有妻室?”自她懂事以来从没听过叶培珉在外头养着外室,即便有,她的母亲也不可能不知道,而且看着叶挽思的岁数跟她差不多,如果真的是他父亲的女儿,杨氏肯定知道官道无疆。“ 杨氏眉心一跳,转过来头满是不赞同的道:”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还质问长辈,像个什么样子!“ ”娘,你就告诉我吧,我都知道了,外面都传遍了。“ 杨氏这才正视她,回忆起以往的事情,她还是心有芥蒂,但如今已经不算什么了,她拉过叶宁馨的手,让她坐下,吩咐丫鬟给她上了杯茶,”你既然都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你爹在娶我之前是有妻子,但是她整个家族都被皇帝下旨斩了,这人都死了,你还介意这么多做什么。“ 每个女人都希望是自己夫君的唯一,对叶培珉有妻儿一事她曾经也介怀过一段日子,但是抵不过两情相悦和腹中有孕,所幸后来他休了妻再说明了前妻已经亡故,没有顾虑的她也就顺理成章的与他成婚了。 虽然疑惑外头流传着这样的流言,但杨氏只以为是无所事事的人老调重弹罢了。 叶宁馨愣住了,她父亲的妻儿真的存在,那这谣言就是真的了,她心不在焉的端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舌尖都是苦涩,”……娘,父亲真的说过他前妻死了么?“ 杨氏抿着唇横了她一眼,对她的追根刨底有些不快,”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怎么会有假……“ ”她还活着!跟她的女儿活得好好的!娘,为什么会这样?“叶宁馨失态的拔高了声线,亢长的尾音带着难以置信。 杨氏惊讶得张了嘴,随即摇摇头,笑道:”怎么可能,是你爹亲口跟我说的,他不会骗我的。“ 叶宁馨上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阻止她自欺欺人的行为,”娘,外边都传疯了,你记得吧,宫宴的时候你见过她的,前几日被册封了郡主的那个女人,她就是父亲的女儿,你被爹骗了,她们根本就没有死。“ 杨氏推开她,慌张的起身绊倒了身后坐着的绣墩,厉声道:”不可能!怎么会……“她脑中闪过一张精致的小脸,郡主不是街市上的大白菜,没有一抓一大把的事,更何况还是前几天发生的事,那绝美的脸晃过她眼前,就是她么? 陡然脑中划过一道白光,那日宫宴皇帝册封的诰命夫人那名字她隐隐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今结合了叶培珉当时惊讶的神情,难道真的是当年本该死去的徐敏?真的是她! 这对母子在凤京这么久!在她眼皮子下晃荡了这么久!她居然都没有发现!更可气的是叶培珉这么多年的欺骗,冷眼看着这二人的存在不吭一声,究竟有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杨氏失魂落魄的险些跌倒,叶宁馨惊呼的扶住了她,身后的婢女将绊倒的绣墩扶起,让她坐下,叶宁馨有些不忍的看着她,却知道如今外边流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不由六神无主的道:”娘,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她要真是父亲的女儿,难道我们要把她接回来尚书府么?我不要!“ 先是展灵儿被杖毙,后又出了燕梓婳委身太子的事,与叶挽思总是有丝丝缕缕的关联,那冷冷冰冰的样子看起来就让人心头发寒,更重要的是她如今是皇帝金口玉言册封的郡主,若是回到尚书府,处处被她压了一等不说,难道要她每每相见就要卑躬屈膝么?她做不到!所以她绝对不同意让叶挽思到尚书府来。 杨氏端过红木海棠纹雕花桌上面的茶盏饮了好几口,方平下心头想要去质问叶培珉的躁动,但她自持身份,在心底死死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像泼妇一样去厉声质问她,但是这样的事情若是不问个明白,她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就算你肯,娘也不会同意的,这尚书府只有本夫人一个当家主母,只有你跟你弟弟才是正经的嫡子嫡女,她们算是什么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让她们进府的,死也要牢牢的占着这个位置。“ 第九十七章 将计就计 她嘴上信誓旦旦的说着,但心里却是没底的,依照着顺序,若叶培珉真的有心接了她们回来,徐敏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发妻,是正室,难道她就要沦为平妻,给徐敏腾位置么?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撕心裂肺,痛意难当,多年夫妻她也算是了解叶培珉了,跟风流倜傥的外表相反的是他阴暗狡诈的内心,以叶挽思如今郡主的位置,说不定还能成为他拢络权贵的一个筹码,以他利欲熏心的思想他肯定会这样做的。 杨氏想着想着,一颗心就像泡过冰水一样,冷得她通体发寒。 叶宁馨见她立场坚定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在她眼里杨氏是手段高超的精明女人,看她将后院的妾侍和庶子庶女治理得服服帖帖就可以看出她的本事,然而她不了解,杨氏只限于后宅的肮脏手段罢了,对于大事她是半点法子和说话的权力都没有的。 如今松了一口气才感觉身上急得粘腻的出了一层薄汗,不由皱了皱眉,跟杨氏道别就回院子梳洗去了。 杨氏看着自己女儿婀娜多姿的身影,暗暗捏紧了拳头,她的女儿如此优秀怎么能被徐敏的女儿比下去,不由开口吩咐道:“走,端上补品,去老爷院子。” 叶培珉在书房处理事务,听见小厮来报,冷冷开口道:“进来。” 自从在宫宴上见过徐敏之后,他早就预料到有一天杨氏会知道这件事情,他是以为无依无靠的徐敏这么多年了无声息肯定是必死无疑的,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到她的身上去,那次一照面过后,他就派人去查了她这些年的去向,意外的是燕绍居然会牵扯进去。 这两人相识的那些时光是他没有参与过的,所以当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十分意外,更意外的是对方会将他的女儿视若亲生般的带回府里,但是他所查探的消息并不多,想到暗中阻拦的那些人,他心头隐隐有些猜测,再加上郡主的身份,足以让他重新考量了。 杨氏推门进来,见他执笔不落,似在沉思什么,那精光闪烁的眼睛直觉告诉她,他想的事情肯定跟她一样,果然被她猜中了么?不由试探开口道:“老爷,外边的传言,可都是真的?” 叶培珉放下笔,睨了她一眼,轻声的开口,“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她明明没有死不是么?”杨氏绕过他办公的书案站在他面前,妩媚的双眼因为微微睁大而淡去了眼角的一些细纹,她焦急的追问着,即便她再三告诫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但是想的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事关自己哪还会容得她冷静。 叶培珉不去看她,取过手边的折子就看了起来,淡淡的说着仿佛毫不在意,“这么多年我本以为她会走投无路,但是你不也知道了么,有镇南王府那位的帮助,她想死也不容易。” 杨氏有些受不了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明明欺骗的是他为什么对方还能这么坦然,为什么连一丝歉意都没有,她紧紧的盯着他的脸,意图从他脸上乃至眼睛里找到一丝丝的愧疚,但是她失望了。 她深吸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你要将她带回来挤开我们母子三人的地位么?” 叶培珉微微眯起眼睛,不可否认他刚才是有这个打算,如果他心中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她的利用价值可就大得多了,如果是真的,他有怎么能放过。 杨氏见他微微沉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验证了心头的猜想让她慌乱起来,做了十几年的当家夫人叫她让位怎么可能中华第四帝国!她办不到,只要一想将来会有个女人凌驾在她头上,就如一把钢刀直直的插在她的心窝上,疼得她全身都在颤抖。 “我不同意,你将我们母子几人放在什么位置?我绝对不会答应的。”她声音尖利,却带着微微的颤意,就像即将碎裂的薄冰。 叶培珉皱起眉,看着她较真的样子只觉得女人实在不可理喻,“按照规矩,你也是平妻,平起平坐……” “凭什么要我腾位置给她?我才是正经的尚书夫人!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狐媚子又算什么东西!”杨氏激动的辩解,事关自己的地位和儿女的将来,她终于是忍不住了,平妻说的好听是跟正室平起平坐,但总归是差了一截的,这让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且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受得了。 叶培珉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他这朝廷重臣,一家之主何时要轮到一个后宅的无知夫人指手画脚了,按照他的意思,这事情该怎么来怎么办都是他的事,杨氏只有听从他吩咐认命的资格,这样指着他鼻子质问的行径让他反感至极,本来还在考虑的事情,顿时就敲定了。 “我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有你插嘴的余地,出去!”叶培珉靠在太师椅上冷冷的哼了一声。 杨氏被他冷漠的语气吓得回过神来,这么多年来他虽然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但从没像这次这样,这么冷漠的对待她,不由有些慌了,想起自己刚才还跟他顶嘴顿时就后悔了。 看着他背过身去,她蠕动了几下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默默的退出了书房。 叶挽思乘着马车在繁华的大街饶了一圈,便吩咐凌霄去凤京去最上档次的酒楼,包下最豪华的雅间,她从容落座,津津有味的听着楼下说书的讲故事,可能是最近的谣言给说书人启发了不少灵感,虽然将主人公的名字改了,但是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一对比就知道是将燕绍的艳遇编成一段郎情妾意的经典桥段,绘声绘色的讲着。 说书人轻咳一声,马上就有人端过来茶水,他满意点头,捋了一把灰白的胡须,咕噜的喝了一大口,边上的听客抓耳挠腮的等着他下一段,见他这样慢悠悠的不由催促道:“丘老头儿,你倒是快说呀,兄弟们都等着下一段呢……”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闻名凤京的醉香楼即便是在大堂落座的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一听得这段子新鲜,跟以往的陈腔滥调倒是不同,兴趣自然高涨,此时见着说书人慢悠悠的动作,不免都心急的催促起来,连端茶送水的小二哥都了停下来,眼巴巴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掌柜笑眯眯的看着热闹的大堂,没想到他一时的同情放进来几个据说是有新段子的说书人居然有这意外的收获,真是不错。 丘老头儿见着气氛差不多了,轻咳一声,边上清秀的姑娘拉起二胡,他一拍响木,悠悠的说道,“话说,这傅郎君一听,心里就琢磨着,不对呀,这女娃娃可不是我自己亲生的,怎么就能领到家里来呢,他为难的皱起眉头,正要开口拒绝,青娘子见着他面露难色就要拒绝的样子,随即的就红了眼眶。 那勾魂的大眼睛水溜溜儿的,两泡泪花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挂在眼眶里,雪白的贝齿轻轻咬着红嫩红嫩的小嘴儿,傅郎君一瞧,哎哟,这心尖儿啊……”丘老头儿啧啧两声,“险些没给看化咯,美人都这样儿了,他哪还舍得拒绝,赶紧就搂着青娘子心肝宝贝儿的一顿叫唤,才把她哄笑了……” 这话说出来,即便一直不动如山神色冷酷的凌霄,嘴角都免不了的要抽搐两下。 灵玉托着下巴,愤愤不平的呵斥道:“夫人那时候不知道对老爷有多冷漠,怎么可能像说书的那样,真是胡编乱造,污言秽语。” 叶挽思听到这里微微一笑,招来灵珊,轻声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灵珊双眼一亮,点点头退下痞夫有谋最新章节。 灵玉看着这一幕兴奋的一拍手,小姐出马肯定会将这些谣言杀个片甲不留。 说书人趁着空档,赶紧的跑了一趟后院的茅厕,心中不住的叹息果然是凤京最豪华的醉楼,连个茅厕都这么大气干净。 他提着裤腰出来,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衣少女,小摸样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身上的料子轻飘飘的还泛着光,他一瞅眼睛登时就亮了,暗忖这肯定是哪个大家小姐。 灵珊打量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老人看起来斯文整齐,但那灰色的布衫已经有些微微泛白,肯定是浆洗过很多次的了,只怕轻轻一扯就能化成灰粉渣子。 她从袖口掏出一个银稞子比了比,脆生道:“你刚才说的段子不错,要是你能将我说的话编成段子说出去,这就是你的。” 丘老头儿差点被那银晃晃的光芒闪瞎了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跟着她手势转,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别看大厅里听的人多,掌柜的说了,肯让他们在这说书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只管饱和五十文铜钱,他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肉,痛得他倒吸一口气,真的不是做梦! 他搓着手,点头如捣蒜,生怕她后悔赶紧的就道:“姑娘,不,小姐,您说,您说什么我就给您编什么段子,保管您得趣儿,包您满意。”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上的银锞子,馋得哈喇子差点没流下来,他这辈子活到这岁数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银锞子呢,这下真是发财了! 灵珊微微靠近他,低声的说着,丘老头儿为了她手上的银子听得很是仔细,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就按着这些的说,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说得越精彩越多人知道,这赏钱就越多。”灵珊将那银锞子给他,冷冷淡淡的说着。 丘老头儿接过,放在手里左掂掂右掂掂,喜得直点头,一听还有赏钱更是乐不可支,对灵珊谄媚的模样只怕没把她当祖宗供起来,“好咧,包在小的身上。” 灵珊点头,走出了偏避的角落,丘老头咧开嘴,兴奋的目送她走远。 叶挽思看着灵珊跟她点头,不由微微一笑。 方其顺着来时的街道,挑着最好最贵的酒楼挨个找着叶挽思的马车,他有时候虽然迟钝了一些,但他并不笨,在看到凌霄掉头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肯定是要回到这个谣言传播得最厉害的地段,果不其然就在醉香楼的门前找到了那辆精致华美的马车。 醉香楼能成为凤京第一大酒楼,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保密性强,方其深知这点所以不敢直白的问,旁敲侧击了一番,偷偷溜上了雅间,在推错了几扇房门之后终于被他找着了叶挽思。 他心惊肉跳的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利剑,忐忑道:“凌大哥……我是来找你家小姐的。” 凌霄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利落的将剑收入剑鞘,冷着脸回到叶挽思身后,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方其后怕的拍着胸口,没想到一开门就碰到这么一尊煞神,真是惊险,他定了定慌乱的心,才靠近叶挽思,歉意的道:“对不起小姐,是我接济的一群乞丐散播的谣言,如果我能好好看管他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给你带来麻烦真是抱歉。” 灵玉站在叶挽思身侧,在那香甜软糯的糕点掐上糖丝儿和芝麻,用白玉箸轻轻夹起,放在叶挽思面前的小碟子上,闻言微微侧过头看他,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原来是你……” 叶挽思咬了一口,软软糯糯,唇齿留香,看着他满脸歉意才幽幽的道:“没什么,这事情就算不是用这种方式传出去,总有一天也会有人知道的。” 方其愣愣的看着她,心里有些发酸,他虽然不知道实情但还是觉得让叶挽思承受这样的谣言有些不忍,从碧城辗转到凤京,从男装到女装她外表光鲜亮丽,但遭受的也比一般人要坎坷的多,想想姚瑶虽然有一个尖酸刻薄的继母,但是她不用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相比之下她还是幸运,脑中闪过那一张俏脸,不由低下头去纯情与魅惑最新章节。 正巧楼下的台子又热闹了起来,众人酒足饭饱纷纷捧着瓜子儿兴味的等着。 丘老头儿有银子傍身更是挺直了腰板,他雄赳赳气昂昂的道:“刚才的只是下半段,上半段还要更精彩。” 众人面面相觑,没听说这还有前边还有故事啊,众人被他勾起了兴趣,纷纷呐喊着,“快说,快说……” “咳,客官听我慢慢说来,这故事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话说傅郎君才学满腹上京赶考,恰巧在路上偶遇一位梁公子,二人一交谈都被对方的文采折服,秉烛长谈引为知音,谁知天有不测之风云,这梁公子一家被贪官盯上,寻了个罪名将梁姓一家迫害致死,这梁公子临死前,害怕自己已经出嫁的亲妹妹青娘子遭受牵连,连忙修书一封,让昔日的好友傅郎君代为照顾……” 丘老头说的声情并茂,让众人纷纷眼也不眨愣愣听着,丘老头儿饮了一口,卯足了劲儿又说道:“这傅郎君接到信,痛心疾首,不吃不喝接连着三天三夜没命的骑马狂奔,终究是晚了一步,梁家数人早已死绝,他看到闻讯赶来的青娘子伤心欲绝,陡然又听闻她被夫君休弃的消息,想想挚友临死所托,便十年如一日的照拂这母女俩……” 丘老头儿说的唾沫横飞,有不少感性的中年妇女已经是热泪盈眶,却也有人发现不对劲了,人人都知道这是由谣言编造来的,刚才还将燕绍跟那女人的奸情说得绘声绘色,现在怎么就变成托孤了呢? “诶,丘老头儿,你这段子可就说得不对了,你这刚刚还说他俩有奸情的……” 丘老头儿不慌不忙,开口就道:“这位客官看起来岁数也不小,想必早已儿孙满堂了,若您不知道这事儿可以到处去打听打听,这十五年的事发生的事情可是珍珠都没这么真的。” 一些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纷纷低下了头去,苦思冥想,人群里一位默默无闻的老先生却是抬起了头,“如果我没记错,当年确实真的有这样一回事……” 他幽幽的说着,徐太傅那样的清流之首被通敌叛国的罪名斩首的事轰动一时,虽然过了十五年,但是那事情太过震撼人心,早已烙印在了一些人的心里,所以老一辈的人还是记得的。 这话一说,随即就引来好几个人的附和声音,众人开始凝眉深思,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燕绍可是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帮逝去的挚友照顾亲妹,孤儿寡母这么多年无怨无悔,众人一联想燕绍温文儒雅博学多才的美名,顿时就信了半分。 再一想燕绍被封为王爷的事情,“这是有人眼红嫉妒啊,怪不得以前都没听说的谣言从他当了王爷之后就传得这么不堪了……” 众人琢磨着有理,纷纷点头,却又眼睛一亮,这可是第一手消息,外边还没传开呢,有些个八卦长舌的已经偷偷溜出了大堂,大肆宣扬去了。 丘老头儿见着众人深以为然笑得见牙不见眼,脑海里不断的蹦着白花花的银锞子,又跟边上的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总之为了银子那是有多卖力就有多卖力,他本就是以说书为生的,说得人晕头转向信以为真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灵玉靠在窗台看着一边倒的风评,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真是不可思议,刚才那些人还口口声声的骂老爷呢……”这也变得太快了。 叶挽思看了灵珊一眼,微微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方其再一次目瞪口呆,对这前后差异和巨大变化深深折服。 第九十八章 草木皆兵 檀香缭绕的寂静佛堂,金身雕铸的佛像神情慈悲,太后一身暗红色凤袍,带着冷沉的威严。 此时她在香炉前恭敬的插上一炷香,双手合十的祈祷了一番才缓缓起身,边上的老嬷嬷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走出佛堂,身着浅紫色宫装,满身清贵的徐敏早就等在殿外,此时见太后出来便是恭敬一拜,“臣妇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太后威严的脸见到她才有了一丝笑容,带着鎏金宝石护甲的手微微一抬,示意她起身,颇为和善的道:“难为你每日都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子。” 徐敏起身绕到老嬷嬷另一侧,搀着她坐在富贵的罗汉床上,方谦逊一笑,“臣妇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太后娘娘给的,即便要臣妇日日夜夜陪伴您也是应该的。” 太后开怀一笑,谁不喜欢听奉承的话,太后身份尊贵更是喜欢听,她一见徐敏没有忘记她的恩典,时时刻刻的牢记如今的富贵都是她给的,这事事将她放在第一位的想法让她颇为满意,还算没辜负她的厚爱,不由点了点头。 徐敏始终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无人知道她面纱之后是何等容貌,也只有太后当时在救治她的时见过几次,太后摇头惋惜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众人也猜测她的脸只怕有缺陷,或许就是这样才让太后一直心怀有愧,凡是有好东西都念着给她一份。 然而只有徐敏知道,太后其实就是一个高傲自负的老太婆,一边对她心怀愧疚的捧着她,一边却又要她感恩戴德,一旦她有恃宠而骄的举动立刻就冷下脸来。 徐敏于太后而言或许就是……一只宠物,只能对着主子卑躬屈膝,一旦微微露出掌中的爪子就要被那威严的利刃狠狠削去,对太后的阴晴不定徐敏一开始无不是胆战心惊的,但是后来她慢慢摸透了太后的脾气,掌握这其中的奥秘,她才有了些许喘息的空间狂帝邪妃全文阅读。 既然太后喜欢温顺听话的宠物,为了讨她欢心她就做那乖巧的宠物好了,只要能拥有立足的资本,她可以不在乎这些,只是逢迎讨好而已,不是出卖皮相,街头卖笑,更何况身为太后身旁的红人,巴结她的也不少,她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眯着眼睛一笑,“老奴瞧着夫人是极孝顺的,即便知晓娘娘每日清早都在佛堂念经祷告,照样是一大早的就等在这里,可真是把您放在心里的。” 太后端着茶盏,看着恭敬有礼挑不出半点错漏的徐敏,点点头,有些叹息的道:“是啊,这偌大的后宫,也就只有你将我这老太婆放在心上了……” 这话一出,从门外便传来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人未见笑先至,“瞧母后说的,儿媳不过稍稍来晚了一些,母后竟在外人背后说儿媳坏话来了,儿媳今儿个可是特地吩咐御膳房给母后精心制作了八宝鸭,若是母后不欢迎儿媳,儿媳这就回去了……” 为首的女子雍容华贵,华丽的凤袍镶着各色宝石,衬着暖阳仿佛披着霞光而来的仙子,耀眼的光芒让人下意识的就眯起了眼睛,威仪极盛。 身后的宫女太监捧着玉盘和炖盅,浩浩荡荡,场面华丽壮观。 太后的面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之色,这日上中天,说晚不晚但也是不早了,皇后即便身份尊贵,但是身为晚辈姗姗来迟也足以让她不快的了,看在身后一列捧着托盘的宫女太监,人家美曰其名的奉上膳食,太后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下了皇后脸子。 她微微一笑,虽然也是和善的模样,却没了先前的舒适自然,“你身为后宫之主,事务繁忙,没空来陪我这样母后,难不成还不许我这个老婆子念叨你了?” 皇后掩唇轻笑,举手投足透着皇家典范,优雅得无可挑剔,轻声的嗔怪道:“总归是儿媳疏忽了母后,这就来赔礼了。” 宫女恭敬的将菜肴呈上才缓缓退后,老嬷嬷给皇后搬来座椅,垫上厚厚的锦茵,贴身女官帮她理着凤袍伺候皇后落座。 徐敏随侍在太后身侧,将她脸上的不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看来这两位后宫中的大人物也只是面和心不合罢了,太后为了维持体面隐忍不发,皇后有恃无恐摆足了架子,看着太后有些憋闷的样子让徐敏连日在她面前受的委屈消弭了一些,只觉得心头畅快,而皇后外表恭顺内里僵硬的迎合太后,更是让她觉得好笑,若是太后不回来,这后宫中完完全全是她的天下,如今被压一头想必很不好受,徐敏围在面纱下的唇角无声勾起。 皇后似乎有所察觉的看向她,那潋滟高贵的眸子仿佛有透视能力般,直直的射进她的内心,刚才那冷眼旁观的畅快像是暴露在她面前一般,让徐敏有些僵硬。 “若不是在母后这碰巧见着,本宫都快忘记了,你就是前阵子皇上册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吧,怎的在宫中还蒙着面纱?”皇后美丽的眸子轻轻眯起,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按照后宫的规矩,若不是太后懿旨宣见,一般都是先去给皇后请安才到太后宫中去的,徐敏知道皇后是在暗指她不懂礼数,想必是刚才那微不可查的讽刺被对方察觉了,她暗道皇后心多眼尖,却恭恭敬敬的向她一拜,歉意道:“望皇后娘娘恕罪,臣妇身子不适唯恐冲撞了娘娘凤体,这几日好些了才敢到太后跟前儿来,想着明日就去给娘娘请安的,倒是今日在这儿碰着了。”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这个女人嘴巴倒是伶俐,太后早已宣告说她是为救驾而受伤的,这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能给她请安也是在理,这女人看出了她有意为难就用这个搪塞,脑子倒是转的快,她轻哼一声,瞧她语气诚恳的模样她倒是不能治她的罪了? 只见徐敏摸着脸颊上又薄又软的面纱,眸中闪过明显的痛意,继续道:“臣妇面容丑陋,唯恐惊吓着众人,便一直覆着面纱,并无不敬之意,请娘娘明察三国戮魔。” 太后一听就知道皇后有意为难,也不怪徐敏为了脱身扯谎,一捻手上的紫檀木佛珠,幽幽道:“皇后就别戳她心窝子了,她都是为了救哀家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你要一并将哀家治罪了不成?” 她语气冷冷淡淡,明显有了一丝压抑不住的不满,谁都知道徐敏是她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质问岂不是连她这个太后也不放在眼里,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皇后这是没将她这太后的脸面放在眼里。 皇后知道一向喜欢做表面功夫的太后这次是真的有些不快了,她原先的有恃无恐也是仗着太后不想与她撕破脸皮,如今太后要是真的被她刺激的发怒,到时可就说不过去了。 同时太后也是在暗示她见好就收,打压打压出出气就算了,皇后不由冷冷扫了一眼徐敏,淡淡道:“起来吧。” 随即她潋滟的眸子一闪,似是想起什么来,勾起唇角向太后乐不可支的一笑,“母后,儿媳倒是听闻一件有趣儿的事,说来给你听听可好。” 徐敏正抬起裙摆缓缓起身,听到这句话下意思就抬头看向皇后,看到对方眼里的不怀好意顿时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太后正疑惑对方怎么突然对她笑脸相迎,闻言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她已经娓娓道来,太后脸上更是有一丝僵硬,表面上是询问她的意见,其实早已是打定主意不管她同不同意都要说了,她心头烦闷,见皇后满是趣味的样子才微微分了一分精神去听。 “最近听坊间传闻,这陛下刚册封的甄雅郡主竟不是镇南王爷的骨肉呢,据说还是她的红粉知己托付收养的,她从小就孤苦无依,沦为浮萍,若不是镇南王爷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落魄的下场,最最可气的是她生母同在这京中,却迟迟不肯与她相见……” 皇后用她那妩媚婉转的动听声音娓娓的诉说,话到最后居然也不胜唏嘘起来,面容微微染上伤感,眼角却划过一丝冰冷。 太后讶异,老王爷是与她一辈的,她豆蔻年华的时候也免不了喜好这些英雄美人的情节,但是入宫后这些情怀也就渐渐被勾心斗角的诡秘心机取代了,此时一听皇后的话倒是有些意外,这燕绍她是见过的,才华横溢,温文儒雅,倒是比他死去的兄长燕卓出色的多,她也颇为欣赏,话落她便下意识的对那个红粉知己十分反感,沉浸过后宫争斗的哪一个不是对蓄意勾引的狐媚子恨之入骨的。 太后自然而然的就将这过错推到了那红粉知己身上,不管是她先入为主还是皇后蓄意夸大其词也好,已经引来太后不满。 她睨了一眼皇后,很明显对方还是话中有话,反正被她勾起了兴致,所幸便顺了她的意,太后轻咳一声,“看来,你还知道她生母的下落?” 皇后见她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想必母后知道十五年前因通敌叛国而被处斩的徐家吧,彼时可是誉满天下的天子帝师呢,可惜……最后竟然落得这个下场,不过也是罪有应得的。” 皇后一字一句的缓缓吐出,最后那一句话对徐敏而言不亚于万箭穿心,她想起了她敦厚的父亲,俊朗的哥哥,还有虽然严厉但是很慈祥和蔼的祖父,如果没有叶培珉这个白眼狼,他们也不会惨死,她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徐敏轻颤着身子承受心头的剧痛,皇后的话无疑是将她的伤口血淋淋的剥开,让她疼得难以喘息,刻骨的仇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压抑在她心头,却被她死死的用隐忍筑起高高的堤坝,如今却仿佛有滔天巨浪在她心头翻滚,险些压抑不住奔涌而出。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片刻才回过神来,她抬眸看向徐敏的方向,只见她死死的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一丝异常。 她抿起唇,轻呷了一口花茶,神色不明的道:“知道是知道,不过都过去了,你提这些做什么?” 话落就听见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九阴邪君最新章节。” 除了太后以外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徐敏深呼吸一口气,赶紧稳了稳翻滚的心情,恭敬一拜。 皇帝跨步而来,看见皇后在此也不意外,他微微一笑,示意众人起身,开口向太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点点头,笑道:“皇上怎么有空到哀家这里来?” 万公公服侍皇帝落座,便恭敬的站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多地的雪灾因着最近天气好转得到了控制,这事情困扰了东昌大半年总算是可以落幕了,朕因国事繁忙自从母后回宫以后甚少来探望,今日陡然想起许久未见母后,特来一看,倒是皇后也在,真是巧。”皇帝的心情看起来确实不错,嘴角一直挂着笑意,虽然只是淡淡的,却也十分难得。 换做以前皇帝是不会将这些国家大事跟后宫女人说的,即便是母亲也好妻子也罢,如今这难得的破例除了心情好,再无其它解释。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母子自小就亲近,在朝中又没什么实权,又懂得给皇室营造好声名,让百姓歌功颂德,他龙心大悦,太后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就自然不会轻。 那也是太后工于心计,了解皇帝心中所想才能得到皇帝看重,太后轻声一笑,这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那就好,想必是老天开眼不忍万民受苦这才转危为安,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佛祖庇佑我东昌,看来哀家要多为佛祖上多两炷香才是。” 皇后见着皇帝自然高兴,摆足了妩媚的姿态让他注视,果然也没让她失望,皇帝倒是多看了她两眼,皇后心情正好,自然乐得附和太后,“那是母后不远千里去为万民祈福才感动了佛祖,母后才是这当中的大功臣。” 太后闻言十分满意,她笑着嗔怪了一眼皇后,语气满是亲昵,“哪有你这样讨好的母后的,没的让天下百姓嗤笑,都是东昌有佛祖庇佑,哀家不过尽了本心罢了。” 不管这一唱一和是真心还是假意,皇帝都乐于看见这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开怀一笑,不经意间视线却落在徐敏身上,转头问道:“说到祈福,朕还记得这徐夫人是为保护母后才受伤的,这伤势可如何了?” 徐敏心头一凛,对皇帝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多谢皇上挂念,已经大好了。” 皇后见皇帝问话才想起因他的到来打断的那一茬,不由笑着朝太后开口:“说起这位夫人也姓徐,倒是与刚才说的那曾经的朝中清流之首徐家一样呢。” 徐敏忍不住望向皇后,如果说对方因为看穿她刚才的无礼举动而蓄意报复,刚才的下马威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死咬着不放,她心里虽然知道自己的亲人是无辜的,可是外人并不这么认为,特别是皇帝这个颁布斩首指令的刽子手,毕竟通敌叛国是大罪名,当年她免于一死,不知道皇帝是为了不祸及叶培珉而放她一马,还是叶培珉用了什么手段,她都不清楚,但她如今毫无依仗被皇帝想起来,对方可是会放过她? 皇后看着她冰冷的目光,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和善,眼底的冰冷却悠悠乍现,没错,她就是要徐敏死,她虽然看不得对方对她的不敬,但因为这个原因也没有要她死的必要,一切只因……她有叶挽思这个女儿! 皇后双眸仿佛淬了冰渣那般森寒,不论是赛马和饮酒那次,叶挽思对东亭翎的放肆让她终于忍无可忍了,自已如珠如宝将来还要登基为帝的宝贝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个野丫头践踏,东亭翎执拗的思想她改变不了,但是要拿捏区区叶挽思还不容易,皇后微微眯起眼睛,即便她丢不了命也要让她身败名裂,有这么一个品行败坏水性杨花的母亲,作为她的女儿又能好到哪去,再加上这所谓的囚犯遗孤,这么大的罪名扣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末世之妖花灿烂全文阅读。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徐敏,徐敏被他冷沉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的颤抖,随即,他笑了,但却不如刚才的爽朗,仿佛一层乌云笼罩在他面前,让人心里莫名的发寒,他淡淡的道:“当年通敌叛国的罪犯已经全部斩首了,无一人落下,这天下之大同姓之人在所难免,皇后不必草木皆兵。” 太后狐疑的审视了一眼皇后,也察觉她必是意有所图,其它事也就罢了,但这件事是不容许她再这么探究下去的,她余光看了一眼晦暗不明的皇帝,附和道:“皇后出发点也是好的,皇上也不要怪她了,总归是为了东昌,也只是谨慎过了头而已。” 皇后惊讶,忍不住抬头看向皇帝,这绝不是皇帝这多疑的性子会说出去的话,她虽不是十分了解他,但是以他以往的处事风格绝对不是这样三言两语就会揭过去的,本还指望着对方像以前一样追根究底,判她个斩首示众的下场,而不是用这样的借口轻易推脱。 她抬眸,带着一丝诧异与他对视,然而皇帝眼睛却没有一丝光亮,诡秘阴沉的让人心惊! 让她心头一凛,不敢再在这件事上多说,然而这古怪的态度却在她心头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但是这样的机会难得,就算这事不谈还有另一回事呢。 “看来真是臣妾忧思过重,看来也得寻些乐子玩玩,这说起乐子,方才臣妾与母后正说得乐呵呢,皇上一来倒是把这事儿忘了,不若臣妾与皇上说说,也博博皇上一笑?” “哦,什么乐子,说来听听……” 皇后微微一笑,将刚才说给太后的话重新在皇帝面前说了一遍,话落,满室寂静,只余她笑意吟吟。 徐敏与皇帝接触不多,做不到皇后那样了解,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疑惑用样涌上心头,如果皇帝是出于大度既往不咎那就算了,太后呢?太后她好歹也陪伴了一些时日,不说完全了解可也是能猜中两三分的,也实在不像是那种大度的人。 不是她犯贱,被免于责难还不知道感恩硬是要刨根究底,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对陷害她徐氏一门的叶培珉恨之入骨,对这事情有关的一切自然是十分敏感的,她直觉事情还有她不知道的内幕,她微微攥紧了拳头,心头惊疑不定。 皇后对皇帝反常的举动心有疑虑,徐敏对太后亦是有诸多疑惑,虽然二人身份地位迥然不同,但是身为女人得天独厚的资本,那精准细腻的直觉是相同的。 皇帝白皙的手轻敲的精致的黄梨木茶桌,沉吟道:“你想要说什么?” 皇后被他高深莫测的样子看得心头一凛,然而话都说出口哪还有收回的道理,她轻叹一声,才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有些惋惜,“臣妾只是为老王爷叫屈罢了,当日可是他义正言辞要请封郡主的,闹了半天竟不是自己的亲孙女,老王爷何其无辜,这只是其一,其二也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威严,这镇南王之女被封为郡主是天家感念老王爷半生功勋,皇恩浩荡,若是无端落到一介平民女子头上,未免会引来天下百姓不服。” 皇后声音悠扬却极细,仿佛因为忐忑不安而不敢大声说出口,但那微微垂下的眸子却泛着冷意。 她先前以身份卑微的借口搪塞东亭翎,阻拦他与叶挽思接近,如今她被封为郡主,身份已经相差不大,做个天家媳妇也不会太勉强,若是东亭翎一朝醒悟跑到皇帝面前请旨,那可就覆水难收了,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皇后不得不未雨绸缪,等叶挽思被打回原形,声名狼藉,别说她,就是皇帝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不得不说皇后真是草木皆兵,叶挽思才与他赛个马,喝个酒,东亭翎也只是喜欢找她茬罢了,都还没到两情相悦的地步就要惹来皇后无端的忌惮,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东亭翎喜欢她,叶挽思还要考虑接不接受呢。 第九十九章 不攻自破 “按照皇后的意思,这件事倒是应该如何处理?”皇帝轻轻的拨着杯盖,神色莫名,好像真的是在征求皇后的意见。 皇后却微微有些僵硬,皇帝是个霸道性子,虽然表面看不出来,只是对方真的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么?怎么看都是在试探,但她誓要除去叶挽思,谁也阻拦不了。 “臣妾认为废除她的封号是最好不过的了,想必镇南王爷心中也是懊悔的,只是苦于皇上金口已开,圣旨已下,才藏在心中不好发作而已。” 徐敏低垂着眸,看着地上纯白无暇的汉白玉地板,此时此刻她怎会还不明白,皇后完全就是冲着叶挽思去的,虽然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对她有那么深的敌意,但是……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决然的背影,她自嘲一笑,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么?她也不必在这里徒添烦恼。 “这旨意是老王爷自己凑请的,废不废除也应该听听他的意见……也将朕刚册封的郡主一并请来。” 万公公会意,看着皇帝高深莫测的模样点头应下。 这几日谣言满天飞早就传进了老王爷耳朵里,与燕绍二人正在书房内谈起此事,陡然听闻皇帝召见,便乘着马车进宫面圣,想是皇帝也听了传言,若是不召进宫来问清楚来龙去脉也说不过去,一国之君怎么容许被臣子欺骗。 只是这宣召的宫殿怎么会在太后的寝宫里? 二人目不斜视的躬身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吧。”皇帝坐在上首,威严的看着二人,开口就道:“朕都听说了,你们欺上瞒下究竟是何居心?” 老王爷面不改色,皇帝不悦的语气没有让他生出半分胆怯,他挺着背脊,自然有一番凛然的气势,“老臣并没有欺上瞒下,早在近府前燕家就认了她这个孙女,视若亲生,请封也只是老臣的真心话,并没有半分勉强或不愿,何来欺君一说,望皇上明察。” 燕绍照顾徐敏这么多年也是有迹可查的,说是早就认了她做义女也说的过去,二人早在书房商量好了,这册封的凑请呈了上去万万没有废除的道理。 “真的没有半分不愿?” “老臣是真的喜爱这个聪明的孙女,求皇上明鉴。” 皇帝微微一笑,“那就好,朕还怕老王爷被蒙在鼓里还不自知,如今你自愿便好。” 众人又在书房内商议了一会儿朝中大事,皇帝方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万公公看着老王爷离去的背影,想想前几日宣旨时那女子的风华气度实在是难以跟传言中贪图富贵的形象结合在一起,遂,有些不解的问道:“皇上,这甄雅郡主品行有损,只怕难以担当郡主头衔……您为何?” 皇帝幽深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看向远处,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南梁使臣,想必已经快到凤京了吧……” 万公公低头,“是,大概明日就可以抵达了。”他心生疑惑,这明明说的是甄雅郡主,为什么突然说到使臣去了呢,想想皇帝闭口不谈的态度,他也不敢再问。 皇帝把玩着腰间白玉赤金腰带垂下的暖玉,目光悠远,叶挽思的容貌在凤京确实是出挑的,留着她还有用处,自然不能被皇后随意的就灭了。 当然……还有那件让他举足不定的事情。 与这厢满是静谧一墙之隔的宫殿亦是上演着同样的戏码,叶挽思的马车刚驾驶到镇南王府的大门,就看见宫里的太监站在门口,她家门也未进就跟随宫里的太监进了皇宫,时间上倒是比老王爷他们早了一些大英雄传说最新章节。 行礼过后,她淡淡道:“不知太后跟皇后娘娘宣召臣女所为何事?” 她静静的站在大殿中,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白色的百褶裙拖曳在地,更显得她身姿绰约,飘渺如仙,这没有半丝烟火味儿的绝美女子,跟传言里贪图富贵,跋扈泼辣一点都对不上号。 连一向挑剔的太后见了她,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她余光扫了一眼不动如山的徐敏,暗暗猜测这二人母子关系的可能性。 皇后脸上带着雍容华贵的笑意,眼睛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闪着冰冷的光芒,“既然都来了,何不与你母亲叙叙旧?莫不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就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识了么?哦……本宫倒是忘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女儿有样学样,这也不奇怪了。” 皇后冷冷的睨了徐敏一眼,用古怪的语气说道,暗指叶挽思与徐敏都是一个德行,一个怕被累赘拖累,一个怕与声名狼藉的母亲扯上关系,语气里的嘲讽,显而易见。 叶挽思直直的与皇后对视,眸光里的冷意若隐若现,“皇后娘娘说的是何人?臣女可不记得自己还有母亲。” “哼,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难不成你要本宫让你们滴血认亲不成?”皇后指着徐敏厉声说道。 叶挽思冷嗤一声,“哦……原来皇后说的是她,只怕要让皇后失望了,我们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断绝关系了,如今已经形同陌路,可来母子一说?” 皇后讶异,随即冷笑,“用这种借口也不怕……” “皇后不信可以去燕城调查,相信有很多人可以证明此事,还有,御史大夫的夫人也可以为臣女作证,当时她可是亲眼目睹的。” 太后微微眯起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叶挽思的决然,与母亲断绝关系那是要下多大的决心,是什么原因让她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决定的? “徐敏,你说,甄雅说的可是真的?” 徐敏臻首微垂,蒙着面纱的脸看人看不请她的神色,只见她缓缓转身一拜,“是……真的,我们早已没有半分关系,都是谣言误人。” 这事情看起来虽然是不可思议,但是也不会从燕城传到凤京来,所以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燕梓婳不知道内情就添油加醋的散布了谣言,但凡事知道内情的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叶挽思没了嫌弃生母的嫌疑自然不是什么品行败坏,二人关系破裂到这种地步徐敏自然不可能去勾引燕绍,这册封郡主一事除了镇南王府心甘情愿以外还真没有其它可能。 皇后颦眉,她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所以叶挽思才能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免去了争议,突然从殿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官,悄声的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随即,皇后的脸色更是阴沉。 叶挽思笑笑,“看来皇后是误信谗言了,坊间都传皇后结党营私,拉拢朝臣,扰乱朝纲,您说这市井传言可信么?” 叶挽思轻勾起唇角,笑得无辜,倘使皇后回答是,那她便承认了她想染指皇位,若不是,那就是变相的为叶挽思正名,有一国之母力证,有谁还敢在背后大放厥词,那不是明面跟皇后作对么? 看着皇后难堪的脸色,她笑意更深,反正因为东亭翎这个祸害的事情,她已经被皇后惦记上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何必躲躲藏藏。 皇后咬牙,气息有些不稳,只能勉强讪笑道:“当然……这事都不可信,更别说那些不入流的消息,都是凭空捏造子虚乌有的事情。” 太后睨了她一眼,也知道朝廷两派分庭抗礼的现象,猜不透皇帝的想法,也只能步步为营的争夺,她闭了闭眼睛,身后的老嬷嬷会意,笑着道:“太后娘娘往日都要午睡一会儿子,现在只怕是泛了……” 叶挽思恭敬一礼,朝着皇后轻笑,“有皇后的金口玉言,臣女自然是相信的,这便退下了逍遥岛主。” 尊贵高傲的皇后被她语带双关的话差点碰翻了茶盏,难道还真的要给她正名不成?她福身退下,气恼得咬牙切齿。 太后睁眼,天下熙攘全为利益,要不是为了权势,怎么可能白白的往刀口上撞,徐敏付出了差点失去性命及毁容的代价换来如今的地位,太后以地位换来她兢兢业业的侍奉讨好,各取所需,只要徐敏不触碰她的底线,她乐于宽容,经历半生争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后优雅的摆手,示意她退下。 叶挽思出了大殿,由着领路的太监往宫门处走,正巧东亭翎悠哉闲适的侧面走来,她余光扫见,却不想过多打理,直直的从他面前走过。 见到他的太监纷纷行礼,就她特立独行的将他当作空气,彻底忽视,东亭翎额头上的青筋缓缓跳起,“死丫头,胆儿倒肥,不知道给本皇子行礼么?” 边上的太监谁不知道这位祖宗的厉害,想给叶挽思打眼色却碍于她现在的郡主之尊,不可与往日想比,纷纷低垂着头,恨不得变成隐形人别让东亭翎发现,这位折腾起人来简直不把人当人,一时人人自危。 他走到叶挽思身边,抱着胸啧啧称奇,“看来你是郡主当上瘾了,目空一切,真当以为你有多了得……”东亭翎看着身姿纤细的她,低垂的头靠得她极近,仿佛还有幽幽的香气从鼻尖传来,让他下意识的深吸了几口,潋滟的眸子有些迷离,想起那日喝得晕呼呼的,只恍惚记得有一个绵绵软软的东西抱在怀中,那感觉十分美好,他看着她,突然心头猛的一悸,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怎么,皇后才刚对臣女训完话,殿下便也要迫不及待的补充么?臣女洗耳恭听如何……” 东亭翎蹙眉,很不喜欢她此时冷嘲热讽的口气,抬眸看向她来时的路眸子顿时划过一丝厌恶,“那个女人找你麻烦了?” 叶挽思抬步,兀自向着宫门走去,嗤笑一声,“殿下母亲爱子如命,臣女可不想无端被猜忌敌视,殿下就当大发慈悲……”她微微转头,迎面而来的阳光与她神情相比更是显得冰冷,她一字一字的从丰润粉嫩的唇吐出,“麻烦殿下还要离我远点才好。” 东亭翎眯起迷人的桃花眸,恨不得打破她脸上冷冰冰的表情,怒气涌上心头,厉声道:“这就是你对待本皇子的态度?” “臣女从不知道迎合奉承是什么,让殿下不适倒是抱歉了,可臣女就是这个样子,殿下不喜臣女自然可以避得远远的。” 叶挽思踏上马车,一掀幕帘坐了进去,将阴沉着脸的东亭翎远远抛在身后。 东亭翎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泄愤般的踹倒边上最近的一个小太监,愤恨的拂袖而去,叶挽思平常的冷嘲热讽也不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觉得特别刺眼和愤怒,该死的! 凌霄能感觉叶挽思身上散发的丝丝冷意,平静无波的眼神闪过及其不明显的担忧之色,灵玉跟灵珊很想上前劝解,张了张口只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小姐的心思捉摸不透,偶尔乍现的冰冷让她们也有些无所适从。 路过繁华的大街之时,迎面正巧驶来一辆宽敞的马车,叶挽思的马车看起来跟寻常的千金并无什么区别,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其实还要宽敞精致得多,凌霄看也不看那迎面而来的马车,依旧驾着往前走。 然而这大街的地形就像一只葫芦,这个地方正是腰腹的位置,两辆马车并排而行的可能只怕难以实现,顿时便僵在了此处。 迎面的马车上边坐着一位强壮的车夫,开口就呵斥道:“快快退后,让我们的马车先行官道红颜。” 凌霄一向万事以叶挽思为先,要他后退,怎么可能?他冰冷的脸更是冷峻,丝毫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忽然对方的马车一掀幕帘,走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婢女,她穿着杏粉色的衣裳,却装扮得十分体面,上来便趾高气扬的呵斥道:“快点让开让我家小姐先过去!” 叶挽思倚在榻上,眼也不眨,冷冷道:“冲过去。” 凌霄会意的点头,即便叶挽思不说他也不会做出退后的事情,顿时伸长了马鞭一拍对方马儿的屁股,马儿大惊顿时就扬起马蹄嘶叫起来,躁动得乱窜。 凌霄驾起马车直直就往前驶去,对方的车夫一惊,这要是撞在一起这车里的人还不从车上滚下来?连忙拉了缰绳让马儿回头,避开了狭窄的路段,眼睁睁的看着凌霄的马车呼啸而过。 那站在车头的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甩下了马车,惨白着脸堪堪的扶着腰起身,车内的人稳住身形,连忙掀开帘子看向绝尘而去的马车,厉声道:“给本公主查,究竟是谁这么猖狂惊了本宫的车驾!” 她声音温温软软十分动听,探出的脸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然而微乱的鬓发和愤怒破坏了脸上的美感,看起来颇为怨毒。 灵玉松开了紧紧攀着车厢的手,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询问叶挽思,“小姐,那丫鬟口音听起来不像是凤京人,她会不会报复咱们?” “敢这样耀虎扬威的除了南梁的那位公主还有谁。”叶挽思毫不在意的翻着书,一点都不担忧。 灵珊蹙起眉头,这还没见面就已经惹下梁子,日后相见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剑拔弩张,“南梁使臣可不能得罪,她要是跟陛下告状可怎么办?” “南梁的队伍预计是明日抵达凤京,她提前到了这里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为了避免皇帝怀疑她当然不会开口告状,所以不用害怕。” “那她是不是不仅不能告状,还要保住事情不被泄露。” 叶挽思点点头,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才互不相让的,不过就算平时她也会这样做,要她退后那是不可能的事。 一番折腾,等叶挽思回到镇南王府时天已经慢慢黑了,左清过来说老王爷让她过去大厅用膳,她随意的梳洗一番便带着灵玉过去了,想想她进来王府大半年还是第二次跟众人一起用膳,平日里都是在她的院子里解决的。 其实也不难理解老王爷的用意,或许她能认为那是希望子孙和睦的期盼和希翼,只是这可能么?仅是分歧的观念和思想就能让他的希望落空,但是想想他的良苦用心,她也愿意来这么一遭,除了燕绍和微微有好感的老王爷,其他人她完全不在乎。 院子里灯火通明,从叶挽思的角度看去,已经有不少人稀疏落座,她只怕是来的比较晚了。 燕绍看见她欣慰一笑,吩咐丫鬟将菜肴端上来,指指身边的座位,示意她坐在他身边。 叶挽思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恍惚,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笑,带着关怀和温暖,没有以前的勉强和无奈,或是他现在是满足和幸福的,她终于舒心的松了一口气,为他能放下心结,接纳身边的人而感到开心,只要他能真的想开,她就能放心了。 王宝卿看着她与燕绍之间相隔的座位,有些僵硬,在叶挽思面前她好像从来都是局促不安的,从来没有一刻的舒心,一般夫妻长辈都是坐在一块儿女随后的,她看着燕绍特地为她留的位置,就怕叶挽思坐在她身旁不习惯,才特地这样安排,这么细心的着想,如何能说不是疼到骨子里的? 第一百章 情到深处 燕云祁安静的坐在王宝卿身边,他的伤口愈合得极好,再加上老王爷的吩咐自然不能推拒,见到叶挽思也没有以往的那般炸毛,内敛的模样倒是稍显成熟。 叶挽思朝二夫人点头示意,笑着落座,燕绍宠溺的看着她,轻声道:“皇后召见你了?可有为难你?” 叶挽思在他面前从不掩饰女儿家的真性情,她双眸晶亮,俏皮一笑,“皇后怕什么,我可是将她堵得哑口无言呢。” 这话虽然声音轻细,但是同坐一桌,位置挨得极近,众人自然是听得明明白白的,身旁王宝卿闻言下意识的就朝燕绍看去,只见那眼睛里的疼爱和骄傲都快要满溢出来了,她不禁想着,若是燕云祁不那么骄纵暴躁,是不是也能这样疼爱他? 燕云赋自她落座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他应该是恨她的,恨她的狠辣,恨她的绝情,自从燕卓死后,身边就被众多古怪和嘲笑的目光包围着,让他这曾经的天之骄子怎么承受得了,所以这些日子燕云赋便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日渐消瘦下去,眼窝深陷,宽大的广袖更显得他身形消瘦先婚后爱,大叔,我才成年全文阅读。 然而今晚的叶挽思是他从未见过的娇俏,这别样的美丽让他心头止不住的荡漾,竟然还产生了一丝动摇? 柳氏愤恨的一扯他的袖子,眸光仿佛化作犀利的剑冷冷的刺向他,别忘了,她是害死你父亲的罪魁祸首! 燕云赋一愣,微微回过神来,垂在桌子底下的手狠狠攥紧,对,叶挽思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怎么能被那美色迷惑! 柳氏看他恢复了坚定的眼神,才满意的转过头来,自从那日放燕卓进府的事情被老王爷知道了后,她在这府中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说是水深火热也不为过,这一切都是因为叶挽思,她微微垂头,掩下眼里的恨意,却又如此不甘,如今她贵为郡主,是镇南王的掌上明珠,扳倒她谈何容易。 老王爷淡淡看了叶挽思一眼,点点头起箸,静谧温馨的气氛在饭桌上流淌,倒也让人舒心惬意。 燕绍夹了个蜜酱鸡腿放在碗里,剥了皮将那最鲜美的肉放在叶挽思碟子里,笑道:“这是你最喜欢的,快吃吧,这些日子你反而瘦了不少。” 王宝卿一直心不在焉,闻言便下意识的看去,只见那巴掌大的小脸上乌黑晶亮的眼睛越发显眼,虽然没有说瘦的扎人那样夸张,却也是极为尖细的,让人看起来就心生怜意。 叶挽思顺着碟子上的象牙箸疑惑看去,就对上王宝卿有些恍惚的眼睛。 那漆黑清冷的瞳孔跃入眼睛,让王宝卿惊吓般的回过神来,缩了缩手,不由尴尬道:“我以为还是老爷的位置……习惯了倒是改不过来……” 王宝卿收回手,看着那白瓷小碟上一块肥美的鱼肉,才发现了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一时尴尬得脸色燥红。 燕绍怎么会错过她眼里的怜惜,心头还未来得及欣慰便听她这样解释,不由轻声一叹。 这不是让叶挽思误会王宝卿在介意她抢了位置么。 叶挽思若无其事的转过头,静静用了几口,便开口退下了,燕云祁看着众人看向王宝卿的古怪目光,不由安抚一笑。 王宝卿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她心里不是那样想的,谁知道说出口就这样了,燕绍跟她解释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二人的感情越发要好,再听了昨天过府的王玉卿的话,她已经决定不再对叶挽思心存芥蒂,平静相处了,没想到弄巧成拙,不由歉意的朝燕绍看去。 燕绍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怕她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不由笑道:“没事的,以后适应就好了。” 王宝卿笑笑,心里却不这么觉得,在镇南王府叶挽思只对燕绍亲近,对其他人都是不冷不热的,她余光看见笑得满脸和善的二夫人,回以一笑,或许对叶挽思而言,二夫人于她而言还要亲近些。 叶挽思回了阳明阁沐浴梳洗,屏退了左右方沉沉的躺在床上,陡然看见窗户外掠过一道黑影,她拿起边上的明月宝剑,起身紧紧的盯着窗户,暗暗戒备。 窗户轻轻的从外面被打开了一道缝隙,探进一只黑幽幽的眼睛,叶挽思劲风一扬,宝剑便顺着那个方向疾射而出。 “姑娘,是我!”他险险避开,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未看清屋子里的动静叶挽思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给他来了一手,要不是剑身上的光芒和冰冷让他警觉的避开,过了今晚他岂不是要变成独眼龙? 他稳住身子,摸了摸眼睛,顺带转动了一下才舒了口气,还好眼睛还在。 叶挽思睨了他一眼,来人一身青衣,长相斯文秀气,正是那天与凌霄在外面打斗,出手狠辣的那个,今晚又无声无息的闯进来,是把凌霄怎么了? 叶挽思下意识的抚过脸颊,看着他就让她不可避免想起那个霸道伟岸的男人,冷冷道:“出去爱财娘子,踹掉跛脚王爷全文阅读。” 凌霄自然是被青曜用计引出去了,他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 他一看她的动作,暗道糟糕,这未来主母还记着仇呢,这可怎么办,他前些日子才康复下地,难道还要让未来主母惩罚一次?心里顿时泛苦,早知道就让那个马大哈粗鲁的木洪来了。 “若是能让未来主母消消气……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吧……”青曜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叶挽思被他嘴里的主母愣了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嘀咕着,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十分明显,“主子呀主子,你可一定要等到属下回来,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属下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呀……” 叶挽思颦眉,那个男人受伤了么?她还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不死之身呢。 “你家主子……受伤了么?” 成功!青曜心头欢呼,睁开的眼睛却是布满血丝,满面愁容,“危在旦夕,请姑娘去见我家主子一面……” 那阴沉的脸色简直比锅底还要黑,阴森诡谲的冷气可是不要钱的往外冒啊,主子凡是蹙一下眉头,他们可得人头落地啊,危在旦夕可不就是形容他们的么? 叶挽思咬唇,有些犹豫,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在去招惹那个危险的男人了,然而心头的不安又是怎么回事? 青曜正在心中哀叹自己可悲的命运,抬头见叶挽思还在犹豫,不由又下了一剂猛药,扑通一声跪下,用无比严肃的口气道:“主子想必是很想见您一面的,属下求您了……” 叶挽思咬咬牙,决定去看一眼就回来。 “还是那个院子么?” “是是。” 她取过披风系上,跃出窗外,小心翼翼的掩上门窗,朝着许久未见的那个方向而去。 隐在暗处的黑衣人见是她,哪还敢拦,还殷勤的将布在院子里的阵法撤去,青曜给了他们一个赞赏的眼神,黑衣人感动得泪流满面。 叶挽思颦眉,连阵法都撤去这是折损的多严重?她站在院外环顾了一周,黑衣人连忙屏息不敢看她,好在叶挽思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暗忖这未来主母的眼光真是犀利。 青曜将叶挽思带到门外,轻轻的推开了房门,朝她躬了躬身,便以闪电般的速度退开,叶挽思踏进屋内,感觉有些不对,主子都受伤了难道不应该留个人看守么?她狐疑的回头看去,竟是连人影都没有。 青曜隐在暗处,看着她的背影狡诈一笑,主子这些日子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阴晴不定,他们这些小的日日胆颤心惊,每日觐见就像上刑场一样,差点吓尿了,长久下去他们哪还有活路?所以…… 所以就用您那美丽的身子平息主子的怒火吧,小的们一定会感谢您的! 木洪抱胸而立,不满他满脸淫邪,冷哼一声:“旁门左道!” 青曜转身得意一笑,“我不跟你计较。”他颇为豪气的一扬手,开口道:“小的们,冬天已经过去,春天马上就要来临,所以今晚都给我看好了,不许喧哗,就是无意的破坏也不行!春宵苦短,若是被我知道哪个坏了主子的好事……哼哼,老子就扒了他的皮擦脚!” “是总裁贪欢,轻一点全文阅读!”事关自己的小命,众人哪敢不听从,纷纷严阵以待的守在房子周围,黑衣人眼尖的看见有鸟儿即将飞过府邸上空,连忙眼疾手快的折了树枝将它射了下来,所以这一夜,异常安静。 叶挽思关上房门,看着富丽堂皇又寂静的内室,一眼就看见躺在榻上的男人,英俊的五官还是那样熟悉,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她缓缓走进,才发现他的身材远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修长,那锦榻仿佛也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带着无与伦比的高贵和尊荣。 她缓缓的蹲下身子,蹙眉看着他的脸色,还是那么霸气俊美,除了嘴角的弧度紧绷了一些,哪有什么危在旦夕的样子?她微微靠近,深吸了一口气,只闻得到他身上那股让人着迷的浓重气息,也没有什么药味。 她微微眯起眼睛,攥起了粉拳,好个青曜,居然敢戏弄她! 躲在不远处房檐上的青曜冷不丁的背后一凉,正觉得鼻子痒痒,却被他死死的捂住嘴,生生的憋着,要是被他那个英明神武睿智无双的主子听到响声,还不要他自刎谢罪。 叶挽思捏紧了粉拳,脑中回想着十大酷刑,冷冷一笑,准备拿青曜做实验,抬眸之际却让对面漆黑的眸子吓了一跳。 她怎么忘了,他没受伤那肯定能发觉她进来了房间,或许在她踏进这个府邸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却闭着眼睛装睡,她恨得牙痒痒,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奴! 都在戏弄她,真是好啊! 夏侯朝将她的咬牙切齿收在眼里,看着她紧紧捏着的粉拳,阴沉的脸有一瞬间的动容,这院子里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从她踏进院子时他就醒了,看着她蹲着身子在他面前左右打量,又皱着那可爱的小鼻子,让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诶……”叶挽思正满不自在的低着头,顿时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已经坐在他温热的怀里了。 他再一次顺从了心底的渴望,将她打横抱坐在怀中,闻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他无声一叹,突然开始怀疑冷静这么些日子是不是错了? 叶挽思坐在他怀里,浑身跟针扎似的不自在,却眼尖的看见他微敞的衣襟下露出一抹白色,难道是真的受伤了?不由打消了用手肘抵住他胸膛的打算,动作不自觉的就变得小心起来。 夏侯朝心思何等细腻缜密,见她小心翼翼的动作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一颗心顿时就像泡在蜜罐里似的,充实的感觉快要溢出胸膛。 微微拥紧了她,就像相识已久的恋人一般,熟稔的在她白玉般的耳垂边轻啄了一口,用他那醇厚悠扬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的道:“是在心疼本宫?” 叶挽思被他嘴边的热气喷得耳根酥麻,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身体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想伤到他,不由开口辩解,“谁心疼你了……” “不心疼为什么连夜过来?”他摩挲着她冰凉的披风,不是匆匆赶来的又是什么? “我……”叶挽思生平第一次结巴起来,垂着头支支吾吾,突然灵光一动,“不过是好奇罢了,怕你死在这里……” 夏侯朝拍了一下她翘挺的臀,轻声道:“小骗子!” 他低头深沉的看着窝在他怀里的她,抬起她下巴深深的吻上那粉嫩的红唇,在那片丰润之上辗转吸允,用粗粝的舌头探入她的口中,与那粉嫩的小舌翩翩起舞,用几近野蛮的力道将她狠狠扣在怀中,仿佛要融入骨血之中。 叶挽思被他霸道的掠夺骇得胆颤,对方就像一只饥饿的野兽,狰狞着要将她吞入腹中,她为这样狂野的气息感到心惊,然而胸腔里的物事却跳得快要蹦出喉咙,带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夏侯朝弯下腰,将她困在胸膛与大腿之间的狭窄空间里,狂烈的吻着她,又似觉得这样还不够,分开她的腿跨在他的腰上,抵着她厮缠闷骚总裁别无耻。 内室的温度逐渐升高,男人的粗喘有越来越重的趋势,叶挽思浑身发烫,那炙热的气息还源源不断的传来,大腿被压得发麻,却还能感觉到坚硬的物事正虎视眈眈的抵着她,下意识的就要推开。 夏侯朝微微退开她红得滴血的嘴唇,嘴角绵延着一根发亮的银丝,他伸出舌头在她嘴角轻轻舔舐,她轻喘着一颤。 “别……” “别什么……” “你……” “嘘,不要说话……” 他起身,拖着她的臀走到宽大的床上,轻轻放下随即便压了上来。 叶挽思不经意间扫过他的眼睛,浓郁的漆黑早已凝结成绝美的墨绿色,浓得布满狂烈的风暴,让人害怕。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如珍宝一般轻声的呵宠道:“别怕,我不会现在要了你身子的。”但也只是现在,“不过,我要收些利息……” 叶挽思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被铺天盖地的吻僵在了他怀里,密密麻麻的落下让她措手不及。 紧紧盯着夏侯朝房门的黑衣人,看着突然熄灭的灯火咧嘴一笑,却只能远远暗中戒备远远的看着,主子武功盖世,若是靠近雷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那小命就玩完了。 青曜得意的用手肘捅了捅他,横了他一眼,怎么样?小爷的主意厉害吧,明儿个保管主子是神清气爽,红光满面。 木洪哼了一声,冷不丁的就想到叶挽思瑕疵必报的性子,看着青曜洋洋得意的得瑟样儿,顿时就不打算告诉他了,就该让叶挽思狠狠报复。 天色大亮,守了一晚上的黑衣人反而没有半丝疲惫,个个精神抖擞的盯着夏侯朝的房门,如果好奇的眼神能化作利箭,只怕夏侯朝的房间早已被射的千疮百孔了。 青曜脑补了一晚上,觉得自家主子深深的压抑了这么久,想想那强壮勇猛的身躯,便猜测里面肯定是天雷勾着地火,靡乱不堪,遂,他大手一挥,豪气的指挥婢女烧水,准备换洗的衣裳,未来主母被宠幸了一晚上肯定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耳提面命的提点了一众丫鬟,万万不能有一丝怠慢。 木洪抱胸,冷冷的从他面前走过,嗤笑道:“狗腿!” 叶挽思只觉得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有一只体形庞大,张着獠牙的凶狠大狗,它呲牙咧嘴的冲着她扑上来,张开那舌头对着她就是一顿乱舔,用那毛茸茸的爪子到处抓她的衣裳,扑腾的双脚凉飕飕的,让她一惊。 她瞬间睁开眼睛,久久的回不过神来,天知道,她最怕那毛茸茸的庞大动物了,居然还有了这么亲密的互动,她光是想想就汗毛直竖,不由白着脸轻颤。 夏侯朝正被她挣扎得欲火焚身,正要提枪上阵办了她,就看见她双眼无神的看着帐顶,雪白的身子还在轻轻颤抖,直觉就是她不愿意,但从来都不曾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蹙起浓眉。 “怎么了……”他轻轻抚上她白皙得透明的脸,轻声询问。 叶挽思神志瞬间回笼,看着他摇了摇头,余光扫见一物事,瞬间石化在当场,像被忍点住了穴道,定住了身形,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处。 瞧她看见了什么! 第一零一章 以爱之名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大剌剌的将身子敞开在他的面前,还是这种迎合的姿势,不由困窘得面色通红,想收回跨在他劲腰上的腿却被他稳稳攥住官榜全文阅读。 夏侯朝笑看她闪躲的眼神,更是在她面前挺了挺腰,“你要是想看,本宫自然是给的……” 他神色傲然,北辽的男儿一向勇猛,更何况他还是这之中的佼佼者,力量自然是不必说的,说起这个她看向叶挽思这么神情倒是有些不满,看向自己的手比划了下,更是蹙起眉头,这般瘦弱怎么能承受得住他? 叶挽思暗骂他不要脸,色胚,使劲挣扎着要收回腿,余光更是瞥见自己身上斑斑点点的吻痕,这样身无寸缕的展示在他眼前真是让她羞愤不已。 夏侯朝看着她跳动的雪白小兔,眸子更是卷起滔天巨浪,暗哑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欲望,“再动,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叶挽思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却迅速一滚,卷起旁边的锦被顺势一裹,傻的才听他说的不动,再不动可就真的被对方吃干抹净了。 锦被全部被她裹在身上,夏侯朝自然就光着身子没有任何遮掩了,叶挽思看着他一愣,连忙转过身去,“你无耻,还不快将衣服穿上!” 难得见她害羞慌乱的样子,夏侯朝愉悦的勾起嘴角,褪去了阴沉冷酷的不近人情,这淡淡一笑俊美得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疯狂。 他不顾身无寸缕,下床走到架子面前,用极其优雅的姿势曼斯条理的穿上亵裤和里衣,叶挽思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背后的肌肉线条流畅完美,带着狂野的力量和霸气,对了!背上!他没受伤,那她昨晚看见的白色是什么? 叶挽思瞥见他手上的里衣,嘴角不由微微抽搐,是她看错了?该死的青曜,真是彻彻底底的戏弄了她。 夏侯朝微微整理了自己,便轻叩赤金蟠龙宝座屏风,屋外的婢女会意,低眉敛目的走进,然而再心有准备亦是被满地的衣衫愣了愣,双颊通红将盥洗的用具端进屋内,规规矩矩不敢有半分逾越,谁都知道府里规矩甚严,一旦出错这辈子就完了。 还好鱼贯而入的婢女低垂着头,还有一个宽大的宝座屏风遮挡了一些,不然叶挽思就是钻进地底下也是不够的。 夏侯朝看着她肩背上猩红的吻痕,十分满意,虽然不能趁势要了她的身子有些遗憾,但是昨夜……倒也不错了。 他走上床前,爱怜的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啄,连带着锦被一同打横抱起,走进了婢女准备好的池子,知道她害羞便只放下她就回头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莲花形状的白玉池子,奢华精致,夏侯朝的处处讲究和铺张她早就见识过了,即便如此还是要为这宅子中的这池活水惊讶的咋舌,这是要耗费多大的人力和财力啊,更何况这水还是热的,这般注重享受果然是一国太子。 在池子里伺候的是见过几次面的白琪,她看着叶挽思露在锦被外的肩背布满吻痕,欣慰一笑,主子能找到挚爱,她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是替他开心的。 叶挽思自然是看见了她,瞧着池子这么大便放弃了屏退她的念头,白琪走过来朝她一礼,方缓缓解开她身上的锦被,不经意瞧见她腿间的吻痕,瞬间耳根子通红,连忙低下头去。 叶挽思没看见她羞涩的目光,只顺着她张开的手缓缓步入池子,待身体被温热的水流漫过,方舒心的松了口气。 夏侯朝不喜女人近身,伺候他盥洗的自然是男人,木洪块头太大,一看就知道是粗手粗脚不知轻细的野蛮人,这活计自然就落在了斯文俊秀的青曜身上,这样一早就要面对自己主子,日日夜夜被那阴冷压迫怪不得要去找叶挽思救命了。 他笑眯眯的伺候夏侯朝穿上衣袍,心头欢快的直冒泡泡,瞧瞧这不过一个晚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悠然自得,威武霸气,果然昨夜叶挽思是将自家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这才这般舒爽畅快,想想日后再也不用对着夏侯朝比冰山地狱更恐怖的脸,他就觉得好幸福战江山全文阅读。 夏侯朝睨了他一眼,破天荒的点点头,青曜一愣,随即那嘴角差点咧到耳根子后头去,连声就道:“谢主子赞赏,属下日后还当为主子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主子竟然夸奖了他,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和殊荣,他真是太幸福了,通过这件事情来看,叶挽思更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不仅不能得罪,还要当祖宗供起来,青曜双眼发光,仿佛看见了以后锦绣的将来。 夏侯朝不喜女人总所周知,原先这院子里是半点女儿家东西都没有的,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物件就慢慢的添了起来,如今叶挽思到访,也算是准备齐全了。 她踏出屏风,就看见内室中夏侯朝正坐在宝座之上,华丽的紫袍将他身上的尊贵发挥得淋漓尽致,头上一顶紫金冠更是将那深邃俊美五官刻画得越发迷人,黑衣人正低眉敛目的听候他的指示,他不动如山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即便他不开口只沉静的坐在房间内,那张扬的霸气和尊贵都让人难以忽视,忍不住的就要臣服在他脚下。 夏侯朝听到响动,抬眸望去,波澜不惊的眸子顿时闪过一丝惊艳,只见那女子当真是出水芙蓉,冰肌玉骨,本就精致的小脸因为热气而显得双颊酡红,湿漉漉的眼角染上丝丝的妩媚春色,一身与他相似的紫色襦裙更是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束缚得越发妖娆,夏侯朝莫名的就想到昨夜的厮缠,登时小腹一紧。 他张着暗哑的声音道:“过来……” 叶挽思盯着他酝酿着风暴的眸子,想起昨夜的疯狂不由有些害怕,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叶挽思打了个激灵,还是识时务为俊杰吧。 夏侯朝牵起她的手顺势将她搂进怀中,一手抚上她纤细的腰肢,一手在她翘挺的臀上轻轻捏了一把,才稍稍满意了些。 黑衣人早就识相的退下,婢女在桌上摆好膳食便恭敬的退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青曜琢磨着叶挽思肯定被夏侯朝折腾得够惨,所以这早膳自然是什么大补上什么,叶挽思看着桌上那不是燕窝就是鸡汤,炖盅摆满了整个台面,有些无语,她余光扫了一眼,兀自动起手来,她早就饿了,虽然这早膳丰富得夸张了一些,但是不妨碍她用膳的心情。 夏侯朝看着她左移又摆,将肉食全部放在了后头,前面只剩下零星几样清淡的,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端过一盅温热的鸡汤,芳香四溢卖相极好,丝毫不显油腻,放在她面前,“把这个吃了。” 叶挽思的身子太过消瘦,先不说经不经得起他的索要,就是绵延他的子嗣也有问题,也不将她跟草原儿女对比了,跟那矫健的体魄完全没有可比性,他也不要求对方变成那样,只要身子丰腴,手感再好些……那就好了。 叶挽思也悟出了跟这人相处的方式,这是一个霸道的男人,喜好用命令的口吻跟你说话,说出的话还不容别人有一丝的反驳,不然就要板起脸,皱眉头,眯起他深邃的眼睛,摆足了架子警告你,他发怒了,这时候就要乖乖听他的话,利索的答应他的要求并落实到底,他才会舒展眉头。 “我不喜欢吃这个……”叶挽思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湿漉漉的看着他,清澈无辜。 夏侯朝正优雅的用膳,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头一软,莫名的就不想逼着她了,睨了一眼就转过头去。 叶挽思低头,看来这人很明显就是吃软不吃硬嘛,她无声一笑,为找到降服夏侯朝的方法雀跃不已。 二人静静享受这甜蜜的一刻,内室里有淡淡的温馨在缓缓流淌。 阳明阁 凌霄盯着手中的纸条眼也未眨,这是他昨晚听到有异动追出去后,对方留下的,他发现中计的时候他就急忙赶回来了,但已经不见了叶挽思的踪影,他守在窗户边等了一夜,如果叶挽思回来肯定会经过这里,但是天色已经大亮,她依旧还未出现邪御天娇。 直觉告诉他,肯定是那天夜里的男人,那个带着强烈的压迫气息的诡谲男人,虽然那天他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即便离得很远依旧要为他所散发的危险气息而心惊,还有叶挽思凌乱的衣裳…… 他下意识的收紧手中的纸条,不想再想象下去。 灵玉从屋内推开窗户,看着他冰雕一样杵在那里,不由皱眉道:“凌霄,你说小姐天亮会回来的,现在呢?”她心神不定的询问着,暗暗怀疑叶挽思是不是有了喜欢的男人,才会被那个男人的甜言蜜语骗得团团转,虽然以她冷静的性子不太有这种可能发生,但那次在马车上匆匆瞥见她酡红的脸颊,她肯定不会看错的,这一夜未回来,可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却依旧让她们担心不已。 凌霄不语,纸条上写着‘天亮必定能毫发无损送回’,再等等或许就回来了。 叶挽思看了眼天色,经过一番折腾这都快饷午了,青曜既然选择半夜将她叫过来,肯定不想引起骚动,或许已经用了其它方法通知了阳明阁众人,即便她们知道了她彻夜不归的原因,却不能免去她们内心的担忧。 夏侯朝不用看也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难以理解她心中的挂念,也不打算理会,他放下手中的公务,起身走到坐在窗沿上的她,将那纤细的身子搂在怀里。 “这么割舍不下可不行,将来如何能跟本宫回北辽。”他在她的鬓发间烙下一吻,轻声说道。 经过这些日子,或许他已经摸清了心头那丝丝缕缕的感觉,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现在的慢慢接受,感受着心中充实的感觉,或许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愿意将这样的感觉保持下去,这种让人心安留恋的滋味。 叶挽思下意识的犹豫,她虽然顺从了心里的感受与他这样相处,但是不代表她就可以接受他成为她的丈夫呀。 “给我一些时间。” “你还要考虑什么?”夏侯朝看着她的眼睛,透过那清澈的瞳孔仿佛要直直的穿透她内心去,他早该知道这个女人有太多顾忌,换做以往就算了,如今他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怎还容许她这样犹犹豫豫,他既然已经付出就必须要她用同样的热情来还。 这一刻他倒是希望她如一般的女人那样,迫不及待的要成为他的妻子。 透过他手中的力道,叶挽思知道对方生气了,但即便这样她也不会退步的,在没有确定他真的可以托付终生之前。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在不确定你能否给我之前,我不会嫁给你的。”她扳开他攥着她胳膊的手,坚定的说道。 夏侯朝微微眯起眼睛,眸光泛着冷厉,他想起那句已经过了很久的话,她是认真的! 叶挽思仰望他深邃的眸子,那当中的暗沉她猜不透,却明白他心中的疑问,“对,就是这样,我说的是真的。” 夏侯朝直觉这女人太过猖狂,或许他摆明了跟她讲是多余的,昨夜他就该在她的身体里种下他的子嗣,让她无力回天,而不是这样站着让她讲条件。 夏侯朝不知道的是,他的爱远比他想象的深,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这么迫切的想要她成为他的妻子,也不会因为她的推诿而感到愤怒。 少顷,他不怒反笑,性感的薄唇勾起清淡的笑意,竟透着丝丝的邪气,吐出一个字,“好……”就让你做做心理准备好了,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独家罪爱。 咦,这男人居然也会松口,叶挽思是真的惊讶了,本以为又要向上次一样闹得不欢而散,没想到这样霸道的男人为了她也会有退步的一天,心头随即便涌上一股暖流,对方都愿意让步了,她也不应该再用那么强硬的态度对他吧。 夏侯朝明显是在算计什么,却不准备被叶挽思知道,他伸出手轻抚她白嫩的脸颊,轻声道:“本宫送你回去。” “嗯,好。”她狐疑的看向他,这人一旦好说话起来真是显得善解人意多了,只是怎么她察觉到了丝丝古怪? 二人登上了那辆华贵的马车,夏侯朝一路将她抱在怀里,双眸幽深莫测。 叶挽思被他的态度弄得心头纷乱,习惯了他的霸道,这突然的善解人意倒是让她不安起来,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被他虐待么? 马车在镇南王府大门前停下,方其远远的就看到门前站着一个紫衣女子了,那华丽的衣裙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叶挽思嘛。 姚瑶就着小桃搀扶的手步下马车,疑惑道:“挽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就是提前知道她要来,随身也要带着灵玉等人吧。 叶挽思回过神来,夏侯朝的马车早已走了,她居然还站在这里想了那么久,她不禁蹙眉,为自己难得的出神有些懊恼,转身笑着开口道:“出来办了些棘手的事情,刚回来。” 姚瑶点头,也知道她不像平常的闺阁女子,听灵玉不经意的透露只怕还有一份不小的产业,闻言也就没有过多追问了,她看着她身上的襦裙,十分艳羡,“挽儿,你穿这身衣裳真是变了个人似的,真好看,今晚的宫宴必定能艳压群芳。” 叶挽思踏进王府,站在门外说话确实不像样子,闻言她轻声一笑,今天的妆都是白琪梳的,她没见过自己是什么模样,但看着姚瑶的称赞应该是不错的,至于宫宴,她可没打算穿着这样去。 云嬷嬷等候在院外,看着叶挽思身上那片华丽的紫色,心头就是一个咯噔,跟上次真是一模一样,刚张开嘴就看见姚瑶站在她旁边,二人有说有笑的模样,让她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这交情不管多好,总归是外人,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小姐彻夜未归的好。 “嬷嬷,挽儿不过出趟门你也不用这般担心的。”姚瑶看着满面愁容的云嬷嬷笑着说道,叶挽思可不是那种手无寸铁柔柔弱弱的女子,虽然她从外表看起来确实弱不经风。 云嬷嬷在心里苦笑,如果只是寻常的出门就算了,这女儿家家的总是彻夜未归怎么能叫人放心,她笑着将姚瑶迎进了内室,叶挽思将云嬷嬷的担忧看在眼里,却是笑而不答,这种事情三言两语还真的说不清楚。 夏侯朝回到宅子,青曜奉上堆积的公文,他抬眸轻轻睨了一眼,有些无心理会。 青曜狐疑的看着他,这着实不像主子的作风,莫不是这美娇娘离了怀抱又要大发雷霆了吧? 夏侯朝抬眸,召他过来,青曜顿时一愣,状着胆子挪到他身旁,却心如擂鼓跳个不停,可别是气得要把他的头给拧下来,他附耳过去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 夏侯朝阴沉的脸看着他,“快去!” “是是。”青曜稳了稳身形连忙就去办,这真是太让人意外,太让人瞠目结舌了。 夏侯朝勾起唇角,拿起书案上摞得高高的折子缓缓打开,眉间满是张扬的自信。 小野猫,落在本宫手里怎么可能让你有机会逃掉。 第一零二章 先抑后扬 为了迎接南梁的使臣,皇帝特地设宴,邀请了众多朝臣和闺阁千金赴宴,叶挽思来过几次对皇宫已经不陌生了,因为她有品级在身,众人见到她纷纷行礼。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姚瑶站在她身旁与有荣焉,却又疑惑道:“如今你都是郡主了,穿得华丽一些又有谁敢说你,何必又像以前那样素净?” 叶挽思回了阳明阁换下那身装扮,如往常一般穿着绣着白莲的百褶裙,鬓上只斜斜的插着羊脂玉簪,虽说不是高贵华丽,却也飘逸如仙。 这凤京贵女多如牛毛,她可不想太出风头,女子家的嫉妒最是不可理喻了,她虽不怕却也嫌麻烦。 “没什么,我举得这样挺好的。” 叶宁馨早就看见她了,更看见她仿佛高高在上般的承受众人行礼,她不想像那些人一样那卑躬屈膝,所以只能站得远远的看,丝毫不敢踏进一步,心头恨得咬牙,犹记得当初在百叶茶行,对方还只是一个初到凤京的野丫头,这才短短半年,却早已将她远远的甩到了身后,一举跃上凤京贵女圈子的顶端,成为人人巴结的郡主。 真是可恨到了极点。 宴会开始,众人逐一落座,除了叶挽思这个风头正盛的甄雅郡主,席上的一男一女亦是引来众人侧目。 男人一袭青色衣袍,襟口至锦袍绣着密密麻麻的纹饰,带着些许不同于东昌民风的意韵,端坐在偏上首的席位,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清风朗月,皎如明辉,这般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着实引来不少千金小姐的注意。 与他同坐一侧的女人与他有些微相似,容貌清丽绝美,姚瑶看见她的时候也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个女人的气质跟叶挽思太像了,但是细看却发现有所不同,坐在席上的女子多了一股我见尤怜的意味,跟叶挽思的傲然清冷完全不同,再看对方身上的白狐皮袄,虽是衬得她越发美丽柔弱,但是在这已经不需要大氅的季节,实在是有些做作。 同是参加宫宴的千金也有不少人看出来了,这东昌的男儿可是被那姿态勾引得双目发亮,就像一头饥渴的饿狼一般,惹来不少千金的唾弃和不满,看向那女子的目光带着愤恨和不善。 皇甫莹正襟端坐,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她自然是感觉到了众多不善的敌意,但是她毫不在乎,反而越是洋洋得意,妒忌的人越多便越表示她的出色,这样变相的赞美,她可是很乐意接受的。 身后的婢女菖蒲悄悄靠近,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那日惊了车驾的女子就在您的前方。” 皇甫莹侧耳一听,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她在南梁一向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这是第一次让她尝到耻辱的滋味,若是不将这个人揪出来狠狠教训一番,怎么能解她心头之恨。 叶挽思似乎一直不喜欢跟王宝卿等人呆在一块,碰巧姚瑶也不喜欢她府中的继母,所以二人志同道合,都是挑着寂静的位置坐着,但如今叶挽思有了封号,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了,所以叶挽思跟着燕绍同坐,身为镇南王,位置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 皇甫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如明月珠晖般的女子,粉黛未施却出尘得如仙子一般,跟她这精心搭配得恰到好处的用心一比,她自觉自己顿时就逊色了不少,挂着笑意的唇角开始僵硬起来。 这样类似的宫宴皇甫玉不知参加过多少,一向游刃有余的他自然就感到百无聊赖,见着叶挽思落座随即双眼一亮,这熟悉的容貌和气质,他怎么会忘记,男装清冽高贵,女装清冷出尘,真真是妙人。 皇甫玉出色的容貌注定不会让人忽视,叶挽思刚与燕绍打完招呼抬眼就看见了对面的男子,倒是有些意外,时隔这么久居然也能在这里碰面,雪崩时那位如皎月般的公子。 皇甫玉朝她举了举酒杯,叶挽思点头回以一笑,这般容貌气度她早就猜测他身份不凡,这次的南梁使臣是三皇子皇甫玉和七公主皇甫莹,对号入座,应该就是对面那两个人了。 燕绍看了一眼不显山不露水的皇甫玉,转头朝她笑笑,“挽儿认识南梁三皇子?” “嗯,算是吧,在碧城浮云山见过,已经很久了。” “哦……”燕绍有些讶异,居然是在那个时候,如今已经半年有余,难道对方一直停留在东昌? 叶挽思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难道他跟夏侯朝一样,一直在东昌停留?那他又有什么企图?她知道夏侯朝是为了东昌去年到现在都没有履行的协议,不知在暗中策划什么,南梁难道也是么? 被两国举足轻重的人物潜进东昌这么久都没有人察觉是不是太过古怪了一点,皇帝真的没有察觉么? 皇帝携同太后和皇后到场,百官纷纷行礼,皇帝挂着温和的笑意跟皇甫玉交谈,虽说是场面话但他笑容和煦,气氛也算融洽,皇甫莹不甘落后的在皇帝面前露脸,那我见尤怜的姿态倒是让皇帝多看了两眼,惹来皇后冷笑。 “南梁皇子远道而来,我东昌自然是要以礼相待,来人……” 万公公点头应下,顿时乐声响起,精心装扮如瑶池仙子的舞女鱼贯而入,在恢宏的大殿上翩翩起舞。 这皇宫网罗了天下间最最出色的舞女乐师,精彩纷呈自然是不必说的,只是为了维护东昌国体,不在南梁使臣面前失了体面,这舞蹈虽然精彩却也不能让人尽兴。 皇后将殿内百态看在眼里,朝皇帝雍容一笑,“皇上,臣妾瞧着众多千金贵女跃跃欲试,不若让她们表演助兴如何?” 皇帝看了她一眼,开怀一笑,“好,就依你的办。” 皇后见他要高声开口,不由笑着拦下,“陛下且慢,这光是助兴只怕还不够精彩,臣妾愿意献上这套红宝石头面,权当做个彩头。” 皇后虽然结党营私步步为营,但不得不承认她是极为聪明的,此举让皇帝愉悦不说,还能让众人知道她这一国之母的气度。 皇帝果然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皇后微微一笑,身后的女官将那红宝石头面呈了上来,掀开上面的红布,顿时那猩红的宝石发出耀眼炫目的光芒,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殿内的诸位千金纷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蠢蠢欲动,就是没有这红宝石头面她们也愿意在这大殿献艺的,这王公子弟皇子贵胄这么多,若是能得了哪位青眼,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再看那精致美丽的红宝石,更是双眼发亮。 就是见多识广的皇甫莹也不禁多看了两眼那套红宝石头面,皇后眼角闪过一丝得意,若不是稀缺珍贵的东西她怎么会拿出手,为了在南梁使臣面前长脸,她可是下足了血本的。 东亭翎懒懒的坐在席上,看了一眼那闪闪发光的物件和激动的女人,鄙夷不屑,皇甫玉朝他投来一笑,他却冷哼着转过头去。 各家千金逐个的上台表演才艺,这具有个人风格,或婉约或热情的表演倒是引来不少的赞和之声。 皇甫玉的眼神时不时的便落在放荡不羁的东亭翎身上,那独特的魅力总是让她忍不住侧目,这样尊贵的地位和随性的脾气不得不说让她十分感兴趣。 叶挽思看着台上表演的姚瑶,她专心致志的垂头弹奏着古琴,是一首悠扬的梅花小调,虽不说技艺高超,却因为融入了感情而引起不少人的共鸣,缠绵悱恻。婉转动听,确实不错。 一曲终了,她抱着古琴盈盈一拜,双颊有些羞涩,她走下台之时还朝叶挽思的方向看了一眼,叶挽思回以赞扬一笑。 皇甫玉身为南梁公主,自然不可能眼巴巴的凑上去表演,如今众人看得兴致勃勃,正是她出场的时候,她走上大殿,朝皇帝柔柔一拜,用那清脆如黄莺般动听的声音,缓缓开口道:“见过皇帝陛下,莹儿以惊鸿舞送上,若能博得陛下龙颜大悦,还望陛下答应莹儿一个条件。” 男人对柔弱的女子一向有怜惜和同情之心,皇甫莹更将这一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幸免,他温和一笑,道:“哦,七公主请说,只要是朕力所能及的事情,朕一定答应。” “莹儿要求不多,只希望到时候七皇子殿下能带莹儿领略东昌国都之美便满足了。” 东亭翎冷眼抱胸,嗤笑了一声,要他陪这女人到处玩赏,当他是什么了?“本皇子……” “好,就这么定了。”皇帝开怀一笑,点头应允。 东亭翎咬牙转头,不满的眼神看向皇帝,皇帝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皇后看着皇甫莹若有所思,这南梁公主的头衔确实配得上她的儿子,有了南梁国的支持或许能得到更多的胜算,只是,若有朝一日…… 这远水能救得了近火么? 皇甫莹换了一身鲜红的舞衣上台,满意的看见众多男人惊艳的目光,不由得意的朝叶挽思看去,一挥长长的水袖,顿时乐声响起。 叶挽思无视她挑衅的目光,二人梁子早就结下,依着对方狭窄的心胸,只怕不会这么就算了,有后招便尽管来吧,她也不怕。 只见台上的女子,舞姿妖娆,那翩翩的身影媚眼如丝,长长的水袖被她挥舞的收放自如,扭动的腰肢纤细柔韧,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阵阵的花瓣雨,粉色的花雨与大红的水袖交织舞出一曲绝美的风景,鲜红的色彩更是突显白皙柔嫩的肌肤,那妖娆的身段看得男人目不转睛。 跃声落下,她香汗淋漓,红着双颊的小脸更是惹人心怜,舞衣的襟口有些许凌乱,她恍若不知的盈盈一拜,“莹儿献丑了。” 顿时掌声如雷,凡是男人都免不了要道一声,绝色尤物,无不激动得兴奋喝彩,让诸多千金咬碎了银牙。 “好,七公主的舞姿果然绝妙,当得惊鸿一词。”皇帝龙颜大悦,抚掌一笑。 皇甫玉微微平息了急促的呼吸,不胜娇羞的笑道:“谢皇帝陛下的夸赞。”话了她美目流转,在大殿内扫了一眼,落在叶挽思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下,“莹儿听闻陛下刚册封的甄雅郡主,才貌双绝,不知道能不能让莹儿见识一番。” 皇甫玉优雅的坐在席上饮酒,像是完全纵容她一般,闻言才略略抬起眸子,看了叶挽思一眼,颇有兴趣。 皇后上次被叶挽思冷嘲热讽正是气结在心,本就打算趁着南梁使臣在此狠狠的挫挫她的锐气,不成想皇甫莹也跟她抱着一样的想法,不由扬起嘴角,尽是皇室的尊贵和不凡的气度。 燕绍见她的目光带着些许敌意便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不由蹙眉。 “哦,没想到七公主对甄雅竟也这么关注。”皇帝笑着看向下首,威严道:“甄雅,七公主盛情难却,你可不能推迟。” 叶挽思起身,朝着皇帝恭敬一礼,嘴上挂着淡淡的笑,开口道:“公主不知有何条件。” 皇甫莹咬牙,为对方这自信凛然的态度,还真以为本公主奈何不了你是么,她心头冷笑,“莹儿早就听闻东昌女子才华横溢,特地费尽心思学了一首牡丹曲,就是为了跟东昌才女一同探讨,莹儿便想跟郡主合奏一曲,郡主才名远扬,想必不会拒绝吧?” 姚瑶担忧的看着叶挽思,怎么是牡丹曲呢,那可是失传已久的曲子了,连她也只是偶然听到教习的女夫子说过而已,这南梁的七公主究竟是去哪里弄来这么首曲子的,要是叶挽思也不懂的话岂不是要出丑? 皇甫莹满意的看见众人露出惊讶的目光,这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的曲谱,又煞费苦心的学了好久,就是为了让东昌众人刮目相看,本国的曲子却在他国公主手中完美的演绎出来,这是多么丢脸的事。 皇帝不动声色的看了皇甫莹一眼,已经明白了对方的企图,想将东昌的颜面踩在脚下,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叶挽思余光将皇帝的态度收在眼里,朝皇甫莹微微一笑,“来者是客,我便随了公主的愿。” 皇甫莹冷哼,现在你就尽管充大吧,待会儿总有你哭的时候,她转身吩咐菖蒲将她的玉箫拿来,朝着叶挽思打了个手势。 这已经从单纯的比试升级到两国颜面上来了,万一输了可是颜面扫地的事情,万公公蹙着眉头,心一直高高的悬着,赶紧吩咐宫女将宫廷御造的乐器拿来,放在叶挽思面前。 叶挽思上前挑了一把精致的琵琶,便朝万公公一笑,莲步轻移上了台子。 在众人看不见的死角,皇甫莹朝着叶挽思扬起讽刺的笑意,“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谁哭谁笑还未定……” 皇甫莹举起玉箫缓缓吹奏,顿时悦耳之声响彻大殿,叶挽思紧随其后,修长的手指拨弄起琵琶,曲声刚起,如泉水淙淙缓缓流淌,听起来倒也舒畅和谐,皇甫莹冷笑,随即曲风一扬,先前就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众人仿佛听见耳边狂暴的雷声夹杂倾盆大雨宣泄在脑海,惊雷乍响,这高昂的曲调一转先前的温和,竟带着雷霆横扫之势,众人不禁感叹,果然是失传已久的牡丹曲,让人闻之振奋,如醍醐灌顶。 而叶挽思竟然能丝毫不落的跟上那曲调,技法之高超确实难得,但是只这样也勉强的能打个平手而已,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实在惋惜。 皇甫莹冷冷的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样子,现在还能跟上算你运气,接下来可就由不得你了。 曲风顿时一变,仿佛看见了金戈铁马,鼓声雷鸣,将士浴血嘶喊,带着无尽的悲愤和凄凉之感,殿内的武将闻者无不产生共鸣,大睁的眼睛猩红得遍布血丝。 而叶挽思的弹奏已经隐隐有了落后之感,皇甫莹眼含得意,你以为这牡丹曲是平凡曲子可以比的么,任你技艺高超也赶不上,夜郎自大,丢尽脸面也是活该。 燕绍从容不迫的坐着,嘴角始终挂着温润的笑意,他相信叶挽思,她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没有把握她是不会做的。 东亭翎越看越觉得皇甫莹十分碍眼,叶挽思只有他能欺负,这冒出来的女人真是让他十分不爽。 二人的差距越来越大,显然出现了不和谐的分歧,皇甫莹睁着明媚的双眼,认输吧,你赢不了本公主的。 叶挽思眉眼清冷,看着她突然勾起了嘴角,这一抹笑意冷冷淡淡,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傲然迷人。 皇甫莹颦眉,心头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她一改那散漫拖拉的语调,十指翻飞宛若在弦上飞舞,糅合了泉水淙淙的宁静,狂暴的倾盆雨夜,金戈铁马的浴血战疆,以高超的技法,熟稔的姿势,远远的将箫声抛在耳后,众人仿佛被那高昂的调子带入了曲谱中的世界,鼓动着纷乱的心跳,紧绷的神经,感受生死一念之间的恐惧和悲愤。 琵琶之声宛如自成一个世界,皇甫莹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愣愣的被排斥出来,挣扎着奏起玉箫,原本完美的曲调却仿佛被人生生掐断,破碎不堪。 叶挽思弹下最后一个音节,一曲终了,人们还沉浸在她营造的世界中,难以自拔。 第一零三章 借花献佛 皇甫玉笑了,到了这里如何还能看不出来她的计划,一边不动声色的掌握曲子的走向,一边故意向皇甫莹示弱让她掉以轻心,在她得意洋洋之际一鸣惊人,奏出这让人如痴如醉的美妙乐章。请使用访问本站。 冷静从容,临危不惧,好一个缜密的心思,皇甫玉看向她的眸子不自觉多了一分赞赏。 而站在台上满面羞愧的皇甫莹他却连眼神也没给一个。 东亭翎得意一笑,好像弹出这美妙的曲子令众人如痴如醉的人是他一样,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果然有点真本事。 突然,他一愣,他看上的女人? 不是吧…… 皇后看着他愣神的样子微微别开脸去,站在皇后的位置上,今晚叶挽思确实给东昌长脸了,这是事实,连她也免不了要赞扬一番,但是站在私心的角度,叶挽思这样大出风头却是她不想看到的,将自己的儿子迷得团团转,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受得了? 东亭翎可是未来的储君,这样感情用事怎么行。 叶挽思环抱着琵琶,从台上走下,寂静的大殿陡然爆发一阵如雷的掌声,比刚才皇甫莹的惊鸿舞要来的热切和兴奋,皇甫莹的舞跳得再好也不是东昌的子民,那荣耀与他们无关,叶挽思就不同了,怎么说也是给东昌长了脸,狠狠的挫了南梁使臣的面子,真是大块人心。 皇甫莹注定是惨败的一方,因为她忘了,她脚下站的是东昌的土地,在这里展示炫耀只会惹来众人的不满,男人是怜香惜玉的动物,但是比起尊严和荣耀,那就不堪一提了,谁愿意看见一个女人以胜利的姿势站在男人头上耀虎扬威。 所以大殿内,不少男人看她的眼神慢慢变了,眼里眉梢充斥着淡淡的嘲讽和淫邪。 皇帝再次看了一眼叶挽思,那眼神带着探寻和打量,像是在审视她的价值,美丽的女人常见,美丽又聪明的女人也不少,但是会冷静筹谋反败为胜的就是凤毛麟角了,这女人还真是特别,每一次见她都有意外的收获。 他微微一笑,扫了一眼脸色涨红的皇甫莹,开口道:“七公主能带来东昌失传已久的牡丹曲,朕深感欣慰,刚才甄雅临场发挥,定是不如公主的苦学已久,所以,便判平局如何?” 东亭翎嗤笑,这老头表面看是给南梁面子,判了个平手,其实还不是讽刺人家学了那么久还不如一个临场发挥的叶挽思,这明褒暗贬倒也大快人心。 刚才那句话肯定是他胡思乱想的,他怎么可能对叶挽思这样冷冰冰的女人感兴趣嘛,东亭翎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有温柔妩媚像水一样的女人才会对他胃口。 对,一定是这样的。 皇甫莹婀娜的身子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耻辱,这绝对是莫大的耻辱,她从未有现在这一刻这般恨不得上去撕烂叶挽思的脸,什么荣辱不惊,在她眼里那就是无声的嘲笑,笑她学艺不精,笑她自取其辱,原本是一场计划得好好的扬名盛宴,却落得现在这个被众人讥笑的下场。 耳边不断传来窃窃私语和嘲笑的声音,她不仅不能发作,还要摆出一张笑脸去答谢皇帝那看似公平却暗中嘲笑她的公平决定。 “莹,莹儿,多谢皇帝陛下……”她胸口起伏,压抑的愤恨让她美丽的小脸微微扭曲。 皇甫玉这个时候像是记起了还有她这个人一样,他带着些微的歉意朝皇帝恭敬一礼,翩翩如玉的模样惹来不少千金小姐的青眼,他开口道:“皇帝陛下,是莹儿太过任性了,还望陛下原谅她的无礼,都是被我父皇宠坏了,才养成她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他嘴上说着歉意的话,其实是在向众人表明,皇甫莹就算是再骄纵任性,那也是南梁大帝的掌上明珠,就是这个身份也不是一般人能嘲笑得起的。 是了,南梁七公主可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若是因为惹毛了皇甫莹,等她回去再向南梁大帝告上一状,这两国的邦交倘若因此受到影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众人纷纷摆正了刚才嘲笑的态度,眼观鼻鼻观心起来,这心里的念头一来二去,对皇甫莹已经没了原先的好感。 皇帝已经判定了平局,也算是给了南梁面子,皇甫玉自然是知道皇帝的意思的,每人各让一步也就把这事揭过去了,他会主动开口可不是给皇甫莹解围的,这个妹妹从小仗着宠爱变得任性跋扈,他颇为不喜,若不是为了南梁国的颜面他才不会开口。 皇甫莹站在他的身后,她一直害怕这个看起来很是温柔的皇兄,只有跟他接触过的人才知道温柔只是他的表象,他的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冷酷残忍,别看他现在笑意吟吟,好像真的是完全不在意一样,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皇甫玉对她的行为很不满。 不由暂时放下心头的不甘,小心翼翼的应付起他来,世人都言她是南梁大帝的掌上明珠,宠爱非常,然而再宠爱都敌不过皇甫玉在他面前的一句话,她可不想惹急了这个皇兄,不然回国她就惨了。 皇帝威严的一摆手,表示不会介意,却听他又道:“都说宝剑配英雄,这套红宝石头面精美异常,配郡主自然是再适合不过了,所以皇帝陛下,何不成人之美,将这套美丽的物件赐于甄雅郡主?” 叶挽思行礼过后便回到了燕绍身旁落座,一如既往的是那淡淡的表情,上台时没有惊慌失措,赢得满堂喝彩时也没有半分的骄傲,燕绍揉揉她的发顶,表示心中的骄傲,他就知道只要叶挽思愿意是没有人能赢过她的,因为少时的她是多么努力,那种刻苦心酸是平常的闺阁女子永远都无法体会的,所以才没有人能比得过她的才华。 姚瑶坐在离叶挽思稍远的位置,那满腔兴奋和激动即便叶挽思坐在这里,亦能感受得到,她微微一笑,为她毫不隐藏的自豪之色。 闻言她抬眸朝皇甫玉看去,对方正好也看过来,叶挽思分明看清那眼底除了笑意之外还有深深的冷漠和阴暗,既然对方已经开口她自然不会拒绝,她知道皇后正虎视眈眈的等待抓她的错处,她可不会再出风头让她有机可趁,更何况,皇帝那打量的眼神还仿佛如芒在背,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还是收敛些为好。 “既然三皇子都这样说了,若是朕再推迟岂不是连君子也不如了,好,就将这红宝石头面赐给甄雅……” 皇后的笑脸微微僵硬,东亭翎就算了,为什么这个温润如玉的三皇子也要来参和一脚,她精心准备的这套价值不菲的头面,真的要给叶挽思不成? 然而皇帝金口已开,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他的面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由愤恨的横了身后的女官一眼。 女官一惊,连忙将那龙案上光芒闪烁的红宝石连着匣子捧下来,叶挽思缓缓起身高举双手接过,朝皇帝恭敬一拜,“谢陛下赏赐。” 众多千金不由艳羡的看着那闪闪发光的头面,暗暗咬牙嫉妒叶挽思好运气,不过想想对方也确实是有真本事,不然如今被耻笑的就是她了,用自己努力换来的荣耀也无可厚非,众人惋惜一叹也就做罢。 那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才这么认为,叶宁馨就不同了,她认为叶挽思能拥有这一切都是运气在作祟,让镇南王认为义女是运气,能战胜皇甫莹也是运气,如果对方是东昌子民,她哪里还有半分胜算? 她绞着帕子眼红的看着叶挽思,为什么一个野丫头也能一步一步登上这样的位置?还得到皇甫玉的青眼,叶宁馨看着他丰神俊朗的模样双眼止不住的有些迷离,这样俊美的南梁三皇子怎么会帮叶挽思说话,肯定是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诱惑了他,真是贱人一个! 她微微移开眸子看向愤恨的皇甫莹,冷笑出声,叶挽思你就得意吧,总有人会收拾你的。 王宝卿看着叶挽思手中的珠宝匣子,当中的头面精美绝伦,巧夺天工,皇后果然是下了血本的,不过叶挽思今晚的牡丹曲拔得头筹得到这样的赏赐也是实至名归的。 原先被愤恨蒙蔽了双眼,不曾去细看了解她是怎样的为人,如今静下心来看她,不论是容貌气质,真真是万中无一,没得挑剔的。 她心头有些纷乱,不知是为以前对叶挽思的埋怨而愧疚还是如今她的出色颠覆了她心中的形象而感到难以适应。 大殿中偏僻的角落里,有一双明媚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燕绍的方向,他身旁冷艳清贵的王宝卿更是频频惹来她探究的目光。 这就是燕绍的夫人啊,长的真是花容月貌,跟她以前的模样真是不相上下呢,边上那一位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就是他的亲儿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极了年少时的他,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她光是看着就觉得那定是幸福又温馨的。 再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她心头不免揪痛,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还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太后自那一次过后虽然对她依旧如从前一般,但是她明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发生变化,是啊,有什么能瞒过太后的眼睛,她用燕绍留给她的暗卫布下了这个局,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换来了太后的感激,太后既然知道却没处罚他,也是秉着各取所需的想法留着她吧。 只是这样,她的路便更是险难了,一旦出现了差错,太后可不会再留情面了,这样寸步难行的局面她又有什么办法复仇? 叶培珉同边上的同僚寒暄,眼尖的看到偏僻的角落中,蒙着面纱的妇人,他随即一笑,移开了目光。 徐敏的指甲‘啪’的一声,尽数折断,将白皙的掌心划出一道道血丝,她起身朝着宫殿外走去,她真怕她再呆下去会忍不住冲上去,掐着叶培珉的脖子同归于尽。 喜玉正欢喜的看着台上的表演,见她行色匆匆的走了,不由惊呼,“夫人。” 王宝卿不经意间看到那蒙着面纱梳着妇人髻的身影匆匆走出殿门,下意识的就确定了那是燕绍曾经的挚爱,不由反射性的看向燕绍,只见对方回过头来朝她温柔的笑笑,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是了,那已经是过去了,如今他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好好的跟她们母子过日子,她再也不用像以往那样孤独寂寥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该相信他的,这样幸福安宁的日子来之不易,她不能再任性的破坏这和谐的一切,不由回以一笑。 叶挽思悄悄的退出了宫殿,漫无目的的走在长廊上,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总是不时的就划过那个霸道男人的身影,难道自己真的有那花痴的潜力不成,她揉揉眉心,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了。 “郡主好似有烦恼,不知在下能不能帮忙?” 叶挽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迎面走来的男人衣袂飘飘,玉面含笑,端的是风流倜傥的浊世贵公子模样,可不是南梁三皇子皇甫玉么。 心神不宁再加上这么个不速之客,叶挽思有些厌烦,精致的小脸有些冷凝,淡淡道:“原来是三皇子。” 皇甫玉清楚的看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耐,即便神情变换得极快,却逃不出他的眼睛,或许对方就是故意露出这副样子,要他识相的走开的,真是有趣,不管是碧城也好,在凤京也罢,对方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油盐不进,他长的真的那般不得人心么? “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好歹也相处过几日吧,你这般冷淡的样子真是让在下伤心呢。” 他故作可怜,面上却带着温润的笑意看着她。 她无声嗤笑,丝毫不为所动,“如果你是为了刚才借花献佛的那套红宝石头面而来邀功的话,我可以还给你。” 皇甫玉忍不住笑出声来,被她看出用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那只当是给郡主的见面礼罢了。” 叶挽思兴趣缺缺,不想在这里跟他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那就多谢三皇子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皇甫玉微微颔首,目送她转身离去,在她的身影终于看不到的时候,面上的笑容慢慢的冷了下来,眸子里闪烁着浓厚的兴趣,真是个特别的女人呢。 叶挽思从皇宫回来,云嬷嬷已经在阳明阁了等了许久了,见她携同灵玉等人回来,忙起身道:“小姐回来了,金丝燕窝还温着呢,老奴给你端来……” 叶挽思很想说她今天已经吃了不少燕窝了,但看见她殷切的背影,转而轻叹一声,反正有些饿了,吃就吃吧,左右也不多这一盅。 云嬷嬷将炖盅端来,给叶挽思盛了小半碗,笑眯眯的看着她吃下,心里却在想着今天一定要查个结果出来,不管叶挽思是有急事要半夜外出,或真的是委身了其它男人都好,她若是不弄个明白准会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也不用什么法子,只要除了叶挽思的衣裳就好,只要让她看一眼那守宫砂,她就放心了。 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叶挽思没了清白身子,她依旧是自己的小姐。 叶挽思的首饰和贵重物品都锁在箱匣里,钥匙交给了灵玉保管,这一次赏赐下来的红宝石头面也算是贵重物件了,灵玉一回来便整理这些个东西去了。 灵珊这时候正巧进来,笑着道:“小姐,可要现在就沐浴更衣?” 叶挽思点点头,朝着屏风后头走去,鼻尖突然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香味,清新淡雅让人心安神宁,不由开口问道:“这是什么香?” 云嬷嬷屏退了灵珊等人,上前去帮她解着腰间的系带,笑着道:“是乔掌柜送来的,据说是能助眠安神的好东西,小姐闻着可还好。” 叶挽思点点头,这香味闻起来倒挺舒服,看着云嬷嬷解开腰带的手,她突然醒悟,“嬷嬷,我来,你下去吧。” 她怎么忘了,如果往常便罢,也不是没被伺候着脱衣裳,但是如今胸前斑斑点点的吻痕如何能被云嬷嬷看了去。 云嬷嬷下意识的就要顺从她的吩咐,却瞬间醒悟过来,为了心头的疑惑,她今天是绝对要弄明白的。 “小姐不怕,嬷嬷以前也伺候过小姐沐浴的,小姐忘了么?” 叶挽思当然没忘记,但是这根本是两码事,看着今晚格外固执的云嬷嬷,她心里明白,她只怕是起了疑心要看她的守宫砂了,但昨晚夏侯朝毫无顾忌,除了没要她的身子之外,这脖子上可都是猩红的吻痕,今晚赴宴还特地挑了件领口高的襦裙,才堪堪掩住,她还不放心的扑了几层细粉,那浓浓的胭脂味足足呛了她一整个晚上,冲得她鼻尖刺痒,难道这一番苦心遮掩就要被拆穿了。 她虽然性格冷淡,看起来无所畏惧,但是骨子里依旧是个保守的人,虽然知道云嬷嬷不会说出去,但到底太难为情了些。 叶挽思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云嬷嬷上前一步,这是她第一次为难叶挽思,但是没办法,她总归是未出阁的小姐,若是真的失身,她一个人没个出主意的她也于心不忍,不管如何,云嬷嬷都决定要跟叶挽思一起承担。 第一零四章 认主归宗 叶挽思退后一步,冷下声来,“嬷嬷,出去吧,我不习惯沐浴时有人近身。请使用访问本站。”说罢,她转身走进了屏风内。 云嬷嬷微愣,被叶挽思冷漠的口气说得心口生疼,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似若亲生的小姐啊,如今竟然也开始恼她了么? 就在这时,屏风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白皙得跟藕节似的,那当中一点猩红的守宫砂更是醒目,只听见叶挽思开口道:“嬷嬷,你可还在里边?将我的里衣拿来可好?刚才不小心掉在水里了……” 云嬷嬷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点着头,“诶,在呢,嬷嬷给你拿来。” 她真的没看错,那守宫砂是在的,她的小姐没失身,真是老天保佑,云嬷嬷欣喜若狂,将刚才叶挽思的冷言冷语抛在了脑后。 她心里虽然说是不介意但哪能真的不介意,这么没名没分的被要了身子,这日后婚配可如何是好,现在倒是雨过天晴了。 叶挽思接过里衣,听着云嬷嬷关门的声音,不由松了一口气,对云嬷嬷态度冷漠,也是为了在她愣神的时候走到屏风后头脱下衣裳,借着屏风遮挡了身子,将手臂露在她面前,只要让她看见了守宫砂还在就好,其它的想必也不会追究了,还好夏侯朝那男人没在手臂上留下什么印迹,不然今天准要丢脸了不可。 她将身子泡在水里,看着胸前的印记双颊渐渐染上酡红,不由气恼的拍了一下水面,这个男人真是太霸道太放肆了,这么能这样玩弄她。 她沉浸在思绪里,没发现身后悄悄有人靠近,待她背后一凉对方却已经攀上她胸前的丰盈,“小野猫,在想本宫么?” 叶挽思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去扒开她胸前的手,羞愤道:“谁想你了,放开我。” 夏侯朝附身,在那白嫩上捏了一把,见她痛得倒吸一口气才稍稍满意,威胁着她:“真的不想么?嗯……” 叶挽思痛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怕尖叫惹来屋外的云嬷嬷等人,咬着牙忍得十分辛苦,见他在丰盈上揉捏不由又羞又怕。 夏侯朝见她咬着牙死扛着,就是不说想她,要是真没有想为何双颊红得这般诱人,真是不听话的小野猫,不由收紧了手掌,任绵软的一团渐渐扭曲。 其实这力气花在其它地方并不疼,可这一处偏是女儿家最娇嫩柔软的一处,即便他认为只是轻柔的动作,对叶挽思来说可疼得直抽气,知道对方是在无声的威胁她,不由开口求饶,可不想被他没轻没重的就给捏碎了,“想……你放开我吧。” 夏侯朝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轻轻靠近她的耳畔,啄了一口那白皙的耳垂,“说什么?本宫没听清……” 叶挽思知道他是在故意耍赖,但是把柄在人家手上,她能怎么办,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妥协道:“我想你……” 说完她羞愤的闭上了眼睛,这真是太丢人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丢人过,叶挽思此时此刻恨不得刨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夏侯朝这回不戏弄她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又大了一些,他也想念这只害羞又骄傲的小野猫,从没有体会过这种相思若狂的感觉,恨不得将她变小了收进胸前,时不时的就捧出来瞧一瞧,才能慰藉这折磨得人坐立不安的思念。 “本宫……也想你……”他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眼,带着些许暗哑让本就醇厚如酒的声音显得更加迷人。 他将她打横抱起,这水慢慢的凉了,再泡下去非得风寒不可。 叶挽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心跳却比她更快的反应过来,正‘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虽说他的怀抱她已经慢慢的适应,可是现在她可是没有穿衣服啊。 “你,放我下来……”叶挽思扑腾着腿挣扎,却依旧不敢大声说话。 然而她不知道她这扭动的身子对于男人来说有多么诱惑,他靠近她,暗哑的道:“你的身子,本宫还有哪里没看过。” 这句话对她的震撼程度不亚于一个惊雷直直的劈在她头上,‘轰’的一声将她的冷静打了个支离破碎,脸颊的温度高的差点烧起来。 夏侯朝拥紧了她的身子,幽深的眸子闪烁着浓浓的欲望,爱极了她这副愣愣的小模样,打算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继续道:“本宫不仅看过,还……” “停!”叶挽思羞愤的瞪着他,阻止他口中下流的字眼。 却忽略了这声音高亢了不少,惹来屋外疑惑的声音,“小姐,是水冷了么?奴婢给你加点热水。” 是灵珊的声音,叶挽思一愣,赶紧催促夏侯朝藏起来,“快,躲进被子里……” 夏侯朝不为所动,那威武霸气的模样就像在说要本宫一国太子躲在被窝里像什么话。 “你快躲起来呀,被发现就糟糕了。”叶挽思在他怀里扭着要下地去,蹙着眉头不满的看着他。 “小姐,你怎么了?” 叶挽思不由回头道了一句,“没什么,你等会儿。” 夏侯朝看着她,双眸闪过幽光,“你答应本宫一个条件,本宫就答应你。” 叶挽思一愣,看进她深邃的眸子,只觉得那幽幽的碧绿,闪烁着致命的诱惑,她愣愣的点了点头。 灵珊推门进来,见叶挽思已经坐在床上昏昏欲睡,不由吩咐丫鬟们动作放轻些。 “小姐,头发还未干这样睡着可会得风寒的……”灵珊取了布巾掀开帐幔,就朝叶挽思走来。 叶挽思一撩湿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没事,你出去吧。” 她这表面镇定,心里可直打鼓呢,不为别的,就是夏侯朝这男人正直挺挺的躺在她的床上,那鼻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大腿上,那带着薄茧的手正不断的游移,叶挽思打了一激灵,连忙将原本坐着的身姿,迅速的钻进被窝里。 被子里的空气稀薄,鼻尖充斥的全都是这女人身上散发的幽香,白皙紧致的大腿就晃在夏侯朝面前,他若是不做点什么真是枉为男人。 叶挽思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在被子里踢了她一脚。 灵珊有些古怪的看着她,叶挽思一向是很爱惜自己身子的,诸如此类不绞干湿发就睡觉的事情极少发生,但是看着叶挽思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动了动嘴唇缓缓走了出去。 叶挽思从未觉得时间有这么难捱,特别是她踹出那一脚之后,夏侯朝更是不安分的动作。 他看着迎面而来的脚丫子,伸出手擒住她的脚踝,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野猫,居然敢伸脚来踹他,狭窄的空间里他微微眯起眼睛,伸出手指缓缓的在她腰间的软肉轻轻的掐了一下,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犹不满足的又掐了一下。 叶挽思死死咬着唇,被他掐得又疼又痒,硬是不敢发出声来,丫鬟们收拾妥当灭了灯盏缓缓退出房间,她侧耳听着门轻轻的关上,脚步声渐渐远离。 松了一口气,她坐起身来,忍无可忍的道:“夏侯朝,你这个……” 话还未说完锦被陡然被掀开,下一秒她红润的嘴唇就被那个男人用霸道的力度堵上,叶挽思被他压了个仰倒,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竟敢用脚踹本宫,今晚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叶挽思背上突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她怎么忘了这茬,这个霸道的男人一向不容他人置喙,更别说她刚才还忘形的伸脚去踢他。 夏侯朝嘴角轻轻勾起,竟带着丝丝的邪魅,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镇南王府,一大早便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仆婢们看着那堂而皇之踏进王府的人惊讶的愣在原地。 只因来人是那满天飞的传言中后来被证实是叶挽思生父的兵部尚书叶培珉登门造访了,而且还是跟着燕绍一起回来的,这如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难道这郡主要回归本家了么? “这不是咱们王府那郡主的生父么?这是要带郡主回去了?” “切,郡主怎么可能跟他回去,兵部尚书跟镇南王哪个大?要是我肯定留在这里……” “你傻呀,那好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王府可是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众丫鬟躲在花圃下,看着相携着走进花厅的燕绍跟叶培珉窃窃私语着,自从叶挽思住进了镇南王府之后,众丫鬟闲暇时的谈资可是与日俱增,府里以往清净安宁的环境可谓是一去不复返,这丫鬟们没事就爱扒拉叶挽思的消息,谁让这府里就这么一个醒目的小姐了呢,燕溪婳二人就跟那透明人似的,成日的窝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端着茶盏的丫鬟小心翼翼的呈在叶培珉的桌旁,恭敬的立在一处,看似毫不在意,却暗中竖起了耳朵听着花厅里的动静。 叶培珉和煦一笑,对着燕绍的态度谦和有礼,“王爷想必也知道我来此的目的,小女在此叨扰已久,已是万分抱歉,我此行也是来跟王爷商讨,将她接回尚书府的。” 燕绍听他把话说完,依旧不动如山,双眸却泛起淡淡的冷光,叶培珉早不接晚不接,偏偏等叶挽思被册封郡主,身价水涨船高之际才扬言要将她接回去,当中的险恶用心,路人皆知。 就是这样不轨的用心,即便叶挽思肯,他就是关着也不会让她回去的,不过这种事情应该不可能会发生,他相信叶挽思是绝对不对答应这种要求的。 叶培珉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而对方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还真是厚颜无耻,叶培珉为了权势利益还真的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叶培珉站在亲生父亲的立场,仿佛理所当然的说着,他深深的知道这样的举动被传出去是要惹人诟病的,但是他确确实实是叶挽思的生父,这是事实,即便有人不满,但又能如何?还能阻止父女相认么? 胜者为王,等他身居高位阿谀奉承的人不知凡几,又有谁会去议论他以往的过错。 燕绍轻声一笑,即便心中不满他依旧是儒雅得让人如沐春风,“叶大人未免太过托大,挽儿如今入了燕氏族谱,又养在本王膝下,是镇南王府身份尊贵的郡主,又岂是你说接回去就接回去的?” 叶培珉一笑,“我自是知道挽儿身份尊贵,可我是他的生父,她身上流着我叶氏一族的血,这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实,镇南王府是给了她荣耀,但也不能阻止她认主归宗。” 他当然知道燕绍是不可能轻易的让叶挽思回到尚书府的,但不肯又怎么样,她是叶家人这一点就是死也不会改变,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摆在那里了,就是要接叶挽思回府,他将血脉亲情的牌子打出来,燕绍还能拦着不成? 叶培珉的原话便是,没错,你是给了叶挽思尊贵的郡主身份,可是终究不是你的亲女儿,她有认主归宗的权力和义务,而这便是你无法改变的。 燕绍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确实是他无法改变的事,但是一切都要看叶挽思的态度,只要她认为镇南王府给她的温暖胜过半路杀出的尚书府,叶培珉也奈何不了,如果叶挽思是一般的女子,肯定会被他这亲情的戏码打动,但是他错了,他并不了解叶挽思是什么人,她可不会甘愿做叶培珉手中的扯线木偶。 他不怒反笑,“那把挽儿叫过来吧,只要她愿意跟你回尚书府,本王便不拦着你。” 花厅内的丫鬟个个低眉敛目的看着这两个东昌重臣的暗中较量,也不知道叶挽思会不会被她生父感动而抛下对她恩宠有佳的镇南王府。 叶培珉自信凛凛,“那下官就在此多谢王爷了。”他敢打赌,在那个从未享受过父爱的叶挽思面前,只要他稍稍做出痛心宠爱的态度,还不眼巴巴的跟着他尚书府去。 在她的心里,再有才华的女子一旦感情用事,理智跟冷静都会沦为废物,徐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还未遇到他之前还不是才名远扬,智慧超群,可是最后呢,还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有了诸如徐敏等女子的前车之鉴,他有这种自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闻言,在一旁候着的左清连声应是,出了花厅就往阳明阁走,经过这半年来,叶挽思的存在已经让众人慢慢习惯了,到时一走别说他会不适应,这燕绍指不定要多难受呢,这兵部尚书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他心中暗暗祈祷,这小小姐可别被叶培珉三言两语就哄回尚书府去了。 叶挽思顶着眼下的些微青黑,正被灵珊喊起来梳妆打扮呢,灵玉撅着嘴,疑惑的道:“小姐今日起的可是最晚的一次了,怎的还这么困乏?” 叶挽思掩唇,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还不是夏侯朝那个混账男人,折腾了半宿,等天快亮的时候才带着罪证走了,只有看着他离去她才能安心的睡下来,省得不知不觉就被吃干抹净了。 不过照这样下去,只怕也快了,她看着酸软无力的手,再想起昨夜的放荡,既是羞涩又恼怒,在心里又将那个腹黑的男人又臭骂了一遍。 灵玉悄悄靠近,仔细的观察她脸上的红晕,正巧月慈打起帘子,云嬷嬷走进来看着还在梳妆的叶挽思,开口道:“小姐,兵部尚书来了。” 灵玉直起身子,还未反应过来,“兵部尚书来了,关小姐什么事啊……” 灵珊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道:“是叶家,叶家的那位,明白了么?” 叶挽思扶了扶发髻,满不在意的道:“将早膳端过来,用了膳再去也不迟……” 以叶培珉的机关算尽的阴险性子,自从册封了郡主那天她就预料到了现在这个情况,抛弃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要回来她这个女儿,可是可笑,他将她想的未免也太单纯了些,以为她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么? 她倒要仔细看看,他始料未及,大失所望的嘴脸,想必应该很精彩。 等叶挽思磨磨蹭蹭到了花厅的时候,早已是日上三杆了,即便是一向沉稳的叶培珉也要被她这速度弄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燕绍看叶挽思这姗姗来迟的态度就知道叶培珉的主意只怕是要落空了,余光扫见一位绝美的女子正盈盈走来,那闲适的步履,让他开怀一笑。 只见来人一袭白裙胜雪,出尘如仙,耳上的浅粉色耳坠子这异于往常装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叶挽思当然不是为了见叶培珉才悉心打扮的,不过是为了遮住昨晚那男人在耳上留下的痕迹罢了。 叶培珉看着她,叶挽思她在宫宴上也见过几次,不说郡主的身份引人注目,就是这一身的风华气度和美丽的容貌也让人不容忽视,然而今日是第一次正面相对,难得的,他竟然也有些恍惚。 他回过神来,嘴角扯开一抹温柔的弧度,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慈爱和宠溺,这可是在他那一群儿女中无往不利的微笑,叶挽思只要回头看见他的表情,还不心生动摇? 只可惜,叶挽思的下个动作却让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第一零五章 败兴而归 叶挽思踏进花厅,脆生生的喊了声“爹爹……”却是径直的从叶培珉身旁走过,挽起燕绍的手臂,甩了个冷漠的背影算是回应他满脸做作的笑意。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爱睍莼璩 花厅内守着的丫鬟看着叶培珉脸上僵硬的笑和伸出的手忍俊不禁,连左清亦是抽了抽嘴角,转过头去看着抖着肩膀的丫鬟,轻咳了一声,丫鬟们连忙收起了笑,忍得脸有些扭曲。 心中却暗暗为叶挽思拍手叫好,小小姐这一招真是大快人心,她们早就看这叶培珉得意的样子不满了。 燕绍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小懒虫,刚起吧?” 叶挽思靠在他的肩膀,笑着眯起了眼睛,“嗯,本来还想睡的,却硬是被嬷嬷喊了起来,扰人清梦,真是太可恶了。” 灵玉听着叶挽思故作无辜的话缓缓低下了头,这哪是说云嬷嬷啊,摆明就是指桑骂槐嘛,她低下头,掩唇轻笑。 燕绍面上洋溢着无奈的笑,心头却乐于见她讽刺叶培珉,如果不是他,就没有命运多舛的徐敏,更没有叶挽思飘零的身世。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他利欲熏心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叶培珉嘴角僵硬,放下的手紧握成拳,他自信满满的摆出这副态度,叶挽思却冷眼的完全漠视,可谓是直接打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他稳了稳心神,和煦一笑,他倒忘了,这么多年漠视不理的态度肯定让她心中记恨着呢,遂,将叶挽思刚才的态度理解成女儿家耍脾气,轻声开口道:“挽儿,父亲来接你回府了,这么多年是我愧对你了,只要你肯回来,父亲一定将你母亲从宫里接回来,咱们一家团聚可好?” 他轻声的说着,淳淳善诱的话莫名的就让人脑海中生出一家团聚的和睦景象,带着亲情的诱惑,少不了要让人心头一动。 叶挽思站在燕绍身侧,听着耳边他轻声的诉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一家团聚?可我记得的兵部尚书可是风京中有绝色双诛美名之一的叶宁馨小姐的亲生父亲啊,本郡主又没有其它姐妹,这一家团聚可不是说错了吧?” 是啊,徐敏只有她一个女儿,如果真是一家团聚那其它人可不是多余的嘛,叶挽思静静的凝视他有些僵硬的脸,怎么?你会抛弃如今的夫人而换来她的回归么? 叶培珉当然不会,当初求取杨氏也是为了她身后代表的权势,如今已经牢牢的成为了他的助力,他怎么可能因为叶挽思一句话或一个郡主的身份而抛弃杨氏,郡主的身份虽然尊贵但是还不至于要他舍弃那么多年的努力。 叶培珉眯起眼睛,这就是叶挽思的条件么?是在故意置气还是真的在威胁他要遣散杨氏等儿女? “挽儿,为父虽然对不起你们母子俩,可她们也是你的姐妹,你怎么忍心她们沦落得孤苦无依的下场?” “怎么会不忍心呢?我不也是孤苦无依了这么多年,都说姐妹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都享福了这么些年,也该让她们试试我当初的滋味了,不是么?”叶挽思缓缓的道,语含讽刺。 她话音一转,又道:“叶大人这么多年欠本郡主的,难道还不许本郡主取些利息么?”如果叶培珉愿意遣散他的后院,那她还真的要刮目相看了,可惜她深知这样利欲熏心的人,根本不会。 杨氏带来的利益早已超过她郡主的头衔,因小失大可不是他的作风。 燕绍看着叶培珉阴沉的脸,和善一笑,“叶大人竟然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是请回吧,日后也不要再说这些让人贻笑大方的话了。” 左清冷哼,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呢,可惜小小姐不是那么好骗的,他上前一步,“叶大人,请吧。” 叶培珉信心满满而来,却被叶挽思这样刁难,他这才正视起她,对方只怕从没有想过要跟他回去,那些话不过是说出来让他知难而退罢了,他冷哼出声,拂袖离去。 燕绍看着他的背影,同朝为官这些年,他也多少有些了解这个人,最是狂妄骄傲的了,叶挽思今天这样拒绝他,换做别人只怕早就打消念头了,但叶培珉不同,越是达不到的事情,他越是会不择手段,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看着叶挽思,轻声一叹,“将他气走了,你可后悔?”他知以她的性子是不会提出那样任性的要求的,但毕竟 是生父,或许她也没表面上的那样厌恶叶培珉呢? 见他灰溜溜的回去,叶挽思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她眨眨眼睛,“爹爹说什么呢,她就是来十次百次我都是一样的回答。”她想起刚才的一番话,双眸划过狡黠之色,“他要是真遣散了后院,那我就陪他玩玩。” “他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你要小心。” “我知道。”叶挽思淡淡的回答,对这所谓的生父厌恶非常,如果可以她还真的愿意再来一回断绝关系,只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被人诟病她生性冷漠不说,可能还会连累到镇南王府的名声,所以这念头也只是在叶挽思脑海里转了个圈便被否决。 燕绍笑笑,以她的聪慧也不用他说太多,不由牵起她的手,往书房的方向走,“最近铺子里寻到一样东西,想必你会喜欢的,过来看看。” 叶挽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乔成频频过来的稀奇古玩都快将阳明阁堆满了,但是见他兴致勃勃,她也很是欢喜的应了句,“这回是什么?神秘兮兮的……” “你看了便知道。” 燕绍真的是一个好父亲,不管是碧城或是现在,在叶挽思身上倾注的心力远远多过了他的亲生儿子燕云祁,她真的很感激有这样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她看着他身着亲王朝服的劲瘦背影,眼眶有些湿润。 二人相携着走过花团锦簇的花圃,有说有笑的模样让人光是看着便能知道那感情定是极好的,燕云祁看着这样融洽的一幕,压下心头的不适,闷闷的问道:“娘,尚书府的若真要来接,就让他接走呗,为什么你还要特意过来看?” 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足以让这个骄纵的少年明白了不少事理,他不再恃宠而骄、脾气暴躁,多了一些理解和忍让,叶挽思虽然从没在众人面前表现过她的能耐,但他不是天生蠢笨,也看得出来她缜密聪慧的心思,两人相比他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确实相差太多,他以前总觉得燕绍偏心、不可理喻,但现在想想不可理喻的是他才对。 叶挽思聪明又长得漂亮,懂燕绍的心思,又能在大事上帮助他,这样的孩子有哪个父亲不喜欢?跟他三句不对头就呲牙咧嘴的态度实在是天壤之别,他曾经为了这个事实而气馁不已,但也只是在心里懊恼罢了,这么丢人的事情他是连王宝卿也不愿意说的。 所以便有了如今的态度,不看不听不干涉。 按照他的姨母说的,她是女子,总有嫁人的一天,燕绍不可能宠爱她一辈子,他是他的亲生儿子,再怎么说心里也是有着不同地位的。 王宝卿温和一笑,“你父亲不会点头答应这样的要求的,我也只是来看看她的表态罢了。” 或许真正爱一个人,只要看着他每天笑容满面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以前她的思想太过狭隘,太过自私,根本不能理解这种感受,现在她变了,只要他开心,她稍稍让步又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他在意这个女儿,怕她跟着生父走了他会失落,所以才着急的来一探究竟,还好,叶挽思没有让她失望,真不枉费燕绍这一番疼爱。 她收起微笑,转身离去,不忘转头叮嘱他一句,“你爹爹的生辰就快到了,你可要努力一些,定要……” “定要让他刮目相看对吧?娘,你这话都念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我记住了。”燕云祁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换做以前他肯定要跟她急不可。 王宝卿嗔怪的瞪了一眼,“还不是怕你忘记了……”她意识了燕云祁的脾气太过骄纵之后,渐渐改变了以往宠溺的态度,凡事也多拘着他,有时候还会板起脸来训斥,母子俩感情本就深厚,燕云祁一见她发怒总会乖巧的服软,所幸他也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意识到父母亲的期望和身上的责任,这些日子也律人律己,进步不少。 让王宝卿十分高兴,但心中隐隐还有些懊悔,若是她能早些明白这个道理,燕云祁的本事只怕不会只有这么一星点,毕竟身上流着的总是燕家的血脉,燕家世代忠良,在老王爷的这一代达到鼎盛,所以她不希望镇南王府到了燕云祁的手中而渐渐没落,不然她就是死也无颜面对燕家的列祖列宗。 兵部尚书府 叶宁馨只比叶挽思晚了几个月,差不多也该到议亲的年纪了,她深知前阵子的低调已经让不少人将视线转到叶挽思身上去了,再这样下去凤京的贵族圈子可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察觉到这危险的信号,再加上杨氏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即便她不 能得到郡主的头衔却也是不能相差太远的。 所以她今日一袭浅紫色襦裙,裙摆绣着成片美丽的海棠花,发式繁琐,簪着翡翠金步摇,远远瞧着便是说不出的光鲜亮丽,明媚动人。 她伸出青葱玉指正要让丫鬟搀扶着踏上马车,却见叶培珉的马车停在了门前,不由转身一礼,“见过爹爹。” 叶培珉看了一眼她精致的装扮,只轻轻的‘嗯’的一声,便走进了府里。 这面色不善得显而易见实在不像叶培珉往日的作风,她极少见到自己的父亲这样冷漠的回应,平日里下了朝都是直接回府里的,这一回…… 叶宁馨看着日上三竿的天色,柳眉微颦,难道,这是去了镇南王府不成? 她转头叫住了驾马的车夫,用严肃的口气问道:“我爹刚才去哪儿了?” 车夫是个憨厚的年轻人,叶宁馨这般品貌他只敢远远的看,从来不曾想过对方会跟她讲话,不由红着脸愣住了。 “本小姐问你话呢!杵在这儿作死啊!” 这厉声的呵斥让他一惊,下意识的开口:“老爷去了镇南王府!” 叶宁馨捏紧了拳头,明媚的脸有些狰狞,果然是被她猜中了,叶培珉真的有将那人贱人接回来的打算!她要是回到这尚书府,她又该如何自处?不,看他刚才阴沉的脸色,这事情只怕没能成功,她一定要想办法,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脑中晃过一张绝美娇柔的脸,她突然勾起嫣红的唇,“走,去百叶茶行。” 百叶茶行有凤京最为出名的诗社,那人若有心结交名门子弟肯定会在那里碰见她。 叶宁馨下了马车,莲步款款的步上二楼,就瞧见一位绝美的妙龄女子以一种扶风弱柳的姿态半倚在藤椅中,发黑如墨,斜斜的挽着一枝巧夺天工的碧玺莲花簪,削肩细腰,婀娜有致,点着口脂的红唇挂着淡淡的笑意,端庄典雅,让不少聚集在此的公子哥看直了眼,频频上去搭话。 她生的美不说,娇娇柔柔的语气只消一听便让男人酥了半边身子,谈吐不凡,又极有耐心,着实让不少男人刮目相看。 叶宁馨挂着一抹得体的笑,轻轻放下提着的裙摆,恭敬的上前给皇甫莹行了个礼,“兵部尚书嫡女叶宁馨见过南梁七公主。” 叶宁馨曾经也是风靡凤京家喻户晓的才女,众千金也曾以她马首是瞻,那印象一直深深的烙印在脑海里,如今一见是她,纷纷正了正谄媚的神色,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皇甫莹能迅速的赢得众人好感不单单只是对男人和颜悦色,她对女子也不吝啬自己的耐心,所以气氛也十分融洽,如今见着身旁的诸位千金的些许异样,她便明白过来,给了叶宁馨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起来吧,本公主正和诸位小姐说起你呢。” 叶宁馨起身,歉意一笑,“都是我不好,临行前瞧见了我父亲满面的愁容,我这做女儿的如何能不安慰一番。” 皇甫莹伸出素手,动作优雅的端过茶盏抿了一口,同她搭话道:“兵部尚书是东昌的股肱之臣,劳心劳力,确实不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叶宁馨明媚一笑,轻声道:“是啊,可惜我们这些女儿家也帮不上什么忙,据说今天他还去了镇南王府一趟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样发愁。” 皇甫莹拖长尾音‘哦’了一声,镇南王府可不就是那晚宫宴上那个出尽风头的贱人的本家么?一提起这件事她就气得心口发疼,扯出一抹略显牵强的笑意道:“没想到你们两家倒是颇有渊源。” “是啊,造化弄人……过几日是镇南王的生辰宴,如今这样,倒是不好去了。” 皇甫莹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一笑,“你又没做亏心事,何必闪闪躲躲,你若害怕,本宫陪你去便是。” 叶宁馨受宠若惊,惊呼道:“这,怎么敢劳烦公主大驾……”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就这么说定了。”皇甫莹语气坚定,端起茶盏掩下眼底的狠毒,哼,什么甄雅郡主,得罪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全身而退! 叶宁馨满怀谢意的盈盈一礼,心中却乐开了花,有皇甫莹出马,叶挽思还不死定了。 燕绍生辰这一日。 &nbs p;镇南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长廊下挂着一溜儿的红色灯笼,上头画着山水、百鸟的图案,非常精致,因为是燕绍作为镇南王的第一个生辰,隆重大办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打从这一清早起,这王府门前的马车是一辆接着一辆、贺礼像流水一样堆满了库房,接到小厮那是手发软腿发麻。 宾客络绎不绝,庭院人声鼎沸,丫鬟们换上新装迎接这许久未见的热闹,以前老王妃行动方便的时候还不时的会宴请宾客,如今卧病在床,镇南王府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姚瑶一大早便赶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如同出笼的鸟儿那般欢快,此时正跟云嬷嬷讨论着京中时下最盛行的花样子,绘声绘色说得十分起劲儿。 灵珊正给叶挽思梳妆,听着她兴奋的声音时不时的扭头一笑,灵玉取出皇帝赏赐的那套红宝石头面,从里边挑出一枝富贵牡丹样式的华胜别在她发间,顿时清丽脱俗的小脸就多了几分妩媚,那红宝石精致美丽,将她清冷的气质衬托得越发高贵。 叶挽思一袭蜜合色织锦长裙,由着她装扮,只要不将那妆奁中的首饰全都戴到她头上,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今天是燕绍的生辰,凤京中不管官位大小,只怕都会来祝贺,她身为甄雅郡主,镇南王爷的女儿,自然不能太过逊色,不说其它,就是燕绍的生日这一点,她也会一改往日的素净,隆重一番。 第一零六章 私定终身? 皇甫莹的车驾到了镇南王府,倒是对这宾客满座的情景有些许意外,这镇南王还真是挺受人敬仰呢。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前方的马车走下一位翩翩公子,青衣淡雅,发束玉冠,正是皇甫玉。 他当先朝门内走去,众人见是他连忙拱手示意,传言是南梁大帝颇为疼爱的皇子呢,可不能轻易得罪了。 男客一律由燕云祁接待,女客便让婢女带到后院中由王宝卿接见。 叶宁馨自皇甫玉出现便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也不眨,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方朝皇甫莹走去。 皇甫莹冷哼一声,怎么会没发现她那花痴的眼神,皇甫玉在南梁便是公认的俊美,她早已见怪不怪,鄙夷一声便作罢。 叶宁馨有些燥热的低下了头,她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皇甫玉的胞妹在呢,现在只怕她心里已经在嘲笑她了。 皇甫莹闲适的走在王府里的清幽小径,耳边渐渐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只见不远处立着一众贵女,面上带笑,当中端坐着一位美妇,身着绛紫色华裙,头上簪着金凤镂花步摇,气质高贵雅韵,想必就是镇南王妃了。 众人见皇甫莹也来祝贺,纷纷见礼。 皇甫莹端着得体的笑意,如兰花般清幽迷人,“本宫早就听闻镇南王夫妇伉俪情深,情比金坚,王妃真是好福气,这可是寻常女人求也求不来的事情呢。” 燕绍位高权重,这么多年就只有王宝卿一个妻子,原先的叶挽思也证实了并非燕绍亲骨肉,这样俊美又身居高位且洁身自爱的好男人,简直就是众闺中女子梦想中的如意郎君。 不少人已是悄悄打起了燕绍的主意,他生的隽永儒雅,毫不显老,又拥有这般雄厚的背景,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皇甫莹一番话更是将燕绍的人品勾勒得越发出色,引来部分人双眸发亮,已是蠢蠢欲动。 这样的夸奖,王宝卿听了很多次,这一次从她嘴中说出的话却最是刺耳,因为她也察觉到了身旁诸多千金小姐异样的眼神,不由稍稍的冷下了脸色。 “我父亲心性淡泊、万中无一,那些个浮花浪蕊自然不能让他刮目相看的,以公主的品貌但愿也能找到如意郎君。” 这声音清脆悦耳,皇甫莹一下子便认了出来,她堂堂公主之尊日后若寻不到向燕绍这样专情的男子岂不是要被人耻笑,她暗恨叶挽思伶牙俐齿,张口便这样讽刺了她。 叶挽思一袭蜜合色襦裙,发上一枝金累丝红宝石步摇,垂下的缨穗摇曳生姿,靡丽夺目。 众人见过她几次,从未像这一次这般耀眼,满院子的莺莺燕燕仿佛瞬间被她夺去了光彩,黯然失色。 纷纷低下头去,不知是被她的光华所摄,还是因为她话里暗指的嘲讽,心中也醒悟了过来,燕绍好是好,可听说她极为宠爱这个女儿,叶挽思又贵为郡主,有品级在身到时近府还不是任她圆搓扁搓,还是不要冒着险的好。 燕绍还有一个儿子,将来也是身份尊贵的王爷,生的也十分俊俏,还是考虑燕云祁好些。 王宝卿会心一笑,若不是叶挽思解围她确实不好开口,毕竟她是正妻,丈夫只她一人她已经要感念恩宠了,再阻拦他纳妾少不了要被人家诟病。 芳竹见是她连忙搬来绣墩,叶挽思缓缓落座,并不是有心帮王宝卿,那些个女人贪图的也不过是燕绍的地位罢了,进府只会徒增烦恼,惹人心烦。 而燕绍也不是那种心口不一的酸腐书生,他若真心想要纳妾不会就空等这么多年了。 皇甫莹冷笑,“古来就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咱们女儿家家的还是不要谈论这些的好,若是无端惹来什么闲言碎语就不好了。” 叶挽思端过茶盏呷了一口,淡淡道:“哦,我还以为公主已经迫不及待了呢,误会了公主的意思还请见谅。” 皇甫莹身份尊贵,眼光挑剔,早就过了及笄的年龄,再过一年可就是十七了,在皇室来说也是老姑娘了,可据说十分受宠,人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但这越拖年纪便越大,想必也是恨嫁心切得很,如今被叶挽思众目睽睽说出来,皇甫莹登时脸就挂不住了。 “郡主这话说的好不知羞,传出去坏了名声,日后又有谁敢上门来提亲,还是谨言慎行的好。”皇甫莹拢着的袖中捏紧了拳头,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 “不急,我倒是想多陪父亲一两年。” 叶挽思还未及笄,就算是过个一两年也不碍事,这些日子她频频在人前露脸,已经惹来不少人的注意,这媒婆也来府上好几回了,只是王宝卿毕竟不是她生母,在说她又是个主意大的,不好拿捏倒是都推了去。 王宝卿见她这样说倒是有些微愣,那些提亲的她不好做主,去问燕绍吧,对方又说让她自己挑,可现在叶挽思口口声声要等多一两年,那提亲的可都要推了去?可万一有门当户对的呢,错过了岂不可惜? 她心头有些游离不定,倒是多了些为人母的意味,如同寻常的母亲为女儿挑选夫婿一样,事事也都会掂量着,怕她不喜欢,又怕错过了那家世不错的后悔莫及。 她心头兀自的揣摩着,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情,惴惴不安又隐隐透着兴奋。 皇甫莹还在一边咬牙切齿,左清已经来请人入席了,王宝卿只得暂时放下心头的臆想,携同诸位千金移步到碧波亭。 叶挽思起身,淡淡的看了皇甫莹一眼,那目光的幽深和寒意让她心头一凛。 叶宁馨隐在人群中,见着大部分人已经随着王宝卿离去才缓缓的走出来,“公主,她一向是牙尖嘴利的……” “闭嘴!这也有你说话的份!” 叶宁馨何曾被人这样呵斥过,一时面色涨红,好容易压下心头的怒气,用不稳的声调道:“是民女逾越了。” 皇甫莹冷哼一声,目光射向人群的方向满是怨毒,她转头横了身旁的菖蒲一眼,菖蒲一凛,点点头,寻着偏僻的小径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她睨了菖蒲一眼,随即冷冷一笑,本公主就让你尝一尝自打嘴巴的苦楚,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叶宁馨自然是兴奋的,因为皇甫莹的计划她也知道,如今她出马除去叶挽思,可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暗暗欣喜,却没发现皇甫莹冰冷的目光。 燕绍一袭藏青宝相花纹锦袍,更衬得他清逸雅致,丰神俊朗,叶挽思会心一笑,怪不得那些女子会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去,这般英俊的品貌和沉稳的气质,吸引个别妙龄女子的注意也不是没道理的。 王宝卿见他穿上了自己绣的袍子十分满足,她本就生得冷艳高贵,如今那笑意吟吟和脸颊上淡淡的嫣红,更显得她越发美丽夺目,惹来与她攀谈的贵妇艳羡不已。 老王爷坐在上首,那永远严峻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只要子孙和睦,他也放心了,只是,他微微眯起双目,看向叶挽思,这个‘孙女’只怕会引来不少是非呢。 但镇南王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不怕这一星半点了。 叶挽思坐在席上与姚瑶谈笑,感觉到那目光向上看了一眼,老王爷却已经移开目光。 今日宾客众多,一言一语交织起来,吵杂不堪,但却又极为热闹。 燕绍见过不少大场面,对同僚的敬酒和寒暄也算是游刃有余,倒是苦了燕云祁,他一个吊儿郎当的小霸王何曾学过招待客人,面对众人的疑惑和挑衅,都被他得体的回了过去,他相貌不凡,又是燕绍唯一的儿子,还是尊贵的世子爷,不少打量的贵妇人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燕云祁心中叫苦连天,额上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他再次看了一眼儒雅的燕绍,捏紧了手中的拳头,父亲如此优秀,他当然不能玷污了他的名声,他不仅要让燕绍为他自豪,还要比他更出色才行。 这时穿着灰衣的小厮匆匆的走进来,神情焦急,在左清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左清微愣,随即开口斥责,“今日是王爷的生辰宴,绝对不许有人破坏,将他轰走!” 小厮惶恐的连连点头,躬了身就退出去。 他奔至大门,厉声的呵斥那跪在门前嚷嚷的男人,“快走!镇南王府的棍子可不是吃素的!你若再叫喊,迟早要你屁股开花!” 身后的几个小厮亮出了手中的棍子,凶神恶煞的对着男人比划,谁知那男人不为所动,义正言辞的道:“我要见你们小小姐!我是她的夫君!她不能就这么抛弃了我!” 小厮被他语出惊人吓了一跳,脑中蹦出叶挽思冷冷淡淡的表情,实在难以想象她也会做出谈情说爱这种事,不不不,小厮瞬间回过神来,撸起袖子就打算去撵走他。 镇南王府门前开阔,一向清净,今日是燕绍的生辰宴,那红地毯铺在外头十分显眼,有不少人在边上瞧热闹,此时这男人大声的喊叫,惹来众人围观,见小厮要上来撵人更是好奇。 这一向循规蹈矩的小厮竟然这样动手动脚,可是心虚有愧? 小厮自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左清的话,今天是燕绍的生辰,宾客众多,不管这事是不是真,传出去总归不好,所以他便急着要将这人撵得远远的,再不济就让人看着,等过了今天再放出来。 男人却是注意到了边上人们古怪的眼神,他猛地起身,狠狠一撞迎面而来的小厮,灰衣小厮‘哎哟’的叫了一声,踉跄后退,男人趁着这时候奔进了府里。 小厮惊慌,厉声一指,“快!将他揪出来!” 王府里各条小径都铺上了牡丹缠枝的红地毯,男人眼尖,哪条地毯上的脚印多便往哪条路走,摆明了就是想要将这件事闹大。 第一个看见这男人的是燕云祁,见他着白袍,身上沾着不少黑灰,镇南王府虽然没有要求来客品级,但是这样衣衫不整、行色匆匆的仪态实在是十分失礼的。 这种他不满的蹙紧眉头,看着后面追赶的小厮,开口就呵斥,文质彬彬了半天,这骨子里暴躁的脾气还是难以遮掩,“你们这群饭桶!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这样的人也放进来……” “大舅子!”男人跑到燕云祁面前,恭敬且高声的喊了一句,手掌撑在红漆柱子上,直喘气。 燕云祁被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愣得张大了嘴巴,“什,什么?你叫本世子什么?” 小厮随后赶到,惶恐的上前架着他,激灵的已经上前去捂了他的嘴,这男人口无遮拦,可别再让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了。 然而为时已晚,燕云祁是宴会中除了燕绍之外,受人关注最多的,那一声‘大舅子’喊得情真意切,不少人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男人不知使出了什么劲儿,猛地挣脱开来,推搡开围观的宾客,神色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着,突然眸光一亮,“娘子!” 叶挽思看着面前神情激动的男人,面容清秀,剑眉星目,也是个一表人才的男人,只是这出口便乱喊可就非比寻常了。 众人纷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先是认了‘大舅子’,这又亲热的喊着‘娘子’,莫不是这甄雅郡主真的已经许配他人了不成? 皇甫玉骨节分明的手举着白玉酒杯,俊美的面庞疑惑的探过来,见叶挽思脸色沉静如水,不由勾起兴味的笑意。 这生辰宴一下子闹出了这样的戏码,让人意外却也好奇,自发的围过来,准备看叶挽思如何回应,芳梅微微推开面前拥挤的人群,让给王宝卿通过。 她先是打量了一眼这男人,除了衣衫脏乱了些,不得不说这相貌也是不错的,只是叶挽思会跟这样的人私定终身?王宝卿不用想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燕云祁眉头皱得死紧,私心里很是不满因为叶挽思的原因捣乱了原本好好的生辰宴。 燕绍温文尔雅的走过来,左清刚才已经趁机告诉了他府外发生的事,他微微一笑,心知肚明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照顾叶挽思这么多年,如何能不知道她的秉性,别说私定终身,只怕就是平常女子的爱慕之情都没有。 皇甫莹伸出素手,捻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闲适的看着面前这一幕,她的位置离叶挽思很近,所以她坐在这里便可以将全场的动静一览无余。 包括叶挽思接下来的手足无措、或是羞愤欲死的样子,她得意一笑。 叶挽思眼角划过一尾冰冷,稍稍躲开对方想要扯她袖子的手,姚瑶在这个时候过来,她跟叶挽思相处久了胆子也大了不少,她蹙眉冷声道:“你这男人真是无耻,甄雅郡主如今身份尊贵,你便要来胡乱攀咬了么?若是来龙去脉被查清,少不了要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她杏眼微瞪,涨红了小脸,愤愤不平的说着,倒是让众人醒悟不少,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可若是叶挽思真的与这男人有染呢? 叶挽思朝她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姚瑶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为好,即便她是清白的,事后有人议论起来还是会让人心有芥蒂,对她日后的婚事不利。 姚瑶张嘴就要辩解,却被她冷冷一扫,不甘的低下头去,随即又愤恨的瞪着那白袍男人,仿佛要在他身上穿出两个窟窿来。 男子双眼直直的盯着叶挽思,眨也不眨,稍稍正了正脸色说道:“我不是胡乱攀咬,当初在碧城的事情,你都忘记了么?” “那时,你随着你母亲在碧城居住,你住在城西的大宅子里,日子富足,可我却只是一个穷秀才,但是我们两情相悦,你并没有看不起我,但是后来你却说要去凤京寻你的亲生父亲,我如何哀求都挽不回你的决心,这一别足足半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千里迢迢来寻你……” 他说着,竟开始喉头哽咽,双目通红,这番真情流露,实在是感人泪下。 连姚瑶都红了眼眶,为了掩饰还匆忙的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连她这个跟叶挽思相处最多的人都有如此的反应,更别说那些不曾接触的人,纷纷信以为真。 燕绍跟王宝卿交换了一个神色,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只因这话说的半丝不差,若不是真正了解的人是不会知道这么详细的,当然不排除有人特意调查过叶挽思的身世,可见幕后之人不是手眼通天就是预谋已久。 而最棘手的是,这男人自踏进这里,眼神从未有过一下的闪躲,那眼中的悲伤如假包换,就算是戏子在面对这么多人的质疑的时候也不免要有些许的不自然,而这男人的说话张口就来,还让人觉察不出话中真假。 总而言之这个男人太真了,不论是说话还是表情。 叶挽思看到这里,不得不称赞皇甫莹一声,这男人一番话说得极好,连她都被骗过去了,但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他口中的过去她没参与过,却十分熟悉,那境遇除了亲生父亲之外其余的可是一字不差,偏这个男人眼里的感情不像作假,难道还有一个与她如此相象的女子么? 第一零七章 疯子的泪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冷冷一笑,问道:“这位公子口口声声说本郡主是你的娘子,可有定情信物?” 男人蠕动了下嘴唇,似有些羞愧,“我来凤京的路上,盘缠用光,不得已将信物典当了,但是……”他翻找了衣袖,从中取出一块白色的手绢,用淡粉色的丝线绣了朵粉莲,边角泛着毛边,想来是经常取出来翻看,才磨擦成这样的。 “这是我们初次见面时,你递给我的帕子,你看,上头还有你的名字呢,这件帕子我每日都要拿出来瞧一瞧,娘子……你已经忘记了么?” 说着,眼角已是落下一滴清泪,沿着细长的眼尾,缓缓的流淌于白净的脸颊上,悲凉哀伤,从他的身上源源散发出来。 以假乱真,出神入化。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对方真的是到了伤心处,众人哗然,不敢置信的看向叶挽思。 更让人惊讶的是,叶挽思的手帕确实是绣着莲花的,在莲瓣交错的纹路绣着‘挽’字,不注意看是看不出来的,在碧城之前是粉色的,后来她嫌弃太过稚嫩,便换了纯净的白莲。 除了颜色不一样,其它的几乎一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灵玉等人已是懵了,那粉莲的帕子只在碧城绣过,上边的莲花是灵珊绣的,名字用的却是云嬷嬷自创的针法,不知道这其中原理的只会认为是平常的莲花,更是没有人能够模仿得出来,这男人也在碧城呆过,难道,她口中的娘子是真的存在的么? 是叶挽思?不不,绝对没有这个可能,可事实摆在眼前又该如何解释? 叶宁馨目光兴奋,她等着叶挽思身败名裂的这一天太久了,艰难的压制住心里的雀跃,上前一步,开口道:“如果郡主真的是清白的,就请将你的帕子拿出来,让大家瞧一瞧,也好证明你是清白的,不然被冤枉可就不好了。”她咬了下唇,有些羞涩,“要是……真的私定终身了,那便结为连理好了,我瞧着这位公子对你倒是真心的,若沦落到道形单影只的下场,真是太可怜了。” 这话说的轻巧,要是证实了二人私相授受,这名声可就全毁了,叶挽思身为皇帝册封的郡主,备受瞩目,只怕到时的舆论会更加强烈,会被众人戳着脊梁骨唾弃耻笑的,更何况要她堂堂的镇南王之女下嫁于一介穷书生,那脸面要往哪搁?就算要这男人入赘,那镇南王府也够众人贻笑大方的了。 皇甫莹闲适的抿着茶,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叶挽思身败名裂怕什么,她有个宠爱她的父亲,等风头一过,还不是照样是尊贵的郡主,但若是连着镇南王府的名誉都扫地了呢?她日后还有什么保障? 东昌历史上最廉价的郡主只怕就是叶挽思了,下嫁给一个穷书生!她真是想想就觉得畅快,这也多亏了宠爱她的父皇,这宝贵的计策还是她灵光一动想出来的。 叶挽思看着面前的男人,漆黑的眸子直视他的眼睛,那当中有些许泪花,神色坚定,却……有些恍惚。 男人痴痴的看着她,伸出的手松了紧紧了松,一副犹豫着要拥她入怀的样子。 她收回目光,微微眯起了眸子,嘴角勾起一尾冷笑的弧度,她终于知道这件事情的奇怪之处了,这个男人的真情流露,坚定不移,还有他手中的帕子。 大家听着叶宁馨的建议,纷纷开口:“是啊,郡主若真是清白的何不将帕子拿出来给大家瞧一瞧……” 王宝卿知道燕绍一个男人对这种事不好开口,毕竟有关女儿家的闺誉,不由拧起眉头,不赞同道:“郡主的贴身物件又岂能让众人瞧见,叶小姐跟这位夫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若郡主真的是清白的,你这玷污了她名声的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这一厉喝倒是让众人退后了一步,让她拿出帕子对峙却是有些无礼,可是这是证明清白的唯一途径啊。 叶挽思却在这时候盈盈一笑,朝着有些愤恨的叶宁馨道:“叶小姐不是要我拿出证据么?如今本郡主倒是有一个法子,就是需要你的帮忙,如何?” 她的眼神幽幽冷冷,叶宁馨下意识的就要说‘不’,可是众人被王宝卿呵斥了正心有不平,怂恿着就让她去,“叶小姐,你就去吧,让我们也好看看这所谓的‘证据’。” 叶挽思朝着男人眨了眨眼睛,仿佛不经意的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了句,“……” 男人双眸发亮,兴奋的点了点头。 叶宁馨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进了厢房之中,戒备的盯着叶挽思,总觉得对方在谋划什么,让她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叶挽思优雅的落座,房门被轻轻叩响,她悠悠的道:“进来。” 却是怀中捧着缀满珍珠宝石匣子灵珊,她朝叶挽思一礼,便将匣子放在桌上,打开后从中取出了一枝最为华丽精美的海棠花宝石步摇,花瓣上缀满了熠熠生辉的宝石,造型别致,巧夺天工。 叶宁馨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皇后那次宫宴上赏赐的红宝石头面,那一阵夺目的光彩让她露出一丝嫉妒。 灵珊这时候却将步摇簪了她的头上,叶宁馨是又喜又惊,对叶挽思却依旧戒备,不由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看你今天的表现特别卖力,送给你的而已,好了,你的任务完成,可以出去了。”叶挽思淡淡的道。 灵玉走过来,冷冷的说了一句,“请”便将她退出了房门。 “诶……”叶宁馨狐疑的看着关上的房门,伸出手扶了扶发上的红宝石步摇,缀红宝石的头饰常见,但是整支都是红宝石的却极少,价格昂贵不说,造型要别致出挑的更是少有,虽然不明白叶挽思的用意,但是心中窃喜却是真的。 她缓缓的走回了宴中,众人看见她,被她发上的红宝石夺去了目光,却又不少人疑惑的看向她的身后,叶挽思不是一起去了么?怎么没看见人,莫不是心虚躲起来了吧? 叶宁馨正扬着头打算说出这句话,却听得一声男子清朗的声音,满是兴奋的叫道:“娘子!我找到你了!” 还未反应过来便撞进了男人怀中,猝不及防的往后一仰,两人以相拥的姿势扑倒在地,叶宁馨被撞得头昏眼花,却不忘尖叫道:“你是谁!给本小姐滚开!” “娘子,你忘记了么?刚才你还悄悄问我能不能找到你的,你看我现在抓到你了吧!”他双眸晶亮,这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还隐隐的泛着一股傻气。 “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刚才还喊郡主娘子的,怎么一回头又换了个人。” “瞧着前后颠倒的模样,可别是傻子吧。” “也不对啊,这刚才还说的一口流利的话呢……” 这时人群中却缓缓走出一个人,“太医何在?帮这位公子瞧一瞧,便知分晓。” 一位中年太医出列,朝燕绍一礼,便蹲下了身子查看起男子来。 叶宁馨回过神来,拼命的叫着,挣扎着要从男人怀里挣开,男人对太医的查看有些反抗,抱着叶宁馨的手更是箍紧了不少,直勒得她踹不过气来。 叶培珉这个时候出来,往男人身上踢了一脚,一把拉起衣衫凌乱的叶宁馨,对着叶挽思呵斥道:“郡主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这样羞辱馨儿?未免太过分了些。” 过份?叶挽思冷哼,刚才叶宁馨出口想要污蔑她的话就不过份了?只让她失礼于人前不过小惩大诫而已,她冷冷道:“看太医如何说。” 叶宁馨接过杨氏递过来的披风,微微整了整凌乱的鬓发,双目满是恨意的盯着她,尖声道:“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才让这个疯子这样接近我!” 太医沉吟,开口道:“这位公子只怕有癔症这种疾病在身,他会错认了娘子,只怕是受人暗示过的,这其中的症结只怕就是这支宝石簪子……”他捡起地上掉落的海棠花红宝石步摇,让众人看个真切,不少人回头看向叶挽思的发髻,上头除了金累丝华胜之外,确实有一枝精美的红宝石步摇! 王宝卿轻声惊呼,“那这公子岂不是失心疯……” 只见那安静的男人被踹倒在地后,突然的挣扎起来,双目圆睁,竟然有些疯狂,人们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纷纷尖叫着远离,小厮眼疾手快的捉住了他,那脸红脖子粗激狂的模样让人心惊不已。 但这样一来,也排除了叶挽思与这男人私相授受的嫌疑了,出自这疯子口中的话若是拿来听信才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明白始末的人纷纷讪笑,那眼睛到处乱晃,就是不敢看叶挽思。 皇甫莹自叶宁馨带着宝石簪子出来的时候就暗道不好,果然好好的一个计谋就这样败露了,若是能晚一些该有多好,到时叶挽思不知廉耻的罪名定下来,即便后来察觉她也是翻不了身的,真是可恨! 这男人本是在她那次从百叶茶行回来的路上冒冒失失冲过来的,险些惊了她的马,车夫将他捉住,从他口中念叨的话,让她得知了这个男人的出处与叶挽思有着惊人的相似,吩咐人将他带回去,只为在这一天让叶挽思名誉扫地。 然而叶挽思故技重施,将这计划粉碎得彻底,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叶宁馨,皇甫莹咬碎了银牙,不能发作,生生的憋在胸口,难受得坐立都不自在。 皇甫玉冷冷的睨了一眼她一眼,南梁后宫便有这么一位接受不了被打入冷宫的打击而患了癔症的妃子,那女人受过创伤,精神恍惚,后妃们没少蛊惑她进而狠狠羞辱。 皇甫莹身处皇宫,自然对这样的事情了如指掌,便有样学样的用到这男人身上来陷害叶挽思了,当看见那男人的第一刻起他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却依旧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看叶挽思面对众人的质疑会有什么反应,结果还真没让他失望呢。 叶宁馨拢着衣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么大的丑让她恨不得上前去撕烂叶挽思的脸,抬眸紧张的看向皇甫玉却见他正朝着叶挽思温柔的笑,双眼瞬间就掉下泪来。 燕绍冷冷一瞥叶培珉,下了逐客令,“令千金仪容不整,尚书大人为人父母,还是陪着她回去吧。” 闻言,叶培珉攥紧了拳头,阴鸷一笑,随即拂袖离去,杨氏充满恨意的眼睛瞪了一眼叶挽思,搀扶着叶宁馨跟上了他的步伐。 “你这贱人!我迟早要报仇的!”叶宁馨走过她身边,眼角挂着泪珠恶狠狠的道,那日在街上皇甫莹救下这男人,她只道她想用这男人诬陷叶挽思,却不知道这男人还有癔症这回事,可恨今天被皇甫莹耍了一道,又被叶挽思如此戏弄,她只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出尽洋相,恨不得今天从没来过这里。 叶培珉刚才不过说了句重话,燕绍便不顾人家是叶挽思的生父便下了逐客令,刚才为首起哄要叶挽思证明清白的人神色有些僵硬起来,王宝卿见气氛尴尬,便柔柔出声道:“今日是王爷的生辰,王府可是请来了春晖园的名角弄梅姑娘来唱曲儿呢,诸位就不要再为这无畏的人费那心思了。” 众人见王宝卿有心缓解尴尬,纷纷殷勤的示好,再说这有美称‘金嗓子’的弄梅姑娘声音据说有如天籁,众人也来了兴致,气氛也逐渐热络了起来。 燕绍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叶挽思的肩膀,无声的安抚她。 叶挽思笑笑,跟他道了句回院子歇歇,便转过身去,迎面对着皇甫莹美丽的小脸,她目光冷若寒冰,她知道这是皇甫莹布下的局,却将自己摘了一干二净,连痕迹也没有,让她无从查起。 即便这男人行踪古怪,在镇南王府出现得莫名其妙,可是要从一个疯子口中套话,无异于异想天开,想必皇甫莹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这样无所畏惧的。 不过没关系,能让嚣张的叶宁馨丑态毕露,也算是小胜一场。 姚瑶跟着她,走在抄手游廊上,有些疑惑的问道:“挽儿,那男人手中的帕子跟你的一模一样,是你的么?” 她有些踌躇,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以那帕子的新旧程度,短时间不可能有人仿造,却又难以相信是出自叶挽思的手赠送的。 叶挽思无奈,或许就是以前的‘她’无意做下的事,毕竟那时候她有武艺在身,少不了有种侠义心肠,出于同情帮助也不是不可能的,而正巧就被男人当成珍宝收藏起来吧,失心疯的人思想跟正常人毕竟不同。 “嗯,或许是在碧城的时候帮助过他,很久的事情,有些记不起来了。” 灵玉松了口气,她是叶挽思的贴身丫鬟,对她这些个物件自然是保管得极严的,以前叶挽思刻板沉默,从不在意这些,即便有时候丢了她都不知道,让她们一群人胆战心惊,好在这一次有惊无险。 叶挽思踏进阳明阁,就看见方其递过来一条灰旧的手绢,正是刚才疯男人手中的那条,“刚才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从他身上找回来的,我想着……这样的东西放在他身上总是不妥当。” 自从姚瑶与叶挽思成了好友之后,方其仿佛也顺理成章般成了她的车夫,二人经常一起出现在王府里,众人也见怪不怪了。 叶挽思朝他点点头,就算不是方其,他也会让凌霄去拿回来的,这种女儿家的贴身物件落在男人手里总是隐患。 “烧了它。” 灵珊会意,接过那帕子,让月颖端来火盆,直到亲眼看着它烧了个精光,才能放心。 灵玉从温碗中端过茶壶,给叶挽思倒了杯茶,绘声绘色的将前院发生的事情说给云嬷嬷听,云嬷嬷平日里基本没有离开阳明阁,就是为了防范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趁机摸进叶挽思的房里捣鬼,她的防范也起了作用,起码阳明阁到现在都没出过什么纰漏。 闻言,云嬷嬷有些愤恨的道:“究竟是谁竟然有这般险恶的用心?若真让她得逞那小姐可真的是被冤枉惨了。” 灵玉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珠子,从鼻子里不屑的哼出一声,“肯定是那个公主,她嫉妒小姐上次在宫宴上抢了她的风头!要不然就是那个叶家的女人,从咱们到凤京的第一天就跟她结下了梁子,肯定是她们,没错的!” 云嬷嬷眉头紧蹙,却又狐疑道:“那疯子从未见过小姐,怎么会知道小姐今日会簪那红宝石头饰呢?” 姚瑶探过身来,“对呀,难道他是未卜先知?可是也不对呀,他是疯子,不会想这些!” 叶挽思看着她们苦思冥想的模样,有些发笑,“定是那人进了后院见过我之后,才派人去告诉那疯子的,疯子听信她的话,自然将我错认成他的妻子了。” 云嬷嬷叹了一声,“倒是个可怜人。” 叶挽思轻笑,虽然那男人身患癔症,但是那真情流露却是真的,只怕曾经也有过这样美好的回忆,该有多深的感情才能让他潸然泪下,即便浑浑噩噩却依旧念念不忘。 所以这利用他的人才是真的可恨。 第一零八章 爱一的魔力 白日里出了这样的插曲所幸对燕绍的生辰没有太大的影响,前院的喧嚣一直闹腾到深夜才渐渐消弭,燕绍被来客灌多了酒,似乎有些不胜酒力,早早的被扶进的寝室,而燕云祁早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阳明阁内,叶挽思正背靠着富贵芍药缠枝的大迎枕,白日里出了那档子事儿,人们纷纷自觉的不敢跟她有太多接触,也是,站在镇南王府的地盘上还来口口声声的质问她,事后还有脸来跟她寒暄么? 正巧窗棂传来轻轻的叩响声,探来一双细长清秀的眼睛,可把在里屋的灵玉唬了一大跳,“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却实在是面生得很,灵玉在脑子里想了半天,就是不曾见过这样一个人物,而且身上还带着剑,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青曜双目一亮,主母房里的大丫鬟长得真不错呢。 陡然背后一凉,他微微回头就看见凌霄面瘫似的站在身后,抱着胸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眸里的冰冷似乎要将他冻成冰渣。 青曜直起身子,抿起唇,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不再是在叶挽思面前精乖讨好的模样,浑身萦绕着杀伐之气,修长的手已是按在腰间的佩剑之上。 也是,身为夏侯朝那样的男人,身边怎么可能留着只会整日耍混像无赖一样的随侍,只怕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煞气凛凛,双目如淬了毒的利箭。 顿时,剑拔弩张。 叶挽思放下茶盏,在寂静的氛围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幽幽道:“若敢在我院子里伤人,日后便不用来了……” 青曜脸色一面,立即转身嘿嘿一笑:“没有的事,呵呵,我们只是互相赏识,想着切磋切磋而已,呵呵,主子有令,让属下来请主母国府一叙。” 最后一句话咬字清晰,话音严肃,在对待夏侯朝的吩咐,他一向是一丝不苟的,哪怕只有一丝轻佻,在他心里,对天神般英明神武的夏侯朝都是一种亵渎。 当然也不是轻蔑叶挽思,只是不同人自然是不同的对待方式,就像他永远会以夏侯朝为主,凌霄也只会为叶挽思卖命一样。 叶挽思远凝一下,那男人确实有几日不曾见了,想看她来阳明阁就是了,何必还要她跑一趟。 蓦然,她愣怔了一下,她已经开始将这闺阁当成二人的幽会的场所了么?想起他种种下流的手段,难道她心里下意识还是接受的,并开始默许了么? 叶挽思为心中不知不觉的转变,呆愣在了原地。 灵玉却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什么!她没听错吧!主母?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认识的男人,她这个贴身丫鬟居然一点都没发现,真是太失职了! “你这男人胡诌乱造什么,我家小姐怎么可能会是你的主母?” 青曜看她的眼神有些玩味,话音一转刚要开口就见门被推开,匆匆的走进一个稍微年迈的嬷嬷,并一个面容娴静清秀的青衣婢子。 云嬷嬷等人在外头听见灵玉的拔尖的声音,连忙就进来了,此时见着窗外的陌生男人,而叶挽思还是默许的态度,不由疑惑的问道:“小姐,可是熟识的人?” 叶挽思有时做事神神秘秘,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只怕是认识的,不然她不会这么闲适,凌霄也不会只是抱着剑在一旁观看。 叶挽思回过神来,见众人都被惊动了过来,也不打算隐瞒了,依着夏侯朝的身份要不是在东昌还未开诚布公,他早就大喇喇的摆着仪仗驾临镇南王府了,而且她数次扭捏的隐瞒他的存在,早就惹得他十分不快,未免日后二人关系公开让她身旁的人难以接受,如今还是先有些心理准备的好。 她轻轻一点头:“嗯,是认识的,嬷嬷不用惊慌。” 她抬眸看向斯文秀气的青曜:“我这就过去,不过我这边有些缺人手,你去帮我个忙,如何?” 她嘴上询问,眼眸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倒是与夏侯朝不相上下,青曜一愣,哪敢拒绝,张口就道:“主母吩咐,属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叶挽思点头,沉吟一会儿,便道:“三十里外的烟柳客栈,就麻烦你了。” 青曜眼眸一动,三十里,小意思,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也不过费点时间罢了,如果主子知道,肯定也不会怪罪他的,不由恭敬的抱拳,豪气的应下:“是!” 云嬷嬷亦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一声主母可谓是石破天惊,比白日里听到那疯子胡乱的叫喊还要让人震惊,那事看来分明是有人陷害,可叶挽思这默认的态度可就不得了了,这分明是应允了呀,这男人究竟是谁? 屋内的人心头写满疑惑,纷纷看向叶挽思意图给她们解惑,叶挽思起身,理了理裙摆,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告诉她们,夏侯朝的身份特殊,绝不能轻易泄露出去,不是信不过云嬷嬷等人,只是这种事情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 她摇摇头,道一句:“很快你们就能知道了,我现在出去一趟,嬷嬷早些歇息吧,你最近的身子似乎不太好。” 叶挽思每每用冷淡的语气说话,便代表不允许有人反抗和质疑她的决定,云嬷嬷闻言欲言又止,人老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大小毛病就跟着来了,知道叶挽思是为了她好,可是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究竟是何人?嬷嬷知道小姐的担忧,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嬷嬷只求个心安,小姐……” 叶挽思摇摇头,随青曜步出了房门,她袅娜的背影走在茫茫的夜色中,裙摆上的层层涟漪成为这夜色中唯一的一点亮色,惊鸿绝美,步履坚定。 凌霄透过窗棂静静的看着,随着她渐渐远去的步伐,心里仿佛有什么在缓缓塌陷,他的指尖轻轻的动了动,想要伸出手阻止,叶挽思的裙摆却已经消失于夜色中。 叶挽思到了院子,白琪正笑意吟吟的看着她,向前缓缓的施了一礼,态度极为虔诚,叶挽思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也不是说平日她就有多么的随意不敬,只是比往常多了些差异。 “主子吩咐说您今日必定是极累的,所以便备下了浴汤,请您随奴婢来。” 叶挽思点头,夏侯朝只是叫她过来沐浴的么?不由开口问道:“你家主子呢?” “主子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您呆会儿就能看见他了。” 叶挽思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白琪推开门,满室的熏香和雾气扑面而来,叶挽思闻着,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仔细闻着却又发现不同,淡雅馨香,带着丝丝的神秘气息,让人闻着便不自觉的身子发软,像冬日里遇见暖阳,被和煦的日光轻轻抚慰那般,十分舒服。 叶挽思绕过金漆点翠百鸟屏风,只见造型别致的莲花池子里荡这白绸般浓郁的水,有些惊讶:“这是做什么?” 叶挽思不喜欢他人服侍她沐浴,还是白琪央着她才能留下来的,此时她正低头解着她的里衣,笑道:“这是北辽一种特殊的浴汤,十分珍贵,就是主子也不见得能用上几次,对身子极有滋补的作用,您呆会儿一试便知。” 这浴汤光是闻着便通体舒畅,以着夏侯朝那日理万机的金贵身子都不能随意享用?这是有多贵重,他特地派人将她请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真的有这么体贴?叶挽思有些怀疑,但总归不会害她,听着白琪的话,叶挽思缓缓踏进池子里,白绸般的水液流淌过肌肤,仿佛能荡涤人们心灵上的尘埃,她不禁轻叹一声,果然是好东西。 白琪脸颊酡红,不知是被热气蒸腾的还是心头正在浮想联翩,这当然是‘好’东西,可是主子特意为您准备的呢,本来主子是想跟您一起共浴的,只是最后怕您受不住,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为此他还不满了好久。 叶挽思被浴汤滋润得全身舒畅,在昏昏欲睡之际被白琪扶了上来,陡然有一双柔软的手抚上她的肩头,她随即清醒:“怎么了?” 白琪被她眼眸中的冷冽吓了一跳,连忙福身道:“主母,这是主子吩咐要给您擦的玉露霜,白琪并没有对主母不敬的意思。” 叶挽思凝了一眼她手中高举的宝石盒子,里头是粉嫩得出奇的膏子,鼻尖还晃过一丝幽幽的香气,对夏侯朝今日的举动开始怀疑起来,开口道:“起来吧,收拾好我要去见他。” 她倒要问问看,今晚是在搞什么名堂。 “是!”白琪细细的为她抹上粉嫩的膏子,只见那颜色在肌肤上晕开之后,白皙剔透的肌肤仿佛能掐出水来,面上还泛着淡淡的粉,肌理细致,魅惑诱人。 白琪心里暗自嘀咕,您倒是不用去找主子了,人家一直在看着你呢,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在叶挽思没有发现的地方,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眸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眸子幽深暗沉,仿佛在酝酿着黑暗的风暴,男人修长的指尖捻着一只赤金酒樽,性感的薄唇抿了一口盏中的酒,酒液顺着喉腔落下,让脖颈上的喉结泛起完美的弧度,身上的紫色华袍流光潋滟,他坐在异常宽大的床上,垂下的明黄帐幔遮住了里面的风光,那华丽的色彩却不能掩盖他的光芒,反而衬托得他越发尊贵,尊荣独一无二。 受他瞩目的是一个拱圆形的屏风,屏风底座向上用金丝绣着交颈的鸳鸯,并蒂花缠枝的纹路向两边蔓延,中间留白,而此时那空白处正映照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姿,比皮影戏更加的清晰雅致,那隆起的丰盈和挺翘的臀,无一处不吸引男人的目光。 叶挽思摩挲着身上的衣裙,说是衣裙还算是抬举了,这像是纱衣一样的轻薄的质地,勾勒的不仅是曼妙的曲线,连胸前的胸脯都若隐若现,虽然她不否认这纱衣华丽精致,但这大胆热情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环顾一圈,雕花托盘上空空如也,整个内室就这么一件堪堪蔽体的纱衣,刚才脱下的衣裳沾了水汽,断是不能穿的了,到了此刻,如果她还不能猜出夏侯朝的意图,那她可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夏侯朝那个男人在哪里?” 白琪有些害怕的看着她冰冷的脸,在墙壁上轻轻一敲,露出一个小空盒,她在里边旋了一把,只见池子中央的‘墙壁’陡然升起,夏侯朝正执着酒杯的模样也渐渐跃入她的眼帘。 叶挽思凝眉一瞧,什么墙壁,不过是以假乱真的屏风而已,她冷哼一声,面上阴沉如水,心里却是又羞又怒,赤着双足转身离去。 “主母!”白琪惊呼,连忙就要去拦,这一身如此妖娆的装扮若是出了门被隐在暗处的影卫瞧见,主子还不将他们的眼珠都挖出来? 夏侯朝知道叶挽思脾气倔犟,他如此的姿态难免会让她误解有心戏弄,但是也不该如此冲动就转身离去,这副诱人的样子,足以让天下男人热血沸腾,他怎么舍得被其它男人瞧上一眼。 不由身形一跃,如一袭光影飞逝,将叶挽思馨软的身子搂在怀中。 朝白琪一挥广袖白琪,在叶挽思耳边威胁道:“这副样子还想出去!” 然而那声音带着浓沉的暗哑,明显就是盯着叶挽思看了许久。 白琪松了口气,刚才着实为屋外的影卫捏了把冷汗呢,她福身一礼,眼观鼻鼻观心的悄悄退下。 叶挽思心头气愤,只觉得一瞬间怒火高涨,运气内力就往他胸前拍去:“无耻小人!” 夏侯朝一手搂着她的柳腰,半点不妨碍的侧身避开,叶挽思见一招不成,又扬腿而出,不依不饶的要报夏侯朝的戏弄之仇。 然而她太高估了身上的纱衣,她这出招的动作又快又凌厉,这薄薄的纱衣怎么堪于忍受她这种折腾,顿时腰间的系带层层散开,顺着肩头落下,堪堪的挂在丰盈之上。 而她高抬的腿雪白紧致,春光被夏侯朝一览无遗,他双目狠狠一暗,将那雪白的腿跨在自己的劲腰上,轻轻一扯她身上的纱衣,在它轻飘柔软的落在华贵的地毯之上时,叶挽思已经光溜溜的展现在她面前。 叶挽思羞愤,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赤诚相见,却第一次的让她如此愤怒。 夏侯朝盯着她喷火的双眸,将她轻轻的放在宽阔的床上,解开身上的衣袍,任刚劲完美的肌理线条展露在她面前。 尽管声音已经暗哑得不成样子,他却依旧开口道:“浴仙汤,承玉露,穿霞衣,是北辽太子妃的新婚仪式,你不要恼,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叫你放心罢了。” 夏侯朝身份尊贵,在北辽无疑是天神般的存在,他想要女人,连手指都不用勾就会有大把大把的女人前仆后继的想要来伺候他。 但是叶挽思不同,他能感觉到她的谨慎和不安,但他既然能说出要她成为她的女人,就证明他是认真的,他不用费这么多心思只为玩弄她,与任何一个掌权者一样,他不会将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这是禁忌也是习惯,他不曾动情,对所谓的爱情甚感荒谬,但如今他相信,只要相爱的人一定会心甘情愿与对方厮守一生,承诺永远不是说出口的才会实现。 叶挽思一愣,想不到夏侯朝也会精心的准备这一切,每次二人亲密的时候总能见到他眸子里暗沉的欲望,她心中也隐隐明白,只要再接触下去,迟早有一天在情难自控之时他总会不顾她的心情强取豪夺,如今倒是觉得意外,起码……他是认真的。 她突然想起二人相识的这些日子,不论是赠药或是落涯,乃至后来发生的一切,他从未有一刻的犹豫,他虽然永远阴冷霸道,可真的没有蓄意的伤害过她,她求的是什么呢?不就是希望有一个人能疼她爱她么,夏侯朝的对她的用心与那些所谓的高门子弟相比,实在是好的太多太多…… 而她也越来越贪心,只想着绝对不能有被辜负的一天,却忘记了自己从未付出过什么,她在原地停止不前又怎么去要求对方永远爱她? 如果对方永远只是付出,爱情又岂会有长久的一天?是她不明白看不清,害怕受伤,却连爱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 夏侯朝无声一叹,并不想打断她突然的醒悟,他要让她明白他的心意,更要她敞开心扉来爱他。 运筹帷幄如夏侯朝这般霸道的男人,一旦陷入感情的泥沼中,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人独善其身,说他自私也罢,狠绝也无碍,只要他爱了,便不许她逃。 如今看着叶挽思那丝丝愧疚的目光,他无声一笑,这些日子的努力总算没白搭。 接下来,就是索取补偿的时候了,为了今晚,他可是耗费了不少心神,春宵苦短,一丝都不能浪费。 ------题外话------ 啊~ 女主要被吃了…… 妞们,自备纸巾盆子接鼻血呀…… 下一章,汹涌澎湃,心神荡漾! 第一零九章 交颈(精彩必看!) 夏侯朝低头,找到她娇嫩欲滴的红唇,狠狠的印上去,天知道,他已经忍了多久,即便是一向以耐性绝佳著称的他,要有多艰难才可以在面对心爱的女子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心里明明就恨不得扑上去将他啃噬得一干二净! 叶挽思在他压上来的那一刻脑子瞬间乱成一团浆糊,通红了脸无法思考,她虽经历了两世,可终究是个未经历风月的雏儿好吧,他这极具有侵略和占有的霸道气息让她的心头就是一凛。 “你……就不能等……洞房的时候。”她红着脸微喘,情不自禁的说出这句话,心里生出丝丝的甜,和期待。 夏侯朝伸出粗粝的舌尖,在她耳垂舔舐了一口,哑着声音道:“不能,本宫已经等得太久了。” 知道她终于对嫁给他的事情有了期盼,夏侯朝在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终于将心头的那一点点介怀放下,胸膛更是被充实甜蜜的感觉填满,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享用面前这个诱人的小羊羔了。 他痴迷的吻着她脖颈上的嫩肉,入口滑腻绵软,让他恨不得就这样一口吞下去,鼻尖是她身上的玉露膏的幽幽香味,他每亲吻一寸,下腹就火热一分,眸中凝结的黑暗能毁天灭地。 二人本就身无寸缕,这更方便了夏侯朝的动作,他将那雪白的大腿放在身侧,轻轻的压下去,用温柔怜惜的语气,缓缓道:“不怕……” 叶挽思的身子蓦然僵硬,紧闭的眼角一滴热泪流下,颤巍巍的睁开眸子,直疼得她想一脚将身上的男人踢开。 夏侯朝一手箍着她抗拒的腰肢,一手狠狠的揪着床上明黄的鸳鸯锦被,青筋暴涨,可见隐忍得十分痛苦。 见她水色眸子流露出娇嗔的妩媚,他扶着她的腰缓缓律动起来,双目微微泛红,像快要发狂的野兽。 叶挽思狠狠蹙眉,就像一个小盒子,硬是塞进去一个大物件,让她不适又仿佛被那丝丝神秘和疯狂的甜吸引,她伸出手撑上他线条完美的胸膛上,无声的抗议他越来越快的速度,一只手却无助的揪着身下的锦被。 夏侯朝哼出一声浓重的粗喘,醇厚又带着丝丝暧昧,他被那窒息的感觉包裹,快意早已掠夺了他的全部思考能力,什么冷静睿智,在这一刻通通的都被他抛去了九霄云外,此刻他只知道掠夺,占有。 面前的可人儿用甜美和滑嫩织出一张天罗地网,他无路可逃,只能往前攻陷。 而这样让人疯狂的甜蜜,他怎么会逃,宁愿困守一生一世也甘之如饴。 白琪在外候着,尽管离着有一定的距离,但那沉闷的粗喘依旧不绝于耳,她伸手捂上通红的脸,不由跺了跺脚转身而逃,主子怪罪就怪罪吧,她不能再呆下去了,不然守到天亮,她会因为鼻血流尽而死的。 果然玉露膏是个好东西啊,连主子这样英明神武的男人都把持不住了。 北辽民风开放,坊间也有兜售调节闺中情趣的用品,这玉露膏就是为皇室成员而精心研制的,不同于春药的烈性,又对身体无碍,只要在新婚的女子身上晕开薄薄一层,可保肌肤娇嫩欲滴,而男人越是亲吻,便越能助兴。 白琪暗暗为叶挽思祈祷,但愿那浴汤能让她抵挡多一阵。 而骑着马,听着叶挽思吩咐连夜赶到杨柳客栈的青曜,看着房间里陈列的好几大箱子,哀嚎一声:“主母!” 他可是骑着马来的,这沉甸甸的几箱子该怎么弄回去啊?扛回去只怕打个来回就累死了,明白了叶挽思是在报复他上次善意的欺骗,顿时欲哭无泪。 坐在门墩上剔牙的杨青嘿嘿一笑,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来历,不过既然小姐吩咐下来了,他就顺从的潜了马车,让他慢慢捣鼓就是。 叶挽思只觉得极累极累,就像以前为了学武咬着牙在雪地里打马步苦练三个时辰一样,不,比这个还要辛苦,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浑身只剩下出气的份儿。 迷迷糊糊感觉有甜腻的稠粥送入口中,她下意识的吞咽,耳边又仿佛有谁的轻声笑,醇厚迷人,恍惚中,吃饱喝足的她再次睡了过去。 夏侯朝看她呼吸平稳,收回了喂至她嘴边白瓷调羹,在她晶亮的红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看着窗外升高的骄阳和她眼下的青黑,难道昨夜真的是太疯狂了? 夏侯朝神采奕奕,双目像幽深古潭,一澈到底,却苦了叶挽思被折腾得昏死过去,都日上三竿还不见醒,生怕她饿坏,他才会吩咐白琪送来燕窝,亲自喂她吃下。 他端着白瓷剔透的小碗,这是第二次了,上回还是她发热昏迷的时候,如今,他喂食的手法倒是越发熟稔了…… 将小碗放在白琪举着的托盘,他走出屏风,坐在太师椅上,拿起书案上摞得高高的公文展开细看。 叶挽思就在屏风后头的大床上熟睡,他时不时的抬头,便能看到她微微起伏的身子,仿佛她身子上的阵阵幽香还萦绕在鼻尖。 当夕阳映在窗棂上,鸟鸣啾啾的样式打在锦被上,叶挽思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不是睡饱了自己醒来的,而是…… 她扶着酸软的腰坐起来,皱着鼻子痛苦的哼两声,夏侯朝这个禽兽……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神情淡淡,双目却是含着笑意:“醒了?” “哼……”叶挽思透过屏风自然看到了他批阅的身影,冷哼一声算是答应,白琪一直站在角落充当透明人,听见声音她才恭敬的走过来,取过早就准备好的衣裙,伺候她穿上。 叶挽思生平第一次双腿打颤,她用那非人的毅力硬是没露出半分端倪,好在夏侯朝那男人还算有良心的帮她穿上里衣,不然她非得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叶挽思捂上小腹,只觉得又酸又胀,起身缓缓迈开稍显扭曲的步子。 白琪对她古怪的步子了然于心,见她腰带还未系好不由开口道:“主母,您去哪里?您的腰带还没系好……” 叶挽思脚步一僵,暗忖这白琪果然一点都不识相,没看她急得不行了么。 白琪到底不是蠢笨的姑娘,见她捂着小腹,又想起她睡了一天一夜,连忙讪讪的搀着她就往后头走。 解决了生理大事,叶挽思才松了口气,她探向窗外的天色,没想到她一睡竟然过了这么久了。 夏侯朝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折子,看着白琪服侍她穿衣盥洗,看着她优雅的用着点心,光是这样看着便赏心悦目,还有些淡淡的满足。 见她用帕子压了压嘴角,他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坐在窗前观赏日落。 叶挽思靠在他的胸前,有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在心头萌生,她淡淡的勾起嘴角。 如果上前迈出一步,收获的便是这样甜美的果实,她想她会愿意的,愿意与他一起耕耘,携手共进。 心中一动,她从他胸前抬头,问道:“据说年初之时有大粮仓之称的汴州一带,因为雪灾导致存粮被毁,损失难以估计,那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粮仓被毁,皇帝暴怒,年节那时燕绍特别忙碌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内患未平,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百官可是战战兢兢了好一些时日,叶挽思也是上次偶然听燕绍提起的,她跟夏侯朝最来也算来往密切,也分了不少心思去探究他的目的,她心中不禁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才沉着的问他。 东昌自顾不暇从去年年底再也没有履行协议上的内容,他们洋洋得意的以为北辽早已穷困潦倒,却不知夏侯朝这个一国太子早已潜入东昌将近一年之久,边境动乱频发,他却依旧稳坐钓鱼台运筹帷幄,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东昌这次的雪灾竟花费了半年之久的时间才平息,这之间损失的东西是不是他动的手脚,或许他根本就是在暗中的偷天换日,已经将自己想要的东西运回了北辽,却做出假象在蒙骗世人,除了这个理由,叶挽思想不出对方停留在东昌这么久的原因。 外界虽然将夏侯朝传言得凶狠残暴,但叶挽思跟他相处了这些日子怎么不会发现,谣言终究只是谣言,他只是霸道孤傲了些,虽然行事果决,但也是为了谋取最大的利益,从不曾见他草菅人命,可见他亦是黑白分明的智者仁君。 但这样一个瞒天过海的计策居然没有人发现,如何能不让她胆战心惊,他若有心,东昌已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夏侯朝微微垂眸,夕阳泻下来的金黄为他渡上一抹耀眼的光芒,像指点山河的帝王,带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他开口,倒像带着点点的意外:“没想到,放眼东昌都没人发现的事情,倒是被本宫的太子妃察觉,真不愧是本宫的女人……” 叶挽思才是讶异他这难得的轻佻口气,但证实了心中所想还是让她缓冲了好久,才平静下来:“都解决了么?” 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腰肢,挑起一边浓密的眉,轻声开口:“你不用担心嫁过去之后饿着肚子,本宫会喂饱你的……” 他双目幽深,放在她腰上的手滑向她挺翘的臀,轻轻一掐,意有所指。 叶挽思羞臊,抓起他的手牢牢牵着:“那边境为何还频频骚动,皇帝前些日子又派兵去增援了,你就不怕他一怒之下平定了北辽?” 夏侯朝冷冷嗤笑,连眼波都未动一下,那种自信和睥睨仿佛刻进了骨子里,带着不屑的轻嘲:“本宫倒是希望他来,可惜,他们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惜命得很,本宫若是出兵,他们得弃城求饶。” “那边境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是,东昌虽然渐渐变得无能,但总还有一两个还算精明的,就像你那所谓的祖父,不过他也老了,就像被削掉利爪的野兽,只能用他残存的余威吓唬吓唬人罢了,对本宫不构成威胁。” 叶挽思远凝了一下目光,按照夏侯朝的心高气傲的脾性,她是不是要对他的赞赏替老王爷感谢一番? “没关系么?当初在碧城之时,你被他们所伤……” “嗤,一些阿猫阿狗,给他们点颜色就竖起爪子耀虎扬威了,本宫连着牙齿都将他们拔光了,不足为惧。” 叶挽思垂下头,身为皇子,连防御的能力都没有,可不是沦为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么?也对,有夏侯朝这样的对手,若是示弱求饶,以他孤傲的秉性肯定不屑去动手,但是主动去招惹他可就太过不自量力,自寻死路了。 她早该想到他如今这般闲适,只怕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不然怎么可能还在东昌逗留这么久。 夏侯朝搂着她,只觉得那软软的身子实在是诱人的很,不由将手探进去她的裙摆之中,摩挲她光滑柔嫩的肌肤。 “那你如今的目的都达到了,为何还频频骚扰东昌?”叶挽思疑惑问道,陡然被他掐上腰间的软肉,不由惊呼出声:“诶……” 夏侯朝埋在她锁骨上啃噬,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她脖子上:“本宫自有打算。” 叶挽思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暗道这人真是禽兽化身,她身上还酸痛得紧,怎么还能被他折腾,又不是不要命了:“不行,我还疼……” 夏侯朝食髓知味,哪还容她拒绝,而她如今含着情意的娇嗔就像那叫春的小猫儿,软软绵绵,叫他心头酥痒难耐:“乖,就一次……” 叶挽思继续反抗,誓死捍卫她的权益,然而有用么?当然没用,夏侯朝三下五除二的将她剥了个精光,将她放在床上狠狠的‘疼爱’了一番。 云雨方歇,叶挽思嫩唇似血,双颊酡红的喘着气,眸子湿漉漉的染着水汽,眼角还有星星点点的水渍,越发显得娇软妩媚。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她如今这副软绵绵的模样娇滴滴的能掐出水来。 夏侯朝虽然不舍,却依旧怜惜着放过她,帮她理了衣裳,待她缓过神来,便抱起她回了镇南王府。 夏侯朝这一回没有走窗户这条避人耳目的捷径,直接是从僻静的墙垣跃过大剌剌的直接走进阳明阁,凌霄旋身而出,冷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夏侯朝,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跟来的青曜和大块头木洪立刻护在夏侯朝身前。 凌霄目光一闪,自然看见了被夏侯朝以极尽占有的方式抱在怀里的叶挽思,露在披风外的白皙脸颊透着微微的粉色,看起来睡得十分香甜,脑中划过一种可能,顿时心中闷痛。 青曜缓缓开口,看在叶挽思的份上没有对凌霄有太多的敌意,可却不能看他对夏侯朝无礼:“退下……” 然而夏侯朝却霸气凛然的直直从二人身旁走过,朝叶挽思的寝室走去。 凌霄抑制不住心中涌起的异样,拔出腰间的长剑朝夏侯朝攻去,木洪咬牙,任何敢对夏侯朝不敬的人他都视为死敌,当然除了叶挽思这样倍受主子宠爱的主母不算,怕吵醒了熟睡的叶挽思还不能大声厉喝,他亦是拔出了身后背着的钢刀,架起凌霄的长剑就打算在院子好好修理他一番。 夏侯朝知道背后有长剑向他袭来,依旧不动声色的抱着叶挽思,陡然好似一阵轻柔的风拂过,只见凌霄的身体向一叶被风卷起的落叶,砰的一声落在墙头,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而夏侯朝华丽的紫色华服的袍角也只是轻轻的扬了扬,木洪看着墙角下艰难起身的凌霄,收起钢刀,有些意外,没想到主子也会亲自动手惩治对他不敬的人。 青曜拖着下巴,古怪一笑,主子分明是在吃醋嘛,自己的女人身边总是有一个俊俏的护卫虎视眈眈,一般人都会不满,更何况英明神武无人能及的主子,看着主母面子上还稍稍手下留情了一些,不然少不了要被挫骨扬灰。 青曜突然有些同情凌霄了,虽说是手下留情可伤的也不轻啊…… 云嬷嬷等人几乎成了呆立的木雕,傻傻的看着那个异常俊美又有着十分可怕的阴冷气质的男人,堂而皇之的将自家小姐放在白玉床上,他虽神色冰冷,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生怕动作重了一些会将熟睡的人儿吵醒一般。 夏侯朝将拢了拢她身上的锦被,方缓缓起身,在路过灵玉等人之时,缀着繁复纹饰宝石的黑靴一顿。 灵玉莫名的就觉得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她连呼吸都困难,她轻轻颤着身子,丝毫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夏侯朝吐出醇厚如酒的字眼:“她刚睡着,不要吵醒了她。” “是,是……” 直到久久,待那云纹华丽的紫袍泛起的涟漪已经平寂,那尊贵的身影却仿佛还晃在她的眼前,她忍不住瘫软在地,那样凛冽霸气的气势,世间再无匹敌之人。 灵珊亦是冷汗湿了里衣,忍不住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真是太可怕了,她搀起跌倒的灵玉:“没事吧?” 灵玉摇摇头,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云嬷嬷不禁猜想,这样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题外话------ 姚的新文,【毒心庶妃】妞们尽管戳进去,点个收藏放兜里,绝不会让你们失望滴。 http://。/info/544178。html 濮阳王府,重生归来,却是痴蠢软弱的庶女。 嫡母用计将她反绑送上老侯爷的床榻,她抄起剪子利落的削下他下体丑陋的物事,得以脱身。 转头却又被栽赃与侍卫有染,还有庶妹自残故意嫁祸的戏码等着她。 她是恶女,舌灿莲花,住着破屋断墙,吃着冷菜馊饭,斗着仇人嫡母姨娘。 既然你们都洗干净了脖子,就一个个等着我的屠刀割向你们的喉咙! 她秉着蛇蝎心,披着美人皮,做尽缺德事。 但这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看她的眼神为什么越来越古怪? 本文伪兄妹!禁忌!绝宠!男女主身心干净!不容错过! 第一一零章 提亲? 叶挽思声名大噪,又是皇帝册封的甄雅郡主,这些日子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差点将王府的门槛踏破,下人们迎来送往是一波接着一波,叶挽思这个正主日子过得倒是悠闲,可把王宝卿忙得团团转。 这一日,芳梅打了碧蓝色绣水仙花的帘子进来,向她禀报:“王妃,有客到。” 王宝卿举着茶盏的手一顿,眉间染上点点苦恼:“推了推了,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都说了她年纪还小,再慢个一两年再议亲也不迟,偏就是眼巴巴的凑上来,真是不知趣。” 芳竹倒是乐于看见王宝卿如此活络的一面,虽然常常被媒婆絮絮叨叨的话闹得心烦,但身为镇南王妃,不仅要有交际手腕,更要有应对大事的从容镇定,王宝卿若不多多磨练,怎么能当好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她笑着说:“那都是凤京有名的媒婆,据说还没有说不成的亲事,到王妃这里倒是碰了一鼻子灰,当然得再接再厉了,不然可不是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呢,更何况只怕还收了对方的不少好处,这事儿办不成,也不好交差吧。” 芳梅看着她打趣儿,不由轻叹一声,眉间是些许慎重:“王妃,这回来的可不是平常的喜婆,是定国公的媳妇儿,安平夫人呢。” 王宝卿讶异,这定国公与晋国公同属三朝元老,功勋不菲,只是他为人低调,定国公一门好像也随了他的性子,甚少在人前露面,他的二儿子曾经被封为抚远大将军,却不幸的战死沙场,这位安平夫人便是他的遗孀,皇帝似乎对这一门心怀愧疚,所以也颇为眷顾,这安平夫人德高望重,即便是王宝卿贵为镇南王妃亦不能也不会推拒的人物。 “将人请到碧波亭,万万不可怠慢了。” 芳梅知道对方身份不能得罪,点头应下。 王宝卿领着一众女婢到了碧波亭时,凉风习习,吹开那如梦如幻的暖色纱幔,便看见一位典雅朴素的妇人正遥遥的望着一汪碧波,她着一身浅玉色银丝长裙,发上点着一枝莺羽珠钗,优雅却不艳丽,透着淡淡的书卷子气息。 安平夫人见到她,微微起身,按年龄安平夫人为长,但二人同是一品诰命,她又是客,理应有礼一些。 王宝卿友好一笑,不敢在她面前托大:“夫人莫要如此客气,真是折煞我们这些晚辈了。” 安平夫人面容秀丽,却似乎极少笑,唇边微微抿出了一道褶子来,她早有听闻王宝卿容色美丽,此时倒是颇为认同,原以为也像传闻一般冷冷冰冰,倒不想竟是这般和善好相处的。 或许是丈夫早逝的关系,安平夫人清心寡欲,极少与外人接触,想起今日的目的,她嘴角扯开一抹笑意,却有些淡淡的不自然:“是啊,一晃眼这么多年,我也老了。” 她微微垂眸,似乎有些轻愁,却极快的反应过来,微微一笑,转开话题道:“王妃真是好福气,如今儿女成双,夫妻和睦,真是极美满的。” 若是面对其它人,王宝卿还会带着些许幸福的笑意,但对面的安平夫人命运多舛,失去心中挚爱的感受她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她此生都不愿再想起,所以她可不想在对方心口上捅刀子,所以只是淡淡一笑:“多谢夫人夸赞,只是不知道夫人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王宝卿看见了她嘴角的牵强,好像极为不习惯这样与人交谈,又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以免她心中惴惴不安,王宝卿便好心的帮她开了口。 果然见她神色一动:“听闻郡主姿容秀美,才华满腹,国公府三公子那日碰巧一见,顿时惊为天人,便央着我这个婶娘来保这个媒,三公子文武双全龙章凤姿是闻名凤京的,与郡主倒真是天作之合呢。” 她拿出一张红色的庚帖,又道:“国公平日最是疼爱这三公子,一听他有意求娶,十分高兴,三公子是大房的独苗,郡主若是嫁过去日后可是这国公府的当家夫人,门当户对,最是适合不过了。” 王宝卿尽管心中有准备却依旧被她的来意和直接愣了愣,这定国公的孙子秦桓她是听说过的,据说生得唇红齿白,风流倜傥,难得他洁身自好,从未听过有关于他的不好传言,在凤京权贵子弟中极为难得,让她不由想起了当年的她,偶然遇到燕绍便难以自拔,秦桓如今的地位虽与当年的燕绍有些差距,但风评却是极好的,说不定他就是第二个燕绍呢,若是错过岂不是可惜。 再说秦氏百年大族,是东昌真正的名门世家,朝中新贵虽有,但终究比不上人家的底蕴深厚,而且秦桓是嫡子嫡孙,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叶挽思嫁过去只消本本分分,等长辈百年归老,还不一切都是她的。 不得不说,这一门亲事,是王宝卿这些日子来,遇到的一门最合心意的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确实是没得挑剔,只是燕绍说了,还要叶挽思同意才行,她也不知那个丫头的心意,擅自做主倒是不好。 安平夫人见她沉默,顿时神色就有些僵硬起来:“不瞒王妃,若不是我那侄子一直没有喜欢的女子,也不会拖延到现在还未娶妻,我看着这孩子一片真心,倒也可怜,这才上门保媒来了,王妃若真心为郡主好,务必要答应才是。” 安平夫人婉转的告诉王宝卿,若不是秦桓想要找一个喜欢的女子成亲,又怎么会看上叶挽思,虽然她是镇南王的女儿,郡主之尊,可对百年世族的秦氏来说,身份还是不够清贵,暗暗提醒她要把握时机,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常有的。 王宝卿莫名的有些气结,叶挽思虽然不是燕绍亲生的,但到底入了燕氏族谱,哪里不够金贵了,而且她这一番话可不仅只是贬低叶挽思一个人,还将隐隐有蔑视整个燕氏宗族的意思,她身为当家主母一时便十分不快,连带着那刚刚心头的一丝欣喜和满意也褪去了不少。 虽然安平夫人话里暗示了秦桓确实是因为喜欢叶挽思才起了迎娶的心思,虽说这女儿家有夫婿的宠爱地位才能更加牢固,可是秦桓的风评都是她半路道听途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这事绝对不能草率而行,叶挽思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要是她选错了她未来的夫婿,将来日子过得不顺心,她这个‘母亲’少不了要被外人唾骂虐待义女。 她端过芳竹呈上的香茶,轻轻呷了一口,缓缓的道:“那我也不瞒夫人了,郡主是我家王爷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呵着宠着,生怕她有一丝委屈,而且他早就发下话来,这选夫婿还得她自个儿同意才行,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只盼着她幸福便好,所以她未点头,我也是做不了主的。” 王宝卿这话显然有了些帮叶挽思撑腰的意思,她在告诉安平夫人,你家秦桓是个宝,我王府的郡主可不见得比他差,不管你秦桓有多喜欢,她不点头,这事儿就甭想成。 安平夫人有些意外,不是说镇南王妃与甄雅郡主母女不和么?她料定王宝卿不会过多的干预或无心叶挽思的婚事,所以才信心满满的上门说媒的,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谁成想这王宝卿居然这么偏帮叶挽思说话,真是让人意外,她不该一锤定音,好让这个碍眼的郡主早早的出嫁么?难不成真是传言有误,其实这二人关系其实好得很? 若真是如此,那孤女的地位在镇南王府倒是不差,不由微微压下了心头那一抹轻蔑,看着王宝卿淡淡的脸色,她倒是有些懊恼,刚才一着急,这话就这样说出口了,只怕对方如今正介怀的很,可想想府里的那位,她不禁蹙起眉头,堂堂镇南王妃都不能做主,难不成真要那个丫头片子点头不成? 她的态度倒稍微温和了些,毕竟刚才的话已经惹了她心生不快,若再强硬这亲事说不定就要黄了,虽然她不认为对方会拒绝定国公府这么好的门第:“王妃说的有理,郡主是王爷的掌中宝,自然不能马虎,可让郡主一个人做主只怕她孩子心性,婉拒了这一门好姻缘那可真是十分可惜的,不若府里安排一次小宴,邀请京中些个名门闺秀,我再将我那侄子叫过来,趁着机会让两人瞧上一眼,三公子品貌没得挑剔,郡主定会喜欢的。” 安平夫人这一番话确实说的极有诚意,为了这一门婚事,不仅举办宴会,又将秦桓叫到王府,只为让叶挽思满意点头,好安心的嫁进国公府,这一份用心倒是让王宝卿没得说。 “正巧府里刚移植过来不少菊花品种,就办个赏菊宴吧,到时必定派管家将帖子送到府上。” 安平夫人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点了点头,又坐在亭内与王宝卿闲聊了几句,收回了庚帖,便笑着告辞了,待下人将她送出府去,芳梅才探头来问:“夫人,你真的要将郡主许配给这秦三公子么?” 她不禁想起叶挽思冷冷冰冰的样子,她会喜欢那叫什么秦桓的公子么? 王宝卿自然是摸不准叶挽思的心思的,转念一想,便道:“去郡主的院子坐坐,我好像都不曾去过呢。” “是。”芳竹笑着应下,照她看来,叶挽思只是面冷心热而已,虽然她与王宝卿的关系冷冷淡淡,也不曾去请安问候,双方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但她就是感觉她心肠不坏,不然也不会在燕绍中毒那一晚,一句质问的话都不曾问起。 王宝卿渐渐远去,花圃中却缓缓露出了一个身影,那人一身老旧的桃红色凤尾裙,头上只簪着三两枝银簪,面容蜡黄憔悴,正是被凌霄一剑砍掉脖子的燕卓的夫人,柳氏。 她怨毒的看着王宝卿远走的方向,拳头攥得青筋暴起,刚才王宝卿跟安平夫人的话她全部听到了,她不过是偶然路过这里,便让她听到这如晴空霹雳的消息。 她被王府上下的人鄙夷排斥,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这些人为什么依旧可以这般快活潇洒?还有那个贱人!凭什么可以嫁进定国公府那样显赫的门第,可怜她的梓儿不知道在东宫如何,大半年过去了无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现在生不如死,也绝对不会让叶挽思等人好过! 阳明阁内,姚瑶一袭藕荷色百褶裙,发上一枝赤金梅花发钗,并一朵花蕾硕大的嫩粉色海棠,清秀的脸上扑了一层薄薄的细粉,看起来娇俏动人。 她笑眯眯的说着笑,天真得好像没心没肺,叶挽思却从书中微微抬眸,斜斜的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不经意的问了句:“方其呢?怎么是小桃跟你过来。” 被点到名的小桃心头一凛,叶挽思还没册封郡主之前就那般有气势,如今还有谁敢触她眉头,就连一向被人们所不屑的姚瑶因为与叶挽思交好,愿意与她结交的千金都多了不少,连带着受到姚侍郎的关注,日子也没有以前那么清苦了。 自从上一次被叶挽思变相的惩罚之后,她的心也收了不少,如今见被她注意,一时只觉得心尖颤颤。 姚瑶呵呵一笑,意图掩饰,那浮肿的眼眶即便盖着脂粉亦瞒不了叶挽思的眼睛:“他终归是男子,怎么好老是跟在我旁边,更何况你是郡主,他也不能老是往你这里跑,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你这话说给别人听还行,我就免了。” 姚瑶闻言双眼顿时泛上水色,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正巧月慈在外禀报:“小姐,王妃来了。” 叶挽思挑眉,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王宝卿也会来她的院子,真是稀奇:“请进来。” 王宝卿早就知道燕绍亲自吩咐工匠修葺这院子的事,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阳明阁,如梦如幻,燕绍对她真是呵护备至的,不难看出来他希望叶挽思能天真快乐的生活着,这一份期盼真的不输于亲生的呢,好在叶挽思也没有辜负他的疼爱。 而她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可以一笑置之了。 姚瑶早在听说王宝卿来了便将眼里的泪水眨了回去,笑吟吟的道:“姚瑶见过王妃。” 王宝卿也不意外在这里看见姚瑶,遂,她勾起唇角和善笑笑:“原来是姚小姐,真巧,正好我想举办一场赏菊宴,到时你可一定要来。” 灵玉恭恭敬敬的奉上茶盏,对于双方这样互不相干的相处方式是最好不过的了,她不希望王宝卿再多加刁难叶挽思,所以尽量避免被她找到错处,趁机挑事。 叶挽思朝她点头示意,王宝卿不是那种喜好热闹的人,她住进来这么久也仅仅见她为燕绍举办过生辰宴而已,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姚瑶心中了然,起身娇俏的道了句:“来这么多次,都没有好好赏过院子里的梨花,这一回我可要尽兴才是。”说罢,她福了福身,转身出了里间。 王宝卿笑笑,在心中整理了措词,寻着该怎样跟叶挽思说才不会那么突兀,她缓缓开口:“你也快十五了吧?平常儿女家这个时候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叶挽思坐在绣墩上,摩挲着青花杯沿:“嗯,过两三个月便满十五了。” “今天安平夫人过来保媒,为定国公府的三公子秦桓说亲,我见他家世不错,风评也不差,你父亲又说过随你意见,我想着这门亲事也是门当户对,总想来知会你一声。” 王宝卿看着她精致的侧脸,那水光潋滟的眸子真的是极为美丽,怪不得安平夫人说秦桓只看了一眼便心生情意,不说其它,就是那清冷的风华气度,都已经稳稳压了凤京众多千金小姐一头,除了那南梁的七公主,只怕再难以出其左右。 叶挽思当然不会认为王宝卿是那种眼巴巴盼着她嫁出去的狭隘心理,不光是她对王宝卿的了解,还是对燕绍的信任,如果她真的那么不堪,燕绍不会看她一眼,更别说回心转意。 而且她要是恨不得她尽快嫁出去,随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就可以了,凤京权贵数不胜数,从中找出几个与镇南王府相当的还是有的,何必煞费苦心帮她挑选,听说近期无功而返的媒婆可是不在少数呢。 如此费心思除了燕绍的意思只怕还参杂了不少她的本心,这样的懂得珍惜和包容的女人才是最适合燕绍的,这样她要是离开也能放心了。 为了王宝卿的煞费苦心,她稍稍缓和了语气:“你刚才不是说有赏菊宴么?只怕你已经与安平夫人相商好了的。” 王宝卿怕她误会她自作主张,正想开口。 “那便按照你说的做吧。” 王宝卿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她没有不满是因为她心中也有些期盼,还是她愿意听从她的安排呢?如果是后者……她倒是,颇为开心呢。 ------题外话------ 谢谢basil、sail1979、现世861314、三位可爱的美妞送上的月票。 感谢68368289、mei761230、亲爱的银煞雨蝶、面具下的我其实很脆弱、530xiaoxiang及后台未显示的等等等等评价和鲜花钻石默默订阅支持姚的美妞,太爱你们了。 新文【毒心庶妃】的女主与太子妃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凡是你能形容阴毒狠辣的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喜欢的妞一定要收藏啦啦啦,你们的支持对这一新文的发展至关重要! 还有男主真的是帅的惊天地泣鬼神,让小姚边码字边口水泛滥成河。 妞们不信可以看我的星星眼~`(*n_n*)′ 第一一一章 香闺春事 王宝卿举办这场赏菊宴,无论大小事务皆要亲自过问,虽说看起来只是平常的风雅聚会,可她却是知道,定国公府的人肯定会暗地里衡量叶挽思在王府中的地位,所以这场小宴不能太隆重,免得让对方觉得王府太过庸俗,为了恰到好处的展现清新高雅,王宝卿没少费心思。 到了赏菊宴这一日,王公子弟竞相到访,端的是衣冠楚楚,气度不凡,贵女们亦是卯足了劲儿的装扮自己,一时锦衣华服的耀眼流光已是压过了满园绽放的菊花。 叶挽思坐在王宝卿身旁,慢条斯理的呷着茶,表情淡淡,虽说是答应了王宝卿可她却半点兴致都提不起,这样的事情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别说她不会嫁进什么定国公府,就是夏侯朝那个男人也不会允许她动一点子心思,别说点头答应,这话就是说说只怕他都会铲平了定国公府。 她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身子,昨晚被那个可恶的男人折腾得够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肯放过她,现在她都感觉那处隐隐作痛,还带着些许的异样,她极力的压制想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打哈欠的冲动,那男人一开荤就像饿了几百年的野兽一样,每晚偷偷的溜过来,硬是把她往死里整,如果再这样被他折腾下去,只怕她过些时日就要香消玉殒了。 王宝卿见她提不起劲儿,双目雾雾朦朦,让芳竹沏了一杯醒神茶过来,她伸手端在她的面前:“喝些薄荷茶醒醒神,你是主,她们是客,可得提起精神来。” 都说阳明阁的这位每日不到辰时三刻不见醒,看来下人们的传言倒是真的,如今见她有些困顿的模样,王宝卿微微叹气。 她的目光转向席中一位俊朗的男子身上,只见他一袭月白袍服,目若朗星,笑语晏晏,看起来倒是极为风雅俊俏,也不似其它名门公子那眉眼总透着一股阴邪的味道,这人品家世都不错,真是择婿的上上之选。 就在王宝卿悄悄打量他的时候,秦桓正巧也抬眼看过来,见叶挽思一袭玉色百褶裙,裙摆是成片靡丽的兰花,让他仿佛闻见了自她身上散发的幽幽淡雅兰香,再看她发上穿珠点翠兰花步摇,垂坠的玛瑙碧珠在她耳后摇曳,她神态慵懒,眉眼流动着丝丝妩媚风情,眼波流转间让人只觉得魂魄都要出窍升天。 秦桓就这样愣愣的看着,竟有些痴了,身旁的人推了他一把,揶揄的说道:“秦兄,郡主这般品貌,悦美无数的你有何感受?” 秦桓见他挤眉弄眼,有些羞恼:“郡主天人之姿,自然不能跟寻常庸脂俗粉相比。” 他再次看了一眼叶挽思,只觉得胸腔的物事砰砰乱跳个不停,他摇摇头,脸上的温度急剧升高,再这样下去他可要出丑了,不由退到凉风习习的碧波亭,深吸了几口气。 陡然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颇为体面的妇人,笑吟吟的看着他,道:“秦公子,我们郡主请你过去呢。” 秦桓闻言大喜,这赏菊宴的郡主就这么一位,他自然而然的想到叶挽思身上去,身子顿时酥麻了半边,他见妇人发上疏松的三两枝银簪,面容蜡黄憔悴如老妇,却着一身半旧的桃红色衣裙,他觉得有些古怪,却不妨碍他雀跃的心情:“这位是郡主身旁的嬷嬷吧。”他说着,环顾了一下身上,解开腰上的配饰,放进她手里:“倒是多谢嬷嬷了,还烦请您多为我向郡主说几句好话,在下是真心想要求娶郡主,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柳氏面色僵硬,她堂堂一个当家夫人怎么会是那下贱的劳什子嬷嬷,若不是身边没个信任的心腹,她怎么会亲自出马来做这种事情,她深吸着气,压下心头的愤怒,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呆会儿准会让叶挽思欲哭无泪,她握紧手中的玉佩,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这看起来一表人才的男人竟是瞎了眼睛,居然会看上叶挽思那个草包丫头。 “嬷嬷,您快带路吧……”秦桓有些着急的看着面前的妇人,若是往常他早就发落这不识相的嬷嬷了,可这是镇南王府,她又是带着他去见梦寐以求的心爱女子,所以只能忍下心头的不快,催促她道。 柳氏回神,点着头:“诶,公子请随我来。” 秦桓握着拳,跟着柳氏的脚步,心里十分激动,想起叶挽思吩咐人来喊他的目的,想必对他也是十分满意的,果然叫安平婶娘这样有名望的夫人出面是对的,想到待会儿就能一亲芳泽,甚至是抱得美人归,他便觉得有一股热流直冲向下腹,让他颤抖着打了个激灵。 柳氏站的地方身后有一块褐色的假山遮挡,宴会虽然离这个地方不远,可是那边的角度却是看不见她这个方向的,这也是柳氏敢出面的原因,更何况她还在脸上抹了一把姜汁,事成之后,又有谁能怀疑到她头上。 没错,让叶挽思安安心心的顺利嫁进定国公府,她是如何也看不过眼的,今天她一定要叶挽思的美梦破碎,在未婚夫面前与别的男人行苟且之事,被众人逮个正着,看她还会有何脸面嫁入定国公府,只怕第一个嫌弃她的就是这个秦桓。 叶挽思坐在绣墩上,有些漫不经心,不经间看到假山后一角桃红色的裙裾,还有阳光照射在地上的一道身影,那人身形颀长,头上隐隐竖着发冠,是个男人,她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眸子。 走在清幽的小径上,柳氏的脚步突然一顿,哎呀了一声,惹来秦桓注目:“嬷嬷,怎么了?” 柳氏有些焦急的道:“郡主说有东西交给公子的,倒是我给忘了,我这就取去,劳烦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 秦桓的些许不满顿时抛到九霄云外,点点头摆手示意她回去拿,琢磨着这东西莫不是定情信物? 按理说秦桓也算是定国公府上的嫡出少爷,悉心培养的子嗣自然不会只有这点头脑,平常是不可能被柳氏这样的伎俩蒙骗的,可偏偏对象又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人一旦陷入这些情感之中,便难以用理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所以才让柳氏钻了空子。 叶挽思坐得久了,有些发闷,跟王宝卿打了个招呼,便四处闲暇散步,身后跟着娇俏的灵玉,柳氏一看朝身旁收买的丫鬟横了一眼,那丫鬟收了她的银簪,忙不迭的点头,突然惊呼‘啊’的一声,灵玉下意识的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叶挽思微微一笑:“灵玉,去看看,今天有宾客在府上,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灵玉应下,左右都是在自己府里,叶挽思一个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便疾步朝那方向走去。 柳氏看着她身边空无一人,阴狠一笑,若不是怕她的声音被识破她才不会特地去买通丫鬟,好在那丫鬟什么也不知道,最后也不会出来指认她。 她从衣袖中取出一条白色的棉布,一把捂上叶挽思的嘴,只见不过一下,她的身影便向后倒去,柳氏有些惊讶,这药性还真的是烈,一下子居然就将她迷倒了,她朝后边小声道:“赋儿,还不过来……” 只见一个消瘦的男人从角落里缓缓走出,浓眉微蹙,他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叶挽思,有些犹豫:“娘,这样子好么?” 柳氏冷哼一声:“怎么,你倒是心疼了?忘了你爹是被谁杀死的了!”她神色狰狞,口口声声提醒燕云赋燕卓的惨死,心中却根本没想过为燕卓报仇,她恨的是叶挽思将她的处境变得如此难堪,更何况如果没有燕卓的那件事,她依旧是穿金戴银,婢女成群,过着当家主母的奢侈日子,她恨燕卓还来不及,只不过是打着报仇的幌子蒙骗燕云赋罢了。 将叶挽思放在厢房的床上,柳氏朝后边跟进来一个瘸腿的老汉,厌恶却又凶狠的说:“这回可是便宜你了,皇帝册封的二品郡主被你这样玩弄,也算是你三生有幸。” 老汉一脸谄媚,看着床上叶挽思美丽的脸蛋,差点就对柳氏三跪九叩了:“多谢夫人,小老儿活了半辈子都没碰过女人,这回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小老儿就是死也瞑目了。” 他淫邪的目光看向叶挽思,若不是碍于柳氏在此,他只怕早就扑了过去。 燕云赋攥紧了拳头,厌恶的看着老汉邋遢的模样,叶挽思何等风姿,最后居然要沦落得被这样不堪的人羞辱么?他愤恨的开口:“娘!这样的人也配?” “怎么!我没去找条公狗过来已经很不错了!别以为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其实是想替代他亲自尝尝她的滋味吧!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碰这个女人的!快点出去,拖延久了被那个小丫头发现她主子不见了,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 秦桓如今怕是等不及了,若不是怕他会跟着叶挽思她也不会特意去将他引开,好在这个房间是离他的位置最近的,等叶挽思一发出惨叫,他只怕会闻声赶过来,到时候……柳氏阴险的勾起嘴角。 燕云赋被说中心思,顿时羞恼的红了脸,他确实是有这种想法,叶挽思杀了他的父亲,他应该亲手让她得到报应才对,而且他比那个瘸腿的老汉好得太多了,破她的身子他也可以! 他内心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还有另一种让他心生雀跃的想法,女子不都会对要了她身子的男人念念不忘么?如果那个人是他,得到她的感情不正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他的鄙夷羞辱相比现在对她的打击更是致命的,折磨得她生不如死自然不在话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气质冰冷得如冰川雪域般的男人早已变得如此龌龊不堪,那表面上的冷漠淡泊都是假象,他一样有着众多王公子弟相同的高傲自得,以致后来发生的事情才会重创得他变得如此颓废,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被舆论捧得不知所谓的贵公子罢了。 他正想要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柳氏,柳氏却推将她推出了房门,将他关在了门外,燕云赋举起手正要拍门,却想起如今四周寂静,这声音肯定会引来不少的注意,只能握紧拳头,无力的垂下。 柳氏正得意的转身,想要好好的交代这个瘸腿的老汉,叶挽思不是一般人,以前可是能将燕云祁打得三个月下不来床呢,说不定对方还有武艺在身,以防万一还是绑起来的好。 柳氏想的确实十分周全,如果叶挽思真的晕了,只怕就得着了她的道了,可惜…… “柳大夫人,真是可惜了,你预想中的那一幕是不能发生的。”随着瘸腿老汉的轰然倒地,一声婉转悦耳的女声随即传到柳氏的耳朵里,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指着叶挽思像看到鬼一般吓人:“你,怎么可能,我可是放了迷药的。” 叶挽思冷冷一笑,在尖叫声响起前她再一次从红漆柱子后看到了桃红色的裙角,京中贵女大多是妙龄少女,喜欢石榴裙的多的是,可却极少有人选择这难以驾驭的桃红色,因为若没有气质和年纪相称,只会变得庸俗不堪,在这文人雅士和名门子弟聚集的小宴,当然不可能出现,而府里的当家主母也就王宝卿一位,却是好好的坐在她身旁的,想想跟她有深仇大恨的就只有柳氏一人了。 所以她便屏息静气,故作被柳氏迷晕,才知道了对方的诡计,她嗤笑出声:“柳大夫人下次若是想陷害人,还是不要穿这么花哨的裙子比较好,不,说不定你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柳氏惊骇,却见那不知什么时候被叶挽思攥在手里的棉布朝她扬了过来,在昏死之前恐惧已经袭上她的心头,被叶挽思反将一军,她还有什么好下场! 叶挽思将她放倒在床上,将屏风移过来遮挡了室外透进来的光线,泼了一把茶水在瘸腿老汉的脸上,从窗户悄悄的溜了出去,老汉幽幽转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内室光线昏暗,床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想起叶挽思的花容月貌,他有些焦急的起身。 大夫人说了,一定要抓紧时间将事儿办了,不然等会儿就得来人了。 燕云赋不想听见那刺耳的声音,早就远远的退开,痛苦的捂住了耳朵,根本没去想柳氏为什么没有出来。 叶挽思有些厌恶的拍拍肩头,这个位置是被刚才燕云赋揽过的地方,这种心思龌龊的小人,即便被碰一下她都觉得恶心,现在她只想回阳明阁,好好的洗上几遍。 灵玉在小道上跟她碰了个正着,她拍着胸口嘟囔着:“小姐你去哪里了?若不是这是在自个儿府上,灵玉就得去喊人了。” 她过去看了那丫鬟,不过是扭伤了脚而已,她见她可怜便好心的搀着她回了院子,一路又被巴结的人拖住了脚步,这才姗姗来迟,谁成想饶了一圈都不见叶挽思的人影,就在她要通知王宝卿的时候,终于被她给找着了。 叶挽思见她急得额头上都是薄汗,微微摇了摇头:“被一只狗碰着了,我要回去好好洗洗。” 灵玉看看天色,才未时啊,这就要沐浴了么?难道外院的将狗放进来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她看着叶挽思的背影,追了上去:“小姐,等等奴婢,你在哪里看见的狗啊?奴婢要跟左管事好好说说,这狗要是放进来咬着你怎么办呀……” 叶挽思泡在温暖的水里,只觉得发酸的腰肢说不出的舒畅,她伸出手往后腰揉了揉,也不知道今天这所谓的‘相亲宴’被对方察觉了没有,他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得发什么脾气呢。 太子大爷就是不好伺候啊。 “嗯,你说什么?” 叶挽思一惊,向后看去,果然就见脸色阴沉却不乏俊美的夏侯朝站在浴桶边上,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的身子瞧,原来她在不自不觉间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了啊。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不是早上才走的么,叶挽思放下揉着后腰的手,可不敢明面的表示她的不欢迎,微微转过身子遮住了胸前的春光,免得这厮兽性大发又来折腾她。 然而来不及了,夏侯朝早就看到她身上斑斑点点的吻痕,那可是他忙活了一晚上的杰作,如今再看她美妙的身子,如何能没有反应。 对他来说叶挽思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怎么也要不够,恨不得将她绑在床上,弄个三天三夜。 他伸出手探向她躲在水下的身子,也不介意华丽的衣袖被水浸湿,从她纤细的腰肢滑下,将她揽了起来。 叶挽思惊呼出声,却被他抵在冰凉的浴桶边,她恼怒的瞪向他,却见他双目幽暗得快要将她吞噬,微微一愣,这男人还真的禽兽不成,折腾了一晚上如今又这般有兴致,只见他宽大的袖子一扬,金丝腰带顿时落下,他箍着她的腰,狠狠的压上去。 第一一二章 浸猪笼 叶挽思闷哼一声,对身上这个不知廉耻压着她就在浴桶上办事的男人咬牙切齿,突然对方一个重力,差点让她咬掉自己的舌头:“你,你这个小人,居然,啊……” 她眼波流转,带着丝丝魅惑的气息,双颊泛着妖媚的酡红,唇边吐出如兰香气的婉转娇吟,诱得夏侯朝死死的握住她不堪一握的小腰肢,摆着腰肢不知轻重占有她。 叶挽思快要哭出来了,因为她娇嫩的后背正磨擦着浴桶,带着火烧火燎的痛,忍不住开口求饶:“好疼啊,后背,后背……” 夏侯朝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妩媚模样,这样可怜兮兮只会让他越来越想欺负得她哭出来,闻言他托起她的臀儿,换了个地方继续好好的疼爱这诱人的小野猫。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了屋外等候的人,云嬷嬷在听到动静已经第一时间蹙着眉,用借口打发了守在门前的丫鬟们,灵玉跟灵珊自然是听得面红耳赤,见着云嬷嬷来了纷纷遁走。 云嬷嬷无声叹息,在门外守着硬是装作聋哑人,自从那日夏侯朝将叶挽思送回来之后,这几日一入夜便能听到这磨人的声音,今天倒是连晚上也等不及了,她暗恨夏侯朝一点都不懂的体谅她的小姐,这样折腾她纤细的小姐该如何能受得了。 而那日叶挽思在得知夏侯朝将她送回来之后,便稍微透露了他的身份,云嬷嬷依稀明白这是个极为尊贵的男人,知道对方已经扬言要求娶过门,她心头微松,想着像那样伟岸冷酷的男人应该不会食言才对,后来又夜夜听到这样的声音,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也无可奈何了。 夏侯朝闷吼一声,蹙起的眉渐渐松开,性感的薄唇呼出的热气尽数喷在她的脸上,爱怜的吻着她的汗湿的小脸。 叶挽思白嫩的腿无力的从他的肩上滑落,挂在他强健有力的臂弯中,还未从情爱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只听他暗哑的声音好像在呢喃:“很快了……” 屋外传来云嬷嬷的声音:“郡主,王妃派人来寻你了,好像十分焦急,您过去瞧瞧吧。” 叶挽思慵懒的动了动,肯定是柳氏醒了,王宝卿没有看见她而在担心呢,本来还想再躺一会儿的,她娇嗔一句:“起来啦。” 夏侯朝腰身挺了挺,满意的看见她僵硬了身体,知道他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恼了他,不由缓缓起身,帮她收拾了身下的狼藉。 叶挽思静静的看着他,面前的男人极为英俊,飞扬入鬓的浓眉,深谙如海的眸子,棱角分明的面庞,确实是有着迷惑万千女子的资本,此时他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打在他眼下,有浓浓的一道青影,这个男人认真起来散发的魅力真的是性感极了。 “再看,本宫可不会饶了你。” 叶挽思听他威胁得缩了缩脖子,合起腿,迈开古怪的步子穿起衣裙来。 他深邃的眸子泛起微微的暖色涟漪,见她转身之后,腰间的一道道痕迹猩红刺眼,他上前去将手贴在她的前腹,托起她的后背,叶挽思疑惑,就感觉有什么湿润软滑的东西一下下滑过她的后背,又痒又麻,还泛着丝丝的刺疼,顿时头皮一麻,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待夏侯朝帮她上好了药,叶挽思才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眸子水光潋滟,双颊泛着自然的粉红,唇色剔透诱人,她出现在众人眼前,险些夺了人们的呼吸。 王宝卿上前来问她:“你去了哪里?到处找不着你真是叫人担心。” 她蹙着眉,环顾了一圈蜂拥的人群,有些厌恶的看向厢房的方向。 叶挽思淡淡一笑:“刚才路过花圃,倒是被泥土弄脏了裙子,回院子换了一身衣裳,这是怎么了?” 她故作不知的看向厢房,好像还有些好奇,谁知王宝卿冷哼了一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要看这个,没的污了眼睛。” 叶挽思坐不住这样的宴会倒在王宝卿的意料之中,她想着只要让她见见秦桓这人就好,总归心里有个底,目的达到了也就随她去了,谁知这宴会好好的,就听见不远处的厢房传来一声尖叫,虽然那尖叫惊慌短暂,一下子就没了声响,可王宝卿却是暗暗担心有事情发生,恰巧叶挽思又再不在宴中,她一心急便领着人前来查看。 听着厢房的细碎响声,她着急的吩咐左清将门弄开,谁知正看见柳氏衣衫不整的正要爬上窗户,燕云赋正高举着椅子,床下一个赤身的老汉满头血污,奄奄一息。 她让嬷嬷将柳氏揪了下来,那肮脏的模样分明是在跟老汉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偏偏她还耍泼的诬陷叶挽思,她气结,便让嬷嬷给她验身,如果真的是德行败坏到偷人的地步,她是如何也不能放过她凭白让人们笑话的。 叶挽思看着身旁众人的鄙夷的目光,眉目淡淡,这个结果早就在她意料之中了。 角落里被小厮押着的燕云赋,衣衫上有喷溅的血液,她看向叶挽思,猩红的眼睛有些疯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杀了我爹还不够!你连我娘也不放过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秦桓比王宝卿先到一步,自然也看见了那个脸色蜡黄憔悴被他当成叶挽思嬷嬷的柳氏,他正恼恨被柳氏摆了一道,此时见燕云赋凶神恶煞的厉喝叶挽思,英雄救美的念头一起便忍不住反驳:“燕卓其罪当诛,太子殿下的命令你也敢不服么?郡主只是一介女流,怎么可能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父亲,你莫不是将对太子的憎恨转移到郡主身上去了吧!”他义愤填膺,又呵斥道:“那老妇分明是寂寞难耐,才私通下人,只是不巧被人撞破罢了,燕卓死去已久,她这行径也是正常,只怕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他冷冷的笑,身边传来与他交好的贵公子们附议的话,他眼角轻蔑的看向狼狈的燕云赋,又转过头来,谦谦有礼的朝叶挽思轻柔的道:“郡主受惊了,这等无耻小人的话不必理会,在下自然是相信郡主心地善良,绝对不对做出这种事情的。” 叶挽思双目幽深,缓缓一笑,她面色冷淡之时叫人难以接近,这突然一笑,顿时便让人感觉身处白花丛中,芬芳馥郁,柔软迷人,她轻声道:“多谢公子替我辩解。” 秦桓被她迷得晕晕乎乎,只能下意识的点头,他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儿,朝王宝卿自告奋勇的说:“王妃,虽然燕公子是镇南王府之人,可是他伤人性命罪证确凿,请容在下通报京兆尹,将他入狱审问。” 王宝卿有些犹豫,虽然如今燕云赋变得这样面目可憎,但他以前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而且他又是大房的唯一的一个男丁,这若是送了京兆尹,杀人偿命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她身为人母,倒是不忍心。 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燕云赋确实是将与柳氏厮混的老汉活活用椅子砸死的,这般丧心病狂的行径若镇南王府还要袒护,这百年的声名可就毁于一旦了,她不能让镇南王的声誉毁在她手里,所以她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那就劳烦秦公子了。” 秦桓笑笑,振臂一呼,他身后高大的小厮,立刻就将消瘦的燕云赋拎起,绑着就要送到京兆尹那去。 燕云赋不甘心的挣扎,为什么叶挽思这个罪魁祸首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包庇她,如果刚才他坚定一些,要了他的身子,她怎么还有机会这样猖狂! 他是因为听到柳氏的尖叫乱了分寸,只想着不能让那瘸腿的老汉将这羞耻的事情传扬出去,他已经因为燕卓的声名狼藉而受到了牵连,若又传出生母耐不住寂寞出墙的传闻,他这辈子可就毁了,本以为将老汉打死再无声无息的逃走,这事情就可以这样揭过了,却想不到会被王宝卿抓了个正着,通报京兆尹?他这辈子就再也没出路了! 他现在只觉得叶挽思冷冷淡淡的表情像是在无声的嘲笑他的无能和愚蠢,他恨意滔天,心里对她最后一丝的感情也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惊慌的朝王宝卿厉声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祖父最器重的长孙!你要是报官祖父他不会原谅你的!” 王宝卿不否认她确实被燕云赋的威胁吓到了,然而她只是微微愣怔,随即更是神色冷漠,本来对他还心怀愧疚的,如今倒是觉得刚才的同情真是可笑,这样不顾王府的声誉仗着老王爷的宠爱来威胁她,若是老王爷在此只怕也会气得仰倒,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也配为燕氏子孙! 她此时总算是明白了,龙生龙凤生凤,像燕卓那样的卑鄙小人又会有什么品性高洁的儿子! “来人,将这个杀人犯通报京兆尹,由魏大人全权处置,你虽是燕氏子孙,可本妃却不能罔顾东昌律法和你手中犯下的罪行包庇你,若是老王爷怪罪下来,本妃自然会承担,你便在狱中好好反省,若你能痛改前非,王府还是你的家。” 王宝卿这一番话说的真是大公无私,连叶挽思都要叫一声好了,燕云赋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天人一般的贵公子了,如果老王爷真的疼爱他怎么不会出手相助,以他的人脉真心想要帮他其实不难,只怕老王爷也是对他失望了,所以今天的事情即便他怪罪,也不过斥责几句罢了,动摇不了王宝卿地位的。 柳氏在里屋惊慌的躲着要给她验身的高大嬷嬷,她心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传出去,她可难逃一死,陡然被屋外燕云赋的吼声惊得分神,嬷嬷趁机将她押住,稍稍一探,便鄙夷的松开了她。 王宝卿看着膀大腰圆的嬷嬷,问道:“如何?” “回王妃,柳氏果真与马厩的老汉私通,证据确凿。” 王宝卿吩咐人将柳氏绑起来:“今有妇女柳氏不恪守妇道,德行败坏,私通外男,已是犯了七出之一的淫僻之罪,判以沉塘之刑。” 这一声音凌厉充满威严,传进柳氏耳朵里,却让她失神的跌坐在地上,嬷嬷进来将她五花大绑,顺手抄起帕子堵住了她的嘴,柳氏怨恨不甘的挣扎,却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押了出去。 满院子的人神情鄙夷,即便好奇却看也不看她,好像只看一眼都会玷污了自己一样。 秦桓早就不耐烦这个辱骂叶挽思的燕云赋了,所以在吩咐小厮将他绑起来的时候还特意关照了几句,他冷哼一声,到了牢里可有你好受的。 燕云赋被拉扯着走了,还频频回头用目光狠毒的瞪着她,好像这样就能报仇雪恨一样,叶挽思始终眉目不动,在外人看来,她真是无辜得不能再无辜的了,本来凌霄杀了燕卓的时候院子里就没有外人,即便燕云赋指认又如何,有人相信才是。 却在这个时候,在柳氏挣扎的过程中,从她的怀里掉下一块玉佩,‘啪’的一下掉在花圃中,那泛黄的泥土映着白皙的玉佩越发扎眼,有眼尖的人发现这玉佩的价值,弯腰拾了起来,嘀咕道:“没想到这看起来穷酸的妇人居然也有这么好的玉佩,可别是情郎的,舍不得扔啊……哈哈。”突然笑声卡在了喉咙里,不敢置信的看向秦桓:“秦兄,这不是你的……” 他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对,他连忙扔了玉佩,讪讪一笑,这可不能说出来,即便秦桓口味独特,也不能被人知道他与寡妇私通,若是传出去,定国公府的名声就坏了。 秦桓一惊,暗道不好,这不是她赏给那‘嬷嬷’的玉佩么!该死的,居然这个时候被发现了,柳氏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可别因为这玉佩让众人将他误认为那姘头才好。 他懊恼的瞪了一眼出声的男子,朝叶挽思解释道:“郡主,你别误会,这只是我赏给……不,这玉佩今日不知落在了哪里,居然在柳氏手上,她早就品行败坏,说不定是想将玉佩据为己有,或是典当贩卖呢,我是清白的,你可要相信我。” 秦桓本想说那是他赏给柳氏的,可这样一说指不定又要惹来众人追问,若是无缘无故何必赏她东西?这就得将之前的事情全盘托出,他早就知道柳氏作弄他的事,若是说出来,肯定会有人耻笑他心急好色,失了君子的风华气度,所以才急忙改口说柳氏捡到了他的玉佩,反正她已经声名狼藉,要众人相信也不难。 人们看着秦桓的眼神古怪,有些半信半疑的点头,一些花间浪子却狐疑的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写着:你怎么这样这样……让秦桓恼怒的攥紧了拳头,将柳氏恨了个半死。 叶挽思却只是眉目淡淡的点着头,虽说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嫁给秦桓的念头,今日的事情倒是个意外的收获,这样可就给了她婉拒的借口,她在王宝卿耳边道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秦桓一急,下意识就认为叶挽思恼了她,连忙就要去追,却被王宝卿冷冷呵斥:“秦公子,请你自重。” 她神色冰冷,对秦桓的好感从那一块玉佩出现之后降到了冰点,不管真的是柳氏捡到,还是二人纠缠不清都好,这事情传了出去都是镇南王府的丑闻,而秦桓的品行却是值得怀疑的,如果没有问题怎么会至今未娶,那好名声只怕也是他派人宣扬的。 柳氏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她厌恶到了极点,所以凡是跟她扯上一星点关系的她都没有半分好感。 秦桓恼怒王宝卿的阻拦,却知道对方肯定对他心怀不满,拳头狠狠握紧,只能看着叶挽思翩然远去。 满院子的人见着事情落下帷幕,也没了赏宴的心思,跟王宝卿客套的说了几句,便纷纷告辞,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自古以来判了沉塘的妇人,都是要游行示众的,如今大街上肯定热闹纷呈,这场好戏这些王公子弟怎么会错过。 叶挽思本想回院子歇着,但拗不过眼巴巴看着她的灵玉,半推半就的乘上马车,往大街上去了。 只见街道上早已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群众,当中几名大汉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中间穿过一个竹编的笼子,柳氏正五花大绑的被困在里头,四周的群众愤怒的向那笼子里掷去烂菜叶和臭鸡蛋,柳氏狼狈的挣扎躲闪,边上的孩子突然扔过来一块石子,将她的额头打得鲜血不止,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灵玉瞧着只觉得大快人心,恨不得也跟人群一样,扔把臭鸡蛋过去,叶挽思乏味的看着,柳氏的下场经她手中编排,早已注定悲惨结局,一开始看着还大快人心,如今倒是没了兴趣。 让她在意的是姚瑶今天的缺席,想起几日前她的不对劲,她眉心微蹙,想着有必要去看一眼才是。 她叫上依旧兴致勃勃的灵玉,趁着天色还未黑,她打算去一趟侍郎府。 第一一三章 幸福的代价 叶挽思被侍郎府的管事迎了进来,刚走过清新雅致的白玉长廊,迎面便走过来一个通身富贵的妇人,她一身水红色长裙,发上簪着三两枝赤金步摇,十指上戴的是一片金光灿灿,腕上还是一对金丝碧玉镯子,她双目细长,眼尾微微下搭,倒是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味道。 她领着身后一溜儿的丫鬟,凝眉瞧着叶挽思,只见她清丽脱俗,月白色的襦裙荡起的涟漪仪态万千,她眉目清冷,自有一番威严气势,可不是皇帝册封的甄雅郡主么! “哟,原来是郡主,妾身不知郡主驾临,还望你多多恕罪。”她笑眯眯的告罪,精光闪烁的眸子却滴溜溜的打量着她,身后的婢女亦是福身请安:“奴婢见过甄雅郡主。” 叶挽思淡淡一句:“起来吧。” 侍郎夫人暗道这郡主的消息还真是够灵通的,那死丫头今早才病倒,这才傍晚就过来了,难道真的像老爷说的那般,这郡主还真的是死丫头的闺中密友?那她瞒着不给请大夫的事情等会儿岂不是要暴露! 她急忙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也是机灵,趁着叶挽思一个不注意,悄悄的就溜了。 侍郎夫人暗中满意,朝叶挽思笑道:“郡主大驾光临,还请偏厅用茶” 叶挽思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里,脸色冷冰冰的,直接就道:“不用了,带路,本郡主要去看姚瑶。” 侍郎夫人一笑,现在去那大夫还没来,被你撞个正着那怎么行,她转念一想,颇为苦恼的说:“郡主既然与我那大小姐交好,可否帮妾身劝劝她。” 叶挽思知道她的小伎俩,却想弄明白让姚瑶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就稍稍花些时间,看看她怎么说,她微微点头:“夫人请讲,若是本郡主能帮上忙的话。” “郡主是大小姐的好友,你说话她自然是肯听的。” 她轻声叹息:“郡主也知道大小姐虚长你一岁吧,如今都快十六了,在京中也算是大姑娘,原先老爷事务繁忙,疏忽了她的婚事,如今她这个年纪是再也不能耽搁下去了。” 侍郎夫人极力的想在叶挽思面前表现出一副慈母的形象,可她双目闪烁,倒是像个精于算计的商贩。 叶挽思心里冷嗤,什么兵部侍郎的忽视,还不是面前这个老妇搞的小动作,暗地里苛待姚瑶不成,如今倒是摆在明面上来了,这老妇肯定是在暗中操纵姚瑶的婚事,惹得她心生郁结,这才病倒的。 果不其然,侍郎夫人又说道:“这次说亲的是高指挥使的大儿子,仪表堂堂,父亲还是个三品官,这可是再门当户对不过了,可这个死……不,大小姐却愣是说想再陪伴老爷几年,郡主你说,这都十六的姑娘家了,再过几年黄花菜都凉了,这老姑娘还有哪个想娶!” 她忧心忡忡的说着,一边是在拖延时间,一边却真的是想让叶挽思给姚瑶好好劝劝,这门亲事对她来说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以她那卑贱的身份能当个三品大官的儿媳,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虽说对方品行差了些,可这世上哪有不花心的男人,是女人就得认命。 感情这是在逼婚啊,叶挽思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只跟她点点头便转身走了,身后侍郎夫人还在殷切的说着:“那就麻烦郡主了,还请你好好说说大小姐,这门亲事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叶挽思明白,姚瑶虽然是大小姐,可总归不讨兵部侍郎喜欢,侍郎夫人寻了这门亲事,他肯定只是稍稍衡量便一口应下了,又哪会管对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而侍郎夫人只为将姚瑶这个软弱的嫡女除去,对方越是不堪她越是高兴,若不是为了过他那一关,只怕还会找些更不入流的男人。 而这个所谓的高指挥使的大儿子,便是凤京有名的花间浪子,早前还因为一桩逼良为娼的事差点进了大狱,后来估计是有人出面将他摆平了这件事,他却并无半点悔改之心,行事更是嚣张,进出那等青楼艳院几乎就像自己的府邸那般闲适寻常,虽然后院清净,可这样品性的男人配姚瑶这样胆小的闷葫芦,岂不是要她去送死么。 小桃见着她,连忙过来施了一礼:“见过郡主……” 叶挽思踏进院子,身后的灵玉担忧的问她:“你家小姐怎么了?这么浓一股药味儿,是得风寒了么?” 小桃蹙眉点头,打起秋香色的帘子,叹息道:“嗯,小姐自昨天夜里就发着热,我去央了夫人请大夫,她却百般推脱,直到刚才大夫才给小姐把了脉,正煎着药呢。” 叶挽思打量了一眼这古朴简单的内室,案头上的粉瓷花瓶成了这屋里的唯一色彩,瓶子里三两枝鲜艳的芍药也耷拉着脑袋,像躺在床上,双颊泛红的姚瑶一样无力。 若不是她一时起意来看她,这样烧下去还有命在? 小桃见她坐在床边的四方雕花木凳上,给她呈上一盏香片茶,有些忐忑的道:“郡主,恕奴婢无礼,您离着我家小姐这般近,会把病气过给您的。” 叶挽思撩着杯盖,轻抿了一口,淡淡道:“不碍事的。” 不一会儿,一个着浅蓝色棉衣的丫鬟端来一个褐色瓷碗,上头是热气腾腾飘着药味的汤汁,小桃见叶挽思不在意,便有些讪讪,她伸手接过丫鬟的药汤,靠近床沿,吹着气喂进昏睡的姚瑶嘴里。 或许是口中苦涩的汤汁让她不适,只见蹙紧了眉头,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的叶挽思她双目愣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声音沙哑,话落还有些轻咳,小桃帮她顺着气儿,连带着将药给她喝下。 叶挽思没好气的说:“你没做梦,可这昏睡的时间倒是不短。” 姚瑶脑袋十分晕沉,强撑着笑笑,却是带着些许苦涩:“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缺席的。” “你都这样了,还是在府里歇息为好。” 姚瑶看着玉黄色的帐顶,只觉得心头被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沉甸甸闷得她喘不过气来,眼眶酸涩,她只轻轻的一眨眼睛,便就这样落下泪来。 叶挽思缄默不语,她不能帮助她一辈子,任何事都要她自己学会承担才行,而如果她开口,她自然会帮忙,但事情的后果她也要想明白才是,她优雅的摆手,示意房里的人退下。 丫鬟们衣裙磨擦的窸窣之声悄悄响起,待房门被轻轻掩上,姚瑶的泪如泉涌般,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挽儿,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喜欢并不是你可以不顾一切的借口,你要明白,他并不适合你。”叶挽思近乎冷酷的说出这句话。 姚瑶绝望的哽咽,泣不成声:“那是一个只会玩弄女人的败类,我不想,挽儿,我真的不想……”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让人一头雾水,而叶挽思却知道她口中的败类是谁的,便是侍郎夫人口中仪表堂堂的高指挥使的儿子,她淡淡的说:“我知道这门亲事不适合你,但是他更不适合你,不要去追求你心中所谓的喜欢,你知道你无力应对你们往后的生活的,振作起来吧,你不一定非他不可,推了这一门亲事,东昌万千男人,你总会找到适合你的,只要夫妻契合自然会日久生情,想想我们的先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也可以的。” 姚瑶泪如雨下,叶挽思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刺进她的心口,让她痛不欲生:“不,我不在乎这些,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我只想找一个真心对我好的男人,我不要那些荣华富贵,挽儿,你帮我好不好?” 她的手苍白无力,却紧紧的抓着叶挽思的衣袖,就像大海中飘零的人紧抓着救命的浮木一般,仿佛叶挽思就是她最后的希望。 姚瑶的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落下,发白的唇色被她咬得猩红,她的目光中带着坚定,苦苦的望向她。 “值得么?” 姚瑶点头,带着点点的温柔和幸福:“值得,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叶挽思不懂她的执拗,却让她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夏侯朝是值得她托付终生的人么?身份尊贵,权势滔天,相貌俊美,他无疑是集天下男人优点于一身的天之骄子,这些足够合她心意了,难能可贵的是他多次的伸手相助,她应该相信他的真心,如果这样的感情不能长久,她也认了。 跟姚瑶相比,她的感情要相对被动多了,除了答应嫁给夏侯朝之外,她好像没付出什么,但是将一生都托付给一个男人,早就已是世间最大的赌注,若是输了,便连自我也没有了。 她很想将这些说出口,可是她自己不也是一样,她只能叹息一声,却听姚瑶道:“挽儿,这世上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来衡量的,他让我感觉到满足和幸福,这是用什么东西都换不来,只有他能带给我这种快乐的感觉,我真的不想放手,你帮帮我……好不好?” 叶挽思一愣,敛了眸子,或许这就是爱情让人疯狂的原因,人们不自觉的寻找温暖,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依着天性寻找光亮,最终却葬身火海,这是不能更改的宿命。 她轻声叹息,但愿你不会。 她开口道:“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吧。” 姚瑶抬头,双目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她欣喜若狂的追问:“真的么?” 叶挽思点点头,姚瑶舒心一笑,给了她一个感激的拥抱:“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挽儿,谢谢你。” 或许是心里有了期盼,姚瑶的风寒不过几日便已康复,她依着叶挽思的吩咐,主动去跟侍郎夫人说她答应了这门亲事,侍郎夫人听闻,得意非常,着手准备了小宴。 就在八月二十八这一黄道吉日,男方会到侍郎府下定。 到了这一日,姚瑶着一身浅紫色百蝶穿花长裙,发上是一枝碧玺梅花迎露簪,光彩动人,她有些忐忑看身旁的叶挽思:“挽儿,真的能成么?若是……”她摇着头,不敢去想象失败的后果。 叶挽思捻着一颗腌制的蜜梅,含在口中,甜而不腻,口感上乘,她十分悠闲的斜斜倚在榻上,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只要你不出差错,便能成功。” 闻言姚瑶心头一紧,成败就在于她了,一定不能搞砸了,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管事的匆匆过来请人:“大小姐,高公子到了,夫人让你快些过去。” 姚瑶缓缓起身,看了叶挽思一眼,只见她懒懒的倚在榻上道:“我就不过去了,你小心些。” 姚瑶郑重点头,带着小桃步出了里间,灵玉在这时却是悄悄靠近,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语气:“小姐,那人来了,若不是我眼睛犀利,还真的瞧不出来呢。” 叶挽思轻哼一声:“你都让人将消息传出去了,这又是个嫉妒心重的,情郎要娶妻生子了,她哪还能坐得住。” 求娶姚瑶的男人名为高隽,是个京中有名的浪荡子弟,却不如外界传闻那般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实他养在府外的美娇娘还不少,其中就有一个名为丽娘的花魁,她姿容出众,却留不住高隽的心,所以对方新宠那个女子,她便少不了要去破坏,她下手狠辣,毁容丧命的还不少。 叶挽思猜到高隽若真想完成这门婚事,肯定会瞒着这个名为丽娘的女子,所以她便让灵玉将这消息不经意的透露给她,她收到风声,自然会想尽法子混进侍郎府,所以说,这接下来便有好戏看了。 姚瑶到了小宴,当中一个高大的男子特别引人注目,他一袭织金暗纹袍服,眉目开阔,眸子深邃有神,与身旁的人似在说着什么,唇边挂着爽朗的笑,如果姚瑶没有心仪的人,肯定会让他给迷住了,她不禁暗忖,怪不得能将那些浮花浪蕊迷得团团转,果然是个有本钱的。 高隽见是她,换上一个温和的笑意,那双眼睛专注的看着姚瑶,不声不响便仿佛蕴含着情意绵绵,身后他的随从中,有一个身量娇小的小厮,看着高隽的模样,暗暗攥紧了拳头。 姚瑶双颊不禁染上羞涩,明媚的眼睛有意无意的露出些许风情,倒是让高隽双目一亮,他本是瞧不上这只有清秀之姿的姚瑶。如今见她倒是觉得新鲜,若是往后调教调教,定也是尤物一枚。 姚瑶不知道叶挽思在打什么注意,却是牢牢的记着她的话:在宴中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勾引高隽,为了她的将来,她今晚是豁出去了,不顾羞涩愣是将女儿家的娇媚展现得淋漓尽致。 双方家长见着二人郎情妾意,纷纷掩唇欣慰一笑,正到二人交换定情信物之时,姚瑶却是脆生生的开口:“等一下。” 侍郎夫人蹙起眉头,以为她要拒绝,顿时眉间染上些许刻薄,不赞同的道:“你要做什么?” 姚瑶有些羞涩的咬了咬粉嫩的唇:“不是,我,我想……” 高隽倒是被她撩拨得心痒难耐,此时见她难以启齿,便主动帮她解围:“夫人,瑶儿方才与我说有东西落下了,可否稍等片刻,让她取来。” 大夫人一愣,恢复了脸上的笑意,慈祥的道:“去吧,不过不能太久,以免耽误了吉时。” “是。”姚瑶腼腆一笑,缓缓退下,小桃被她用借口支开,如今只有她一人,听着叶挽思的话,她专挑府中幽暗的地方走,拢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湿润一片,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紧张得微微颤抖。 因为叶挽思说过,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只要成功她的愿望便能实现了,她唇边依旧是羞涩的笑意,对于内心紧张得要死还要故作镇定的她,实在是一个考验。 她缓缓的走过假山,那高高的黑影将她纤细的身影全部覆盖,突然异象发生,尾随在她身后的灰衣小厮手上高高举着一块硕大的石头,狰狞的厉喝:“贱女人!去死!” 因为月色黑暗,姚瑶看不见对方的影子,自始至终从没有发现后边有人存在,等她听到这明显是女人的声音之时,为时已晚,那硕大的石头砸中了她的后脑,即便她收到叶挽思的话早已暗中警觉,微微避开了一些,却无法避免的头破血流,晕倒之前她突然想起叶挽思的一句话:这件事情有风险,代价你可要想清楚了。 只听扑通一声,姚瑶一头栽进了石雕的另一边,假冒灰衣小厮的女人喘着气,绕到躺在地上的姚瑶面前,边上丢弃着一块棱形的尖利石块,她双目一亮,伸手拿了过来,那锋利的一角对着晕死过去的脸狠狠一划,顿时鲜血喷溅,她好似还不解气一般,在那白皙的脸上左右纵横的划了个血肉模糊。 ------题外话------ 美妞们!29号12点之前,姚的新文【毒心庶妃】能增加四十个收藏,会放出两章公众章节作为妞们的福利,快快收藏吧~可以免费看文哦…… 第一一四章 金蝉脱壳 她阴测测一笑:“贱女人!狐媚子!叫你不要脸!叫你勾引我的男人!现在变成这样的丑八怪,看谁还敢要你!” 她咬着牙面孔狰狞的不断划着,双目是疯狂的神色,她手中沾着鲜血,倒着的人白皙的脸上找不到一块好地儿,血肉翻滚。 突然哐啷一声,她立即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颇为美艳的丫鬟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回过神来,扔了手上的石头就往假山里边跑。 “啊!――”小桃手中的雕花木盘子落在地上,她刚才看见了什么?一个满脸喷溅的鲜血的女人!还有那鲜血淋漓的石头:“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由于位置和光线的原因,她没看见石雕后头那人的脸,可是那精致的并蒂莲的绣鞋却是露在外头!小桃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小姐的鞋子么! 她的这一声尖叫引来不少的人,其中就包括了侍郎夫人和高隽。 侍郎夫人阴狠的瞪着小桃,厉喝道:“你这个贱婢!大呼小叫什么!” 小桃颤颤巍巍的指着石雕后头横躺的人,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小,小姐……”她心中本是不敢确定,可那双鞋还有她浅紫色的裙裾,都在隐隐告诉她,姚瑶可能出事了! 高隽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缓缓靠近那石雕,身后的小厮帮他打着青灯,当先跃入眼帘的是一滩猩红的血,然后是一张血肉模糊的恐怖至极的脸! 他‘啊’的一声,退后两步,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不止是因为那死状凄惨的缘故,还有这毁容杀人的手法,明明就跟她相熟的丽娘用的手段一模一样! 侍郎夫人心里咯噔一跳,走进一瞧,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啊!……啊!……”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这究竟是谁做的!居然用这么丧心病狂的手段将姚瑶杀死! 而慌不择路逃跑的丽娘亦被府里的小厮逮住了,毕竟那满身的血污十分显眼,想不被人发现都难,小厮将她押到侍郎夫人面前:“禀告夫人,就是这个假冒家丁的妇人将小姐杀死的!” 兵部侍郎接到管家的消息赶到之时,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堂堂侍郎千金就这么被身份不明的歹人杀死了!他直觉得一腔的怒火直直冲到头顶,不由暴喝道:“这女人是哪里来的?查!给本官查!查个清清楚楚!本官一定要她血债血偿!” 侍郎夫人惊魂未定的被丫鬟们搀扶起来,倒不是对姚瑶心怀愧疚,实在是那惨状太过骇人了,她抹了眼角的泪,伤心欲绝的道:“老爷,这个女人分明就是高家人带来的,你瞧,她身上还有那小厮的衣服,可见高家并不是真心想求娶大小姐的,大小姐真是可怜,就这样被歹人害死了……” 不说丽娘身上的衣裳证据确凿,就是两家的婚事黄了,侍郎夫人也不能让对方有反驳的借口,如今这么大一个把柄握在手里,还不是任她们搓圆搓扁。 高隽自丽娘满身血污的出现就暗道不好,如今听她这样说,一时冷汗涔涔,下意识的就辩驳:“夫人误会……” “没错!这贱人就是我杀的!高公子本就嫌弃她长得难看,不甘心就这样迎娶这个无盐丑妇!才让我来杀她的,可惜时运不济,被你们发现了!”丽娘声音尖细的说出这一番话,看着高隽的眼神十分快意,她知道她这一回是逃不掉的了,她不好过,也不能让这个贪心不足的浪荡子弟好过! 一起跟她下地狱吧!话落她放声大笑起来。 高隽的母亲惊骇的掩着唇,上前欲要解释,却被侍郎大人阴沉的脸色吓退了一步。 只见他高声喊道:“将京兆尹魏大人请过来!” 方其推开围观的下人,一把跑到石雕后头,看见那面目全非的女人,顿时双目猩红:“不,不会的,这不是姚瑶!”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看着她脸上的血肉翻滚,虎目含泪:“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你前几天的话都是气我的,我知道你并没有嫌弃我穷困潦倒,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打算让你冷静几天,就过来找你的,为什么才几天你就变成这样了?” 他看向高声大笑的丽娘,双目含着仇恨:“你这个疯女人!我要杀了你为姚瑶报仇!” 侍郎大人看着他癫狂的模样,朝身旁的护卫厉喝道:“将这个疯子黏出去,不许他再踏进姚府一步!” 高大的护卫一礼,一左一右的架着方其的肩膀,将他扔在了府外,大门砰的一声紧紧的关上。 方其被推得滚下石阶,他不甘的爬起来,拍着那紧闭的门:“放我进去!姚瑶不会死的!那一定不是她!” 他声嘶力竭的吼道,双目猩红得濒临发狂,叶挽思的马车停在府门,灵玉微微掀开车帘看着他悲伤的样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小姐,方公子这样痴情,肯定会对姚小姐好的,对不对?” 叶挽思神色莫名:“或许吧。” 凌霄得了她的吩咐,上前抓过方其的衣领,将他扔在身旁,一把拉紧缰绳,朝郊外驶去。 方其挣扎着要下车,连在一向惧怕的凌霄面前也没了以往的瑟缩:“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姚瑶!” 凌霄出手点了他的穴道,顿时他身子往后一仰,睁着猩红的眼睛恨恨的看着他,却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口。 马车驶出了城门,在郊外的一处密林里停下,前方火光明亮,还听着一辆朴素的青油马车,火堆旁一站一躺两个女子,站着的女子一身青衣,正是灵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 凌霄将方其解了穴道,扔在火堆般,便远远的走开,抱胸站着。 方其惊讶的看着姚瑶,又喜又惊,喜的是侍郎府里死的人不是她,惊的是对方脸色苍白,仿佛受了重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轻轻拍着她的脸,意图唤醒她:“姚瑶,醒醒,是我,我来看你了。”他转过头,只能焦急的去问叶挽思:“小姐,你告诉我,她究竟怎么了?” 叶挽思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场金蝉脱壳的戏码,她先是让凌霄到刑部大狱,买通狱卒,找一个与姚瑶差不多身形的女囚,带到侍郎府穿上跟姚瑶一样的衣裙,藏在假山的洞穴里,而姚瑶被丽娘用石头砸中后脑亦在她的计划之内,若是不能让丽娘亲手将姚瑶打伤,她疑心一起这后边的事情就不能进行下去了。 所以姚瑶这一下是不能避免的,在凌霄将二人调换之后,以丽娘狠毒偏执的性子,肯定会因为姚瑶刚才在宴席上频频引诱高隽的献媚怀恨在心,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姚瑶故意吸引高隽目光的原因,一切都只为了让丽娘的嫉妒心疯涨,一旦她失去理智,肯定会像前几次一样,残忍的将勾引高隽的女子毁容,这也在变相的帮助姚瑶‘死’后的尸体被辨认的麻烦。 当然假山里的石头,也是她安排的,如果不这样,让丽娘因为手边没有武器而放弃毁容,那就白费功夫了,如今有了她口中的证言,又有谁会怀疑侍郎府里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死亡的真相。 而姚瑶在倒下的时候,她已经为她查看过伤口,并上了最好的金疮药,好在姚瑶深深的记着她的话,知道避开要害,所以伤势并不重,只是因为伤在脑后又失血过多才昏迷了过去,养几天就没事了,如今看着方其的样子,她念头一转,冷冷的道:“她为了跟你双宿双飞在府里演了一场戏,可惜她运气不好,被伤了后脑,失血过多,虽然没死,却也不远了,我是带你来见她最后一面的。” 方其瞳孔紧缩,抱着姚瑶的身体微微发颤,眼角流出一滴清泪:“你怎么这么傻,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不要在一起,也要你好好的活着……” “姚瑶也算是我的好友,如果她死了,我想为她举办一场冥婚,你可愿意?” 方其不过微愣,便一口答应,哽咽道:“她生前没能做我的妻子,如果……我自然是愿意的,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姚瑶感觉耳边有人泣不成声,她被拥在一个充满温暖的怀抱里,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清香的皂荚味,听到耳边的话,她双目湿润:“你真的愿意让我做你的妻子么?” 方其抬头,以为她是回光返照,更是泣不成声,忙不迭的点头:“愿意,愿意,我们现在就成亲,现在就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方其被瞒在鼓里,其实这个想法早已埋在他内心很久了,只是苦于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和能力,难以跟姚瑶开口,如今,终于能实现心中的夙愿,即便他们只能做一秒钟的夫妻,他亦是甘之如饴。 叶挽思乐见其成,在她名下的宅子里,举办了一场简单却甜蜜的婚礼,灵珊和灵玉被二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跑前跑后不亦乐乎的帮忙着,姚瑶一身简单的大红喜服,虽然面色苍白,但双目的神采却稳稳压过满室的嫣红的色彩。 叶挽思被奉坐在首位,作为她们婚礼的见证人,就在凌霄依旧平板的语调喊出:“礼成,送入洞房。”之时,她终于忍不住落下幸福的泪水。 姚瑶朝叶挽思走去,将她抱得紧紧的,哽咽道:“挽儿,谢谢你,谢谢你,能认识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最骄傲的事情,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我以后会过着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如果我走了,你该怎么办?挽儿……” 她揽着叶挽思的肩,急于表达内心的感谢,却觉得无论怎样的语言都表达不了,除了感谢还有深深的不舍,她知道叶挽思是个冷漠骄傲的人,很少人能走进她心中,她能跟她成为好友,她真的觉得好欢喜好欢喜,如今她得到了幸福,叶挽思还是一个人呢,这让她十分愧疚和不安。 叶挽思拍拍她的肩,轻声道:“你幸福就好,以后的日子就要靠你们自己创造了,我能帮到你的很有限。” 她让灵珊将准备好的包袱拿过来:“这包袱里有一万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你们拿着做些小买卖,只要不再踏进凤京,其它地方只要注意一些,是没有人能识穿你的身份的,毕竟兵部侍郎府里的姚瑶已经死了。” 方其听着她话里为姚瑶周到的设想,总觉得有丝丝古怪,姚瑶不是命不久矣了么?为什么她竟这样轻松,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蠢,姚瑶能活得久一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能怀疑呢。 他扑通一声跪在叶挽思面前,虔诚的磕了个头,却推拒了那包袱:“小姐已经帮了我们夫妻太多太多,我们怎么还能……” “我不是给你的,我是给我的好友的,她如今深受重伤正是虚弱的时候,你要她跟着你捱苦就算了,你还打算让她就这样拖着病体客死异乡么?” 叶挽思冷冰冰的吐出这一句,顿时就让方其不敢反驳,在他心里叶挽思一向是威严不可侵犯的,即便他觉得这样接受很窝囊,可是为了姚瑶,他不能因为那一点男人自尊,而让她受苦。 不由严肃的朝叶挽思磕了三个响头:“谢小姐,小姐大恩,方其无以为报,来生必定结草衔环,为小姐做牛做马以报答小姐的恩情。” 姚瑶捂着唇,早已泣不成声的靠在方其怀中,泪眼朦胧的看着叶挽思:“挽儿……谢谢你。” 叶挽思淡淡一笑,将他们送上马车,方其临行前,忐忑的朝叶挽思说道:“小姐,我知道我如今没资格说什么,但是,能不能,能不能替我跟我的二哥说一声,让他不要担心。” 方墨经过上一次的科举舞弊案一跃成为朝中新贵,如今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方其与他同在凤京,只怕日常也有联系,他突然不见肯定会心急如焚,不由点点头应下。 方其见此更是无比感激,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诉说他心中的谢意,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辜负了姚瑶。 马车渐渐驶出开阔的大街,姚瑶掀开车帘,含着泪跟叶挽思话别:“挽儿,你一定要幸福啊!” 叶挽思微微一笑,目送马车渐渐远去,灵玉早就哭得双眼红肿,趴在灵珊肩头泣不成声。 方其坐在马车内,心中无限感慨,她搂着哭得颤抖不已的姚瑶,轻声安慰:“别哭了,注意身子……”他喉头轻噎,止住了余下的话,泛起浓浓的哀伤。 姚瑶靠在她怀里,断断续续道:“……我没事,那是挽儿为了试探你才说的,这伤养几天就好了……” 方其一愣,随即抓着她的肩,欣喜若狂的问道:“真的么?你真的没事。” “嗯……我没事。” 方其激动的将她搂进怀里,呢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突然放开姚瑶,钻出车帘,朝着身后的街道,大声喊着:“小姐!谢谢你!” 姚瑶看着他的背影,含泪一笑,在心里不住的祈祷,希望老天能多多眷顾叶挽思,让她永远幸福。 暗夜疏影,空旷的沥青街道上,一辆平凡无奇的青油小马车缓缓驶过,男子高喊的声音仿佛还在空巷里回响,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谢谢你’。 灵玉和灵珊二人眼眶通红的回到王府,惊了云嬷嬷一跳,她们明白姚瑶金蝉脱壳的事情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便只简单的说了一句:“姚小姐被歹人害死了……” 云嬷嬷一愣,双目亦是浮起点点泪花:“怎么会这样?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还这般年轻……” 第二天,侍郎府发出了讣告,叶挽思身为好友,自然要去为‘姚瑶’上一炷清香的,所以她一身素净,早早的乘着马车去侍郎府吊唁,侍郎夫人双目红肿,悲伤的看着她:“郡主,大小姐真是没有福分,丢下府上这些至亲和你这闺中好友早早的去了,我真是心疼啊……” 叶挽思表情淡淡,只说道:“夫人节哀,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侍郎夫人一愣,本以为二人关系要好,姚瑶的死对她来说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没想到叶挽思居然是这么一个冷冷淡淡的样子,不由啐了一句:“还以为感情有多好,不成想也是个没心没肺的。” 叶挽思回到王府,碰巧遇上了在菊园散步的王宝卿,她快步上前来问道:“姚小姐她……” 叶挽思见她欲言又止,知道她是在问什么事,不由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宝卿轻呼一声,惊讶的捂住了嘴,只能道一句世事无常,前些日还活生生的人,不过转眼,就这样没了,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听说是高家的儿子……真是太过分了,姚小姐真是可怜……”她定了定,又朝叶挽思道:“你也没太伤心了,京中的大家闺秀出色的也不少,她肯定也不希望你这般的落寞……” 她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隐隐觉得她并不悲伤,这种感觉就像燕绍那次的事情一样,她不禁疑惑,难道姚瑶也是么?可是对方有什么理由需要这样做? 她暗暗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或许只是叶挽思隐藏得太深,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题外话------ 姚的新文【毒心庶妃】29号12点之前,涨40个收藏,就会放出两章公众章节作为福利哦,喜欢的美妞们快快收藏吧…… 第一一五章 小别情深 自从姚瑶‘死’后,王宝卿似乎有意让叶挽思重新交上几个好友,所以京中一有盛会,便会着人来请她去,叶挽思兴趣缺缺,三番五次婉拒了王宝卿的好意,这一次正好是御史大夫的孙子满月酒宴,也就是王宝卿的胞姐家中有喜事,是以王宝卿再没有给叶挽思拒绝的机会,亲自来到了阳明阁。 傍晚的斜阳映照在阳明阁内的洁白无瑕的梨树上,王宝卿领着芳梅跟芳竹两个贴身丫鬟,并着身后成群的仆婢声势浩大的走进院子,正巧走过廊下的灵玉乍然被吓一跳,暗道王宝卿最近来阳明阁真是频繁得很,连忙上前恭敬一礼:“灵玉见过夫人。” 王宝卿轻轻的‘嗯’了一声,淡淡道:“郡主在里边吧?”她虽口头上问着,脚下的步伐却未停,直直的走进里间。 灵玉仿佛不经意般挡在她面前:“夫人,只怕现在不太合适……” 王宝卿停下步伐,微微探眸来看她,抿了抿唇:“怎么不合适了?”这些日子,好像不知不觉间,王宝卿跟叶挽思的距离越拉越近,诸如现在这种亲自来看叶挽思的行为,她以前是做梦也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却做得如此自然,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似的。 灵玉有些语塞,她总不能说这‘未来姑爷’好容易肯消停两日,却在今天这天色还没黑的时候就急急将自家小姐接走了吧,如今叶挽思不在里边,她如何能放王宝卿进去,她总归不是她们这些跟随多年的心腹,若是传出去,小姐跟男人那个那个,这要如何是好。 灵珊推开房门,朝着站在门外的王宝卿温婉一笑,放低了声音道:“夫人知道郡主是个冷淡的性子,心里头有什么事儿也不愿意跟我们这些侍婢说,其实她为姚小姐的事情神伤了许久,昨个儿夜里翻来覆去半宿睡不着,这不,刚用了些点心,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您若是想看看小姐,这便进来吧。” 灵珊侧开身子,笑意吟吟的迎她进来。 灵玉心中快要尖叫出声,转过脸暗暗给她打着眼色:你怎么回事儿,小姐没在里头,你就放了夫人进去! 灵珊却只是保持着脸上的笑意。 王宝卿微微敛了下怒意,看了里间一眼,透过轻薄的纱幔,只见那白玉床上微微隆起,看起来里面的人正在浅眠,她回过头来,朝灵珊道:“我就不进去了,跟你们小姐说一句,明早随我到御史府吃酒去。” 说罢,她迈开步子转身离去,留给二人一个雍容华贵的背影。 灵玉拍着胸口,嗔怪了灵珊一句:“灵珊姐姐你真是太吓人了,这要是被发现可就惨了。” 云嬷嬷从屏风处走出,掀开帐幔,取出薄被下的富贵牡丹大引枕,轻叹了一声:“好在王妃不常来,要不然这借口可用不了几次。” 灵玉撅了撅嘴,有什么办法嘛,谁叫小姐太招人喜欢了,她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埋怨夏侯朝罢了,叫她到他面前唠叨,那才是真的不要命了,想想那一次恐怖的感觉,她不禁搓了搓手臂,太吓人了。 而被众人埋怨念叨的正主,正将娇小的人儿拥在怀里好好疼爱着呢,昏暗的内室中,醇厚压抑的低吼稳稳盖过那一声无礼的娇吟,金丝牡丹屏风后头,两道身影正此起彼伏抵死纠缠着,一双古铜色指节分明的大手正掐在白皙滑腻的细腰上,完美的肌理线条正舞动着美妙的韵律,他深邃的眸子微眯,性感的薄唇偶尔溢出一声暧昧的粗吼,被她揽在怀中的人儿,媚眼如丝,眼角沾着晶莹的湿润,白嫩的柔荑攀上男人有力的臂膀,却因为那颤动的力道,不到片刻便只能无力的滑下。 宽阔奢华的大床,稳重得没有一丝晃动的痕迹,莹莹如火的灯盏见证着此时内室中上演的甜腻,而汉白玉墙壁上的两道交缠的身影,起起落落如海中浪潮,仿佛永远不会轻易停歇。 待天色完全黑下来,寂静的庭院燃起幽幽的灯火,内室却只有孤零零一盏烛火,隐隐绰绰叫人看不真实,待一声难耐的吼声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只余满地的狼藉。 两人维持着纠缠的姿势坐在床头,夏侯朝轻轻拔开她因为汗湿而紧贴在脸颊的墨发,在她的脸上印下怜爱的吻,轻抚着她喘息的背脊,顺便重温她那诱人的细腻肌理。 叶挽思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头,随着那轻抚的力道,让她昏昏欲睡。 夏侯朝的吻断断续续的落在她香汗淋漓的鬓发,这两天因为事情与叶挽思分别了两天,他也两天没有碰这个甜美诱人的可人儿了,他早就体会过相思成狂的感受,不过短短这两天他却觉得像过了两年般那么久,那种丝丝的痛痒仿佛无处不在,更甚的可能早已钻进他的血肉或是骨髓,让他这般的想念她,想抱她,吻她,甚至狠狠的爱她。 如今拥她在怀的这种充实的满足仿佛要填满他的胸膛,即便是数年前,他第一次坐上那象征权力地位的赤金宝座,那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远远不及此时的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他像一个饥渴了万年般的凶狠猛兽,急切又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甜美,越是渴望便越不知餍足,就像今天一样,迫不及待的吻她爱她,却如何也觉得不够。 他揉着她柔软的发丝,暗哑道:“累了?” 叶挽思双腿早已麻木得没有了知觉,懒懒的挂在他身侧,轻声哼了一句,算是应答。 夏侯朝却依旧托着她被狠狠灌溉过的娇臀,二人紧贴得没有一丝缝隙,虽然这样浑身湿黏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耐,但有这甜美的人儿作陪,倒也可以不计较这么多了。 叶挽思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泡在水中,身上传来些许异样,但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直到躺上松软的床榻,她才满足的蹭了蹭。 夏侯朝将她揽在臂弯内,好笑的看着她向小猫儿般的动作,即便是再冷硬的心只怕都要化了,不禁温柔的在她白皙的额上印下怜爱的吻。 而阳明阁众人却是起了个大早,左等右等愣是不见叶挽思回来,想着王宝卿昨天的吩咐,一时间只觉得十分着急,再晚些等人来请这事情可就穿帮了。 灵珊从屋外推门而进,云嬷嬷探眸过来问她:“可是王妃着人来请了?” 灵珊摇摇头:“是芳竹姑娘,说是王妃吩咐小姐莫要贪睡,一会儿就得起了。” 还好,那还有些时间,云嬷嬷缓缓坐下,幽幽一叹。 就在众人望眼欲穿之际,窗户传来些微的响动,在屋内的灵玉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夏侯朝已经将叶挽思放在了床榻上。 灵玉惊讶,下意识福身:“奴婢给姑爷请安……” 叶挽思因为这句话倒是羞红了脸,从他的肩膀探出头来,嗔怪的瞪了灵玉一眼,夏侯朝微微挑眉,倒是觉得这个称呼不错。 云嬷嬷看着叶挽思水灵灵的妩媚风情,不用想也知道是被这‘姑爷’好好疼过的,碍于规矩她心底还是有些芥蒂,不由上前跟叶挽思说道:“小姐,王妃昨个儿就过来了,说是同你去御史府上吃酒,刚才已经着了芳竹姑娘过来催了,你看,要不要准备准备?” 御史府?可不是王宝卿的姐夫么,她不由蹙起了眉头:“不是说推了么?” “小姐,王妃昨儿个都院子里了,若不应下只怕就要闯进来了。” 相比郡主这个称谓,灵玉等人还是习惯称呼叶挽思小姐,在人前不可失了礼数,私底下也就随意了。 叶挽思知道王宝卿的意思,以前瞧着冷冰冰的倒好,如今一活络起来,还真是热情得吃不消啊,她目送着夏侯朝离去,朝丫鬟们点了点头。 叶挽思只稍稍打点一下,便朝王宝卿的院子里走去,毕竟在那白琪已经帮她梳过妆了,在阳明阁换下那身对叶挽思来说太过惹眼的衣裳,换了身清新一些的颜色,总的来说时间也不算太迟。 正巧就在路上碰到正要出发的王宝卿,灵玉等人纷纷见礼:“奴婢见过王妃。” 王宝卿今日一袭深紫色金丝菊花长裙,发上是一直牡丹折枝步摇,看起来姿容冷艳,雍容华贵。 她一瞧正迎面过来的叶挽思,顿时双目一亮,只见她虽然是如常般的月白色莲花长裙,但发上却是一枝乌黑如墨的簪子,上头纹饰着不知名的花卉,却异样繁华美丽,微微靠近竟还有一种沉静的香气,叫人忍不住的上前一闻再闻,实在奇怪。 再看她,双颊泛着淡淡的粉,虽是神色清冷,可眼里眉梢却透着些许风情,她娉婷袅娜的走过来,仪态万千,完美得无可挑剔。 “起来吧,还以为你又要到日上三竿才醒,我已经做好准备去催你的了。” 叶挽思云淡风轻一笑:“昨个儿怠慢了王妃,是我的不是,今天万不能让王妃久等了。” 王宝卿笑笑,表示毫不在意,二人说说笑笑,走出王府踏上马车,直直朝御史府去。 “你父亲说是事务繁忙脱不开身,这一回就不跟我们去了,御史大夫总是在他面前吹嘘他的宝贝孙儿,早就让你父亲好奇不已,这一回不能亲自来瞧瞧,还惋惜了好久。”王宝卿坐在富贵海棠的锦茵上,捂着唇柔柔一笑。 叶挽思早就听说燕绍与御史大夫情谊深厚,倒不难想象二人闲暇时的调侃趣事,对方毕竟比燕绍年长一些,抱上孙子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燕绍还年轻,想必过几年,他也能抱上孙子了。 她亦是笑着开口道:“父亲还年轻,含饴弄孙的日子可能还有些远。” 王宝卿点点头,燕绍不过三十六,又生得儒雅俊美,弄孙为乐确实还早,只是燕云祁的性子跟燕绍有些不同,也不知他是什么想法,但也就是在这几年了,王宝卿一想到儿子的婚事,心事倒有些活络开了。 叶挽思看了她一眼,微微垂眸呷着杯中的茶。 王宝卿身份尊贵,一下马车便被御史府的管家恭敬的迎到了王玉卿的院子,因着天色还早,宾客还未到齐,王玉卿便呆在院子里,听到通传连忙就让请进来。 丫鬟们打起水晶帘幕,王宝卿笑着走进来:“姐姐,倒是要祝贺你一声了。” 王玉卿优雅的摆摆手,示意丫鬟们退下,待房中只剩下心腹等人之时,才懊恼的瞪了她一眼:“你一向知道我们是死对头,喜从何来,我儿还小,想吃孙子的满月酒,有得等了。” 王玉卿第一胎是御史大夫的长女,这长子却是从后院的二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出,虽说身份不高,可却是个男丁,而当时王玉卿生长女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好几年没有身孕,可把这二夫人乐坏了,连带着身份高了不少,频频的在御史大夫面前邀宠,这长子自然就稀罕起来了,若不是八年前王玉卿又怀上身孕,又争气的生了个儿子,这主母的位置指不定就得让位了,所以她对这二夫人是恨得牙根痒痒,只是为了维持府上的体面,才故作友好的。 王宝卿心知肚明,却愣是来庆贺她,顿时就十分不快,她看向随后进来的女子,双目一亮,连忙就道:“是郡主吧,好久不见了。” 叶挽思淡淡一笑,自从燕城一别,也只在半年前的王府中有过一面之缘,她对王玉卿的印象不错,也乐于与她交谈:“夫人当时的帮忙,我依旧铭记于心,只是不知怎样答谢。” 王玉卿掩唇一笑,满不在意:“当时你救了我儿,那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居然还惦记着这么久。” 二人在燕城有过交集的事情,王玉卿当时因为不确定就没跟王宝卿说,后来见她们关系转好,也慢慢忘记说起这件事情,所以王宝卿此时便有些一头雾水,这看似没有来往的二人居然认识,真是让她意外。 不由开口道:“好姐姐,这不是客套话么,总不能落人口舌才是,倒是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倒是认识?”王宝卿疑惑的看向她。 王玉卿哼了一声,倒也开始慢慢讲起来燕城的事情,闻言王宝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早听燕绍说叶挽思与生母断绝了关系,却不想这亲姐便是那见证人,不由有些尴尬。 叶挽思不在意的一笑:“没什么,都过去了,当时还对亏了夫人。” 王玉卿温柔一笑,不欲再勾起她的伤心往事,便转开了话题:“你说这狐媚子生下的儿子能有什么本事,偏那孙子真是讨喜得很,那小脸粉嫩粉嫩的,滴溜溜的眼珠子,十分精灵,你要是一瞧,肯定也十分喜爱。” 王宝卿被她生动的形容勾引出了好奇心:“真这般讨喜那我待会儿可真要瞧一瞧。” “你瞧倒是可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狐媚子可是个眼尖嘴巴也厉害的主,她见你是我胞妹,指不定还要找你麻烦,如今她风头正盛,得了理可不会饶人,你若真心喜欢叫祁儿赶紧娶妻,生上几个大胖孙子,叫我也来过过瘾,这狐媚子的孙子讨喜是讨喜,但还是算了吧。” 言罢,王玉卿轻声一叹,眉间有些懊恼。 王宝卿心中一动,话是这样说,可燕云祁若没有喜欢的女子,她还是不愿意硬逼他娶妻的,这种事情还是随缘吧。 看着亲姐姐眉间的愁容,她倒是有些无奈,御史大夫是不错,可男人本性还是免不了有几房妾侍,如今妾侍登堂入室,这发妻主母,倒是逊色不少。 叶挽思看了一眼王玉卿,微微敛了眉眼。 王玉卿料想这满月酒吃得指不定浑身不舒坦,便在房里摆了几道精致的小菜,跟王宝卿和叶挽思同坐一桌,气氛倒也融洽,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欢快的笑声。 过了午后,宾客陆续来齐,王玉卿这个主母自然不能依旧呆在房里了,便领着一行人走了,留下王宝卿跟叶挽思悠闲的在庭院中散步。 缓缓的走到开设筵席的听水楼阁,一身水红色绣芍药长裙的美艳妇人如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间,得意又温柔的逗弄襁褓中的孙儿,王玉卿视而不见,笑容满面的同宾客们寒暄着。 兵部尚书自然被邀请在内,叶宁馨理所当然的随同而来,即便中间来往的众人阻隔了她的视线,她却是一下子便看到了那个走进来的美丽女子。 拢在袖子中的拳头攥得死紧,跟一个疯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不清,搂搂抱抱,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她的声誉影响不可谓不大,从以往络绎不绝到尚书府提亲人如今是少之又少,大家的目光好像一下子转到了叶挽思身上一样,让她恨不得能上去撕烂她的故作姿态的脸,让众人看看她的真面目。 上前跟叶挽思打招呼的人不在少数,她一视同仁,态度谦和有礼,更是让众人愿意跟她攀谈,叶挽思无意中看到愤慨的叶宁馨,眸中的冰冷若隐若现。 第一一六章 运气使然? 御史大夫的长子单嵘生得一表人才,笑容和煦,看起来颇为彬彬有礼,只是那眼神飘忽,总是盯着女子瞧,他的妻子高氏瞪了他一眼,将他拽到了偏避的角落里,恶狠狠的道:“今天这么多宾客在这里,收好你那古怪的眼神,得罪了人看你怎么办!” 单嵘嘿嘿一笑,将高氏揽在怀里,掐了一把她因为生产而丰满不少的胸脯,哄道:“瞧你说的,哪有什么古怪的眼神,她们再美能美了过你去。” 高氏被他的动作弄得春心荡漾,恼怒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哼道:“那便好,上次趁着我不注意又调戏了春香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若再犯,我绝对饶不了你。” 单嵘见她板起脸来,连忙赔笑,两人在角落里你侬我侬,说了不少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高氏才春风得意的走了出来。 单嵘见她离去,嘀咕一声:“呸,臭娘们,老子玩儿女人凭什么要看你脸色!”他撇着嘴,十分不满高氏的严厉。 他骂骂咧咧的拐进院子,却没看见身后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美丽的少女。 叶宁馨有些兴奋,没想到只是出来透透气便让她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这看起来斯文俊秀的单嵘居然是个色胚,这可真是意外,若是叶挽思落在他手里,还有清白可言? 她得意的掩唇一笑,随即却是皱起了眉头,叶挽思这么谨慎,该怎么将她哄骗出来呢。 叶挽思跟王宝卿坐在一块,婢女正端来香气四溢的糕点布在桌上,王宝卿笑道:“这是府里大厨精制的梅花五子糕,配上花瓣酿制的果酒,别有一番风味,在别处可尝不到,你试试。” 随后的婢女端着青釉酒壶,正笑意吟吟而来,却在突然被后边的人一推,酒瓶正要往王宝卿身上倒下,叶挽思眼疾手快的一接,虽然没有染湿裙摆,可整个袖子却是湿透了。 她抬眸朝婢女的身后看去,众人来往,却是分不清那人是谁。 那婢女惶恐,跪在地上磕头道:“王妃,郡主,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王宝卿蹙眉,接过芳竹递过来的帕子,擦着叶挽思湿濡的袖子,呵斥道:“怎么做事的!这点分寸都没有。” 她这一声厉喝惹来不少人回头,王玉卿连忙过来,看着叶挽思湿答答的袖子,开口就道:“府里有一处碧心苑,离这里不远,郡主的侍女有带着衣裳吧,赶紧去换一身,着凉了可不好。” 这发话的是她的亲姐姐,王宝卿自然是信得过的,连忙就叫叶挽思去厢房换了这身衣裳,叶挽思笑着道一句:“失陪。”便带着灵珊由御史府的丫鬟领着朝厢房走去,灵玉已经回头去马车上取衣服了。 领路的是一个面容清秀有礼的丫鬟,她推开碧心苑的厢房,朝叶挽思笑道:“请郡主休息片刻……” “给郡主请安,灵玉姑娘说找不到郡主放置衣裳的地方,希望灵珊姐姐走一趟。”一个粉衣婢女匆匆走来,福身一礼,便吐字清晰的将话讲完。 灵珊蹙眉:“这灵玉怎么搞的,不就是……”话说一半却看见叶挽思幽幽的神色看过来,不由转口道:“那我去看一下,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郡主知道么?” “是。”她连忙应下。 待灵珊跟着清秀的丫鬟走出里间,粉衣婢女方缓缓开口道:“郡主不若把这湿透的衣裳脱下来吧,这样搭在身上,可是会着凉的。” 叶挽思淡淡扫了她一眼,少顷,方笑道:“好吧。” 粉衣婢女大喜,上前就来解她腰带,却被叶挽思轻轻避开,她便走进屏风,边道:“本郡主自己来。” 粉衣婢女被她威严的气势吓住了脚步,讪笑道:“是,是,奴婢在外等着郡主。” 待叶挽思将那月白色的莲花长裙脱了下来,粉衣婢女卷在怀里就走了出去,匆匆道:“郡主的裙子脏了,奴婢去洗干净。” 叶挽思坐在屏风内的绣墩上,意味不明的一笑。 粉衣婢女将衣裳卷在怀里,连忙拐进角落里,朝叶宁馨道:“姑娘,办妥了,你答应我的银子呢?” 叶宁馨扫了她怀里的衣裳一眼,马上就确定了是叶挽思的裙子,很想将她夺过来踩上一脚,却怕坏了呆会儿的事情,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扔给她:“刚才跟你说的,记住了,出了岔子我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丫鬟双眼贪婪的银子放在怀中,笑道:“姑娘尽管放心,大少爷最是喜欢调戏那些个貌美的姑娘,这个郡主若是被他瞧见,准是逃不了的。” 叶宁馨冷哼一声,将她打发走,双目暗含得意,叶挽思,我就看你身败名裂的下场,陡然后脑一痛,她晃了晃身子,无力倒下。 单嵘搓着手,双眼放光的跟随着那婀娜多姿的身影,那身素净的衣裳他怎么会不认得,分明是出自那清丽脱俗的甄雅郡主身上,他光是想想那曼妙的身段和绝色的面庞,心里就像被一根羽毛撩过似的,心痒难耐,恨不得能上去一亲芳泽。 他虽是知道这样的女人不能轻易招惹,可是这心思一动,就如脱缰的野马,怎么也停不下来,他暗暗的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毁了人家的清白,调戏调戏过把瘾就是了。 粉衣婢女回到碧心苑,连忙将身上叶挽思的衣裳脱下,挂在屏风上头,恍惚还看见叶挽思坐在里边,她完成了任务连忙出了门,一回头正巧碰上单嵘直勾勾的盯着房门瞧,她差点被吓了一跳:“大少爷……” 单嵘轻咳一声:“郡主可是在里边?” “在呢,说是在宴中不小心弄湿了衣裳,正在里头呢,奴婢要去帮郡主取衣裳,这就先告退了。” 单嵘双眼一亮,按捺着喜色朝她摆摆手,他就说怎么会在这个僻静的院子里碰到她呢,原来不是偶然,居然是这么个原因!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深吸一口气,悄悄的推开房门。 只见侧面的屏风后头挂着一身月白的长裙,后头还坐着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按理说这被屏风遮挡个严严实实,只依稀的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这单嵘一眼就真能瞧清楚对方的身姿了?其实不然,他脑中已经先入为主的烙印下了叶挽思绝美的模样,如今别说屏风后确实坐着一个身姿较为纤细的女子,就算是一头母猪,只怕他也会觉得美若天仙。 单嵘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自然不能声张,所以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屏风,只见一位身着中衣的女子正被对着她而坐,那妖娆的身段可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顿时下腹一热,那些许的理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呼吸急促的揽上她的腰身,见她不反抗,更是乐不可支的抱上了床榻,放下帐幔,猴急的扑上去,心里美得升天。 叶宁馨是被一阵剧痛疼醒的,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光溜儿的男人正在她身上驰骋,她瞳孔紧缩,身下的剧痛让她想尖叫,可她却死死的捂住了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不能叫,要是这呼喊的声音将人引过来,她这样不堪的一面被众人看见,她该怎么办,她这辈子就毁了!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计划让丫鬟将叶挽思的裙子打湿,引诱她去厢房将衣裳换下,再偷偷的将她裙子拿出来,诱骗单嵘上当,到时叶挽思的清白毁于一旦,她再鼓动人来捉奸,让她身败名裂。 可她当时还没得意多久,突然后脑一疼不省人事,醒来已经是这样了,是叶挽思发现她的阴谋了么!不可能的,她从未跟任何人吐露一句,怎么会泄露了这个秘密!一定是她有帮手,对,一定是这样的,她双目欲裂,为什么要代替那个贱人受这样的苦楚! 灵珊看叶挽思古怪的暗示,就知道暗中有人谋划什么,一碰着灵玉还未跟她解释,便遣走了身旁的丫鬟,急忙朝碧心苑走去,突然边上传来异动,只见叶挽思只着中衣正站在廊下看她,她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灵玉蹙眉,这若是被人看见该如何是好,连忙将怀里的衣裳披在她身上:“小姐,你怎么能这么不顾自己的身子呢,这样站在长廊上吹风,得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叶挽思顺手将碧心苑里的长裙取了出来,交给了灵珊,她宁愿在这里吹冷风,也不愿重新穿上这件衣裳,她淡淡一笑:“碧心苑正演着好戏呢,左右这里没人过来,不碍事的。” 灵珊看着她嘴角的神秘,会心一笑,知道这种小计谋已经被叶挽思摆平了,不由有些期待待会儿的好戏出场,灵玉正帮叶挽思系着腰带,见二人无声的默契,有些好奇。 叶挽思若无其事的回到筵席中,王玉卿姐妹正说着话,见她过来连忙歉意道:“郡主,府里的丫鬟不懂事,我在这里跟你赔礼了。” 叶挽思温婉一笑:“今天宾客这么多,有些疏忽是难免的,不碍事。” 王宝卿温柔一笑,她当然知道叶挽思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子,看着王玉卿赞赏的眼光,倒觉得有些与有荣焉,不由掩唇轻轻的笑出声来。 而碧心苑的内室里,叶宁馨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哼出一声,从未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身上的男人仿佛兴致勃勃,一点都没有想放过她的意思,她不禁心中焦急,暗自夹了下腹,只见男人一个哆嗦,顿时低吼出声。 片刻之后,单嵘才回过味儿,赞叹道:“郡主不止模样生得国色天香,就这伺候男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若不是刚刚真的破了你的身子,我还以为……嘿嘿,真是天生尤物。” 话落,他打了激灵,回过神来脸色一瞬间惨白下来,瞧他做了什么,他居然色心一起真的要了这个二品郡主的身子,别说他只是个庶子身份,光是想想燕绍和老王爷的能耐,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大耳刮子,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余光瞥见落在床沿上的肚兜,粉红色绣着交颈缠绵的鸳鸯,他念头一动,抓在手心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套在身上匆匆离去。 因为心急,他根本没去看床上之人的模样,也没细想为什么对方始终一声不吭,只因为做了亏心事,心虚得调头就跑。 叶宁馨眼含热泪,艰难的挪下了床,遍寻不到贴身的肚兜,她恨不得将单嵘千刀万剐,又怎么会抬眼去看他,所以也不知这肚兜究竟去了哪里,心里又害怕有人来寻,咬咬牙急忙的陇上衣裙,稍稍整理了一下鬓发,便急忙回到筵席上。 虽然这一次暗算叶挽思不成,反倒失了清白身子,可终究没有被任何人知晓,在外人看来她还是兵部尚书的掌上明珠,爱慕求娶她的人依旧大有人在,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真的是这样么?叶挽思的余光扫了一眼谈笑风生仿佛没有一丝芥蒂的叶宁馨,淡淡勾起唇角。 话说单嵘刚出了碧心苑,就被好友拉回了筵席,左右逢源称兄道弟的喝着酒,是连个眼神也不敢向叶挽思看去的,正巧这时候是贵为新科状元,皇帝面前的红人方墨过来敬酒,他无官职在身,何德何能能与这样的人结交,连忙正了正神色,谦逊的一礼。 方墨温和一笑,举着酒杯正要开口却仿佛身子不稳,将杯中的酒悉数撒到了单嵘胸前,他反应过来,有些懊恼,连忙取出怀中的手帕帮他擦拭,一边道:“单兄,对不住了,在下不是有意的。” 单嵘心中再不快也不敢在他面前摆谱,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刚想说声没事,却听他疑惑道:“咦,这是什么?” 只见单嵘的长袍交领处露出一角粉红的布料,与他天青色的袍服十分不相配,方墨边疑惑边纳闷的抽出那一块布料。 单嵘回神,顿时大惊,伸出手去抢,这厉喝也就跟着出口:“还给我!” 他这一声呵斥引来众人疑惑的目光,方墨一见他脸色大变,直觉有古怪连忙松开了手,那轻薄馨香的料子飘飘荡荡,两条粉嫩的细长的带子洋洋洒洒,轻轻的落在青石地上。 他歉意的拱手道:“单兄,我不知道这物件有这么贵重,倒是对不住了。” 边上的名门子弟古怪的看了眼一本正经道歉的方墨,暗啐一声二愣子,伸手捡了起来,鄙夷道:“方大人才华横溢,怎么会不知道这物件的出处?可别是假正经才好。” “就是,连姑娘家的贴身肚兜都不晓得,可别是……”有些人还古怪的瞄了瞄方墨的下腹,嘲笑之色溢于言表。 方墨顿时双颊通红,连忙摆着手,一脸刻板的说道:“君子应非礼勿视,在下恪守本分,自然不晓得这些风月物事,诸位公子当中好手,在下自然是不能与之相比的。” 众人顿时语塞,方墨这是在变相的告诉众人他是洁身自爱的君子,而他们确实那些喜好风月的浪荡子弟呢。 单嵘看着那些公子哥儿手里的粉色肚兜,一咬牙便道:“将那肚兜还给我,这可是甄雅郡主给我的定情信物!” 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直直把众人愣在了原地,方墨眸光闪过暗芒:“你说什么!” 单嵘早就想好了主意,他占了人家身子,一回头肯定记恨的来捉他,他不想自毁前程,更不舍得那国色天香的美人,所以在拿了肚兜的时候便想好了,他要以这肚兜为证,先将‘叶挽思’的名声弄臭了,待无人问津之时,他再一顶小轿抬进御史府里,堂堂一介郡主成了她的小妾,这该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到时这心高气傲的郡主不服气都不行了,残花败柳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还不死心塌地的伺候他,所以听闻方墨的质疑声,他也不惊慌,正色道:“这就是郡主亲手交给我的,绝不会有错,不信可以跟她对证。” 他煞有其事的说着,一时人群纷纷起哄,单嵘挺直腰板,拿过那人手中着肚兜就跑到女客的筵席处,王玉卿看着以单嵘为首的公子哥儿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自对面过来,正疑惑间便被他手上粉色的布料吸引了目光,那长长的系带她如何能不熟悉,不禁死死的蹙起了眉头。 开口呵斥道:“嵘儿,带着男客擅闯女宾筵席,成何体统?冲撞了贵人你可担待得起,还不快快退下!” 方墨朝神色清冷的叶挽思眨了眨眼睛,叶挽思淡淡一笑,她的目的就是要单嵘大张旗鼓的公布这件事,要不然也不会要求让方墨泼对方一身酒了,相比被众人捉奸在床的一幕,她还是觉得有损王玉卿的脸面,要不然早在好戏登场的时候她就开口了,叶宁馨真以为她是运气好呢,只不过是看在王玉卿的份上,才给御史府留些颜面才手下留情罢了。 .. 第一一七章 大义灭亲 叶宁馨看见那肚兜直觉有一瞬间的窒息,身旁的杨氏握了握她发冷的手,担忧道:“馨儿,怎么了?自刚才起你这手就冰冰凉的,可是身子不舒服?” 叶宁馨艰难的露出一抹笑意,摇摇头。 杨氏见她不肯多说,也不逼她,看着前边那男子高举的肚兜,厌恶的道:“也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这样明目张胆的送给男人肚兜,这是下贱!” 叶宁馨听她的怒骂,心尖儿隐隐的在发颤,只觉得要生生呕出一口血来,娘,你可知道你口中的贱人说的是你的女儿啊,可那不是我愿意的,如果不是叶挽思,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叶宁馨一直在避着叶挽思,所以单嵘一开始没有瞧见她,如今这一眼,也让他有些惊艳,却被对方恨意凛凛的瞪了一眼,他正摸不着头脑,听王玉卿呵斥,连忙就道:“母亲,您先别发怒,听儿子一言。”他举着肚兜,高声道:“如今纸包不住火,我也就开诚布公了,我手中的肚兜便是甄雅郡主送与我的定情信物!” 众人哗然,叶宁馨微微一愣,险些没忍住的笑出来,她怎么忘了,这个人由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如今自然就将叶挽思当成是她,这下好了,她倒要看叶挽思如何收场。 叶宁馨的表情瞬间来了个大转变,双目放光兴致勃勃的看着场内。 单嵘的生母二夫人从后院走来,乍然听到这一消息,双目一亮,相比身旁脸色阴沉的高氏,她可是十分欣喜,这甄雅郡主要是真的跟她儿子有情,二人的关系是便是铁板钉钉了,攀上镇南王这么一颗大树,他的儿子前程还不一片光明,她使了个眼色暗示高氏不要轻举妄动,她是知道这个媳妇好妒的,若是好好的一桩喜事被她搅了,那岂不是可惜。 高氏看着叶挽思绝美的脸蛋,眼里的愤恨能在她脸上穿出几个窟窿来。 只听二夫人娇笑一声道:“原来郡主早就跟我们大少爷私定终身了呀,真是可喜可贺,今天还真是双喜临门呢。” 王玉卿见这个一向喜欢兴风作浪的妾侍在众人面前卖弄,不由开口冷冷的道:“二夫人,注意你的言辞,郡主身份尊贵,岂容你胡乱攀咬。”她看向勉强能称之为俊俏的单嵘,轻哼一声:“你拿这不知从哪个丫鬟身上取来的物件,就想抹黑郡主,真是可笑。” 单嵘好色的性子阖府皆知,上上下下这么多女婢,稍稍有些姿色的哪个没被他调戏过,只是御史大夫颇为倚重他,单嵘碍着他的面子,不敢太过份罢了,但就这性喜渔色的性子,还会有堂堂的郡主放着全凤京优秀的王公子弟不选,而看上他这个无名草包,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宝卿抿着唇,冷冷的看着二夫人自说自话,完全没听进去半个字眼,像上回身份显赫的秦三公子叶挽思都不瞧一眼,会看上这个身份平平,相貌姑且只能算一般御史大夫庶长子?见二夫人笑得像朵儿花一样,只觉得说不出的厌恶:“这位夫人想必是误会了,我家郡主金枝玉叶,不说别的,就是那将相王侯也是配得的,单大公子能力平平,要说二人私定终身,本妃是第一个不信!” 虽然御史大夫跟燕绍叫好,她不应该这样轻蔑的对待他的儿子,可是这样污蔑叶挽思的清白,还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就算燕绍今天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将这脏水往叶挽思身上泼的,她转头朝身旁的叶挽思看了一眼,示意她不要担心。 叶挽思淡淡一笑,从始至终都是这一副清冷的神色,即便这事情与她由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依旧还是那副镇定从容的态度。 单嵘感觉到身旁众人的嘲笑,十分恼怒,愤恨的朝叶挽思看去,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已经被他要了身子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 他提高了声音,意图压下那些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议论之声:“闭嘴!这是我和郡主两个人的事情,没有你们插嘴的余地。”他上前一步,热切的盯着叶挽思瞧:“我这就让经验老道的嬷嬷出来验证一番……方才,郡主才与我在碧心苑行鱼水之欢,现在身上只怕还有印记,请嬷嬷来一验便知。” 单嵘微微犹豫,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就算众人指责他白日宣淫他也认了,总而言之就要将叶挽思这个郡主变成他的人,自从看到叶挽思冰冷清高的脸庞之后,他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心中涌起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脑子里只荡着一个念头,便是征服这么一个冷傲清高的女人。 反正这肚兜是在床上拿来的,是她的贴身物件绝对不会有错,不说这物件有专人看管,是多是少还有婢女能作证,就是她身上的痕迹,也不容许她辩驳。 他是相貌不出众如何,不够聪明能力平凡又如何,就是这样一个没本事的男人,偏可以将堂堂的郡主娶回家,他总要让整个凤京的人看看,让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羡慕嫉妒,这种感觉该有如何的畅快。 叶挽思冷冷一笑,如果真的验身,那她还真的是无处可逃呢,这身上夏侯朝印下的痕迹短时间可消不掉,只是要她给那些个仆妇验身,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宝卿的脸色已经不能说是冰冷了,她看着单嵘的目光简直恨不得上前将他绑起来狠狠毒打一顿,这样污蔑叶挽思的话也说得出口,叶挽思换衣裳的时间左右不过那一些时间,还有空跟他那什么……颠鸾倒凤!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还要她验身,这么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被无辜的牵连就罢了,这若真是被验了身,即便身子完好无缺,这事情传了出去,又有哪个还肯迎娶! 正巧这时候御史大夫与燕绍二人忙完公事,踏进府里,便看见这么热闹吵杂的一幕,若不是御史大夫执意要燕绍参加他孙子的满月酒,也不会去帮燕绍才导致姗姗来迟,他蹙着眉,走到王玉卿身旁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聚在一块儿?” 王玉卿神色冰冷,道一句:“你的好儿子!”便扭过了头去,眼不见为净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王宝卿见着燕绍,心头的怒火终是忍不住了,上前就道:“太不像话了,单嵘居然口口声声说挽儿与她……你说,这怎么可能!” 她怒气冲冲,那些个字眼太过肮脏,她光是说都觉得不齿,单嵘居然可以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王宝卿对他的厌恶一下子暴增,简直就是到了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地步。 燕绍蹙眉,单嵘是他好友的长子,虽是庶出可也颇得他器重,怎么会是这样的品行!他看向叶挽思,见她神色淡淡,便心中了然,只怕这单嵘真的是德行败坏,不然怎么会让叶挽思抓到把柄,这事情估计还没完。 叶挽思朝他眨眨眼睛,微微一笑,开口道:“这位公子的话只怕不妥当,你口口声声说本郡主刚才与你私会,可本郡主除了换衣裳那一小段时间不在,其余时间都是在这筵席中的,难道本郡主还会分身之术不成。” 二夫人眼看这事情能成,连忙主张着让后院有经验的嬷嬷过来,闻言倒是一顿,她将孙子抱去给高氏前确实看见叶挽思在的,她身份相貌出众,想让人忽略都不行,那她儿子口中的人是谁! 单嵘一僵,立即就道:“不可能!这明明就是你的贴身物件!我刚才还要了你的身子的,让嬷嬷来验身,到时你可就……” “畜生!”御史大夫过来,扬起手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气怒不已的呵斥道:“郡主身份尊贵,岂容你说验身就能验身的!”他与燕绍关系甚好,引为知己,如今自己颇为器重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出这般恶心的嘴脸,让他失望透顶,忽然想起王玉卿提起单嵘的时候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还经常指责她心胸狭隘,是他错将鱼目当珍珠了! 他歉意的看向燕绍,对方有多看重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彼时也是开玩笑说说而已,却半分没有让这个郡主嫁入御史府的念头的,毕竟就单嵘这个庶子来说,怎么都是不够资格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只觉得无颜面对燕绍。 燕绍笑笑安慰他,叶挽思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只怕她算计的就是这二夫人这一房的人,毕竟对于妾侍来说,二夫人已经隐隐有压过王玉卿的趋势了,只怕她也是不愿这个姨母吃亏,所以才打算略施小计惩治一番这些个人吧,顺便让御史大夫看清这些人贪婪的嘴脸。 看到这里,叶挽思淡淡开口道:“只要查一查,这筵席中离席最久的人,便能知道了。” 杨氏一惊,她的女儿,自从刚宴会开始一直到刚刚才出现,难道…… 与她还有同样的想法的便是与叶宁馨接触过的人,纷纷倒退一步,与她隔开了距离,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不细看还没发现,如今细心一瞧,她的妆容微微晕开,发髻都换了不同的样式,当即就嘲笑出声:“哎呀,这人该不会就是叶小姐吧,瞧瞧这模样,倒真的是跟男人幽会过的呢。” “是啊,都说她与郡主不和,看来也是真的,我看这就是有意嫁祸郡主躲在角落里偷笑呢。” “就是,说不定引诱单公子,与他行了鱼水之欢,就是为了好嫁祸郡主呢,啧啧,我看她是嫉妒疯了,才想出这样下贱的法子。” “呵呵,那当然,姐姐贵为郡主,她能不妒忌么……” 叶宁馨听着你一言我一语,说尽肮脏下流的话,她不禁害怕得后退一步,忍不住辩解:“明明就是那个贱人!凭什么要怀疑到我身上!” 杨氏将她掩在身后,厉声呵斥那些对叶宁馨指指点点的人:“我女儿是清白的,你们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就让衙差将你们关进牢里!” 叶挽思扑哧一笑,冷冷道:“尚书夫人好大的威风,我还不知道原来这刑部大狱是你家的,你想抓人进去就抓人进去,你可有将圣上放在眼里,或者你已经可以忽略圣意,手眼通天到可以在这凤京横行了,倒不知是该斥责你一声胆大包天,还是该祝贺你呢。” 叶培珉冷厉的眼神瞪向她,连忙表态:“郡主莫要胡言乱语,下官一片忠心日月可鉴,万万没有你口中说的那般。”他转头,抬腿踹了一脚杨氏:“你个蠢妇!即便你担心女儿,也不能说这样的话!你让圣上如何看我!” 杨氏被他踹倒在地,捂着小腿尖叫了一声,叶宁馨看到叶挽思不过轻飘飘一句话就惹来这么大的反应,心里又急又怒,却听她又道:“尚书大人方才说自己忠于圣上,想必定是大公无私的,叶小姐如今有污蔑和嫁祸本郡主的嫌疑,应该验明正身才对,尚书大人秉公执法,应该不会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女儿就手下留情才对。” 叶培珉一僵,双目化成毒箭顿时就朝叶挽思射去,这一招真是狠毒,这么一顶接着一顶的高帽子扣下来,如果自己有一丝偏袒那便证明刚才所说的话都是胡编乱造的了,要是让皇帝知道他存着私心,又会怎么看待他,以他多年对皇帝的了解来看,只怕不会再信任他,说不定还会像多年前的徐府一样,编造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这个不忠的臣子赐死。 想到这一点,他不禁起了丝丝的恐惧心理,为了不让皇帝怀疑,他这大义灭亲的行为是非做不可了,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清誉毁于一旦,叶挽思好狠毒的心思。 他脸色阴沉,呵斥道:“将她带下去,验明正身!若她真的诬陷郡主,必定严惩不贷!如果她是清白的,那便证明了郡主是在说谎,这样诽谤朝廷名官之女,即便你贵为郡主本官也是不能饶了你的。” 叶挽思冷冷一笑,叶培珉也只能用这官威吓唬人了,可惜她不会吃他这一套,不过既然他喜欢,她也要成全他才是,亲手惩罚自己的视若珍宝的女儿,当中滋味一定很不好受才是。 而叶宁馨不是仗着自己有这个父亲的宠爱作威作福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被他亲手送上毁灭的道路感觉又该如何? 叶宁馨惊恐的摇着头:“不!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你的女儿啊。” 她害怕得快要晕倒,时间匆忙,她来不及换衣裳,也不敢跟婢女说,所以嬷嬷一解开她的腰带,便可以看见她身上并没有着肚兜,就算不用验身也是真相大白了,她惊慌失措,连忙调头就往外跑,心里只想着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这事情的真相,她一介天之骄女怎么可以给人家做小妾!还是这种不入流的男人! 王玉卿冷冷一指,呵斥道:“将她捉住,验身!” 赶来的嬷嬷只微微一愣,便追上了叶宁馨,架着她就往厢房里走,杨氏双目欲裂,叶宁馨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能不知道对方是因为心虚才逃的,如今被嬷嬷捉了去,这名声全部都毁了,她捧在手心宠爱的女儿啊,本应该有富贵锦绣的未来,顷刻间变成了这样! 她趴在地上,憎恨的看向叶挽思,如果不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双目流出眼泪,看着眼前的黑靴,含泪问道:“馨儿好歹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为了那一星点的可能,就要这样对她,你不配做她的父亲!你只是一个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的卑鄙小人而已!” “闭嘴!”叶培珉厉喝一声,他本就因为叶挽思的算计和心烦气怒,杨氏又来这样质问他,身为男人哪个不追权逐利,他还年轻,女儿日后要多少又多少,何必为了眼前这一个让皇帝疑心。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杨氏,讽刺道:“别只说我,你又有多少次仗着自己兵部尚书夫人的身份,耀虎扬威,别表现得有多心疼馨儿,只是因为换不到你想要的利益而可惜罢了,摆出这样一副心疼的样子给谁看!” 叶挽思看得津津有味,这一副狗咬狗的戏真是精彩纷呈,真应该让叶宁馨看看他们这些恶心的嘴脸。 嬷嬷这时候走了出来,开口道:“这位小姐的亵裤有男子的体液,很明显与男人行过房事,身上也没穿肚兜。”她顿了顿:“还在碧心苑找到了这个……” 她展开手中的物件,是一层杏黄色床单,上头沾着点点的血渍,可不就是女子的落红么! 王宝卿厌恶的别开脸去,真是下贱的女子,肚兜不穿居然也敢在众人面前露脸,更无耻的事这种事情居然敢嫁祸给叶挽思,她冷哼一声开口道:“按照东昌律法,凡因心存妒忌而故意陷害朝廷命官的人,应杖责五十,执黥面之刑,郡主虽不是在朝为官,却也是有品级在身的,叶小姐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应该一力承担才是。” 第一一八章 黥面之刑 凡是为官者都不希望有人挑衅自己的权威,所以这一条律法对平民百姓的惩罚也是重中之重的了,褪下亵裤,袒露在观刑之人面前,这对犯人的精神已经是极大的打击,再用粗厚的木棍打下五十大板,运气好的这人也去了半条命了,运气不好的趴在朱漆凳子上就这样生生的打死了,而这个黥面之刑,便是用细针在脸颊上刺字,染上乌黑的墨,留在脸上这一辈子都要受人异样的眼光,就算是死了也会遭人唾弃。 不说叶宁馨能不能受五十杖责的惩罚,就单单是黥面之刑只怕也够让她生不如死的了。 杨氏痛哭流涕,惊叫着:“不,老爷,你救救馨儿,你不能这样对她!” 叶培珉想不到叶宁馨这个他一向疼爱的女儿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婚前失贞,还是跟这样的男人媾和,将他的脸面都丢尽了,又见王宝卿这样说,他厉喝一声:“来人!将那逆女带过来!” 他刚才已经信誓旦旦在叶挽思面前夸下海口,若是现在不惩罚,岂不是自打嘴巴,他呼吸不稳的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是坚定一片:“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本官看御史大夫的长子也有污蔑郡主的嫌疑,将他带过来,一并以同罪论处!” “是。” 叶培珉死死的抿着唇,叶挽思逼他亲自动手毁了自己的女儿,他也要将对方这牢不可破的关系打得四分五裂才是。 御史大夫一愣,久久的回不过神来,燕绍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他朝燕绍愣神的点点头,只能惋惜一叹,怎么说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实在是不忍不舍,可又有什么办法,他要不是贪婪的想要将叶挽思据为已有,又怎么会牵扯到这后边的一系列事情,这也是他应得的报应,怪不了别人。 单嵘早已被事实打得措手不及,他惊恐的摆着手:“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要污蔑郡主的,大人,求你放过我吧!”他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的在叶培珉脚下磕着头。 二夫人焦急的去拉扯御史大夫:“老爷,你说句话呀,嵘儿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让他受这种罪!” 他冷冷的甩开她的手,呵斥道:“如果不是他贪得无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是我的儿子,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我身为朝廷命官也不能例外,这都是他罪有应得的!” 二夫人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知道你一向偏袒那个贱人,如今事关我儿子你就这么冷漠,她究竟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啪’的一声,二夫人脸上被挨了一掌:“来人!将二夫人关在院子里,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嬷嬷见她神情癫狂,连忙堵了嘴,硬是拉扯了下去,御史大夫平复着心头的怒意,有些颓废的朝燕绍摇了摇头,他从来不知道这些看似平日里以他为天的妾侍和长子是这样一张伪善和丑陋的嘴脸,想想以前总是怒斥王玉卿没有容人之量,现在才知道他真是错得离谱! 单嵘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维护她的生母被强行拉走,顿时瘫软在地。 嬷嬷有了先见之明,将叶宁馨带出来之前早就堵了她的嘴巴,只见她神色惊恐的看着院内那长长的朱漆板凳,抗拒的不肯往前再踏出一步,身后的嬷嬷狠狠拧了把她腰上的肉,才让她身子一软,由着她们拖拉到凳子上。 叶培珉如有冷面阎王,近乎冷酷的开口:“行刑!” 嬷嬷利索的将亵裤退下,袒露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两片白花花的臀瓣,最为显眼的还是叶宁馨原本的雪白,如今遍布的红痕,众人鄙夷又厌恶的转过脸去。 只见那青衣的侍卫威武的执起棍棒,宽大的棍棒贴上皮肉传出清脆的声音,叶宁馨只觉得下身一凉,羞耻感刚刚涌上心头,便被一股剧烈的痛意直冲脑顶,额上遍布着青筋,显然是痛到了极致。 杨氏心痛难当,推开边上的人便扑到叶宁馨身上,痛哭道:“馨儿,我可怜的女儿……”她确实是想将叶宁馨嫁入皇室,想母凭子贵余生富贵,可叶宁馨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做不到叶培珉那样的冷漠无情,捧在手里十多年的女儿她怎么能舍得。落下的棍棒打在她的背上,让她猝不及防的呕出一口血来。 然而没让叶宁馨缓过气儿来,杨氏便被侍卫推开,厚重的板子再次落到了她的身上。 王宝卿听着耳边的哀嚎,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燕绍早已陪同神伤的御史大夫去了书房,她不想再看,拉了叶挽思便追上了王玉卿。 “姐姐,如今除了这么一个障碍,你也可以放宽心了。” 走在前边的王玉卿回头,微微一笑:“他虽是个庶出,但也不容小觑,这口气堵在我心头十多年,如今确实顺畅了不少。” “还好郡主警醒,不然被那不成器的浪荡子碰着了,那就真是太可惜了。”她朝叶挽思笑笑,眼中含着真挚的谢意。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单嵘不可能随便的拿件肚兜就赖到叶挽思身上,唯一可能的便是他真的亲眼所见,而叶挽思能顺利脱身,便证明了她识破了这当中的阴谋,不动些手脚怎会甘休。 而她这样做除了想报复叶宁馨之外,只怕还存着不少替她解了身边的困境的心思,她看在眼里,十分感动。 叶挽思微微一笑,二人心照不宣。 王宝卿冷哼了一声:“他若敢,我定要让人将他的狗腿打断!哪只手碰了郡主就剁哪只下来!” 王玉卿掩唇一笑:“你倒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以前也不曾见你这样愤慨。” 叶挽思将王宝卿的变化看着眼里,心头一动,唇边的笑容绽放开无限的暖意。 一行人呆在王玉卿的院子里,说说笑笑,完全将外头的流言蜚语和血腥隔绝在外,一个面容姣好,身穿碧蓝色衣裙的女子神色沉静的来禀:“夫人,那女子打到一半便已经咽了气,大少爷也好不到哪去,被黥面后抬回了房里,据说只有出气的份儿……” 她虽附在王玉卿耳边,声音虽小,可众人都屏息静气的听着,自然将那话收在了耳朵里,王玉卿淡淡的呷了一口气,起身道:“这善后的事儿还得我去处理,你便回去吧,改日咱们姐妹再聚。” 王宝卿点了点头,府里发生这样血腥的事情她也没有在这多呆的心思,道一句‘多保重’便携着叶挽思走了。 王宝卿坐在马车上,还在感慨刚才发生的事情,却闭口不提令她无比厌恶的单嵘:“如今倒是好了,除去这么一个庶长子,姐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燕绍还留在御史府,所以依旧是叶挽思与她共乘一辆马车,闻言她只是微微一笑:“夫人心中只怕自有打算,即便没有今天的事,想必她也会解决的。” 王宝卿看着她,这副冷静从容的样子,以前还不觉得,如今接触久了,还真的是像极了燕绍的性子,尽管一个儒雅一个清冷,却也是惊人的相似了。 东亭翎百无聊赖的骑着马,刚从巷道拐到繁华的大街,他皱起眉头,不想被这热闹的人群扫了兴,刚要调头就看见了镇南王府的马车,想起叶挽思那块蓝天白云的马场,不由来了兴致,驾着马跑到马车旁,道一声:“丫头,陪本皇子去赛马!” 叶挽思当然不会忘记这道声音,刚想拒绝,却见王宝卿揭开了帘子,道:“原来是七皇子,今个儿真是巧了。” 东亭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车内的叶挽思,见她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莫名的就觉得十分欢喜,别问他为什么光看马车就知道里边的人是她,只因他也知道御史府今天有满月酒宴,身为镇南王府的一员肯定要去庆贺,就算不是,他也可以跟着马车到镇南王府去,今天来了兴致,正巧碰上她,东亭翎心情大好,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一定要在今天赛上一场。 对于王宝卿的问候他只是敷衍的摆了摆手,却双目雀跃的看着叶挽思:“本皇子知道你的性子,你肯定说不去,但你可别忘了答应本皇子的事情……” 他将手柄嵌着宝石的马鞭卷起,在半空中挥舞了两下,已经是忍不住的兴奋起来了。 叶挽思淡淡的道一句:“我得回王府里牵马……” “无妨,无妨,本皇子有时间。” 叶挽思放下帘子,阻隔了东亭翎探进来的视线,王宝卿听说过她曾经与东亭翎一起赛马的事情,底下也有传言说二人互诉情意,如今见二人说话间那般默契,想起叶挽思的婚事,便疑惑的问她:“你跟七皇子很熟?” 叶挽思知道对方想什么,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她不想王宝卿在这件事情上白费心思,不由用淡薄得语气道:“皇后不会让我跟他在一起,我对他也没意思,你别想太多了。” 王宝卿见她冷冷淡淡,确实看不出一点情意,没想到她居然会将皇后的心思了解得这般透彻,可撇开这个不谈,这七皇子身份尊贵,相貌英俊,难得的是洁身自好,虽然她自个儿不喜那无所事事的作风,可放眼整个凤京,哪个女儿家不喜欢嫁给这样的男子为妻。 叶挽思如果真的连东亭翎都看不上的,那她的要求也太高了,日后选夫婿可如何是好?王宝卿不禁嘀咕一句,真是愁人的丫头。 而让王宝卿没想到的是,叶挽思的婚事确实是半点都不用她操心,却让她那般的措手不及。 叶挽思换了一道英姿飒爽的骑马装,火红的颜色像天边的一道艳阳,东亭翎站在王府门前,看着她骑马奔腾而出,竟隐隐有种她像是要飞奔到他怀里的错觉,他凝住了目光,恍然成痴。 竟不知,何时她变得这样的美丽,这样的明媚,微风扬起她的发丝,像坚韧的丝线将他的心一圈圈的缠绕,带着窒息般的感觉,却又那么的让他悸动。 叶挽思座下的无痕看见追风,顿时打了个响鼻,让东亭翎瞬间回过神来,见叶挽思冷冷的看着他,不由臊红了脸颊,却不像往常一样伸长脖子跟她较劲,利落的登上了马。 回首双目熠熠的道:“这一回,我一定要跟你比个胜负。”说着一扬马鞭,当先就跑了出去。 叶挽思兴致缺缺,脑中犹自转着要是被夏侯朝知道了,对方会如何惩罚她,依照他那性子,只怕会打着惩罚的借口,将她压在床上好好的折磨吧,叶挽思光是想想就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停在巷子里的马车微微掀起一角,低声说道:“公主,刚才七皇子的马已经过去了,听着后头的马蹄声,只怕她一会儿就来了……” 皇甫莹一身淡紫色宫装,典雅美丽,自从这些日子接触东亭翎之后,她对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日渐着迷,自然将他的往事打听得一清二楚,其中也包括了他去镇南王府邀请叶挽思赛马一事,这对一向厌恶女人的东亭翎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这些日子她用尽心思探听二人的关系,却又发现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今天东亭翎一骑上追风,皇甫莹听闻这一消息,敏感的觉得她可能要去找叶挽思,果不其然,被她猜中了! 她等在这里,便是为了呆会儿的‘偶遇’,好让东亭翎明白她的好,将视线从叶挽思这个贱人身上移开。 闻言,她朝菖蒲点了点头,重新整理了发髻,准备将最完美的姿态展现在东亭翎面前。 菖蒲数着拍子,耳朵紧紧的关注着临近的马蹄声,陡然双目一亮,双手松开了紧握的缰绳,那马儿顿时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劲射出去。 皇甫莹知道,这样速度的马车迎上叶挽思的奔腾的马,她坐着的马车不用说,肯定会翻倒在地,倒时她就可以在东亭翎面前控告叶挽思嫉妒心盛,故意加快马速,意图让滚落马车的她被马蹄踩死。 而这马车是她经过上次被叶挽思抢道之后命人改造的,里边坚固得很,就算马车翻了,她也不会受伤,倒是东亭翎见着马车外面破损严重,唯恐她受伤,肯定会斥责叶挽思,这样对方狠毒的印象便永远的留在了他心里,她自然可以乘虚而入。 她不禁抚上美丽的脸颊,这般的细腻滑嫩,她再怎么样也不会用这张可以蛊惑男人的脸去打赌的,这是她最大的利器也是最大的资本,若是没了,该用什么去跟叶挽思抗衡,所以她早已计算好了,这一招能证明叶挽思内心狠毒和衬托她无限娇弱的计划。 马车恍若一道流光从巷子里飞逝而出,皇甫莹坐在车厢里,把着扶手,稳如泰山,唇边是洋洋得意的笑容。 叶挽思因为心里想着事情,又是存着敷衍东亭翎的心思,无痕好像也知道主人的心不在焉,这速度自然渐渐的慢了下来。 看着从旁边的巷子里窜出来的马车,她重重凝眉,用力的勒住了缰绳! 无痕口中喷着热气,嘶叫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蹬蹬的甩在了马车的车厢上! 皇甫莹得逞一笑,听着这声音按照原先的计划那般:“啊!――救命啊!” 这声音尖锐刺耳,让跑远的东亭翎都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看见叶挽思还远远的被他甩在后头,正心生不满,却见一辆马车正横在她面前。 他就说呢,以上次叶挽思的水准,这一次怎么可能这么差劲,原来是有拦路狗挡了道,居然敢扰了他的兴致!真是胆大包天! “哪里来的玩意儿!赶紧给本皇子死开!” 皇甫莹呆呆的愣在了车厢内,听着这一声呵斥,转眸一瞧,差点没吐出一口鲜血,只见她白皙柔嫩的手依旧好好的把在扶手上,马车别说翻倒,就是晃动一下都不曾有,那她刚才的尖叫岂不是…… 叶挽思看着探出头来的菖蒲冷冷一笑,她就奇怪怎么会有马车从这巷道里以这么快的速度冲出来,如今看来,这不是来找‘死’的么,可惜,想蓄意嫁祸给她的愿望,没法实现! “南梁公主这声音真是石破天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来找‘死’呢!可惜……我的马,离你的马车,还有些距离,你这回可死不成。” 东亭翎眉目阴沉,调转马头看去,只见无痕的鼻子距离皇甫玉的马车,刚好是一个拳头大的距离,马车丝毫无损,那他刚才听到的尖叫就是――皇甫莹在演戏! 真是可恶! 他厉声呵斥一声:“给本皇子滚出来!” 菖蒲一看事情败露,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皇甫莹掩饰了心头的恼火,暗暗瞪了一眼菖蒲,心头啐了一句没用的蠢东西,随即笑意盈盈的下了马车,柔柔的道:“见过七皇子。” 东亭翎根本不屑看她,这个女人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看见他就像那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在他耳边吵闹,让他心烦气躁,偏生她黏人的功夫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沾上去撕都撕不下来,每天像个游魂一样,去哪都能看到她,要不是为了母后,他只怕早就亲手了结她了。 第一一九章 阴差阳错 皇甫莹好像没有看到东亭翎脸上的厌恶一样,她从小就知道,只要自己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去争取,东亭翎的厌恶算什么,只不过被面前的叶挽思蒙蔽了双眼而已,她是南梁众多王公子弟求而不得的高贵公主,她一向对自己的魅力有绝对的自信。 所以她嘴边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颇有些歉意的道:“惊扰了殿下真是莹儿的错,莹儿也不曾想到会在这里偶遇甄雅郡主,说起来都怪我太胆小了,看见有马儿过来就忍不住尖叫出声,让郡主误会,真是抱歉。”她朝叶挽思歉意一笑,美目流盼,像晨间还挂着晶莹露珠的馥郁兰花一样,柔美高雅,无端的就叫人心生怜惜。 即便她有所图谋,在她此时的娇媚羸弱得仿佛风中之花的模样面前,那阴谋诡计却变得有些无力。 她柔柔的笑着,虽然事情败露有些可惜,但也正因为是这样,在没有损伤的情况下,这唯一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她身为柔弱的女儿家,脱口而出的尖叫她就是说成害怕那也是情理之中,叶挽思就算不服,难道还硬要将嫁祸的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不成。 东亭翎冷着俊美的脸,薄唇死死的抿着,他早就领会过皇甫莹的厚脸皮,如今更是发现她的无耻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有眼睛的都能看见她准备先声夺人嫁祸给叶挽思,却被她一句胆小害怕轻轻的揭过,若她真的完成了这场自导自演的戏,叶挽思到时能用一句‘不小心’而让她不计前嫌么? 当然不可能!皇甫莹一心倚仗的还不是身上南梁公主的头衔,她料定了自己身份特殊,一有差池,这后果是好是坏全在她一句话间,就是这样有恃无恐的态度,才让他心头窝火! 叶挽思冷冷一笑,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但皇甫莹说的没错,她还真的是无可奈何呢,她南梁公主的身份早已让众人对她诸多忍让,特别是因为北辽对东昌越演越烈的骚乱,皇帝急于寻求同盟的时候,这样不痛不痒的事情,实在是动摇不了皇甫莹分毫。 “据说北辽的千剑阵攻无不克,让东昌武官将领素手无策颇为头疼,公主天赋异禀,何不助我东昌一臂之力,那百万雄师,对公主来说应当不足为惧。”她的声音如焦尾古琴般袅袅动听,从那嫣红的芳唇中吐出的字眼却隐隐含着讽刺的意味。 皇甫莹一愣,叶挽思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笑她脸皮厚过铜墙铁壁么!她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恼怒,却见东亭翎一个帅气的姿势骑上马背,嗤笑道:“挽儿的话说的有理,改日我一定会向父皇谏言,到时公主可要能者多劳了。” 皇甫莹见他要走,暂时放下对叶挽思的呵斥,从菖蒲的手中接过缰绳,如轻盈的飞燕一般,登上马背,笑道:“还不曾瞻仰殿下英姿,还请你不要拒绝。” 她眨巴着一双秋水般明媚的双眼,柔柔的看着东亭翎,已经是在无声的告诉他,她也要随行一起,放任他们二人相处,那怎么可能!所以她也早就准备好了,要是刚才的计划成功,因为她的‘受伤’,东亭翎早就顾不得跟叶挽思去赛马了,为了万无一失,她早就在空巷内安置了一匹马,虽然她十分不甘心启用后者这个计划,可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绝对不会让叶挽思有机会继续觊觎东亭翎,连一个窥视的眼神都不可以。 皇甫莹的占有心理十分偏执,却不得不说,这种不顾一切的追求心中所好倒也是一种纯粹,只是这对于东亭翎来说不会是甜蜜的负担,而是累赘。 东亭翎见她胯下那一匹与他的追风同样雪白无暇的宝马,心头的那点异样更是到达了顶峰,这么明显的做出一副与他很是亲密的样子,只会让他恶心的想吐。 叶挽思神色淡淡,仿佛将身旁的皇甫莹当成空气一般,她一夹马腹,无痕便一马当先的飞奔了出去,东亭翎的性格古怪,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所以对她来说这只是个金贵的附属品罢了,这个附属品再捎带上点什么,与她并无关系。 东亭翎见她先行,立刻反应过来,一甩马鞭追了上去:“臭丫头!你耍诈!” 皇甫莹身为皇室公主,自然不会是个有名无实的草包,相传她才艺双绝,其实她的马术亦是不错,只是为了在人前装作端庄贤淑而鲜少摆弄罢了,她骑着马,追着前头的东亭翎,只见他红衣似火,锦袍猎猎,那策马狂奔的桀骜潇洒,让她不禁微微痴迷,心头更是越发坚定,这样的男人只能是她的! 东亭翎双目兴奋的看着叶挽思绝佳的骑术,心跳早已紊乱成一片,也不知是因为速度太快,还是前方的人儿绝美的身姿。 皇甫莹看着越来越快的两个人,心头懊恼,她万事准备得充分,却独独忘记了,她为在东亭翎面前展现她的美丽,今天身上穿的是专门量身定制的宫装,虽然被她稍稍改良了一些,但松紧有致的衣裙如何比得上行动自如的骑马装,她放不开手脚只觉得浑身泛疼,眼看见东亭翎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内,不由大叫一声:“殿下!” 追风正跑进马场,蓝天白云近在眼前,东亭翎正心头雀跃,早已将讨厌的皇甫莹抛在了脑后,听见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他下意识的不想搭理,脑中却又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母后知道你不喜欢那公主,可她脚下踏的是东昌的土地,母后不要求你别的,只要你能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伤便行,北辽野心勃勃,早已蓄势待发,南梁的态度却依旧摇摆不定,你就不要再为你父皇添乱了――” 他咬牙切齿了一番,终是决定调转马头回去,虽是这样可一点都没给皇甫莹好脸色看,不耐烦的就呵斥道:“你又怎么了?” 皇甫莹坐在马背,咬着粉嫩的下唇,忐忑的道:“莹儿准备不足,这身衣裳只怕不能尽兴。” 东亭翎斜斜的瞟了她一眼,只有这个蠢女人才会在赛马的时候穿宫装,不由冷嗤道:“不能穿就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皇甫莹眉目顿时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兮兮:“莹儿想换一身衣裳……” “想换就去换!哪儿那么多废话!” 追风正躁动的用前蹄刨着土,好像感染了东亭翎此时的心情一样,变得十分不耐,皇甫莹却微微一笑,朝身后一直跟着的菖蒲使了个眼色。 菖蒲是皇甫莹的心腹,对她的想法也十分了解,所以她只是恭敬的点点头,便驾着马儿朝前方跑去,那方向竟是朝着叶挽思而去的。 “郡主,请等等――” 叶挽思的鬓发被风吹乱,她伸手拨开一缕墨发,回头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尖酸骄傲的婢女:“我与你好像并无交情。” 言下之意就是不论什么事情,一律不要找她,这是她名下的马场,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地盘,皇甫莹可以有恃无恐,却不能无法无天。 菖蒲还未开口就被她直言的回绝弄得微微一僵,勉强笑道:“公主身上的衣裳不合适骑马,身边又没有备用的,郡主与公主身量差不多,所以……” 所以,是想要她将身上的衣服借给皇甫莹么?叶挽思冷笑,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即便只是远远的两点彩色的影子,可不得不说是极为登对的,郎才女貌,确实不错。 菖蒲见她看着远方,以为她是在看东亭翎,想起皇甫莹的执着,便开口道:“当然,殿下也是同意的。” 叶挽思看了一眼广阔的碧绿草地,一望无际,绵延不绝,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调转马头。 东亭翎看着叶挽思打马回来,又见菖蒲跟在她身后,不由恼怒的瞪了一眼皇甫莹,不成想对方居然是存着这样的心思,不知为什么,就想跟叶挽思开口解释,抬眸却见对方连个眼神也未看他,心里顿时便闷闷的难受。 皇甫莹眼底是说不出的得意,却还要故作温婉的对她笑道:“那就多谢郡主了。” 叶挽思双目幽深,竟难得的对她微微一笑,只那眸子里是难以捉摸的诡谲深意。 皇甫莹策马从一处斜坡上跑来,火红色的骑马装穿在她身上竟显得无比妖娆魅惑,她看起来娇娇弱弱,其实身段也是丰满诱人,那绣着金丝花纹的腰带将她的细腰勾勒出婀娜的弧度,马背起伏间,胸前早已泛起了一波接着一波的迷人弧度。 东亭翎看着她过来,渐渐靠近的这一张脸与那个人竟缓缓的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愣在了原地,直到皇甫莹浅笑言兮的望着她,才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背过了身去,心头不禁暗恼自己这么这样的胡思乱想。 皇甫莹见他着迷的样子,更是信心十足,唇边的笑容更是越发甜美灿烂,她看着东亭翎的背影,同样的红衣白马,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挽思换上皇甫莹浅紫色的宫装,骑着无痕微微落后二人跑在后头,身上的衣裳传来浓郁的脂粉香味,这让喜好清新淡雅的叶挽思很不适应,所以她的眉头一直紧紧的蹙着,若不是为了…… 皇甫莹一身轻松,自然将颇为熟练的马术演示得淋漓尽致,她见后头的叶挽思穿着那美丽却严谨的宫装,轻蔑一笑,见她快要追上二人的脚步,不由朝东亭翎笑道:“殿下,莹儿与你赛上一程可好?” 东亭翎心不在焉,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皇甫莹开怀一笑,回头对叶挽思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碧玉般的绿茵草地,微风卷起舒畅的涟漪,却听‘沙沙’的声音传来,东亭翎感觉到丝丝古怪的气息,不由眯起了多情的桃花眸,暗暗戒备。 皇甫莹却丝毫不知,依旧自顾自的策马奔腾,东亭翎再次对这个女人的无知感到头疼,呵斥的声音脱口而出:“你这个蠢女人!回来!” 话音刚落,前方便出现了几个黑衣人,东亭翎双目阴森,却有些鄙夷,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已经穷途末路了么,这次居然派这些个酒囊饭袋来刺杀他,真是自不量力! 东亭翎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对付这样的人,连武器都不用就可以轻松将刺客放倒,然而当他想动作迅速的将这些人制伏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游走在他的身旁,只是牵制,他双目一眯,终于知道那丝古怪是什么了,这些人居然没有杀气! 难道不是冲着他来的么! “啊!殿下!”皇甫莹惊叫出声,死死的握住缰绳,左闪右躲,狼狈不堪,只因那黑衣人从一出现就紧追着她不放,那青光闪烁的刀锋一直对着她,让她惊恐不已。 “殿下救救我!” 菖蒲害怕的看着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心里已经起了后退的念头,皇甫莹尽管马术不错,可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看见那杀意凛凛的目光,早就吓破了胆,她被颠簸得趴在马背上,死死的攥着马儿的鬃毛,口中的尖叫一直就没停过,要不是生存的意志太过强烈,只怕她早已摔下了马腹,被乱刀砍死了。 突然身旁靠近一缕寒冰般的锋芒,她瞳孔紧缩,余光看见惊恐的菖蒲,第一次抛下了公主的尊贵矜持,龟缩在了菖蒲身后,只见那锋利的刀不闪不躲,直直穿过菖蒲的胸膛! 皇甫莹看着刀锋从菖蒲的后背穿过,滴血刀背直直的横在面前,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身下渐渐散出一片湿濡。 菖蒲只颤了颤身子就砰的一身摔下了地,半趴在马背上的皇甫莹便显眼起来,她颤抖的仿若风中的落叶,语不成调的说:“你们,你们放过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 她此时披头散发,因为害怕流出的眼泪化开了脸上的妆,红红白白糊成一块看起来好不滑稽,脸颊上还挂着长线状的白色黏糊液体,极有可能是从鼻子里流出的鼻涕。 蒙面黑衣人举着染血的刀缓缓靠近,才走进几步就闻到一股腥臊的尿骚味,不由厌恶的举刀:“传说中绝色倾城的甄雅郡主也不过如此!去死吧!” 皇甫莹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她趴在马背上,能感觉到那冷光从背后袭来,突然耳边炸开一声铿锵的刀剑之声,顿时脸颊一凉,血液喷溅在了她的脸上,世界好像只剩下这一道皮肉分离的清脆之声了! “啊!――”皇甫莹捂着半边脸,源源不断的血从手指上流出来,她痛得在地上打滚,湿咸的泪水落在鬓角渗进伤口更是让她生不如死:“我的脸!好疼啊!”她尖叫着,被猩红血液遮挡的眼睛突然看见碧绿的草地上一块血红的肉块,呈椭圆的形状,中间还有一块白色的物质,她惊恐的看着,才感觉湿黏的掌心内是一片平坦。 “不!……”这不是真的!她引以为傲的脸怎么能就这样毁了! 东亭翎拾过地上的剑,身形利落的解决了身旁的黑衣人,虽然刚才及时的让皇甫莹避开了致命的一刀,但是那力道迅猛的刀背却从她脸颊飞过,只怕那半边脸注定要落下遗憾了,但是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至少东亭翎是这样想的,但是却不知道对于爱美如命的皇甫莹来说,这一打击简直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叶挽思策马狂奔而来,看着不远处在地上打滚的皇甫莹,以为她是来救她的么,当然不是!她早在进入马场之后就察觉到了风中传来的诡异气氛,她心中隐隐有猜测,所以听见皇甫莹的要求时,才那么干脆的答应,如今看来真是不出她所料。 看着他们对东亭翎不敢还手的样子,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对方应该是皇后派来的才对,想要铲除她,却阴差阳错的伤了皇甫莹,皇后该如何想?为了感谢她送来的礼物,她也准备给皇后一个回礼,反正皇甫莹这样的女人,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无痕好像与她心有灵犀一般,撒开蹄子狠狠朝着歇斯底里的皇甫莹跑去。 东亭翎余光一扫,就看见叶挽思双目森然,骑着无痕就这么朝皇甫莹跑去,这速度若是踏上她的身体,还不成为肉酱,他心头一凛,想必她刚才也听到了黑衣人口中的话,这些人将皇甫莹当成了叶挽思,而叶挽思如今就想将错就错的让皇甫莹死去么! 也对,到时就算真相大白,也只会以为皇甫莹被误认成了她,而被黑衣人杀死,而叶挽思身上的衣裳,是皇甫莹要求换的,错只错在她运气不好,硬是当了叶挽思的替死鬼,而她何其无辜,只是被迫的交换了衣裳而已,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真可谓是一个绝佳的杀人好时机。 可是叶挽思心头的恨意解了,东昌却是要面临南梁讨伐的危机了,皇甫莹虽容颜有毁,可毕竟人还活得好好的,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不能就这样让叶挽思将她杀死!绝不能让皇甫莹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第一二零章 东主有喜 眼看着身旁的黑衣人尽数被杀死,与东亭翎缠斗的男人不禁急于脱身,但面前这个人武功绝佳,他又不能让对方有丝毫损伤,陡然见东亭翎微微停顿,手中的刀已是收势不住的划过他的手臂,他看着那鲜血喷涌的手臂,有些微的晃神,东亭翎趁着这一瞬间,拔剑一划割开了他的喉咙。 耳边的马蹄声如奔腾的雷电越来越近,他不禁厉喝一声:“停下来!” 叶挽思恍若未闻,今天皇甫莹必须死! 东亭翎着急得青筋直跳,他攥着从黑衣人手中夺过来的剑,一脚踏上马背借力使力的朝皇甫莹身前跃去:“叶挽思!我命令你停下!” 东亭翎张开双臂挡在皇甫莹前面,胸膛起伏的喘着粗气,双目却爆发出坚定的光芒,如一座屹立的高山,死死的守着自己的领地。 惊吓过度的皇甫莹狼狈的躺在地上,贴着草地的耳膜差点被奔腾的马蹄声震破,她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睛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东亭翎却像救世主般的出现在她面前,那一道火红的身影,胜过天地间任何的色彩,这般的高大,英勇,她不禁双眼通红,这样的温暖叫她如何能放开! 叶挽思双目一凝,紧紧勒住了缰绳,无痕嘶鸣一声,仰起的前蹄狠狠的踢在了东亭翎肩膀上,他却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用那坚定不移的眼神看向叶挽思。 她制住了躁动的无痕,面庞上的阴沉快要凝结成冰,少顷,她轻轻开口,声音如锋利的冰刃:“最后一个条件,你我从此互不相干。” 蓦然的,东亭翎心头一痛,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让他忍不住抚上胸口,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就算刚才无痕鼻间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脸上的那种感觉都不及此时的强烈,好像心头塌陷了一块,瞬间空空落落的,让他愣在了原地。 叶挽思连一眼也不曾看他,调转马头,她抬眸看向清澈的蓝天,却有一瞬间的晕眩,她微微晃了晃脑袋,打算策马离开,却在下一刻被黑暗吞噬。 东亭翎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失措的表情,马术高超的叶挽思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若是从马背上掉下来,她一个女子少不了要受伤不可,他不由跑上前去,想接下她摇晃的身子。 突然,这时候吹来一股阴森的冷风,在蔚蓝的天空下这种感觉太过格格不入和突兀,东亭翎觉得背后一凉,丝丝的冰冷从后背窜上来,这种阴森压迫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他僵硬的看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如光影一般袭来,四角宫铃摇曳出叮铃美妙的乐章,他的速度太快,拉车的马几乎看不见马蹄在草地上奔跑,几乎就像传说中天马一样疾行,他只看到一阵五彩的光芒,从车身迸射开来! 他身为皇子,怎么能不知道那光芒代表的是什么,这么强烈色彩,只怕世间的珍宝都尽数汇聚在了迎面而来的这辆马车上,这样招摇、奢华的马车究竟为何人所有?! 这出神不过一瞬间,叶挽思双目紧闭眼看就要一头栽下来!电光火石间!一道紫色的流光划过,叶挽思顿时消失在了马背之上!只余下空气中飘散的浓重香味。 东亭翎不敢置信的看去,只见一身华丽紫袍的伟岸男人正站在奢华的车顶盖上,脚下马车奔腾他却是纹丝不动,臂弯中躺着一个娇小纤细的绝美女子,他的姿势是那般的自然和爱怜,看向东亭翎的眼神却充满幽冥之气的阴冷。 东亭翎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窒息的感觉让他浑身发冷,微风中还响彻着那个强势的男人吞吐的那句话: “你不配!――” 东亭翎像被一把厚重的铁锤敲上心头,痛得他发颤,专注的目光凝望着早已消息在眼前的马车,莫名的,感觉这就像他与叶挽思一样,中间隔着天与地的距离,永远无法跨越。 夏侯朝将叶挽思抱在怀中,阴沉着脸砰的一声踢开房门,此时的他就像身披黑色浓雾的冷面罗刹,所到之处无不让人心惊胆颤,一屋子的丫鬟扑通的接连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随后进来的木洪也不禁低下了脑袋,夏侯朝的性子本就阴冷,要是再加上怒意,那可真是冰冻三尺,到了连血液都要逆天的从脚底板往上倒流的可怕程度。 青曜缩了缩脖子,使劲给木洪打眼色,问他究竟是什么个情况让这位祖宗发这么大脾气! 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浓沉如墨,丝丝的冷意能透进骨头里,说道:“叫无医过来!” 青曜二话不说,连忙捣蒜般的点头,这无医前几天就被夏侯朝从偏远的碧城弄到了凤京,具体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只知道他给了对方不少好处,那老头儿就屁颠屁颠的到了这里,却天天关起门来也不知在里边捣鼓些什么,如今就住在宅子里不远处的一间僻静厢房里。 木洪丢了一个白眼给他,像一座高大的门神一样守在房内。 夏侯朝眉间的褶痕能堆成一座高山,脑中是她又跟那个毛头小子在一起情景,想必是他太过宽容了,所以才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这样肆无忌惮,当他堂堂一国太子是死的么! 背着他跟男人私会就算了,要真在马背上摔出个好歹来,他绝对不会放过她!这女人的心和身子都是他的,他绝对不允许她擅自做主而受伤,哪怕是一丁点也不行,夏侯朝决定了!等她醒了之后,他一定要将她绑在床上,狠狠的要她个三天三夜,让她好好瞧瞧他的厉害!敢跟其它男人私会,简直就是在藐视他的能力! 他坚毅俊朗的下颚抵在她白皙光洁的额头,眼底还是闪过担忧之色,自从他将天禅珠让她吃下去之后,她已经很少有这些病痛了,这一次来得这般突然,真是叫他有些束手无策。 无医有些尴尬的站在他身后,掩在灰白的眉毛下是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他瞟着夏侯朝紧紧箍在叶挽思腰上的手,心头啧啧出声,这样大的力气也不怕把这女娃娃的腰给勒折了! 夏侯朝在这次抬眸,冰冷的横了他一眼,无医被他突然飞过来阴冷眼神吓了一跳,讪讪的嘿嘿笑了两声,蹲下身子也不敢让对方将叶挽思放下来,将就着把起脉来。 无医神情专注,突然双目闪过一道异色,竟开始犹豫起来。 夏侯朝从未有这一刻这般觉得煎熬,见无医神情越发凝重,心也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紧抿着双唇,若她有个万一,他一定带兵平了东昌! “如何?……” 无医回过神来,捋着灰白的胡须,凝眉深思:“世间圣药,碧朱果当之无愧……” 夏侯朝双目幽暗似无垠夜空:“要多少?” “一颗就够,三天后属下在厢房内恭候佳音。” “好!”夏侯朝未有一刻的考虑,立即便答应下来。 碧朱果虽然难得,但传闻说在千年冰山上出现过,只要存在于世间的东西,以夏侯朝的能力,找到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无医点点头,得到了需要的东西,他恭敬的作揖,缓缓退下。 夏侯朝的拳头早就无声的狠狠攥紧了,他暗哑着声音问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无医走到门前,微微一愣,转头一拍额头,哎哟一声道:“瞧属下这记性!小主母得的是一种名为怀孕的病症,平日里要多吃些营养的膳食,时而脾气焦躁,可千万要哄着劝着,否则日后对小主子可不利。”他走出房外,又嘟囔了一句:“这头三个月,就不要行房了……” 无医难得找到这么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戏耍夏侯朝的机会,心里的得意用言语简直无法形容,朝思慕想的碧朱果就快到手了,物质和心理都得到了满足,无医如今连走路都是带风的。 留在外室的青曜和木洪,被无医的话愣了半响,难得呆滞的面面相觑后,纷纷欣喜跪地:“恭祝殿下喜得子嗣!” 夏侯朝抬手,示意他们退下,青曜面含喜色,简直比自己媳妇有了孩子还要高兴,兴冲冲奔到屋外,豪气的宣布这个好消息,顿时整个宅子都沸腾了起来! 夏侯朝将她拥在怀中,紧紧的,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粗鲁的勒住她的腰身,心头溢满喜悦,这种血脉得到传承,并且由自己心爱的女儿孕育的感觉,美妙得足以让百炼钢成绕指柔。 叶挽思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这霸道冷沉的男人竟温柔的与她耳鬓厮磨,想起那一抹晕眩,不由问道:“我是怎么了?” 夏侯朝怜爱的吻着她的鬓发,她的脸颊,暗哑的在她耳边道:“你有身孕了。” 叶挽思一愣,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第二天,凤京繁华的大街上,一位身着淡灰布衣的男人走进粮店,突然目光一闪,伙计眉开眼笑的道:“这位客人,东主有喜,今个儿的细米一斤减三文钱。” 男人嘴上挂着笑意,抱着满满的米袋出来,又走进一家杂货店,掌柜的笑眯眯道:“这位客人,东主有喜,凡是进店的客人一律送半斤鸡蛋。” 男人拎着大包小包出来,双眼发亮的直接奔到下一家店:“这位客人,东主有喜……” “这位客人,东主有喜……” 男人扛着满满的大麻袋,直笑得合不拢嘴,看来最进京中的贵人好事多,今天就被他碰上了这么多家有喜事的,要是日后能天天这样,他发家致富的日子也不远了。 第一二一章 两情相悦? 因为东昌没有履行与北辽签订的条约内容,北辽在边陲频频的骚乱之后,终于爆发了战争!敌兵势不可挡,连破东昌三座城池,军情急报如雪花一样飞上了皇帝的案头,皇帝愁眉不展,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太平日子过久了,突然被北辽派兵攻下三座城池,都听闻敌兵彪悍残忍,举国上下无不人心惶惶。 皇帝在昭和殿召见了南梁皇子皇甫玉,边疆战事迫在眉睫,他已经没了以往的耐心,开门见山就道:“皇子,北辽军事强悍,若我东昌被灭,南梁也不过是唇亡齿寒罢了,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皇甫玉不显山不露水,悠闲的抿了一口茶,方缓缓道:“陛下也知道我南梁民风一向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最怕这些战争纷扰,您也知道,这北辽就像是长着螫针的马蜂,逢人就蛰,不死不休,我南梁却是不想趟这汤浑水的。” 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皇甫玉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嫌东昌的诚意不够罢了,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想宏图霸业,对方身为南梁皇储,野心只怕也不比他小,北辽军事强悍,战马武器所向披靡,他怎么可能不想来分一杯羹,他稍微平复下内心的不满,当务之急是先让北辽将占领的城池尽数归还,若是再让敌兵这样势如破竹下去,再过不久只怕就得攻到凤京来了,到时国之危矣。 “北辽马匹优良,兵器削铁如泥,宝矿更是数之不尽,若皇子能助朕退敌,朕必定会趁胜追击,到时北辽国土,咱们各分一半,如何?” 皇帝早已对南梁和北辽觊觎已久,苦于三国互相制衡,心中空有野心却而无法施展,如今北辽当先派兵攻打,可是打破了这一僵立的局面,若是跟南梁联手,先将北辽拿下,剩下的两虎相争,便看谁有本事能称霸天下了。 皇帝本以为这一辈子到死都不可能扩大东昌疆土了,现在心中的野心死灰复燃,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可是抛出了极大的诱饵,南梁只是派兵增援,一旦事成便可以坐收北辽半壁江山,利简直远远大于弊,皇甫玉如何能不心动! 皇甫玉握着杯盏的手几不可查的一顿,心里想着,到时便让东昌打头阵,他的士兵跟风出战就好,虽然事后得到的东西远远大于他的付出,但是手里的兵权是他夺位的筹码,损失一个都能让他痛心不已,可不能折损在了这里。 他心中已定,面上微微一笑,却是摇摇头:“陛下此计甚妙,只是本皇子手中并无这样大的权力……” 皇帝有些气结,他明知皇甫玉已经动心,却还要这样的贪得无厌,但他急需要一个同盟,即便对方的嘴脸让人生厌,却还是不得不让步道:“听闻南梁去年秋收不丰,看在两国交好的情谊上,朕便开粮仓赠与一万石,皇子可不能再推脱了。” 对于南梁举国上下来说,一万石只是杯水车薪,但好歹也是东昌的诚意,他要是再推诿将皇帝的耐心磨没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而且皇帝开出的诱饵他确实是动心的,作为未来的南梁大帝,皇甫玉的野心自然不小,所以他勾唇一笑,一锤定音道:“那就多谢陛下了,待我飞鸽传书一封,将陛下的诚意告知父皇,想必他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那就有劳皇子了,只是这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还望皇子不要耽误太多的时间。” “陛下放心好了,只是咱们空口无凭,总得立下凭证才行……” 皇帝抿了抿唇,暗忖一句南梁皇储就是不好糊弄,便吩咐一旁的方墨起草文书,皇甫玉这才正视起了这位一直站在皇帝身旁,沉默不语的官员,他微微眯起眼睛,若此人是北辽的奸细,那今天的商谈,岂不是…… 皇帝看了他幽深的目光,淡淡道:“这是今年科举的状元郎,才华横溢又写得一手好字,皇子待会儿不妨一看。” 皇甫玉微微放下戒心,能被东昌皇帝重用的,想必早已查过对方的底细,对方都不担心,他也就不必庸人自扰了,他笑道:“东昌真是人才济济,倒是要贺喜陛下了。” 皇帝哈哈一笑,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特别是这话还是从他国皇子口中说出来的,即便只是官方的客套话,也够满足他的虚荣心了,他不由赞赏的看了一眼方墨。 方墨低着头奋笔疾书,在皇甫玉面前他还是收敛了不少,不为其它,在碧城的时候二人还有过几面之缘,虽然现在的他跟以前相比早就天差地别,皇甫玉是绝对想象不到当时那个穷困潦倒的酸腐书生会是如今金榜题名的他,但是为了不让对方怀疑到他与叶挽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 皇甫玉接下文书,仔细的阅览了一遍,方笑着起笔,道一句:“笔势飞动,灵活遒劲,果然是写得一手好字。” 皇帝点点头,笑而不答,又听他道:“本皇子的皇妹为救七殿下奋不顾身,七殿下更是为保胞妹莹儿浴血奋战,二人两情相悦,何不趁此机会喜结连理,让南梁与东昌结盟越发稳固,成全了这一双璧人呢?” 皇帝有些犹豫,东亭翎将满身是血的皇甫玉带回来的事情众人皆知,虽然事后解释说只是有流寇作乱,但是太医来报说那一张脸几乎毁了,这样一个无盐丑陋的女人怎能成为他宠爱的儿子的妃子呢,但皇甫莹是南梁大帝宠爱的公主,若是翎儿能迎娶她,也算是斩断了对方的退路,这样全心全力的支援东昌,对如今的局面才是最有力的,如此一想,他倒也没那么抗拒了,东亭翎身为皇子,潇洒自在了这么多年,也是该为国家效力的时候了,不过腾出了一个正妻的位置,天下美貌的女子何其多,他不喜欢便不去看就是了,没有什么影响。 不由点点头:“若真是两情相悦,朕要是不成全他们倒是显得太过无情,那便这么说定了,让钦天监选了好日子,择日完婚。” 皇甫玉微微一笑:“陛下英明。” 皇帝暂时解决了困扰他许久的事情,心神一松,困乏便席卷而来,他威严的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方墨目送着皇甫玉远去,便快马加鞭的回了皇帝赏赐给他的府邸,回到书房慎重的写下今天在昭和殿听到的事情,小心翼翼的系在鸽子脚上,从窗户放飞。 皇甫玉结束了与皇帝的商谈,便来到了皇甫莹的寝殿,远远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的声音,他目不斜视的踏进来,宫女们见到他,连忙恭敬的行礼:“见过皇子殿下。” 皇甫莹的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缠绕了半个脑袋,露出了半边苍白憔悴的脸,不难看出那精致美丽的容貌,只是皇甫莹心里明白,在马场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团血肉,极有可能就是从她脸上生生削掉的,等伤口恢复的那一天,这样丑陋的半边脸就要大白于世人面前,她接受不了!更怕遭到东亭翎的嫌弃,这样的她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所以此时见到皇甫玉,尽管对方是她的亲哥哥,可是她更不愿意面对他,她知道此行抱的是什么目的,可如今她变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说为南梁争取好处,不被人耻笑已经很不错了。 皇甫玉让殿内的宫女退下,见对方扭过头去,难得的轻声问道:“伤口还疼么?” 太医早就嘱咐过,这伤正好在脸颊上,要是沾上咸涩的泪水伤口只怕更难愈合,所以她明明痛得撕心裂肺,却只能强忍着泪水,喉头哽咽道:“痛……可是皇兄,我该怎么办?” 她好恨,恨叶挽思,恨刺杀的黑衣人,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可是再恨又能怎么样!再恨她的脸也无法恢复如初,这让爱慕东亭翎的她怎么能接受!她曾经信誓旦旦要让东亭翎折服在她的魅力之下,如今呢!自从那天回来,都过了这么些天了,也不曾见他来看望过她一次!他一定是讨厌她了! 皇甫玉拍拍她的肩膀,提出联姻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巩固两国的联盟,但是皇甫莹身为他的亲妹,又是他父皇的掌上明珠,他这个哥哥没有保护好她,更让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要是不能为她争取点什么,回国后,被父皇谴责是免不了的,所以他才跟皇帝开了口,好在,皇帝也是个识时务的。 “放心,皇兄已经跟皇帝禀明你们两情相悦,赐婚的旨意只怕不日就能下来了。” 皇甫玉愣了一愣,泪珠犹自挂在眼角,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么?我这个样子皇帝还肯赐婚么?” “嗤,你真是傻,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是我南梁国尊贵的公主,东亭翎能迎娶到南梁大帝的掌上明珠是他的荣幸,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一些,堂堂一国公主,只会呆坐在床上掉泪,未免太过窝囊了!” 皇甫莹心头一震,双目渐渐爆发出光亮,她是被毁容的事实打击得慌了神,怎么就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个身份,只要东昌与南梁交好的一天,众人就会卑躬屈膝的讨好她,她何必在这里黯然神伤,而且,皇帝已经答应了她与东亭翎的婚事,金口玉言,东亭翎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忍不住感激的看向皇甫玉,没想到这一向对她冷冷淡淡的皇兄居然有这么为她着想的一天,她以前真是太任性了,总是跟他耍小性子,不由破涕为笑道:“皇兄,谢谢你,我明白了,一定不会给南梁丢脸的。” 皇甫玉这才点了点头,女人对男人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有权势在手,天下绝色因有尽有,东亭翎迎娶皇甫玉是稳赚不赔的事情,虽然相貌是丑陋了些,可他得到的东西已经可以让他忽略这一缺陷的了,对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皇甫玉自以为是的这么想着,却不知道东亭翎在听到这消息之后,立即便暴跳如雷!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娶那个女人的!”东亭翎厉喝一声,将案头上的牡丹瓶狠狠扫在地上,叶挽思冷漠的脸日日夜夜在脑海里晃动,他以前他不会娶,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更不会娶! 皇后美丽的面庞阴沉如水,早已预料到他有这种反应,想必皇帝也是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才提前让万公公带来这样的消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既然已经下了这样的命令,也变相在表示他的心意已决,没有任何更改或拒绝的余地,不由冷漠道:“你父皇已经让钦天监挑选吉日了,你就等着迎娶就好。” 东亭翎愤恨的看着她,这是不管他同不同意都要将婚事进行到底了!:“为什么!如果不是你派人去杀她,皇甫莹也不会阴差阳错弄成这个样子,你犯下的错误为什么要我用一辈子的幸福去偿还!你这个自私的女人!” 皇后心中一痛,她能听出东亭翎这句咆哮的话中蕴含的痛苦,她只是指派了杀手让叶挽思殒命在马场,事后也好借口是贼寇横行处理了这件事情,可真的没想到皇甫莹会变成这个样子,如今她容颜尽毁,世人皆知,东亭翎若是拒婚,百姓们该怎么唾骂他,这样没有担当的皇子,日后怎么有资格登上那个宝座! “北辽已经破我东昌三座城池,如果这时候没有南梁的援手,后果不堪设想,你是你父皇的子嗣,更是东昌的皇子,你玩乐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负起身为皇子的责任了!你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等着你父皇的旨意吧!” 皇后态度坚决的说完这句话,便冷冷的转身进了寝殿,留下东亭翎呆呆的站在原地,被她口中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 阳明阁 叶挽思躺在夏侯朝的怀里,午后的暖阳照射在窗棂上,她像一只慵懒的猫,倚在他的臂弯中,她微微拍开一直在她肚子上乱摸的大掌,咬牙切齿道:“再摸,他就别想长大了!” 夏侯朝这几日的心情正好,也不在意她的小脾气,手掌一转,从她的裙摆下钻了进去,抚在她柔软细腻的肚皮上,姿势轻柔怜爱。 叶挽思这几天很是烦躁,果然男色害人,这一不注意,肚子里的东西已经生根发芽了,还要一天天的茁壮成长下去,光是想想她就有些手足无措,更让她纳闷的是,自那次鱼水之欢到现在也不过月余,感情这种子是在第一次的时候就种下了,未免也太强悍了些! 她哪里知道这是夏侯朝精心策划的,为了预防日后叶挽思借口年纪还小,或是不想离开这个王府而推迟他们的婚事,他便吩咐青曜收罗助孕的药方,设法提前让叶挽思用上,他再掐好了日子适时的行房,再加上次次他都狠狠按着她的臀,硬是不让她松开,这样双管齐下的法子,怎么可能不成功! 只是青曜怀疑的眼神还历历在目,他绝对不会承认那是靠了药效才让叶挽思受孕的,他的努力绝对功不可没,那样旁门左道的东西怎么能跟他的雄风相比!当然,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跟叶挽思坦白的。 “本宫的子嗣自然是青出于蓝的,你是还未见识到他的厉害,倒是你这身子太过单薄,孩子的营养只怕都补不够。”夏侯朝对她娇小纤细的身子再次蹙眉,虽然这身子抱起来娇娇软软,手感好得他流连忘返,恩爱时兴奋得他忘乎所以,可跟北辽那些身姿矫健的女子相比,相差甚远,他不禁比划了她的细腰,到时该如何将他的孩儿生出来? 叶挽思推了他一把,从他怀里下来,这个男人,眼里只有他的孩子,有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不由冷哼一声:“你北辽的女子厉害!你去叫她们帮你生好了!” 夏侯朝被他一推,连晃一下都不曾,俊美的脸却立刻冷了下来,瞧这说的是什么话!看着她落地的样子,生怕将那颗小种子蹦了下来,连忙上前去抱她。 叶挽思挥开他的手,还就跟他较真了,她本就因为未婚先孕而心烦气躁,再加上对方这很明显只是将她当成生育工具的一番话,更让她气结于心,也是,夏侯朝都二十好几了,一般人的儿子都可以骑马射箭了,他连个妻妾都没有,肯定心里着急,如今不是正和了他的心愿么!未娶先孕,简直就是买一送一,想到这里,顿时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夏侯朝见她使性子,虽然觉得新奇,但更多的是想将她提起来打屁股的冲动,一把将她打横了抱在怀里,抿起唇,轻柔的道一句:“乖,别闹了。” 叶挽思冷哼着扭过头去,夏侯朝看着她的精致的侧脸,光洁的脖子上一条绯色的系带在推搡间露了出来,他看着,顿时有些心痒难耐,这几天因为子嗣的事情,小心翼翼的不敢跟她亲近,他本就食髓知味,突然断了这福利,心里的难受可想可知,如今一看登时就有些把持不住了。 第一二二章 好戏登台 这时候,窗棂上突然飞来一只白鸽,正扑腾着翅膀,叶挽思看见它脚上绑着的红漆纸筒,从夏侯朝怀里起身,从到窗沿,取下纸条轻轻打开。 东南和盟灭北,皇子公主赐婚。 言简意赅,叶挽思已经明白了方墨想要传达的意思,果然当初让他进京赶考是对的,现在传递起消息来倒是既快又精准,只是夏侯朝早已在东昌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挑起战争! 夏侯朝的后背倚在锦榻上,明明是个放浪不羁的动作,他却演绎得那般尊贵霸气,这样睥睨的气势好像刻进了骨髓里,举手投足让人心生臣服。 即便是聪慧如叶挽思,也很难看清这个人的想法,夏侯朝见她神情复杂,开口道:“没有你脑袋瓜子里想象的那些阴谋诡计,到时你就知道了。” “那你现在告诉我。” “不行……” 叶挽思很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俏脸微微冷了下来,却听他说:“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抬眸看去:“什么事?” 他靠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叶挽思的脸顿时红透,咬牙切齿的道一句:“当我没说。” 夏侯朝微眯起双眼,手掌放在她的侧脸上摩挲,顺着白皙的脖颈而下,挑开了衣襟,攫住她胸前的丰盈,暗哑道:“就一次……” 叶挽思一愣,这样渴望的眼神和磁性的声音,这世间应该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吧,她顺口就道:“不怕你的小种子……” “他是本宫的子嗣,自然要从小开始历练。” 叶挽思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亏他找得出这样的借口。 东昌迈入金秋十月,本是百姓丰收的季节,却因为持续了月余的边陲战争导致人人担忧不已,家中满满的存粮,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战事祸及,奔走逃命,一时人心惶惶,哪还有心思庆祝丰收。 只因敌方接连攻下了五座城池,五十万兵马如今正驻守在高映城,只要越过一道天险雾壑岭,攻下向西的南守郡,不日便可以直取国都凤京,这样的险情让皇帝坐立不安,而原本与南梁商定好的援助协议,却因为南梁大帝的突然病重,皇甫玉担心野心勃勃的弟兄趁机篡位,已经启程赶回了南梁,原先的计划自然无法进行。 东昌地大物博,也是不可小觑的强国之一,但正是因为天下昌平,国民贪图享乐,如今战事一起才知道两国的差距,与骁勇善战的北辽士兵相比,东昌的花拳绣腿着实不堪一击,但好在皇帝野心不灭,一直暗中命武将勤加操练,这才不至于让东昌一路败北,但两相悬殊的差距已经足够让皇帝恼怒不已的了。 东亭翎与皇甫莹的婚事原定于十月十五举行,如今皇甫玉启程回国,东昌又面临战事,自然没有心思去操办这样隆重的婚礼,所以被迫取消了,东亭翎在担忧之余不免松了口气,而皇甫莹却因为出了这样的变故心情一度跌落到谷底,脾气暴躁得让服侍的宫女苦不堪言。 前两日十月初八正好是叶挽思的及笄礼,王宝卿原意是主张大办,毕竟镇南王府只有这么一位郡主,自然不能太过寒酸,可叶挽思却借口东昌正临战火侵扰,不宜隆重,在府里办桌酒席一家人聚聚便好,燕绍斟酌一番,也点头应允,所以叶挽思的及笄礼办得极为简单,倒是让王宝卿惋惜不已。 叶挽思性子清冷,只要不祸及镇南王府一门,就算北辽的军队打到凤京来,她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所以什么忧国忧民的情怀她是不可能会有的,提出那个借口不过是因为…… 阳明阁外丫鬟们各自忙活着手头里的活计,嘴边挂着深深的笑意,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屋内却正好相反,灵珊手忙脚乱的端茶送水,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云嬷嬷拍着叶挽思的背,心头着急又心疼,忍不住道:“小姐,你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这样别说你熬不住,就是肚子里的小主子也不能挨饿呀。” 叶挽思用帕子掩着嘴,明明胃里空空如也,呕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一阵接着一阵的涌上来,直让她面色发青,她急忙的挥着手,语不成调的道:“快,快将那桌子上的东西撤下去!” 叶挽思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些日子害喜的现象是怎么都遮掩不住了,被云嬷嬷发现时,她只是轻叹一声作罢,饮食起居更是对叶挽思照顾备至,那珍贵的食材是一车接一车的往阳明阁里送,正准备给她补足营养的时候,往往都是一桌子菜肴从热气腾腾便得冰凉,叶挽思在一边吐得昏天黑地,连一筷子也没动过,云嬷嬷更是变着法子给她做饭,光是想菜谱就愁白了头发,而叶挽思被这么折腾,原先养得圆润了些的面庞,也在这阵子迅速的瘦了下去,那尖尖的下巴看得云嬷嬷十分心疼。 灵玉给她换了一块帕子,看着叶挽思的样子眼睛里不由染上泪花:“小姐……要是这么难受,就,就不要了……” 云嬷嬷立即就呵斥了一声:“灵玉!怎么说话的!小姐有了身孕是好事,怎么能鼓动她去做这样的事情,下次再让我听见,仔细你的皮!” 云嬷嬷心头直跳,这话可别让那位听见了,不然灵玉的小命只怕完了,她是知道那位有多看重小姐肚子里的这块肉的,精心呵护不说,连自家小姐使起性子也耐心的哄着,午睡的时候还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抚过那还是平坦的肚子,这样的温柔和期待她只一眼都能感觉出来,小姐害喜这般严重,他也没少担心,这也是她放心将叶挽思将给那位的原因,这样强势的男人若是知道灵玉起了做掉他子嗣的心思,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光是想想就背后发凉。 灵玉一惊,连忙噤声,她也是看着叶挽思这样难受才慌了神的,要说叶挽思有了身孕,高兴的不止是夏侯朝,灵玉也是万分期待小主子降生的,自从知道小姐有喜后,她还欢喜的选了丝线,白天为了躲避其它的丫鬟,只能夜里偷偷的给小主子做衣裳,灵珊自然将她的用心看在眼里,但是生儿育女是每一个女人必须经历的事情,她们虽然心疼叶挽思,也只能鼓励劝慰她,灵玉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念头却是万万不能有的。 灵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泪汪汪的道一句:“小姐,对不起。” 叶挽思仰躺在锦榻上,横着手臂放在额头上,手里还抓着帕子,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见她苍白的嘴唇,她用另一只手不在意的摆了摆,却是连话都不想说了。 突然窗子里传来异动,灵玉连忙抹了一把泪,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连忙福身请安:“见过姑爷。” 因为不知道夏侯朝的身份,灵玉等人便就这么称呼着,所幸夏侯朝也不反感,叫着叫着大家都习惯了。 云嬷嬷知道,这一位来了便不需要她们在这里了,她躬身退下,关好了房门,守在门外依旧忧心忡忡。 夏侯朝自进来开始,眼睛就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见她用手挡着眼睛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泛起丝丝的疼,不重,却也不轻,沉闷的让他浑身异常难受,即便被利箭穿过胸膛都比这个来得干脆。 叶挽思的嗅觉最近变得特别灵敏,鼻间一闻见那股香味,连忙扭过头去,胃里是一阵阵的难受,她俯下身子一顿干呕。 他的脸顿时黑了,叶挽思这些日子总说他身上有股古怪的味道,一靠近她就让她作呕,他已经回去全身上下前后左右洗了好几遍,连一向排斥的花瓣浴都破天荒的用上了,对方竟还是这种反应,一时心头怒意翻滚。 他张开手,掌心里放着一只白瓷小瓶子,这是他吩咐无医连夜配制的,对她害喜的症状应该有些帮助,只是耳边又响起了他的话:“是药三分毒,主子可要想清楚了,您贵为北辽未来的皇,若是子嗣……” 一瞬间的犹豫被他用强烈的自信压制住了,他的血脉怎么可能连小小的药性都扛不住,笑话! 叶挽思察觉他靠近,连忙用帕子堵住了鼻子,夏侯朝见她动作快速,已然成为了习惯,脸色更是冷得阴沉,心中虽是怜惜不已,可话里总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喝了。” 叶挽思看着杯子里清澈的水,什么也没有,却好像有一股清香的味道,闻起来也不难受,不由接过茶盏。 见她尽数喝下,夏侯朝才稍稍放下心来,见桌上的菜肴纹丝未动,又是蹙起了眉头:“什么都不吃,你是要饿死的我的儿子么?” 他是既气怒又心疼,这小脸都瘦得脱形了,没想到就这第一颗小种子就这么能折腾人,要是日后的二三四五六该是有多闹腾! 叶挽思只觉得心口舒服了,连带着看这个罪魁祸首也顺眼多了,顺口就嘟囔一句:“你又知道是儿子!” “以本宫的能力,自然是儿子。” 叶挽思暗中翻了个白眼,生儿子代表你厉害,那生女儿岂不就是说你无能,她心里嗤笑了一声,总有你认输的一天!她不禁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女儿啊女儿,你一定要是女儿啊,你亲娘能不能扬眉吐气就靠你了。 夏侯朝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打算,用温碗里取出一盅温热的血燕,呈了小半碗给她,叶挽思见那淡淡的红色,厌恶的别过头去。 他叹息一声,用白瓷的调羹舀了一些,送到她的嘴边,轻声道:“你只是闻着不喜欢,可未必排斥吃到肚子里,我知道你难受,可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这么日子来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真不想要他了?” 叶挽思惊讶的看着他,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一向沉默的他居然也会说出这么长篇大论的话来安慰她,不可否认她心头洋溢暖暖的热流,张开嘴缓缓的吞了进去。 夏侯朝见她肯吃,心头微松,也不嫌麻烦,就这么一口一口的喂她。 这一日,叶挽思领着灵珊和灵玉在庭院散步,自从夏侯朝每天的一盏清茶喝过后,害喜的症状已经好了不少,也不用整日闭门不出的窝在阳明阁了,但她未婚先孕的事情除了贴身的丫鬟外,其余人都不知情,连一向亲近的燕绍,她都没说,因为她有预感,夏侯朝谋划的事情,只怕就要尘埃落定了,看他眼底隐隐的波动就知道。 灵玉和灵珊二人站在身后,不着痕迹又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虽然外表还看不出来,但她现在可是有了双身子的人,是重点保护对象。 芳梅看见她双眼一亮,走过来福身一礼:“奴婢见过郡主,王妃喊奴婢来请郡主过去一叙呢。” 叶挽思轻轻的‘嗯’了一声,说起来这几日都称病卧床,也不知王宝卿来找她有什么事,还是过去一趟的好。 芳梅领着她进了里间,笑道:“王妃,郡主到了。” 王宝卿转过头来,放下手中拿着的一匹深紫色锦缎,牵过她的手,道:“怎么几日不见,就瘦了这么多,身子可好些了?” 叶挽思一袭淡淡的杏色长裙,衬得她肤色白皙,消瘦的小脸自然越发明显,她浅笑道:“好多了,今天看着天气还不错,便出来走走。” 王宝卿点点头:“那就好,正巧今天来了新的布料,你过来挑挑,如今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你也做多几套秋衣才是。” 叶挽思一早便看到屋里一位体态丰满的妇人,想来就是布庄的人了,她微微一笑,没有拒绝王宝卿的好意,阳明阁的布料和衣裳都快堆得没地儿放了,不光是云嬷嬷张罗的,还有那个男人送来的,不仅是现在的身形,连日后她肚子大起来那时的衣裙都准备好了。 她嗤笑他多余,反正到时候有新的花色这些衣裳肯定都派不上用场了,她嘴上毫不在意,心里却有淡淡的满足,尽管这个男人心怀天下,但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住着她的身影,这便足够了。 她不喜对妻子畏手畏脚的窝囊书生,更不喜自大狂妄视女人为草芥的男人,像夏侯朝这样折中的男人才能合她心意吧,或许真应该道一句冥冥之中姻缘早已注定。 她抚摸着手中一块触感生温的光滑面料,只觉得心头也像这锦缎般滑腻柔软。 王宝卿见她认真的挑选,拿过一匹玫红色绣着海棠花的锦缎在她身上比划着,笑道:“这块料子正适合你,宫宴就穿这一身去吧。” 皇帝在斟酌许久之后,在不敌北辽军队的情况下提出了求和的主张,本以为北辽会立刻拒绝,毕竟对方占尽了优势,可意外的是他们不过商讨一番便点头同意了,着实是让东昌又惊又喜,喜的是战事可以暂时停歇,惊的是对方居然要东昌应允他们一个条件,皇帝便吩咐礼部隆重的举办了这一场欢迎北辽使臣的宫宴,更是有些心惊的等待北辽将会提出的那个条件。 究竟是什么利益,可以让北辽的军队甘心停歇战火,这个悬念太大了,京中早有精明的摆起了赌桌,听说赔率甚大,押宝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叶挽思听夏侯朝提起过这个宫宴,那双墨色的眸子荡起的涟漪让她记忆犹新,她心中隐隐有猜测,可是却如何都不敢确定,见王宝卿笑意吟吟,不由点点头,不知从哪儿听起说喜庆的颜色能保胎,她试试也无妨。 宫门外的火红灯笼绵延起伏,将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点出丝丝温暖的味道,人人脸上挂着笑意,简直比年节的时候还要欢喜热闹,当然了,如今东昌处于下风,北辽占尽了优势,即便以前经常嗤笑说对方是蛮子野兽,如今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恨不能可以跟对方握手言和,称兄道弟。 叶挽思乘着马车,微微掀起窗帘,可以感觉到整个皇宫气氛的变化,让她无声一笑,她从不歧视外邦国民,再加上认识了那个男人,更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感觉,现在自然是不喜欢有人太过排斥讥讽北辽的,如今没有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倒是让她颇为欣慰。 下了马车,叶挽思跟王宝卿走进宫殿,燕绍与大臣们陪着皇帝商谈事宜,没有回王府,顺道便来了宴上,见她们前来,微微一笑,王宝卿见他脸上有些疲惫,关心道:“夫君,没事吧?” 燕绍摇摇头,皇帝是个多疑又谨慎的人,对北辽愿意答应和解的事情始终觉得蹊跷,召集了大臣商讨应对的方法,却苦于无果,只能作罢:“没事,如今就看北辽态度了,希望不要太让陛下为难才好。” 皇帝携同皇后入座,太后也被宫婢们簇拥着落座,此时才听太监高喝:“北辽使臣觐见。” 众人暗暗指责对方姗姗来迟,却忍不住好奇的抬眸看去,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有什么三头六臂。 叶挽思抬眸一扫,却在当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愣住了。 第一二三章 和亲北辽 踏进宫殿的是一群穿着极具异域色彩服饰的高大男人,为首是高山般强壮的木洪和斯文清秀的青曜,这俊俏的小生和威武的巨人搭配,惹来不少惊诧的目光,当然这两人她是认识的,而走在后边的一个男人被笼罩在前方之人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面庞,依稀晃过紧抿的薄唇和坚毅的下颚,他身躯伟岸,姿态尊贵优雅,即便收敛了那张扬的霸气,却难以抵挡他多年来身处高位运筹帷幄的气势,在人群中,只一眼就看出他的特别。 青曜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其实认真看就会发现他已经是同手同脚的在走路了,别问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一向英明神武的主子居然扮作侍卫走在他后头,他差点压制不住心头的胆寒要给后头的那位跪下了!他忍不住瞟了一眼旁边的木洪,见他依旧不动如山,心头登时便涌上滔滔不绝的敬仰,木洪面无表情的抽了抽。 从火红的地毯一路走来,一行人刚好路过叶挽思的正前方,那男人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来,他深谙如海的眼眸在空中与她的目光交织,在外人眼里这仿佛就是不经意的一个抬眸,而叶挽思的心头却涌上了一股暖流! 叶挽思不禁伸出素手抚上小腹,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这个男人…… 同在宫殿内的叶培珉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这种极为阴冷的气息,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觉过,那位大人也来了么?! 万公公早就给北辽使臣安排了座位,就在东昌众多亲王侧上方,离皇帝有些距离,但位置已经是极高的了,也算是表明了皇帝的诚意,青曜僵着屁股,犹豫了好一阵才缓缓落座,要他在敬重如天神般的主子面前坐下,真是痛苦的折磨。 皇帝开怀一笑,举起赤金蟠龙酒杯,笑道:“欢迎北辽使臣的到来,朕,先干为敬!” 青曜对夏侯朝不敢不敬是一回事,但今天有备而来,他自然要摆起架子,让这些草包好好见识一下北辽的强悍。 他唇边挂着从容的笑意,虽是俊秀的脸庞,却又一股别样的气势,让对面他的人都不自觉的正视起来,他缓缓道:“东昌求和,不知有何诚意?” 皇帝因他口中睥睨的称谓有些不悦,他不知道的是青曜根本不屑用‘陛下’来称呼他,因为这个尊贵的别称是给他北辽的皇的,这样一个无能的皇帝,他才不屑,皇帝不知道对方心存鄙夷,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沉吟道:“贵国提出的条件,朕,要考虑……” “考虑?东昌的五座城池都在我北辽手中,你若是不想和解何必邀我等来谈!”青曜说的不留情面,已经有不少官员暗暗握紧了拳头,但是又能如何,东昌节节败退,根本无法抵挡敌方的强兵,只要越过雾壑岭,东昌于对方来说也就像探囊取物那般简单了,一国命脉就要被敌方抓在手里,如何还能理直气盛。 青曜眼含不屑,说要求和的是皇帝,犹豫不决的又是皇帝,想不费一分代价就想让北辽吐出到嘴的肉,谈何容易! 这时候太子带着温和的笑意出列,谦和道:“使臣不用生气,东昌的诚意是毋须质疑的,父皇也只是担心那是东昌无法承受的条件罢了,只要条件合理,父皇是一定会答应的。” 木洪这时候嗤了一句,声音带着浑厚的回音,让人心生惧意:“这位太子如果能代替皇帝意思,两国和谈应该更加顺利。” 皇帝一僵,这是意指他这个东昌的主宰说的话还不如自己的儿子果断了!而且太子这时候开口是什么意思!还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么!真是放肆,他脸色不禁阴沉下来,呵斥道:“退下!这没有你开口的份!” 这一声厉喝让百官心头一凛,皇帝在这样的场合呵斥太子还是头一回,想必是心里气急了才会发这样的脾气,不由纷纷恼怒的瞪了高壮的木洪一眼,区区一句话就让本国皇帝跟太子心生间隙,真是好毒的计谋! 太子暗中握紧了拳头,不甘的退下,本以为他出言相帮皇帝一定会大大赞赏他的,没想到被这个北辽的使臣一句话就这样适得其反,在这样众目睽睽的视线之下,这样羞辱他这个儿子,皇帝果然是够自私的,居然半点情面也不给他! 太子的话说的没错,换做平常这句话肯定能换得众人赞赏,可惜今天北辽是抱着好好羞辱东昌的目的来的,所以不管他开口的话是对是错,极尽的嘲笑和离间是少不了的。 叶挽思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水,没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木洪也有这样的心思,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倒是觉得新鲜,反正皇帝跟太子这两个人机关算尽,也实在让她看不顺眼,正好乐得看戏。 东亭翎有些恍惚的看着对面席上的美丽女子,她瘦了许多,可眼里眉梢的动人风情却越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他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跟以前冷硬的她相比,如今就像被软化了一般,那般的柔和妩媚,是那天出现的男人改变了她么?如果他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该有多好。 东亭翎跟皇甫莹的婚事世人皆知,只不过就差举行婚礼了,所以在众人眼里也算是金童玉女,这席位自然就安排在了一起,见东亭翎的眼神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死死的定在了叶挽思那里,不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呵斥道:“你是我未来的夫君!还看着她干什么!” 这种重要的场合她身为东昌未来的儿媳自然不能缺席,但因为脸上的伤,所以蒙着厚厚的面纱,朦朦胧胧的遮住了她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更没有人能想象得出底下是一张怎样狰狞可怖的脸。 东亭翎几乎掩饰不住眼底的厌恶,狠狠挣开她的手,那柔滑的触感像一条没有温度的游蛇,缠在他的手臂简直让他作呕,他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道:“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 “什么一厢情愿!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在马场的时候还要冒险救我!你为什么不好好面对你的内心!而要被那样的贱女人迷惑!” 东亭翎眼里的冰冷足以将她粉碎,就是从这里开始,叶挽思就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了,那样的冰冷淡漠,那样的不屑一顾,皇甫莹的话就像一直冰锥,直直的穿过他火热的心,让他遍体生寒,痛不欲生,如果他不是皇子该有多好,如果没有身上这什么狗屁责任该有多好! “如果你脚下踩的不是东昌的土地,我才不会救你。” 东亭翎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这绝情的字眼,让皇甫莹呆愣在原地,被面纱遮挡的眼睛已经涌起泪花,她却像雕像一般愣怔了,兀自回不过神来,她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你说谎……” 皇甫莹固执的不肯相信,她绝对不相信对方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只是因为身上这个公主的身份,只是不让她死在东昌这样简单又冷酷的理由,她绝对不信! 她只觉得喉头一紧,几乎难以呼吸,叶挽思!叶挽思!如果没有她,东亭翎就不会胡思乱想!他的眼里就只会有她皇甫莹一个人了! 夏侯朝冷冷的站在殿内,双目不经意间划过一道冰冷,转向叶挽思的方向时又不自觉的变得柔和。 皇帝明白,想要让北辽退兵,他若是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了,为了不让对方的军队踏进都城,他只能让步了,他忍不住眯起双目,眼角的纹路缓缓堆起厚厚的褶子,早已在无声的告诉世人,这样一个帝王,已经不再年轻。 只听他威严的声音道:“只要在朕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朕便答应了。” 青曜嗤笑了一声,面前这个老头儿还不是怕北辽提出什么让位或臣服的条件,他堂堂北辽男儿,才不会做这样威逼的事情,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亲手去争取掠夺才有意义,就像这次的战争一样,东昌虽然也是强国之一,可还不是轻易的被攻陷了城池,能力也不过尔尔,虽然吞并需要一定的时间可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东昌如今担忧畏惧的态度更是让人不齿,连愿赌服输的担当都没有,活该被他们一再的羞辱,看来主子的话果然没错,对这样的人毋须客气。 他缓缓开口:“皇帝既然答应那就好说了,这条件也不难……” 皇帝不禁屏息静气,生平第一次有些紧张起来,如果对方要求交出传国玉玺,或是立下传位诏书该怎么办!为了应对今天的宫宴,他特地抽调了五万精兵混在了皇城内的御林军里面以备不时之需,可若是双方和谈不成,将这些人杀光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么,对方不过是区区使臣,并没有值得利用的地方,而且,皇帝向下扫了一眼,这样高大强壮的队伍,只怕还没等御林军进来将他们屠杀殆尽他自己的性命就得遭受威胁了,看太子野心勃勃的样子,只怕也是假意劝解,其实恨不得对方用乱刀将他杀死吧。 他双目一转,再次扫了一眼夏侯朝,直觉这个男人身份不凡,如果等会儿发生些什么,就将他捉来逼退北辽的军队好了。 夏侯朝将他的打算看在眼里,连个不屑的眼神都懒得给他,他堂堂北辽太子怎么可能会被这样空有野心的无能皇帝算计。 青曜顿了一顿:“素问东昌美人倾国倾城,我北辽正有充纳后宫之意,只要将这极品美人献给北辽,我等便答应不再攻城。” 皇帝一愣,心里顿时大大的舒了口气,他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女人,也对,像北辽那样野蛮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东昌这样钟灵俊秀的女子,想必是边陲那些卑贱的女人尝多了,才想试试这贵族女子的滋味吧,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粗鲁蛮子,用战火换美人的事情,也只有北辽做得出了。 东昌的女子何其多,称得上绝色的凤京就有不少,只要能停歇战火,对方要多少都成。 “原来是这样,东昌自然是愿意与北辽联姻的,能让贵国国主看上眼,是众多名门闺秀的荣幸。” 此言一出,殿内的女子恨不能当场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特别是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拿出帕子连忙就将脸上妖艳的妆容抹去,北辽国主年事已高,听闻太子又是个性情残暴的,那样茹毛饮血的荒蛮之地,岂不是叫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女儿家的送死么!不,她们死也不愿意去那样可怕的地方! 皇甫莹双目一亮,怨毒的看了一眼叶挽思,虽然她心里不想承认,可对方这样的容貌确实是美丽的,配那老不死的国主正是登对极了!她嗤笑一声,活该你生了一张狐媚脸,那样地狱般的国度最适合你了此残生了! 她素手一指,用隐隐带着兴奋的话音开口道:“启禀陛下,要说这倾国倾城的美人,甄雅郡主可是再适合不过了呀,素闻她知书达理,才学满腹,这样的端庄的女子才有资格代表东昌去和亲,不是么?” 东亭翎心头一痛,双目宛如啐了毒的利箭射向她!叶挽思多么好的一个女子,让她被那老不死的男人玩弄,他怎么忍心! 王宝卿一惊,连忙将叶挽思拉到身后,牢牢的挡在她的面前,指尖微微的颤动着,她光是看一眼木洪就觉得魂飞魄散,要让叶挽思嫁给诸如此类或是比这样更不堪的男人,那真是太可怜了。 皇甫莹正眼含得意,突然‘哧’的一声,一只镶着宝石的匕首直直的插在她面前的桌前,刀柄还在发出嗡嗡浑厚震动之声,她很想赞赏对方深厚的内力和欣赏这美丽的匕首,但剧痛只能让她突然“啊!”的尖叫出声,只因她雪白的手掌正被牢牢的盯在了桌子上,血光喷溅,刀柄每晃动一分她就疼痛十分,冷汗布满了她的身体,却不敢乱动分毫。 只见易容过后平凡无奇的夏侯朝站在边上,手里还留着一个金光熠熠的刀鞘,可见那精准深厚的一刀是从他手上发出的,这样的不堪入目的女子,也配用那双肮脏不堪的手指着她的女人和他的子嗣!他冷哼一声,冷冷开口:“北辽的决定,不用区区你来干预。” 青曜不屑的瞥了一眼花容失色的女子,这样的庸脂俗粉给主子提鞋都不配,而且这胆量连主母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如今看来,还是主子有眼光,挑了这么一个美满与机智并重的主母,真是太英明了! 皇帝气极,北辽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在他的面前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他在气怒之余又不免害怕,刚才对方出招他可是连半点影子都没看见的,这样高明的身手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他双目阴沉,冷冷道:“南梁公主虽是无礼,可她的说的话确实在理,甄雅是我东昌镇南王爷的掌上明珠,端庄娴熟堪称典范,是联姻的不二人选。” 东亭翎忍不住开口:“父皇,她不适合……” “给朕退下!” 皇后知道皇帝今晚一再被激怒,再触碰他的底线只怕东亭翎再也不能得到他的疼宠了,正好,叶挽思被送出和亲那才是皆大欢喜,她连忙使了个眼色,人群中的太监会意,连忙架着东亭翎就道:“殿下,您醉了,奴才扶你去歇息……” “我没醉,你这个狗奴才快放开我!”东亭翎不甘的挣扎着,桃花眸一直朝叶挽思看去,在视线被遮挡之前,依旧看不见她抬眼看他一次。 东昌皇室的公主不多,适龄的也都出嫁了,皇帝特地捧高了几个名门贵女的身份,就是为了应付诸国提出的联姻,果然当初留下叶挽思是对的,这样的品貌家世,确实绰绰有余了。 燕绍再也坐不住了,他不禁高声道:“陛下,小女年岁尚小实在难以担当和亲的重任,京中闺秀众多,还望殿下重新甄选。” 夏侯朝目不斜视,迈着优雅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到叶挽思面前,用他依旧磁性迷人的嗓音道:“只要你愿意,这五座城池是给你的聘礼,五十万兵马就是你的迎亲队伍,跟我回北辽可好?” 叶挽思愣在原地,粉拳不自觉的渐渐攥紧,眼角却极快的泛起湿濡,她早就知道这一场战争开始得毫无意义,她心中也隐隐有过猜测,可她怎么也不敢想他居然会拿天下苍生开玩笑,只为可以用这样冠冕堂皇又光明正大的借口迎娶她,这个男人太过疯狂!如果东昌有一丝不甘而绝地反击,他该如何结束这一场荒诞的战火,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只怕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什么时候理智分明的太子爷也会做出这样疯狂的决定了。 她突然觉得心头揪痛,为这个男人的痴傻!但她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借口去指责他,毕竟这个男人为她做出了这样冒险的事情也只是想让她没有后顾之忧的嫁给他罢了,她怎么还忍心…… 第一二四章 十里红妆似情长(大结局) 叶挽思从王宝卿身后探出头来,面前伸出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比例完美,指节修长,微微弯起的弧度是含着虔诚的邀请,他的眼睛是幽深的,可却不同于以往的阴沉,那么的明亮,她能看见他瞳孔里正映着一个绝美女子呆愣的模样,在一片姹紫嫣红中,独独注目着她的身影。 好像在他的眼中,弱水三千,都不及她一人……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白皙纤细的手,当触摸到那炙热的温度,她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不禁眉眼弯弯,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缓缓道:“我愿意。” 夏侯朝从未像这一刻这般觉得,想拥抱她的感觉这样的强烈!想将她狠狠抱紧,想将她揉到血液里!揉到骨髓里!这感觉多么的疯狂,几乎席卷了他脑中所有的思考能力,但是这样的场合明显不适合他做出这样的动作,他呼吸几不可查的有一瞬间的不稳,克制得连指尖都在颤动。 燕绍看着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最后沉默的坐回了原位,王宝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叶挽思这是怎么了,就算是皇帝的命令,只要她们拒不同意,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的,为什么要这样轻易答应,然而阻拦的手还未伸出,便被燕绍拦下,他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是了然的神色。 王宝卿再次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即便叶挽思嘴角温柔的笑意转瞬即逝,可还是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心头一跳,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叶挽思竟也是心甘情愿么? 夏侯朝那宣誓般诚挚的声音,响彻在宫殿内,众人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他话里的情感,就被他口中所说的天价聘礼惊得虎躯一震! 全场寂静无声,人们傻愣愣的呆若木鸡。 这个做护卫打扮的男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五座城池的重要性!虽然如今已被北辽占领,可那依旧是东昌的国土,就这样以私人的名义送给这个即将前往北辽和亲的郡主手上,实在是不可思议到让人难以置信! 皇帝也是愣了一愣,心里有些隐隐的欣喜,若是送到叶挽思手里,她是东昌国人,势必会将这城池归还给本国才是,只是北辽会将这好不容易攻打下来的城池就这样轻易的允许她送回来么?皇帝心里又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北辽将这城池送给她,是要将她的人与城池一起带回去! 这样转了一圈,这城池还不是在北辽手里,这样的举动若只是为了讽刺东昌,那也太过猖狂了。 青曜暗中嗤笑了一声,就是这样才好,连着主母跟城池一起带回去,国民支持主子登位的呼声肯定直冲顶峰,到时江山美人都有了,小主子也该出世了,这日子简直就是完美! 木洪嘴角抽了抽,铜铃大眼暗暗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按着你的想法走,你翻身做主子算了! 皇帝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众人呆愣的僵局,沉吟道:“既然如今,便册封甄雅为一品公主,择日和亲北辽。” 叶挽思不用看都能感觉到皇帝眼里的深意,那当中的贪婪让她厌恶,原本只期盼着北辽能停歇战火,如今更是想要从她手里拿回城池,真是贪得无厌,但她也明白,这城池在她手中去了北辽或许是保障,可在东昌,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旦皇帝狗急跳墙,说不定会拿镇南王府做威胁。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还是她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紧握着皇帝的国土,怎么会不遭他惦记,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只怕对方早就抱着这种想法了吧,用这五座城池换得百姓的感恩,皇帝即便日后想要动镇南王府也要掂量着些,为了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这个男人默默的为她做了太多。 夏侯朝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掌心,暗示她不用介意,不过区区五座城池,日后有的是机会夺回来! 他知道这个女人心心念念的是什么,他不能允许对方将心里的位置分给了那么多人,为了将她的杂念清空好全心全意对待他,他也是琢磨了许久才确定了这个计划,虽然是费了一些功夫,但是能看见她此时感动的眼眸,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燕绍却是坚定的朝叶挽思摇摇头,这是她去到那个地方的保障,不要为了镇南王府而轻易放弃,如今他手里没有兵权,尽管地位不如从前,但皇帝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发落了燕家,再说他多年经营,断是不会让燕家成为刀俎上的鱼肉的。 叶挽思知道燕绍的意思,却只是不在意的一笑置之,这当中的深意可不单单只为了谋一个保障这么简单,其中一定含着这个男人对他未来岳父的承诺,而这个霸道惯了的男人又不好开口说那些信誓旦旦求娶的话,只能用这种方式变相的跟燕绍证明了,想到这里,她不禁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夏侯朝做出这样的决定本就没打算瞒着,他也不会隐瞒,为了能顺利将这个小女人变成他的所有物,自然要设想周到,要是被燕绍这个半路父亲阻拦了,他岂不是要生生呕出一口鲜血,但能够被叶挽思理解,还是让他心头一暖。 这些念头转动不过一瞬间,叶挽思上前一步,恭敬的谢恩,开口道:“甄雅身为东昌子民,自然不忍百姓受到战乱纷扰,这城池便物归原主,望东昌锦绣山河、繁荣昌盛。” 皇帝心头大定,开怀一笑:“好!甄雅果然是天下女子学习的典范,这般高尚的品德也只有燕家能培养出来,镇南王啊,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该赏……” 燕绍心中一叹,却谦逊的道一句:“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皇帝开心了,百官自然高兴了,众人连带着看叶挽思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不说其它,就是这心思转动之间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定是机敏聪慧的不凡之人,而北辽竟也默许了她的表态,就好像一早就知道结果一样,真是稀奇。 而女人们看她的眼神更是各种嫉妒和羡慕,虽然要被和亲到北辽那种野蛮的地方去,可五座城池为聘,这样的天价,当世又有几个女人可以拥有,尽管那聘礼还没捂热就已经转手送回去了,可这份殊荣已经够让众多女子羡慕不已的了。 青曜和木洪早就知道了自己主子的打算,所以也不意外,更不敢在夏侯朝面前表现出一丝的遗憾或惋惜,因为这种变相的质疑他能力和决策的神色是身为他的下属绝对不能有的。 皇帝心情正好,乐声齐鸣,宫宴正欢,叶挽思感觉到身体的疲惫,跟王宝卿道了一句,便打算回王府了,王宝卿见她昏昏欲睡,只能点头答应,尽管心里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她,可她这主角离了席,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徐敏坐在角落静静的看着,听着耳边传来一句又一句的祝贺声,不知是谁家夫人娇柔谄媚的声音,只听她说道:“王妃,真是恭喜你了,女儿册封为公主,不日又要代表本国去北辽和亲,这可是莫大的殊荣,真是可喜可贺。” “是呀王妃,公主生得美丽又这般聪明,您真是好福气……” 徐敏能看到王宝卿美丽的面庞,不复以往的冷艳,那眼里的与有荣焉是如何都遮挡不住的:“多谢夫人夸奖,我儿身为陛下的子民,能为东昌出一份力是她的荣幸。” 徐敏看着周围热闹喧嚣的一切,她好像是游离在这个氛围的局外人,祝贺与她无关,欣喜与她无缘,这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被册封为公主的是她的亲生女儿!被众多贵妇包围恭喜的应该是她!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从叶挽思跟她断绝关系之后一切都变了,如果她没有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如果她能正视身边拥有的一切,挚爱的男人不会离她而去,亲生女儿不会冷漠的跟她断绝关系,她也不会不自量力的为了报仇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可笑,泪水一滴一滴的沿着眼角落下,消失在薄纱的纹路中,湿濡的贴在她的脸颊,泛着秋天的凉意,冷得她通体发寒。 尚书府 叶培珉惴惴不安的坐在书房中,从宫宴开始那股若有似无的冷意就一直在他身旁徘徊,让他坐如针毡,只能早早回了府里,可内心的焦躁一直都没有平息过。 那位大人发现了么,应该不会的,他明明做得那般隐秘,他怎么可能会发现……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烛火一下被熄灭,在黑暗一片漆黑中,一向以沉稳狡诈著称的叶培珉竟有些胆战心惊,突然传来‘吱呀’的一声音,随即又是‘啪’的一声。 是窗户传来的声音,叶培珉舒了一口气,这心还没放下肚子里,陡然听得一声阴冷的声音:“你想必是做好准备了吧?” 叶培珉有一瞬间的窒息,来了!他做的手脚真的被对方发现了,违背他的命令的只有死路一条,这是要他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么?叶培珉十分惊恐。 连忙道:“大人,求您看在我是您未过门的妻子的生父份上,绕过我一命吧,我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是的,此时坐在太师椅上,一身华丽的紫袍显得无比尊贵的男人,正是夏侯朝,他双目冷沉如浩瀚的黑夜,一点都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有一丝动容。 叶培珉早就知道了夏侯朝的身份,毕竟是在他手底下办事的,再如何蠢钝对自己效忠的主子都有些个印象,再加上他又是个心机深沉的,这样前后一想自然能猜出对方的身份,就在当初他打算彻查叶挽思身份的时候遭到的那股拦阻的势力,他已经隐隐的猜测二人有来往了,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的确定下来,所以,他便想用叶挽思的与他的感情,想让夏侯朝放他一马。 对于夏侯朝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你欺上瞒下,背着本宫做了那么多的手脚,竟还敢求饶,真是该死。” 夏侯朝的声音醇厚悠扬,却像凌迟之刑般一刀刀的割在叶培珉的身体上,因为他知道对方开口的话从来都不是玩笑,他要谁死,谁便不能活下来,连阎王都要退让他三分。 他是不该,不该在明知对方急需粮草的时候,还在上面做手脚,可是他也是没有办法,一直暗中训练的兵马需要大量的物资供给,东昌又因为雪灾,在粮食这一方面看管得比往年要严格百倍,为了不将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不得已才在夏侯朝看重的汴州大粮仓动了手脚,私吞了不少粮草供给了豢养的军队,本以为这样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可没想到对方还是发现了。 他早该知道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更何况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做手脚,简直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叶培珉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可是他不甘心,他还要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实现,怎么能在这时候陨落,只希望对方看在叶挽思是他血脉的份上,能网开一面。 可他不知道的是,夏侯朝姑且不论叶培珉瞒天过海的大胆行径,就是他这种无视并伤害叶挽思这么多年的人,还依旧厚颜无耻的要以她的名义索要保护的行为,更是惹来他的杀意。 叶培珉感觉到空气的稀薄,战战兢兢的道:“大人,您的婚事将近,沾染上这些血腥的事情总是不好,求您放过我一马,日后一定为您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夏侯朝双目更是冰冷的骇人,薄唇微微抿起一个弧度,冷冷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尽管面前之人的血液肮脏不堪,但用那盛开的红色庆贺他们的婚礼是再好不过了,在死亡的一刻能献上最后一丝价值,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叶培珉回过神来,太师椅上早已不见了他的人影,房间内只剩下他剧烈的喘息,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疲惫的靠在长案上,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叶挽思在他心里竟有这么重要的地位,连他犯下的过错都能赦免,可惜早前忽略了她,要不然现在他得到的东西可绝对不仅是这些,他不禁万分惋惜。 他在这暗自庆幸的时候,却忽略了夏侯朝临走之前,那漠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冰冷的尸体。 阳明阁 叶挽思躺在床上,尽管身体十分疲惫,但临出宫殿之前的那一眼,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心头像小鹿般怦怦直跳,有暖暖的感觉趟过,她迫不及待的见到他,那种思念让她觉得每一刻都是那么的煎熬。 夏侯朝听着床上浅浅的呼吸,轻轻的走到床边,看着她安然熟睡的样子,心里瞬间涌起一种满满的归属感,他褪去衣衫钻进了锦被当中,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在怀中,将手掌贴在她微微有了动静的小腹上,这是他最近新养成的习惯。 叶挽思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柔韧滚烫的怀抱,胸前传来湿濡温热的感觉,让她微微睁开眼睛。 夏侯朝粗粝的舌头在她的粉嫩上辗转吸允,爱怜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白皙的小腹上,那种疼爱和期盼溢于言表,心里想将她吞噬的感觉汹涌澎湃,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他要筋脉爆裂而死了。 二人坦诚相见,叶挽思能感觉到抵在腿心内的炙热,让她轻颤不已,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已经压了下来,她忍不住轻哼出声:“嗯……你小心些……” 她能感觉到他的激动,更何况她心里也隐隐有想要跟他亲近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开口阻拦他,再加上这些日子有无医的膳食调养,她的身子本就没有那么脆弱,也就由着他了。 被温暖包围的感觉让夏侯朝满足的叹息一声,可却不敢太放纵自己,箍着她纤细的腰身连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与她本就是‘新婚燕尔’,这才没多少日子就迎来了这么一个小生命,他虽然欢喜可却也十分烦躁,只能看不能碰的感觉实在很痛苦。 室内暗香浮动,朦胧的帐幔间晃过甜腻的身影,隐隐有女子求饶低泣的娇吟声,更有人不依不饶的索要低吼,待云雨方歇,叶挽思早已累得沉沉睡去。 夏侯朝借着极佳的目力再次查看了一番,见她的腿心没有血迹才真正的放下心来,这种事情一旦开始怎么可能说停就停,面前甜美的人儿是他的心爱之人,又死死的憋了这么久,不发狂的折腾她下不来床就不错了,好在她身子养好了些,刚才的动作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这么看来日后就可以不用再忍了! 他双目一亮,余光扫见她眼角挂着的一滴湿濡,想起她刚才在他身下娇媚承欢的样子,那泫然欲泣的眸子简直想让人将她弄坏了去,他不禁下腹一紧,恨不能在那肌骨软嫩处再驰骋一番。 却深怕他的小种子抗议,只能叹息一声作罢,他抱着她的身子,抽出她身下湿濡的床单扔到地上,轻轻的在她脸颊印下一吻,搂着她的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却瞬间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像黑夜中捕食的狩猎者,他轻轻的将熟睡的叶挽思放下,穿上衣衫披上外衣,朝门外走去。 院外有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正负手而立,他面容俊朗,带着成熟男人沉稳的魅力,正是燕绍。 夏侯朝早就知道对方会来找他,只是比想象中的快,面前这个人的目光也比他想象中的犀利,这么快就能猜到他的身份,并找到这里来,也不负他名扬天下的太傅美名。 让他因为被燕绍打搅而不能拥着温香软玉入眠的不爽稍稍平息了一些。 燕绍是第一次面对夏侯朝,尽管从青曜等人僵硬的动作之中感觉到了这个人的不凡,可也未想过面前这人这般的年轻和霸气,那种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的唯我独尊的睥睨之势,着实让人不容忽视,如果他再年轻一些,对他想必也不能避免的起了臣服之心。 在北辽这么多的皇子中,有这样气势的除了太子之外,他并不做他想。 在这样的强者面前,任凭是谁都只能低下高傲的头颅。 可他不会!面前这个男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抢走了他的宝贝女儿,看着二人浓情蜜意的模样,想必来往的时间也不短了,想起这里就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失败,自己的女儿就在眼前,却怎么都没发现对方早已觊觎已久。 更甚的,现在还抱得美人归,赢得天下人的支持和称赞,就让他更为恼火了!而且他是过来人,夜里的冷风让他身上甜腻的味道缓缓的散发出来,还混着淡淡的幽香,他念头一转就想起了另一种可能。 “你过来!” 第一次有人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跟夏侯朝说话,他不禁挑起了浓眉,薄唇微抿,却看在叶挽思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燕绍出了叶挽思院子,走到一棵梧桐树下停住了脚步,转身,忍无可忍的道:“你的身份不适合她!她不应该跟你去过那种阴谋诡谲的宫廷生活!你明知道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为什么还要靠近她!” 夏侯朝以为对方开口肯定是质问的话,没想到他口中说的竟处处在为叶挽思着想,担心她不快乐,担心在诡谲的宫廷中受委屈,这世上只有真正心疼女儿的父母才会有这样的担心吧,莫名的,夏侯朝对他倒是少了一些成见,可不能代表对方就能用这样质问的口气跟他说话,这世上除了叶挽思之外,他可没有那么多的度量去容忍其它人。 不由冷沉的开口道:“她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定是觉得值得的,而且本宫的女人本宫自己会保护,不用其他人来指手画脚。” 他在告诉燕绍,叶挽思不会做她不情愿的事情,一旦她下定决心就不会更改,燕绍自然了解她的想法,可就是这样他才担心,她的脾气太过倔犟,典型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丫头,如果她在那里受了委屈,又该找谁去给她撑腰。 虽然他也知道叶挽思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忧。 夏侯朝的能力从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攻下五座城池就可以看出来,这无疑是一个足智多谋的男人,想必也没有人敢置喙他的决定,可就是这样尊贵的地位,他给不了叶挽思独一无二的疼爱,叫叶挽思跟一群女人去争夺那一份少得可怜的疼惜,燕绍怎么舍得。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将她哄骗得这般心甘情愿,可你要是不能给他唯一的感情,就不要招惹她,虽然镇南王的势力不及你,可是想将一个人藏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夏侯朝不禁眯起了眼睛,每次他出现这个动作便代表了他心情很不爽,他一向知道燕擎的本事,堂堂战神的威名他在北辽之时也早有耳闻,那众多忠心耿耿的跟随者,只要他一个命令,这样小小的条件并不难实现。 他知道燕绍并不是开玩笑,对方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样一个虎视眈眈想分开他跟叶挽思的‘岳父’实在是让他很不舒服。 他冷哼出声:“本宫有如今的地位,才能保她一生富贵,衣食无忧,按你的想法,就是要她嫁给一无是处对她实心踏地的酸腐书生才是明智之举么?” 燕绍一拂袖:“我当然不可能让她嫁给这样无能的人,可也不是你这样身份太过耀眼的男人!” 夏侯朝冷嗤一声:“本宫可不认为这样的身份有错,权势滔天,代表的不是阴谋禁锢,而是无上的自由,在本宫的庇护下,她可以是世上最幸福尊贵的女人,本宫是不是疼宠她,爱护她,她心里自有定论,别将你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你不是她,永远都无法代替她来质问本宫!” 他从来就不认为承诺是口头上说说的事情,他既然认定了叶挽思是他的妻子,他自然会将承诺放在心里,照着心的意愿用时间来履行诺言,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人,眼里除了对方自然任何人都难以入眼,这样浅显的道理,如果对方不懂,他也不会费心的解释,没有这个义务,他也不愿将这种甜蜜的感觉跟对方分享。 他嗤笑一声,缓缓离去,华丽的紫袍划过优美的弧度,燕绍有些出神的站在原地,夏侯朝的言辞尽管霸道犀利,但是不可否认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他不是叶挽思,没有权利让他远离她的身边,他也从未过问一句,怎么就能知道她不幸福,果然感情就是纯粹的两个人的事情,别人真的没有插手的余地,即便他是父亲。 就像他当年的固执己见,还有如今他霸道又独特的思想一样,他看着那远去的伟岸背影,不可否认这样的男人极为优秀,与他的挽儿也是郎才女貌,极为登对,他无法预测将来的事情,只能好好的为她建立起牢固的后盾,作为她将来的仪仗。 薄薄的冷风吹拂过他耳畔,从风里传来的一句话,让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远去的优雅伟岸背影,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皇帝为了尽早将城池拿回来,连夜的就命钦天监挑选黄道吉日,本来是要定下十月十五那一日的,可又怕北辽嫌弃东昌太不庄重,将东亭翎和皇甫莹的婚礼那一日随便让给了他们,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另一个日子,十月二十。 尽管日子没有十月十五那般好,可夏侯朝却不在意,他早就想将叶挽思娶回家了,再加上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过些日子,只怕就再也遮挡不住了,能早些办了婚礼也是好事。 镇南王府里喜气洋洋,火红的灯笼和红绸早已挂上了各房各院的额枋下,叶挽思作为代表东昌的和亲公主,按规矩来是要入住皇宫的,可被叶挽思用借口委婉的拒绝了,离出嫁那一天,不过剩下几日的时间,阳明阁内外早已贴上的火红的剪纸,却因为叶挽思要远嫁到他国,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所以阖府上下闲着的丫鬟瞅着机会都会到阳明阁搭把手,听说北辽的使臣派了一个体面的婢女来,出手很是阔气,来道喜的都会有赏钱,所以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欢声笑语。 叶挽思正想打开夏侯朝昨夜送过来的东西,是一个精致的宝石箱子,看起来份量还不轻,云嬷嬷见她弯着腰,怕她累着连忙喊了灵玉一起将那箱子搬上了桌,一边小心的叮嘱道:“小姐如今有了身子,可别累着了,有什么事儿喊灵玉们一声。”她转过头,又指着灵玉跟灵珊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外边儿有什么事情不能缓缓,小姐一个人在这里间,这东西又多,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灵玉暗暗吐了吐粉舌,娇俏道:“知道了,嬷嬷。” 叶挽思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弯下腰,哪里会累着,云嬷嬷是小题大做了,叶挽思知道她这几天心情好,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伸手打开了宝石箱子。 顿时闪过一片金光熠熠,让她微微避开了眼睛,灵珊在一旁却是被箱子里的东西惊艳到了,灵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天啊,好漂亮的嫁衣。” 叶挽思将箱子里的火红嫁衣缓缓展开,沉甸甸的重量,触手丝滑如流水,她一寸寸仔细的看着手中这美丽的嫁衣,它红得好像霞光云火,襟口到裙摆一律用细密精致的金丝滚边,用领口延伸开出遍地繁复的花纹,展翅的凤凰栩栩如生,她缀满七彩宝石的华丽羽翼跃于嫁衣之上,仿佛凝淬出了魂魄几乎要从嫁衣里腾飞而出! 一寸寸精美绝伦,几乎无一处不美,这样华丽繁琐的嫁衣,该是耗费了多大的心机制作而成。 叶挽思纤细的指尖划过一道道纹路,暗忖这果然是夏侯朝的作风,极尽奢华隆重。 白琪领着一众婢女走进来,笑道:“主母,这还有两个箱子呢。” 白琪自几天前就从宅子里被派到了阳明阁,灵玉等人从一开始的排斥也到了现在的接受,此时见她身后的箱子,急忙问道:“这箱子里还有什么宝贝?” 叶挽思看去,只见那箱子一大一小,便知道里边肯定是凤冠和绣鞋,白琪神秘一笑,揭开箱子又是一阵金光灿烂,这些精致美丽的凤冠霞帔是主子早在三个月前就命人开始制作了,还足足请了八十个绣娘力求一针一线完美的缝制,起初的花样不得人心,还让主子嫌弃了好久,一直勒令重改,这样式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敲定了下来,好在这几日已经圆满的完工了,不然她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叶挽思看了一眼镶嵌着硕大东珠和宝石的凤冠,就有些头大,这还真是一个甜蜜的负担。 王宝卿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叶挽思静静的坐在桌前,一身素净的她看起来像一尊美丽的瓷雕,边上的丫鬟们却围在一起啧啧称奇。 丫鬟们见她进来,连忙福身请安:“奴婢见过王妃。” 王宝卿优雅的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目光自然也是落在了金光闪闪的嫁衣上,双眼闪过惊艳的神色,却也颇为欣慰,这嫁衣一看就知道不是短时间制成的,只怕对方也是心心念念好久了,这样期盼迎娶叶挽思的,想必也是真心疼爱她的吧。 不由嗔笑一句道:“他也知道你是个不好女红的,也亏得他送来嫁衣,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只怕来不及。” 叶挽思转过头来,夏侯朝的用心她自然知道,尽管嫌弃那些东西太过笨重,可心里却是喜悦的,她笑道:“嗯,不然我只能让制衣坊的绣娘做嫁衣了。” 王宝卿看着她,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叹息便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事情到了这地步,再询问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但愿她日后一直幸福下去。 她转念一想,又道:“本来你喜事将近,也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可那终究是你的生父,不管怎样,你还是有知道的权力,听说兵部尚书两天前被告发屯兵造反,罪证和供给的物资都已经查清,也在四十里外的荒郊地道下,发现了三万兵马,人证物证俱在,皇帝大怒,判了抄家灭族,今日午时便在城门斩首示众。” 叶挽思微微一顿,却不是伤心,而是奇怪叶培珉这样机关算计的狡诈之人也会被人告发,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禁问道:“是谁告发这件事情的?” “听说是练兵的声音让附近的民众心生古怪,被碰巧路过的京兆尹发觉,四下走访查探了许久才确定下来。” 闻言,叶挽思立即认定了这魏忠身后肯定有指使之人,而这人对叶培珉极其了解,不然以叶培珉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的谨慎来看,不可能露出这么显眼的破绽,朝中之人有这个能力的不多,如果早就知道这件事,并明察暗访的话,叶培珉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 不是对方与他同谋,就是那人手眼通天,这些因素结合起来,夏侯朝的身影顿时跃入脑海,如果是他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包括他悄无声息的运走汴州粮仓的事情,如果朝中没有他收买的官员,怎么可能这样顺利。 王宝卿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轻叹一声便离开了房间,叶挽思兀自想着,她看了一眼天色,如今这一切只怕都已经落下帷幕了,她对叶培珉只有深深的厌恶,如今他以这种罪名被处死,也是大快人心。 十月二十 夏侯朝没有理会新婚之前男女不能见面的习俗,日日拥她入眠,外加不安分的动手动脚,这一日叶挽思要早起,待丫鬟们叫醒她的时候,夏侯朝早已起身走了,她摸了摸身旁的位置,还留着点点的余温,想必刚走不久。 她懒懒的起身,任由丫鬟们伺候她梳洗沐浴,长案上放着红枣花生等果品,火红的金丝蜡烛发出细微的噼啪之声,灵玉笑着为叶挽思系上戏水鸳鸯的红色肚兜,将华丽的嫁衣缓缓展开,披在她肩上,叶挽思伸出藕节似的白嫩手臂,瞬间就感觉身上重了不少,她缓缓坐在梳妆镜前,屋外等候的人便推门进来。 王宝卿身后跟着一位全福夫人,面上含笑的走进里间,全福夫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她一瞧见叶挽思,顿时愣了一愣。 只见揽镜而坐的女子一身火红的嫁衣,层层叠叠的裙摆中凤凰展翅欲飞,她眼波流转,姿容魅惑,本就精致的面庞施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唇色饱满嫣红,鲜嫩得如火红的石榴般诱人,美得让人炫目。 她忍不住开口道:“怪不得公主能让北辽使臣一眼便看中,果然是倾国倾城的好颜色,王妃真是好福气。” 王宝卿笑而不答,倒是心底有了些许惆怅,这一出嫁只怕这辈子都见不着了,只是这样想着眼里就沾染上了些许泪花,她不禁别过眼去,笑道:“开始吧,别耽误了吉时。” 全福夫人微微一笑,接过托盘里的牛角梳子,欣喜的道:“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滿地,四梳永谐连理……” 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传来,院门外的鞭炮响彻云霄,叶挽思被搀扶着起身,朝王宝卿微微一笑,灵玉帮她盖上了火红的盖头。 王宝卿看着她唇边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向她笑得这般亲切美好,她莫名的眼眶一红,心里是一阵阵的不舍,不禁握住了她嫁衣中的双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身后有少年清朗的声音:“娘,吉时到了。” 燕云祁一袭深蓝色长袍更衬得他身长玉立,俊俏的眉眼越发冷静,与燕绍越发神似,他对叶挽思的成见也不知在何时消散了,等他想起来时早已没了当时的愤恨,见王宝卿红着眼睛十分不舍,不由庆幸他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王宝卿压了压眼角,点点头,从阳明阁内出来,一路欢呼和雀跃的声音不绝于耳,即便叶挽思蒙着盖头,入眼只是一片火红的颜色,但仅是耳边热闹的声音都能让她想象得出这一场和亲会有多少人围观。 王宝卿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到了王府门前,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到了那里不比自己的家里,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那毕竟是不同于东昌的国度,一切小心……” 话还未说完已是喉头哽咽了起来,这种浓浓的不舍之情太过强烈,让叶挽思也莫名的双眼一酸,在无人看见的盖头之下,亦是聚起了氤氲的雾气。 她上前一步,张开双手环抱了一下王宝卿,在她耳边轻声道:“知道了,娘亲……” 王宝卿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掩着帕子呜咽出声,燕绍揽了揽她的肩膀,朝叶挽思道:“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如果在那里不开心,镇南王府永远欢迎你回来。” 叶挽思轻轻的‘嗯’了一声,却听他又道:“将来我的外孙出世,可别忘了修书给爹爹,这礼物可不能少……” 叶挽思微微一愣,只觉得眼睛更是酸涩,却听见边上有浑厚的声音在唱和:“吉时道!迎新娘上马车。” 因为叶挽思和亲北辽,乘坐的花轿自然没有马车方便,所以这迎亲的花轿便换成了奢华的马车,这样一路出城也方便。 燕云祁正张开手准备抱叶挽思上马车,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抢了先,只见那华丽的嫁衣划过灿若烟霞的潋滟,纤细的身子就被一个身躯伟岸的男子抱在怀中,那姿势沉稳有力,连凤冠垂下的东珠都不曾晃动一下,可见细心呵护的程度。 燕云祁愣了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围观的百姓看见这一幕更是高声的呐喊,人群拥挤着想要看一眼新娘子的美丽,只见那平凡无奇的护卫脸色一黑,将新娘子的容貌着的严严实实的,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青曜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开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缓缓启程,王宝卿泪眼朦胧,依依不舍的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 “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别伤心了。”燕绍看着浩浩荡荡的嫁妆,想起就此一别不日何日还能相见,心里也不免有些惆怅。 围观的百姓早就将街道围堵得水泄不通,维持秩序的不止有东昌的士兵,夏侯朝的人也混了不少在里面,他可不想在这路上碰上个什么不长眼的东西。 他抱着叶挽思登上华丽的马车,心里的满足几乎要倾泻出来,他撕去了脸上易容的伪装,迫不及待的揭开她的红盖头,那嫣红妩媚的模样让他双眼闪过惊艳之色,他攫住她的下巴,轻轻的抬起头来,却见她眼眶红红,眼里还有些许的泪花闪动,他心头一动,修长的手摩挲着她美丽的小脸,轻柔语气道:“别哭。” 他俯下头轻轻的吻上她的眼睛,没放过她精致的小脸上任何一处,带着那般虔诚的信念和爱怜,最后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幽香的檀口和软嫩的丁香小舌,都是他心头的最爱,甜美的津液和娇媚的轻哼都能让他着迷疯狂,他忍不住含着她粉嫩的唇瓣,辗转舔舐。 马车外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夹杂着热烈的欢呼声都不能影响到车内恩爱的两人,在叶挽思意乱情迷的时候,她不知道在马车经过的地方,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妇人泣不成声。 更不知道在队伍后边策马狂奔而来的俊美男子,被出现的黑衣人强行带回皇宫,也不会知道他桃花眸里是怎样的懊悔和伤痛,那顺着眼角滑下的清泪,她也永远不会知道…… ——全文完。 ------题外话------ 太子妃本来的设定是长篇,可因为一些原因,文中的伏笔,还有人物设定的阴暗一面,删删减减,都没有展示出来,但我也不遗憾,因为短篇的设定,到了女主出嫁的时候就是代表结局了。 所以美妞小蝶你问我啥时候能让女主能跟太子回北辽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说,结局的时候就回去鸟~哈哈,掩面…… 所以,太子妃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美妞们一路的陪伴,虽然写文的时间不长可感触会永远烙印在我心里,特别是这样霸气侧漏的男主真的是姚的最爱有木有,总之谢谢美妞们的支持,让我们新文见! 此文的番外在十号左右会放出,是可爱的萌物宝宝篇哦~ 番外 公主威武! 北辽,昭庆二年。 鹅毛般的大雪一片片的将承延殿妆点成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这里琼楼金阙,奢华壮丽,是新皇怕东昌和亲过来的皇后不适应北辽皇宫的建筑风格特地兴建的,耗费金银人力无数,在一片不拘一格的建筑中修建了这么一处精致美丽的宫殿实在是惹眼至极,在承延殿落成的那日开始,这座宫殿无疑成了北辽上下一处独特的景观,凡是见过的人无一不是惊叹这宫殿的美轮美奂,更甚的,里边住着的北辽一国之母,被新皇捧在手心里的皇后,更是成了众人探究的对象,可这皇后行事低调,真正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这般神秘的人物自然引来众人猜测,有传言说她貌丑无盐,心生自卑所以不敢在大众面前露面,哪知这个传闻一出便立即有人推翻了,据有幸参加新皇登基大典的一位官员透露,皇后生得容颜绝美,倾城倾国,一个眼神便可以颠倒众生,这样的女子简直就如同天上的神女,被新皇掳获芳心,降临尘世,真是北辽之幸。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再加上新皇对她的宠爱,这谣言一下子让百姓深信不疑,更是对这个和亲的皇后好奇得不得了。 在承延殿伺候的众多宫女太监们都明白,新皇俊若神祗,冷静睿智,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他英明神武,有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又有指点山河的威武霸气,他雄赳赳气昂昂,连皇后都拜倒在他的龙袍之下,新皇指东,皇后绝对不敢往西走,斟茶递水,无一敢不从。 就算皇后脱光了衣裳袒露在新皇面前,新皇也只会淡淡的瞟一眼,丝毫不被对方美丽的酮体所迷惑! 真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爱民如子从容不迫威风凛凛的明君啊!不被女色迷惑的皇帝真是好样的! “……” 太监们泪流满面,为什么以上的都是虚构啊!新皇根本就没有这么威武好吧!这日夜跟在皇后屁股后边求欢是闹哪样啊!陛下您就拿出点一国之主的霸气来重振男人雄风吧奴才们就先谢过您了! ――我是事实的真相分割线―― 宫殿内暗香浮动,浅黄色的纱幔垂曳,在金漆凤凰围屏后边有一张宽大的赤金龙床,横陈在床榻上的女子衣衫半褪,金丝滚边的襟口从雪白的肩头滑落,露出一方滑嫩白腻的小兔,被蜜色的双手攫住,啧啧的吸允之声不绝于耳,她的裙摆被高高的撩起,雪白的大腿挂在男人有力的手臂上,隐约可见小腹高高的隆起,明显的身怀有孕。 叶挽思有些懊恼的推拒着胸前的脑袋,一边说要生儿子的是他,如今饥渴的像狼一样欲求不满的又是他,不知道孕妇最是敏感,不能轻易挑逗么,感觉到隔在两人中间的腹部,她不禁蹙起眉头,这么大的肚子他竟还敢动作,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跑出来抗议。 她轻哼道:“不要了,都八个月了,你就不能再等等。” 夏侯朝呼吸急促,埋在她胸前,立场十分坚定,从她怀孕到现在,碰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恐怕是史上憋得最惨的皇帝了,要是今天不能让他尽兴一回,只怕离爆体而亡的日子也不远了。 叶挽思见他不为所动,心里也明白他隐忍已久,秉着大发慈悲就让他开一回荤的想法,她挪了挪位置,媚眼如丝的看向他。 感觉到她无声的邀请,夏侯朝双眼一亮,在那圆滚滚的像一颗白色小球的肚皮上轻轻一吻,随即提枪上阵!他双目幽深,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吃个饱!小妻子这样甜美迷人,却要天天过着和尚般的日子,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叶挽思身子一僵,不禁蹙起眉头,夏侯朝叹息了一声,暗哑的低吼一句:“磨人的小妖精!” 床上正上演着儿童不宜的一幕,宫殿的门却是悄悄的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搭在红漆门板上的小手粉嫩白皙,粉嫩的指甲像樱花般嫣红,趁着那一条缝隙,圆圆的身子却灵活的像一条滑溜儿的泥鳅钻了进去,要说这皇后的宫殿怎么会没有人在外看守呢,原因都是因为夏侯朝这个霸道的男人不想被人听墙角,所以每每亲热的时候都会遣开这些伺候的宫人,自然就给了这位不速之客的可乘之机。 只见那道小身子穿着浅蓝色的衣裳,胸前还用精致的丝线绣了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小脚上瞪着一双缀满宝石的小黑靴,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却轻车熟路的往龙床的方向走去,突然发现了里边的古怪声音,那葡萄般的黑幽幽大眼睛眨巴了一下,粉嫩的小嘴巴嘟囔了几句,随即偷偷的咯咯一笑,欢快的往里边跑去。 叶挽思怀有身孕,被夏侯朝折腾得昏昏欲睡,如今云雨方歇,她蹭蹭了柔软的锦被,已是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夏侯朝意犹未尽,揽着她的身子就想再来一回,突然小腿传来异样的触感,他立即转过头去。 只见面前的小人儿实在是漂亮得不像话,头上柔软的毛发披散在肩头,雪白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样一张脸蛋足以证明父母双方的血统有多么优良,这般玉雪可爱,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即便是铁打的心肠看见都要化了,此时,那小嘴正咧开一个兴奋的弧度,露出了尖尖的两颗门牙,冲着夏侯朝咯咯直笑。 那肉肉的小爪子正按在他修长有力的小腿上,不用说,那异样的触感就是面前来源于面前这个小人儿了,夏侯朝拿过边上外衣披上,眯起了深邃的眼睛:“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你母后怀着弟弟很累么,快回去练字。” 夏侯朝看着面前的人儿,太阳穴便隐隐作痛,他一心一意想生个儿子,可在叶挽思生产的那心惊胆颤焦躁不安的一天过后,迎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他当然不是不喜欢,相反的,这个软软糯糯的小生命更是让他倾注了不少心思,呵着宠着,将心头的那片柔软化作父爱全部给了她。 刚开始,这个小生命的诞生是让人愉快的事情,可慢慢的,随着她会哭会叫能爬能走的时候,众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只因这个挂着天使般可爱笑容的小公主,却是有着一个邪恶的心的――混世魔王! 整蛊作弄,爬树掏鸟窝,她样样觉得好奇,一旦好奇便是死也要达到目的,撒泼哭闹,夏侯朝渐渐发现了自己女儿无法无天的调皮性子,变着法的想改变她那太过跳脱的性子,可他计划一开始,她就变着法儿的玩失踪,在整个皇宫上下找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呆在某个地方安稳的睡大觉,在他跟叶挽思心急如焚的时候再若无其事的出现,诸如此类的作弄不胜枚举,简直让他头疼不已。 而在叶挽思再度怀孕之后,那一天天隆起的肚子更让她兴奋好奇,那旺盛的好奇心让她起了探究的心思,夏侯朝每每在想跟娇妻亲热的时候就会被她突然冒出来的身影被迫终结,早就忍无可忍,所以一看见她眼里绽放的邪恶光芒,连忙抱起她就往宫殿外走。 这些看管的人是干什么吃的,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都看不住,看来宫里的人真是越来越无能了,夏侯朝心里想着,是该将承延殿伺候的人重新换过了。 夏侯政呆在夏侯朝怀里,感觉到他阴沉的气息,急忙开口道:“父皇,我想母后了,我要见母后!” 她身影软软糯糯,比新鲜的糯米团子还要甜腻,可夏侯朝却不为所动,怀里的这个人儿是他的血脉,他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鬼主意,还不是想知道叶挽思的肚子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东西是放了,可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为了避免她吵到叶挽思,他冷嗤一声:“你母后睡着了,现在你给我回去!” 见夏侯朝将宫殿的门打开,她终于委屈的扁起了嘴,双眼以极快的速度涌起泪花,红红的眼眶看起来好不可怜。 夏侯朝扫了一眼,终究是他的女儿,这样委屈的模样还是让他的心柔软了起来,可他知道这是对方惯用的伎俩,他可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的让她留下来,他还想跟小妻子恩爱温存一番呢。 然而,还未等他将拒绝的话说出口,顿时就感觉腹部有温热的感觉蔓延开来,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失态的低吼道:“夏侯政!都这么大了你知不知羞!竟敢这样尿在你父皇身上!真是胆大包天!” 瞧,夏侯政,这个名字是他当时满怀期盼给他儿子取的名字,到头来是个女儿就算了,还是个这么个无法无天不知羞耻的恶魔,真是让人恼火! 夏侯政被他拎着在手中,双手在半空中扑腾着,看着他身上滴滴答答的湿濡,嘴边咯咯的笑得不亦乐乎:“父皇活该,活该……” 伺候夏侯政的云嬷嬷和奶娘们匆匆赶来,殿门大开,这一幕自然就落在了众人眼里,夏侯朝已经濒临发怒的边缘,将手里的人儿扔到她们手中,呵斥道:“将这个兔崽子看好了,没朕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众人哆哆嗦嗦的跪下,噤若寒蝉,却听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又道:“来人!朕、要、沐、浴!” 夏侯朝挫败的闭上了眼睛,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跟他预想中的乖巧懂事完全不同,他不禁将希望寄托在叶挽思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上一次只是失误,这次一定能生出个聪明沉稳睿智的继承人! 叶挽思在宽阔的龙床上闲适的翻了个身,蹭了蹭柔软的锦被,好梦正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