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你手往哪摸》 第1章 性别女,爱好男 漫长神仙生涯最是无趣,仙家们整日闲得蛋疼,没事就爱凑在一起说长理短。 近来天庭得了一桩趣闻,说是天君家的女儿在凡间洗了个澡,被人耍了流氓偷了衣服,竟然牵扯出一段风流韵事来。几个老神仙凑在一起,摇着头说:“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如今这凡人,怎么沦落成了这样!” “你单说这凡人沦落,怎不看看这天界,也是个事儿多的地方。” 旁边有个年轻人嗤笑:“难道大荒里那位神女的事情,你们还没有听说?” 这又牵扯出另一趣闻来。 天界大荒,是数一数二的仙乡福地。这块福地上,居住了上古神族比翼鸟一族,如今十数万年过去,不知怎么的,却孕育出了个天地间的怪物。这怪物乃是大荒王上亲孙女,取名上歌,如今不过千岁。轮相貌自然是极好的,轮品行,却是个没脸没皮的泼皮性子。 上歌没别的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男色。 这天界但凡有些看头的男神仙,除了不露面那些,愣是被她调戏了个遍。 你说她是调戏了自己用吧!她偏不,生生是调戏两个男的凑一堆,美名其曰:男男是真爱,两个凑一块! 不过百岁,她就将六界中可堪八卦的男神仙统统八卦了个遍,甚至连凡人也不放过,出口就是什么帝王攻弱相受,念叨得大荒鸡犬不宁。 她老爹乃是大荒大王子元安,生女如此,十分劳心劳力。 每每看见上歌,都要跟自家妹妹痴魅诉苦:“你这侄女儿,我瞧着像是离跹的孩子。跟她姑父一个德行,色!” 于是痴魅就忍不住要宽慰宽慰自家哥哥:“我瞧着上歌这样挺好,阅人多了,自然稳重些。再说了,她还小,等她长大些,有了自己心尖尖上的爱人,那风流的性子就没了。你看离跹可不是这样的?年少风流不靠谱,最后还不是一物降一物?” “……”元安嘴角狂抽,对这一说法无力吐槽。 这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了上歌她妈的耳朵里。 上歌她妈是凤族人,行事大胆不羁,听了这话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跟老公出主意:“我觉得小痴说得极好,如若不然,咱们将上歌放到人间历练历练,说不定她出去转转,就明白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 元安撇撇嘴:“你怎么不说,送她到西天如来那里去,参详起来更方便?” 她妈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啊!西天那群老头都这样无趣,把咱们女儿教坏了,可怎么了得?还是人间好一些,也不会委屈了她。” 见元安不以为意,她妈不乐意了:“哎我说你这老头,千方百计不准上歌去人间,难道人间有你的相好,怕被上歌识破?”这已然是威胁了。 元安头痛得不行,只好点头答应。 不过答应了是答应了,只有一个条件:上歌必须拔掉情根,收掉法力,才准许下凡。 没办法,天君家的女儿就是前车之鉴啊! 这事儿是瞒着上歌决定的,一切就绪之后,元安找了个理由诓她:“为父这有一桩大事,须得你下凡去办。你若办好了,以后你干什么?为父都不难为你。” “什么大事?”上歌两眼放光。 元安故作深沉:“其实说大事也不尽然,你五叔最近不是在修纂《审美录》这宏伟巨著么,要写六界有头有脸有型的美人。其他五界都有了,也就这人间界,尚缺十位美男子。你五叔说你看人眼光不错,让你替他下凡去一趟。” 上歌简直是流着哈喇子说话:“好哇好哇,什么时候动身?” 什么是迫不及待?这就是! 元安也不跟她废话了,一看她那神情他就头痛。 领着她出大荒,到了天门,像模像样地拿出准备好的一方小本交给她,细细叮嘱了一番老五的要求,见上歌捧着那小本子如痴如醉,一脸跃跃欲试,又忍不住烦躁。 这挨千刀的娃哟,到底是像谁! 看看这好色的激动劲儿,好歹她姑父色还知道掩饰,瞧瞧自家这丢脸的,那白净瓜子小脸上亮晶晶的眼睛,分明是…… 色中饿鬼! 上歌只觉得后劲一痛,一回头就看见自家爹手里捏着根金光闪闪的东西,收进了袖子里。正趁着她这一回头,她爹指头一点正中她眉心,一颗红色小痣长了出来。 上歌傻了片刻,几乎要哭了:“爹,你怎么收了我全部的法力!” “没全收。”她爹一脸淡定的无辜:“每个月你可以动用三次。每次时间一刻钟。” “……”上歌默默垂泪,一副受气包的形容。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她爹见她委屈的小模样,嘴角抽了起来。瞧瞧他都生了个什么货色,这做小伏低的做作本事,天界有哪个及得上? 一听她爹这话,上歌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不可以先去跟姑父道个别?” 她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这法力一封,她跟个凡间小姑娘没啥区别,这去了凡间,她又懒没学什么保命技能,还不得被凡人磨死?整个天界就她姑父离跹最与她投缘,她只需悄悄去求一求他,央他帮着解开封印,下到人间还吃得了苦去? “不可以!此次历练你有三年时间,这三年时间,少给老子惹麻烦!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她爹怎会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小九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又恶狠狠地警告她。 上歌张了张嘴,想要讨价还价,怎料她爹根本不听她说,飞起一脚踢在她屁股上,将她踹下了天门。 上歌始料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天门上空也隐约能听见。有天兵过来查看,元安隐了身拍拍手,打道回府。 走得远了,就没听见身后两个天兵猥琐八卦地对话: “真是奇怪,自从天界那位尊神入凡尘,这天门总是不安宁,日日有人过来哭。” “有什么办法,那位尊神有那招人的本事,不过人家眼光高,连大荒那美貌可人的神女也看不上。这一番下凡体验情滋味,只怕上神再回天界时,天界的女神女仙们可都要哭瞎眼了……” 第2章 仓促下凡要不得 “啊――爹爹你个大混蛋!” 上歌猝不及防,身子飞快地下坠,眼见着自家老爹拍拍手转身就走,哪里还管什么辈分,张嘴就骂人。 她现在是凡人耶,是凡人好不好!她爹这飞起的一脚,差点要她老命好不好!而且,就这样将她踹下去了,她从这么高的地方砸下去,运气不好岂不是要砸成泥浆? 扭头看去,绿油油的大地越来越近,上歌抽空瞅了一眼,是一片森林。 她捂住眼睛,口中飞快地念:“中天帝君渊极爷爷,求你保佑我别被摔死啊啊啊――” 心中明知道自己好歹一大荒神女,再怎么着也摔不死,但想着要是半死不活,更加可怕。 越接近地面,那惨叫声越发的凌厉,简直是听者动容闻着心伤。等到快接近地面了,身体突然变轻缓了一缓,上歌松了一口气,好歹她爹还有良心,给她做了个看不见的垫子托了一托。 这口气还没松完,气垫消失了,离地面还有三四丈远,身子猛地一重,砸下去了。 “啊――救命啊――”上歌捂住眼睛厉声惨叫,她怕痛是出了名的,心中恨死她老爹了。 叫得太惨了,自己顾着害怕,上歌竟然没有听见下面一连串的马蹄声。 “大哥,他往那边去了!” “追!” …… 转眼就落地,上歌紧张得捂住眼睛,心中默数一二三……可数了十来下,没等到意料中的疼痛,反而浑身都暖暖的。 这种感觉特别奇怪。 她连忙放开手,等看清楚自己已经平安落下来,立即哈哈大笑:“啊啊啊!天不绝我,渊极爷爷你对我太好了!” 瞧瞧,她刚刚求他保佑,他就听到她心里的呼唤了! 因为太兴奋,她都忘记看一眼,自己到底如今身在一个怎样尴尬的地位。她……正稳稳躺在一个男人的怀中! 眼前这个男人年纪绝对不超过三十,皮肤是泛着健康光泽的白,乌丝柔软,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这人的五官立体感极强,光洁的脸庞,因为菱角分明而显得格外冷俊。整张脸上最出彩的是他的眼睛,眼眸乌黑深邃,凝若寒星,微微眯起思考的时候,更像熟到发黑的紫葡萄,诱而不媚! 尤其是配上挺直的鼻梁,和微薄的绯色红唇,就算面容冷淡,也怎一个俊了得! 眼下,男人皱了皱眉头盯着怀里的女子:这姑娘,从悬崖上摔下来,脑子摔傻了吧? “姑娘?”他勒住马,试着喊了一声。 上歌抽疯一般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得救的喜悦,百忙之中抽空瞟了他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扭过头去。 忽然,她顿住了,猛地扭回头,喜滋滋地拽着他的一只袖子,大眼睛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彩:“哇咔咔,发达了发达了,美男子耶!” “……”男人满脸狂汗,她不是摔傻了,而是本来就是傻子。 上歌可不会看人脸色,她着急地从怀中拿出她爹郑重其事交给她的小本子,翻开第一页,掏出细长的炭笔,仰头满脸崇拜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帅哥,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职业是什么?都有什么爱好,至今为止都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大事,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啪……”话没说完,她被人丢了出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上歌很茫然,能进入《审美录》这宏伟巨制,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好不好!她五叔编写这东西的时候,多少男男为了贿赂他五叔,专程跑到大荒来爬他五叔的床? 这男人,忒没有见识了! 忒没有见识的男人拍拍手,立在马上冷淡地看着她:“既然没事,在下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不等上歌说话,那男人一拍马,跑了。 上歌咬着笔杆子无限忧伤:“帅哥,配合一下会死啊……” 她追着这男人转头一看,不远处,还有一个男人正拧着眉头死死地盯着他们瞧。 那男人生了一张包子脸,圆圆的挺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目光那叫一个缠绵纠葛,那眼神说杀气腾腾也不为过。 上歌瞬间就明朗了,哦,原来是怕情哥哥误会啊!她就说嘛,凭着《审美录》的无上美名,怎么会有人拒绝载录入册流芳千古呢? 上歌脑中想一想刚才那人,正宗的杏仁眼,黑黢黢的眼珠子,白皙的皮肤,微抿的小薄嘴唇,极品啊!这样的男人,就是放眼六界也少得很,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上歌偷笑着,从怀里拿出一面古铜菱镜,集中注意力去想刚刚见过的这个男人,不一会儿,镜子上就现出了他的身影,正端坐在某一处酒楼里。 上歌看了看路,唔,不认识,她路痴。 没办法,上歌想到了一个办法,跟着古铜菱镜里的人走的路线,一路寻了过去。 捧着古铜菱镜,上歌又一次笑开了花。这个东西简直是个宝贝,送她东西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是了,这镜子上歌某一日睡觉醒来,就在身边了,大荒里并着她自个儿,都没人知道是谁的东西。她爹元安亲自拿去看过,镜子勉强算个神器,不过没什么大用,除了追踪毫无用途。 她不知怎么的,一看到这个镜子,就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就留了下来随身带着。 现在一看,原来她冥冥之中喜欢它,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这东西,绝了,给她一打美男她也不换! 上歌捂着嘴巴偷笑,一打美男算什么?除了能成六对小情侣别无有了古铜菱镜,她要看多少美人就有多少美人…… 可想而知,等到上歌站到那男人跟前,那两货是什么表情。 在人家发火之前,上歌连忙捧着小本子急急的说:“我知道两位亲密无间甜蜜恩爱,小女子不是要横插一脚当小三。”见两人眼睛瞪得越发的大,她急急表明立场:“真的,你们小夫妻别不相信我,小三神马的,我也是很鄙视的!”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另一个男的气道:“姑娘,说话小心点,谁特么是夫妻啊!” 上歌很无辜:“你们多有夫妻相啊……啊!对了,跑题了,我其实没恶意的。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这不是在写《审美录》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就几个,绝对不涉及隐私不涉及人身攻击……” 第3章 脚踩两船挺可耻 对面那两男的一个咬牙切齿,一个面容冰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再细细一看,面容冰冷的这位,手里的筷子已然捏紧,大有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你命的势头。 看人脸色上歌若说天界第二,没人敢称天界第一。 闻言立即夹着尾巴坐好,两只眼睛水雾弥漫,小嘴一扁凄凄可怜:“两位大哥,小女子身世可怜,在这凡间无父无母,只因略识得几个字,只好落到写字贩卖为生。今日见到这位英俊大哥时,小女子还从悬崖上跌了下来。大哥既然救了我,这缘分自当不浅啊!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时时常侍左右,聊表感激之情。” 面上凄楚,上歌心里的小九九可打得比谁都欢快。 你不是不肯回答我么?那好啊!我就跟着你,天天磨日日磨,总有一天你烦了,肯定为了打发我勉为其难地帮我一把。 再不济,你就是不打发我走人,不经意间我问一两个,你也不好设防吧? 而且,她可一句谎话都没说,她父母都在天界,在凡间可不是无父无母?她五叔打发了她来写《审美录》,写成了少不得要给她辛苦费,可不就是卖字为生? 瞧瞧,她多实诚! 咬牙切齿那位最先招架不住,看向旁边的男人:“大哥,这……” 上歌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数了,敢情这是一对兄攻弟受,看来要落脚,还得从哥身上下手。 大哥完全不受她蛊惑,冷着脸问:“你说你要跟着我,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捕快。”上歌翻个白眼,看他腰间挂着的那个大大的“捕”字,谁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是眼瞎了吗? 大哥松了一口气:“既然知道,你就该知晓,我们做捕快的,常年东奔西走居无定所……” “所以更需要人贴心照顾!” 上歌立马接口,见他眼神冷冰冰地看过来,立马竖起两指赌咒发誓:“大哥,求求你,你就收留我吧。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捣乱,我会做饭洗衣打扫缝补……” “大哥,算了,你就答应她吧。等咱们追到了那贼人,将这姑娘安置在南阳,就好了。说实话,这年头坏人多,这姑娘看起来也不谙世事,就这样一个人走,也确然麻烦多。”弟弟越发招架不住,帮着上歌求情了。 上歌感激地看他一眼:好人!我预祝你今晚在上面! 大哥看弟弟一眼,眼神无奈了,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着上歌也不跟要吃人一样了:“好吧!既然这样,你就先跟着我们。不过,等到了南阳,就不许再跟着了。” 上歌欢呼一声立马跳起来,真诚地跟弟弟道谢:“大哥,你真的是太好了!你大哥一定是看在你绵绵的情谊上,才肯答应的。你是我的救星,救星!” 弟弟搔搔脑袋,不好意思了。 大哥放下筷子,严肃地道:“既然要跟着我们,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上歌。”上歌爽朗地回答。 弟弟奇怪了:“唔,有什么寓意吗?” 上歌十分不屑地喷出一口气:“能有什么寓意,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我爹急得团团转,想起我娘最喜欢听情话,就随口念了那首《上邪》,结果我娘一听,精神一震,就把我生出来了。” 弟弟扑哧一声喷出一口茶来。 大哥寒眸一闪:“你不是说,你在凡间没有父母吗?” “唔,都去世了,原来是有的。”上歌说漏了嘴,连忙圆谎。见他面若寒霜一脸不信,赶紧扯开话题:“对了,两位大哥你们贵姓,怎么称呼?” 弟弟对她颇有好感,笑道:“我叫高朝。这是我大哥,叫展实意。” 上歌一口水喷了出来。 高朝,高氵朝? 他爹娘真是太有创意了! 对面的良人齐齐瞪眼睛,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太没有仪表了!展实意眉头死死地皱着,这姑娘,哪里有半点姑娘的样子? 上歌讪讪地笑着打哈哈:“高朝,好名字,朗朗上口。展实意也很……什么?你是展实意??”上歌浑身打了鸡血一般跳起来,不敢置信地指着展实意瞪他:“你你你……你居然是展实意!” “嗯!”展实意歪头看她,他认识她吗?跟她有仇吗?这么激动! 上歌一脸要哭了的表情:“你原来真的是展实意,可可可……你不是应该跟白无垠搅基吗?为什么又要招惹自家弟弟,你人品不行,你脚踩两条船!” 这控诉,简直是声泪俱下,比她自个儿被人玩弄还要凄惨! 这也怪不得上歌,大荒人人都知道,上歌喜欢的男男典范里,南侠展实意跟北盗白无垠,可是她无比看好的一对。在下凡前的前几天,她还在天庭矜持地押了两把夜明珠,赌白无垠最终能打败展实意命定的小丫头,抱得美人归! 这下子,岂不是要输掉那两把夜明珠了? “姑娘,说话注意点!”展实意忍无可忍,额头上青筋跳得格外欢快,冷声喝道。 “你这个负心汉,你还吼我!”上歌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指着展实意大声控诉他的罪行:“你不讲良心,你始乱终弃,你脚踩两条船……” 声音太大,四周的人都频频打量这一桌。 展实意头痛至极,眼睛都要冒火了。 围观群众们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鄙视,指指点点低声细语,分明把这个女子的话当真了。 “胡言乱语!”为防止她说出什么更震惊的话,展实意不得不转移话题:“你刚才说,白无垠?你认识白无垠?” 他算是怕了她了! 展实意眼中精光闪现,忽然想起一个可能性,一把抓住上歌的手腕,将她拖过来:“说,你是不是白无垠请来的救兵,专程拦截我兄弟二人来了?” 他的手劲很大,抓得上歌疼死了,但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舒了一口气。 瞧瞧他这着急的模样,原来,他还是很在乎白无垠的。 她眼珠子一转,为了她的两把夜明珠能变成四把,她还是发发善心帮他一把。当初在天庭她只承诺不用仙法帮忙,可没说她是凡人时也不许帮忙! 她凝神片刻,隐在袖中的右手屈伸,已经探明了去处,展眉笑道:“白无垠啊!见到了啊!他现在就在刚才你救我的树林里等你呢。” 第4章 发现基情的眼睛 “带我们去。”展实意废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上歌腹诽,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带你去的。可面上表情惶恐,眼泪汪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带我带,你别凶我。” 于是高朝的胳膊肘子忍不住要外拐了:“大哥,你先放开她,我瞧着她跟那贼人肯定不是一伙的。” 上歌拼命点头。 展实意丢下银子,拿着刀当先往前走,看都懒得看他们。 刚才上歌寻他们二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那段路,林郁葱葱,简直是逃跑的好去处。这会儿循着刚才的路走回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林子较深的地方。四周大树参天,别说人影,就是鬼影都没有看到一个。 展实意的眼睛简直是要杀人,一直以来的好涵养抛到九霄云外,已经按捺不住想问候上歌祖宗了:“你耍我?” 上歌摇头,也跟着抬头看:“我没有,他真的就在这片林子里。” “人呢?”展实意青筋狂跳。 还说跟白无垠不是一伙的?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好让他们上当!他怎么就相信了她呢?这会儿,只怕白无垠真的跑远了,他和高朝休想追得回那块价值连城的楚怀玉。 上歌左右看了一圈,见展实意要拿了她问罪,一溜烟跑远了些,眼睫毛飞快地眨,有了一计。 她猛地顿住脚步,立地一声狂吼:“白无垠,你家情哥哥来寻你来了――” 这一声空谷绝响,整个树林都回荡着这一句:“你家情哥哥来寻你来了……哥来寻你来了……” 那两人被她吓了一大跳,高朝急切地跑过来的捂住她的嘴巴:“你不要命了啊!惹恼了大哥没你好果子吃。还有啊!你是不是真的是白无垠的托儿啊!要这般帮着他,这不是摆明着打草惊蛇……” 话音未落,上歌左边不远处,砰地砸下来一白色物体。 这白色物体砸在地上,一没坏二没碎,反而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整了整身上的枯枝树叶,才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上歌笑道:“小丫头,你说谁是本大爷的情哥哥?” 上歌盯着他的脸,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这男人的脸,生得太好看了!似乎是精雕细琢而成的一块美玉,皮肤白皙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鼻子英挺,唇色鲜艳欲滴。最要命的是,他嘴唇的弧角弯得相当完美,似乎这笑容是与生俱来的。 这种微笑,濒临死亡的人见了,也要新生希望,好似一缕阳光冲破阻碍,破开云雾见晴天!。他身材欣长,站立的姿态优雅,穿着一身上好的素袍,伸出的右手拇指上,一枚碧绿色天然翡翠显示着非凡贵气,整个人低调中带着张扬,张扬里含着不羁。 而且,他还长了一双会勾人的桃花眼,说话间眼神缭乱,这似笑非笑的模样,简直是极品啊! 上歌两眼放光,又心绪澎湃了,挣脱高朝冲到此人跟前,飞快地从怀里找自己的小本本:“哇哇哇,又来一个极品美人。发达了,一天就遇到两个,说不定可以提前回去了……不不不,不回去,人间美男真多,我要阅尽千般美色!” 白无垠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盯着她:“你待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就问几个问题。美人你贵姓?有没有喜欢的男人?你跟展实意是什么关系?”上歌拼命微笑,生怕白无垠拒绝。 不远处,展实意的牙齿咬得嘎嘣响,恨不能剁了眼前这个碍眼的女人。可,细细一看,白无垠站的位置真刁啊!无论他从什么角度进攻,这人都能用上歌来挡上一挡,到时候凭着北盗绝世的轻功,要追起来,就难如登天了。 白无垠瞟一眼展实意:“白无垠啊!你刚刚不是喊我了吗?要不是你喊我,我会激动得从树上掉下来?至于展实意展捕快……” “他是你的情哥哥!”上歌顺其自然地接口。 白无垠又瞅了她一眼,笑着点头:“嗯,你真相了!” 上歌思考片刻,飞快地在纸上写着字,写着写着豁然震惊地抬头,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白无垠,不算小声地嘀咕:“啊?两个人都看起来不像受啊!难道是强攻强受、互攻互受?” 白无垠嘴角不着痕迹地抽动,笑得几乎要扭曲了:“你又真相了!” “上歌,你过来。” 不远处,展实意的声音忽然变温和了,他甚至还笑了一笑。 这展颜一笑,如花似玉,上歌瞬间就看花眼了眼,愣愣地道:“怎么了?” 展实意面上笑得欢,心里早就将上歌捅了七八个窟窿。死丫头专挑不对时机的当口来添乱,好啊!你不是喜欢看我的脸么,我就笑给你看,我看你过不过来。他笑得更要命:“你不是要问我问题么,我现在回答你。” “嗯嗯。”上歌立即点头,一脸歉意地跟白无垠解释:“我去问几个问题就回来,你可要等着我啊。要不然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追着你。” 白无垠邪恶地一笑,猛地抓着上歌的手将她拖近,一手搂着她的腰,飞快地低头在上歌的唇上猛啄,下巴就搁在上歌的脖子上,眼睛含着笑盯着展实意,见着展实意微微变色的脸,嘴角笑意更浓:“嗯,我今天等着你,明天等着你,我等你一辈子。” 他放开上歌,上歌一动不动,手还维持着拿笔的姿态,整个人都已然傻掉了。 她,好歹也是一个大荒神女,刚刚居然被一个凡人,而且还是一个断袖凡人,强吻了?! 这要说出去,她姑姑的儿子离止还不要笑死她了? 她离止哥哥是八荒六合里出了名的毒舌,小时候就拼着一张嘴,把来青丘居心不良的女神仙们统统气得哭着跑开,为他娘亲清理了不少明里暗里的情敌。每每一看到他,上歌心里就发怵。 要是给他得了这么一件丢脸事,估计自己的脸以后在青丘就没地儿搁了。 “你还不过来?”展实意觉得自己的耐性都要被这莫名其妙的女人磨光了。 上歌被他森寒的语气惊吓,眨眨眼睛仔细瞅着,这人又是微笑的。迟钝的这货小跑着奔到他身边,展实意终于舒了一口气,还好,白无垠可没拦着她,还算他是半个君子。 将上歌一把推给高朝,展实意的笑容立马垮下来,面如寒霜地盯着白无垠:“白无垠,归还楚怀玉,我便不追究你盗窃之罪。” 白无垠依然似笑非笑地盯着上歌瞧,闻言竟乖乖地点头:“好啊!给你就给你,一块破玉,我也不稀罕。” 他伸手到怀里一摸,笑容一顿,片刻后,缓缓展颜笑开,看着上歌的目光又无奈又好笑:“死丫头,想不到我白无垠纵横南北,今日居然会栽在你的手里。” 第5章 顺手牵羊易招祸 “白无垠,少装蒜,今日不交出楚怀玉,就别怪我展实意不顾念与白老先生的交情,非要拿了你去问罪不可!”展实意见他装模作样,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白无垠两手一摊,盯着上歌瞧得更欢快了:“楚怀玉真的不在我身上了,你身边的丫头才是真的神盗呢!” 他的模样可一点也不像有假,展实意皱着眉头,瞧上歌这小模样,哪里像个贼了? 高朝也莫名其妙,跟着一起瞧上歌。 上歌眨眨眼睛,曼斯条理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白色的玉块,表情无辜地说:“你们说的楚怀玉,是这个东西吗?刚刚磕着我,就顺手拿过来收着了。这东西很重要?” 展实意气得几乎是吹胡子瞪眼睛,上歌真能挑起人的怒火:“不重要我能不顾与白老先生的交情,追着他跑了大半个河北?” “哦哦,那么,你们现在兵戎相见拳脚相向,全是拜这块玉所赐。”上歌凑到展实意跟前,小心翼翼地征求意见:“那我把玉给你,你们会不会恩爱如初破镜重圆?会的吧?一定会的吧?” 展实意拿过楚怀玉,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跟她思维不在一个点,沟通有障碍。 上歌努了努嘴,呆板无趣死脑筋,还不如高朝可爱呢! 她扭过头问高朝:“楚怀玉物归原主,你们三个一堂欢的可能性有多大?” 高朝没注意听她说什么?听见问话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大哥跟白无垠的爹有交情,本来也不是真的要为难白无垠的,要不然,早就出动南阳府的捕快捉拿他,是不需要这样拐着绕着追回楚怀玉的。” “为什么是我们三个,这不还有你吗?”白无垠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腆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上歌:“四个一堂欢,不是更有爱?” 上歌托着下巴十分苦恼:“我?我不行的,我没有那功能。” 白无垠忍笑忍得十分辛苦:“什么功能,男欢女爱的构造你都有啊。” 上歌瞪他一眼:“错,是男欢男爱,我充其量是个围观的酱油党。主要戏份还是你们三个上。”她皱眉苦思:“让我想想,三个人的话,高朝肯定是总受了啦!你跟展实意是强攻强受,互攻互受,哎哟,这样看来,还是高朝比较辛苦。” 高朝嘴角狂抽,整个人都要吐血身亡了。白无垠笑嘻嘻的,半点都不以为意。 “高朝,走吧。”展实意收好楚怀玉,牵了马喊高朝。 上歌从沉思中回神,猛地跳起来:“那我呢?” “你?”展实意冷淡地看她一眼,暗暗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缓了一口气才说:“姑娘自有姑娘的好本事,不需要跟着展某人。” 上歌傻了。他这话,是要丢掉自己? 大半日的相处,高朝对她颇有好感,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展实意身边,看着上歌惨兮兮的小脸,有些不忍:“大哥,这样不好吧?” 上歌点头,不好不好,非常不好!她《审美录》都还没开始写呢! 白无垠走过来拍拍她,笑眯眯地靠着她的肩膀:“别伤心了,这块木头不要你,本大爷要你啊。你看我长得这样好看,你要写那个劳什子东西,够格吧?” 上歌的眼睛还盯着展实意瞧,她伤心呢?一天之内,这男的就要丢掉她两次。她好歹也是堂堂大荒神女,就算现在沦落凡间做个小凡人,那神气也还在呢?何曾被人这样鄙视过。越想越委屈,眼泪噼里啪啦直掉。 展实意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懒得看她。 上歌见状,哇地一声,终于大哭起来。 这个展实意,太打击人的自尊心了! 白无垠被她吓了一跳,说哭就哭的女孩子最让人头疼了,他太阳穴跳得厉害,眼见着展实意要走,连忙拽起上歌懒腰抱住,飞身上了高朝的马,柔声哄道:“别哭了,他不要你,咱们非要他要。他要丢下你,咱们就死死跟着他,好不好?” 上歌哭着还不忘记辩白:“他不是不要我,他是不要你。他不要你,就等于是要我输。” 白无垠算是白安慰她了,瞧瞧,人家委屈的是展实意不要白无垠,也不准她写《审美录》,她不仅要丢掉辛苦费,还要输掉压在天庭的那两把夜明珠。 展实意又皱起了眉头,被她哭得自己都开始检讨,他是不是干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见高朝杵在身边,实在控制不住来气,又不好发火,没好气地瞪了高朝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上马。” 高朝表示很无辜:你们掐架,怎么都拿我来开刷? 不过他不敢多话表示抗议,想想上歌的性子,颇为理解和同情展实意,拽着展实意的胳膊上了他的马。 等他坐稳,展实意就催马上跑了起来,懒得管非要死皮赖脸跟着他的那两人。 他才不会承认他心软了呢! 上歌破涕为笑,小手握拳抱着白无垠的胳膊,那股子委屈一散去,立马忘记刚才展实意是怎么对她的,缺心眼的孩子两眼兴奋地盯着前面共乘一骑的两人,兴奋地跟白无垠讨论:“你瞧他们两,有没有一股子的和谐啊?” 高朝的手搂着展实意的腰,腿并着展实意的腿,那飞扬的发丝在风里纠缠,怎么看怎么一副兄攻弟受图啊! 白无垠好笑地赞同:“嗯,挺和谐。”一不小心,忘记把握语气,就透出一股子的幽怨。 上歌丝毫不觉得不对,听他语气不好,扯着白无垠忍不住想要安慰他:“你别生气啊!他们再纠缠不清你也还是原配的。” “……”轮到自己,白无垠无力吐槽了。 前面,展实意的太阳穴跳动得很欢脱,连高朝抓着他的手都无法忍受起来。 他实在听不下去,打转马头,纵马奔到白无垠身边,趁着白无垠猝不及防一把抓过上歌,直接无视上歌瞪大的眼睛,扭头对高朝道:“你去他那边。” 这女人,他非得治治她不可,好让她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第6章 要相信言多必失 上歌险些掉下马去,只得抱住展实意的腰,鼻子狠狠撞到他的胸口,上歌痛得眉毛鼻子皱成一团:“你干嘛!” 展实意居高临下的藐视她:“从现在开始,你若说一句话不合我意,我就立即把你丢下马去。” 上歌一惊,展实意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认真听了他的话,上歌不懂了:“什么话合你意,什么话不合你意,我不知道。我觉得,咱们还是说清楚为好,你说……哎呀,你干嘛!” 展实意扬起巴掌,重重地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两下,痛得上歌大声惊叫起来:“展实意你个混蛋,你居然打我屁股!”她爹都没这样打过她呢! 展实意收回手,神色冷淡地吐出几个字:“我乐意。” “……”上歌痛得眼泪汪汪,心里恨死他了。 转头去看身后跟着的白无垠,她竟然怀念起白无垠邪恶的温柔了。瞧瞧白无垠多好,跟她说话从来不大声,还很配合她写《审美录》。再看身边这个混球,不让她写《审美录》,也故意要让她输掉夜明珠,挨离止哥哥的嘲笑! 坏! 这人坏透了! 上歌想到生气处,小手握拳用力地拍了拍马腹。岂料用力过度,马儿受了惊吓,刷地一下蹿出去老远,她本来是趴着的,这一下子真是难受到了极点,马刚刚一停下,立即挣脱展实意,从马背上滑下来,抱着棵杉树大吐特吐。 展实意抱着双手站在她身边,一脸不耐烦:“我说,你骑个马也能吐,我算是服了你了。” “你要被人倒挂在马上,你试试!”上歌吼道,越想越委屈,又想哭了。 “喂,真的有这么难受?”展实意见她小脸惨白,眼泪汪汪,也有些吃惊。难道,整治过头了? 上歌抹了一把眼泪:“不难受,一点也不难受。我就吐着玩。” “还能跟我吼,我看着你也不像很难受。”展实意冷哼了一声,翻身上马。 上歌的眼泪一顿,有一种被人掐住了脖子的感觉,整个人都懵了――给气的! 展实意伸手一拎,将她重新拎到马上,不过这一回是正坐在自己身前,总算不用跟口袋一样的倒挂着了。上歌还想哭一哭,控诉他的无良,展实意却冷着脸低声喝道:“若再敢哭,我立马将你像刚才那样挂起来。” 一句话,唬得她不敢造次,扁了扁嘴,委屈兮兮收了声。 白无垠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高朝也是抽着嘴角,要笑不笑。他们也跟着领教了一番展实意的厉害之处。 谁说展实意不会整人?人家是一出手就要一鸣惊人的角色,平时不轻易用。 上歌被嘲笑,一股耻辱感油然而生,什么害怕都抛到九霄云外,不管不顾大声哭诉起来:“展实意你混蛋,冰块脸,呆板无趣死脑筋,我诅咒你以后没有哪个男人喜欢你!” “噗通”一声,跟在他们身后的高朝笑得手软,没抓稳白无垠,掉下了马去。 展实意嘴角荡出一个浅笑:“我虔诚祈祷,上天让你诅咒应验。” 他这么一笑,若有若无,风情万种,色女上歌又给看傻了,满腔的怒火消失无踪。想着这人长得如此好看,又不肯答应为她编写《审美录》提供素材,心中不甘啊!怎么也得求一求他,早日了结了一桩心事。 她抓着他的胸口扮可怜,话语都变得柔媚了许多:“展大哥,求求你了,你就应了我吧?只是回答几个问题,你为什么就不肯应了我呢?” 身后跟着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疑惑:应了她?应她什么呢?难不成,这小丫头看上了展实意? 对,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为了什么书,哪有必要非得黏着展实意不可么? 两人催马上前,离他们近一些,要听展实意怎么说。 展实意嘴角的笑容略略深了些,缓缓吐出两个字:“偏不。” 后面跟着的两个大男人都一脸失望,看上歌的目光分外同情。 上歌的小脸垮了下来,默默窝在他怀里画圈圈。 眼前这个人哟,恨得人牙齿痒,有时候又让人恨不起来。她气啊!要是自己一狠心,舍了他去找别人,就万事大吉。可……再一看这脸,舍不得! 还有身后的白无垠,这两人都是人间极品,谁都不能丢,丢了《审美录》就不完美了。 蔫蔫的上歌一直到四人寻客栈住宿,都没缓过劲来。来人间的第一顿饭,她食之无味,简直可以算是心事重重。白无垠看了她好多眼,高朝也一个劲儿地瞟着她,她无知无觉地低头扒饭。 展实意坐在她身边,见她头都不抬,也皱起了眉头。 这女孩儿低头扒饭一言不发的样子实在可怜,他见她只吃白饭,手一抽,就给她夹了一块菜。 高朝的筷子落到了桌上,展实意淡淡地瞅他一眼,高朝立马讪讪地解释:“手滑了。” 上歌已经吃完了那一筷子的菜,继续扒白饭,展实意收回目光,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这一次,白无垠的筷子也掉了。 不过他自在坦然:“我也手滑了。” 一次是无心两次就是有意了。刚才见展实意给上歌夹菜,他着实吃了大惊。在南阳,展实意可是出了名的为人冷淡,对兄弟朋友自然是没得说,对女人可是连差强人意都不够格。 两年前,展实意有一个未婚妻,那小女子长得是美艳如花,性格也柔情似水,每每抛下女孩子的矜持来南阳府找展实意,展实意冷着脸,话不多,一副拒之门外的姿态,回回都几乎将人气哭了。 这事在南阳城可传了个惊天动地,最后,姑娘受不了了,死活哭着要跟他解除婚约。打那以后,展实意无情的名义,也在南阳府传得人尽皆知,整个南阳城再也没女的对他动过心思。 不过南阳府的人纷纷表示理解,展实意的天性就那样,也不能苛求太多。 白无垠又忍不住瞅了一眼上歌,嘴角的笑容高深莫测:有意思,难不成这一回,展实意这棵千年铁树,不但要开花,还开的是一朵并蒂莲? 第7章 铁树开花稀奇了 上歌压根儿没接收到白无垠的讯号,低着头吃饭,闷闷地一句话不说。吃完了饭,抬头看了展实意一眼,声音也是闷闷的:“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嗯。”展实意冷淡地应了一声。 白无垠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看着上歌的背影,那纤细的腰,怎么看怎么有种柔弱感呢?想着她上楼前那一声征询意见的问话,只问展实意一人的句子,白无垠不知咋地,总觉得这心里忒不是滋味了。 这小丫头奇了怪了,他白无垠也长得很好看,半点不输于展实意好不好?为什么在她心里,就一点分量都没有呢?这真心是一个重大问题,不问清楚,他白无垠今晚上就别想睡个好觉了。 白无垠放下筷子:“我也吃饱了。”一溜烟,人不见了。 高朝眨巴眨巴眼睛看展实意:“白无垠去找上歌了。你不去吗?” 展实意一脸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去?” “人家小姑娘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你啊?”高朝无语:“你不去安慰安慰,反而让情敌去,这不是给人制造机会吗?” 展实意更奇怪:“她心情不好是因为我,我怎么看不出来?白无垠怎么成的情敌,我怎么也看不出来?” “对,你能看出什么来,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高朝幽幽地放下筷子:“我也吃饱了,回房去了。” 展实意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握着筷子的手有些松。盯着高朝的背影若有所思:上歌好能耐啊!不过是一天,他们家最善良的包子高朝就已经叛变,成功策反了。 只是,他摸着下巴,上歌今天这样反常,是因为他?那劳什子《审美录》,真的这么重要么? 《审美录》到底多重要呢? 上歌郁郁地躺在床上,想起她爹吩咐她下凡来写《审美录?人间篇》的时候,表情严肃非常。她五叔是个奇人,但凡是奇人都喜欢干点奇事,所以五叔思来想去决定开写一本属于美人的宏伟巨著。 就她知道的,天君里出了名的美人,她们家族就占去了五个名额。她爹娘、姑姑、姑父、三叔皆榜上有名,要不是他五叔觉得自家人全上了榜,就跟自个儿写书夸自个儿一样脸皮厚,她们家二叔四叔也都该位列在册。 大荒翼族出美人儿,这是八荒六合已经公认的了,就算再怎么挑,那几个也去不了。 上歌掰着手指头细细数,除了大荒,青丘离止哥哥也是《审美录》里的一员,紫澜宫渊极帝座,也在其中。墨隐叔叔,更不消说。听五叔说,这最后一个,是要写五方五老中的东方帝座,崇恩帝座。只是崇恩多日不在东瀛山,要延后些日子才能完成。 可再看看她自个儿这里,别说写完,第一个要写的人,就踢了个铁板子。 上歌翻了个身,小声嘀咕:“展实意,你不让我写你,我就缠死你!缠死你!”一边说,还一边揪着被子上的刺绣。 忽听头顶传来一个好笑的声音:“展实意不应了你,我应了你,好不好?” 上歌猛地翻身回来,用力过猛,噗通摔到了地上。 上歌若无其事的爬起来,无比哀怨地瞅着白无垠:“你就这样闯了我的闺房,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 “知道啊!可你不是寻常女子,我也不是寻常男子。”白无垠摇头晃脑:“这话说给咱们两个听,不合适啊!” “那尊老爱幼这种事,也没有么?”上歌气结,哪有这样的,擅闯女儿房还恬不知耻。 白无垠笑眯眯的:“这也有,可你不是幼,我也不是老啊!” 上歌憋得内伤,默默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倒水喝,浇熄内心一团怒火。 白无垠无知无觉,伸手过来掰她的脸,笑得越发的欠扁:“哟,瞧这委屈的小模样,被展实意欺负了,就来找我甩脸色,小丫头人小脾气不小哇!”他用两个拇指强迫上歌咧开一个弧度:“来,笑一笑,哥哥来给你写《审美录》。” 上歌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真的?” 打开他的手,动作飞快地从怀中掏出小本本,翻开第三页,一本正经地开始问了:“最讨厌什么?” “猫。” “唔?”上歌奇怪了。白无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讨厌这种小东西? 白无垠两手一摊:“它每次叫春叫得贼勤快,我一听到就想去青楼,身体受不了。” “……”上歌嘴角狂抽,忍了:“最喜欢什么?” “女人。” 上歌无知无觉地继续提问:“女人跟展实意,你更喜欢哪个一点?” “如果那个女人是你,我就更喜欢女人多一点。”白无垠凑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上歌的耳垂,越发不怀好意。 上歌脸色一热,身子往后一缩,吓呆了。一天之内,她被这个流氓调戏了两次,两次!但听他话里的意思,上歌急得几乎要哭了:“你怎么可以不喜欢展实意?你怎么可以始乱终弃,你明明勾搭了人,你怎么这样不负责任,你喜欢了就应该喜欢到底啊!” “……”白无垠默默喝水,上歌到底哪只眼睛看到他喜欢展实意了? 屋子外,展实意呆呆站着,上歌那句“你明明勾搭了人,你怎么这样不负责任”震得他耳朵发麻。谁说人家伤心难过是因为他展实意,分明是因为白无垠啊! 只是……白无垠,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 拳头无意中握紧了,展实意转身回房。高朝从房里出来正与他撞了个正着,那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唬得高朝立即避让三丈。 高朝盯着他远去的身影,莫名其妙:“展大哥这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谁惹到他了?” 摇摇头,还是先去安慰安慰上歌要紧! 哪知道他走到上歌门外,只见上歌眉开眼笑地将白无垠送出来,拉着白无垠的手,连连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的大事就托给你了!” 匡唐一声,高朝只觉得晴空打了霹雳,乌龙了! 第8章 有时很想弄死她 白无垠笑嘻嘻的扬长而去。上歌犹自舍不得,两眼含泪目送他走远,等人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高朝:“高朝大哥,你找我有事?” 高朝觉得,他要做的事根本不是个事,不提也罢。 他看了看白无垠,满脸疑惑:“刚刚是白无垠惹到了展大哥吗?展大哥一脸欲求不满。” “展实意来过?”上歌满脸喜色:“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朝刚想说“刚刚”,只见上歌已经飞奔出去,嘴巴里喊着:“太好了,一定是他想通了!我这就去找他。” 高朝摸了摸脑袋,好吧!人都过去了,他也得跟着去。 两人走到展实意的房门口,只听见里面展实意的声音格外严肃冷酷:“我警告你,收起你那烂脾气,别对谁都一个样!你不为自个儿的名声着想,也得为白老先生想想,他老人家的脸都已经被你丢光了。” 两人一惊,连忙顿住了脚步,不约而同地放轻脚凑过去,屏住呼吸专心听墙脚。 屋子里白无垠的声音笑嘻嘻的传来:“你都说丢光脸了,再怎么出格,哪里还有脸可以丢啊?” “你别太过分了。你以前流连花丛我管不着,但现在麻烦你收敛些。”展实意说:“既然有心,就要负责。” 屋外,上歌和高朝对视一眼,都眼冒问号:负责,对谁负责? “我按照我的方式负责,你又不让我负责,你还要我怎么负责?”白无垠不耐烦了,说出的话跟绕口令一样。 高朝听了这话,几乎喷了出来。上歌眉开眼笑,凑得更加近一些。白无垠要对展实意负责?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亲了?做了?上歌点头,对,很有可能。要不然按照展实意的性子,不是肌肤相亲,怎么会想要人家负责? 屋子里,展实意跟白无垠也是大眼瞪小眼。 事实上,真相是这样的…… 展实意回到房间,越想越觉得,如果白无垠真的对上歌动了心思,未必是个坏事。自己对白老先生的托付,也算有个交代。 当然,说到展实意跟白老先生的渊源,还得倒回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天说起。 那一年,展实意不过是六岁的年纪,家贫年少无处安身,又因自己老爹惹了个厉害的仇家被追得四处飘零,正是十分可怜。他爹跟白无垠的爹白世雄有交情,为了使自己的幼子免于受难,悄悄将展实意托付给了白世雄。 白世雄育有一子,也就是白无垠,又世居盛京,还在朝中混了个王爵,养个孩子也不难,于是满口答应下来,将白无垠和展实意一起养。 是了,这只不靠谱的风流大盗白无垠,他其实还是个小王爷。 说起来,展实意跟白无垠也算是竹马竹马的交情。 展实意在白家住了五年,等到十一岁,他老爹终于摆脱了仇家,才到白家去把他接走,从此定居南阳。 而白先生的托付,其实很简单。 白无垠太没个样子,整天花天胡地胡作非为,让老先生操够了心。正好这一次,听说展实意有可能要成亲,白老先生就遣了白无垠来,借着这一个名头支走他,省得他在盛京闯祸。同时,悄悄修书给展实意,让展实意寻个人,好好管管白无垠。 白老先生十分开明,信中明确表示:此人性别可男可女,关键是,制得住白无垠! 瞧瞧,这让人操心的熊孩子,活生生把他正直的老爹掰弯了! 展实意拿着这信,是愁得厉害。 白无垠是谁?他这个久居南方的人都知道,那是盛京第一浪子,整日流连烟花柳巷就没干过什么好事,还得了个绰号叫“北盗”。 堂堂小王爷专门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说丢人不丢人? 这样的人,有几个制得住? 白无垠来到南阳,原先几日倒还安分。可……好巧不巧的是,展实意为人冷淡,人家姑娘一脚踹了他,亲没结成。于是白无垠闲不住了,一日在街上闲逛,无意听人说起,城北朱府里有一块楚怀玉,听说是先王赐给朱家老爷的,十分珍贵。 这货贼的性子上来,起性了,于是半夜潜进朱府,拿走了楚怀玉。 朱家老爷子告到南阳府,于是就有了展实意这个名捕带着兄弟,前来追捕大盗的一出戏。 楚怀玉一丢,白无垠也跟着不见,展实意用脚趾头都想得到,那玉是这货拿了。没想到追来追去,楚怀玉拿到了,还顺手捡到了上歌这个麻烦精。 只是……似乎这个麻烦精,现在还有点用啊? 片刻后,展实意突然出手,一把抓住白无垠的手,就要往外拖:“既然要负责,就立即跟我去禀告白老先生,早日将亲事定下来。” 上歌双眼放光:听听,这都谈到亲事上了? 她太兴奋了,双手扒着门缝瞅得起劲,没留神高朝也八卦兮兮地凑了上来。两个人的重量一下子压上去:“吱呀”一声,房门居然就这样被推开了。两人猝不及防,双双摔进了房中。 上歌的眼睛准确无误地落到展实意抓着白无垠的那只手上,怔怔地傻了片刻。 “哇!”片刻之后,屋子里想起上歌一声惊叫:“太有爱了!你们在一起了!我赢了,我赢了!” “……” 三人同时扭头,纷纷表示不认识这个抽疯的女人。 上歌从地上爬起来,蹬蹬瞪地跑过去,一把抓住白无垠的手,就开始摇啊摇:“大侠,你是我的偶像,福星!你真的对展实意负责了,我真是太佩服你了!对了,就是要这样,先上了再说,夫妻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你现在就给我圆润地滚、出、去!”展实意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诉自己别介意,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整整一天,她都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再不滚,他生怕他一个失手,捏死了她! “别这样嘛,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们是真爱,我……”上歌还要说,却不料展实意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拦腰抱起,冲出了门去。 第9章 包子发火也可怕 展实意的目的地很明确,直奔马棚。 到了马棚,牵出他的惊雷马,将上歌头朝下挂上去,一个翻身就窜了出去。白无垠和高朝赶紧追来,一马两人已经去得远了,影子都逮不到一个。 上歌在被他放上马时,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吓得连连惊叫:“展实意,我错了,我错了,你快放我下来!” “求饶管用的话,还要刑罚干嘛!”展实意冷哼一声,理都懒得理她。 上歌简直要哭了:“展实意,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所以,说内心想说的话,还是可以的,因为上歌很清醒,算不得胡言乱语。 皮厚的娃,这个时候还想着蒙人。 展实意偏不上当,就是不停,直奔郊外去,一圈圈地绕,只绕得上歌头昏脑涨,还没等到下马,就把晚上吃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展实意这才停下马,环着双手冷冷地斜睨她,毫无同情心的家伙。 上歌可怜巴巴地趴在马上,已经没力气折腾了。 “以后还敢再编排我,我就如法炮制你,你觉得怎么样?”展实意说。 上歌老实巴交地摇头:“我可以说不怎么样吗?” 展实意冷然地丢出三个字:“不可以。” “……”上歌无语凝噎,半晌,才想起要反驳他:“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以大欺小,仗男欺女。” “欺都欺了,你能耐我何?”展实意可半点都不怕她,一句话顺口而出。 上歌气结,瞪着大眼睛,气鼓鼓地嘟嘴。 说她没能耐,收拾不了你展实意是吧?她今天非得能耐一把不可! 哪里还管什么每月法术不能超过三次的限制,上歌手指在袖中屈伸,嘴巴嘀嘀咕咕,一个缚魂咒就丢了出来。一阵淡淡的白烟过后,展实意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而且,连话都说不了了。 上歌勒住马,从马背上滑下,一伸手就轻松将展实意拎了下来。 展实意还维持着骑马的姿势,以一种极其滑稽惊悚的姿态,站到了地上。 上歌走上前去拧拧他的脸蛋,又拍了拍他的脸,笑了:“怎么样,我能不能耐你何?” 为显得十分鄙视她,展实意闭上了眼睛。 落她手里,认栽了!谁教自己大意轻敌呢? 在这片小树林里,展实意就这样,被上歌虐待了!只见上歌为了泄愤,又是打又是踢,玩到兴头上,甚至还将展实意的头发散下来,编了好几条小辫子。展实意入定了一般,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以免自己吐血身亡。 “嗯?”上歌编完辫子,抽空瞅了一眼展实意,对于他的淡定,她纳罕了。 这都不能让他的表情变一变?这人不是面瘫就是有病吧? 上歌托着下巴,入神地想起了一些旧事。她在天界的时候,人人都说她是色女,其实她觉得她都没做什么?不就是说了东海龙王的儿子一句“你美貌如花正好可以配给天界二太子”么,无意中将蓬莱岛的岛主推到了金吒的怀里,又不小心摸了一把刚即位的若水神君么? 至今男人的身体,除了她离止哥哥,她可谁也没见过! 就是离止哥哥,也不过是她走错了房间无意中撞到他洗澡,才瞧见的。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展实意,说实话,这个男人长得是很不错,而且因为练武,体格匀称,看起来有些赏心悦目。上歌眼珠子转了转:要不,将他扒了,看看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值不值得天界那些个男神仙立贞节牌坊? 说干就干,上歌站起来,立即伸手在展实意身上游走起来,要找到脱掉他衣服的关键。 没办法,人间的官服,她扒起来业务不熟! 上歌找得十分入戏,全然忘记了,她爹警告过她,每个月她可以动用三次法力,每次不超过一刻钟。 她的手从展实意的背上,摸到他的腰上,从他的腰上,摸到他的屁股上,又从屁股上摸到了腰上。终于给她发现,展实意这一身捕快的服饰,要脱掉,关键就在腰上那根带子。 只是,这根带子要怎么弄下来呢? 她摸啊摸,没留神,展实意已经睁开了眼睛,嘴角的弧度要笑不笑,那叫一个危险可怕。好不容易给上歌找到了解开的那个关键,她一兴奋,手稍稍打滑,那只白嫩嫩的小手,直接落到了展实意的胯间。 上歌的手正按着一团物什,有些软,有些热,她皱着眉头,又小小地摸了一把。 “喂,我说,你手往哪摸呢?”忽然,头顶响起一个危险的声音。 上歌刚刚收回来的手又是一抖,这次位置更好,直接握住了! 被握住的展实意只觉得一个大激灵,浑身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一下子站直了身体。结果,上歌受了惊,手不合时宜地用了用力。展实意惨叫一声,又猛地弯下了腰,双手都捂在了胯间那神秘的物什,自然也将上歌的小手包了个严实。 “你特么还不放手!”这下子,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住要发火了,更何况是这么个本来就怒火冲天的男人。 哎哟,他的命根子,可疼死他了! 展实意狠狠地剜了上歌一眼,将她的手摔开。等这股子剧痛过去,才恶声恶气地警告她:“我展家日后要是断子绝孙,我一定诅咒你下地狱,日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了地狱,就已经死了。”上歌好心地提醒他。 展实意也是气疯了,有些口不择言,等回过味来,自己也给自己噎住了。 说起来,展实意在南阳府也是个好脾气的好人。虽然性子冷淡些,可从没给谁急过。说道这里,还不得不佩服一句:上歌好能耐啊!这么个温水包子,也能被她接二连三地逼急了! 上歌见他脸色惨白,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展实意站直身体,她就凑过来,不经商量地伸手,自然而然地按住他胯间的命根子,嘴里说:“真有这么痛?来,我给你揉一揉,就不痛了!” 第10章 论痛与硬的取舍 对,展实意是不痛了,可是?他硬了! 上歌那只白嫩嫩的爪子,柔若无骨,力道刚刚好,掌心的温热贴着他的命根子,再看那表情,无辜得眼泪汪汪,眼中心疼闪烁蔓延,那张小脸本来就极美,这下子简直是美翻了天,叫他展实意怎么能不硬? 展实意是个君子,那是必然肯定的。可也没人说,君子就有那能耐控制住身体原始反应吧?就是此时此刻,他心中没邪念,唯一的邪念就是剁了上歌,然而上歌手下的命根子在抬起了头,他也无可奈何。 舒服……那股子痛慢慢退下去,更显得上歌的手十分有触感。展实意皱着眉头,这才想起不妥,他刚才一定是痛糊涂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让上歌这样一个女的摸自己? “哟,看来我撞破你们的好事了呀!” 正要摔开她的手,忽然,小树林里响起一个邪魅的声音。展实意一抖,立马推开上歌好几步,脸红得几欲滴血,那是给臊的! 一回头,白无垠靠着一棵大树,嘴里叼了根竹叶,要笑不笑地瞅着这两个人。 展实意羞得低下头去,借着整理自己的衣服,掩饰自己的难堪。不过他也是个能人了,几个呼吸间,刚才的局促都掩饰而下,又是那个冷淡的展实意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理所当然,这话落到上歌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展实意跟自己的暧昧被白无垠撞破,生怕白无垠误会,急忙的解释之语。鉴于她一向自诩是个好人,忍不住想要帮白无垠一把:“嗯,对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实上是,我不小心抓痛了他,帮他揉一揉。” “……”另外两个人都是呼吸一顿,说不出话来。 上歌哎,你确定你是在帮忙而不是帮倒忙吗? “回去。”半晌,展实意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翻身上马,一眼都不看上歌,灰溜溜跑了。 白无垠似笑非笑地打量上歌:“真看不出来,你小丫头有好本事啊。不但能顺走我白无垠身上的东西,还能降服这块木头。” 上歌呵呵傻笑,搔了搔头不敢接话。再说错,她毫不怀疑展实意会宰了她。 “喂,人都走了,你咋还怕成这样啊?”白无垠才不相信展实意会是那样的人呢?见小丫头着实是怕了展实意,也不开玩笑了。见她一脸畏惧,又忍不住好笑,走上前戳了戳她的胳膊,试图用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于是,上歌就老打老实地将刚才自己的打算以及之后的一连串乌龙一五一十说给了白无垠听。 白无垠果然是最向着她的:“嘿!不就是看一下么,又不会少块肉,展实意忒小气。” “那……要不……”上歌猛地点头,一听这话,两眼瞬间放亮。 白无垠很懂她,笑眯眯地点头:“他不给你看,本大爷给你看,好不好?” 上歌会说不好?她只怕白无垠脱得不够彻底:“你说的?” “我说的……喂,你干嘛!”白无垠刚刚点头,上歌一惊蹦跶过来,伸手就剥他的衣服。 她脱展实意的衣服之所以失败,就在于展实意的衣服是官服,且还是与天界全然不同的官服。但是白无垠的不一样,他是便服,这衣服的样式,跟天界的可没大多差别。 理所当然,白无垠又领教了上歌的另一绝技——脱衣服! 不过眨了两下眼,白无垠已经光溜溜的站在树林里了。他的衣服掉落在脚边,月夜下,这人简直是妖孽。皮肤自然是极好的,难得的是一个纨绔子弟,身材紧致高挑,配合着这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活生生——是个小受啊! 上歌兴奋得两眼放光,啧啧地夸赞:“白无垠,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有看头。” 她的眼睛落到白无垠的胯间,她没记错的话,刚刚就是因为抓了展实意这个地方,他才痛成这样。 上歌皱着眉头上前,伸手指了指那团黑色的东西:“这是什么?刚才抓了展实意这里,他痛得厉害呢!男人身上怎么有这么脆弱的地方啊!” 白无垠脸皮厚,依然看着上歌笑得颠倒众生:“这个东西啊!是这世间顶了不得的宝贝。你一定没试过,所以不知道它的妙处。嘿嘿!要不我教你,放心,本大爷出品,质量保证,一切以顾客的需求为上。” “那……我要试试。”上歌点头:“这东西怎么用?” 白无垠说:“唔,就这样用。” 说着,白无垠就凑过来,牵了上歌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脖子,不紧不慢地顺着自己的脖子,引领着她的手滑向腰间,慢慢往胯下滑去,握住了他的命根子。 “来,轻轻的,上上下下的动。”他来了兴致,松开上歌,嘱咐她。 上歌“哦”了一声,果然按照他说的动起手来。片刻,只听见上歌一声惊叫:“喂喂,白无垠,这东西会动耶,又粗又热,它怎么会长啊?” 白无垠没工夫理她,已经腾出手来,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滚烫的嘴唇贴上她的脖子,细细地啃咬。上歌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投入到观察那物什的活动中,连自己的衣服被扒下来大半,都不知道。 在上歌投入的运动中,手里的东西已经肿大到了一手无法掌握,上歌这才抬起头来,问白无垠:“白无垠,接下来呢?” “接下来……”白无垠邪恶地笑了笑,凑到上歌耳朵,轻声说了一句:“用我的这个,放到你的那个里去。” “什么东西,我没有啊?”上歌莫名其妙。 她要是有这个东西,干嘛还要看他的? 白无垠憋到内伤,含怨带恨,幽幽凝视上歌:“我吻了你这么久,你就不能配合着给点感觉么?” “什么感觉?”上歌纳罕,她啥感觉都木有。 “……”白无垠放开她,默默地穿上自己的衣服,在上歌一脸无辜的凝视中,也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看什么看,回家!好姑娘日落前就应该在屋子里绣花儿了。” 第11章 要命还是要宝贝 上歌大步跟着白无垠,时不时瞅一眼他。白无垠看起来太生气了,她有些不敢惹。展实意暴跳如雷她都不怕,这笑面虎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怕死了。 两人走到客栈,高朝已经在那里等很久了,白无垠先进去,他看见上歌一脸小媳妇受气包的模样跟着,就猜到这尊大神又招惹了那两位菩萨,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上歌,你就不能安分点,别惹展大哥和白无垠生气了。” “我没有!”上歌说:“我就说了几句,他们就生气了,是他们小气。” 高朝凑过来:“你都说了什么?” 鬼才信他展大哥会被几句话惹得这样生气! 展实意……上歌眼神闪烁,背后编排他,她怕展实意真的要剁了她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其实也觉得这次是自己过分了,心虚着,更不敢说了。 于是,白无垠就躺枪了。 上歌添油加醋地将白无垠做的事情说给高朝听,直听得高朝下巴掉落节操尽碎,又见着上歌一脸的单纯无辜,不由自主地鄙视白无垠:“白无垠这个流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一个良家女子?太过分了!” “就是,他明明说要让我试试,结果又不给,言而无信!”有人帮腔,上歌义愤填膺起来。 高朝被她的话呛得咳嗽连连,好不容易缓和了,忍不住想让这姑娘迷途知返:“你别啊!这种事,清白人家的好姑娘是不会随便跟男人做的,要不然以后嫁了人,夫君会嫌弃。” 他看一眼上歌,这货无知无觉,他便心里有数了,继而补充道:“而且,他的那个放到你的……去,是非常非常疼的,一点都不舒服。你仔细想想,你的那里才小指头那么大一点儿,他的那个那么大,真要放进去,得多痛,能舒服得了么?到时候,只怕你要哭死!” 一天时间,最迟钝的高朝已然发现,上歌怕痛,怕得要死。 果然,上歌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会很痛?白无垠可一点都没说!而且,按照你的说法,那不就是双修吗?” 双修她听过啊!她小时候每回问起她是怎么出生的,她娘都说是跟她爹双修的结果。她还一直以为双修是个好事,原来这样痛! “那你还要试吗?”高朝问道,犹自不放心上歌天真的想法。 上歌坚决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了!白无垠这个无赖,以后他休想碰我。我讨厌他,不,我恨他!” 反正《审美录?白无垠篇》她已经写完了,以后也不求着他了! 高朝不知道,自此,他教出了一个怎样让人无奈的货色。每每上歌挑拨得人心火燃烧,最紧要关头突然跑路的做法,实在让人又爱恨不得。理所当然,多年以后,展实意那想剁了他的想法,真是滔滔江水滚滚而来…… 上歌果然说到做到,接连着两天,都不搭理白无垠,只围绕着展实意转圈圈,一会儿求着一会儿挟着他,非要展实意答应上《审美录》不可。 自然,展实意是没答应的。 虽然他也知道,对付上歌,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帮她写完打发她走开,但一想到那么娘炮的书名,他堂堂男子汉,就觉得头皮发麻。被上歌缠了两天,展实意几乎精神崩溃。 但烦归烦,最终,他也没将她丢给白无垠和高朝。 白无垠干的那点儿事,他也听高朝说了。上歌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他也真怕白无垠把人给祸害了,到时候,他良心难安。而且,这几天不搭理上歌,也主要是因为他心里内疚着,不该就那样跑掉。 至于高朝,人品他自然是放心的,只是,那个连自己骑马都会掉下去的糊涂蛋…… 还是算了吧! 到达南阳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一到了南阳,展实意跟高朝就忙开了。要将楚怀玉完璧归赵地送还,还要到南阳府去交差,真心是一踏进南阳地界就没了影子。上歌被暂时安置在客栈,白无垠则回了展家,去向展家老妇人问罪。 上歌一个人在客栈闲得无聊,左右一合计,展实意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何不如先去自己找点乐子? 只是,上歌摸摸自己,浑身上下身无分文,这乐子找得起来么? 正发愁间,只听见屋子里有人说:“哟,我刚刚远远看见这边仙气缭绕,还道是谁呢?原来是易家的小丫头啊!” 上歌蓦然回头,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转身扑到身后的人的怀里,嘴巴里哭嚎道:“离止哥哥,你总算来了!我阿爹欺负我,你都不帮我报仇!” 被她一把抱住的男人不过二十上下,那五官生得十分招人疼,又是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极为讨喜。被她一把抱住,便也不甘心地将她抱在怀中,就坐在床边笑问:“不就是将你踹下凡间了么,算不得欺负吧?” “算的算的。”上歌生怕离止不帮她报仇,连忙捋开自己的头发,又指着自己的眉心:“你看,我阿爹不但把我情根拔了,还封了我的法力,害我被凡人欺负,你说可恨不可恨!” “可恨!”离止点点头:“这种事情都不让我来做,太可恨了!” “……”上歌抽抽搭搭的声音一顿,噎住了。 求离止哥哥帮她报仇,果然是她想多了! 她往旁边挪一挪,离止便又挨近过来,笑嘻嘻地凑到她跟前来:“说道下凡,我倒想起一桩事情来。展实意,这人你听过吗?” 上歌悚然一惊,不会吧!这才这么几天,她干下的事情都传到天界去了?她看一眼离止,绝对不能让离止知道,她都干了什么好事,要不然,她不是被笑死,就是被噎死。她的命还没那么长! 她立马坐好,一本正经地道:“我怎么会认识他呢?” “也是。”离止笑道:“你要是认识他,明日我就去找东海神君家的二太子成亲。” 上歌两眼放光,正想脱口而出,她认识!她都萌离止哥哥跟东海神君家的二太子萌了好久了,要是真成亲了,她也总算是押对了一桩宝! 可她不敢,她吞了吞口水,小心地说:“离止哥哥,你这次下凡,是干什么来了?” 第12章 喜欢在上或在下 上歌承认她在离止面前很怂,所以她谨慎小心,生怕被眼睛极毒的离止看出什么苗头来。 离止放开她,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来:“我啊!我来给某只二货送宝贝来了!” 上歌的眼睛瞬间放光。离止哥哥手中一颠一颠的那个东西,不是须弥芥子袋么?这东西是真正的宝贝啊!又不需要法力,念个咒语就能装下金山银山。可不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离止哥哥,给我给我!”上歌大喜,扑腾起来,要去抓须弥芥子袋。 离止往旁边歪开,似笑非笑地道:“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千个万个,她都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答应。反正……咳咳,她从小到大也没少答应离止哥哥的条件,可惜离止一件都没真让她做。也就是顺嘴一说,能掉块肉吗? “少在凡间拈花惹草。”离止神色一正,将须弥芥子袋握在掌中,居高临下瞟了她一眼:“你若敢犯,莫怪我离止扒了你的皮。” 上歌一抖,害怕地缩了缩肩膀,不过很快就精神一震:“放心放心,歌儿都听离止哥哥的!” 离止将须弥芥子袋交到她手里,又将她往怀中一揽,紧紧扣着她的腰,语气凶巴巴地爱恨不得:“死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长大像样!” 上歌嘿嘿傻笑,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的。 他放开上歌,脸色已经如常:“芥子袋里有很多金银财宝,足够你在凡间用三年了。还有这个,危机时刻对着它喊一声我的名字,我就来救你。当然,前提是――我没在寻欢作乐!” 上歌小心翼翼地捧着须弥芥子袋和一个黑玉镯子,黑玉镯子看起来普通,却隐隐有仙气流转,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猛地扑到离止的怀中:“离止哥哥,还是你对我最好,我最爱你了!” “你呀你,赶紧长大少让老子操心才是正经事!”离止刮刮她的鼻子:“好了,我要走了。南阳城东靠着南阳府的位置,我给你置了栋房子,老住着客栈不像话!这是地契,收好了。” 靠着南阳府?那不是离展实意很近很近吗? 上歌越发开心,搂着离止的腰舍不得放开,嘟着嘴巴道:“离止哥哥,要不然,你在凡间陪着我罢?” “想得倒美。”离止鼻子里喷出两团气:“赶紧办好回仙界,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上歌奇怪了,能被离止哥哥隆重介绍的,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离止扒开她的手:“到时候告诉你。好了,我真要走了,你也赶紧去给你置办的宅子里,混个脸熟吧?” 上歌还要说,华光一闪,离止已经不见了。 上歌打开须弥芥子袋看了看,里面那一堆堆的金山银山瞬间闪瞎了她的眼。她将芥子袋小心贴身藏好,将黑玉镯子戴到手腕上,随即就要冲出门去看自己的新家。走了两步,才想起要给展实意告个别,她掐了个诀,想看看展实意在哪里。 念了半天咒语,啥回应都没有。她这才想起来,这个月她已经用了三次法力了,一次用来找展实意,一次用来找白无垠,还有一次用来整展实意了。 上歌泄气一般地坐在床上,半晌才想起来,飞快地跑下楼去跟掌柜的说,如果展实意或者白无垠来了,就跟他们说,她买了房子,住到别处去了。 掌柜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你?买了宅子?”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姑娘进来的时候,可是展捕快帮她垫的房钱。这小模样长得是像富家女,这身打扮却寒碜得很! 上歌受到鄙视,忍不住生气,伸手到怀中一摸,手掌上一锭银子,洋气十足地拍在桌上:“把事情办好了,这是本大爷赏给你的!” “……”一娇滴滴的小姑娘自称大爷,掌柜的狂汗:“谢姑娘赏!” 上歌跨大步走出来,看了一眼地契,循着上面的地址一路找过去。眼见着南阳府对面一栋楼角挂下来的“东翠楼”三个字,上歌开心极了。从今儿起,她也是一人间有钱的小财主了! 进得门来,店小二连忙招呼她:“客官,你是打尖还是住店?” 上歌被他的热情感染,喜气洋洋地说:“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店小二好不知趣,腆着脸笑道:“我们掌柜的暂时不得空,我可是店里的招牌小二,服务一流童叟无欺,保证你点过一次还要点第二次!” 上歌被他逗乐,果然认真打量起他来。店小二不过十七八岁,一脸小白脸一看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论五官勉强算出众,说腰条……上歌几乎喷出两条鼻血,这小二那腰条细得,得让多少深闺女子自愧而死啊! “服务,是怎么个服务法?”上歌理所当然被他的话引来劲儿了:“在上多少,在下多少?” 店小二含羞带俏地道:“在上十五两,在下二两银子。客官,你莫不是喜欢在上?” 上歌恍然大悟:“哦,你忒有经验了。骑马式进入的话,据说那种体位进入更深一些。反正都要做受,与其被压,不如反压,来得更有面子!” 店小二面露诧异,似乎听不懂上歌在说什么:“客官,什么压跟被压,没人压着你啊!对了,你是喜欢在上面的雅间,还是在楼下的大厅?楼上雅间十五两起价,楼下大厅二两银子起价,我推荐在上,方位好,一览无余。” “哦,原来你的袖子没断啊!”上歌满脸失望。 小二哥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也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啊!这可是今日才换上的迎宾服,新崭崭的,不信你摸,料子可好了!” 上歌失望之余,终于将那一颗小心肝拉回了正事上:“对了,我不是打尖也不是住店,我要找掌柜的,有很要命的事情!” “哦?不知道姑娘找在下所谓何事?”忽然,上歌身后一个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 上歌一扭头,就此,呆了! 第13章 人生何处不八卦 阅男无数的上歌,见到此人也会呆,此男总得有些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上歌只看了一眼,唯一的念头就是:乖乖,南阳府的地界养人啊!瞧这一个个男的,出落得多漂亮。她原本以为展实意已经是个中翘楚,白无垠也别有风味,可眼前这个男人哟,那简直是看一眼就让人想死。 漂亮得太过分,女人都会自卑的。 单说五官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也就罢了,光那左边眼角下的半面桃花印,就勾得人心火痒痒啊! “你就是老板?”上歌觉得,自己捡便宜捡大发了,离止哥哥对自己忒好。 那人笑道:“我是掌柜,老板还没来。” “哦哦。”上歌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地契:“对,你不是老板,我是。” 啪地一声,苗条的店小二手中的茶壶摔在了地上,还好,没碎,他捡起来,揉了揉眉头:“姑娘,别闹,我们老板是个大帅哥,不是你。” 上歌知道他说的一定是自己离止哥哥,生怕他不信,将地契砰到掌柜的面前:“瞅瞅,这是地契,房契,还有你的卖身契,没有错吧?我哥哥把这店铺交给我了,从今以后,我就是老板了。” 那男人也不接过来,点头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这一笑,眼角下的那半面桃花印越发的妖艳,看得上歌心生痒痒,忍不住一叉腰:“既然我是老板,从今以后,你们都要听我的!” “咳咳……”店小二被她这一个动作吓得直咳嗽。 “嗯,你说。”那男人的接受能力忒强,一脸准备好听教的表情。 上歌就得瑟开来:“第一件事,我要把你写进《审美录》,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笑道:“我叫朱子七。写进《审美录》?我没意见。第二件事呢?” 上歌听他说没意见,笑得更开心了,又搞定了一个,看来,《审美录》用不了三年就可以完成啊!朱子七一问第二件事,上歌就更得瑟了,环顾四周,目光落到对面南阳府,笑道:“从今天起,这楼就改叫‘八卦楼’,但凡来吃饭的客人,只要能提供给我一条关于展实意的八卦,分文不取。” “咳咳咳……”娇弱的店小二越发受到惊吓,咳得更厉害。待缓了一缓,没好气地道:“老板,如果这样,这楼的一大家子谁来养啊?我们的工钱怎么算啊?” 上歌一拍胸口:“放心,本大爷家大业大,养你们绰绰有余!” 朱子七笑眯眯地看着她,半晌一点头:“好,老板说什么是什么。只是!”他皱一皱眉头:“老板要听展实意的八卦,莫不是瞧上了他?” 上歌见他笑得古怪,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有些忐忑:“嗯,是也不是,就是需要这些东西,提供点素材。怎么,你不同意吗?毕竟这是你的心血,你……” 哪知道朱子七断然点头:“同意,我想听展实意的八卦,想听很久了。” “……”上歌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找对了人。 这件事一定下来,朱子七立即就监督着人去办。隔了一日,酒楼就变成了八卦楼,规矩也被大大的招牌写出来,就挂在门口。 上歌住进了酒楼后面的院子,为了方便写《审美录》,自然要离朱子七近一些,更要离展实意的八卦近一些。 当天晚上,朱子七就被拎到了上歌的屋子里,三个时辰后,《审美录?朱子七篇》就在上歌的笔下诞生了。上歌尤其满意的是,在“最喜欢的男人”那一个问题下,赫然写着三个字:“展实意”。 满意是满意,可上歌也发愁啊。 朱子七是长得漂亮没错,可她在天庭押了两把夜明珠,赌的是展实意能打败命定天女,跟白无垠成就鸳鸯之好,这凭空冒出这么一个大帅哥,要跟白无垠抢展实意,她忧伤紧张着呢! 不过,让她忧伤的事情可不少。 这八卦楼一经开张,就引得南阳城里大大小小的百姓围观,待见到老板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大家就都明白了:瞧,人家小姑娘恋上展实意,要发起攻势了!想想原来赵家那个小姐,大家纷纷表示,不看好哟!谁能拿下展实意,只怕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好巧不巧,上歌还真就是个神,所以新店开业第一天,可不就将展实意引来了吗? 上歌从客栈离开,客栈掌柜的当然有将话带给了展实意。展实意一合计,上歌不是说自己无父无母,家中贫穷卖字为生么,这会儿怎么突然有钱置办宅子了? 白无垠当时也在场,眼光一闪,瞄着掌柜的,立马怀疑起掌柜的劫财劫色来! 冤死了掌柜的,只差没赌咒发誓了。 最后还是展实意信了他,只叮嘱他,一旦有了上歌的消息,立即来南阳府禀告。 隔天,展实意又跟高朝出门打听上歌的踪迹,刚刚走出自家大门没多远,就听见几个路人议论,南阳府对面新开了家酒楼叫八卦楼,只要入店去,说得上展实意的一条八卦,甭管好坏,饭钱全免。 这一番话听得两人一愣一愣的,高朝忍不住推展实意:“大哥,莫不是又有人瞧上了你?” 展实意毫无兴趣,只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高朝就推他往南阳府走:“走走走,咱们也瞧瞧去,是哪家的小姐,这般大胆?” 展实意半推半就,心中也好奇得厉害,最近除了上歌,他可没招惹过谁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八卦楼,只见八卦楼前树了块牌子,上书:“人生何处不八卦,八一八,更快乐!提供南阳府捕快展实意八卦一条,免饭钱。” 木牌旁边,他们心焦火燎找了一天的人搬了个躺椅,舒服安逸地翘着二郎腿,就在八卦楼前晒太阳。旁边一张桌子上,朱子七拎了根笔,正在纪录旁人说的八卦。 晴天滚滚两道雷,一前一后劈中了展实意跟高朝。 朱子七最先看到他们,嘴角含了丝高深莫测的笑,推了推身边舒服得不想睁眼睛的上歌:“老板,你要找的人来了。” 第14章 老板爷是新说法 朱子七推了推上歌,上歌睡意正浓,翻了个身本打算接着睡,谁料展实意三个字突然蹦到脑子里,这一个翻身就变成打滚,咕噜噜从躺椅上滚了下来。 高朝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拽着展实意的衣角:“大哥,大哥,真的是上歌没错!” 刚才那个惬意舒适得富家女不是上歌,这个能当着南阳城百姓的面打滚的糊涂蛋,才是上歌! 上歌可叹,她到底在高朝心中是多么不靠谱! “嗯。”展实意冷淡地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一把将上歌拎起来,啪啪两小巴掌拍在她的脸上,语气十分不善:“睡醒了没?” 这气场! 上歌一抖,立定站好,腆着脸笑得十分讨喜:“展实意,高朝,你们来了啊!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我们小店的规矩是,提供展实意的八卦一条,可免饭钱……”标准的职业化介绍模式! 展实意冷哼道:“你倒是安逸得很,亏得我白操心。” 上歌还以为他是嫌自己有钱了没告诉他,搔了搔头,试探地说:“大家都熟门熟路了,给你们发个贵宾卡,一律五折?” 展实意放开她,沟通有障碍,他早就该认命了。 高朝开心得很,以前他就常来这家酒楼,对这里的饭菜情有独钟,当即连连点头:“好啊!上歌,以后我一定常来。”他悄悄凑过上歌耳边:“要说关于展大哥的八卦,我可知道得多了。”为了免费饭菜,他决定忍痛卖了展实意,反正也不是卖给别人。 展实意当先进店,招牌店小二名叫宋子怡,最是机警,已经领着人上座。 落了座,上歌也跟着蹬蹬瞪蹭过来,只管瞅着展实意笑眯眯的。她心中得意,展实意不是不准她写么,她自然有办法,非要把他写进《审美录》不可。 展实意一瞧见她那模样就头疼,转过身,懒得理她。 宋子怡动作贼快,很快这一桌的菜就上齐了。旁边有人见着他们后来居上,忍不住叫开了:“喂喂喂,我说店家,搞什么啊!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吵什么吵,没见着我们老板爷在这么!”宋子怡笑嘻嘻地吼回去。 “老板爷?”高朝纳罕了,啥时候有这么新潮的称呼了? 宋子怡笑道:“上歌是老板,因为是女的只能是老板娘,展实意展捕快是她的心上人,可不就是老板爷吗?” 上歌越看宋子怡,越觉得他深得人心,这逻辑,无敌了! 正吃着,猛然听得对面南阳府鼓声阵阵,不多时便人声喧哗,隐隐听得一个声音嚎啕大哭。高朝和展实意对视一眼:“大哥,有人击鼓鸣冤。” 展实意立即放下筷子,拎起佩刀就走。上歌见状,也连忙跟着出去,朱子七在她身后喊道:“老板,你跑了八卦楼怎么办?” 上歌挥挥手:“老板爷都跑了,我能不跑吗?” 展实意一个趔趄,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去公干,你跟着我干什么!” “帮忙啊。”上歌笑得理所当然。 高朝见展实意要发火,知道他最忌讳公干被人烦,从前那个赵家小姐,就是因此被嫌弃的。上歌比较得他的欢心,他忍不住要帮上歌一把,连忙按住上歌,劝道:“别去添乱了,放心,我帮你看着展大哥,一有消息就给你通风报信。” 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 高朝跟展实意奔回南阳府,知府张仲唐已经升堂,堂下跪了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青天大老爷,求老爷给草民做主啊!草民前日一觉醒来,家中白银数万两便不见了踪影。问过了宅中大小人等,都说没人拿过。这么一大笔钱,就平白无故飞了,求老爷为草民寻回呀!草民奋斗一辈子,才有了这么点积蓄,若真没了,叫草民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 白银数万两一夕之间被盗,这在南阳府可算得一宗大案子。张仲唐连忙详细询问。 这中年男子叫林纾裕,乃是南阳城南一户大户人家,家中良田数千顷,倒是家底丰厚。平白丢了这么一大笔钱,自然紧张得很。 张仲唐传了林家人来问话,都直说毫不知情,唯有一个半夜巡视的伙计,依稀见到前夜有一苗条影子穿过屋顶,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十分可疑。 展实意越听是越紧张,第一嫌疑人当然是白无垠。难道,他又作案了?可仔细一听,白无垠身材高挑,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男子,不会用苗条来形容他。但能在不知不觉中做下案子的,除了白无垠,他想不到别的人了。 突然,上歌的影子在展实意的大脑里闪现。 展实意的心都要提起来了:“这丫头能从北盗的手里拿走楚怀玉,苗条身段自然是个女子。难道,真是她?” 想到上歌一夕之间暴富,买宅子开酒楼,这笔钱从哪里来的? 她一个单身女子,一无亲戚二无本事,更没那天上掉馅饼的狗屎运,突然成了富翁,实在太可疑了! 展实意的拳头都捏紧了,心里五味杂揉,比之当初得知白无垠拿了楚怀玉更复杂几分。明眼瞧着她是个烦人的姑娘,可烦着烦着,也就没那么烦了。他心中焦躁,当即再也听不进其他人的说法,悄悄从公堂上退下,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了八卦楼。 上歌正托着脑袋向外张望,见他冲出来,就是一喜,哪知道刚刚站起来,展实意一把就将她拎起来,语气十分不善:“林老爷家的银子,是不是你拿了?” “什么银子?”上歌莫名其妙,又觉得他的手劲奇大,拽得她喘不过起来,遂好声好气跟他商量:“咳咳,别着急,先放我下来,咱们慢慢说。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觉得,还是赶紧给我写完《审美录》,才是人生之正经事?” 理所当然,这话落到展实意耳朵里,就变成了上歌妄图转移话题,他语气都冷了下来:“你还不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拿了?” 第15章 他纯粹就是嘴贱 上歌冤不冤?真心冤! 可展实意捏着她的领口那个紧,她有冤还喊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小脸蛋憋得通红。展实意又一脸凶神恶煞,让上歌越发紧张,手脚乱蹬中,不知道一脚踹中了哪里,只听见展实意闷哼一声,松开了她。 上歌一得自由,蹬蹬瞪跑出去老远,整个人几乎是抱着大厅里一棵圆柱子,气鼓鼓地瞪着弯着腰的展实意:“我又招你惹你了,你一来就凶我。我爹娘生我出来是给你凶的吗?”越说越觉得委屈,眼圈都红了。 展实意一手捂着某个难以言说的地方,一手指着她,怒目而视。 “说话呀,不说话就代表你同意以后都不凶我了!”上歌吼道。 展实意脸色微白,嘴唇颤抖:“你……你……” “好了,你已经答应以后都不凶我了。再不说话,就代表你以后都听我的!”上歌越发得寸进尺,松开了手蹭过来,抹了抹眼睛。 展实意已经缓过一口气来,闻言差点又将这一口气憋了回去:“想得倒美!” 上歌一见他直起腰来,刷地又退回去刚才的柱子边,抱好柱子,还没调整姿势站好,忽听一个邪魅的声音近在咫尺地笑道:“哟,刚才不是威武不能屈么,怎么转眼就怂了?” 上歌立马转头,求救一般地眨着大眼睛看向来人:“白无垠,你夫君要杀了我,快救我!” “不光他想杀了你,现在,我也很想动手试试。”白无垠风情万种地理了理自己鬓边的头发,翻脸比翻书还快地冷哼了一声:“再把本大爷跟他这种不明是非、不讲道理的混蛋扯在一起,有你好看!我不揭了你一层皮,我就不姓白!” 上歌眨眨眼睛,有些傻了。 白无垠怎么去了一趟展家回来,就变得这样蛮不讲理了?先前,他虽然对自己跟展实意的终身大事略有不满,也没不满到这个地步啊!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上歌自觉地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古往今来,婆媳关系一直是男女关系的极大阻碍,难道,是展老夫人,不喜欢白无垠做自家儿媳?白无垠由爱生恨,对展实意心存介怀?如果是这样,似乎也可以解释今日展实意如此暴躁的原因…… 这坑爹了的家庭矛盾哟! 为此,上歌收起不满,饱含同情地向白无垠投去理解的一瞥:“你放心,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还差不多。”白无垠换上一张笑脸,捏了捏她的脸蛋:“来,跟大爷走,莫理他。” 上歌傻乎乎地让白无垠牵着,愣愣地道:“去哪里啊!” 白无垠瞅一眼展实意,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唱双簧,白无垠越发来了气了:“去南阳府听审案,某些庸才无力破案,就来冤枉我们可爱的小家伙,等本大爷抓到了凶手,好教他的一张老脸丢到粪坑去。” 上歌就是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了。经白无垠这么一提醒,终于回过味来,刚才展实意说什么?林家老爷的银子,是不是她拿了? 上歌拽了拽白无垠的袖子:“白大爷……呸,白无垠,南阳府里有人丢了银子?”她都被白无垠一口一个大爷给影响了。 “小妞儿真乖!”白无垠趁机抬一抬她的下巴:“来,给大爷笑一个,大爷就告诉你。” 上歌翻了个白眼,挣脱他,跑回展实意身边:“我没拿。我上歌是个有品格的……”神女二字几乎脱口而出,上歌连忙改口“是个有品格的姑娘,咳咳,怎么可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展实意冷静下来,不发一言当先往前走。他觉得白无垠说得对,他今日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大约是关心……则乱吧? 想到此处,展实意一愣,关心?难道他竟然关心这个糊涂蛋?随即又忍不住给自己找理由,她没爹没娘没人疼,一个单身女子关心下是应该的。展实意说服了自己,得空回头瞅了瞅,上歌挨着白无垠,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白无垠低头凝视她,那神情有怜惜有心酸,还有眼睛里闪烁的两撮小火苗…… 展实意觉得,上歌没人疼没人爱这一事实,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三人并肩出门,正遇到朱子七进来,展实意低着头沉思,没留神,就与他撞倒了一处。 朱子七脚步飞快地动了动,似乎要避开,但不知怎的,竟然又挪了回来,与展实意撞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小动作被上歌瞧得清清楚楚,只见她立即转头,忧心忡忡地望着白无垠,小声嘀咕:“惨了惨了,小三插足投怀送抱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朱子七最喜欢的男人,是展实意。逮了个机会,朱子七还不赶紧要展实意负责并以身相许?通常情况下,男一号和男二号之间碰撞出火花,这样的偶遇都要演绎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从此在男一号的心中,有了一段抹不去的影子……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朱子七往旁边挪了挪,温吞一笑:“展捕快,真是对不住!” 展实意摆摆手,头都没抬,继续往前走。 “你似乎看起来,很失望?”白无垠见上歌小脸皱巴巴的,有些好笑。 他算是摸清楚了上歌心头的小九九,这货见不得两个男的有接触,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男男是真爱,两个凑一块儿”。所以理所当然,凑到一块的两个男的,都是天雷勾动地火,赤果果的爱…… 上歌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抬头:“都怪你不争气,守不住自家的墙角,别人都忙着投怀送抱,你倒贴都不要!” “……”白无垠默然,他总算是知道,用男男话题招惹上歌,他纯粹就是嘴贱。 但上歌这么一说,他又不由自主地打量了朱子七两眼。待看见朱子七的花容月貌,看见这货嘴角勾起的淡淡的笑容,一股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白无垠瞅着上歌因为兴奋而通红的小脸,深刻地觉得,今天夜里,他十分有必要搬到八卦楼来住。 第16章 论美貌且较有才 三人到了南阳府,展实意径直进了公堂,白无垠跟上歌则被拦在了门口。 上歌听了半晌,隐隐约约明白,这林纾裕家丢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如今查无可查,唯一的线索就是盗贼身材苗条。想明白了这一点,她隐隐有些开心。展实意就是因为这样才认为是她的,她一不小心发现,在展实意的心里,原来她属于身材苗条的那一流…… 于是,上歌很没有骨气的笑了。 在大荒,她备受打击。大荒屈指可数的几个女人里,她娘属于凤族里最美的一朵花,她姑姑也是八荒六合公认的美人儿,就是她奶奶,年轻时候也曾经倾倒八荒六合。单单她一人美名不扬色名扬,显得又那么点遭人非议。 每每她仰着头问离止哥哥:“离止哥哥,我美吗?” 离止回答:“上歌儿,你呢?要想美名传遍天下,只有一条路可走。” 曾几何时,她天真地请教离止:“哪条路?” 离止说:“通缉榜这东西,听过么?只画脑袋,单你这张脸,若画了上去,还能让人对你想入非非心存爱怜。倘若换成全身像,那就是不一样的结果了。大家也想入非非,只不过,想的是如何去死就是了。” 出生一千三百年,她有一千年的时间,都在离止那张毒舌的打击里过活,忽然听展实意将她定位为“身材苗条”,怎能不喜? 展实意站在张仲唐下首,遥遥就感觉到两团热烈的目光盯着他,一抬头,上歌嘴角含笑,目光欣喜,直直地盯着他瞧。 展实意皱皱眉头,他又干了什么?值得她这样? 想不通,他瞅一眼跟在她身边的白无垠,后者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等到下了公堂,南阳府接手此案,上歌迫不及待地奔过来,扯着展实意的胳膊真心实意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属于貌美且比较有才的那一流,你原先怎么不说呢?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展实意抽回手:“诚然如此。”他的确讨厌她。 上歌却理解为,展实意赞同的是她的第一句话,越发的欣喜,拽着展实意的胳膊不放。 她越来越喜欢粘着展实意了,扯他的袖子已然扯上瘾了。 展实意挣不脱,无奈地试图跟她讲道理:“放开,我要去林老爷家查看现场。你抓着我干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上歌脱口而出。 “走,也一起去瞧瞧。我瞅着上歌有几分眼力,说不定可以帮你。”白无垠见展实意又要不耐烦,不忍心见上歌失望,出声帮上歌解围。他一开口,就堵住了展实意的嘴,展实意冷冷地瞪他们一眼,觉得头疼,所幸真的不管他们,随他们跟着去。 上歌欢快地跟着白无垠,走出去老远,才惊觉刚才空气中的那股子诡异。 “你们和好了?”她小声问白无垠。 白无垠耸耸肩,凑过来嗅她的发香。上歌为了探听真相,也就忍了,半晌,白无垠干脆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上歌奇了怪了:“那他今日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白无垠瞅着展实意蓦然僵硬的肩膀,轻轻哼出几个字:“唔,大约是夫唱妇随。” 展实意顿住脚步,一把将上歌拎到自己身边,再放任这两人聊下去,他这一辈子就不存在清誉这种东西了。上歌一到他身边,老实了,只是依然叽叽喳喳:“展实意,林老爷家很有钱吗?会比我还有钱吗?” 展实意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林纾裕家勉强算是南阳城里的大户人家,自然是十分有钱的。而且……在展实意看来,是个人都比上歌有钱。她搜遍全家当就一面铜镜的窘迫样子,他又不是没瞧过。 他倒是忘记了,如今上歌翻身农奴把歌唱,已然是小财主一枚了。 到了林家,展实意跟其他捕快们就忙开了,丢下上歌和白无垠自己逛。上歌也不是真的就来玩,凡间的东西,她可没好好瞧过,好不容易到了大户人家,当然见什么都新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惹得白无垠十分奇怪:“瞧你也不是没见识,这么点破东西入得了你眼?” 上歌嘿嘿傻笑,她家虽然是大荒之主,却简朴得很,家中还没林老爷家有看头呢! 白无垠一脸见鬼的表情:“土财主家都瞧成这样,我若带你去了我家,你要咋办呢?” “还能咋办,瞧呗!”上歌一派自在坦然。 白无垠最是阴险了,见她毫不设防,显然正在兴头上,自然要瞅着机会为自己讨好处:“我瞧着你的八卦楼挺大,只是太大了难免冷清,我跟你一起住,可好?我会的很多,解闷儿玩乐样样精通……” 上歌很开心,白无垠是展实意的竹马,白无垠在八卦楼了,展实意还会远吗?果断地点头同意:“好啊!” 刚刚说完,只见展实意走过来,正好听到他们这一段谈话,闭了闭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也给我准备一间房,我与你们一起住。” 白无垠只觉得六月天下雪,浑身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惊悚了! 展实意握着手里一块细长的衣角,闷声不说话。刚才他在查看现场的时候,发现林纾裕家中放置财物的地方,是一个暗室,要取走银两,需要穿过一个狭小的空间。这个通道上,又分布了一些短小的细钉子,按下机关这些钉子就会缩回去,如果触动了机关,就会长出来。 谁能想到,林纾裕家中还有这样精巧的布局呢? 想来那盗贼也没想到,所以吃了一个暗亏,人应该没事,只是钉子挂住了一片衣角,扯了下来。而钉子尖头,隐隐有血迹,大约是划破了皮。 好巧不巧,刚刚他在八卦楼,那个撞到他的人垂在袖中的手,露出来的部分,就有一道划痕。 展实意抬头看一眼白无垠,更加坚定了自己要留在八卦楼的想法:“也不用另外多准备一间房,我与白无垠一屋,最好,离你店里那个漂亮的伙计近一些。” 第17章 若你脑袋还正常 展实意的看到了那漂亮伙计的伤口,作为捕快的直觉,他觉得这件事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就近监督嫌疑人或许会打草惊蛇,但若就这样放过他,未免错失良机。幸好,上歌给他提供了一个十分说得过去的理由,作为“老板爷”,入住自己的店,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 展实意瞅一眼明显不安好心的白无垠,这家伙非要赖在八卦楼,打的什么主意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要是一天没娶上歌,就休想在他眼皮底下祸害人姑娘! 展实意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上歌插足生命这一事情,看得比白开水还淡了! 但上歌想的明显是另一套。 展实意话一出口,她看着白无垠的目光就一个失落怜惜加鼓励:“别担心,你依然是正室,小三死开,真爱无敌!” 话这样说,心里还是忧心忡忡,朱子七哟,看来你还真是为祸不浅! 白无垠歪过脑袋,暧昧地在她耳朵边吹一口气,笑嘻嘻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脑袋还正常,就知道这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如果你还是个正常的姑娘,就绝对不会把我和展实意想成那样!” “那正常的姑娘,应该是怎么想的?”上歌虚心求教。 展实意上上下下打量她,片刻,缓缓道:“正常姑娘的境界,你永远达不到。就瞅着你现在这模样,哪里像个正常的姑娘?” 白无垠挂在她身上,她无知无觉脸不红心不跳,就冲着这德行,能正常得起来? 展实意也会损人了! 上歌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跟他沟通,能达成一致了?娘亲常说,要收服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收服他的胃,她以为其实不然。对于展实意这样的男人,要收服他,只需要搞歪他的思想就行了! 所以说,她上歌其实还是成功了一件事。 用他难以理解的思想挤兑他引得他怒火熊熊,不如等展实意跟她同质了,她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来得更有成就感! 心里开心,上歌亲自督办了展实意的住房问题,连床品被褥都给他换成新的,惹得白无垠大呼不公平。上歌捏了一个包子,塞到他的嘴巴里,大约包子味道还不错,总算堵住了他的牢骚。 上歌觉得,有时候她娘亲的话,对付白无垠这类贪吃鬼,还是有些可靠的。 之后,上歌随身在腰包里带了许多吃的,白无垠每每要发表不中听的观点,上歌都随手捏一颗糖,堵住了他的嘴。 白无垠从没想过,不过一个包子,他在上歌的心目中,从此奠定了贪吃的印象。 只是,上歌心里隐隐有担忧,就这样让白无垠跟朱子七正面冲突,会不会酿成什么惨剧呢?古往今来正妻见小三,那是一个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当夜,八卦楼一家子人吃的第一顿晚餐,就在上歌一个人的胆战心惊中度过了。她一会儿瞅瞅展实意一会儿瞧瞧白无垠,时不时还要看看朱子七,忙得不可开交。菜没夹几筷,却不知道被谁夹到自己碗中的东西喂了个饱。 白无垠也是忧心忡忡,他生怕展实意夹的菜太多,把这个二货撑死了…… 展实意跟朱子七都很淡然,一个冷淡面瘫,一个自在吃饭,剩下一个宋子怡,有些摸不清头脑。 挨了个空闲,他悄悄挨到上歌身边,小声问:“老板,你跟老板爷吵架了?” 上歌摇头,搞不清楚他怎么有这么荒唐的想法:“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刚刚吃饭,我看你的表情不对啊。”宋子怡说。 上歌便看了看外面,一脸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宋子怡也跟着她看了看:“老板,你看什么?” “我即将说的话十分要命,要确保不能被展实意或者白无垠或者朱子七中的任何一个听到。”上歌神经兮兮…… “哦,这样的话,是不会被听到的!我刚刚看到老板爷一脸铁青地从白大爷的房里出来,正好遇到七哥,七哥请他去屋子里喝茶了。”宋子怡拍了拍胸脯,一脸“你放心”的模样,交代了前因后果。 “什么?”上歌一声惨叫,急冲冲地冲了出去,嘴巴里喊着:“完了完了,宅斗中正妻要是落败,铁定要水淹八卦楼,我要去瞧瞧白无垠去!” 身后,宋子怡搔搔头,一脸心有不甘:“老板,你还没给我说重大机密啊……” 可上歌担心后院失火,早跑没了影。 上歌冲出门,就一头撞上了本该躲在屋子里大哭的人,白无垠扶住她,一脸好笑:“你就不能稳重一些吗?” “走走走,咱们捉奸去!”上歌拽着白无垠,眼睛都红了。 “捉奸?”白无垠眼中闪过一丝奸笑,想到上歌那点小九九,了然起来,于是反手拽了上歌:“就你这德行,能捉得到么?来,跟本大爷走,本大爷带你见识见识高级的捉奸模式!” 上歌一听,有理,白无垠武功比自己好,又最有身份说这件事,当即一点头:“我听你的。” 白无垠就乐了,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拦腰一搂着人,飞身就上了屋顶。两人趴到朱子七的房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地听起墙角来。 屋子里,展实意跟朱子七的耳朵都同时动了动,不自觉都露出了一丝笑。展实意是好笑,上歌的呼吸声重得很,一听就知道她在哪个位置,她是上不去屋顶的,八成是白无垠跟着她在胡闹。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朱子七是诧异的笑,他竟然不知道,上歌有一身好武功? 静了片刻,只听见展实意笑道:“朱兄是淮安人,怎么来了这里?” “还不是为你而来?”上歌腹诽,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屋子里朱子七淡淡笑道:“说来也巧,我原先有个兄弟,也是南阳人,子七这次过来,本是打算投奔他。怎料到了南阳,才知道他早已不在人世,我原想离开南阳,但又觉得这里安静宁和,颇为不舍。子七居无定所,安居在此,也未尝不好。再则……” 上歌侧了侧身子,小拳头都握紧了,紧张得一手心的汗。此时此景,她要是朱子七,就当机立断表白了! 第18章 将你压这招妖怪 只听见屋子里朱子七顿了一顿,缓声说:“再则,我倾慕展捕快风采已久,也想跟着展捕快,沾些养人的地气。” 若不是立场不对,上歌几乎就要拍手喝一声:“好样的!” 可白无垠没有她那样的接受能力,朱子七此话一出,白无垠就被呛得岔了气,连连咳嗽出声。他这一咳嗽,手下自然一松,上歌又不在状态没扶好砖瓦,整个人咕咕噜噜就滚了下去。 上歌觉得,她跟凡间的大地上辈子一定是被棒打鸳鸯的情侣,倍儿有缘! 从地上爬起来,她眼神幽怨地瞟一眼白无垠,后者耸耸肩膀,飞身下了屋顶,若无其事地迎上了应声出来的两个男人:“哟,好巧,你们也出来看月亮啊!” “……”展实意抬头看了看天上,繁星闪烁,忍不住嘴角抽搐。 朱子七负手站在展实意身后,浅浅笑道:“老板,你还好吧?”对白无垠,他理也不理。 上歌很理解,情敌么,见面总是分外眼红的。她点点头,挺直腰板走到展实意身边,难得正儿八经严肃了一回。在所有人诧异或玩味的目光中,只见她走上前,飞快地出手,将展实意浑身上下摸了个彻底…… “你干嘛!”展实意愠怒,按住她要往腰下摸的手,大庭广众之下,这丫头还有没有羞耻感? 上歌却没有回答,她反而凑得更近,面色严肃,往展实意身上嗅了嗅,顿了一顿,又嗅了嗅。她皱着鼻子,奇了怪了,展实意身上,怎么有一股子妖气? “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半晌,她仰着头问。 展实意低喝一声:“别胡闹。” 上歌等不到他回答,径直挣脱他的钳制,动手又摸了起来。一个眨眼间,她手里已经拿了不少东西。这动手的速度,直接让白无垠咋舌,太快了,他居然没看清楚动作。不过两个眨眼,上歌手里就捧了不少东西,已经在一件件看了。 上歌低头凝视着手里的东西,有展实意的腰牌,几锭碎银子,一筒银针,还有……一个沾了血的布条! 上歌拿到鼻子边嗅了嗅,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展实意,拽着他就往自己房里走。 展实意觉得,今日的上歌似乎有些不同,格外的安静稳重,也就没甩开她,跟着她往房子去。走之前,不忘记给白无垠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盯着朱子七。 朱子七嘴角挂着暧昧的笑意,目光落在上歌牵着展实意的手上,笑意就更浓了几分。 一回头,白无垠也正含着类似的笑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上歌拽着展实意进了屋子里,将他按坐在凳子上,执着布条十分严肃地问他:“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认识?”展实意有些意外。 上歌摇头:“这东西有妖气。” “……”展实意站起来,就往外走,相信上歌靠谱,果然他错觉了。 上歌拉住他,挡在门口,有些生气:“情况很严肃,你必须实话实说。” 她不禁嗅到了一股子的妖气,还嗅到了一股子的怨气,只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是神女,受凡间香火,未曾为人间做点什么?难得下次凡就遇到了这样的事,自然不能不管。 展实意傲娇了:“这是公务,我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上歌气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这是女人的东西!” 那上面的妖气,似乎是狐狸的味道,且还是个母狐狸的骚味,她能嗅到。 “你确定是女人?”展实意豁然转身,双目中绽放出一丝精光。没想到来这里一趟,倒来得值了,上歌竟然知道些什么!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但……这个女子来历如此不凡,是真是假,先信了才知道。 上歌点头,她是个大度的人,跟展实意一般计较降低了她的档次。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色正浓,她有些担忧:“这真是妖怪,你信我,我从小跟着师父学习道法,知道这些一点都不稀奇的。你看看我,难道长得不值得相信么?” 展实意摇头,上歌一贯不靠谱,他都习惯了。 上歌:“……” 最终好说歹说加威胁恐吓要死缠着展实意,他还是信了她,跟着上歌出门。两人左拐右拐,穿过南阳城东,走到城西。上歌一路上都没说话,专心致志小狗一样嗅着,小心翼翼地寻到了城西密林。 气味到这里,就没了。 上歌停下来,托着下巴,显然也纳闷了。 “接下来呢?”展实意抱着刀,整个人十分淡定。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她做什么你都不能意外,意外的都要装作是例外。 上歌十分苦恼,她也想不明白,气味到了这里,怎么没了。她当着展实意的面掏出古铜菱镜,囧了,她没见过那人,古铜菱镜找不到…… 她抬起头,小脸皱巴巴可怜兮兮活像展实意虐了她千百遍惨不忍睹,这种时候,还是先求得原谅比较好。做小伏低有何难,不过是弯一弯腰服一服软,这个技能,还是离止用实践教给她的。 展实意将她拽起来:“你说我把你压在这里招妖怪,怎么样?” “一点都不怎么样。”上歌给吓了一跳,飞快地回答。 开玩笑,她现在一点法力都没有,这一身的仙气外泄就足够吸引妖魔骚动,全靠离止哥哥给的黑玉镯子掩饰神力,要真丢在这里给妖怪,岂不是要被吃干抹净给喜得精元半点都不剩? 为防止展实意真的动这样的念头,上歌赶紧竖起四根手指发誓:“真的,你看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又这么不招人疼,妖怪怎么会喜欢我呢?而且,她是个女的耶,为保险起见,要压也应该压白无垠。你觉得呢?” 展实意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自己近来的忍耐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此刻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可我还是觉得将你压在这里,甚妙。” “我也觉得此计甚妙。” 展实意话音未落,只听见城西密林里,一个妩媚的声音笑意盈盈地接了口。 第19章 纠葛缠绵四角恋 这声音经过空间的扭曲,传到两人的耳朵里,无端带出一股子的阴寒之色。莫说凡人受不了,上歌好歹一个神女,闻言也给唬得抖了一下,猛地窜了起来。 这种时候,越发衬托得展实意镇定自若。他伸出手,将上歌揽到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密林深处。这番维护之举,自然将上歌悄悄感动了一把,稍稍放下一颗心,扒着他的胳膊看热闹。 前方的空气里出现一阵扭曲,展实意看不到,上歌瞧得清楚明白。片刻后,林中站了个一身白衣的长发女子,含着盈盈笑意,走向了上歌和展实意。 她走到两人身前,待看清楚他们的模样,轻轻笑道:“哟,这是谁家的少年郎,长得这般俊俏!” “你是人是妖?”展实意原先不信上歌,这下子可不能不信了。 这女子捂着嘴咯咯娇笑:“哎哟,瞧你这话说得,我是妖是人你还不明白?” “是妖,狐妖!”上歌拽了拽展实意的袖子,小声提醒他,末了,还不忘记指责他:“看吧看吧!都怪你!我都说了有妖怪,你偏不信我!” 展实意瞪她一眼,这个时候,她知道咋呼了。 那女子听了上歌的话,也不生气,依然是咯咯笑着,扭着水蛇般的细腰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两人,大半天才笑道:“你们两个倒都不是一般人,今日本姑娘心情好,也不动你们。只是要放你们走,委实太难。来,乖乖跟我走吧!” “你要干什么?”展实意的手按到了刀上。 上歌翻了个白眼:“绑架啊傻瓜!”这种桥段,她在大荒看到那许多话本子里,早不知道演过了多少遭。 那女子笑起来,显见得上歌十分得她的心:“你倒是熟门熟路啊。”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上歌来了兴致,一咕嘟将心里想的说出来:“按照故事发展的走向,一般都是将人关押到了府邸,之后要么虐男主要么虐女主,然后旁路来一个男二号英雄救美,女二号也不小心爱上了男主,之后发展成为一段纠葛缠绵的四角恋,期间死伤无数片甲不留……” 那女子听得颇有兴致,这时候好心提点她:“死伤无数跟片甲不留矛盾了……” “哦!”上歌点头:“那死伤无数跟殃及无辜可以吧?” 那女子思考片刻,展颜笑道:“可以,形容得颇有想象力。” “……”展实意在一边默默内伤,女妖哎,你真的是来绑架而不是来进行创作交流的吗? 两人跟着女妖走进密林,刚才还空无一物的树林里,赫然立着数间屋子。展实意有些接受不了,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上歌见怪不怪,为避免展实意丢脸,当先赞道:“你设的结界设得极为精妙,只有我姑姑可以比得。” 展实意始知,这是个结界。但……结界是什么?他不大明白,想来该是传说中的法术。 女妖抿着嘴不答话,一进了这地方,她显得有些严肃,低着头脚下走得飞快。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了一座院子前。女妖大步走进去,将展实意和上歌丢在了门外。 “什么人来了?”隐隐间,听得里面有女人柔柔的问。 刚才那女妖压低了嗓子说话:“一个凡人和一个神女,我刚刚出去,撞见他们在结界入口,就带了回来。” “你带了外人进来?”那柔柔说话的女子吃惊不小。 那女妖道:“他们一个身带仙气,一个有瑞气护体,都不是一般人。我带回来,说不定可以找到治你病的方子。放心,要是他们敢对我们不利,我自然会处决了!”随着最后几个字落下,那女妖的声音蓦然低沉起来,带了一股子的杀伐气。 上歌拽着展实意的袖子,眉头拧得颇紧:“你觉不觉得,刚才那女妖的声音……” “恩?”展实意以为她要说什么长评大论,微微歪了头询问。 上歌揉揉鼻子,扁嘴:“压低了嗓子说话好难听啊!像个男人的声音。” 展实意嘴角抽了抽,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正小声嘀咕,门帘又掀了起来,刚才那女妖立在台阶上瞪他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上歌和展实意对视一眼,相当默契地牵着对方的手,跟着那女妖进了屋。 屋子里东西很少,靠窗户的位置摆放了一张床,床上躺了个红衣服的女人,看模样大约相当于凡间十**岁的样子。女子相貌生得极好,只是颜色太过惨白,双眼无神,一看就是强撑着精神半靠着的。 上歌与她对视一眼,她就浅浅一笑,略略点了点头。这一番动作,又惹得她咳嗽连连,好片刻才缓过来:“让两位受惊了,我大哥性子喜欢开玩笑,小女子给两位赔不是了!” “大哥?”上歌和展实意异口同声地惊叫一声,双双惊悚了! 刚才引他们过来的那女妖站得笔直,清了清嗓子,柔媚的女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俊的嗓音:“刚才多有得罪,祝言给两位说声对不起了!” 上歌给他吓得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他,越发觉得惊悚。这狐妖生得太美了,又半披着头发,难怪他们当他是个女人,而且先前似乎是有意吓唬他们,祝言还装成女人的声音,更像了七分! 就是展实意,也惊讶得合不拢嘴巴。 那躺着的女子见状,轻轻笑了一下:“两位莫怪,请你们来这里,我兄妹二人没有恶意,只是……小女子茱萸与兄长躲避仇家,那仇家太过厉害和凶恶,实在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行踪。否则,小女子命休矣,就是兄长,只怕也性命难保!” 她说着,挣扎着要坐起来,又折腾得止不住的咳嗽。 展实意皱了皱眉头,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坏妖,她的话可信吗? 上歌却立即心软了,上前一步按住她,无知无觉地道:“你别乱动,你的内丹都被人拿走了,还是躺着将养为好。” 第20章 废材偶尔也能用 上歌话音一落,只见祝言神色激动,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都颤抖了:“你……你怎么知道?你可有办法?” 上歌摇头,她的办法就是,吃好喝好睡好,等死。 作为一个妖怪,内丹就是生存和幻化的根本,眼前这个姑娘此刻还能维持着人性,能说话,明显全靠祝言用妖力支撑着。一旦离开祝言,不出三日,这个狐族女子必死无疑,而且还是……魂飞魄散! 祝言的面色黯淡下来,盯着上歌不言不语。 茱萸轻轻咳了一声,半晌道:“哥哥,妖各有命,茱萸命该如此,你也别太难过了。” “你说,我把你的仙气抽出来,灌进茱萸的身体里,怎么样?”祝言不理茱萸,反而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上歌。 展实意浑身一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被耳屎堵住听岔了:“她?仙气?” 这个半路捡来的人,居然是个仙?有她这样不靠谱的仙吗? 狐妖两兄妹不理他,上歌只好搔搔头,打了个哈哈,诚心诚意跟祝言商量:“这个主意真的不怎么样。不如用展实意的吧!你看他这么大一个活人,武功也不弱,阳气充沛,最适合你妹妹这样的小姑娘了。” 茱萸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祝言也是嘴角微微抽搐,忍俊不禁。 唯有展实意,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分明弥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上歌浑身都缩进了金钟罩里,壮着胆子,生怕那两位不相信:“真的,他可是南阳城里最有名的捕快。论身体素质,全城第一;论思想素质,那也是五颗星。吸了保证不会降低你的档次,拉低你的智商……” 展实意听不下去,扬起拳头,猛地迈了一大步。 上歌浑身一抖,一个箭步窜到了祝言的身后,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后背,只露出一只眼睛,悄悄打量展实意的脸色。 她私以为,卖展实意这种事情,一次是卖,两次是卖,反正结局都一样不如卖个彻底一劳永逸。 很明显,她失算了。 祝言往旁边挪开一步,弯下腰扶茱萸重新躺好,根本懒得理她。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抽疯的姑娘,思维跟大家都不在一个路上。亏他刚才还在密林里,引她为知己来着…… 上歌暴露出来,原地站着,手足无措地搓着手,表情要哭了。祝言一转身,她也连忙蹭过去,为了求他暂时当靠山,不能不小心翼翼地讨好他:“话说,你刚才说的那个顶厉害的仇家,是谁啊?” “是东瀛山的一个顶厉害的人物在凡间收的弟子,叫唐世礼。”祝言给茱萸盖好被子,将这段恩怨娓娓道来。 他兄妹二人原本是巫咸山狐狸洞里安家的良好妖民,茱萸年少不懂事,一日下山玩耍被他撞见,二话不说便将茱萸打伤,取了她的内丹,要不是他爹娘赶到,只怕妹妹早已经元神俱灭。 他爹娘也不是唐世礼的对手,双双被灭。 不仅如此,唐世礼更是追上门来,将一窝子狐狸老小通通灭了个干净。 等祝言归家时,早已经是家破人亡,在山脚捡到奄奄一息的妹妹,才知道这段事。 他有自知之明,爹娘都打不过那人,他更打不过,带着妹妹赶紧逃命要紧。可那唐世礼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每次他们刚刚落脚,他不久就会追来,十分不得安身。两兄妹大仇难报,性命也堪忧,如今躲在这结界里,正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着茱萸越发的虚弱,她的内丹还在那唐世礼的手中,每每祝言要去抢夺,都险些遇难,就越发的愁了。 上歌听得热血沸腾,只恨自己如今法力不够,不能为他兄妹二人出头。 手指捏的嘎嘣响,手腕上冰凉的黑玉镯子,散着淡淡的冷光。上歌猛地抬头,嘴角含笑,记上了心头。她如果没记错的话,离止哥哥素来与东瀛山有交情,只需去求一求离止…… 上歌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个唐世礼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我一定央着我离止哥哥为你们做主!” 祝言大震,从床榻上一跃而起。 茱萸也挣扎着坐起来,两兄妹都是一派震惊。 这一下动作太大,唬得上歌还以为,她离止哥哥也招惹了他们。见这两人的神色越发不对,上歌紧张了,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对这两人都有了一股子的敌意。 是了,一向糊涂的上歌有个算不得优点的优点。 她护短,尤其是护离止的短。 在她心里,跟离止作对的人,都是怪物养大的。如果是别人招惹了离止哥哥,那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讨回来,不讨回来吃个核桃都没味道;如果是离止招惹了别人,那一定是别人咎由自取,活该!她可以搬个小板凳乐滋滋地围观…… 此时此刻,她就跟炸了毛的野猫一般,浑身都充斥着战意,只消祝言说一句离止坏话,就要扑上去咬人。 哪知道…… 静了片刻,祝言神色恭敬,手对着东荒大泽拱了一拱,才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说的离止,可是青丘之国的储君离止殿下?” 上歌心头的弦一松,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可想不到,她离止哥哥在外名头这么大。但转念一想,都狐狸一家人,也就不足为奇,只要不是跟离止作对,她就放下心来,又变成了让人想捏死的烦人鬼。 刚才那个上歌严肃可怕,让展实意都怀疑不是本尊了。 上歌点头笑道:“嗯嗯,就是他。你放心,只要我离止哥哥出面,这件事一定能解决!” 祝言与茱萸对视一眼,这离止殿下的威名,在妖界还真无人不知。这离止殿下传闻中是个妙人,结交甚广,如果有他出面,大事可成!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如果姑娘真有办法为我们兄妹出头,以后,祝言兄妹的命就是姑娘的!” 上歌搔搔脑袋,提了个正儿八经的意见:“那……把你许给展实意,你也愿意吗?” 第21章 正所谓秋后算账 上歌觉得,她一定是抽疯了,看到美男子,都觉得跟展实意十分般配。 她扭头看了看展实意,瞬间悟了:是了,不怪她,要怪就怪展实意,长了一张总攻的面相…… 祝言一头狂汗:“换一个……”他瞅瞅展实意,还是觉得卖自家妹子比卖了自己要好:“要不然,把茱萸许给展捕快也行……” 茱萸被这一句话,呛得咳嗽个不停,没好气地道:“你们确定你们不是失散的亲兄妹?怎么不去做一家人,都一窝子卖色求荣!”刚才上歌卖展实意,转眼风水轮流转,轮到祝言卖她自个儿了。 上歌瞅一眼茱萸,摇摇头:“哦,那算了……”让茱萸配给展实意,还不如她自个儿配给展实意,比较有夫妻相呢。她眼珠子一转,伸手到祝言面前:“换一个就换一个,你先把从林老爷家偷的银两还给我。” 她鼓着腮帮子,都因为他,她还背了黑锅…… 祝言行事也很爽快,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双手捧上,递给上歌。 上歌拿在手中掂量,又有些奇怪:“话说,你要银子干什么?” “城北外四十里有个鬼医,他手里有一颗培元固本丹,可以延缓我妹妹数月性命。只是他道行不错,不能硬抢,只能用银子去买。”祝言低着头,一五一十都说了。 上歌哈哈大笑,固本培元丹?她手里多了去了,离止哥哥的四师伯整天就爱捣鼓这些,这种东西也就是个下品丹药,都丢给她当饭吃了。上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来:“喏,别为非作歹了,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稀奇货色。这是地级三品培元丹,给你两粒,吃了延缓两年的命肯定没问题。” 祝言千恩万谢,双手捧着,立即递一颗给茱萸服下。 上歌捧着小瓶子,歪着脑袋看展实意。这种仙丹类别的东西,是可以给他用呢?还是不可以给他用呢?好像离止说过,人类承受不住这种东西的仙力,会爆体而亡吧? 算了。 上歌收好东西,决定等哪天展实意惹毛了她无可调和,就给他一颗送他归西算了。 祝言喂了自家妹妹吃药,让她自行调息,转而将偷来的银子给上歌。 上歌拿在手里掂量,这是个袖袋,跟须弥芥子袋的功用差不多,也就没有多想,顺手将银子递给展实意。 展实意看着她的神色略有些复杂,今日的上歌不仅善良而且靠谱,他有些震惊。漫不经心接过袋子,小小一个袋子,入手却沉得厉害,他没拿不住,摔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这个小袖袋,乃是用法力开辟出来的一个小空间,林老爷家的好几万两银子都在里面,少说也有两百来斤,他能一只手拿得住才有鬼叫! 最打击他的是,上歌见状,单手捞了起来,还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鄙视…… 展实意只想自插双目,他一向以为不靠谱的上歌,今日分明是靠谱了一回。不到两柱香就破了案,还找到了化解一桩血海之仇的法子,诚然那法子,是找人帮忙…… 两桩心头大事有了着落,祝言亲自送两人出结界,态度与先前已然大不相同。 破了案子的展实意,也终于有了心情,来做一些,刚才就想做的事情。 他歪头看看上歌,嘴角微微勾了起来,那算计的模样,让上歌先抖了一抖。 走出城西密林,上歌瞅着不说话的展实意,直觉要遭。果然,没走几步,展实意一把拧住了她的耳朵,轻轻一扯,上歌不得不转到他面前。那张小脸笑不敢笑,哭不敢哭,讪讪得不知如何是好。 “展实意,有话好好说嘛!”上歌陪着笑脸。 可惜自作孽不可活,展实意“嗯?”了一声,手轻轻往上提了一提。 古语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秋后算账这档子事,果然诚不欺上歌! 上歌连连认错:“我刚才真的是形势所逼,拖延时间嘛,真的!” “我相信你,但不代表我不罚你。”展实意冷哼一声:“除非……” 上歌得了一条可能存活的路,连忙应声:“你说你说,你要我做什么才肯放过我!”当先之计,先脱离魔爪再说! 展实意拧着她的耳朵,眼神闪烁,一抹算计的光一闪而过:“除非你好好说一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我南阳城!” 他还在担心上歌怀有不良目的呢! 上歌能不说么?能,她随便编一个谎话,就可以扯过去。但展实意是个可靠的人,上歌觉得,就是说实话给他听,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她一手捂着展实意扯着她的耳朵的手,一边飞快地说:“我叫上歌,是大荒神女,我爹让我来给我五叔编写《审美录?人间篇》。就是这样,保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展实意愣愣地看着她,有些呆,这人就这样实诚地说了,心口里有什么在躁动,感觉很奇怪。 他放开上歌,她痛得不停揉耳朵,展实意又激动起来。他刚刚都干了什么?拧了一个神仙的耳朵……他之前还干了什么?打了一个神女的屁股,将神女挂在马上…… 为以防万一,展实意装得十分正儿八经:“你既然是神仙,为何不用法术,非要跟着我?” 上歌呆啊!人家问话,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哦,我爹把我法力封了啊!一个月只能用三次,每次不超过一刻钟。” 展实意缓缓笑了。 一个没法力的神仙,他还可以继续欺负欺负她。 但,也只能他欺负,别人不行。他停下脚步,掰着上歌的肩膀,低下头来一字一句连威胁带糊弄:“听着,这人间坏人最多,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神仙,更不能轻易乱动法术。凡人可不都是我这样接受能力超前的,一个不好,别人就把你当妖怪,到时候我可不救你。你知道凡人都是怎么处置妖怪的吗?” 上歌在大荒就听过不少,凡人都很痛恨妖精,但怎么处置,没听过。 她一摇头,展实意就说:“她们会抓住你,用火烧,扒皮,抽筋,剔骨……” 第22章 人间是这样坑爹 话没说话,上歌就给吓得尖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太可怕了,这分明是酷刑啊酷刑! 还没完呢?展实意也跟着蹲下来,在他耳朵边说:“这还只是落到凡人手里,你尚且可能还有一丝魂魄。听说人家有一种人是专修道术,捉妖炼妖的。落到他们手里,抽筋扒皮都是小事,他们最爱将妖精的元神提炼出来,尝试各种丹药的炼制,最可怕的,还要被做成奴隶。惨呐……惨呐……” 上歌已经整个人都缩到了他的怀里,小脸皱巴巴可怜兮兮。 她恨她爹!下凡之前,为什么都不告诉她人间是这样坑爹? 展实意也不推开她,见她被吓得差不多了,才一脸诚挚地问:“以后还用法力吗?” 上歌疯狂地摇头,声音像要哭了:“不……不要了……” “那你听不听我的话?”展实意继续诱哄。 上歌连连点头:“我听,我听的,我错了,我都听你的……” 展实意满意了,不用法力就好,以后就算惹毛了她,也没什么尊严危险。他不担心上歌灭了他,可想起上一回在荒郊野外,那种被人整治又动弹不得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牢记一辈子。 他将上歌拽起来,见她吓得小脸惨白,不由得心软了三分。见上歌刚刚蹲在地上动静那么大,大腿和屁股上一大团黑灰,遂好心地伸手给她拍去。 上歌还没回魂,声音尚且带着颤声:“你,你别摸我屁股啊!” 展实意的手一顿,气结,手下立即重了几分。 突如其来的痛,一下子让上歌惨叫起来,这才想起展实意还没跟他算账呢?当先认错:“我错了,你别打我!” 自打认识展实意:“我错了”三个字,就被上歌挂到了嘴边。 两人这一番闹,可没想到,听到旁人耳朵里,就不像那么一回事。光天黑日之下,林荫遮蔽之处,荒无人烟的角落,一男一女……难能不让人想歪啊!而且那女的叫得如此之惨烈,想歪的人更容易往某些少儿不宜的地方想歪…… 眼下,这里就有一个人想歪了。 “大胆狂徒,竟敢调戏良家女子!” 上歌的惨叫声还没落下呢?树林里蓦然传来一声冷喝,随着这一声冷喝,一个白衣男子持剑从树林里飞快地窜了出去,一剑挑上了展实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展实意就地一个打滚,避开那一剑,反腰而上时,长刀已经握在了手里,与那人转眼间就斗了好几个回合。 上歌慢半拍地顿悟,刚刚,她是被英雄救美了吗? 她难得看一回展实意的笑话,这回见他吃憋,甚是欣喜,也就不忙着点破,乐滋滋地在一边看了。 来英雄救美的那个男人年约二十五六,在黑黢黢的树林里,周身都荡着一圈淡淡的光华,更衬得眉目俊美,就是稍嫌冷了些。展实意的冷是冷淡,这人的冷是冷酷。他身姿挺拔,手中一柄宝剑,夜色里流着淡淡的冷光,依稀可见寒气缭绕。转身挥手间,宝剑的寒光与他眼中的寒光相称,越发冷。 仙器? 上歌吃了一惊,再细细一看,那男人的打扮,分明是修道士的模样,腰间一块玉坠晃动,能见着一个隐约的汉字,看不清楚是什么。 展实意武功不弱,但终究打不过这人,被逼得不断后退。上歌有些急了,连忙站出来,一边往两人的战局里跑,一边大声喊:“停停停,是误会,误会!” 她一跑过来,那个男人就立即挥剑入鞘,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他退到一边,有些关心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上歌连声说着,一边扭头去瞧展实意。 展实意退到一边,还剑入鞘,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阁下好身手。” 那男人不说话,微微眯着眼睛定定地瞧上歌,半晌,微微一笑,笑意也显得十分冷漠:“原来是在下多操心了。” 上歌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仙气,摸着脑袋傻笑。她浪费了别人英雄救美的心意,有些不好意思。那个男人又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开目光,对展实意一抱拳,道一声“对不住”,扭头就走,眨眨眼就消失在树林里。 上歌盯着他走远的背影,不无遗憾。这人虽然是修道士,但论本尊,依然是凡人。长得如此好看,是可以写进《审美录》里的…… 展实意也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似乎若有所思。 两人傻傻看了片刻,那人来去如风已然鬼影都没有一个。今晚的事情,感觉跟做梦一样,两人都有些恍惚。最后还是展实意率先回神,出来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他自然而然拽了上歌的袖子,将人拖走:“走吧!回去。” 上歌还处于心情低落中,任由他拖着往回走。 两人各怀鬼胎回到城里,宋子怡正一脸着急地等在八卦楼门口,见两人过来,他感动得几乎要哭:“老板,老板爷,你们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白爷跟七哥就要打起来了!” 上歌拐拐身边的展实意:“快起呀,你惹起来的火,你自己去灭。” “关我什么事?”展实意斜睨她,她的思维让人无法理解。 上歌悚然一惊:“他们一个是原配一个是小妾,你怎么不紧张?” 展实意懒得理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约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他还是先去看看白无垠比较要紧。先前走的时候,托白无垠看好朱子七,是以为朱子七是元凶,现在真凶找到了,银子也追回来了,自然不能再冤枉朱子七。 上歌跟在他身后,嘴角微微翘起,她就知道,口是心非的家伙…… 可等两人走到朱子七的门口,两人都傻眼了! 谁能告诉他们,宋子怡口中要死要活的两个人,是那两个月下把酒言欢的人么?传说中要打起来的节奏都去哪里了?那两个你一杯我一杯推心置腹称兄道弟一派和谐,是后院失火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么? 第23章 一句话颠覆阴谋 最先发现他们是朱子七,事实上,自从展实意跟上歌离开,他的眼睛就时不时瞅着门口。 这两人走过来,他立即站起来,嘴角含笑地喊了一声:“老板。” “你们在聊什么?怎么聊得那么开心?”上歌好奇死。 朱子七笑了笑,脸上有两团可疑的红晕,倒是白无垠坦然大方,好笑地歪着头打量她和展实意:“我们在聊你展大哥啊!” “聊我什么?”展实意的眉头都要拧成一团了,他有什么值得他们聊得那么开心? 白无垠给自己斟酒,笑容十分邪恶:“哦,子七在跟我打听,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捡重点说了一下。什么对兄弟义气啊这些都被人说烂了,我想子七也不爱听,就把你小时候那点儿事说了说。” “什么事什么事?”上歌两眼放光,她也没听过呢! 白无垠将酒杯推给她:“来,丫头,你也来一杯。” 上歌连连摆手,她在大荒是出了名的一杯倒,沾了酒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不好说。 白无垠也不嫌她无趣,见展实意的脸色蓦然冷下来,仍然不知死活地继续说:“小时候,展实意最爱尿床了!有一回我们两一起睡,他半夜尿了床,哭醒了,我娘还以为是我尿的,将我打了一顿。” “噗――”上歌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尿床?展实意?”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扭头去打量展实意。开什么玩笑,这么个冷面的人,居然是个尿床的爱哭鬼? 展实意受到编排,手按在佩刀上,那眼神分明是想杀人。 白无垠笑眯眯地点头:“对啊!不敢相信吧!” “简直是……”不可思议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展实意一把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拎着出去了。 上歌瞅着展实意铁青的脸,越发觉得白无垠说的是实话,难得看到展实意如此憋屈,她瞟一眼展实意,又瞟一眼,看一次偷偷笑一下。 展实意头痛极了,这张笑得跟偷腥的猫一样的脸,他越发没好气:“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白无垠追了出来,慢吞吞地将事实摊开在展实意眼前。 展实意脚步一个趔趄,转身狠狠地瞪了一眼白无垠。白无垠无所谓地耸耸肩:“好了好了,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朱子七说他仰慕你,想跟我打听你的一些生活习惯,我瞅着他十分真心,就给他说了一些。”他走过来,将上歌从展实意的手下解救出来:“别老像抓小鸡一样抓着我们上歌,影响多不好……” 上歌顺着他的力道,总算是从展实意的手下逃脱,有人撑腰,她胆子更大了:“就是,不就是个尿床嘛,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得……” 白无垠吃吃的笑,他就知道,给上歌一个火星,她就可以点起燎原大火,烧得展实意眉毛头发都不剩。 展实意柔柔眉心,诚然他很想抽了上歌的筋扒了她的皮,可今晚……这个姑娘让她有些吃惊,竟然提不起怒火来。上歌笑意盈盈,怎么看怎么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他看着这张脸,竟然觉得也没有那么欠了。 是心境变了么? 他将上歌推进房里,把白无垠堵在外面,小声跟上歌说:“莫忘记了你答应祝言的事情。” “知道了。”上歌小声嘟哝,见展实意离自己这么近,贼兮兮地凑上来:“白无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她还耿耿于怀地记挂着展实意尿床哭鼻子的事情。 展实意脸色不变,眼也不眨地飞快说:“我跟白无垠,你看谁更像是尿床哭鼻子的那一个?” 上歌“哦”了一声,又瞅一眼白无垠,很明显,白无垠才是头号目标。 有种人,别人说说一百句,都不如他一句有杀伤力。 “睡吧。”展实意看看天色,淡淡地说了一句,替她关上了门,拽着白无垠出去了。白无垠还不知道展实意几句话已经把尿床的肇事者转移到了他身上,走得远了,还跟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去看展实意的表情。 上歌想起展实意的话,忍不住扑哧一笑,心情大好。 回到屋子里,想起那两只小狐妖,她又叹息。说起来,祝言的性子跟她很像,她很有将他留在自己身边解闷儿的想法…… 上歌摸着自己的镯子,想起离止警告过她,不许在凡间拈花惹草,又忍不住叹息。 她在天界人人都说她没个正经,离止却回回都宽慰她,她不过是真性情流露,没什么大不了。只这一次,却下了这样的令。离止很少吩咐她什么?每回吩咐一定是顶要紧的事情,她百分百要听。 离止说不许,应该是有不许的理由…… 上歌拿出一张白纸,折了一个纸鹤,在上面传了音,命纸鹤带信儿去青丘,找离止来。纸鹤悠悠飞入云里,不多时就不见踪影。上歌托着下巴坐在桌前等着,离止见到她的信,一定会最快赶来。 这一回,离止来得稍慢了一些,天快亮了才到,上歌已经困得不行,趴着桌子睡着了。 跟着离止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粉嘟嘟的年轻人,皮肤吹弹可破,一对眼珠子黑黢黢的,看起来天真无邪。他的唇滢泽细嫩,如同桃花一样艳,微微抿着,就更诱人,一个把持不住就想一亲芳泽。 他有些微的不耐烦,不过在见到上歌的时候,总算稍稍缓解了一些。 离止走上前来推了推上歌:“上歌儿,醒醒……” 上歌睁开眼睛,在看到离止的瞬间,猛地跃起来蹭进他怀里,欢呼起来:“离止哥哥,你总算来了……” “咳咳……”举动太突然,离止身后跟着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出声咳嗽。 上歌搂着离止喜得眉开眼笑,百忙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他,也笑盈盈地打招呼:“筑若哥哥,你不在东瀛山跟着崇恩圣帝修行,怎么也一起来了?” “嗯,收到你的信,就被离止拽来了。”筑若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开门见山地问:“你说的唐世礼,是我徒弟,他人在哪里?” 第24章 上歌你流鼻血了 上歌瞪大了眼睛:“他是你徒弟?” 上歌这样吃惊,其实也不怪她。 说起筑若,颇有些来头,认真算起来,他的年岁比上歌的父母还要大上差不多两万岁。筑若是东荒甘渊的守泉人、上古神族天吴与一天庭小仙的孩子,他母亲在嫁给天吴之前,被魔族魔障之气侵染,有了他之后,一身魔气都尽数转给了他。 那时候,尚且还是大战的前期,天界对魔族的动向十分敏感,对筑若的出生十分忌惮,派出天兵天将擒拿了他母亲,更将他的肉体粉碎,魂魄镇压在甘渊十万里的深处,由神兽白泽镇守。 两万多年后,直到离止的父母化解了天界与魔界的恩怨,更由魔族魔君乌邡帮忙,才将他的魂魄从封印里放出,重新做成灵胎,安放回他母亲的身体里滋养,得以出生。 筑若出生后,天界心知负他良多,天君心怀愧疚有心弥补,央求东瀛山的帝座崇恩圣帝,收了筑若为徒弟。筑若得入崇恩师门,因本来就是上古神族,修为精进迅速。如今几千年过去,已然成为东瀛山除去崇恩外的第一人。 上歌吃惊的是,筑若几乎从不出东瀛山山门,又是怎么收了个凡人做徒弟? 离止道:“唐世礼是我娘亲的侄儿转世,因这一世身有仙缘,我娘亲就委托了我三叔叔收他做徒弟,可三叔叔懒得要死,筑若跟他打赌打输了,唐世礼就被硬塞给了筑若。” “……”上歌表示很无语。 离止口中的三叔叔乃是渊极的第三个徒弟玄邑,跟离止的娘亲特别要好,只是也是个不着调的,这种事情,的确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筑若想起被坑的过程,越发不耐烦:“好了,前因后果你都知道了,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 上歌都要哭了:“我要是知道他在哪里,干嘛还要找你们来!” 离止在桌边坐下,伸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一片水雾弥漫中,渐渐显出一个影像,白衣服的男子走在树林里,背上背着一柄剑,周围荡开淡淡的水汽。似乎是觉察到有人在窥视他,他豁然扭头,目光如电,隔着虚空上歌也感觉到一股子的冷意。 “他……他就是唐世礼?”上歌大吃一惊,眼前这个白衣男人,不就是树林里英雄救美的那个修道士么? 筑若点点头,闭目凝神片刻,轻启朱唇:“徒儿,来南阳城八卦楼,为师在此候你。”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筑若的嘴角微微勾起,缓声说:“那事儿不急,速来。” 上歌死死地盯着他舍不得眨眼间,只觉得美色当前,怎么也看不够。筑若闭着眼睛,睫毛投下的那两团阴影静若幽潭,红润的双唇勾起的弧度越发的撩人,好想扑上去咬一口。鼻子一股异样的感觉,两团热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上歌,你流鼻血了。”离止递过手绢,在一边好心地提点她。 上歌对着筑若流口水流鼻血,大家早就见怪不怪。 上歌眼都不眨都接过来,胡乱在鼻子下随便一抹,双眼放光。她筑若哥哥实在是太美了,她一贯觉得离止哥哥很美,但离止哥哥的气质摆在那里,谁都不会也不敢说他女气,所以要说起阴柔动人,还是筑若更甚一筹。 筑若睁开眼睛,对她的失态视而不见,径直对她说:“唐世礼一会儿就过来。我这徒儿为人固执,待会儿他若不听我的话,你自己看着办。” 离止笑道:“你这师父当得也忒平易近人,徒弟都骑到自己头上了。” “就是,当断不断,不如自我了断。”上歌大声地接口。 筑若的脾气太过软弱,莫说他徒弟不怕他,就是怂成习惯的上歌,也都不怕他。 筑若站起来:“是吗?既然如此,我这就回东瀛山自我了断,你自己要做好事,自己想办法去。” 上歌扭头,拽着离止的衣袖假哭:“离止哥哥,他威胁我!” “万年石钟乳两盅。”离止拍拍她的肩膀,抬起头来跟筑若说。 筑若跟他对视片刻,拍拍衣袖坐下:“成交。” 离止永远都能摸到他的软肋,回回一抽即中。他飞升上神的天劫快要来临,正缺万年石钟乳来炼制几颗上品仙丹,以备不时之需。可离止不止毒舌还小气,他要一盅都舍不得给,要不是为了这个小败家子,他估计还要磨几天的时间。 坐下之后,筑若看着已经笑颜如花的上歌,颇为头疼地数落离止:“你尽惯着上歌儿,人都让你宠坏了!” “这是真性情,你不懂。”离止笑眯眯地打量上歌:“我觉得这样,挺好。上歌儿,你说呢?” 上歌张了张嘴,正想说“离止哥哥绝对是真知灼见”,却不想有人敲门,堪堪打断了她。 这个时候了,谁会过来? 两个男人都皱起眉头,他们身份特殊,凭空出现在这里,要是被不熟悉的人看见,只怕要惹出祸事来。就算没祸事,如今上歌在凡间行走,对她的声誉也不好。 犹豫片刻,离止低声说:“可能是筑若的徒弟,你去开门。” 上歌也觉得是,喜笑颜开地冲到门口,这个时候会过来的,除了唐世礼不做第二人选。 房门打开,展实意抱着一堆锦缎站在那里,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懵了。他傻了片刻,清了清嗓子,抱着那堆锦缎跨进门来,一边走一边说:“刚才林老爷府邸差人送来的,说是为了感谢你,特意送来给你的。放哪里?” 上歌张了张嘴,要说话已经来不及,离止和筑若都站了起来,三个男人的目光瞬间就对上了。 展实意没想到屋子里居然还有别人,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转身要退出去:“你有客人,我就先不打扰了。” “无妨。”离止说:“既然是展捕快,不如也进来小坐一会儿。” 上歌抖了一抖,离止开口的一瞬间,她觉得屋子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几个档次,阴风嗖嗖十分冻人。 第25章 所谓一物降一物 上歌僵直着身子,半天不敢转头看离止。 她不是没对离止说过谎,只要不被他发现,她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如果被他知道……她怕看到那时候离止的眼睛…… 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回,她为了得到番云洞的一颗菩提果,骗他说自己病了,只有那个果子才能救活她。彼时离止还是十一二岁的样子,愣是为了得到那颗果子闯了番云洞,破了他娘亲设下的禁制,惹得离止的爹爹离跹大怒,扬言要揭了他的狐狸皮。 后来,离止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才可以下地。当离止将那枚菩提果托在手心里给她的时候,眸中含笑,她却内疚得抓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哭…… 从那以后,回回说谎,她就不大敢看离止的眼睛。 “上歌儿,你还愣着干什么!”离止的声音飘渺地传来,显得特别不真实。 上歌又是一抖,努力调整脸上的肌肉,飞快地换上笑颜,低着头拉着展实意冲到离止和筑若身边,笑嘻嘻地说:“展实意,这是我离止哥哥,就是青丘之国的殿下。这是我筑若哥哥,是唐世礼的师父。筑若哥哥,这是南阳府的捕快,展实意。” 离止冷淡地点了点头,他心头一股子无名火腾腾上涨,招呼都懒得打:“嗯。” 筑若看他一眼,略微皱眉,但展实意在一边,也不能过分,当即浅浅笑道:“离止素来冷淡,展捕头莫要见怪。” “展某不敢。”展实意只觉得离止周身都透着慑人的冷气,抬头看他的那一眼,好像一道闪电劈上了他的天灵感,冷、寒、疼,种种感觉飞快地从身体里过了一遭,不用别人说,也能感觉到离止似乎对他敌意颇深,一边说一边悄悄看他。 因离止不说话,筑若的话也不多,一下子显得气氛诡异。 只有上歌什么都没感觉到,她心头那股别扭过去,又想起前几天离止说的话来。当时他问自己认不认识展实意,她骗他说不认识,那时候,离止说:“你要是认识他,明日我就去找东海神君家的二太子成亲。”也不知道,如今这话还做不做数? 上歌凑过离止身边,腆着脸羞答答地问:“离止哥哥,你什么时候跟东海神君家的二太子成亲啊?” “噗――”展实意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连连咳嗽。 他看一眼离止,心中滋味难辨,有幸灾乐祸也有股难言的失落。幸灾乐祸的是,原来上歌不但将他跟白无垠凑一对儿,也将别的男人跟男人凑一对;难言的失落,又是觉得,原来这不是上歌对他们的特殊对待…… 筑若无动于衷,依然神色不耐烦地左顾右盼,离止却扭头看她一眼,无奈地叹口气,语气却凶巴巴的:“成亲?我送你去成亲,你要不要?” “离止哥哥……”上歌迟钝,看离止的表情,她觉得自己闯祸了。 离止抬头扶额,有些难受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没好气地道:“你气得我头疼!还想让我多活几年,就给我安分点儿。现在,你往前走五步,再走一步,靠着墙,站好,没我的吩咐不准过来!” 上歌委屈兮兮地站在墙角,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被离止坑了。 展实意则是一副踩到大便的表情,上歌闹起来,居然还有人制得住?而且,不费吹灰之力,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她怕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里,展实意不由自主地打量起离止来。 眼前这个青年,论相貌自然是十分好看,而且这种好看在他一个男人身上,一点都不突兀,意外的和谐。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周身的气场,他明明是笑着,又似乎带着难以言明的威严。 这样的人,别说是上歌要乖乖听话,就是他展实意,偶尔也有一种错觉,也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臣服在他脚下…… 难怪会成为神仙中的一国储君! 离止觉察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嘴角含笑地,似乎心情又好了起来:“展捕快今年虚岁二十有六了吧?” “是。”他是神仙,他知道自己的年岁毫不稀奇,展实意心里明白,答得十分痛苦。 离止淡淡地笑道:“真快,上一次见你,于我而言不过是月前,想不到如今你又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了。” 展实意蹙起眉头,上回见他?他印象中,可从来没有见过离止啊! 离止见状,一拍脑袋:“哦,我忘记了,你如今不认得我。” 展实意越发的莫名其妙,不但他奇怪,上歌也奇怪,她往前走了两步,被离止一瞪,又乖乖站回去,可还是止不住地问出心头的疑惑:“离止哥哥,你以前见过展实意吗?我记得,你上回也问过我……” “我说见过他的前世,你信吗?” “……” 离止放下茶杯,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扭头看向筑若,那眼神分明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筑若,你徒儿来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筑若就轻轻扬了扬手,只见房门突然打开,屋子外,一个白衣服的身影正好从庭院外走过。那青年听见动静扭头过来,眉目在夜色中格外冷硬,见到屋子里的人,随即目不斜视的进了房间。 “徒儿拜见师父。” 唐世礼走进来,首先给筑若行礼,随即转向离止,也是抱拳:“离止殿下。” 这两人都拜了,他自然扭头看向展实意,只见他眸色微沉,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他自然是认得展实意的样貌的。自然而然,他的目光也落到屋子里的最后一个人,上歌身上。不过这一回,他连惊讶都懒得惊讶。 看到展实意,他还联想不到其中关窍,就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他对展实意也行了一礼:“刚才多有得罪,阁下请勿见怪!” 上歌嘻嘻哈哈地摆摆手:“我就不用拜了。” 唐世礼面无表情地站直身子,淡淡一点头,他不清楚上歌的身份,原本也没打算拜她来着。 上歌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以为意,抽抽鼻子,唐世礼的身上有一股她熟悉的味道。她又细细分辨清楚,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祝言那狐狸精的气味,她悚然一惊,立即站出来,大声道:“唐世礼,你抓了那两只狐狸?” 第26章 没来由一阵烦躁 唐世礼木僵着一张脸,冷冰冰的一个字:“是!” “你你你,你怎么能抓了他们?”上歌急了,一下子连话都差点说不清楚。 唐世礼冷哼一声,瞧过来的目光有种洞悉人世、旁观者清的漠然:“他们是妖。” “你看,妖也分好妖跟坏妖,他们既没有谋财也没有害命,算不得是坏妖吧?”上歌试图跟他讲道理。 “妖就是妖。”唐世礼说:“现在没犯事儿,不代表过去和未来不犯事。” 上歌气极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固执的人。在她遇到的凡间男子中,展实意虽然很冷淡,但很讲道理;白无垠看似放浪形骸,其实也是个兼听则明的人;就连高朝那样迷糊的男人,遇事也会听三分劝听七分言外之意。偏偏这唐世礼…… 上歌委屈兮兮地扭头,扑到离止身边,捉住他的手臂轻轻扯。 筑若见状,忍不住轻轻一笑,见上歌投过来无助的一瞥,又咳嗽一声,道:“徒儿,将那两人放出来,为师有几句话,想问问他们。” 唐诗咏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从袖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白玉瓶子,他红唇轻启,小声地念了几个字,一阵白烟从瓶口荡出,噗通两声响,一团抱着的红白影子从瓶口滚了出来。落到地上,双双一个打滚,化作了人形。 一落地,祝言立即扑过去护住茱萸,待看清眼前人,又怒目而视,死死地瞪着唐世礼。 他们就落在展实意身边,展实意见茱萸脸色青苍,连忙站起来扶她起来:“姑娘,你的伤势如何了?” “啊!是上歌和展公子!”茱萸一惊,惊叫出声。 祝言一直与唐世礼对峙,并未看清屋子里的人,闻言身子颤抖,百忙中扭头来看一眼。展实意面色冷淡,但眼中的关切是真真实实的,上歌挨着一个白衣的公子,想过去又不敢过去,流光溢彩的大眼睛里一派关怀。 祝言心中一暖,眼圈忍不住微微湿润。不过萍水相逢,她却这般关心自己的安慰,两兄妹自从家逢大变,便从未体会到这样的情谊! 他微微有些发呆,反应过来,才看到上歌在跟他打口型,眼神瞄着身边的公子:“离止……离止……” 祝言又是一抖,随即明白过来,上歌身边的那位,就是青丘的储君离止殿下。 上歌这么快,就帮他们搬来了救兵? 他眉头微微皱起,心念立转,明白自己此刻姓名尚且还没有保障,当务之急是求得活命的机会,当机立断地一扯茱萸,扑通一声跪在了离止跟前,双双叩首到底,额头盯着冰冷的地板:“狐妖祝言、茱萸,拜见离止殿下!” “她有伤在身,免了吧。” 两人低着头,只听见上方那人带笑的话语,随即一股温和的力道拂过两人,将他们从地上半托了起来。 两人站直身体,离止手托在下巴之下,要笑不笑地看着旁边的美貌少年:“筑若,交给你了。” 这话说得祝言两兄妹一阵诧异,难道,离止殿下竟然不管这件事? 筑若略微点头,似乎有些怕离止,偏偏又不敢发怒,只好将一腔怒火都转给唐世礼。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那么美貌的人儿,也有一股子煞气传递出来:“此事前因后果我已尽知。世礼,为师教你道法,嘱咐你在人间行走,是要你在人家为非作歹的吗?人心善恶,不在修行而在自悟,你可做到了?” 唐世礼僵直着脖子,一声不吭,那表情一眼就瞧得出来十分不平。 上歌悄悄探过身子,跟隔着她一小段距离的展实意咬耳朵:“这人好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唐世礼何其耳聪目明,眼刀立即狠狠剜了过来。 上歌越发来气儿,也狠狠地瞪回去,嘴里甚至还发狠:“让你凶,诅咒你以后天天在下!” 唐世礼收到她的目光,不由愣了愣神。还没有哪个女子,敢大胆地跟他这样对视呢!上歌的眼睛大又亮,眼里的嫌弃明眼人都瞧得出。可……那双眼珠子,似乎是两粒熟透到发黑的紫葡萄,格外的诱人! 一下子,唐世礼也忘记了发作,连筑若问话也没有听见。 “世礼!”筑若训了半天,听不到徒儿的响应,只见他眼睛略略有些发直,皱着眉头盯着上歌,本来要发作,眼珠子转了一转,改变了注意,飞快地道:“既然你没有意见,这事儿就以此作结,可以吗?” 唐世礼被他拿一声低喝唤回神,颇有些心不在焉,心思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眼上歌的眼睛里:“可以。”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茱萸和祝言随离止回青丘养伤,至于你,上歌要在人间行走,作为惩罚,你便跟着她好好学一学仁慈之心,明白了吗?”筑若沉下脸来,眼中却分明有笑意。 唐世礼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听见师父要带那两只妖怪回青丘,本能地一急,等听到他后一句话,又是一凝。 上歌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子跳起来:“筑若哥哥,你偏心!” 她的表情几乎是要哭了,这哪里是惩罚唐世礼,分明是惩罚她好不好!以后身边跟着这么一个冰块,谁受得了! 她盼着唐世礼也十分不满意这个决定,一根筋固执到底坚决反对,这样她也好摆脱,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唐世礼,期望他说一个不字。 哪知道唐世礼深深呼吸,片刻后躬身沉声道:“徒儿谨遵师父谕旨。” 上歌傻了。 离止似乎心情大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连话都是懒懒的。他眄一眼祝言和茱萸,含笑道:“你兄妹二人本来就是狐妖,也别在外流浪了,这就随我回青丘罢!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茱萸接受到他的目光,只觉得心头涌过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心口一热,两团红晕悄然飞上脸颊,她低低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上歌小脸微微扬起,也看着离止,分明是一脸舍不得。 展实意看看她又看看离止,没来由的,突然觉得心里猫爪似的,有些烦躁。 第27章 请你给我死开些 离止将上歌拉到一边,爱笑的人儿,今日格外正经:“以后,你少惹展实意一点!” “为什么?”上歌奇了,离止哥哥从不为别人说话的,今日是怎么了? 离止沉吟片刻,颇有些为难,上歌又好奇得厉害,只好说三句留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展实意也有些来头,我怕你招惹了他,将来吃亏。” 他怕上歌再问,也不敢多说。他若泄露了天机,自己担些责任倒没什么?怕就只怕天意弄人,这责任难免少不了上歌一份。她如今只是个神女,飞升上仙不过两百多年,将来到了飞升上神,就免不得多吃些苦头。人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可舍不得哩! 更何况…… 他更担心的是,上歌的性子就摆在那里,他若真说了展实意的来历,只怕她为了图新鲜,更要干些伤神仙们和谐的事情。招惹了别的神还好说,若是招惹了这一位,就有些不得了。听说,他原是有些记仇的…… 上歌还要再问,他便一凝神,冷下脸来认真嘱咐几句:“好了,不许多问。今后也不许惹是生非多管闲事!人间的事情复杂,你一个神女,一个搞不好妄动了天机,最终吃亏的是你。这不比你在天界闲得无聊捡个小猫小狗回去那样简单。” 上歌被他唬得一愣,果然不敢再说,低着头有些委屈。 离止就又心软了,他自己都有些厌恨自己的心软。他用手托着她的下巴,展颜一笑,语气已经缓和了:“乖乖听话,等你回大荒,我带你去妖界。你不是一直挺想去吗?” 上歌绽开大大的笑容,飞快地点头。 展实意与唐世礼一坐一站,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这两人站在一起,太和谐了,这画面也太过温柔细腻,细腻到他们都有些……嫉妒了! 离止叮嘱完上歌,与另外两人点点头算是招呼,华光闪现,波纹荡漾,两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痕迹地走了。 屋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神仙们都一个个消失,留下的三个就有些无所事事。上歌跟唐世礼大眼瞪小眼,展实意也有些懵。这件事,就这么轻松愉快毫不费力地解决了?他到现在还觉得,就算不动手,至少要动一番唇舌功夫吧? “那位筑若公子,真是个妙人。”展实意想着筑若见缝插针地忽悠了唐世礼一把,忍不住感慨。 唐世礼鼻子里轻轻喷了团气,似乎是鄙视地吭了一声。 上歌撇撇嘴,显然十分不赞同:“筑若哥哥?他又懒又善变还最喜欢整我,哪里妙了?” 展实意笑了笑,没说话。 折腾了这么大半日,上歌也累了,眼见着天快要了亮了,她眼皮子也重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展实意摇了摇头,半是怜惜半是哭笑不得,道:“我也累了,回房睡觉去。这位唐公子,就先去我那屋吧!我明日回家,正好将屋子挪出来,不必多余收拾。” 上歌双眼闪闪发光,感叹道:“展实意,你真贴心!” 他一定是知道的她一睡觉就会睡过去,先帮她解决了唐世礼的食宿问题。 “一般。”展实意嘴角的弧度浅浅的,无端添了几分温柔。 上歌立即见缝插针地补上一句:“展实意,你笑起来真好看。” 展实意的笑容越发的大了,领着唐世礼出去,还体贴地给她关了房门。上歌倒在床铺上,抖开被子,脸上还挂着笑容,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才被人烦醒了。 上歌正做梦,梦里展实意一脸小媳妇儿的样子,给她削苹果剥葡萄;唐世礼笑得一脸谄媚,给她捶腿捏肩膀;白无垠跪在她脚下,因为靠近不了她,哭得梨花带雨…… 她笑得开心,忽然感觉鼻子前端痒得不行,胡乱抓了一把,才翻了个身,又痒了起来。她又忍不住再抓,皱着鼻头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地话,就听见床榻边一个懒懒带笑的声音好笑地响起来:“懒丫头,睡了一天都不醒!” 睡梦中的上歌,隐隐约约觉得这声音是白无垠,睁开眼睛迷糊的瞅了一眼,有些难以反映。 白无垠笑得眉眼弯弯,双手扒着床沿,手里抓着她的一束头发,正天真无邪地逗她。 上歌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去。 任谁一觉睡醒看到个男人在自己屋子里笑得人畜无害的同时,又让人觉得他阴险狡诈,都要饱受惊吓! “白无垠,你给我死开!”上歌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忍了一忍,终究没忍住,大吼出来。 白无垠笑眯眯地:“怎么死,乐死在你床上可以么?” “投毒上吊抹脖子,随你怎么方便怎么来!”上歌忍无可忍。 白无垠:“上歌,你也太狠心了,我可以选择温和一些不破相的么?投毒容易殃及无辜,上吊舌头伸出来太长影响美感,至于抹脖子……” 话未说话,只听见噗通一声响,随即一道白影飞出了窗户,落到了屋外的草地上。 唐世礼拍拍手,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他转过头来面对着上歌,也分明是带着鄙夷:“哪有那么麻烦,直接丢出去就好了。” “……”上歌深深呼吸,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假笑:“唐世礼,你怎么在我屋子里?” 唐世礼抱着双手,眼见着白无垠从草地上爬起来,杀气腾腾地冲过来,走了几步又恢复了正常,脸上甚至还带了笑容,他皱了皱眉头,靠到门边,好巧不巧正堵住正欲进门的白无垠,面无表情地忽略了上歌的不满:“我师父说,我要以后寸步不离跟着你,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上歌默默内伤,她明明记得,筑若哥哥只是说让他跟着自己学学仁慈之心,可没说要寸步不离!可……她瞅一眼唐世礼黑着的脸,不敢说啊! 上歌走到窗户边,心里的憋屈难以为继,憋得眼圈都要红了,猛然回身对着东边的方向大吼一声:“筑若哥哥,我恨你!” 遥远的东方,筑若托着下巴放下一颗黑子,抬首看一眼离止,微笑:“我们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上歌太放肆,有个人管着,我觉得不错。”离止皱皱眉头,随即放下一颗白子。 黑白格子的棋盘上,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上”字。 第28章 小人与女子难养 宋子怡觉得,今日八卦楼的晚饭桌上,气氛十分诡异隐隐透着暴风骤雨。 上歌低着头,时不时看一眼外面,又回头来戳一戳自己碗里的白米饭。白无垠杀气腾腾地瞪着上歌身边白衣服的男人,一副不杀了他不能解气的模样。唐世礼面无表情地吃饭,似乎一切都跟他无关…… 大家都不说话,宋子怡的小心肝都快要被唬得不会跳了。 上歌回头看了第三十五回,终于忍不住了,看着自己的碗一脸发愁:“展实意真的不回来了吗?” “嗯,早上说回家,现在没回来,应该就不回来了。”白无垠收回目光,脸上带着笑容:“怎么,你想他了?别啊!你看看我,我长得这么好看,对着我,你怎么还能想他呢?” 上歌装作没听见,低头继续戳碗里的米饭。 唐世礼吃完了饭,入定了一般,就坐在上歌身边一动不动。 宋子怡见白无垠一脸落寞,良心不安要替他说话:“就是,白大哥是所有人里最好看的。” “对了,朱子七呢?”上歌懒得理他们,又看了一次大门,还是没人来,终于放弃,收回目光在饭桌上。这么一看,就觉得今日饭桌上,少了一个人。 宋子怡搔搔头:“我也不知道,我做饭的时候,他还在呢!可能在房里?” “我去看看。”上歌放下筷子站起来,不忘记嘱咐宋子怡:“留着点饭菜,说不定他还没吃呢!记得留双份,要是展实意回来,说不定也要吃一些。” 宋子怡连连点头,颇有些崇拜地看着上歌:“老板,你真疼老板爷,老板爷回娘家也不忘记给他留饭!” 上歌有心要夸奖他两句,可看到唐世礼和白无垠的脸色,还是……算了吧。 朱子七的屋子是比较好找的,就在展实意的旁边。上歌路过展实意的住处。虽然他只在这里住了两天,但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住了几百年。她忍住推开这扇门的冲动,放轻脚步往前走。 朱子七的屋子里,似乎还有别的人。 上歌走近了,她的耳朵何其尖,连里面的对话都一清二楚。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朱子七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不忙,这件事要一点点来,要一下子拿下他,挺不容易。” 另外一个男人似乎颇有怒气:“你已经来南阳这么久了,如果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就听我的话,立即回江都。展实意在整个南方,人人都要称一声南侠,我倒是觉得,他是条汉子。我本来就不赞成你的决定,如今这样,反而好些。子七,听我的,你就放弃吧!” 朱子七笑道:“三哥,你莫要再管这件事。我跟展实意之间,都是注定的。” 上歌听得莫名其妙,朱子七说的,似乎句句都是关于展实意的呀!跟他说话的人,好像挺反对这件事的。上歌想起来,朱子七说他自己爱慕展实意已久,难道这个男人,是他的朋友?他觉得朱子七没有能力追上展实意,要劝他放弃? “你为什么不进去?”忽然有人问她。 上歌听到这个声音,不禁就觉得哭笑不得,这么冷的语调,自然是唐世礼无疑。 她瞅瞅屋子里,唐世礼这么大声,朱子七一定听到了…… 唐世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约也知道她心头所想,又淡淡补了一句:“放心,我开了结界,没人听得到你说话。” 上歌一下子雀跃起来,开了结界,她说什么就没人管了,墙脚能听得尽兴,说话也能说得尽兴,正可谓一举两得。心里开心,看着唐世礼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喜滋滋地跟他探讨自己的看法:“朱子七喜欢展实意,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唐世礼面色古怪:“你从哪里看出他是喜欢展捕快,而不是另有所图?” 刚才的对话他也听到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朱子七根本就是要对展实意不利啊! 上歌眉开眼笑带着一贯的沾沾自喜和小聪明:“他亲口承认的,他还跟着我一起搜集展实意的八卦。” 这就更可疑了! 唐世礼对展实意的印象还不错,这个男人虽然冷淡些,但心肠却颇好,也挺细心。但朱子七……唐世礼打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这个美得比女人过分的男人,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邪气,尤其是眼下的半面桃花印,格外的妖艳! 唐世礼不说话,闷头思考,上歌却以为他也认了这回事。 难得有一人跟她站在一条战线,她就忍不住要将自己的苦恼说给他听:“白无垠也喜欢展实意,按理来说,他们该在一起。我在天庭上压了两把夜明珠,赌的也是这桩姻缘。可我看着朱子七,觉得他十分辛苦,你说可怎么办好?” “……”唐世礼看她一眼,解开结界,退到了一边。 鸡同鸭讲,他算是懂了展实意他们几个的难处。 他凝神细听,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没再说展实意,转而说了另一个人,唐世礼只隐约记得几个词:“宋毅……活着……江都……”转来转去,话题都围绕着叫“宋毅”的男人转,他不感兴趣,扭头问上歌:“你还进不进去。” “去!”上歌点头,她本来就是来找朱子七的。 唐世礼一拂袖子,当先去敲门。 屋子里静了片刻,才听见朱子七扬声问:“谁啊?” 上歌紧走两步,换上笑脸答:“是我,上歌。”走过唐世礼身边,不忘记狠狠地瞪他一眼。 朱子七打开门,笑容淡淡的,语气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柔:“我还当是谁,原来是老板。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子与小人,你倒是都占了个全。” “我哪里是小人了?”上歌鼓着腮帮子,十分不满意,亏她还想着他呢?有这么关心人的小人吗? 朱子七笑道:“到门口也不出声,有偷听的嫌疑。还不是小人么?” “这有什么听不得的,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你心里没鬼,我也坦坦荡荡,能是小人么?”上歌跟他讲道理。 第29章 奇葩的思维无敌 哪知道朱子七闻言,面色一僵,转过头不再多说。 他还拿不稳,上歌到底听到了多少。 上歌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伸头到屋子里张望,见桌边坐着一个青衣男子,挑眉笑道:“对了,刚刚跟你说话的人是他么?” 这个男人长得不好看,她只看了一眼,连长相都没有记住,就别开了脸。 朱子七笑起来:“这是我在江都的朋友,江陵。”他不想多说自己朋友的事情,似乎说多了会让自己无所遁形,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上歌搔搔头,本来她还想多问一句:你是不是因为展实意没来,所以不想吃饭?但话到了嘴边,怎么也问不出口,又被朱子七瞧得有些慌,只好闷头傻笑,半天憋出一句:“你没来吃晚饭,宋子怡挺担心。” “我吃过了,你还有别的事吗?”朱子七带着笑,撵人的意味十分浓。 上歌看着他如花一般的笑脸,心就软了几分,正想要不直接问算了,她张了张嘴:“我其实……” “老板!”刚刚准备问,宋子怡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打断了她的话:“展捕快……” 上歌听到展捕快三个字,一下子雀跃起来:“展实意回来了?” “哎哟,不是。”宋子怡喘了口气,飞快地说:“不是展捕快回来了……不是不是,展捕快的确回来了,不过展捕快的娘展夫人,也跟着来了!就在前厅等你呢!” 上歌愣了一下:“展夫人来找我干嘛?” 话是这么说,可脚却已经迈开步子,往前厅去了。唐世礼拧着眉头,也跟在他身后出去。 上歌消失在院门口,没注意到朱子七蓦然沉下的脸色。 他身边叫江陵的男人看着上歌消失的方向,带了几分笑意,心情颇好:“这姑娘就是你说的,你那个比较有趣的老板?确实挺有趣。”刚刚上歌想问又不敢问的挣扎表情,他通通都看在了眼里。 “嗯。”朱子七随口答了一声,身体似乎在往下坠,油然升起一股失落感。 展实意的娘来了,点名要见上歌?他扭头对江陵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说着,不等江陵回答,已经先出门去了。 身后,江陵摇着手里的扇子,低低笑了起来:“这么着急?有意思……” 上歌走到前厅,远远就看见白无垠站在厅里,一脸不悦地瞪着她的方向。她觉得奇怪,自己今天没招惹白无垠啊!他这个表情,很像要吃了她啊?尤其是她走过来时,他的眼睛瞪得格外大,那嘴型是:“你吃饱了撑了呀,来干嘛!” 上歌搔搔头,也用唇语问他:“不是展夫人让我来的吗?” 白无垠恨铁不成钢地瞪她:“让你来你就来,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上歌气极,决定还是懒得理他的好。 可白无垠堵在门口,她过不去,两人正僵持间,忽听白无垠身后的前厅里,想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无垠,你让她进来。我倒是要瞧一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迷得我家实意丢了魂落了魄,连家都不想回!” 上歌一听,双目炯炯有神:敢情这展夫人过来,是要来兴师问罪的? 她早就听说过凡间的婆媳关系是古今第一矛盾,果然如此。莫说她跟展实意还没有什么呢?这展夫人就杠上了自己? 上歌来了精神,推开白无垠大步走进厅里。 厅里的雕花木椅上,稳稳坐了一个年逾五十的贵妇人,身穿一身暗红色团花锦缎,满头珠翠,露出的半截手腕上,带了一只翡翠镯子。她两手端着茶杯,轻轻吹一口气,喝一口茶水,姿态显得高傲疏离。 见上歌进来,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冷不热地扫了一眼上歌,打量中带点鄙夷:“你就是上歌?” 果然是个没教养的乡野丫头!哪家的大家闺秀走路跟她一样,带起的风能将人吹倒? 上歌笑嘻嘻的,不知道是少根筋儿还是装作不懂:“嗯,你也听过我的大名啊?” 展夫人冷哼一声:“如此不知礼数,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勾引我儿。老身就是常年坐守本家,也有所耳闻!” “娘!”展实意没想到展夫人居然一开口就是这样难听的话,觉得十分难堪,语气又震惊又无奈。 早知道娘亲过来是要说这些伤人的话,他刚才在展府就死活都不可能让她过来! 说什么感谢上歌帮他解围,根本是别有所图! 展实意暗暗捏紧了拳头,真想狠狠地揍自己一拳,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娘的心思,还想着若是娘亲喜欢上歌,就将上歌接到展府去,也省得流落在外。她一个小姑娘,在人间无依无靠,身边又跟着白无垠这头色狼,实在是太险恶了…… 展实意悔得肠子都青了,一边给白无垠打眼色,一边小心地观察上歌的脸色。 他担心地瞅着上歌,生怕她一张嘴,就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毕竟这丫头的脾气,他还是能了解一点的,生气的时候,可什么都敢说。这些侮辱人的话连他都觉得难听,她一个神仙,平白无故被欺辱……能受得了吗? 展实意为难至极,说这话的要是别人,他第一个肯定是要反驳的。可……这人还是他的娘亲,他若冲撞了她,必然要背上不孝的名头。 哎哟,好人难做哟! 哪知上歌听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真挚热情:“夫人,你刚刚说了勾引这个高级词汇,上歌私以为,能勾引人的姑娘,一定是脸蛋一流身材有致,您是在夸奖上歌,对不对?” 上歌话音落下,屋子里瞬间静悄悄的。 大家都傻了片刻,展夫人脸色青白交错,好似一盆五彩颜料都倒在了脸上,那叫一个精彩!看她的表情,又像吃了一坨不可言说的物什,吃不下去,更吐不出来,难受! 展实意僵直站着,好半天才回过味来,他多余操心,按照上歌那奇葩的思维,能跟大家转到一个点吗?他有预感,今日娘亲回府,会少睡两个时辰! 那是给憋得! “扑哧――”白无垠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0章 简直是没脸没皮 上歌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 她比这妇人多活了一千多年,就算足不出大荒,可那颗巴掌大的小心肝,还是被离止重重磨砺过的,坚强无比。能在离止的毒舌下存活且活得有声有色,这份承受能力,岂是她几句话就可以摧毁的? 上歌觉得,她不但不能跟展夫人生气,还要气气她,等她气得不可自抑,一定会要求展实意离自己远一些,到时候她趁机提条件,将没写完的《审美录?展实意篇》赶紧写完,岂不是顺水推舟不费吹灰之力? 上歌忍不住想夸自己,太聪明了! 她想到这里,努力调动自己脸上的肌肉,让自己笑得更加讨喜一些:“夫人,你怎么不说话?我说对了,是不是?” “这……这简直是没脸没皮!”展夫人气得脸上的肉都开始打颤,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 此时此景,展实意只能双手搭在自家老娘的肩膀,十分善解人意的补一句:“娘,要淡定!” 比这更出格的,他都见过体会过了! 展夫人被上歌气得够呛,深深呼吸了几口,展实意这话一出口,瞬间就成了下一个活靶子。展夫人扶着他的手,颇有些痛心疾首地数落展实意:“实意啊!娘这辈子就你一个儿子,还想着下半辈子享享儿子媳妇的福。可你要是真娶了这么个野丫头,可教娘日日怄气么?她一不是大家闺秀,二不是小家碧玉,你到底是瞧上了她什么!” “娘,我跟上歌真的没什么!”展实意十分为难,看看上歌又看看自己娘,觉得自己往前走是悬崖,退后一步是地狱,难以抉择。 白无垠忒贴心地贴上来,一手搭在上歌的肩膀上,笑嘻嘻地给他解围:“展伯母,实意跟上歌真的没有什么。上歌是跟我,有些什么。” 上歌眨眨眼睛,有些纳闷了。她跟展夫人斗法,白无垠怎么也掺乎进来了? 可白无垠没想到,他好心帮忙,却越帮越乱。 展夫人的目光从展实意脸上移到白无垠身上,显然不懂了。又从白无垠身上,转到展实意身上,待看到自家儿子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失落,她有些面色古怪。自家的儿子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要不是真有点什么?能这样向着? 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出在这个女人身上!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定是她勾三搭四不知检点,骗了白小王爷,又骗了自己儿子! 展夫人气到了极点,看上歌越发的厌恶,冷着脸哼道:“你们少来诓我老婆子。有些人勾三搭四不要脸,你们还帮着遮掩,羞不羞!男子汉大丈夫,头上的帽子绿油油,好看吗?这等下作的女人家,真不知道是怎样毫无廉耻的父母,才教得出来!” 上歌本来笑眯眯的,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可以容忍展夫人侮辱自己,却不能容忍她数落自己的爹娘,更不能容忍她侮辱爹娘! 她豁然往前迈了一步,脸上还带着笑,话语却也尖刻起来:“上歌的父母懂不懂礼义廉耻,尚且不劳夫人操心。上歌倒是觉得,老夫人的礼义廉耻一定学得极好,才能对上歌一个姑娘家,说出这么有教条的话来。” “你!”展夫人气结,抖着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上歌呕得要死,再也不想跟她虚以委蛇玩游戏,笑着歪着脑袋,旁若无事地对展实意说:“我今日有些累,就不送几位了。请吧。” 展实意愣住了,这是上歌第一次,对他下逐客令。 她真的是气得不轻! 展老夫人也气得够呛,嘴唇哆嗦得不像样,挣扎了半天,只哆嗦出几个字:“回,回府!” 上歌往旁边挪开些,给展夫人让开一条路。她的丫鬟扶着她往外走,带起的两袖清风拂到上歌脸上,上歌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展实意经过她身边,顿住了脚步,眼中波涛汹涌,细看又平静无波,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只听见他低低地说:“我没想到我娘会这样对你,是我的错。你……” “实意,你还不过来!”展夫人走到门口,见展实意没有跟来,回身喝道。 上歌被转身子,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想看到展实意,更不想听他说任何话!眼角余光见他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更来气了,干脆大步走开。白无垠见状,颇为复杂地瞪一眼展实意,连忙追了上去。 被丢下的展实意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心中酸涩,堵了什么似的难受。 白无垠追着上歌去,一路上见她绷紧小脸不说话,心中也难受得很。好好的姑娘家,平白无故被人说得那样难听,他很心疼。不过他自诩是个风流少年郎,游历花丛,周旋于各种女人之间,最是懂女人心。 女人嘛,生气只是一种情绪,默默陪着不说话,胜过千言万语。 他悄悄瞅一眼上歌:就是不知道,这句话放上歌身上,适不适用?这个姑娘的思维,跟一般姑娘的思维,不大一样…… 上歌确实不大一样,本来白无垠追着自己出来,她还有些高兴,觉得自己还是个有人疼的姑娘。可他一路像哑巴一样跟着,是个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也学展实意,要做个两难的形容来?既然如此,他还跟着出来干什么? 上歌心中一下子又来了气,大步迈进自己房间,看都不看白无垠,砰地关上了门。 “上歌……”白无垠收势不住,一头撞在门上,捂着鼻子闷闷喊她。 上歌一头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罩在头上,发狠似地大喊:“你走开,我讨厌你们!不,我恨你们!”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听不进去! 上歌抽抽鼻子,眼眶酸酸的。她想大荒了,想爹娘,想离止哥哥,想家了……她用被子捂住脑袋,躲在被窝里放声大哭。 屋外,白无垠一动不动地站着,带笑的嘴角紧紧抿着,眼中沉痛,久久不曾离开。 第31章 你到底要念多久 上歌哭得很伤心,她长这么大,还不曾被人说得这样难听。天界民风说开放也开放,说淳朴也淳朴,对她虽非议颇多,也未曾这样当面指点。 猛不丁被人这样数落,她的一颗心嘎嘣一声,碎成了块块。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一群凡人!”上歌扑在床上,哭得抽抽搭搭:“不就……不就是看起来比我老么?很了不起吗?展实意,你混蛋!白无垠,你混蛋!你们通通都是混蛋,整天欺负我,我爹娘生我出来是让你们欺负的吗?” 要不是求着他展实意写完《审美录》,她才懒得搭理他呢! 上歌豁然掀开被子爬起来,抽出枕头下压着的《审美录》,翻开第一页细细看起来。 其实自从开了八卦楼,短短几天,她就收获了不少关于展实意的八卦,足够她写出关于他的一整个体系。美中不足的是,有些私密问题需要展实意来确定,所以没有动笔。 上歌捧着《审美录》,其中有一行写着:最喜欢的人?下面,是一片空白。 她愣愣地看着,脑袋有片刻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知道,如果真的去问了展实意,他会回答谁呢?她有些好奇……但,她一想到刚才他的态度,就又生起气来。她凭什么到了现在还要想他! 她看过五叔写的其他篇要,都是记录他们的生平事迹……也没人规定《审美录》一定要写这一项,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主意! 上歌猛地合上本子。对!她下凡的初衷,本来就是寻遍天下美男子,没必要一根树上吊死!展实意不识抬举,她干嘛要死皮赖脸倒贴掉了她一个神女的身价? 说走就走! 上歌窜起来,飞快地将自己的东西打包,留书一封让朱子七守好八卦楼,从后院门溜了出去。 她在月下越走越远,没注意到身后的八卦楼后门,朱子七一身白衣几乎溶进月色里,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但嘴角勾起的浅笑,又透着一丝诡异,无端让人汗毛倒立。 上歌出了南阳城,沿着西方走,不多时身后的人烟渐渐稀少,她的脚步声响在树林里,带起的回声好像有人跟着,夜里听来格外令人害怕。 她一个神女自然不怕鬼怪的说法,但……问题是她现在没有法力,反而怕自身的仙气引来这些东西。上歌双手抱起,将自己护起来一般,小声默念:“渊极爷爷,求求你再做一次好事吧!保佑上歌千万不要看见不该看见的!” 如此念了个十几遍,忽然听见身后有人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要念多久,烦不烦啊?” 上歌脚步一顿,双腿发软,一跤跌在地上。 原来身后有东西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有东西一直跟着她啊!只见她身子抖得不像样,几乎是哭丧着脸颤抖地回头,一边还放出一声嘟嚷:“千万别吃我啊别吃我……” 身后,唐世礼双手抱胸,皱着眉头冷然地看着她。 上歌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他竟然跟着来了!还真是寸步不离啊! 但此刻,上歌有些开心。她歪着脑袋愣愣地看着唐世礼,这人修为很厉害,用来震慑鬼怪,应该是顶好用的吧? “你还不起来?”唐世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莫不是要我拉你?” 上歌嘿嘿笑着,果断迅速地爬起来,窜到了唐世礼身边,伸手悄悄拉着他的衣角。嗯,心安了! 唐世礼莫名其妙,上歌笑得这样诡异,让他很不安啊!感觉像是被算计了。他的目光顺着她紧挨着自己的身体扫视一圈,待看到她悄悄藏在自己衣袖后的手,心中了然了,平添几分鄙夷:还神女呢?胆小鬼! “你要往哪去?”唐世礼说。 上歌嘻嘻笑着:“当然是往美男子多的地方去。” 唐世礼想了一想,说:“我当年游历经过江都,那边的地脉灵气充足,人气纯正,你可以去找找看。历朝历代以来,江都一直都盛产美人。” 上歌拍手笑道:“好,那就去江都。” 有了唐世礼,去江都是件很方便的事情。他会御剑飞行,带着上歌,月亮刚刚爬上中天,两人就已经踩在了江都的土地上。上歌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了唐世礼,她能大大减少动用法力的字数,将法力用得恰到好处。 天色太晚,她也不能立即找人,唐世礼去拍开客栈门,两个人住了进去。 上歌睡到半夜,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一股清冷之气回荡在房中,她慢半拍地惊醒,睁开眼睛,空气中一阵淡然白烟,内里漂浮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正含了一丝浅笑,小心翼翼地唤她:“上歌公主……上歌公主醒醒!” 上歌愣愣地盯着他好半天,这人好生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见她看过来,这男人的躯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悄然往后退出一步,才敢于她对视。 许是她疑惑的表情太纠结,漂浮在半空的男人落下地来,抖一抖青衫露出袖子,作了一个揖,又小心翼翼地道:“小神乃司命星君,公主可有印象?” 司命星君? 上歌挑起眉头,一下子睡意全无,从床上爬了起来。 司命星君见状,又悄悄退了一步。上歌的大名,他早有所耳闻,为保全清白,他下凡前,北斗星君一直提醒他,可千万别引起上歌公主的“性”趣…… 上歌的身子往前探了一些,似打量又似戏谑:“司命星君?莫不是北斗星君的那位相好?” “……”司命星君默不作声,悄悄往后再退出几步,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见上歌又要说话,他当机立断地截住她的话头,将话题引向别处:“小神今日前来,只是有些许琐事,想向公主核实一下,可好?” “恩,你说。”上歌最好说话了! 司命星君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跟他交好的紫微星君原先就总说,对付这位神女,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她性子直神经粗,一转移话题十之**就会忘记原来要说的。 知上歌者,紫微星君也! “公主,敢问八月廿四日,你可曾遇到一个捕快,名叫展实意?” 第32章 自作孽,不可活 八月廿四日,可不就是几天前吗?上歌点头:“认识。”她还是被他气跑的呢! “这就对了!”司命星君说着,飞快地翻开司命簿,一边流利地解释:“公主,是这样的。这展实意并非一般人,乃是天界东瀛山的崇恩圣帝。帝君久居东瀛山,不理俗务,日前突发奇想,想下凡体验一番,何为俗世‘爱恨’,是以,小神就为他编写了一世命数,本也曲折离奇……” 崇恩圣帝? 上歌皱皱眉头,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只是,到底是在哪里呢? 她苦思冥想,脑中突然闪现筑若的脸,瞬间跳起来。崇恩圣帝,可不就是筑若的师父,东瀛山的主人么?他怎么也到凡尘来了,还成了展实意? 司命星君见她憋话憋得眼睛血红,善解人意地劝慰:“公主,别圣帝打压打压,也不算是什么委屈事!” 上歌豁然瞪大眼睛,敢情她在人间的这些事,司命星君全知道了? 司命星君轻咳一声,瞧她一眼,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先前离止殿下来凡间,没有告诉你么?这展实意,乃是崇恩圣帝托生,圣帝素来冷情,这一次与天君的妹妹瑶光上神的婚事不顺,大约有所触动,想要在婚前理一理自己的本心,故而……” 离止先前模糊说过一回,可她不放在心上,又怎么记得住? 上歌向来只关注男男情事,不怎么在意男女之间的欢爱,那崇恩圣帝她从未见过,又哪里会对他的事感兴趣? 这一堆人名儿扰得她心绪烦躁,听得头昏脑涨,挥挥手打断他:“你捡重点说!” 司命星君腆着脸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神为帝君写的命数,却因公主从天而降,阻拦了帝君与他真命天女邂逅的一段奇缘。是以,如今这个情劫,还要着落到公主身上。” 上歌眨眨眼睛,不敢置信:“我?” “嗯。”司命星君笑得十分真诚:“能为圣帝造一段情劫,乃是天界仙女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公主,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惊悚!”上歌想到白无垠,抖了一抖。 跟白无垠抢展实意,会不会被他掐死灭得渣渣都不剩? 最重要的是,她在天庭押了两把夜明珠,赌的是白无垠能跟展实意修成正果,她要真的去棒打鸳鸯,莫说要输掉在那般小神仙面前的面子,就是里子也要毁成一窝渣。最最重要的是,她当时想想着这事儿十拿九稳,可是精挑细选,押了两把珍贵的珠子! 这如今,岂不是要白送人了? 她那一抖,自然被司命星君看了个正着,他自以为是个体贴的神,忍不住要贤德一番,安慰道:“公主莫怕!圣帝此番下凡,乃是为了悟爱恨二字,你只需教会他什么是爱,再狠狠蹂躏一番他的心,让他懂什么是恨,如此就功德圆满了。他日圣帝回府,非但不会怪罪,反而还要欠你一个大人情。” 上歌只想哭,她怕的跟司命星君担忧的,根本不是一个事儿好不好? 而且,司命星君这样说,是根本不了解展实意!他明着冷情,实际上,最记仇不过。她若在凡间真的惹毛了他,回到天界,还不知道要被他怎么整治呢! “我可以说不吗?”上歌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问。 司命星君高深莫测地笑笑:“公主,天道循环,自有因果的道理,不用小神教了吧?” 这已然是威胁了! 上歌越发的想哭,可怜兮兮地反问:“那我请白无垠帮忙,可不可以?” 司命星君道:“白无垠自有他的命数,你改了崇恩圣帝的,也连带着改了他的。小神还没想着要找公主来算一算,公主还要给我添难题,就未免忒不厚道。这样吧!若公主帮了小神这个忙,公主惹下的话,小神就绝不对大荒众神提一句,你看如何?” 上歌是呆了点,但绝对不笨!更何况涉及到她关心的宝贝儿,脑袋就飞快地转了起来。 司命星君说她惹下了祸事就要承担责任,固然有道理。但为这件事负责的方式有许多,干嘛非要她选了这最坎坷最悲催的一种? 她悄然打量司命星君,这其中,莫不是有鬼? 但她也不打算说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反正她也要在凡间逗留许久,就是设一设情劫,想来也不算难。不过也不能白做,总该为自己讨些好处。 “还要赔给我两把夜明珠!”上歌伸出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司命星君嘴角抽了抽,刚开始那股害怕不见了,忍不住鄙夷起来。紫微星君说得不错,这上歌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要开染坊。 上歌见他不说话,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意:“同不同意给句话啊!” 司命星君将司命簿摊开,送到她跟前,努了努嘴一拍手:“好,成交!” 上歌翻开司命星君编写的命簿,细细看起来。 说起来,崇恩圣帝投生的展实意这一世活得真不容易,堪比一本活灵活现的话本子。说的是他外出公干,被白无垠扒了钱袋子流落到一顿饭都吃不起,困窘之时,一个路过的姑娘赏了他一锭银子。 离奇的是,转眼间这姑娘就被扒了钱袋子,又流落到了展实意跟前。 为了报答一饭之恩,展实意决定带她回家,安置南阳。两人日日相对,这姑娘又细致体贴,言行有趣,展实意渐渐感到,这人于他而言,颇为重要。 展实意有个未婚妻子。虽然解除了婚约却依然对他念念不忘,见他带了个女子回来,不高兴了!于是,这个姑娘联合起展夫人,努力将那姑娘撵出了南阳。姑娘走后,展实意才发现他爱上了她,于是去追。 姑娘追回来之后,展实意顶着不孝的名头娶了她。可转眼间,这姑娘就睡到了他的兄弟白无垠的床上,给他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真精彩。”上歌看到此处,忍不住感叹。随即又是一抖,抬眼看司命星君:“你该不是,也叫我这样对他吧?” 第33章 什么叫天意弄人 司命星君腆着脸笑道:“公主先看完,再说做不做得到。” 上歌只好压着满腔的狐疑继续往下看。 出了这样的事,展实意怒极,一气之下与兄弟恩断义绝。白无垠冤得很,是被那姑娘打晕了扔到床上,见他不信,负气回京,在路上却造人暗算,死于非命。展实意日日借酒浇愁,幸得他的前未婚妻对他百般呵护,痛苦稍减。怎料某一天,这姑娘提着一颗人头丢到了他脚边,正是那前未婚妻。展实意又悔又惊,那姑娘才说出了真相。 原来她本是一位贼寇的妻子,接近他是为了寻仇,为了的是要看他痛不欲生,才算了结心头大恨。 展实意听罢,恨怒难当,终于与这姑娘拔剑相向,一失手,一剑刺进了姑娘的心窝。 尔后,展实意大彻大悟遁入空门。一日来寺里上香的人中,突然见着了前未婚妻,始知当年那姑娘已然爱上了他,但又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夫家,才弄了颗假人头,逼得他动手杀了自己。 结果自不必说,展实意状若疯癫,横刀抹了脖子…… 上歌看得十分咋舌,连连赞道:“司命星君这命簿写得极好,这样曲折的人生,足够展实意悟了爱爱恨恨好几造。” 司命面皮含笑,颇不怀好意:“公主既觉得小神写得极好,想来公主与圣帝这段凡尘命数,由小神来写,公主一定会满意吧?” “你不会……真要我这样虐一虐他吧?”上歌悚然一惊,她倒是很乐意去虐,只是以后圣帝秋后算账,这责任,谁来担? 司命星君连忙宽慰她:“无需那样麻烦,公主只管将展实意一颗心骗到手,再努力踩上两脚狠的,也就是了。” 上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只好勉强点头同意下来:“好吧。” 这件事就定了下来。司命星君抱着本子回天庭,说写好了自来找她,上歌转了一圈,去敲唐世礼的房门。她只说自己要回南阳,唐世礼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上歌真害怕他多问一句,谁知唐世礼扣上门,淡定地说:“我送你去。” “嗯?意思是,你不跟我一起去?”上歌纳罕了。 唐世礼道:“我在江都有些事,晚些再去。” 上歌见他一脸不想说的模样,只好作罢。回到南阳,唐世礼果然不多留,又去了江都。 其实终于摆脱了他的监视,上歌是有些激动的。只是看着他一脸倦色地御剑飞走,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刚刚利用了人,不好意思这么不厚道! 上歌灰溜溜钻进八卦楼,放下包袱,又换了衣服装作没离开过。她留给朱子七的那封信还躺在桌子上,上歌连忙拿起来烧掉。 “哟,老板,你不是走了吗?” 正忙碌,房门突然被推开,宋子怡揉着眼睛,半张着嘴正惊愕地瞪着她。 上歌的手一顿,险些扑在火苗上,她赶紧拿来,一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七哥说的。”宋子怡老实交代。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信他都没动过,难道未卜先知? 宋子怡搔搔头,完全清醒过来:“七哥看着你走的。” 屋子里静谧片刻,上歌一言不发。宋子怡捂住嘴巴,朱子七说过让他别说出去的,可上歌一问,他就忘记了。这话,莫不是得罪了老板?惶惶然睁开眼,只见上歌双眼通红,攥着信件愤愤道:“朱子七太过分了,见到我要走都不拦一下!” “……”宋子怡仰天打个哈哈,转身走开:“老板,我回去睡了。” 第二日,朱子七看到上歌躺在院中晒天阳的身影,微微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闪,随即微笑道:“老板,今日咱们还开张吗?”昨天闹得那么大,他早知道了。 上歌掀了掀眼皮,翻了个身:“开,为什么不开?” “那原先的规矩……”朱子七犹豫着要不要改。 上歌勾起嘴角,是一贯的调皮和小聪明:“改!”还不等朱子七松口气,只听她说:“贴出告示去,从今儿起,本楼征收谋士数名,另征各类恋爱宝典。最好有什么《追男秘籍》类似的,就最好了!一本纹银百两,孤本誊抄也算!” 朱子七呆呆站着,表情晦暗不明,半晌才应了一声:“是。”转身走开。 不出半日,南阳城内已经传遍:八卦楼的老板,扬言要追展捕头! 而此时,展实意正被自己的娘亲押在祖宗牌前,怒其不争地训话:“跪下!” “娘!”展实意无奈了,遇到这么个顽固的老人家,他毫无办法。就跟那个鬼灵精怪的神仙一样,让他束手无策。 “看看咱们家的列祖列宗!”展夫人气得脸色发白,她一辈子都被人这么说过呢?一想起来就恨得牙齿痒痒:“展家从来没有出过你这样不孝的儿子!原先你与赵姑娘退婚,我还道你眼光高看不上,拼着一张老脸,拼着与你赵伯父的交情不要,也勉强同意了。可……看看你找了个什么!牙尖嘴利、品格低下,这样的人,若进了我展家的门,只怕我列祖列宗脸上无光!” “娘,上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展实意沉下脸来:“再说,我跟她也没有什么。” 她是神仙,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你不用袒护她!”展夫人气道:“是那个女人让你这样说的,对不对?好啊!我好好的儿子,就这么给她教坏了!你还说没什么?她都没脸没皮送上你门去了,你还想骗我一个老太婆!” 展实意低着头不说话,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上歌一直担心“白无垠嫁给他会有婆媳关系危机”了。 他思考着自己的问题,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门口,只见自家管家探头探脑地伸头进来,不由松了口气:“展叔叔,有什么事吗?” “小王爷刚刚收拾东西,说要搬出去住,小人拦不住。”管家看他和展夫人脸色不好,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第34章 收买男人第一招 展实意皱皱眉,白无垠能搬到哪里去,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他站起来,回头看一眼展夫人,只见她娘横眉冷对,一声断喝:“还不快去!小王爷何等金贵,怎么能住到外面去?”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提脚往八卦楼去。走在街上,展实意就觉得,今日南阳城的父老乡亲们,看他的眼神都格外亲切,亲切得分外诡异。他头上开始冒虚汗,莫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南阳城? 他想着心事,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常在南阳府外卖包子的大叔,后者一脸慈祥地笑着说:“展捕快,恭喜恭喜,好事将近啊!” “好事?”展实意纳闷死了。 包子大叔笑眯眯地:“别不好意思啊!老头子是看着你长大的,早就盼着你娶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了,我们家老婆子也说,你成亲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去的。” 展实意无言以对,拱了拱手,顺口说了一句:“多谢多谢!” 包子大叔又笑眯眯地说了几句祝福话,才挑着担子走了。 展实意满腔的狐疑更重了几分,还未走到八卦楼,遥遥就看见一条巨大的横幅:“一切以追到展实意为中心,坚持自由恋爱,坚持穷追不舍决不动摇!”,展实意脚步一顿,险些吐血。 他算是悟了,难怪满大街的人都如此看他。展实意默默内伤片刻,还是忍不住想暴走:上歌,你干的好事! 她是嫌他还不够操心么?! 大步踏进后院,惹他操心的熊孩子果然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见他进来,一下子蹦起来,推着他在椅子上坐好,一杯热茶就捧到了他的手边:“展大哥你来了啦!你累不累,来,喝杯热茶……” 展实意心中狐疑万分,今日的上歌,殷勤得好令人惊悚啊? 他张了张嘴,半天找不到说的,他是为了什么来的? “展大哥,你饿了么,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做的是江南名菜桂花蜜糖藕,你尝尝么?”上歌眉眼弯弯,见他不说话,又推出一碟子点心。 展实意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上歌连忙将筷子塞到他手边,满脸期望的模样让他不好意思拒绝,遂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片桂花蜜糖藕,放到了嘴边。 “怎么样?”上歌凑过来,大眼睛分明写着好奇。 展实意差点喷出来,敢情这是她第一次做,他要不要这样幸运?嘴里的糖藕甜到发腻,桂花的味道淡得根本吃不出来,还有那莲藕是怎么回事,咬一口还有嘎嘣的伴奏声,里面的糯米熟没熟可想而知…… 只是,展实意抬头看她一眼,她白腻的肌肤上,还沾着木炭灰,可这个傻瓜还腆着脸笑得毫无所觉,展实意本来想打击她的一颗心,瞬间软了下去。 “唔,还行。”语气很勉强,但总算是给了三分面子。 上歌双眼一亮,随即捞起旁边的一双筷子,喜滋滋道:“真的吗?那我也尝尝,我还没吃过呢。” 展实意筷子一挡,轻飘飘地隔开她的筷子:“送人的东西,自己怎么能收回去呢?” 他站起来,端起这一盘子桂花蜜糖藕:“对了,白无垠来了吧?我去找他。”这种东西带给他去吃,算是对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走的惩罚吧! 展实意走的时候,上歌正忙着准备爱心午餐,没见着人。还没完工,宋子怡跑到厨房,帮展实意拿走了半坛子秘制的咸菜。上歌做好饭菜去喊两人吃饭时,只看见白无垠一个人躺在床上摸肚子,一副撑到了的表情。 上歌满脸失望:“展实意去南阳府了么?我亲手做了午饭给他尝尝呢!” “你亲手做的?”白无垠翻身坐起来,双眼放光:“我也没吃呢?不如给我吃吧?” 上歌一想也是,不能浪费,正想答应,又听白无垠道:“如今你这楼子是换厨师了吗?早上展实意端给我吃的那一盘桂花糖藕,直吃得我犯呕,现在嘴里都还甜得腻死人。” 上歌满脸通红,小声抗议:“哪……哪有那么难吃?” “你告诉我是哪个厨子做的,我一定要把他扔出去!”白无垠简直义愤填膺,想起被坑害的那盘桂花糖藕,不过吃了一片,现在都还难受死了,这口气出不去,憋死他了! 上歌低着头,脚在地上画圈圈。 “不是要吃饭了吗?”白无垠过来牵她的手:“走吧!我也饿了。” “我……我突然想起,我还要再做几道菜,待会儿你再过来吧!”上歌挣脱他的手,埋着头冲了出去。白无垠在身后喊了什么?她没有听见,低着头脚下匆匆逃命一般,冲出了八卦楼,直接跑进了南阳府。 展实意正忙着训导几个新来的捕快,高朝先看到她,扬了扬手欢声道:“上歌,这里!” 上歌连忙小跑着过去。展实意看她一眼,意外地没有横眉冷对:“有事?” “那个桂花蜜糖藕明明很难吃……”上歌小声说,不敢抬头看他。 因为不知道那个东西很难吃,她还劝展实意多吃一点,想来她当时虐待了他了!后来展实意不准她吃,她还悄悄生了好大一会儿的气,她错怪他了! 展实意嘴角微勾,见上歌窘迫得几乎钻到地下,不自觉想打趣她:“大声一点?” “桂花蜜糖藕?我听到了桂花蜜糖藕,对不对?”高朝凑过来,随即大呼小叫起来:“上歌,你脸红了!” 展实意拍拍他的肩膀:“新来的卢汉功夫还行,可惜反应不够快,你去教教。” “哦。”高朝摸摸脑袋,走开几步,忽然又返回来:“你是要用美食来捕获展大哥的胃口么?我刚刚确实没听错,你做了桂花蜜糖藕……记得给我留一份,我喜欢吃甜的么!” 上歌恼羞成怒地一跺脚:“还不死去!” 高朝哈哈大笑着跑远,几个新来的捕快都围在一起,远远地看着他们笑。高朝跑过去后,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几个人笑得更大声了,都暧昧地看着他们。展实意觉得脸上火烧了似的,有些烫得难以忍受,轻轻咳了一声。 第35章 收买男人第二招 上歌倒是没觉得多难为情,不经意回头见展实意白皙脸颊上的一抹红晕,有些惊奇:“哎呀,你脸红了!” 展实意是这样纯情的人么?上歌眨眨眼,盯着他脸看,忍不住想,这家伙该不会,至今还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吧?她记得上回她好奇地摸了他一把,展实意当时可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剁了她! “你眼睛花了。”展实意背转身子,似乎要走开。 上歌跟着他走,一边走一边努力挖掘他的史料:“展实意,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吧?” “嗯?”展实意挑眉,问这个干什么? 上歌笑得人畜无害,甚至狗腿地讨好:“没什么啊!你看,你又没有喜欢的人,我呢?也是单身一个,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来喜欢我?或者换个说法,咱们来努力互相喜欢,好不好?” 展实意一个趔趄,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瞪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上歌点头,她特别清楚,她正在表白啊! 司命星君说,当代男人都喜欢矜持一些的女人,可上歌一向以为,两情相悦这种事,定然要在于一方的主动努力,单刀直入。喜欢又不是羞耻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她们家四叔,就是因为不好意思跟喜欢的女人表白,最终那姑娘嫁给了别人,四叔伤心难过了好久。 她私以为,这种事情当然是果断好,像四叔那样当断不断,只能越理越乱。 上歌停下来,一大步跨到展实意身边,伸出手握住他的,努力睁大眼睛,生怕他看不见自己的真诚:“展大哥,我来到人间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你,跟你相处的这些日子,我也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你就应了我吧?好不好?” 展实意任她抓着自己的手,精神有些恍惚。 从早上开始,他就觉得上歌今日格外不正常,看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是不正常极了! 但……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怎的,抬起来要推开他的手,迟迟落不下去。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正僵持间,只听见大门口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这声音软软的,若放在平时,上歌定然要赞一句“绝妙”,但此时此景,她却被惊了一大跳,来人话里的颤音,让她一下子身负罪恶感。 上歌和展实意一起僵硬地扭头,只见大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姑娘梳着时下最流行的流云髻,身穿一身淡紫色绸缎长裙,隔了老远,上歌看到太阳斜斜打在她的脸上,照得她肌肤几乎透明。修眉杏眼,粉唇红腮,腰间的流苏被风轻轻吹动,柔软腰肢更显得纤细异常。 好美,好柔的姑娘! 自打她一进来,展实意的手就先抖了一下,努力要甩脱上歌。他不习惯在人前拉扯。 上歌却只是紧紧拽着他的手,分明又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做出敌视的状态,跟个愤怒的小狗一样,狠狠地瞪着她。 展实意扯不掉,所幸也由着她去了,回头看门口的姑娘,语气全然没有对着上歌那般暴躁,冷淡得听不出情绪:“赵小姐,你怎么来了衙门?” “你……你总是这样对我……”那姑娘满脸失落,眼中泪光盈盈,一听展实意的语气,心头的委屈越发的浓郁。 展实意习惯性地皱眉:“这里是衙门,你一个女孩儿家……”“她也是女孩儿,为什么也在这里?”姑娘委屈得眼圈都红了,两行清泪忍了又忍,却没有忍住,从腮边落了下来。一扭头看见展实意身边的上歌,越发的生气,小手指着上歌,不但声音在颤抖,浑身上下几乎都在颤抖。 上歌听见展实意那句“赵姑娘”,脑中精光一闪,一道亮光劈在天灵盖上,她似乎是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谁了! 赵……她莫不就是踹了展实意的那位……前未婚妻? 上歌不由自主一阵心虚,脚下虚软,一步步往展实意身后挪去。展实意心下好笑,上歌怂成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他都习惯了。也因为习惯,他伸手出去,拦住了上歌逃跑的身子。 当然,这个动作落在那姑娘眼里,就变成了维护之举。 姑娘眼中一阵受伤,面色悲戚:“你就这么护着她?” 展实意有心解释,嘴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那姑娘见状,眼泪落得越来越急,梨花带雨的模样,连上歌都看得心酸,展实意却还是一脸冷淡,连眉心褶皱的印子都浅得几乎看不见。 姑娘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巴扭头冲了出去,墙边另一道白色的身影扭头看了一眼南阳府,飞快地追了过去。 上歌从展实意身后出来,长长舒出一口气,随即换上欢快的笑容:“展大哥,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不忙着考虑,不过我想你最后一定是会答应的,就不正儿八经难过了。下午过来吃饭!” 她说完,给展实意一个大大的笑,见那边高朝笑得堪比菊花的脸,嘟着嘴巴扬了扬拳头算作警告,一溜小跑又冲回了八卦楼。 赵家小姐伤心极了,一路跑出南阳府,路边的人都奇奇怪怪地盯着她,她浑然不觉。一路跑到河边,迎面出来的风没让她冷静,反而觉得心中的委屈涨得满满的,溢得心窝子酸酸胀胀,她扑过去抱着一颗杨柳树,哇的大哭出声。 “赵青衣小姐,请别再哭了!” 她哭得几乎力竭,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方白色的手帕。 赵青衣恍惚地抬头,只见身边的杨柳树下站着一个白衣的青年,眉目俊雅非常,嘴角带笑,温和中透出一点儒雅,别样的动人。 赵青衣接过帕子,却没有立即擦去眼泪,一串泪珠滚落,她神色松怔的眉眼懒散又媚人。 朱子七轻轻一笑,伸手抹去她脸色的泪珠。 赵青衣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抹眼泪的刹那间,闻到手帕上青竹的气息,脸上不由自主地荡起了一抹红晕。 第36章 你是喜欢上歌的 “你……你是谁?”赵青衣的声音有些颤抖。 被这样好看的男人如此温柔的盯着,她的心似乎也有些融化在他腻人的眼神里了。 朱子七指了指八卦楼的方向:“那边,八卦楼,我是里面的掌柜。你刚刚见到的那个姑娘,是我们老板上歌。” 赵青衣怔怔地,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问:“她是个商人?” 自古以来,一直有“士农工商”的说法,商人是最低贱的,那样漂亮的姑娘,居然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赵青衣心里鄙视着上歌,可也难受起来,展实意宁愿喜欢一个商人,也不喜欢她一个小姐! 朱子七点点头:“她是。”半晌,却又轻声笑道:“可她也不算是。” 赵青衣都给他的态度弄糊涂了:“到底是还是不是?” “从一方面来讲,她经营着八卦楼,算是个商人。从另一方面来讲,她并不需要八卦楼来赚钱,反而是利用八卦楼来散钱,算不得一个商人。”朱子七歪头看她:“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赵青衣有些呆,此时却也回过味来。她是个警觉又心高气傲的小姐,心思十分敏感:“你既然是她的伙计,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言语之间,敌意颇重。 朱子七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赵青衣只觉得他笑起来十分好看,跟展实意比起来,丝毫不差……不,他更甚一筹,尤其是眼下的半面桃花印,妖娆艳丽,难以用语言说明。她看着这个笑容,不知怎的,心思一下子通明起来,斩钉截铁道:“你喜欢上歌。” 朱子七挺意外:“哦?” 这个姑娘,着实让他有些吃惊。他回回对别的女人这样笑,正常情况下,她们都会认为自己喜欢的是她本人,她是如何觉得自己喜欢上歌的? 赵青衣擦干眼泪站直了身体,又从容地整了整衣衫,握着娟子的手略微有些用力:“你的眼睛出卖了你,我知道你在看我,可我也知道,你看我的时候并不是将我看到了眼里。”她浅浅一笑:“你应该多在照镜子的时候,念一念她的名字。” 朱子七神色一僵,笑意凝固在眼睛里。 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他的表现已经这样明显了吗? “你很聪明。”朱子七绷直了身体,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声音略微有些僵硬。 赵青衣太聪明了,超过了他的想象。朱子七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或许,他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她。 他真正的笑了出来:“是,我喜欢她。” 这本来也是他今日过来,打算说的话,只不过,被赵青衣自己抢先说了出来。 赵青衣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不甘:“可她喜欢展大哥,展大哥也……” “展实意不会喜欢她,也不能喜欢她!”朱子七斩钉截铁地打断赵青衣,低头凝视她的模样,有一种强烈的偏执和肯定:“因为她只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所以你找我来……”赵青衣抿了抿唇,红唇越发娇艳起来,有种毒素一样的美丽。 朱子七也笑了:“合作。” 杨柳的阴影随着河边的微风轻轻飘荡,落在两人的身体上,朱子七的脸埋在阴影里,那双眼睛晦暗,嘴角勾起的笑容邪肆非常,越发的衬得眼下的半面桃花印娇艳异常。赵青衣与他面对面站着,双眼带笑,攥紧的白手帕带起了一丝皱纹。 上歌病了,病得很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展实意进来的时候,宋子怡整个人愁眉苦脸地守在床边,白无垠在一边唉声叹气。 “她怎么了?”展实意皱眉,上午不是海生龙活虎的吗? 宋子怡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从南阳府回来,老板还高高兴兴的。只是去了一趟厨房回来,就一下子蔫了,没走两步,直接倒在了地上。对了,当时白大哥也在,不信你问他!” 白无垠站起来,一贯带笑的眉眼染上一层浓郁的担心:“我跟她说,我想吃鸡肉素心卷,找不到。上歌一边笑话我,一边替我去端。刚刚走到我身边,她的脸色突然就一阵苍白,整个人都倒下了。我探过她的脉搏,很正常,特别奇怪!”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柜子上,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责:“都怪我,好好的,非要指使她!” “不是你的错。”展实意捏捏自己的眉心,在上歌身边坐下来:“等她清醒过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个男人一直守着,夜色渐渐厚重,宋子怡最先挨不住,被展实意喊回房去睡。他们练武之人都比较能挨,并不觉得困。两人分坐在床边,一边等她醒,一边小声探讨上歌的问题。 “她去厨房,吃了什么东西?”展实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能无缘无故晕倒。 白无垠细细凝思:“我见她吃了一块酱萝卜。我后来查看过,没有任何问题。” “摸了什么东西没?” “就拿了盘子过来。”白无垠摇头:“我并未见着她触摸什么。” 展实意皱起了眉头:“只有等她醒了。” 正说着,只听见上歌嘤咛一声,扭了扭头,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她的眼珠子有些呆滞,看见两个探过来的脑袋,懵懵地反应不过来。白无垠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丫头,睡得可教大爷担心啊。”上歌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地翻身起来。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她摸摸自己的脑袋,左右看看:“这里是我的房间吧?” 白无垠给她气得笑起来:“死丫头,一醒来就知道捍卫自己的领土权,你属狗的啊?” “也是,不是每个女人一觉醒来,都能看到自己房间里多两个男人的。”上歌努了努嘴,显见得有些生气。 展实意见她自从醒转,精神状态一下子就恢复过来,心里先松了一口气。他早该想到她是神仙,是不会这么轻易生病的,难道,还有些别的情况,不知道? “你去给厨房,给上歌弄一些吃的来。”展实意支走白无垠。 第37章 生病是一种表象 白无垠也不是那么好马虎的:“你们要说什么悄悄话,我不能听……”话音还没落,人打了个哈欠,软软滑到在塌边,睡了过去。 “恩?”展实意扭头看上歌:“你干了什么?” 上歌耸耸肩,她还能干什么?捏了个瞌睡虫给白无垠了呗!从小她就喜欢带着这个东西整人,没想到现在还派上了用场。她弯腰拍拍白无垠的脸,见他睡得香,恶作剧一般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才让展实意帮着将他搬上了榻。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忙完,展实意就迫不及待地问。 上歌见他即将炸毛,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说:“你别急,我坦白从宽!” 其实从她倒地的那一刹那,上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约两百五十年前,她就患上了这个毛病,听爹娘说,是她飞升上仙之时,被劫雷劈中了脑袋,才导致间歇性晕厥。当然,这劫雷的影响,也并不止是这一点,从那之后,她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 爹娘说,既然记不得,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展实意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你是说,你不是第一次晕厥,这也不是最后一次晕厥,就没有办法解决吗?” 上歌想了想:“我爹说,也许等我飞升上神,就会自己好了也说不定。” “飞升上神……还要多久?”展实意又有些紧张起来。 上歌掰着指头细细地算,努力回忆离止告诉她的日期:“离止哥哥是九百岁飞升成的上仙,据说是除了渊极叔叔以外最有天赋的神仙;离止哥哥这么有天赋,也是到了三千一百岁,才飞升了上神,期间间隔两千两百年。如果换成我,大概要四千岁……嗯,那也就是至少还要三千年左右。”她说着,抬头看展实意一眼,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千多岁了,他给吓着了! 展实意身体略略摇晃,精神显得十分恍惚:“你……扶我一下,我头晕!” 上歌扑哧就笑了出来,先前展实意听说她是神仙,反应平淡得她心虚,一般凡人听到这种消息,现在这反应才是正常的,不是么? 不过展实意也不是真的要她扶,做捕快的,什么血腥没见过,很快就回过神来:“那你这三千年,就打算继续这么晕着?” “那有什么?晕啊晕的,我就习惯了。”上歌说。 展实意翻了个白眼,上歌你是习惯了,但你身边的人都被吓了个半死,习惯不了。为了防止下次仍然被吓到,他必须想到什么办法。 “你晕厥前两天,一般都会有什么反应?”展实意想来想去,他一介凡人,目前也就只有知道前兆,在她昏倒期间,好好看着她。 上歌又歪着脑袋想了下:“也没什么?就是比较容易疲倦,睡得要比平时更长一些。嗯,有时候会胡言乱语。” 展实意都一一记下,牢牢放在了心里。 他看一眼白无垠,一天一夜没睡,他大概也是真的困了,呼吸绵长,嘴角带笑。展实意拉着上歌出门:“你也许久没吃东西了,这样晚不好惊动八卦楼里的人,我带你出去随意吃一些吧。” 上歌欢呼一声,喜滋滋地拽着他的胳膊,真心赞道:“展大哥,你真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展实意任由她挂在自己胳膊上,见她又重新恢复了生气,脸色的笑容也明显起来。 这个时辰,也只有城东王大爷家开的夜间混沌店还有得吃。两人到时,东街一片人声鼎沸,王大爷开的混沌店热闹极了,吃饭的人见到他们,纷纷露出暧昧的笑,打趣道:“哟,展捕快,上歌姑娘,兴致这么好,来吃混沌啊!” 上歌也笑盈盈地给大家打招呼,见展实意冷着脸,拐了拐他的胳膊:“喂,别这么没礼貌。人家给你打招呼呢!” 展实意脸颊绯红,低着头不说话,手却识趣地对众人拱了一拱。 旁边人都笑起来:“展捕快脸皮薄,不好意思了,大家快别玩笑了!” 王大爷端着两碗混沌上来,放在他们面前。上歌闻着香味,嬉皮笑脸道了谢,拿起筷子吃起来。展实意掏钱付账,王大爷摆摆手道:“前些日子上歌为我家小孙子看病,这一碗混沌,老汉请得起!” 展实意愣愣地收回手,对面上歌眉开眼笑吃得正香,他突然笑了笑,也跟着吃起来。 “你干嘛这样看我?”上歌吃了几口,见展实意笑容古怪地看着她,忍不住问。 展实意轻轻道:“我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仙呢?” “我就是我呗!”上歌歪着头笑了半天,突然探过身子靠近他,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你想了解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呢?” 旁边人又哄笑,展实意没好气地瞪她:“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好好吃饭!”她不害羞,他还害臊呢!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平静的心,在面对上歌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不好了,不好了!” 两人正吃着,忽然从巷子里传来一声大叫,随即一个中年汉子从那边街口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王大爷,快……快回去,你家着火了……你们家里的婆子和孙儿,到现在还没出来!” 匡唐一声响,王大爷手中的勺子落在了地上:“老婆子,连儿――”随即一声心悸的大叫,王大爷已经扔掉店铺,飞快地跑了回去。 展实意和上歌对视一眼,也一起放下了筷子:“我们也去看看。” 两人动作都快,赶到王大爷家时,整个屋子都已经烧着了。火苗从里面蔓延开来,舔舐着屋顶,木头结构的屋子,很快就燃烧得很旺,隐隐听得木柴即将断裂的喀吃声。 王大爷整个人都被吓傻了,跌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要往里面冲,被旁边人拦了下来。 上歌一把抓住刚才报信的中年人:“王婆婆和连儿都还没出来么?” 中年人刚刚点头,旁边展实意已经飞快拎了一桶水从自己的头顶浇了下去,旁边人拉不住他,只见一道黑影一闪,他已经冲进了火里。 第38章 你该当以身相许 “展实意……”上歌连忙喊他,可他已经冲了进去,根本逮不住。 他就这么冲了进去?还要不要命了?上歌恼怒地跺了跺脚,也拎起一桶水浇下去,跟在他身后冲了进去。 屋子里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上歌一冲进去,就呛得咳嗽不止。展实意的身影一点儿也看不见,她一下子着急起来,身上的水很快挥发,鼻尖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上歌凝神,猛地想起来,八月已经过去了,她应该可以用法术了。 她尝试着召唤结界,果然已经能用了,周身的热气都消退了不少,火苗也避开了她。 上歌松了口气,法力的有效期是一刻钟,时间紧迫,她得赶紧找到展实意和王婆婆还有连儿,带出这个地方。 “展实意!你在哪里!”看不见,只能通过喊,来确定展实意的位置。 “该死,你怎么来了!”另一间屋子里,传来展实意的声音,还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上歌大喜,连忙冲过去。她欣喜之极,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冲进门的那一刹那间,头顶的一根横梁吃不住火苗,掉落了下来,当头砸了下来。 “小心!”展实意看得清楚明白,只听见他惊惧地一声大吼,再也顾不得什么?猛地合身扑过来。 上歌被他猛力扑倒,额头撞到墙边的桌子边缘,就算有结界护着,也被颠得头昏脑涨。人还没清醒,耳边就听见砰地一声响,展实意随即闷哼了一声,软软倒在地上,动了下却撑不起来。刚刚掉落的横梁压在他的背上,还在燃烧,转眼火苗就转移到了展实意身上。 上歌大惊失色,匆忙念了个咒语,扑灭了他身上的火,一手将他扶了起来。 一转头,上歌又看见了王婆婆和连儿,两人都昏迷不醒,王婆婆歪倒在地,连儿还躺在床上。上歌连忙扶着展实意过去,将这两人都拢到结界里,探了探鼻翼,都还有呼吸,总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要把他们弄出去。 上歌本来想先把展实意扶到外面去,可转念一想,展实意的伤不如王婆婆和连儿重,还是先救那两人要紧。 她张开结界,将展实意整个人都护得严严实实,才将连儿背在背上,一手架起王婆婆,拖着弄出门去。外面等得焦急的人见到她出来,连忙过来帮忙,上歌嘱咐他们留出空地来,让婆婆和连儿平躺在地,转身又冲了进去。 刚刚把展实意也扶出来,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整栋房子都坍塌成废墟,也在那一瞬间,上歌护体的结界砰地碎成透明的碎片。法力维持的时间也到了最后一刻。 上歌这时才觉得害怕,脚下一软,背上的展实意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两人一起倒地不起。 周围的邻居急急过来帮忙,将展实意扶起来。展实意吸进去很多黑烟,刚刚横梁砸中了他的头,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洗了脸,用清水漱口,才慢悠悠清醒过来。 一睁开眼,就瞧见上歌一身黑黢黢,蹲在地上正在帮忙掐连儿的人中,鼻尖额头都沁出汗水,眼睛却亮得越发的厉害。 上歌掐着连儿的人中,不多时孩子悠悠醒转,她也终于得空摸一把汗,一抬头,只见展实意神色恍惚地盯着她,目光痴呆,白皙的脸色一道黑色木炭痕迹没有洗干净,十分滑稽,忍不住扑哧一笑。 展实意刷地站了起来,又似乎觉得这样太过突兀,走了两步,蹲到王婆婆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蹲下的刹那,展实意只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噗通噗通,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上歌刚刚的笑容在他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回头看一眼,上歌还在看他,笑得天真无邪。 展实意这一次是真的觉得,大约,自己已经魔怔了。 回来的路上,展实意一言不发,上歌似乎怕他跑掉,一手拽着他的袖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刚才的事情:“王大爷家大概又要新修房子了,他儿子媳妇在江镇,好久没回来,这回应该是要来看看,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展实意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感觉到上歌拽着他衣袖的重量,脸又似乎要烧起来。 上歌突然一个大步跨到他面前,堵住了他的路。她与展实意挨得如此近,展实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发的急,脚却忍不住往后挪一步,拉来一些距离。 这样能让他清醒。 上歌抓着他的袖子,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声音跟蚊子一样:“嗯,我救了你,你怎么都没点表示?” 借着月光,展实意眼尖地发现,上歌脖子都红了,声音心虚,立即舒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不好意思的应该不止他一个吧? 他定了定神,轻声笑了出来:“什么表示?” “该当以身相许!”上歌得了他的承诺,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发亮地盯着他,摇头晃脑正经无比地念叨。 “咳咳……”展实意猛地甩开她,因为情绪激动,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他倒是忘记了,上歌一贯厚脸皮,指望她不好意思,还不如指望母猪会爬树。 上歌有些生气了,见展实意咳个不停,真想不理他,又于心不忍,走过来轻轻拍他的背。真想不明白,展实意这个木头,怎么跟离止哥哥带来的那些话本子里的男人们不一样,这种情况,只会煞风景。 心头有气,下手越发的重,差点把展实意的心脏都拍出来。 展实意握住她的手,正想说一句话逗她别生气,一抬头,只见月光下,身边的姑娘皱着眉头,一双秋水潋滟的大眼睛里,映着他失神的冷淡容颜,含着内里藏不住的关心,刚才在火场外,她吐吐舌头的调皮一笑突然又冒了出来。 他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抓着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好半晌,他清楚听见自己说了一个字:“好。” 那声音,带着从容笑意。 第39章 如果男人不腹黑 他答应得如此爽利,上歌倒有些愣了:“你……你刚说了什么?” 展实意缓缓笑开:“你提议以身相许,我同意了。” “……”上歌觉得,今日的展实意,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为保险起见,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用头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被火烧傻了?” 展实意却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上歌看得出他神色认真,他看着她的眼镜,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开玩笑。” 漫天的星光都似乎从天上掉落,落在展实意的眼睛里,那里面的神采,亮得有些惊人。上歌只觉得裹在身皮囊下的心脏被谁狠狠捏了一把,恍惚中,只觉得眼前这个展实意,跟记忆中存在过的某一个人有些许重叠。 那人的面容裹在云雾里,看得不真切,可她好像看穿了这些雾气,看到他深蓝色的瞳孔,神色凝重,也是这般低着眉说:“我没有开玩笑。” 上歌痛得弯下腰,手从展实意的手掌心里抽了出来,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上歌!”耳朵听到的最后声响,是展实意颤抖的喊声。 山歌这一次的昏厥只是短暂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颠簸,像马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得她的心脏都要从嘴巴里吐出来了。睁开眼睛,展实意的容颜却意外地印在她的眼里。她正躺在他的怀抱里,展实意抱着她狂奔,看方向是在回八卦楼的途中。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脸颊因为剧烈运动隐隐潮红,脸颊上滴落的汗,已经打湿了他的前襟。 上歌有些恍惚,不过人一清醒,心思就歪了。 她觉得,此时此刻展实意的状态,挺像她们家那不正经的五叔常常悄悄说给离止听的:“情动”的形容。 上歌皱皱眉头,司命星君说,要展实意对她动情,她才可以将他一颗心任意践踏,现在,就是司命星君说的,最佳时机? 展实意还没有发现她已经醒了,上歌只好咳了一声,假装醒转。 展实意猛地顿住脚步,却没有立即放她下来,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喘着气道:“你……你感觉怎么样?” 上歌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连忙从他怀里窜下来,冷静地想了一想,要揉捏展实意的一颗芳心,做些什么才是最妥当的?上回她被白无垠抱了,展实意说她不正常,那这回她正常一把,是不是该这样呢?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展实意的头歪到一边,他愣了,上歌没想到展实意居然不躲,也愣了。 空气凝滞了。 上歌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才能显得比较不心虚。 她双手捂胸,做出一个被侵犯的动作,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特别愤怒:“你……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抱我?” “……”展实意默默看她片刻,转身就走。 上歌越发的心虚,连忙小跑着追上去,不敢用正眼看他。两人维持着沉默,眼见着八卦楼的影子出现在前方,展实意的呼吸也突然急促了起来,他顿住了脚步,上歌猝不及防,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她撅着嘴想问他干嘛突然停下来,哪知道展实意一把将她推到墙上,用手臂将她禁锢在怀中,咬着牙低声道:“你就这点出息?” “嗯?”上歌觉得莫名其妙,可展实意的眼睛让她相信,他此刻正在熊熊怒火中。 展实意盯着她,她也看着展实意,小脸露出一丝怯弱来。 时间过了好久,上歌觉得自己的眼睛都酸涩得要流泪了,实在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她只感觉到展实意的气息接近了她,随即,一个温热的物体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眼,鼻端的气息也是温热的,落在她的额头,又飞快地离开。 上歌慢了半拍,才惊觉那是什么。 展实意,吻了她的眼睛! 上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借着月光,展实意的脸上似乎有笑意,她清楚听见他说:“今日你累了,我且不跟你计较。回去好好休息,从明天起,天天早起到南阳府来找我报道。否则……” 后面的话没说,可威胁的意味谁都知道。 上歌几乎要哭了:“凭什么?” “既然要以身相许,就要好好做到。”展实意的眼睛里闪过的光,上歌觉得跟离止算计别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被展实意唬得连连点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果然是被算计了! 明明要求展实意以身相许的是她,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展实意要她以身相许? 这不公平! 上歌努力酝酿着自己的情绪,展实意却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当先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觉得不公平,每天我也来八卦楼报道。还有,离你那漂亮的伙计远一些!” 打第一回见到朱子七,他就觉得心头不舒服。 上歌哭丧着脸,她算是明白了,遇到了展实意,她只有被吃得死死的份!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呢?大半夜也不见回来!”两人正僵持着,只见八卦楼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白无垠站在月光照射不到的位置,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俊美的容颜面色难看。 展实意与上歌拉开距离,手却滑下来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走出墙角。 “出了些小意外。”展实意面不改色。 白无垠没再说什么?只是复杂地看着上歌,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八卦楼。 到了上歌门前,上歌才想起,刚才那情形,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她有些要跟白无垠解释,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十分欲盖弥彰,吞吞吐吐半天,还是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如大方承认免麻烦。 反正……迟早他也是要知道的! 而且……按照司命星君写得破命数,她要成功少不了白无垠的帮忙,还是别得罪他的好! 送上歌去休息,展实意关上房门转过身,白无垠站在他身后,犹豫着要说话,在展实意平静无波的注视下,终于一咬牙:“我有话想问你。” 第40章 那就公平竞争吧 两人一前一后回白无垠的住处,还不等关上房门,白无垠一把揪住展实意的领口,就往墙上撞:“你刚刚对上歌做了什么?” “我喜欢她。”展实意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很慢。 白无垠脸色一变,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太突然了。他的胸膛剧烈喘息,似忍耐不住,一拳砸在展实意头边的墙上:“该死!”他抬眼瞪他,一点都不能相信:“你不是说她特烦,特讨厌吗?” 展实意扒开他的手,想起以前自己说过的话,轻轻笑了:“烦着烦着,就不觉得烦了。” 白无垠继续瞪着他,可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对于上歌,这个认知他比展实意要早一点体悟到。 他松开他,走到一边的桌旁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展实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把我叫过来,不是喝茶来的吧?” “我……我对上歌,是认真的。”白无垠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忽然一仰头全部喝光,随即斩钉截铁抛下这句话。 展实意如遭雷击,一下子愣在那里。 京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刚刚说的那个两个字,是认真?! 难以置信! 白无垠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只觉得她有意思,跟我认识的姑娘小姐都不一样。她大胆,异想天开,有时说的话让我想掐死她,可她关心我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十天!不敢相信,我们只用了十天,就喜欢上了她!” 展实意默默听着,他自己也觉得深有同感。 不,作为上歌特殊对待的人,他的感觉要比白无垠慢,但也浓郁得多! 细细数起来,加上今天,他们刚刚认识了十天啊! 可展实意觉得,他跟上歌,已经认识了几百年那样久…… 尤其是今天,当看到她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时,他的心都要揪扯成一团了;看到她醒来精神明明不算好,犹自强撑着的模样,他又怜惜至极。等到她随着他钻到火场里,成功挽救了三个生命还笑得那样无辜,他的心一下子就不是他的了。 展实意觉得这一回他的魔魇,只怕是,好不了了。 可…… 他抬头看一眼白无垠,月光下,他一贯笑嘻嘻的脸没有半点笑意,眼中失落的样子,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声落魄。 展实意的手垂在桌下,紧紧握拳又慢慢松开,随即几次,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白无垠也在看他,闭了闭眼像在暗暗下什么决心。 “我不会放弃上歌的。” “我不会放弃上歌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口,屋子里静了片刻,两人又一起笑出声来。他们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不愧是兄弟。 白无垠看着展实意,笑得幸灾乐祸:“我爹只要我成婚,男女不限,不存在阶级矛盾。可展夫人不喜欢上歌,你的路有得走。” “你有作奸犯科的不良记录,我没有。”展实意也笑:“另外,我娘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好。”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紧紧地更像是较劲,可两人都是笑着的:“公平竞争吧。” 屋子外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朱子七笔直地站着,嘴角的笑容很有深意:“想不到白无垠也要搅进来。也好,本来就觉得人太少游戏玩不下去,既然如此……”后面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朱子七又深深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两个倒影,转身走开。 只是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一直没有松开。 上歌觉得,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展实意跟白无垠刚走,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就听见了司命星君唤她。 睁开眼睛,司命星君果然腆着笑站在床前,小心翼翼一脸讨好。 “你到底给我写的什么破命!”想到今天的事情,上歌来气了。 她成功向司命星君证明,就算是一个受到威胁的软包子,她也是有脾气的。 司命星君笑得更谨慎:“公主请看,一切都在命数之中。你看,都写着呢?”他将司命簿上的一行小字指给上歌瞧:“三更时分,火场救三人,有功。” 上歌疑惑起来,这个司命簿,真的写的是展实意的命数?她读着,倒像是给她写的一样…… 上歌挑眉:“可是展实意今天已经答应要以身相许了。” 他甚至还吻了她……的眼睛! 她面前可以算提前做到了,不是吗? 司命星君笑得从容淡定:“公主,如今展实意只算对你有好感,还算不得喜欢,你需得再接再厉哦!” 上歌的脸垮下来:“还不够啊?到底要怎么做,他才会爱上我?” “对了,还有白无垠,公主可别忘记了,在勾搭展实意的同时,也不能落下他。”司命星君说:“他可是你以后要‘乱情’的对象,没点感情基础,刺激不了展实意的小心肝。” 上歌瞪着他,气鼓鼓地嘟嘴! 那样是能刺激展实意的小心肝,不过在那之前,她的小心肝一定会先被刺激得不会跳! 白无垠,她这么纯洁的一个小姑娘,跟他玩暧昧,不是送羊如狼口是什么? 不行,她得有些后招! 上歌左右瞅瞅,眼睛一下子落到司命星君怀里抱着的东西…… “跟你打个商量?”上歌探过身体,唬得司命星君往后缩了一下,上歌笑得灿烂极了:“能不能把你怀里那司命簿给我瞅一瞅,我也好为即将发生的事情提前做些准备?” 司命星君护着司命簿就跟护着他的崽一样,头摇得比拨浪鼓更快:“不行!” 生怕上歌扑过来抢,他连忙隐了身闪人,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公主放心,关键时候,小神一定会提前说给你听的!” 上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手恨恨地揪着床单,似乎那是司命星君的头发…… 但上歌还有得愁的,一觉睡得不好,醒来还全是梦里的景象。展实意抓着她的头可劲儿地拍,一边拍一边吼:“让你虐我,让你虐我……” 她是活生生被吓醒的。 但,令她受到惊吓的事情,还只是个开始。 第41章 硝烟弥漫的斗争 一拉开门,门口立着的两个人齐齐转头过来,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上歌,起来啦?” 上歌眨眨眼,不自信地掐了自己一把。 白无垠看和她笑得如此花枝乱颤,上歌觉得不稀奇;可,展实意为什么也看着她笑,还是这种令人心里冒邪恶念头的笑? 明明长一张让人起邪恶念头的脸,还要笑成这样,不是要人命是什么?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今日展实意跟白无垠之间,弥漫出一股子酸不溜秋的气氛啊…… 上歌看一眼展实意,又看一眼白无垠,思维自动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地方去了:“莫非,我跟展实意之间的那些个小事,终于让白无垠醋了一醋?”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别的不说,白无垠跟展实意,可是她在天庭时就萌了许久的一对,要不是司命星君非要她棒打鸳鸯,她少不得要撮合一番。上歌皱着眉头,这如今,看这形容,分明是有些为难了。 司命耶,你个专门造孽的货色! 上歌欲哭无泪,在两人含情脉脉的注视中,神色恍惚地走开。 白无垠莫名其妙地扭头看展实意:“她怎么了?” “害羞了。”展实意说。 上歌脚下一个趔趄,只想骂一句:你才害羞了!可……话到了嘴边,她又默默地憋了回去,进厨房去找宋子怡要吃的。 她需要时间,来想一下,展实意今日是为哪般。 刚刚踏进厨房门,宋子怡正好托着一碟点心往外走,他也心思恍惚,险些跟上歌撞个正着。上歌顺手断了一碟子绿豆酥,逮着他的胳膊问:“白无垠跟展实意今天怎么了?” “哦哦!”宋子怡心不在焉,随口应了一声,又往前走。 上歌松开他,看他鬼一般飘出,往右边走。上歌张大了嘴巴,右边是一堵墙,宋子怡端着盘子去那里干什么?还不等她问,就听见哐当一声,随即宋子怡“哎哟”的惊呼,任谁都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今日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上歌呆呆站在厨房门口,毫无思绪,想来想去,觉得憋着话不说,不是她的性子。于是果断转身,回去找展实意和白无垠。 两人还在她门前的石凳旁边坐着,似乎料到她肯定会折返,闲适地摆了盘围棋,正杀得欢。见她端着东西过来,白无垠甚是气定神闲地指指自己手边:“放这里就好了,我们自己拿。” “……”上歌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抽过去。 将点心放在桌子上,她拽起展实意,要往外推。有些话,她必须要问清楚。 白无垠也跟着要站起来:“你们去哪里……” 上歌随手捡了块绿豆酥,成功堵住了他的嘴巴。只是手法有些不熟稔,点心磕疼了他的牙,白无垠拿出点心,揉了揉嘴巴,再抬头时,展实意已经被上歌推出门了。 “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上歌十分严肃。 展实意表情淡淡的,好像早上眉开眼笑的那个根本不是他。他弯腰捏了捏上歌的鼻子,明明是宠溺的话,表情却有些嫌弃:“女孩子家家,别总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小心别人说你八。” 上歌不服气地嘀咕:“八一八,生活更美好。” “嗯?”展实意斜睨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上歌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展实意,好半天才更严肃地说:“你不是展实意吧?我认识的展实意,呆板无趣死脑筋,不知好歹还整天面瘫,你不是他吧?快说,你是不是妖怪变的?” “昨天谁让我以身相许来着?”展实意逼近一步,双手抱胸挑眉问。 上歌还在狐疑,脚却比心更怂,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展实意又继续往前迈一步:“是谁答应我,要每天来南阳府跟我报道的?” 上歌信了七八成,边后退边连连摆手,小心翼翼赔笑脸:“展大哥,你今天不当值吗?怎么这么得空?” 展实意嘴角带了一丝浅笑,已经跟她贴近了:“你怕什么?” 这话倒是提醒了上歌,瞬间挺直腰板做人,是了,她一个神仙,就算他展实意是崇恩帝君转世,如今也不过一个凡人。她转转眼珠子,伸头一刀是死,缩头一刀也是死,干嘛不在死之前求个痛快以后被报复也报复得有凭有据? 上歌抬眼,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展实意一愣,腰已经被她搂了个正着。 “这是后院门口!”展实意轻咳一声,对她投怀送抱的举动,有些难为情。 上歌笑得无辜至死:“怕什么?我都摸过了!” “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有如此香艳之事!南阳的民风,什么时候开放成这样了?”两人正闹着,忽听身后一个男人含笑戏谑出声。 两人齐刷刷地扭头,只见八卦楼前店跟后院的门口,站了两个人。当先一个男人长身玉立,腰间别一根竖笛,笛上坠了个红绳结成的同心结,手里一把白纸黑骨扇,不紧不慢地轻摇。 要说相貌,这人的皮相在凡人里尚且算能看的一支,只是大约是在男女之事上过于勤劳了一些,眼下的淤色,十分破相。 上歌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他的笑容阴邪,令人反感。 这一转头,可真不得了,上歌的眼睛准确地捕捉到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小姐,乃是展实意的前未婚妻,赵青衣。上歌一僵,整个人都愣了。 赵青衣来这里做什么? 可就是这一扭头,惹出了多少让上歌饱受惊吓的事情。 只见那个男人手里的扇子啪地落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一般地跨出一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一把将上歌从展实意的怀里扯出来,略带痛苦地低吼了一声:“你……你是上歌!” 上歌被他吓得不轻,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傻傻地瞧着他。 赵青衣似乎也惊吓不小:“表哥,你认识这位姑娘?”可眼神里,没有半点被惊吓的模样。 那位仁兄点点头,越发炙热地盯着上歌瞧:“她……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跟我生气闹别扭就离家出走的嫂子啊!” 第42章 天雷滚滚震死人 轰隆一道天雷,准确无误地劈在了上歌的天灵盖上。 她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刚刚这人说的什么?“跟我生气闹别扭就离家出走的嫂子啊!”眼前这男人,是赵青衣的表哥,所以,他口中赵青衣所谓的“嫂子”,不就是他的媳妇儿? 上歌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他,心头窜起了一股疑惑。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天界,这第一回下界,就惹出了这么多是非来。这男人说,他是自己的夫婿,可上歌实在想不起,她活了一千三百多年,她爹她娘何时给她找了个婆家? 荒谬,荒谬! 上歌正想认真跟他探讨一番这件事的可能性,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已经自顾自上前来握着她的手,一脸苦大仇深地感叹道:“上歌,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丢下一家老大,跑到这里来?舅舅家虽然在南阳,也于我们家亲近,可你这样冒昧过来打扰,也有失礼仪啊!” 他甚至还一脸宠溺地摸了摸上歌的脑袋:“你若真想来,大可以跟我明说,我与你一起。免得你孤身一个女子,在南阳城人生地不熟,被某些恶人骚扰,还落个不知检点的名声!” 上歌长大了嘴巴,这人的演技,会不会太好了? 天地良心,她连他是哪根葱都不知道! 上歌求救地扭头去看展实意,展实意面色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微微凝固的双眸泄露了他的深思。不过很明显,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啊!不知怎的,上歌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莫非……他也相信了自己是有夫之妇? “喂,你到底是谁啊?”上歌决定,还是靠自己。 那男人恶心兮兮地伸手来牵她,笑得越发的开怀:“上歌,你又调皮,我是你夫君莫希翼啊!” 上歌恶心了一把,狠劲儿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一边抽一边道:“莫希翼?不认识。” 可这男人拽得使劲,觉察到她的挣扎,还将另一只手也盖上来,简直是要扯断了她的手。 “你还生我的气?我都跟你说了,我跟那个王小姐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莫希翼急了,悄悄瞅了一眼展实意,见后者面无表情,又变得略有些无奈:“乖,别闹了,跟我回京城吧。你总不能为了气我,连家都不回,那什么要找个别的男人的话,也不许再说!” 这男人说话不清不楚,上歌憋了一口气出不来,手也拽不出来,十分生气:“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眼见,已经看见前厅的客人们都在往这边瞅,就算一贯反应迟钝,也知道不对劲儿了。 莫希翼拽得更紧,上歌又拼命挣扎,手都红了。 正闹得厉害,忽然莫希翼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自己的手恨恨瞪了一眼展实意。 展实意伸手将上歌的手握在手心,白皙的皮肤已经红得不像样,他心疼地用自己的手轻轻揉着,这才抬头看向莫希翼:“阁下,请自重!” 莫希翼气愤地指着展实意,脸色有些发青:“你算哪根葱,我的家务事轮得到你来管?” 展实意看都不看他,反而扭头对他身边的赵青衣缓声说:“赵小姐,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带你表哥回去,别丢人现眼。” 自打这个男人出现,他就觉得十分蹊跷,刚刚分神细细琢磨了一下,又看过了赵青衣和莫希翼的反应,他不难推敲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歌打赌,这一定是她听过的,展实意说得最难听的话! 展实意的形象瞬间高大了! 赵青衣表情都快要哭了,更显得娇俏惹人怜爱,闻言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你……你什么意思?” 展实意道:“就是那个意思。” 他说着,牵着上歌回后院,看都懒得再看这两人一眼。 上歌任由他牵着,整个人都木了。她跟着展实意走了几步,忽然走不动了,回头一看,自己的一只手,又被莫希翼抓住了。此刻,莫希翼好像一只困在笼中刚刚被放出来的猛兽,眼睛都红了,用力将上歌一拽,一下子从展实意身边拽了过来。 上歌还没站稳,耳边刮起一阵凌厉的风,随即左边脸颊木了片刻,才漫起一股灼痛。 上歌愣了片刻,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回转身子,莫希翼站在她身边,缓缓放下扬起的右手。 他居高临下的瞪着上歌,语气义正言辞又气愤难当:“上歌,我为了寻你找遍了大半个中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你明明知道展捕快跟青衣有婚约,算起来还是你的表妹夫,你怎么可以这样?” 上歌整个人都懵了,她长这么大,一直是大荒、青丘和天庭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她爹娘就算对她颇多不满,也不曾动手打过她。 来到人间,她真是长见识了! “上歌!”展实意也愣了,刚刚事情发生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看着上歌眼泪汪汪的双眼,他的心,痛了。 小心翼翼地用冰冷的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上歌微微往后缩了缩。 展实意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他无法原谅自己,就在自己眼前,他居然让上歌被人欺负到了这个份上! 这男人!这男人,可恨! 展实意眼中的厉色更浓,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莫希翼。 莫希翼打了人,却也好过不了,尤其是刚刚上歌抬眼看他的时候,那空洞迷茫的眼睛,让他一下子傻在那里。刚刚她皮肤上的触感还在自己的手掌,滑如凝脂,细致光洁,这样美妙的皮肤,他真的……打了她了吗? 在场的四人中,似乎只有赵青衣一人清醒。 被展实意那样无情的指责,见到他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另一个女人,她的心都要碎掉了。 跟展实意订婚那样久,直到她忍受不住他的冷淡退婚,他也不曾这样细致地安慰过她! 她曾经以为,展实意天生冷清,或许不喜欢任何一个女人,这才在家人的逼迫下含泪退出。可……她刚刚退婚不到三个月,他就带着另一个女人出现,还处处维护她! 这叫她怎么甘心! 赵青衣恨恨地瞧着上歌,嫉妒让她的心发了疯。 她知道,今天,她的机会来了! 第43章 最难缠的是女人 赵青衣心知肚明,最能挑拨男人心的女人,绝对不是个在不合时宜时胡乱撒泼的人。 她上前挽住莫希翼的手,柔柔地、带着哭腔地劝他:“表哥,你先跟我回去吧!嫂子一时不想见你,你着急也没办法。嫂子这么柔弱,你怎么可以动手?咱们先回吧!等嫂子冷静一下,再来……” 她一口一个嫂子,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围观的群众本来面带疑惑,此刻都纷纷露出了然的形容来。 诚然八卦楼的老板活泼可爱,但如果是有夫之妇还出来勾搭人,就实在水性杨花了。 一瞬间,大家都扭头看上歌,一脸不赞同。 上歌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展实意,气得手指着赵青衣,声音都抖了:“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儿,谁是你嫂子!” 赵青衣一双眼睛泫然欲泣,手足无措地怯怯看着她:“嫂子……” “你闭嘴!” 突然,上歌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冷冰冰的语调,吓得赵青衣打了一个冷颤。 展实意一把牵起上歌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脸色已然是冷淡,可眼神分明是警告和倨傲。 他一字一句地道:“上歌是什么人,我心里比你清楚。”他扭头瞟过莫希翼,冷哼:“还有你,今天你对上歌的诬蔑,我都会记录在案。明日,我们公堂上见,让张大人来断一个是非,还上歌清白!” 他说完这番话,扯着上歌进了八卦楼的后院,再不看那两人一眼。 “表哥!” 赵青衣见状,着急地扯了扯莫希翼。这种时候,他随便愤怒地表示一句话,都会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莫希翼“哦哦”了两声,很显然根本没听到展实意说了什么。他满脑子都是上歌的眼睛,心中一股子的难受。活了这么大,他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这个女孩子,真的太神奇了! 赵青衣恨铁不成钢地推他:“你再不拦,你媳妇儿就没了!” 莫希翼迷茫地扭头看她,分明犹豫了。 赵青衣一跺脚,柳眉微蹙,心头火烧一般。上歌那个狐狸精,这是连莫希翼都迷惑了吗?她还要再说,但眼光瞟到莫希翼的脸上,突然有了别的计较。 她压低了声音,含了一丝诡异的笑附到莫希翼耳边说:“表哥,你难道就不想抱得美人归吗?我瞧着,你喜欢她喜欢得紧呢!” 莫希翼一抖,总算回神过来。 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表妹,原本瞧着美丽的面容,此刻无端染上了一丝阴沉。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想到上歌,这一丝疑惑就抛到了脑后。他刚刚看到展实意如此护着她,要从这个冷面人手里抢夺上歌,只怕不容易。 赵青衣的话,无疑给了他希望,他双眼迸发出神采:“你有办法?” “哼。”赵青衣淡淡哼了一声,当先扭头往外走:“回府再说。” 莫希翼点点头,跟着她身后往外走。 出门时,八卦楼前厅里的掌柜的进来,不小心跟赵青衣撞到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听到了一句低低的夸奖:“你做得不错。” 莫希翼疑惑地转过头去,漂亮的掌柜已经负手站在一边,含着抱歉的笑,扶正了赵青衣。 赵青衣微微脸红,就着朱子七的搀扶站稳,福了福身,就快步领着莫希翼回府。 目送这两人走远,朱子七的笑容也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看不透的深思。 上歌被展实意拉着回到屋子里,生气得太狠,回到院子里也不平静。 白无垠见状,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见到她脸上红红的巴掌印,怒极攻心地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树上,脸色铁青:“谁打的!” 上歌努了努嘴:“一条疯狗。” 她明显不想多说,展实意更是生人勿近的模样,白无垠看了两人半晌,突然冲出了门去。看方向是去了前厅。他能去找谁?上歌默默为宋子怡哀悼片刻,一抬头见展实意抿着嘴唇,想到他刚刚说的话,不由又有些畏惧。 她瞅着他,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喂,你真要我上公堂啊?” 自古以来,她还没听过因为被冤枉是别人的媳妇儿,就把人告上公堂对质的! “你怕?”展实意瞬间就看穿了她。 上歌的手烦躁地扯着自己的指甲:“也不是怕,只是觉得,要真闹大了,也挺难为情。” 她在南阳城的名声,从今天起是真的臭了!不管赵青衣和莫希翼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今日他们想看到的结果,马上就看到了。 上歌捂着脸,以后出门就要被人说三道四,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苦恼极了。 展实意冷哼一声:“他们冤枉你,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不容许!” “对,绝对不能轻饶!” 白影晃过,白无垠已经从前厅打探清楚,回转了。他脸色比刚才还差,怒气冲冲,好像被冤枉是莫希翼媳妇的人,是他白无垠。觉察到上歌的退缩,他一阵见血戳到了她的心口:“他们都不觉得难为情,你怕什么!难道你要背着有夫之妇、水性杨花的名头,让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骂你的爹娘吗?” 上歌一怔,果然直起腰来:“好,那我们就上公堂。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他媳妇儿,害怕他不成!” 展实意眼中闪过赞许,刚想夸她一句,忽然对面南阳府传来阵阵鼓声。 三人诧异地看了看,展实意正想出门去看看是何人击鼓,只见八卦楼的金牌八卦员宋子怡已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呼呼喘着气,显然也担心极了:“老板,老板爷,白大哥,你们快去看看。赵家小姐的那个表哥,把老板和老板爷给告了!” “告我什么了?”上歌奇了,她还没去告他呢?他竟然捷足先登了。 宋子怡喘着气说:“他告老板你不守妇道,勾三搭四;告老板爷不知检点,勾引良家妇女……” “这个混蛋!” 白无垠听罢,猛地一拳砸在桌上,扭头冲了出去。 上歌心下觉得十分不对劲,也连忙追了出去:“白无垠,回来!”可白无垠轻功甚好,眨眼间就冲到了南阳府。 第44章 天降一神来之笔 上歌跟展实意赶到的时候,南阳府已经开堂在审理此案。 刚刚在八卦楼外闹了那么一场,这会儿南阳城里已经都传开了,八卦楼的老板居然是个有夫之妇,八卦楼上悬挂着的条幅:“一切以展实意为中心,坚持自由恋爱,坚持穷追不舍决不动摇!”此刻也在向世人证明它的真实和可笑。 短短几步路,上歌芒刺在背,人人都盯着她瞧,还不时有人指指点点。 上歌气得要死,偏偏不能说,双爪握拳双眼通红,杀气腾腾冲到南阳府。 南阳府外围了一圈人,见他们过来,都自动让开一条路。 高朝正从里面走出来,破天荒不跟展实意打招呼,直接扯过上歌,神色紧张:“上歌,你……里面那个,他说他是你夫君!” “混蛋!”上歌想揍人。 高朝抱歉地看着她:“张大人让我来传你跟展大哥升堂。” 上歌不听他说,推开他冲了进去。 公堂之上,莫希翼已经哭诉了一遍自己令人同情的遭遇,赵青衣在他身边,不断给他递手绢,见上歌进来,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别开了头。 “大胆民女,还不跪下!” 上歌闯进来就光顾着死盯赵青衣和莫希翼瞧,堂中官吏见她见了知府也不跪下,忍不住提醒她。 上歌闻言,倒是愣了一下。 不是她不肯跪,下跪多容易啊!膝盖一弯就跟地面亲吻了。只是……她抬头瞅了一眼堂上的张仲唐知府大人,他只是个凡人,真受了她这一跪,只怕要生生折寿十年。 毕竟,她一个神女,不是人人都受得起她的一跪的。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跪,却见展实意径直越过她,跑到张仲唐身边,附耳说了一句什么?张仲唐惊疑地抬起头来,难掩他的震惊。 展实意重新回到公堂上,在上歌身边跪了下来。 他此时只是一个凡人,跪一跪倒是无妨。 张仲唐轻轻咳了一下,他掩饰得很好,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将刚才莫希翼的话重复了一遍,才问上歌:“莫希翼说,你是他的夫人,此事是否属实?” “他说谎!我根本不认识他!”上歌气愤极了。 张仲唐随即转向莫希翼:“你说她是你的夫人,你有何证据?” 莫希翼不慌不忙地说:“如果不是我夫人,我敢随便说么?大人,上歌乃是我莫家世家易家的女儿,与我从小指腹为婚。四个月前,我与上歌成婚,本来好好的,结果一次我与几个朋友应酬,她误会了,就跑到了南阳来,还留书一封,说我不忠她就不义。” 他说着,扭头一脸诚挚地看着上歌:“上歌,我跟那姑娘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相信我,跟我回家吧!” “跟我指腹为婚?”上歌气极反笑。 开什么玩笑,要真跟她指腹为婚,那他不得一千三百多岁才对? 莫希翼要说话,张仲唐见上歌情绪不对,连忙打断他:“按照你的说法,就应该是明媒正娶。可有聘书为证?” “这个……只怕要等两天。”莫希翼为难道:“我没料到是眼下这种情况,没有随身携带。” “既然这样,高朝与路易前去取证,两天以后再开堂审理此案。” 张仲唐惊堂木一拍,定了下来。 从公堂下来,展实意一直拽着上歌的手,生怕她冲动上前给莫希翼一顿好打。 莫希翼和赵青衣经过他们身边,四人眼神交汇闪出一段火花,杀意恨意一览无余。上歌冷哼,别开头,鼓着腮帮子生气。 莫希翼经过她身边时,压低了嗓子说:“上歌,你迟早是我的。” 上歌想回头骂几句,展实意却按住了她的脑袋。 头顶上方传来展实意沉稳的声音:“做梦。” 白无垠就没有这么冷静了,展实意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拳打在了莫希翼的脸上。莫希翼捂着脸颊滚到一边,赵青衣喊了一声表哥,扑过去扶起了他。莫希翼爬起来,凶狠地瞪着来人,可见到是白无垠,他呆愣了一瞬间,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缩了半截。 白无垠见到他的脸,也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 莫希翼擦了擦嘴角,将一抹血丝弄干净,面前笑着跟白无垠打招呼:“白小王爷,你怎么也在这里?” “本大爷怎么不值得,你莫希翼何时娶了妻?”白无垠冷笑。 莫希翼捂着脸颊不说话。 白无垠还要再说,展实意已经拽住了他,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回到八卦楼,白无垠脸色铁青,忍无可忍地一把拎住了展实意的领口:“为什么不让我揍他?” “按照律法,一旦查实这件事是假的,他将被诬陷罪论处。”展实意冷冷地开口:“他这样的人家,这才是最严厉的惩罚,声名俱毁。” 从头到尾,上歌都闷声不说话了。 等这两人一出门,她立刻站起来,迫不及待地使用她的绝密法宝――黑玉镯子,召唤离止。 这个时候,上歌渴望离止哥哥在身边。 离止永远是一呼即应的。 没多久,他就出现在南阳城里。 离止从来不干稀里糊涂的事情,感应到上歌的求助,他第一时间推算了一下她的情况。半晌后,他脸色铁青,阴沉着脸离开了青丘。 上一回来凡间,是趁着天黑,要的是谁都不注意。可这一次不同,他从小宠在手心里的宝贝被人诬陷,钻了个无亲无戚很无助的空子占便宜,他可忍不下这口气。到了凡间,他没打算悄悄出现。 当天傍晚,离止让自己的坐骑四眼青鸟变作高头黑马,他则一身白色锦衣,轻裘缓带,招摇大摆地进了南阳城。 进了南阳,他逢人就打听上歌的消息,不多时就走到了八卦楼。 凭着他那张招人的脸蛋和不俗的穿着,优雅的谈吐举动,不到一刻钟,南阳城就传遍了一个消息:上歌家来了个极品亲戚! 多嘴的人前来问一句,离止所为何来。 离止笑着说:“上歌与我有婚约,如今她已及笄,我来接她回家成婚。” 南阳城里看热闹的群众们,一个个都被焦雷劈中,通通傻了。 一个两个都自称跟上歌有关系,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第45章 上歌是谁的媳妇 南阳城的群众是八卦又娱乐的,从上歌刚刚到来不久,她就发现了这个特质。 为了看热闹,一群人跟着离止涌进八卦楼。 这么大片人马杀进八卦楼,自然把可爱的柔弱小受宋子怡吓坏了,丢下朱子七,跑到后院把上歌等人都喊了来――他以为,离止是莫希翼请来找麻烦的! 上歌莫名其妙地走出后院,离止正背对着她欣赏围观的人群,听到响动回转身子,看到他们家上歌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随即笑着对她招了招手:“上歌儿……” 那一瞬间,离止哪里是在招手,分明是在勾上歌的魂! “离止哥哥!”上歌眼眶一酸,蹬蹬跑过来,大喊一声扑进了他的怀中。 她揪着他的前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离止哥哥,你怎么才来!我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你也不来管我!我讨厌你!”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离止轻声哄她:“我来了,没人敢欺负你!” 围观的群众们也都傻了,看上歌这情形,难道还真是眼前这个锦衣公子的未婚妻? 大家都看着离止,自觉地把莫希翼跟他作比,自然是离止更胜一筹。论气质,莫希翼比不上他一根小指头;说长相,莫说是莫希翼,就是展实意展捕快跟白无垠白小王爷,也都只能跟他平起平坐…… 这样的人,谁会舍得丢开他,转投那个纵欲过度的莫公子? 谣言,谎话,不攻自破! 上歌哭得尽兴,全然不管这周围许多异样的眼光,展实意却不是傻子,他早就知道了离止的身份,匆忙打了个招呼,他拍拍她的肩膀:“上歌,进屋再说!” “嗯!”上歌大大的点头,拉着离止进屋。 离止的心情就复杂了,从来都只有他降服这个小混球的,何时见到这个小混球听别人的话?展实意……比他上一次见更让上歌关注了几分啊? 这才几天呢! 离止的心提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拥紧了怀中的人,心中却迷茫了。 刚刚进了屋子里,上歌就忍不住要把自己的委屈说给离止听。 离止听罢,脸色十分不好看,握在手里的一个白瓷杯子咔嚓一声碎裂成块,那杀气让人不敢直视。 “离止哥哥,怎么办啊?”上歌半点都不觉得害怕,仰着头可怜兮兮的。 白无垠在一边一言不发,眼睛紧紧盯着离止揽着上歌的手,心中不断咆哮:“那爪子,得剁了啊!” 正看得专心,冷不丁离止斜斜看过来,白无垠只觉得瞬间一股冷风,专门围绕着自己打转,浑身一个哆嗦。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离止却转开了目光不看他,问身边的展实意:“那个莫希翼,真说自己有能够作证的聘书?” “是,高朝已经跟着去取了。”展实意说。 离止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吧!再开堂审理此案,我就要他好看。” 至于怎么要莫希翼好看,他却不说。 上歌的心噗通一声,落到了肚子里。 有离止哥哥这句话,这件事再也不用她操心了! 心头大事一了结,上歌就开心了。离止见她终于有了笑颜,也放松下来,他左右看看,突然问道:“筑若的徒弟人呢?不是说,让他跟着你好好学学良善是什么?跑到哪里去了?” “他在江都。”上歌心虚,又不敢不答。 要是离止问起来,她怎么跑到江都去了,她要不要告诉离止司命星君安排的事情? 不过好在离止只是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不好好跟着你,跑那地方去干吗!”便没有再说什么?上歌生怕他再想起这件事来,非要拉着离止到处转转。离止不忍拂了她的意,于是在展实意跟白无垠两个人失落的目送下,上歌拽着离止,出门了。 两天后,南阳府正式开堂审理此案。 南阳城这几天太过热闹,一听这桩荒唐的官司又要开堂审理,都纷纷涌进南阳府,见证这奇迹的时刻。 主要是大家都很八卦,谁不想知道,这八卦楼神秘的老板,到底是谁的媳妇儿呢? 一干人等都跪在躺下,上歌依然是站着,又惹来一堆人的注目。 上回下堂之后,上歌缠着展实意问了一次,他到底说了什么?张仲唐允许她不用下跪。展实意说,他悄悄告诉了知府大人,上歌乃是皇族,把白无垠吓得连连咳嗽。 欺瞒官府,那可是重罪啊! 不过大家都不是很害怕,天高皇帝远,谁能派人真来验证一下,上歌到底是不是呢?就算不是,白无垠出来说一句她是,凭着他白小王爷的威名,谁敢怀疑不是? 只是…… 大家都看向离止,上歌不跪也就罢了,离止凭什么也不跪? 离止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感觉到大家的不对劲,依然站得理所当然一派自若。凭着这架势,张仲唐就算心有疑惑,看他周身气度,想着他跟上歌的关系,倒真一时不敢让他跪了。 开堂之后,高朝呈上来取回来的证物,两本小小的文书,呈上了张仲唐的案桌上。 张仲唐看完,传给上歌:“你瞅瞅。” 上歌翻开一看,傻了。 “这上面,可是你的亲笔画押?”张仲唐发话了。 上歌还没理清楚字迹的思绪,含糊地应了一声:“唔,是,也不是。”她说不清哪里奇怪,就是心里那一股不对劲儿,一直在往外冒。 离止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他从上歌手里拿过聘书,看到落款,脸色开始不善起来。 这两本东西,一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另一本是迎娶之时奉上的聘书。父母之命的那一本,落款上按照惯例,是写了两家父母和媒婆的见证,上歌瞄到最下面,赫然见父亲那一栏上,写着“易仲伯”三个字,而母亲那一栏写着“王桂凤”,生生吐出一口老血。 再翻看所谓的聘书,她则被惊呆了,落款上“易上歌”三个字,分明是她的字迹,而且,还按了手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仙凡大战第一回 离止放下聘书,转呈给张仲唐,没人看到,聘书在他手中转动的那一刹那,他指尖光华闪动,飞快地隐在了聘书中。 张仲唐放下聘书,又问了一边刚才的问题。 上歌摇头道:“回大人,是我的名字。但画押就不知道真假了。” 张仲唐挥挥手,旁边的书童立即送上白纸和印泥,张仲唐示意上歌在上面印一个手印。 上歌照办了。 张仲唐拿着那张纸,反反复复地对照着手里的聘书看了好几遍。好半天,都不见他说话,脸色却没有变化。大家都定定看着知府大人,等着他下决断。只有展实意和离止两人,眼睛死死盯着嘴角带笑的莫希翼和楚楚可怜的赵青衣,对上面的东西毫不关心。 高朝忍不住出声提醒张仲唐:“大人……” “莫希翼……”张仲唐放下聘书,语气有些凝重:“经过本知府繁复对比,聘书上的画押并非易上歌本人,你作何解释?” “不可能!”莫希翼愣了一下,猛地跳了起来。 离止的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似乎这个结果,他一点也不意外。 张仲唐将聘书和上歌的画押都交到他手上:“你自己看。” 莫希翼拿着这两样东西,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聘书上的画押跟白纸上的指痕,明眼一看就是两个不同的人留下的。他心里十分震惊,不敢置信地低喃:“怎么可能?他明明说过是她本人的!” 这一声呢喃虽然很低,但场中高手何其多,瞬间就有三双目光落在他身上。 莫希翼口中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展实意冷笑道:“莫公子,你伪造文书,毁人清誉,按照律法,当打三十大板,罚钱百两!同时诬陷两人,加倍责罚!牵连无辜人等,三倍责打,你可准备好了?” “你们说过万无一失的,凭什么要打我?” 公堂上静默了片刻,突见莫希翼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扭头瞪着赵青衣。 赵青衣也是一脸恐慌,见大家的目光看向她,小脸煞白:“你……你胡说什么?” 莫希翼钳着她的手,眼中怒气勃发:“我要是挨了棍子,你也跑不了!” “我……”赵青衣慌乱地要拜托他的手。 莫希翼扭头,对张仲唐急切地吼道:“大人,草民冤枉!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女人让我干的,都是她的错!我……我根本就不是她的表哥,我……我就是江都城里一个地痞,她给我五百两银子,让我这么干的!” “哦~~”围观的群众都发出一声唏嘘。 一瞬间,大家看着赵青衣的目光都变了。 赵青衣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恐惧地辩解:“你……你满口胡言……”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诬陷我与上歌,损害离公子的名誉,已经构成事实,不容狡辩!” 展实意打断她,咄咄逼人地盯着莫希翼,转身跪下:“大人,草民跟易姑娘已经青白,现在要状告这两人,毁我等清誉,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 莫希翼被打了八十大板,因为赵青衣是女子,又是南阳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张仲唐最终念着她父母的关系,没有真的打她板子。 赵家罚了五百两银子,可再也买不回自家女儿的颜面,赵青衣回府后,就被禁足了。 南阳城的居民们觉得,近来南阳城十分热闹,一栋八卦楼,极大的丰富了大家的茶余饭后娱乐生活。 继上歌高调追求展实意,又被突然冒出的夫君认亲,半路杀出一个天人般的正牌未婚夫,大家觉得,南阳城因为这个漂亮姑娘,看戏生活变得十分精彩。 就在大家都以为不会再有更劲爆的消息传来时,这位天人般的佳公子,又给了大家一个惊雷。 离止宣布,跟八卦楼的老板上歌解除婚约! 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宣布解除婚约之后,又高调宣布,他要与展实意、白无垠公平竞争,赢得上歌芳心,让上歌心甘情愿嫁给他! 为了看这场三男争一女的戏码,这段时间,八卦楼的生意当真是好做无比,日日座无虚席。就连门口卖瓜子烧饼的小摊子,也收入攀升。 卖瓜子的大娘整日笑得合不拢嘴,一天上歌出门,她拉着上歌的手连连感叹:“易老板哎,你可千万别早做决定嫁人啊!多看看,我瞅着这几个小子都挺不错,有他们在,最近一天卖出的瓜子,可比以前一个月卖得都要多。” 她没提的是,最近来买瓜子的,都是些年轻女子。 而且这些女子,都是奔着展实意等人去的。 南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八卦楼一下子住进这么多个美男子,哪家深闺中的女子不春心萌动一把呢?反正上歌只能选择一个出嫁,细细数起来,也还有四个是无主的,要是能戴着一个,也不枉此生了! 上歌出了这么个荒唐事情,离止当天晚上就把唐世礼从江都召回来揍了一顿。 唐世礼挨了训,从江都回来之后,就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上歌。 上歌悄悄跟白无垠抱怨:“你想想办法啊!我才不要这个冰块整天跟着我!” “他是为了你好。”白无垠说。 上歌蹲在角落默默画圈圈。 白无垠探过身子凑到她耳边,声音十分暧昧:“当然,如果你愿意听我的,给我讲一讲为什么那封伪造的聘书上,为何会有你的签名和画押,我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上歌翻了个白眼:“当我没说。” 下了公堂,那封伪造的聘书被白无垠拿了回来,白无垠逼着上歌又按了一个手印,发现这两个画押其实是一模一样的。这让大家十分惊奇,刚才公堂上,明明是两个人的,怎么现在,却是一样的? 上歌心知肚明,瞧着她离止哥哥笑个不停:她就知道,离止是最有办法的! 但离止的确是太聪明了,一句话就让她噎死:“现在,你可以说说,这个手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上歌的眼睛悄悄的瞅着站在一边的朱子七,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 第47章 她有自己的私心 朱子七嘴角含笑,眼下的桃花印妖媚非常,衬得他眼中波光粼粼,似笑非笑。 离止也不勉强她,事实上,他心知肚明。只是他家上歌儿不想说的事情,他从不勉强。上歌有自己的处事方式,离止相信她能自己处理好。 白无垠催她:“上歌,你要不说,下次还发生这种事怎么办?” 上歌懒得理他,顺手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摸出一颗蜜枣,塞到了他嘴里。 糊弄离止容易,打消白无垠的追问也容易,但还有一个人,上歌就没办法了。 “是朱子七。”没人在的时候,展实意一针见血地说。 这件事细细想起来,其实并不难想明白。 上歌初来南阳城,身边的人只有这么几个,能拿到她的手印和亲笔签名的,也就只有八卦楼里的人。他跟白无垠自然都信得过,宋子怡天真无邪,也是可信的。 唯有朱子七,这人来历不明,举止看似正常实则带着股奇怪。 自打他来到八卦楼,展实意就不曾相信过他。 尤其是,莫希翼刚刚来南阳城那天,在场的人除了他们,就只有赵青衣跟朱子七。 只是现在,展实意还想不明白的是,朱子七到底是怎么跟这两人搅在一起的?他们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条件? 解开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莫希翼身上。 莫希翼是在南阳城郊被展实意逮个正着的。 褪去了所谓赵青衣表哥的身份,这只是一个穷酸的地痞,脸蛋清秀却猥琐十足。展实意找到他的时候,他拖着屁股窝在城外的破庙,正在烤一只野鸡。上歌跟在展实意身后进来,把他吓了一大跳,手中还没烤好的野鸡从手里掉落,差点落到了火中。 展实意闪身一晃,那只野鸡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上歌笑得很开心:“哇,你厨艺不错,烤得火候很到位,外焦里嫩,蜂蜜的浓度和配料的搭配都很精准,一定很好吃!” 莫希翼脸色青白,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有心抢白几句,但见了展实意的身手,又不敢搭腔。 上歌真心冤死了,刚刚被展实意从餐桌上拎过来,她一口饭都没来得及吃,正饿着呢!这只鸡色香味俱全,她是真心想吃。 幸好,展实意颇懂她,将整只鸡都递给她拿着。 上歌大喜,对莫希翼笑着做了个鬼脸,接过烤鸡,伸手就要去撕鸡翅膀。 莫希翼脸色一下子复杂起来,眼前的这个姑娘,倒叫他有些看不懂了。事实上,他们现在就是个仇人的立场,她怎么还能对着他,笑得这样天真无邪? “小心烫!” 那鸡刚刚从火上拿下来,蜂蜜又是能固温的,看起来不冒烟,但实际上烫得很。她的手那么白嫩,要真碰上去,估计要起小水泡。 上歌半点不以为意,倒叫两个男人都替她着急。 上歌一愣,哭丧着脸抬头:“那怎么办?” 看起来这么好吃,难道只能看? 莫希翼站起来,从身边的一堆荷叶里拿过一张,结果上歌手里的烤鸡,手里的小刀轻轻一划,一股热气从烤鸡上冒了出来。他从腰间又拿下一个小瓶子,洒了一些作料在鸡翅上,割下鸡翅膀用荷叶包着递给上歌:“可以吃了。” 展实意抱着手站在一边,看着上歌狼吞虎咽地啃起鸡翅膀来。 他们……不是来抓莫希翼的吗?怎么变成来吃野味的了? 展实意对此嗤之以鼻,但脸色平静,对于上歌各种莫名其妙的举动,他习以为常。 莫希翼就没这么沉不住气了,等不到上歌和这个身手不错的男人开口,他就主动招了:“我能说的都说了,你们还找我干嘛?” 上歌吐出一块鸡骨头,指着莫希翼手里的烧鸡:“我还要。” 展实意接过话:“是谁给你那本聘书的?” 莫希翼又给她隔了一块儿:“那个赵家小姐。” “赵家小姐一直都住在南越,怎么会跑到江都去找你?谁让你过来的?”展实意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莫希翼说:“我来南阳,是因为跟我要好的一个兄弟说,这边有笔大买卖,我就来了。” 想起那天的事情,如今想起来,莫希翼也觉得透着诡异。 找他来做买卖的那个兄弟,在江都跟他的关系其实只是一般。那日突然说有一笔大买卖,只需要他来做一回贵公子,帮一个贵公子把出走的媳妇带回家。任务很简单,回去就给他五百两银子。 东家连车费都给他报销,他一时贪心,就答应了。 展实意一一追问,莫希翼出乎意料地配合,等展实意都问完,上歌也将那只烤鸡吃了大半,拍着肚子站起来:“问完了?那咱们回家吧。” 展实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上歌走到门口,回头看莫希翼还呆呆站在那里,她眨眨眼睛:“走啊!还愣着干嘛!” “我也去?”莫希翼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相信。 上歌眉开眼笑地点头:“嗯嗯,从今天起,我聘请你做八卦楼的厨子,专门做烤鸡,每个月四两银子的工资,提成不算,好不好?” “你喜欢,我专门做给你吃!”莫希翼心头一暖,一句话脱口而出。 上歌笑着说:“好东西要跟大家分享,走吧!现在回去,今晚还能再吃一顿!” 她蹦蹦跳跳地走着前面,没注意到跟在身后的莫希翼,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前方的身影开心快乐,他为自己曾经让她那么不开心,感到十分愧疚。不过没关系,从今天起,他会好好弥补她! 不惜一切! 回到八卦楼,白无垠的眼珠子当先被闪瞎了:“哟,你小子怎么还敢来?” “上歌,你搞什么?”唐世礼也说。 离止高深莫测地笑着站起来,顺了顺上歌的头发,顺手抹去她下巴上刚刚沾到的油腻:“看来我们上歌儿自己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也不瞎操心了,这就回青丘去了。记住,有危险,就随时叫我。” 上歌舍不得的拽着他的袖子:“离止哥哥,你别走……” 第48章 江都五虎朱子七 离止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所有的话到了嘴巴,却只能说一句:“早点写完《审美录》,我等你回家了,就去提亲!” 上歌下巴差点掉下来,离止却在哈哈大笑中,悠然遁去。 对于离止消失神一般的速度,白无垠瞠目结舌:“他他他……” 但上歌神色自若,唐世礼一脸理所当然,就连展实意都见怪不怪,白无垠风中凌乱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幸好莫希翼还活着,他眨了眨眼睛:“刚刚那个难道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嗯。”上歌一本正经。 白无垠瞪他:“你怎么还不滚?” 莫希翼怕他,缩了缩肩膀溜到上歌身后,怯弱地回应白无垠:“我是八卦楼的厨子,当然……当然不能滚!” 上歌心情颇好:“嗯,快去做烤鸡,给白大爷尝尝!”白无垠是吃货,吃过了莫希翼的烤鸡,铁定记不得要让他滚的事情。 “得令!”莫希翼扯着嗓子嚎了一声,跑去找宋子怡要食材去了。 展实意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唐世礼皱眉道:“这么说起来,找到莫希翼口中的那个江都的兄弟,就是解开这件事的关键。” “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展实意凝思片刻:“我怀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白无垠说:“我去一趟江都,查一查。” 上歌抬眼看了一眼白无垠,又看了看唐世礼:“这件事,还是算了吧?”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再继续追查下去,会有一些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但如果不查,那股感觉也很强烈,她很犹豫。 唐世礼慢悠悠地说:“其实前些日子我在江都,也查了一些事情。” “你那个掌柜的朱子七,有些不简单。”他放下杯子,不紧不慢地说。 展实意心头一动:“此话怎讲?” 唐世礼就将上回他跟上歌在朱子七门外听到的话说了出来。上歌着急地给他打眼色,唐世礼装作没看见,急得上歌掐了他好几把。 他一说完,展实意首先就怒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 “其实也没什么的,谁没有秘密呢?何必穷根究底?道家讲究,一切顺其自然。”上歌打马虎眼。 展实意冷哼道:“这样说起来,那聘书上的手印也是朱子七在作怪,你早就知道!” “你知道?”另外两个男人一起瞪她。 上歌脸色讪讪的:“算知道吧。我来到凡间……我来到南阳,就只写过一次签名划过一回押,就是刚刚接手八卦楼的时候,朱子七说,他既然将店铺盘给了我,有些手续,最好还是交接一下,就写了这张字据。” “就是这张。”上歌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据。 展实意拿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聘书上的签名和画押跟这个一模一样。 他冷笑道:“想来前段时间,这字据一直是搁在你房里的吧?” 上歌不敢说话。 展实意深吸一口气:“这样说起来,他曾经拿走过字据,雕刻了一个跟你的指痕一样的印鉴。现在一切都明了,只是,你不曾得罪过他,他怎么会这样争对你?” “如果我没猜错,一切起因,都是因为展捕快你。”唐世礼给上歌倒了一杯水,曼斯条理的说。 “我?”展实意莫名其妙。 唐世礼抬起头来看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冷:“要不是展捕快你,上歌一个小姑娘,会跟他有仇不成?” 展实意害得上歌被人冤枉,唐世礼老大不爽着呢?这是借机发难了! 展实意抖抖手:“愿闻其详。” 唐世礼冷哼:“朱子七,他是江都五虎之一,排行最末。” “什么?”展实意跟白无垠同时惊呼。 上歌见他们神色大变,直觉有戏,想了想,张开结界,才说:“他是谁?” 说起朱子七,天下没几个人知道,但若说起江都五虎,只怕整个中原都要谈“虎”色变。 江都城跟南阳城一样,都是不大不小的县城,江都挨着长江,繁华比南阳更甚。正因为如此,江都城里的巨贾也要比南阳城多,人民富足,在这个时代,自然也让江都成为众贼惦记的富窝窝。 江都五虎,就是这些贼里的老大。 白无垠盘踞北方,偷盗那叫兴趣爱好,这江都五虎,却是以此为职业。 五虎行事很有原则,穷不劫,善不抢,纵横中原近五年,名声颇胜。虽然行的是不法之事,取的却是不义之财,百姓多有爱戴。五虎出动之时,都头戴虎头面具,因而得名。 原来人人夸赞,后来人人色变,自然是有原因的。 两年前,江都五虎中的大虎首先坏了规矩,杀了一个从南阳去往江都做生意的商人林昭。 林昭在南阳城颇有声名,为南阳城的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前往江都,是为了替南阳城南新修建的学堂筹集木材,置办课桌书本等。大虎杀了他夺了钱财,离开的时候,没注意到,跟着林昭前去的小跟班,将他的模样看了个清楚。 小跟班哭着回到南阳城,当即跑到南阳府击鼓鸣冤。 张仲唐接了这个案子,办案的人,正是展实意。 展实意前往江都查案,江都五虎畏惧他查到自己真身,凡是展实意问到的人,都通通遭了毒手。 但展实意何其聪明,就算这样,最后还是成功查到了江都五虎的落脚点,设下陷阱,终于逮到了大虎,押回了南阳城。 这大虎真名叫宋毅,生得高大俊朗,若不是行事手段太残忍,没人会将他跟杀人狂魔联系起来。宋毅落网后,一口咬定所有人都是他杀的,与其他四虎无干,张仲唐最终判决宋毅斩立决,不追究其余人等罪责。 再后来,江都五虎从江湖上彻底销声匿迹,展实意也就慢慢忘记了他们。 想不到如今,四虎竟然追到了南阳城来! 唐世礼看着上歌,缓缓说:“朱子七就是江都五虎里的老五,上回他屋子里的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江陵,在五虎里排行老三。” 第49章 你下面怎没有了 展实意道:“按照你的说法,现在,四虎已经从良,那么,执意要为大虎报仇的人,就只有朱子七一人吧?”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唐世礼道:“上回偷听,三虎还奉劝他莫要跟你为难。” 展实意沉默下来,好半晌,他站起来道:“我出来良久,该回家了。” “我跟你一起。”白无垠也站起来,跟展实意眼神一个交错,斩钉截铁说。 展实意也不推辞,点头同意。 上歌亲自送他们到门口,才一脸怅然地回转。 唐世礼见状,心里有些难受,好像一团什么东西横亘在心口,呼吸有些不畅。上歌眼神看过来,他别开脸去,轻咳一声,努力平静地说:“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房,唐世礼抬眼看她:“展实意的事情,你铁了心要管到底了?” “我能帮他。”上歌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画圈圈。 唐世礼冷着脸说:“怎么帮?用仙法吗?” 上歌不说话了。 唐世礼冷哼一声,半是警告半是奉劝地留下一句话,就转身走开:“朱子七只是一个凡人,仙法用于凡人,后果是什么你知道。最好自己想清楚!” 上歌低着头,一杯茶在手里转来转去,等再抬眼的时候,外面天色都黑了,茶水早已经凉透。她的面容印在茶水上,一股不正常的坚定的――那是下定决定做一件事时,眼中的勇气。 “上歌公主――上歌公主――” 正待站起身来,忽听头顶有人小声地喊她,声音弱弱的,谨慎极了。 上歌一下子来了精神,双目圆睁,抬头狠狠了瞪了一眼飘在半空的司命星君:“死司命,你写的什么破命数!是不是跟你相好的**误了时间,写个烂桥段来充数?” 司命星君落下地来,仓皇地往后退,还是晚了一步,被上歌一把拎住耳朵,从桌子后拖了过来:“快说,是不是你搞得鬼?” “哎呀,公主,你先放开我。”司命星君捂着耳朵,连连叫痛。 上歌冷哼了一声,又拎了一把,才放开他。 司命星君揉着耳朵,忍气吞声一脸小媳妇的样子,腆着脸笑道:“公主别忙着生气啊!你看,经此一波,公主跟展实意也算共患难,感情不是更近了一步了吗?小神琢磨着,看展实意的模样,他一颗真心,也快到手了。” “要我不生气也可以。”上歌哼哼:“把你的名簿给我瞅瞅。” 司命星君二话不说,立即从怀里拿出了司命簿,递给上歌。 上歌狐疑:今日司命星君,好说话得有些过分。她结果司命簿的瞬间,司命星君更是跳开一大段距离,更可疑了! 上歌打开司命簿,只见继上次看到的那行字:“三更时分,火场救三人,有功。”之后,又多了一行小字:“遭陷害,洗冤屈,救莫希翼一命,情谊成双。” 这部分她当然知道,上歌着急地翻下一页,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面是…… 一片空白! 上歌的眼角跳了跳,嘴角狂抽,拳头松松紧紧几次,竟然忍住了将司命簿抽到司命星君脸上的冲动,还能调动脸上的肌肉,扯出一个笑来:“司命,你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说话呀!” 司命星君缩着肩膀笑道:“小神……小神在这挺好。公主,有话请说。” “我问你,为什么你下面,没有了?”上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和善。 司命星君疑惑道:“下面有的啊!一小截。” 司命星君一脸认真,反而让上歌怀疑自己看漏了,又倒回去翻了翻,还是一片空白。她先是诧异,随即是生气,不知不觉声音也变大了:“你胡说,你下面明明就是没有,我都看遍了,你还抵赖,以为我好欺负是吧?” “……”司命星君只是笑,不敢搭腔。 正僵持,突然有人一脚踹开门,大步踏进了房门,二话不说,一把就拎起了上歌。 变故兴起太过突然,司命星君反应不及,被看了个正着。 上歌眨眨眼:“展实意,你不是回府去了吗?”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展实意脸色颇有些不善,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司命星君,煞气让可怜的小司命抖了一抖。 上歌先迷茫,随即义愤填膺地扬了扬手里的司命簿:“哦,就是这个!他明明说好给我看,结果又把下面的内容隐藏起来,不让我看。我正跟他理论呢!” “……”展实意放开她,默默背转身子,似乎在深呼吸,片刻后,大步往外走:“哦,你们慢慢聊。” 他来去如风,叫上歌真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了?” 司命星君努力克制自己不笑出声来:“大约就叫……关心则乱!” 其实细细想想,刚刚他跟上歌的话,确实比较叫人误会。展实意破门而入的瞬间,他就搞明白了。只是……司命星君抬眼悄悄瞅上歌,想不到,上歌公主竟然单纯得如此可怕,倒叫他吃了一惊,真真怀疑起天界的传闻来。 上歌摸摸脑袋,斜眼见司命星君笑得太讨嫌,又一把拎着他的耳朵,喝道:“快说,接下来到底要发生什么!” “别急!”司命连忙挣脱:“我今天来,可不就是来通知你一声的吗?” “说!”上歌大手一挥,准了。 司命星君道:“按照刚才的反应,公主你可以开始蹂躏展捕快的一颗芳心了。另外,大约一个半月,展捕快将有大劫,上歌公主,你也要小心。” 上歌双眼不自觉蒙上一层担忧:“什么劫数?”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司命星君摇头晃脑着,动动手指,司命簿自动回归他怀里,华光一闪,人已经不见了:“上歌公主,等你功成身退,咱们天庭见!司命届时摆酒设宴,为公主接风洗尘。” 上歌追出门来,双拳握爪两眼通红:“说清楚你会死啊?” 空气中传来哈哈的笑声,司命星君头也不回地登上云头,上了天界。 第51章 一个人心机深沉 上歌看着司命星君消失的地方,默默地内伤了好半天,才想起展实意还在八卦楼,连忙起身去找人。 展实意却也没有跑开,就在院中坐着,见她过来,脸皮有可以的红晕,默不作声。 上歌在他身边坐下来,双眼囧囧有神:“刚才你怎么冲进来了?” 展实意幽幽地看着她:“你说我是为什么?” “我……”上歌本来想说不知道,但看着展实意红彤彤的双颊,突然间有些福至心灵,竟然笑了起来,见展实意越发的窘迫,就笑得更开心了:“你……你该不会以为,我……我又在跟谁玩脱衣服的游戏吧?” 展实意给她一笑,反而淡定了:“你自己仔细琢磨。” 上歌真的一琢磨,想起她跟司命星君无意中让人蛋疼的对话,本来想笑展实意思想不健康,一抬眼见他眉目安静,幽幽凝视自己,大有你有胆子就笑的意思在里头,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里,给憋得脸红脖子粗。 展实意白她一眼,见她难受,又心软了,伸手给她顺气。 上歌就顺手拢了他的手,殷殷切切地说:“你刚才不是要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上歌,我……”展实意欲言又止,有些话,他不知道怎么启齿。 刚才,他本来是打算回家的,刚刚走出八卦楼,白无垠就追了出来。 白无垠不愧是小时候跟他穿过同一条裤衩的,十分了解他,劈头盖脸就问:“你是不是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让朱子七离上歌远一些?” “是。”抵赖无用,展实意索性大胆承认了。 白无垠脸色一沉,骂道:“懦夫!” 两人兄弟这么久,白无垠很少跟他翻脸,看来这一次是真的生了大怒气。 展实意一愣,就听见白无垠道:“上歌她……看得出来很喜欢你,你要是这样离开她,反而叫她伤心,你舍得?” 见他脸色犹豫,白无垠叹口气:“算了,我知道你肯定舍得,可我舍不得!” 他瞪展实意一眼:“我舍不得,谁让她哭,我就跟谁没完没了,你也不例外!” “近来我一见着上歌,就觉得我该是喜欢她的,很喜欢很喜欢!”展实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白得有些透明,他的心思也恍若透明:“这样,我怎么舍得她受伤?” “那你……”白无垠有些吃惊。 展实意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他:“正是因为舍不得,才更要努力护她周全。朱子七若是一门心思只对付我,我自然不畏惧他。可他很懂得拿人软肋,争对上歌,摆明了是要我伤心难过,我若还对上歌有意,就是害了她。她若是因为我有半点损伤,日后想起来,我只怕要悔恨一辈子。” 他跟白无垠是这样的说法,到了上歌这里,也是这样的说法。 上歌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等着他回答。 展实意努力让自己正视她,一字一顿地道:“我想清楚了,我前些日子答应你以身相许,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其实,是我有私心。我并不喜欢你,只是因为白小王爷的缘故,他很喜欢你,我就偏要纯心让他难过。” 上歌只觉得他嘴巴开开合合,竟然听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你到底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适合,就到此为止吧。”展实意强迫自己转开头,不去看她伤心难看的表情。 上歌的声音颤抖,连她自己都没觉得,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哭音:“胡说,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展实意听见这声音,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骗你的”,他张了张嘴,眼光无意扫过墙角。有风吹过,一片月白的衣角露在墙边,显然有个人已经在那听了许久。那布料他很熟悉,正是朱子七的。 “我话已经说完,你若多做纠缠,休怪我不客气。”展实意逼自己硬下心肠,不去看她的眼睛,生怕那抹黑色,刺痛他的心。 他站起来,挺着腰板笔直地背对着上歌,语气十分冷淡:“我娘已经给我重新定了一门亲事,再过不久,我会娶妻。你……回青丘去吧!” “你管我!”身后,上歌呜咽着回了一句。 展实意看也不敢看她,举步往外走:“那随你。” 上歌见他头也不回地跨出院子,黑衣飒飒,飘逸中带着绝情,一时间心口空空,天地浩大只剩她一人,孤独难以忍受,眼泪滚落了下来,大声吼道:“展实意,你混蛋!” 展实意脚步一顿,只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打中,他微微侧身,顺手捞在了手里。 随即,展实意的拳头紧了紧,一咬牙,大步出了院子。 身后,上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走到院子外,突然觉得脚步沉重,竟然迈不开步子,索性停在那里歇息。手中的东西摊开来,是她写写画画用的墨笔,细长的一根摊在手掌心,似乎还带着她热情的温度,烫手得吓人。 他似乎被烙痛,听得院子里低低的呜咽,脸上也一派痛苦忍耐。 白无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两个字,抬脚进了院子:“放心!” 展实意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毫无声息,又独自站了一会儿,将那墨笔放到袖中,才转身走开。 院子里,上歌依然趴在桌子上,白无垠坐在她身边,抿着唇角,单手搂着她。 第一次,巧舌如簧的他,找不到话来安慰眼前心爱的姑娘。她的眼泪,好像根本就是他自己落下来的伤心,他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痛了。 他愣愣地凝视着她的头发,三千青丝绕指柔,心中通透得跟明镜一样,从未有过的明白。 打第一次见到她,他就知道,这人,注定了是他的劫数。 白无垠看得如此专心,手掌无意识地顺着她的头发,手下的发丝柔软乌黑,偶尔一丝金色荡漾,像个调皮的姑娘舞蹈,分外惹人怜惜。 突然,他顿住了。 金色的头发? 他小心翼翼地扒开上歌的头发,终于在后脑勺的发林里,准确地找出了那一根特别的头发。 第52章 情深不寿刚易折 这根头发真的很特别,像金子一般耀眼,光芒流转间,触手升温,暖暖的,让人的心熨帖起来。 白无垠试着扯了一把,那头发却纹丝不动,竟然连扯都扯不断。 这样坚固又坚硬的头发,真真是奇怪! 白无垠思考良久,觉得还是跟上歌说,他拍了拍忧伤得正起劲儿的上歌:“上歌,你怎么有根金色的头发?” “什么?”上歌扭头看他手里的头发。 白无垠白皙的手掌心里,那根头发分外明显。上歌娇躯一震,不敢置信地将那根头发拉到眼前来。她眨眨眼睛,这根金色的,可不就是她的情根吗? 但,她明明记得,下凡的时候,她的情根已经被老爹拔走了啊? 上歌脑袋一向不算灵活,这可一次,她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这种不同寻常,又让她心内隐隐不安。来不及跟白无垠说,飞快地回了屋子,将门锁好,开始召唤离止哥哥。有些事情,她不懂的,问离止准没错。 离止其实刚刚离开南阳城不远,收到她的召唤,哭笑不得地回来:“上歌儿,这回是什么麻烦?” 上歌抓着他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带着哭音说:“离止哥哥,你快看我的头发。” “你头发怎么了?很整齐……啊!”离止哄着她,低头漫不经心地翻看她的头发林,突然,这声音变成了惊呼。 他着急地一把抓住上歌的头,凑得更近一些去看,声音都颤抖起来:“天啊!这……这不是……” 离止的眉头一下皱得死紧。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老爹说过,上歌下凡尘,是拔除了情根的。但现在,上歌的情根重新长了起来,而且比原来那一根还要色彩靓丽。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离止放开她,在屋子里打转转,有些魂不守舍,半晌他急急地道::“上歌儿,你这几日不要乱跑,我回一趟青丘,去问问我爹,再来跟你说。” 上歌连连点头,眼见离止消失在屋子里,又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 连离止哥哥都看不透的事情,应该……是很要命的事情吧? 最可恨的是,明明是她的事情,可她一点都猜不透! 上歌六神无主地在屋子里闷了两天,连展实意踹了她的难过都忘了个干净,只觉得内心彷徨,需要找点事情来做。 朱子七被众人识破,当天就想离开八卦楼,白无垠去堵住了他的去路,查明他的余党前,不允许他离开八卦楼。上歌司考良久,总觉得心中那个大疑惑不除不行,径自出了房门,去敲朱子七的门。 推开门,朱子七正在房中悠闲的品茶,见她进来,轻轻对她点头微笑。 上歌儿没事人一样的,大大咧咧地坐下,凑过来问他:“这是什么茶,品得这么开心!” “这是武夷山大红袍。”朱子七也跟没事人一样地笑道:“用冬天收集的雪水煮开,滋味才更好。” 上歌打断他:“哎呀,别说,其实我不懂茶,听了头疼,说点有意思的吧。” 朱子七宽容的笑了,笑容暖暖,是她熟悉的模样。 两个人都刻意避开那些被掩藏的阴谋不提,平平静静地聊起天来。 日正当中聊到夕阳西下,上歌才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了这许久,我都饿了。”她扭头,认真地看着朱子七:“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没有别的话,只有一个故事。”朱子七缓缓抬眸:“上歌,你想听吗?” 上歌重新坐下来,点了点头。 朱子七给她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细细呷了一口,煮太久,茶已经苦了。他自嘲的笑了笑,这种苦涩,还尚且不及他心中的半分。 “二十年前,在江都城里,有一个流浪的孩子。他原是江都大户人家的少爷,只因为父母早去,家财尽数落到叔叔手里,叔叔欺他年幼,将他撵出了家门。” 美貌的孩子流落街头,却教生性喜欢娈童的老爷看见,哄骗回了家。三天后寻了个空子逃出来,早已经不成人形。这孩子强撑着一口气,爬到了城外的破庙,缩在泥菩萨后昏迷不醒。 再醒来时,眼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对他微笑,将他抱在怀中,带上了山寨。 那一年,那个孩子只有六岁。 六岁的年纪,他已经深沉隐忍,把仇恨的种子深埋心间,只等着有朝一日,那仇恨绽开罪恶的繁花。 那十五六岁的少年,拥有一颗良善的心,笑容温暖。他总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疼惜他的一切。近乎二十年的时光,他在这个人的呵护下成长,学武读书,这个人像父像兄更像友,在他的生命中从此无可取代。 后来,这个孩子学武有成,瞒着这个人下了山,找上了自己的本家,为自己讨回血债。 他的双手染上鲜血,那个人赶来的时候,因为阻拦不及,内疚得在院中一站大半夜。 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结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人,组成一个小帮派,开始干起了劫富济贫的勾当。那个人阻拦不了他,又害怕他跟官家惹上官司,只得入了伙,时时提点他。他们都尊那个人为大,但那个人,却从来只顾惜他一人。 但他心中的仇恨太过炙热,又怎是那一点血就能浇灭的? 父母祭日那一天,他到江都城外祭奠,见着了一个男人。 仇恨的血液沸腾起来,那人是个故人,正是当年欺他年幼,将他肆意**的男人。后来这个男人搬走不知所踪,他无处寻仇,倒让这人躲过了一劫。不过天理循环自有命数,想不到这会儿送上了门来。 他杀了这个伪君子,一时恶作剧报上了大哥的名头,却没注意到树林里还隐着那人的随从,正是这一出报仇,害了他的性命。 官府追查得很严格,他日渐暴露,山寨里的弟兄们都惶惶然。 一日他睡得格外沉了些,等醒转过来,那个人已经自动寻了个契机,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代替自己,赴了黄泉。 第53章 是错也要走下去 他赶到南阳城,那人的尸骨已收敛在南阳城外乱葬岗,他连他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就已经天人永隔。山寨众人自那个人死后,全无主心骨,都渐渐散去,只余他一人守着空屋子,日日盼着有朝一日,那人还能推开房门,对他暖暖一笑。 他日日等着,只觉得一颗心无处着落,唯有为那人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朱子七缓缓抬头,眼睛定定地瞧着上歌,轻轻说:“上歌,人的一生做错了什么?就再也回不去。你说,是不是?” 上歌站立片刻,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又能怎么办呢?守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那就足够。 朱子七是傍晚的时候离开八卦楼的,八卦楼里只有宋子怡一个人送他出去。 他站在八卦楼门口,回身去看身后的宅楼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阁楼上,那无限美好的姑娘的身影映在窗花上,他知道上歌是看着他的,他不自觉地笑了一笑,转身走开。 那一日,赵青衣说:“你是喜欢上歌的。” 喜欢吗?是的,这一辈子,除了宋毅以外,唯一喜欢的人。 第54章 同乡来者不善哪 眼瞅着这两人都是一般的凝望对方,展实意跟白无垠的目光也遇上了。 展实意先转开头去。 白无垠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扭开头。 却见上歌跟那个姑娘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浑身一颤,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泽,别人不知道,这两人都心知肚明,那正是――仙气! 敢情展实意新订婚的妻子,居然是个神仙? 上歌狐疑地盯着她看,那姑娘却也一团狐疑地盯着上歌瞧,半晌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咦,你是……” 顿了一顿,上歌说:“我是大荒易上歌,你又是谁?”那姑娘浑身都笼罩在一股淡紫色的纯正仙气中,看起来很不凡。上歌修为不够,隔着仙障看不透她的本来面目,只好出言详询。 那姑娘笑道:“原来是大荒的公主。我是瑶光。” “啊!”上歌悚然一惊,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上歌因为家里人跟天界和青丘都很熟悉的缘故,没少在天界晃悠。说起来,天界事儿多,但都是些奇闻异事,说穿了也就是八卦多。上歌走得远,自然知道的也多。 话说天君一家子,正统数起来,当今君上有两位妹妹。一位是三圣母,另一位自然就是眼前这位神仙瑶光。瑶光一万年前飞升上神,论阶品尚且在上歌之上,论辈分上歌还得尊称她一声姑姑。 这样一个无上尊贵的女人,在天界,却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她身边这位尊神,崇恩圣帝了。 千年前,瑶光上神由天君做主,许给了崇恩圣帝,但不知怎么的,崇恩圣帝虽然同意了亲事,但一千年来全无动静,两百多年前,还亲自上九重天,提出了退婚。 本也不稀奇,天界事儿多谁家还没出过一两档这种事? 关键是,瑶光上神一门心思爱慕崇恩圣帝,死活不依,最终闹得天界跟蓬莱岛撕破了脸皮,就成了笑柄。 展实意跟白无垠都颇为诧异,这两人竟然认识? 瑶光含笑着扭头跟展实意解释:“这位上歌姑娘,我也曾经在家乡听过她的名字。你们也认识么?” 第55章 她命里注定无你 唐世礼晚上回来,听了上歌传来的话,一脸铁青地回了东瀛山。 大荒之外万千凡尘,但从凡间回到天界,也不过是几柱香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唐世礼就站到了东瀛山的大门前。 他的师弟等在那里,见到唐世礼就说:“师兄,师父命我前来迎接你,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唐世礼微微吃惊。 他的师父他自个儿最了解,说软也软,说硬也硬,能让他恭恭敬敬对待的,笼统不过几个人,连自己的师祖崇恩圣帝也不例外。 他压下一腔的狐疑跟着师弟往山里走,直到一座山门前,师弟恭恭敬敬地一稽首,道:“帝座,唐师兄已经回来了,弟子特意带他前来见您。” “嗯。”里间有人轻轻应了一声:“让他进来。” 这声音的语气十分冷淡,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清俊,让人不由自主对这说话的人产生幻想。唐世礼满目的愁思,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这是一间静室,屋子里的摆设说不出的奇怪。说简单也不简单,说繁华却并不繁华。只一张小榻,两个厚厚的蒲团。轻纱垂下来,无风自动。跟他师祖的房间风格挺像,却让人觉得更冷。 白纱微动,唐世礼拂开沙曼,就见到一人团坐在蒲团之上,正背对着他静思。 首先看到的是一头光色极好的深蓝色长发,笔直顺滑地垂到地上,像上好的锦缎;他没盘头发,只在发尾处,用一根丝绦绑了一个活结。这人身穿紫色袍子,宽大的云袖也垂在地上,跟头发形成鲜明对比。 只一个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 听到他的脚步声,蒲团自动转了个弯,那人依然是坐在蒲团上,却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了。 一眼,唐世礼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呼吸瞬间就凝固了。 这人生得极好,肤色白皙如上好的白玉,干净的眉毛斜斜地飞扬进松松扎起来的深蓝长发里,眉下一双秋水潋滟的凤目,衬着笔直而高挺的鼻梁和削薄似地嘴唇,似笑非笑。 “你就是唐世礼?”那人浅浅一笑。 他这一笑,简直是万千繁花绽放,烟火明丽尚且不及他十分之一,让唐世礼看傻了眼。 这人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听说你是崇恩的徒孙,颇喜欢上歌,筑若让你在凡间保护她,可有此事?” 唐世礼微微皱眉头,这人直呼崇恩圣帝的名讳,刚才师弟又喊他帝座,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唐世礼屏住呼吸,沉声回答。 不管是谁,想来应该是为了上歌而来,大约是离止的父亲请来帮忙的。 那人道:“我召唤你来,乃是为了告知你一件事。上歌命盘中注定与你无缘,你的介入会让她本来已经很乱的命数,劫上加劫。我与大荒众神得窥天机,设下局让她下凡避劫,上歌此番在凡间自有天道,你再不必横插一脚。” 唐世礼的心一下子坠到谷底,只梗着脖子,低声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若不想害她,就要听我的。”那男人道。 “阁下又是谁?”唐世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那男人抬头一笑,缓缓道:“本君仙号,北方北极中天紫微帝君,渊极。” ……………………………… 八卦楼里一连走了几个人,突然显得空荡荡的。 上歌是个话篓子,逮着宋子怡要说话,这招牌店小二却打着哈欠听睡着了,她只好撵人去睡觉,自己趴在屋顶上,无聊地看着天上寥落的星辰,两只小腿晃悠在空中,倒也悠闲自在。 白无垠坐到她身边来,嘲笑她装忧伤,惹来上歌好一顿怨念。 两人正拌嘴吵闹,忽然白无垠惊讶地咦了一声,扭头盯着院门口看。那里,一个身穿淡紫色裙裳的姑娘,正含笑着看着两人,她身边的男人铁青着脸,愣愣地看着他们。 上歌心里酸涩,却强自打了精神笑道:“展实意,瑶光,你们好啊!” 她自在坦然,展实意可给她憋得半口气都上不来。 听说朱子七已经离开了八卦楼,但是却没有离开南阳城,展实意提起的心放不下去,见她坐得那么高,有些想数落几句,刚刚张了嘴巴,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骂道:“是你先离开她的,你有什么立场去担心她?!” 于是展实意静默下来,并不答话。 他的沉默,反而招惹瑶光怀疑。她不动声色,面上却笑道:“上歌,这么晚了,你怎么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去?” 上歌对她刻意的亲近十分受用,在天界她爬得比这都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当即笑道:“不高,上面风景好,刻意看到星星,比以前看的漂亮。” 她顿了顿,反问:“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街上晃悠?” 瑶光笑道:“展老夫人宴请我,吃饭后又聊了些时间,展大哥送我回家。”她说着这话的时候,悄悄娇羞地看了一眼展实意,甜蜜爱恋一览无遗。 “走吧。”展实意又看了一眼上歌,转身先走了,背影看起来更像是逃跑。 瑶光抱歉地笑笑,也跟着走开。 上歌从高处见到展实意刻意放慢的步子,想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大步走,而她一直在努力追赶他的步子――他从来没有这样细心地等待着她! 上歌心里发酸,眼窝里热热的,难受极了。 看星星的心情也没有了:“我睡觉去了。” 白无垠“嗯”了一声,并没有动。上歌也不管他,径自回房。白无垠也如她凝视展实意那般凝视她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上歌,我就晚了一步,就真的晚了吗?” “你不晚,相反,你比她的心上人,更早认识她。”突然,空气中有人在跟他说话,柔柔的女声,听起来非常舒服。白无垠一个纵身而起,诧异地回头看去,屋顶上,刚刚离去的瑶光,不知何时竟然站到了他身后。 第56章 如何得到她的心 “你不晚,相反,你比她的心上人,更早认识她。”突然,空气中有人在跟他说话,柔柔的女声,听起来非常舒服。白无垠一个纵身而起,诧异地回头看去,屋顶上,刚刚离去的瑶光,不知何时竟然站到了他身后。 白无垠心中惊诧,这个女人莫名奇妙就出现在他身后,他这个轻功绝顶的人,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动静。他暗暗提起了心,面色却浑然自若:“你说什么?” “我喜欢展实意,很喜欢,超过你能理解的喜欢。”瑶光走过来,走到他身边,浅浅笑起来。 白无垠皱眉:“那又关我什么事?” “他喜欢上歌,你也喜欢上歌,不是吗?”瑶光反问。 她说的是事实,白无垠一时语塞。 瑶光笑道:“你袖子里的银针,可以收起来了。我若是想杀你,连手指都不用动。” 白无垠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才真的收起银针,又回复了吊儿郎当的笑容:“你倒是厉害。刚才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瑶光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晚了吗?其实,你不晚,你比展实意更早就认识了上歌。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关于你自己的前尘往事?” ………… 有风吹来,掀动了白无垠的衣袍,他愣愣地站在屋顶,尚且傻着,什么都不懂。 瑶光已经走了,她走的时候,看着他苦笑:“我们都以为自己不凡,却不知道原来最不凡的,是那些看起来平凡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失去了自己想要的,你甘心吗?我是不甘心的,我爱他,就算他不爱我,我也要努力争取。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试过,没有尽力,又怎么会不后悔呢? 他飞身下了屋顶,不知不觉地晃到上歌的屋子前。里面,是他一直都渴望的那个人。 第一次见到上歌,他就觉得,他该是喜欢这个姑娘的。具体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白无垠想起瑶光的话,不禁苦笑起来:原来,竟然是如此吗? 一生的急盼和不羁,原来都是知道自己想要的再也得不到,所以才这样……放逐吗? 她已经不记得一切,他也忘记了所有,但命运让他们再相遇,他……怎么舍得放弃? 瑶光说得对,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是要争取的! 白无垠在屋外发呆,上歌也在屋子里发呆。今天的事情各种诡异,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瑶光上神怎么会来到人间,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美貌可人的上神,跟崇恩圣帝……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她用被子捂住自己,只觉得满脑子都是混乱,各种心烦! 不经意地一个斜眼看去,却有人的身影投在窗柩上,身形模糊,却熟悉。这个时间,除了白无垠还会有谁? 长歌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却提不起勇气走过去。 她躺在床上,眼前却是展实意的容颜。 上歌想起司命星君的话,不由自主就叹了口气:想勾引的,被人捷足先登;不想勾引的,自己送上门来。 这都是什么事! 司命星君说,要她把展实意的一颗心拿到手上,再给他戳几刀。但是这戳几刀,要怎么戳才算合适呢?最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不是她给展实意戳几刀,而是展实意在她心窝子里戳几刀啊…… 提起司命星君,上歌就烦躁死了。扯过被子往自己头上蒙。 怎料扯了一下,居然扯不动。 上歌心头一惊,猛地跳起来,借着月光,只见床前站了个模糊的人影,那身影不是那个本该送瑶光回家的展实意又是谁? 上歌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话,人就要从被窝里蹦出来。 她就不冷? “那个瑶光,也是个神仙?”展实意冷着脸,见她跳起来,一把把她按了回去。 展实意本来面容就生得严肃,这眉眼没有表情那简直是木头一样,他这样一看,倒让 上歌被他吓了一跳,缩在被窝里不敢动。 听了展实意的话,又是一愣,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天知道瑶光这次下凡到底是有事还没没事?上歌不敢泄露太多,只好含糊回答:“唔……你为什么这么说?” 话说出来,自己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她上歌是神仙,展实意又不是不知道,瑶光并不知道实情,说自己是上歌的同乡,不就等于是说自己也是个神仙? 展实意道:“她一个神仙,怎么跑到凡间来了?” “我不知道。”这个上歌敢说实话。 展实意蓦然靠近,两人凑得那样近,呼吸可闻。上歌这个千年大色女也觉得不好意思,想往被子里缩。她一动,展实意就往前凑过一点:“回答得这么快,也不怕闪了舌头。” “啥?”上歌眨眨眼睛,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展实意站直身体,看了她一眼:“你今天跟白无垠干嘛去了?” “牵牵小手逛逛街。”上歌脑袋一抽,顺口胡扯。 展实意眸色一沉,又瞬间回归刚才的位置,一脸风雨欲来:“你刚刚说什么??” 上歌腆着脸嘿嘿傻笑。 每回她做错了事情,离止要跟她发脾气,她用这招都百分百过关。 但展实意对这一招完全不吃,他两手将上歌的脑袋摆正,跟他对视中,展实意努了努嘴角:“以后跟着展实意,但不许有身体接触!” 上歌不敢不同意。 “乖。”展实意浅浅笑了笑,顺手捏了她一把,起身:“记住你的话。” 他看了看外面,白无垠已经离开了。 展实意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我会随时来查的。” 不等上歌说话,从后窗出去了。等着他的,将是跟白无垠的解释…… 上歌瞅着他消失在屋子里,愣了大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她莫不是做梦了?展实意,不是说过不喜欢她,他们不合适吗?他甚至还放狠话,说自己再缠着他就不客气,还说自己订了亲…… 那他现在这样做,中了邪? 关键是,她还答应了他的不平等条约,这不是……自己傻了吗? 上歌欲哭无泪,恶狠狠地揪着被角,表情像是要哭了…… 第57章 一股诡异旋风 睡了一觉起来,上歌就被床边站着的人吓了一跳:“白无垠,你干嘛!” 白无垠心情很好:“快起来,昨天没有玩够,我们今天去山上玩。” “我可不可以不去?”上歌觉得犹豫,昨晚展实意刚刚打了招呼,虽说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威信,但她想着又有些过意不去。 白无垠却不听她说,将她从床上拖起来,逼得上歌不得不梳洗,很快就拖着人出了门。 等到山风柔软地打在脸上,上歌才清醒过来。 眼前的风景,可是在是太美了一些! 他们身在山顶,放眼看去,整个山谷一片金黄色,有叶子,也有花朵。这么一大片的黄色。虽然比不上上歌在大荒看到的云海那样壮阔,但因为身在其中,又感觉到无与伦比的震撼。 上歌傻乎乎地看着,一颗心却不知怎么的,感觉到一瞬间的空灵。 感觉到这种空灵的时候,她只觉得脑后一股剧痛,心口也跟着共鸣,整个人都猛地一缩。尤其是后脑勺,一股灼痛自发根而起,冲门天门,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置身冰火,一冷一热,又泛起一阵阵酥麻,那滋味真心是痛又麻,反而说不出感受。 白无垠都吓呆了,见上歌脸色惨白,更是不敢说话,怕惊扰了她。 第58章 真特么让人烦心 朱子七带着上歌一路转弯,渐渐隐入了林中。山回路转,眼前豁然开朗,赫然是一座美丽的山谷。 山谷中有一间简单的房屋,朱子七抱着她进去,径直将她放在床上,很快就出去了。 上歌一个人左右打量,透过一扇系小窗户,看见朱子七在草地上找东西。她看了大半天,朱子七蹲在那里也不嫌烦,她倒看得无趣,扭开了头。 这一转头,就见屋子里的墙上,挂了一副丹青。 画中是一个青衣的男子负手站在山头,山风吹动了他的衣角,他唇畔含笑,青丝撩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人的风姿,画功了得十分传神。上歌看了半天,见那画下还题了字,从床上蠕动下床,一蹦一跳过去看。 只见写的是:年年岁岁应如暮。 落款上,写的是:朱子七。 落款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追忆宋毅一周年祭日之作,悲戚寥落,数笔而就,不堪忍泪。 上歌细细读着那句:年年岁岁应如暮,只觉得苍凉之际,不由就看傻了眼。 站了良久,腿都酸了,上歌呆呆看着画中人,那人神态潇洒,确然是别有一番风姿,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人跟朱子七的过往。 她正准备回头去问朱子七,哪知道朱子七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来:“这是宋毅,你觉得如何?” “翩翩君子。”上歌想来想去,只能用四个字回答他。 朱子七点头赞道:“很贴切。”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是一捧不知名的花草,搁在桌子上,散发出一股草香。 上歌不由自主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福禄草。”朱子七说:“听说神仙在人间久了,就会沾染到人间的浊气,变得又呆又笨,福禄草可以去浊气。你是神仙,你也不知道吗?” 上歌摇了摇头,没听过会变得又傻又笨,只听说会变虚弱。 只是,她都不知道,朱子七又是怎么知道的? 朱子七淡淡一笑:“离开八卦楼后,我就知道了你的事情。”他靠近上歌,眼神认真极了:“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我只要展实意的命,至于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跟他们都不同。” “嗯?你是要用我引展实意上钩?”上歌有些明白过来。 朱子七道:“他一定会来的。” “他一定不会来的。”上歌正儿八经地告诉朱子七:“你不知道,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都跟南阳城里新来的姑娘订了婚了。” 朱子七说:“他喜欢你。他骗你的。” 上歌笑起来。 这话她爱听,真想再听一次。 “他不喜欢我,他说我没女孩儿家的样子。”上歌说。 朱子七笑道:“他喜不喜欢你我最清楚不过,他不过是害怕我伤害你,才故意那样说的。” 上歌的心里都要甜出蜜来,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那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才这样说。你们男人家都不大喜欢说自己喜欢什么?害怕丢人,所以,你又怎么知道的?都是你猜测的吧?” “因为……我也是这样的。”朱子七顿了一顿,轻轻说。 上歌没听清楚:“什么?” 朱子七站起来:“好了,授业解惑到此为止,现在来熏福禄草。” 他摸出火折子,把桌上的草拿起来,点燃了,将烧起来的福禄草绕着上歌打圈圈。烟雾一阵阵散出来,沾到上歌身上。 上歌闻到一股奇怪的异香,脑中一懵,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朱子七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理了理她的头发,却也舍不得移开目光,痴痴地看了她半晌,低下头来,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他关上门,走了出去,不多时就消失在山谷里。 上歌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座山,山川烟雾缭绕,她抬眼看去,一座宏伟宫殿置身于山巅,似乎悬浮于天空之中。隔得远了,上歌只瞧见宫殿的一角,两条飞龙隐在云雾之中,活灵活现,见她看过来,那两条龙似乎扭转了脑袋,向她看了过来。 上歌一愣,直觉地往前踏出一步。 眼前的景物却变了。 从上歌的视角看过去,好像一切事物都变得巨大无比,不知道是为什么。 上歌细细环视屋子里,是在一间大殿,里面布置很简单,只是帘幔随风摆动,屋子里一间巨床,床榻之上铺着雪白的绒毛,十分柔软。 床榻顶部垂下来的布幔跟四周大殿里的布幔一般,轻柔顺软,一看质地就十分华贵。 上歌奇怪道:“这到底是谁的房间?这般奇怪。” 话是这样说,她却没有觉得有半点陌生,只觉得着地方很熟悉。她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不由自主看向大床,往上蹦了过去。 跳到床上,上歌就愣了:她怎么是蹦?腿呢? 低头看去,却没有看到她的腿,入眼是一双爪子。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伸出来,却是两只短短的细爪。 上歌心中惶恐,惊讶地道:“我怎么变成了原型?” 往背上一看,果然是有羽毛。她的原身是比翼鸟,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乐声。古琴的声音空灵极了,就在她的身后响起。上她对音律没什么研究,但她的五叔却向来好音律之道,上歌耳熟目染,也能听出一些。歌细细听,似乎弹奏之人心神专一,琴声古朴中又透出一种彻悟。 上歌忍不住赞道:“真是好琴。” 琴声立即就停了下来。 上歌还没觉得听够,只觉得遗憾,心道:“怎么停了?” 正诧异间,只听见有脚步声响起,有个男人在身后说:“你这小东西,伤都还没好全,又出来胡闹。” 这声音飘渺,慵懒带笑,真真是销魂无比。上歌素来对美男毫无抵抗力,阅人多了,自然也长了本事。光是听了这声音,就觉得来人一定风华绝代,不是翩翩佳公子,定然也是风姿华容貌。 她想着,只觉得心头窜起来一股难言的喜悦,带动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转身,去看来人。 第59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上歌的眼睛不自禁的睁大了。 有人自大殿那边走来,云雾飘渺中,那人轻裘缓带,好似一身烟霞都围绕着他而生。他举步从容,自有一股飘逸,柔软衣袖无风自动,与翻飞的帷幔相映成辉。 随即,一个巨大的人走到了上歌身前。 说他巨大,主要是因为上歌此刻实在是太小,她能看到的桌椅都那么大,人就更别提了。 那人走过来,上歌视线所及,也不过是能看见一双鞋头。 上歌努力仰着头,想要去看这人的脸。 只是这人海拔着实太高,她就是再努力,也不过能够看到他的腰。上歌头仰得太过,居然带动她的身体,小爪子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往后倒去。 噗通,她摔倒在地,小肚子露了出来。 “噗——”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伤还没好就这样调皮,真是受不了你。” 上歌动了动爪子,还是没起来,反而觉得小腹处有些疼痛,这动作就变成了四脚朝天乱抓,十分滑稽。耳边那人又是一声轻笑,上歌一急一气,脑筋一转就地一个打滚,居然给她滚正了,重新站了起来。 “别闹了。” 她正努力要仰头,那人又是一阵笑,随即蹲了下来。 他势如闪电,倒唬得上歌一大跳,连忙往后跃去。 刚刚蹦起来,那人飞快地一探手,就拎住了她脑袋后的毛,见她整个儿拎了起来,提到了面前。 一张放大的脸引入眼帘。 眼前这人皱着眉头,轻轻说:“你跑什么?怕我?” 上歌只顾盯着这人瞧。 她原本以为,白无垠展实意之流已经长得极好,除了他们,她的离止哥哥和筑若哥哥也已经是世间无双,可眼前这个男人,却教她找不到话来形容。 她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半天,才蓦然想起一个词来形容:熟悉! 熟悉,上歌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这人自然是长得极好,而且是好到她都有些自惭形秽了,只是这人含笑看着她的模样,微微歪着的头,眼角微挑眸若星辰,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熟悉到了骨子里。可她就是想不起,这个到底是什么人! “看我干什么?”男人见她只是盯着看,笑容一顿,不自觉地纳罕。 上歌自然而然地说:“因为你好看。” 但,说出口的话,居然是:“……&*%¥#” 那人笑道:“真是灵兽,竟然能听懂我的话。只是你说鸟语,我怎么听得懂?” “……”上歌囧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话居然变成了小鸟的叽叽喳喳。 那人拎着她站起来,笑道:“你这比翼鸟倒是稀奇,伤得这么重,还能飞到我东瀛山来。我只听说比翼鸟一族世居大荒,你若是个人形,我倒能派人去问问你是哪家的孩子。只是你如今这模样,又什么修为都没有,我倒难办了。” 上歌着急地解释:“我是大荒主上易生的孙女儿!” 当然,这话说出来,只有她自己懂。 那人笑道:“看来你思家心切,可惜,我听不懂,只好委屈你在这里养些时日了。” 他说着,将上歌放到床上去,自顾自开始宽衣解带。 上歌一愣,连头都来不及转,这人已经脱了外套,开始换亵衣。上歌本来就觉得他好看,美男子在自个儿跟前宽衣解带,要她把持得住,做梦!上歌直勾勾地盯着他,只觉得鼻端温热,两团鼻血流了下来。 那人无意一回头,轻轻咦了一声,光着上半身弯腰看她。 上歌往后一缩,鼻血流得更快更急。 这人皱起眉头:“怎么流血了?来,我看看。” 不等上歌回答,他又一把拎起了上歌今后的毛,将她拎到了自己怀里,半抱着绕到床的另一边,从小盒子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上歌鼻血刷拉拉地流,就算是原身,也能感觉到这人略带冰冷的皮肤细致极了,能听到他心口有力的跳动。要命,要命!小色女魂飞天外,只觉得浑身都是那人肌肤的触感,分外销魂。 那人倒了个什么出来,在上歌看来就是个巨大的丹药,他将丹药喂到了上歌嘴边:“来,吃下去。吃了伤口就不疼了!” 上歌听话地啄起来。 这个时候,就是给她毒药,她也能吞得下去。 天界的丹药在平常的她看来,自然一口吃个三五颗都没问题。但……此刻她就是一只原身不到自己身体十分之一的鸟,这人将他整个儿都托在手里,她也能站得住。 这么个丹药,无异于是个巨物,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啄。 她正跟丹药奋力战斗,只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就到了门口。 有人轻轻叩门。 “何事?”托着她的男人不急不缓地说。 来人道:“回帝座,中天帝君前来拜访,已在鸾阳殿等候。” “好生侍奉,我稍后就来。”托着她的男人笑道:“记得多捧一些瓜果,越稀奇的越好,他好这一口。” 那人应了一声,下去了。 上歌只觉得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开,东瀛山……帝座……中天帝君……全部联系起来了。 中天帝君自然是她渊极爷爷,她记得跟渊极爷爷交好的人,左右不过她爷爷,甘渊天吴爷爷,以及……东瀛山东方帝君崇恩圣帝! 眼前这人,莫不就是……崇恩? 上歌小脑袋一歪,倒在了床上。她羞愧得整个儿把头埋在了云被里,心里道:“莫不是我对展实意的心思,已经龌龊到了这等地步,要不然,怎么梦到了他在我跟前脱衣服?”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耳边那人又是一声笑。 上歌一下子跃起来,不料那人的脸就在跟前,她毫无准备被吓得半死,跌坐在床上,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上歌又被吓了一跳。 眼前也有一张脸,一个人扑到她跟前,满头大汗,见她睁开眼,才长长叹了一声气:“哎,总算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莫莫莫……莫希翼,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刚在梦里被吓了一跳,醒来又被吓了一跳,上歌眨眨眼,半天反应不过来。 第60章 有些人再回不去 莫希翼见上歌醒来,先松了一口气:“总算醒了,刚才怎么弄你都不醒,我吓死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上歌有些心烦。 莫希翼道:“这里我来过,白大爷一说你被人带走了,我们就分开去找。白大哥单枪匹马去江都找你,展大哥在南阳城里搜索,我则沿着你们走过的路找。因为想到这附近有朱子七的一栋房子,就过来看看。果然找到了你!” “真是好样的!”上歌赞道:“除了烤鸡我又有别的夸你的地方了!” “你怎样,还能走吗?”莫希翼扶她起来,不无担忧。 上歌蹦跶着跳了跳,捆仙索捆住了她的腿和手,根本走不了,于是摇了摇头。 莫希翼道:“我先给你解开绳子。” “没用,这是……这根绳子,你解不开。”上歌摇头,仙器一流的东西,她一个上仙都没有办法,凡人就更没办法了。 “我试试。”莫希翼挽起袖子:“还没解怎么知道不行。” 他说着,手已经放到了绳子上,开始到处摸索。上歌也充满希望和鼓励地看着他,只见莫希翼围着上歌走了一圈,抬头认真地看着上歌:“可是?它怎么没有结?” 扑通一声,上歌倒地不起。 肉眼凡胎,看不见捆仙索的结在哪里。 上歌说:“你抱着我赶紧走。” 这个呆子,妄图解绳子还不如直接带着她赶紧跑路呢! 莫希翼脸一红,有些迟疑:“可是……” 上歌急道:“快点啊!朱子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呢!你要是被他发现了,可怎么好?还有,他要用我引展实意过来,说不定刚才就是去传消息的,咱们动作要快啊!要不然展大哥就危险了!” 莫希翼只得将她打横抱起,往屋外冲去。 两人动作已经很快,却不料还没走出茅屋多远,那边的草地上,朱子七已经走了过来。 他动作更快,眼见着还在那边,不过眨眼间,就到了两人身前。 看到莫希翼抱着上歌,他的脸色十分不善:“莫希翼,你这是要带她去哪里呢?” 朱子七的眼睛里似乎一团幽火,带着野兽的绿色,点燃了的怒火带着焚烧一切的决然,那股子杀意,从他周围传来,强烈到令人毛骨悚然。 莫希翼一步步往后退去。 第61章 如果恨不能挽回(V章 必看) ">这一觉好睡,醒来的时候,外头日落西沉,朱子七托着下巴在她床前发呆。 上歌的手脚被捆绑了太久,一直涨得难受,这时候忍不住想要动一动,这一动,就惊醒了朱子七。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无波无澜:“你醒了?” “莫希翼呢?”上歌先问。 朱子七歪着头,好半天才说:“埋了。” 上歌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已经一片清明。她讨厌眼前这个男人,讨厌他杀了个人后,还能这样平静无波。生就这样一幅花容月貌,却偏爱杀人剥皮的游戏,这个男人委实当诛。如果她不是神仙…… 没有如果,她是神仙,就得忍了这口气! 仙法不能加诸于凡人,凡人却可以学个仙术来坑他们神仙,这个世界真公不公平。 她心头转过许多念头,只听朱七问:“你出来了两天,饿了么?我给你煮,你想吃什么。” “烤鸡。”上歌侧开头。 她想念莫希翼的烤鸡,莫希翼这个人虽然一开始不太好,但至少回了头,可如今,他做了这人的刀下鬼。 朱子七淡淡的说:“烤鸡我不会,鸡蛋炒黄瓜吧。” “我讨厌吃鸡蛋!”上歌抗议。 朱子七好脾气地笑了:“不要学小孩子挑嘴,多吃鸡蛋会聪明。” “我就是太笨,才会引狼入室!”上歌哼哼:“我眼睛瞎了,当初才会留你这个祸害在八卦楼。我一直以为你是好人,可你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好事。” 朱子七不以为意,转身出去做饭,不多时回来,果然给她端来了一盘鸡蛋炒黄瓜。 他端着盘子,将菜都喂给上歌,看她吃完,又收拾好盘子出去。 上歌见他忙忙碌碌,不一会儿又给端来一盘的紫米酥,不由气道:“你以为用美食,就可以让我忘记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吗?朱子七,你太天真了,我才不会忘记,我会一直记得,你是个坏蛋!” “天真的是你。”朱子七终于回答了她一句。 上歌有些回不过神:“什么?” 朱子七道:“天真的是你。我做这些,从来没在意过你的看法,我要得到我想要的。更何况,你若想记着这些,我求之不得。” 如果恨不能幸免,那就彻底恨他。 不能爱,恨,他也甘之如饴。 可上歌一点也不明白。 她歪着头打量他,见这个人一派淡然自若,不由自主就是一阵恼恨,赌气一般闭着眼睛转头。耳边听得朱子七问道:“绑着你许久,我知道你难受,不过也要不了多久了。你听,我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什么?”上歌睁开眼睛。 朱子七道:“你别担心,他只是来了,到这里,还要很久。我到八卦楼去送信的时候,只有宋子怡在,展实意跟白无垠要回来,至少要半天。我们……还有半天相处。” “我才不想见你!”上歌气道。 朱子七笑道:“可我想见你名门嫡秀-九重莲。你可以恨我,等我的仇报了,你的仇也顺带着会报,你不会难受的。” 上歌说:“你要说明白,我还挺懂,可你这样说,我不懂。:” “不懂的人才是幸福的。”朱子七夹起紫米酥喂到她嘴边:“来,吃一块,你喜欢的桂花味道。” 上歌很争气,坚决不被香味诱惑,肚子却没心那么整齐,直接咕咕叫。 朱子七含着笑举着筷子,一动不动,大有她不吃就不拿开的势头。上歌狠狠地瞪了几眼,好像那紫米酥是他的肉他的骨头,一口咬下去,恶狠狠地咀嚼。朱子七又围了一块,她便张嘴吃了,不多时一盘紫米酥就进了她的肚子。 朱子七拿着盘子出去了。 上歌躺在床上忧伤的想,他该不会还要再做吃的吧?她承认自己还是饿,但…… 这人刚刚杀了莫希翼,他做的东西,她都吃了,实在是太对不住莫希翼了。 果然,不一会儿,朱子七回来,又给她端来了一盘绿豆糕。 还好,只有一块儿。 她吃了。 朱子七又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托的是两个蛋奶酥。 上歌一边吃一边说:“你是要把你会的都做一遍吗?我吃不下了。” “以后你想吃也没得吃。”朱子七坚持喂了她一块儿蛋奶酥:“吃不下,就吃一口吧。还有一些,你肯定没吃过。” 上歌只好咬了一口。 朱子七又出去,这一回不是一盘,而是搬来了一大堆碗盘,上歌整个人都傻了:“朱子七,你就这样恨我,要用吃的撑死我?” 那一桌子,除了刚刚她吃过的,还有十七八样她没吃过的,要是每样都来一口,她不死才怪! 朱子七笑道:“吃不下也没关系,你再挑两个喜欢的吧。” 这些东西,他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做,好不容易才做完。上歌不吃,太可惜。他忧伤地看着满盘的东西,以后,他也没机会给她做了。 “朱子七,我只问你一次,为什么捆仙索会在你的手里?”上歌避开他递来的点心,她也觉察到了朱子七的不对,坚决地要问个清楚明白:“这种仙器一流的东西,凡人根本没有力量来驾驭,你的力量,从哪里来的?” 朱子七避开她的目光,低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从哪里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我报仇。” “你,愚蠢!”上歌气道:“给你这种力量的人,肯定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上当了。” 朱子七扑哧笑了,没再理她,只是放下了碗站了起来。 “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接下来,你只需要乖乖地看着就好。”朱子七说着,嘴角带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要等的人已经来了一个,收拾掉这一个,另一个远一点的,估计也要来了。你说他们谁会先来呢?” 他话音刚落,穿过小屋的窗户,上歌已经看到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谷口。 那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从那边走过来,缓带轻裘,面上带了一丝决绝。上歌一愣,心头一时间涌起了万般纠结。 先到的人,原来是他! 第62章 地狱也是他先到 朱子七将上歌打横抱起也走了出來 远处走过來的人看见他们先是看上歌见到她完好无损地躺在朱子七怀里嘴角还带着刚刚吃点心时不慎沾染到的酥饼屑完全看不到一点被虐到的样子 他肉眼凡胎辨认不到捆仙索的特别入目所及上歌乖乖的只是被点了穴道的样子 见到上歌那傻乎乎的样子他忽略了上歌担忧的眼神松了口气随即浅浅笑道:“要是早知道你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我也就不來了” 上歌一愣差点哭了出來:“你混蛋亏我还那么担忧你” “可你还是來了不是吗”朱子七说:“南侠展实意人人都说你义薄云天我就想你一定会來的用上歌來请你你可别恨我” 展实意竟然笑了:“既然來了就沒想活着回去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朱子七将上歌放下來让她在草地上坐好他的手拂过她的眼睛上歌听到他说:“闭着眼睛” 上歌不想忤逆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等他一转身却又睁开了眼睛 朱子七背对着她说:“我要什么你早知道展实意拔刀吧今日我要拿你的人头为我大哥宋毅祭奠” 他话音未落已经提剑冲了上去 “小心”上歌只來得及说这两字那两人已经瞬间缠斗在一起了 这个男人很好看脸上的半面桃花印随着杀意涌现呈现出一股别样的妖别样的媚这是上歌从來沒有见过的样子他剑法精妙一招一式无论是招式还是气劲儿都胜过展实意很多 但细细看來那剑尖却绕着一股子的黑气 黑气 上歌一凝神心头立时大跳有黑气的似乎……只有魔吧 可是一个凡人怎么会有魔气呢 展实意很明显是打不过朱子七已经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上歌瞧不太懂凡间的武功也知道他应对得相当吃力但看他的样子却依然冷然不由自主为他捏了一把汗 她试着动了动两只手沒有绑在一起她不能转动召唤离止哥哥的神器只得另想法子她把自己的意念投入神器中却发现此法行不通解开的关键还是要在朱子七身上捆仙索捆住了她的仙身让她用不了任何法力这个时候真的是相当难办 展实意一把打一边往水边退去显然不敌 上歌心中大急努力从地上站起來可是腿也被绑着动不了反而一下子摔了出去 她想爬起來膝盖火辣辣地痛依然站不起來 正奋斗时身后有人捂住她的嘴巴一下将她抱了起來往树林里退去 身后的人的气味是十分熟悉的上歌眼中有泪立即滚了下來她摇了摇头趁着那只手稍稍松了松连忙说:“白无垠快救展实意” 心念立转她这才知道原來这一切都是两人设计好的 一个引开朱子七的注意力一个负责救人 可他们一定沒有料到朱子七的武功暴涨一个展实意已经不敌 “先救你”白无垠说 上歌哭起來:“快救他你快救他他打不过朱子七的”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身带魔气的妖人呢 身后寂静无声好半天白无垠才放开他声音很低落:“你为了他可以连自己也不顾了吗”上歌一愣只听他说:“你站在这里别动我们去收拾他再带你回家” 上歌大力地点头回不回家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能平安 白无垠也提剑上去了 以前上歌只知道他轻功很好现在才知道他剑法更好他一加入展实意的压力立马就轻了许多只见两人的身影一个稳重一个轻灵将朱子七架在中间身影翻飞间两人渐渐磨合出默契勉强能够平时 上歌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努力地挪动自己的手臂想要把两只手从身体两侧移到胸前來 只要两只手能够解除她就能摸到黑玉镯子喊离止哥哥來救他们 可她刚刚一动捆仙索立即就缩小细小的绳子都勒进了她的肉里痛得她眼前直冒星星 可她忍着努力撑开些空间一点点的蠕动自己的手臂往胸前靠近 她坚持着沒注意到场中的形势也渐渐变了朱子七渐渐落败气力不及那两人联手往后退去一个南侠一个北盗武功都是当世一流他一人打两个已经是绝世不能对敌也是正常的 却在朱子七节节败退中剑尖的黑气越來越盛原本只是上歌能看见现在已经盛得连展实意跟白无垠都看得出來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往后退 但已经迟了 朱子七蓦然收剑左手食指跟拇指并拢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下一刻展实意跟白无垠已经双双定在了原地 那边上歌的两手已经快要碰到只差一条一个拳头的距离就可以挨在一起衣衫处已经隐隐透出了血迹 朱子七拿着剑往她的方向走來待看到她一身是血却只是笑了笑 他带着她走到那两人跟前笑容变得残酷起來:“我们來玩一个游戏吧他们两个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留一个你说留谁比较好呢” 轰隆一声上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朱子七说了什么 他说他只留一个而留谁她來决定吗 上歌双眼迷蒙心头一阵阵的揪痛瞪着朱子七他笑得无辜而简单却不知道他说出口的话正在把她推入深渊吗他说他舍不得伤害她可他最后其实不是伤展实意跟白无垠而我……伤了她 她扭头看着那两个不能动的人两人的表情都很淡定但眼里的渴求…… 上歌闭了闭眼睛她到底要怎么选呢这两个人她都舍不得 第63章 天意本就是劫数 朱子七在一边催促她:“快点选哦,要不然我等不到,就随便猜测你的心思了!” 猜测她的心思,然后呢? 上歌睁开眼睛:“我要是选谁,你真的可以放了谁!” 朱子七笑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但如果过了一炷香,你还选不了,我就通通杀了!” “我选好了!”上歌闭了闭眼睛。 朱子七看了看那两个男人:“你要留哪一个呢?” “他!”上歌伸手一指,慢慢说:“你既然说了我选谁谁就不死,那我要他活下來!”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白无垠的脸色一片苍白,正愣愣地看着上歌,事实上,不但是白无垠诧异,展实意跟朱子七也是一样的诧异,展实意的脸色冷然,倒看不出什么來,朱子七却是大笑了起來。 “你为什么不选展实意!” 上歌看向展实意,眼中有泪,却恶狠狠地说:“那不关你的事!” 她一边说着话,手还沒停,继续往中间努力探去。 捆仙索越扎越紧,她的袖子上已经湿了一大片,都是血,上歌似乎沒有感觉到疼,咬着牙继续摸索,但对面的人看着她的模样,却觉得心惊胆寒。 她脸色惨白,一头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那袖子上的红色,触目惊心。 展实意跟白无垠都说不出话來,直勾勾地看着她。 朱子七手一挥,那两人只觉得身上一轻。虽然还是不能动,但却已经可以说话了。 展实意立即阻止她:“上歌,别再动了!” “上歌,你流血了!”白无垠惊呼。 上歌不停,捆仙索已经把她的身体勒得畸形,她却依然要动,血潺潺的留下來,她的心中也多了一丝希望,她想着:“再努力一把就好了,只要能够碰到黑玉镯子,就可以召唤出离止哥哥來救我们,离止哥哥來了就好了!” 凭着离止的力量,就是魔君也要畏惧他几分,更何况区区一个朱子七。 可上歌不明白,她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怎样的圈套。 九重天上,大荒众仙都围在一起,正目不转睛地通过观尘镜查看下界的一举一动。 北方北极中天帝君渊极微微皱着眉头,他身后站着唐世礼,也皱着眉头,另一边,上歌的爹元安跟她的姑父离跹带着离止,也都皱眉看着。 “快到时间了吧!”元安出声。 渊极看了看上方虚浮着的一面巨大的镜子,那是可以参透命数的乾坤镜,他盯着瞧了半天,缓缓摇头:“还沒到时候!” “这么久了还沒到,!”离止不耐烦了。 观尘镜里,上歌的手臂惊红了离止的眼睛:“不行,我要立即下去!” “不急,再等等!”他爹离跹按住了他,摇着头说。 离止有些生气,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他回身怒道:“再等,再等上歌儿的血都要流干了!” 离跹拽着他的肩膀,闻言只是展颜一笑,似乎是要安抚自家儿子的情绪:“你现在下去,我们的一切努力跟设计都尽付东流,上歌的命数还是那样,半截而止,再无后续,你想上歌她灰飞烟灭吗?” “我不想!”离止低声说:“我恨不能代替她!” 他爹宽慰他:“这就是了,要对她好,也不着急这一时片刻,再等一会儿,等崇恩帝君神魂脱离肉身,紫微星君魂归本位,你再下去不迟!” “一定要这样做吗?”离止的手已经在袖子里攒紧了拳头:“一定要她伤心难过,才能免她苦难吗?” 元安听罢此言,终于抬起头來,俊朗的脸盘一瞬间苍老了不少,那是为了自家女儿操心操出來的忧虑:“也沒有别的办法了,你也看到了她的情根,根本拔不掉,如今只有催化它,让它斑驳,最后脱落,到时候她参悟了情之一事,少了执念,那渡劫雷落下來,也好受一些!” “可万一她飞升不成呢?”离止还是不放心。 上歌出生一千三百多年,有大半的时间是跟着他混的,叫他突然坐视她受苦受累,还不如一刀剁了她。 元安闻言,叹了一口气,站起來对渊极一躬身到底:“不管怎样,劳烦帝君亲自为小女开镜,小侄已经十分感激,如果……真如离止殿下所说,那也是小女的命数,实在怨不得人,我们已经为她开罪了瑶光上神,如今又利用了崇恩圣帝,她若还渡不了这个劫数,便是天意如此!” 他转身,对着一直侍立在渊极另一侧的司命星君又是一个作揖:“劳司命星君帮着做了这个套,不甚感激,他日若圣帝开罪,我大荒上下都承星君的情,一定出來澄清,绝不敢星君的事情!” 离止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观尘镜,不敢眨眼。 上歌的手已经快要挪到了一起,但捆仙索的仙力也已经到了极限,压得她满头大汗,再也前进不得分毫。 白无垠看着她辛苦的样子,眼中大急,心头大乱。 他想不明白,上歌不是喜欢展实意吗?为什么又不选展实意活着,而是要留下他呢? 余光所见,展实意脸色淡然,平静地注视着上歌,白无垠越发的不懂了。 朱子七提着剑走过來,似乎还是不太相信上歌居然选了白无垠,又再问了一次:“你确定,要留下白无垠!” 上歌闭了闭眼睛:“你到底想怎样,直说吧!” 朱子七轻轻一笑,正待开口,只听展实意的声音淡淡的传來:“你要什么?我大约知道一点,你早已经料定了上歌不论做什么选择,都会伤了我的心,一边是命,一边是兄弟情,不管上歌怎么做,我都要难受,你要的就是我痛苦,不是吗?”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朱子七笑了。 展实意道:“正因为知道得很清楚,所以我不难过,你以邪魔歪道的手法取胜,本來就不公,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然不会跟你摇尾乞怜,要杀便杀,要剐就剐,我跟白无垠要是都吭一声,就算不得好汉!” 朱子七眉目一敛,微微眯起的眼睛已经有意:“我若成全了你,又如何!” 第64章 也没什么大不了 展实意轻轻一笑:“不是你成全我,是我成全你!” “此话怎讲!”朱子七脸色不虞,似乎不大相信。 展实意抬起眼來,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沒在看他,表情分明是蔑视,语气也客气不到哪里去:“自从宋毅死后,你的心智早已经扭曲,灵魂也已经堕落,所做所为根本就是儿童也不如,我说我成全你,不过是成全你一颗悔恨不能的心罢了!” “悔恨!”朱子七挑眉。 展实意笑道:“不是悔恨,又是什么?其实你的心里早已经明白,宋毅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他的死全是因为你,你早已经知道,却不敢承认,找一个理由也只是为了心里舒坦,杀了我吧!杀了我之后,你的心日夜都被空虚包围,夜半醒來想到宋毅人头落地,全是因为替你顶罪,大概那个时候,你就圆满了!” 上歌跟白无垠都听得目瞪口呆,两个人都沒见过展实意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可他句句字字说出來,都打在朱子七的心上,他蹬蹬后退,脸色惨白,显然已经被展实意的暗示引导,自行想到了那样的情景。 上歌对展实意简直是又敬又佩,连自己正在努力干的活儿都忘记了。 朱子七立在一边半天,一言不发,阴沉着脸。 上歌见她脸色涔涔而下,忍不住想火上浇一把油:“就是,若是宋毅还在,他怎么会容忍你做出这些事情來,他一定讨厌死你了!” “闭嘴!”话音未落,白无垠就是一声厉喝。 他从來沒对上歌这样冷酷过,这一声吼,把上歌都吓傻了。 她……直觉的知道,自己闯祸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扭头去看展实意,他脸色不变,但幽幽叹出的一口气,分明是认命了。 白无垠吼了上歌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无可挽回。 对于朱子七这样的人,只能刺激他的心中不敢面对的,却不能刺激他心中害怕的,他不敢面对的事情是宋毅因为他而死,正因为不敢面对,才把一切罪责都推给了展实意,甚至是白无垠身上。 可他害怕的,也正是宋毅如果知道这些,会讨厌他。 因为还有一点害怕,所以才有忌惮。 展实意把他不敢面对的说出來,只是要刺激他精神崩溃,从而给两人可趁之机。 但朱子七害怕的,就不能说,因为那只会刺激他剑走偏锋,更加极端。 这是一场心理的战役,本來展实意已经稳稳占了上风,一切都可以掌握…… 但现在,上歌把这个明摆着的事情挑了起來说,他心中最后的枷锁一旦崩溃,就会形成破罐子破摔的思想:都已经杀了那么多,不在乎这两个,既然以前都已经讨厌他,现在就是杀了,又能怎么样呢? 朱子七慢慢抬头,已经恢复如初,不,他嘴角的笑容更加残忍,眼神越发的凶狠。 在大家都沒反应过來之前,他的手一送,手里的剑带着流光,飞一般地扎进了展实意的胸口,那剑插入极深,整个剑身都沒进了他的胸口,只留下剑柄在风中轻轻晃了一下。 上歌瞪大了眼睛,不敢眨眼,不敢动,心中一刹那间就空茫了一片。 展实意却在这样的光芒中,展颜对她笑了。 那笑容,沒有怨恨,沒有遗憾,只是一笑,纯粹得让她的心麻木得感觉不到痛。 鲜红的血从他伤口里涌出來,片刻间就濡湿了他的衣服,他似乎沒有感觉到痛,只是含笑看着上歌,往后软软倒去,至始至终,他都只是看着上歌,对元凶朱子七,他连看一眼都吝啬。 这就结束了吗? 展实意倒下去的时候,上歌觉得不敢相信:堂堂东方帝座崇恩圣帝,下凡转世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不相信。 一点也不相信。 白无垠猛地发出一声大吼:“朱子七,我杀你全家!”在这股怒气支撑下,他竟然真的挣脱了朱子七咒语的束缚,一下子蹦了起來,往朱子七奔去。 可惜终究凡人之躯敌不过朱子七邪恶的力量,白无垠未到朱子七的跟前,只见朱子七浑身爆发出一阵黑气,那黑气好似天生带了灵气,自发瞬间形成天然的屏障,白无垠还沒有靠近,将瞬间将他狠狠地弹了出去。 白无垠如遭雷击,口里吐出一口血,摔得更远、更狠,似乎比展实意还要伤得更重。 展实意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白无垠挣扎着动了一下,也再不动弹。 这变故不过是刹那间,上歌根本反应不过來,那边两人都已经倒了下去。 朱子七上前來,先去探了探白无垠的鼻息,又扭头來查看展实意,他蹲在展实意身前半天,也愕然睁开眼睛,似乎不太明白。 “他们……”许久,还是上歌开口。 朱子七平静地站起來:“都死了!” 死了…… 死了…… 上歌闭了闭眼睛:“你骗我!” “你自己來看!”朱子七嘴皮微动,捆在她身上的捆仙索倏忽间就收了回去,回到了朱子七的袖子里。 双手一得自由,上歌立即扑过去,扑到了展实意的跟前,她呆呆地看着他的容颜,好半天才想起什么?手颤悠悠地伸到了他的鼻端,放在那里,那手,抖得厉害。 许久,什么也沒有感觉到,他的面容安详淡然,一如初见的模样那边冷淡,只是嘴角的笑容僵在唇畔,无端带出來一股温柔的感觉,上歌的手从他的鼻端滑下來,轻轻抚摸他的五官,只觉得后脑勺又剧烈的痛了起來。 朱子七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也沒做任何抵抗的准备。 他早已经豁出去了所有,不在乎她的报复。 上歌却什么也沒说的站起來,跑到白无垠那边,重复做了一次刚才的动作。 她依然什么都沒说,将白无垠从那边拖过來,放在了展实意身边。 然后,她在两人跟前,跪坐了下來。 朱子七的心中越发的沒谱,再也等不下去,先出言提醒她:“他们已经死了!” “我知道!”上歌缓缓抬头,面容平静到冷漠,她看着朱子七,一字一句说:“他们都死了,死在了你的手里!” 第65章 去在乎未必就好 朱子七笑道:“是,你要杀我报仇!” 上歌摇了摇头,一手拉着展实意,一手拉着白无垠,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心中挣扎,面容却平静,只是脑后那根头发的颜色越发的斑驳,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成了灰色。 “糟了!”九重天上,一直看着观尘镜的离跹一声惊叫:“怕是不好,她的道心动摇了!” “怎么回事!”其他人也纷纷凑过來。 离跹皱眉道:“你看她的眼睛,隐隐有红光流转,情根被黑气侵染,不妙啊!” 元安道:“这……这可怎么办!” “让离止先去把她带上來吧……离止呢?”离跹抬头,话未说完,只见自家儿子已经不在天上了。 离止正往人间赶。 上歌的不对劲,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明白,说到对上歌的了解,八荒六合无人能比他更清楚,他清楚这个孩子,包括她的每一个怪脾气,清楚她每一个坏心眼……也清楚她到底有多善良,多有责任感。 展实意跟白无垠因为她而死,光是这座山,就足够压垮了她。 上歌对着展实意跟白无垠的脸,那双迷茫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 一路上,离止都在自责: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当初就不该答应大人们这个荒唐的计划。 什么天意中断的命数,什么灰飞烟灭,什么最难渡情关,让这些都通通见鬼去吧! 他会守着她,拼尽自己的修为,也会努力将她的命数扭转。 大不了…… 大不了,就为了她去一次诛仙台,又如何。 “上歌!”人间,朱子七轻轻喊了她一声,将她的手从展实意跟白无垠的手中抽了出來,握在了掌中。 上歌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一张好看的脸映入眼睛,眼角下的半面桃花,越发的妖媚。 她一愣,站了起來。 朱子七也站了起來,任由她挣脱自己的手,退到展实意旁边,伸手,将展实意心口上的剑,缓缓拔了出來,任由她将宝剑握在手中,平静地说:“出招吧!” 朱子七愣愣地看着她,蓦然笑了起來:“你恨我了,真好!” “我不恨你,不会如你的愿!”上歌静静地看着他:“我想杀了你,杀了你,我就会忘记你的一切!” 他看着她,闻言也只是笑:“不用你杀我!” 见上歌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他忽然抬起手,含着笑说:“你看!” 他的手腕上,一朵妖娆的红莲正缓缓盛开,红莲的中心嫣红到了极点,好似一把火,要从他的身体燃烧,上歌只觉得这图案十分熟悉,盯着看了半晌,才突然想了起來。 这红莲……红莲…… 莫不是…… 她瞪着朱子七,睁大的眼睛里震惊更多于愕然:“你真是个疯子,你竟然把灵魂出卖给了修罗王!” 朱子七无所谓地笑了笑:“沒有什么?我说过,只要能助我报仇,我什么都不在乎!”他见她脸色变了,不由轻松起來,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是这一辈子极致的温柔:“上歌,你是在害怕吗?其实,多不值得!” “那是你自己的命!”上歌嘴硬道:“你杀了他们,还指望我关心你,不觉得太奢侈了吗?” “嗯,你就要这样想!” 他说着,缓缓退后,退到上歌碰不到的地方,才说:“你问我到底付出了什么?才换得修罗王助我,我可以告诉你,是我的命,用这一条贱命,换得他们两人的命,很值得,对不对!” “疯子,疯子!”上歌喃喃自语:“所以你才会说,‘等我的仇报了,你的仇也顺带着会报’,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朱子七点点头,逆着夕阳,他对她笑了:“上歌,我……有些喜欢你!” “你说什么?”上歌沒有听清楚。 他却不再说,允许自己贪恋地看着她,手指抚上红莲,在上歌突然的惊呼中,他的手按上了莲花的莲心,一团暗红色的火焰,突然从莲心燃烧起來,不过一个呼吸间,他就已经化成了飞灰,消失在那里。 他站着的地方,只剩下捆仙索,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上歌直勾勾的盯着那团绳子,好半天,才走过去,将它拾了起來。 捆仙索上,只有她留下的血迹,而朱子七,连一粒灰尘都沒有留下。 他……把灵魂出卖给修罗王,等待他的将是灰飞烟灭。 修罗王的性子,上歌是知道一些的,过往一千三百年的岁月中,她曾经有过一次机会跟他面对面,目睹了他的凶狠和残酷,那唯一的一次见面,她现在想起來只是个淡淡的影子,可也觉得头疼欲裂,竟然对这个人生出一股子的厌恶。 许久,她把捆仙索放到了自己的怀里,重新回到展实意跟前,愣愣地看着这个人。 她呆呆地观察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死了。 似乎是为了证实,她弱弱地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入手柔软有弹性,她一个愣神,猛地把他从地上拽起來,抱在了怀里。 展实意,他可是堂堂东方帝君转世投胎,怎么可能死得这么窝囊呢? 上歌不信,她摇摇头,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一定是她的思维模式不对,一定是的。 他是帝君,肉身先天就带了崇恩圣帝的仙气,所以习武天分高相貌好外加百折不饶,这样的人,怎可能轻易就死了呢? 她把展实意抱在怀中,一手托着他的手,缓慢地散了自己的仙气,分了一分神智,缓缓地进入展实意的灵识里,寻找唤醒他的办法。 渡仙气,是一个十分困难又危险的事情,每个神仙自身的气泽都不一样,仙气冲突,那各种痛苦真是比雷劫还难捱,好在现在展实意是一个凡人,这种阻拦不大,但是要跟他的神智沟通,就十分费力。 上歌的神智进入展实意的灵识,只觉得一瞬间周身所在,浩如烟海,感应不到任何的神气波动。 这这就是凡人跟帝君的区别,崇恩就算转世,这份强大的神元,也不是任何神仙比得了的。 只是现在,这样宽广的灵识,她要怎么找到他呢? 第66章 他是她存活的劫 上歌心灰意冷,只觉得心酸难耐,忍不住想哭。 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來,顺着下巴低落下去。 就在那一刹那,只听云海深处,突然传來了一阵古琴的曼妙之音,这声音穿越层层云海,直达上歌所在之地,琴声空灵清越,听來好像置身于青山绿水间,犹如泠泠的泉水,平静的山风,让人灵台瞬时清明。 上歌浑身一震,顺着琴声寻了过去。 云开雾散,她置身的地方,是一座漂浮于半空的宫殿。 一个男人面对着她,正在抚琴,他低着头,面容依稀是上歌梦里曾经出现过的模样,只是不再带笑,皱着眉头,似乎心有所思,十分苦恼。 他想了半天,蓦然喊了一声:“上歌……” “展实意……”上歌心口巨震,立马就要唤他,却只听见那人低着头想得十分辛苦,半天后,说了一句:“是谁……” 上歌愕然止步,只觉得一颗心酸涩难忍,眼前浮过往昔他低眉冷眼的模样,这人,却如何变成了这幅模样。 上歌捂住嘴巴,哭出声來:是她不好,是她自己忘记了,他本來是九重天上贵不可言的崇恩圣帝,本不记得她这渺小如尘埃的小小比翼鸟,他的命贵重如斯,就是天君也敢轻易得罪,又怎轮得到她一个修为仅仅上仙的人來相救。 她蹲在那里,隔着云海看着他,而他专注的看着琴,一直在苦思冥想。 他十分努力了,还沒有想起她來,蓦然一笑,道:“道心随性自然,何须强求,想不起,想來,不是重要的人吧!” 不是……重要的人吧! 上歌跌出一步,心念立转间,身体疏忽往后退去,竟然已经被崇恩的神智甩了出來。 心口剧震,上歌捂住心口,身子微微晃动,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上歌,你在干什么?”身后有人大声喊。 上歌茫然扭头看去,离止从天上踏云而來,白衣翩跹,他脚不沾地衣袖轻拂带开云烟,恍若天人。 上歌惨然一笑,摸了一把嘴角的嫣红,站了起來。 “你……你怎么……”离止的眼睛落在她胸前那朵红色的艳花,不由就是一怔。 上歌沒有说话,站在原地瘪了瘪嘴。 离止立即沉下脸來,走到她身边,一伸手就把她揽在怀里,上歌每回一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要他这样抱一抱她,她就会慢慢乖起來,离止腾出一只手來顺着她垂下的头发,声音放柔了将她小心呵护:“别怕,离止哥哥來了!” 她任由离止抱着,却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人,一句话也不说。 离止心中着急,她似乎入定了,只好一遍遍地重复:“别怕,我來了,沒人能欺负得了你!” “离止哥哥,你怎么现在才來!”许久,才听到她在他怀中低低地问。 沒有抱怨,沒有指责,只是淡淡的疑惑。 “我……”离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來。 他该怎样回答她,为了能够让她度过这一关,他在天上坐视了她的苦难呢? 上歌从怀里拿出捆仙索交到离止的手里:“我记得这根捆仙索,好像已经从天界遗失了好些年,如今竟然在一个凡人的手里,离止哥哥,你可要去查一查!” 离止惊诧于她的平静,心头十分不安:“那你呢?” 上歌不说话,蹲下來拉着展实意的手,又扭头看着白无垠,慢慢说:“我自有打算!”顿了一顿,她抬起头來,对离止笑着说:“我总不能老是依赖着你,不是吗?总有一天,我要学会自己飞!” 她的笑容浅淡,已经不再是曾经张扬的明媚。 离止心口一痛,不敢说话,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把一切都告诉她。 手里的捆仙索沉重起來,他愣愣地看着上歌的背影,而她蹲在那里,再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许久,离止轻轻叹口气,站起身來招來千鹤,传了一个口信回天庭。 做完这些,他又扭头看了看上歌,她似乎正在想什么?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到底走沒走。 片刻后,离止掐了个诀,就在原地隐了身。 与此同时,一道灿烂柔光从他指尖溢出,直接渗进了上歌的后脑勺,随即,这华光回到他的手上,一团光华被他收回了手心,上歌脸上的那粒朱砂,一点点隐入皮肤,再也瞧不见。 这是上歌下凡之前,她老爹元安亲自给她中下的封印。 现在,离止解开了它。 如果是错,那也错在他,从今以后,她的一切劫数由他來承担。 上歌久久沒有动一步,直到夜色全黑,又再亮起來,她眼中的光彩才渐渐明理,抖开一声的血迹和灰尘,她双手合起,手指轻移,只见华光闪动,展实意已经自发地躺在了白无垠的身侧。 她驱动乾坤芥子袋,将展实意跟白无垠都用仙障保护好,放进了袋子里。 她环顾四周,闭了闭眼,在睁开眼睛时,不远处的那间屋子,已经燃起了滔天的熊熊大火。 上歌头也不回地离开山谷,直奔南阳城而去。 离止默不作声地隐身跟着她,见状,心中不由就是一阵恍惚。 上歌真的长大了,可是这种成长,他不想看到。 离止跟着她,见她缓慢地走在山间,好像身上带了无数的重担,压得她轻快的步子都再也跳动不起來,离止眼见着她越走越慢,终于在离城里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停了下來。 展实意跟白无垠都从乾坤袋里出來,就站在上歌的身后。 上歌又掐了个诀,一辆马车凭空出现,她将这两人放上去,自己跳上去,驾着马车,驶往展府。 马车还未停稳,只见展府门口已经冲过來一个女人,她挣脱了身边人的搀扶,大步哭着冲上來,一下子将上歌挤了下去,扑到展实意身上痛哭起來:“实意,我的儿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上歌一动不动,眼睛贪恋地看着展实意的容颜,一声不吭。 展老夫人哭得眼睛红肿,才发现她一直站着,满腔的怒气都找到了出口,她蓦然直起腰來,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上歌的脸上, 第67章 缘起缘灭都是祸 “啪,!” 清脆的一声,干净利落地落在上歌的脸上,将她的脸扇向了离止那边,离止一愣,眼见着她的半边脸红肿起來,不由握紧了拳头。 但是……上歌如今封印已经解开,她自己不想抵抗,那么他也只能看着。 他的眼睛何其毒辣,不过一眼已经把这个凡人老妇的前半生看了个清楚明白,年少时家产万贯出生豪门世家,二八年华嫁给展实意的父亲,不久就家败险死,随着丈夫流落天涯,膝下只有展实意一根独苗,自小奉承着她的命令长大…… 难怪崇恩圣帝一个温和的上神,也会长成展实意这般清冷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女人对展实意的死,只怕是要全然崩溃。 离止冷眼旁观,她的悲惨能激起他的怜悯,可如果这件事跟上歌有关,他就再也不觉得这人做得对。 离止悠悠叹口气,始终还是:关心则乱。 上歌挨了一巴掌,身体微微晃动,刚刚换过的衣服上又沁出血迹來,被捆仙索所伤,又拼着术法带着这两人走了这许久,再是仙,也该是累了。 离止看得心痛,却什么都不能做,前方那个纤弱的身影,分明是勾着他的魂魄牵着他的心肠,痛她所痛,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那一耳光,哪里是打在上歌的脸上,分明是打在他的心口。 展母哭得浑身发抖,戳着上歌的脊梁骨骂道:“你就是个扫把星,打我儿第一天认识你,就沒有好事情,如今,你把他害死了,你可甘心了!” 上歌缓缓摇头,眼前晃过展实意浅淡的笑脸,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坠落。 砰然一声,碎落一地。 是她害死了他,她早就知道,这会儿被人提起來,仍旧觉得心口空得厉害。 “你不但害死了我儿,你连白小王爷都害死了,跟你有关系的人,一个都沒有好下场!”展母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声音引來了街坊邻居,都在指着上歌低声议论,展母含着眼泪的怨愤之言,越发的令人同情:“我儿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上歌一动不动,任由着她说,眼睛只是看着展实意和白无垠。 这两人容颜静好,闭着眼睛更像是睡着了,触摸他们的手,还能感觉到淡淡的温度,不像以前那样温暖,却也不像正常人那样暖和。 两人胸前的狰狞也已经被她擦拭干净,一点儿也看不出來,可她知道,这两人干净的衣服下的伤口,其实有多狰狞。 这两个男人,她一个都沒有救下來。 她以为自己两个都可以相救,最终却害了他们的性命。 她选择让白无垠活着,是以为凭借着展实意的本尊崇恩圣帝的能力,她可以进入这人的灵识里去重新唤醒他,而白无垠一个凡人,是挨不得朱子七带着仙力的一击的。 她料定了一切,却料错了人的心。 是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人心的复杂。 展母在咆哮什么?上歌一句也沒有听进去,她的心思都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她想,展母说得沒有错,的确是她害死了他们,跟她有关系的凡人,都是她害死的,展实意跟白无垠是,莫希翼更是。 “來人,给我把少爷和白小王爷带回府去!” 展母红肿着眼睛,见上歌一言不发,脸色惨白,也渐渐不屑数落她,人已经死了,说得再多,也沒有用处,还不如早点让他安息,在这个妖女的手里,根本就是玷污了她静若天人的儿子。 这话落在上歌耳朵里,无异于是惊天霹雳。 她豁然抬头,正惊恐地看到下人们从展府窜出來,冲到了马车边,七手八脚地开始搬展实意跟白无垠的尸体。 上歌只觉得手脚冰凉,想扑过去,想护住展实意跟白无垠,被展母一瞪,那眼中汹涌的杀气,却让她浑身一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这个老妇人,她恨透了自己。 她从展母的眼睛里,不止看到了愤怒,更看到了一股比她更浓厚百倍的伤心。 上歌心口酸胀,愕然往旁边让开。 展府的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将展实意从马车上抱下來,又随即把白无垠带了进去,上歌眼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由自主地要跟进去。 蓦然一双手拦住了她,展母横眉冷对怒喝道:“我们展府的地方,绝对不容许你踏进一步!” “我……我只想再看看他们!”上歌眼眶酸胀,几乎就要落泪。 展眉怒道:“來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话音落下,立即有下人过來,要推开她,上歌被这两人推得一个趔趄,眼见着那两人被下人们带着抬往后院,连忙冲过來,家丁阻拦她,展母怒视着她,就连围观的人也指指点点:“看吧!展家少爷跟白小王爷都被她克死了,现在还不放过展家这一大家子吗?” 上歌听着这些,茫然望去,四周围观的人里,曾经那些对她慈目善目的人们,都已经变了嘴脸。 见她目光看过來,一个个都面露鄙夷,将她完全阻隔在人世之外。 展母护着大门,俨然是宁可玉碎,也不允许她踏入这地方一步。 上歌心头荒凉,膝盖一软,跌出去一步。 她静默良久,与展母对视片刻,后者绝对不可能让步,防备的姿态是天下间父母护卫自己孩子的强硬,她缓缓地退开一步,屈膝,跪了下去。 上歌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双手伏在地上,深深地叩首。 展母退后一步,瞪大着眼睛,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上歌连扣三个头,再抬头的时候,额头粉白的皮肤一片通红,她凝视着展母,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句话:“求你,让我送送他和白无垠!” 白无垠一介凡人,大约到了晚上,地狱的勾魂使者会來指引他前往地府投胎。 而展实意…… 大约等夜深人静,天界也会來仙使,引领他元神归位,回归神位,从此,与她再无任何交集。 再无……任何交集, 第68章 我为你遮风防雨 上歌笔直地跪着,绷紧的脊背纤弱,却挺得笔直。 离止站在街边,也是挺得笔直的站着。 展老夫人满脸震惊,愕然地瞪着上歌,半晌后,她只是冷冷一笑,转身进了展府:“你就算跪死在这里,我儿子也已经回不來了!” 砰地一声,展府的大门在上歌身前关上。 上歌直挺挺地跪着,不动一步,也不说话,周围围观的人群渐渐密集,人们在圈外指指点点,那些诟骂和羞辱,都围绕着她一人,她恍若不闻,跪着只是一遍遍的重复:“求你,让我送送他们!” 可展府门口,谁也沒有心思听她说。 宋子怡从八卦楼那边跑过來,见她跪在那里,他找不到其他人,來的路上也听了不少传闻,愣愣地蹲在她身边,拉扯着她的袖子问:“老板,朱大哥呢?还有莫大哥,展大哥,白小王爷,他们都去哪里了!” “他们……”宋子怡渴求的大眼睛在她面前放大,上歌却沒有办法说出实话。 她的声音一转,低低地似乎在梦呓:“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宋子怡呆呆地,周围的人忍不住骂道:“说谎精,展捕快跟白小王爷都已经被她害死了,莫希翼跟朱掌柜的,只怕也凶多吉少!”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宋子怡不敢相信,但看上歌的神色,又不得不信。 上歌低着头,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沒有听到。 “我不相信!”宋子怡蓦然跳起來,大吼着:“我要去找莫大哥跟朱大哥!”跑了出去。 上歌沒有回头,闻言瞳孔一缩,被什么刺激了一般:“他们不会再回來了!” “说谎精!” “狐狸*精!” “扫把星!” “南阳城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 那些指责,一句句都打在她的心上,上歌茫然四顾,这些平日里都和蔼的凡人,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她的眼睛扫过八卦楼边卖瓜子的大嫂,以前,她最喜欢拉着上歌的手感叹,这闺女怎么生得如此好,现在,她挤在人群里,也是数落上歌最凶的一个。 以前她拼着仙体受损也要救出的东城大爷家的人,都围在外面,见她眼睛看过來,匆忙躲开,生怕她喊一句:帮帮我。 就连宋子怡……也弃了她而去。 上歌惨笑一声,來凡间这样久,她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其实自己什么都沒有。 日头高上,太阳渐渐毒辣起來,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去,她的膝盖已经沒了感觉,却固执地不肯起來。 展府大门紧闭,里面隐隐约约的哭声传來,无端添几分寒意。 有快马从展府出來,往北方奔去,,那是北上去给白老王爷报信的,來人走时,又格外地呸了她几声。 上歌的脸被太阳照得红彤彤的,开始生出疼痛的感觉,大汗布满她的额头,她懒得擦拭,事实上,昨夜坐到今天,一夜的露水,今天又拖着那两人进城,跪了这么半天,她已经筋疲力尽。 蓦然,头顶的太阳暗了些,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來。 上歌眨了眨眼睛,往身边看去。 空荡荡空无一物。 她蓦然哭出了声來。 她知道,离止哥哥就在她身边,可他以为隐着身,她就看不见,从小到大,离止都习惯着这样自欺欺人,很多事情,他以为自己不懂,她也就装作不明白,但现在,她众叛亲离,可他依然坚守阵地。 她在这里跪了半日,他一定也在自己身边站了半天,他为自己撑开仙障,一定沒有为他自个儿考虑一分。 全世界……只有离止哥哥最好。 上歌抹了一把眼泪,扶着地站起來,膝盖酸软,差点往地上磕去,一团温软的气垫托了一托她,才沒有一跤跌倒。 淡淡的青竹香气扑面而來。 上歌想也不想,转身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离止哥哥,我要回家!” “好,那我们就回家!”离止再也淡定不了,现身出來,紧紧地抱着她的腰,任由她的眼泪通通洒在他的胸口。 滚烫的眼泪,此刻却温暖了他的心。 只要有一刻,她尚且还需要他,还记得他,莫说只是回家,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会陪着她去。 上歌这一声嚎啕大哭,惊动了路边的人,那些还沒有完全散去的人们,都震惊又鄙夷地看着她,可一眨眼,一个俊美无匹的男人就在她身边现了身,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傻了片刻,随即抱头鼠窜地哭嚎:“天啊!有妖怪,妖怪……” 也有人见过离止,很快反应过來,对上歌那一腔的愤怒,都转了一部分给离止。 有人戳着离止的脊梁骨畏畏缩缩地骂:“原來是妖怪,一窝子妖怪,展捕快说不定就是给他们洗了阳气才死的!” 一时间,满大街都是惊恐又嘈杂的吵闹声。 如此喧闹,展府也开了门,展老夫人以为又是上歌在捣鼓,怒气冲冲地开了门,入眼却见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搂着上歌的腰,不由愣了一下。 上歌只顾着哭,见此情况也有些傻。 她偷瞄了一眼离止,她似乎,又坑了她离止哥哥一次。 离止哥哥最不喜欢被人围观,更何况大庭广众之下,还被人这样谩骂,是可忍孰不可忍,上歌抹了一把眼泪,听不下去挺直了腰板怒喝:“你们要骂就骂我,不许说我离止哥哥半句坏话!” 离止哥哥的坏话,几时轮到他们來说。 她不开腔还好,这一开口,立即就一片讨伐:“妖怪,滚出我们南阳城!” 更夸张的,甚至有人从家里拿出了锄头菜刀,一副她不听话就剁了她的势头。 离止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些个沒有见识的凡人,把他堂堂青丘之国的一国储君也喊做了妖怪,他眸色一寒,刚刚,他们都骂了他们家上歌儿什么? 狐狸*精。 扫把星。 狐狸*精正儿八经是他离止,扫把星是个丑得不得了的老男人,他们家上歌儿是正宗的比翼鸟,放眼天界也贵不可言,如何轮到区区凡人來践踏, 第69章 如果爱受尽委屈 离止嘴角展开一丝冷笑,将上歌一把抱起,紧紧贴在怀中,冷冷地斜睨人群。 他站在人群中本來就显得格外挺拔,周身冰冷的气质,一下子唬得四周鸦雀无声,人人都只觉得两道寒光扫过自己,这两人被人包围,却贵不可言,他们遗世而独立,浑身荡出一股不惹尘埃的清冷脱俗,令人自惭形秽。 说他们是妖,可若不是被展实意的死冲昏了头脑,又目睹了展老夫人的悲愤,有几个真的相信他们是妖呢?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善良又美丽的妖。 “你们……” 片刻后,离止懒懒的开了口,语调不高,举止带着王者浑然天成的霸气。 上歌紧了紧搂着他脖子的手,不安地喊了一声:“离止哥哥……” 她太了解离止了,每回离止哥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定是已经生气到了极点,他甚少会端少主的架子,但一拿出架子來,就格外的吓人,而且不出点事儿,就不足以划过这一笔。 离止低头,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大伙儿别怕,我们人多,还怕打不死这两只妖吗?”蓦然,有人又装着胆子喊了一声。 他们……居然还要打离止。 上歌的拳头一下子握了起來,两只眼睛不自觉地虎视着这些人。 离止闻言只是冷笑:“尔等凡人,真是有眼无珠!” 他沒有再说什么?已经是十分给上歌面子,上歌知道,离止毒舌起來,那真是能让人闻之欲死,端起了架子,就不会轻易放下,这一次这样容易就妥协,还是顾忌她的缘故,如果不是因为她在身边,只怕这会儿…… 离止招來祥云,抱着上歌踏上了云头,就这样飞上了天际。 两人的身影隐入云端,凡间的人们这才反应过來,一双双瞪大的眼睛都努力睁到了最大,许久才用力眨了一下。 “天啊!升天了,莫不是神仙吧!” “仙人啊!” “……” 也有人沉默不语,例如展老夫人,还有……刚刚从八卦楼又冲了回來的宋子怡,后者的手里,还拿着一双护膝,那是给上歌拿來的,可惜她永远也不会用到了。 南阳城里安静片刻后,忽然一片呼天抢地,瞬间就跪倒了一大片。 亵渎仙人,这可是重罪。 但仙人已经离去,这里,也一定丧失了仙人的守护,他们哭得不是离止和上歌的离开,他们哭得是自己的命运,从此少了守护之神。 离止抱着上歌直飞紫澜宫而去。 大荒诸神以及青丘的神仙们,也都等在那里,想來已经从观尘镜里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举一动,上歌安静地搂着离止的脖子,满目依赖和眷恋,仿佛受了伤,也只有窝在这个人的怀抱里,才不觉得痛苦。 离止低头看她的时候,她正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他的胸口,眼角还挂着眼泪,却已经沒有太多悲伤。 他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忽然听她问:“离止哥哥,展……崇恩圣帝今天会归位吗?” “刚才來的路上,已经有仙使在准备着要迎接他,大概这会儿已经是凡间的夜晚,崇恩圣帝也快回宫了!”离止顿了一下,才说。 上歌在他怀中抬起头來:“离止哥哥,我想去看看!” 她的眼睛里有希翼的光芒,离止不忍心拒绝,心里不愿意,也不由自主地点头:“好!” 他看了看前方的路,紫澜宫遥遥在侧,只需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到,但他还是自觉地调转云头,往东瀛山去,两人动作快,到了东瀛山,远远看见一片烟雾缭绕,巍峨宫殿漂浮在山巅,山下一群白衣弟子跪了一片。 淡蓝色的气泽围绕着宫殿,有古琴在鸣奏,一切气象都表明,崇恩即将回归神位。 离止就在不远处停住,他们能够看得见所有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见他们。 等待不到片刻,有数条人影漂浮而至,白衣飘飘的是仙使,细数下來是十六位。 走在前面的人…… 那人一身蓝色衣衫,轻裘缓带,眉目微冷,嘴角含了一丝浅笑,自带一股超然,他踏云而下,东瀛山的弟子们跪了一地:“恭迎圣帝回宫!” “起來吧!” 他轻启朱唇,手掌微抬,下面跪了一地的门人们起身,最前面的人正是筑若,他身边跟着的是唐世礼,两人上前來,只见崇恩圣帝微微点头,看了看筑若,说:“你近來心绪浮躁,须多修身养性才是!” 筑若说了什么?离止跟上歌离得远,听不见。 崇恩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漂浮在半空中的宫殿。 离止跟上歌正是在宫殿旁边,他这一抬头,离止也沒有刻意躲闪,立即就被逮了个正常。 只见崇恩一愣,随即笑道:“两位既然來我东瀛山,为何不现身相见!” 离止低头问上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要下去吗?” “好!”上歌点了点头。 离止依旧抱着她,从云头上下來才放开,他看了看崇恩,这人按照辈分是他们的长辈,他作为青丘储君,少不得要躬身问礼,当即一扯上歌,躬身道:“青丘离止、大荒上歌,见过崇恩圣帝,恭贺圣帝渡劫归來!” 崇恩笑道:“原來是青丘之国的少主,倒也不必见外!” 他说着,目光转向上歌。 上歌一颗心都要提起來,怔怔地盯着他的脸,这是一张她不熟悉的面容,只是表情跟展实意一模一样,带着微微一点清冷,不过也有不一样,这个人更喜欢笑,笑起來的时候眼睛弯弯,比展实意更多了几分暖。 好陌生……又好熟悉。 熟悉到曾几何时,似乎一直刻在她的骨子里,不能去想,更不能去记,只需要一见到,就觉得心中酸涩苦楚,难以忍耐。 上歌的身子微微颤抖,靠着离止的肩膀抖作一团。 离止觉察到她的异样,顾不得那许多人在场,伸手将她又抱了起來。 崇恩只是一愣,笑道:“这位原來是大荒神女,倒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跟传说中不大一样!” 上歌在离止怀中,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第70章 命里无时莫强求 上歌在离止怀中抬头:“传说中,我是什么样子!” 崇恩笑而不语。 上歌闭了闭眼睛,如果是以前的展实意,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打击她,但崇恩圣帝不会,他是个有品格的神仙,听说他为人向來彬彬有礼,大约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果然……历劫归來,一切都不一样了。 上歌坚持着不转开头,眼中泪珠滚动,她却逼自己笑起來,唯一掩饰不了的是话中的苍凉:“无名小辈也劳圣帝记挂,小神受宠若惊,圣帝初初历劫归來,想必十分忙碌,我跟离止哥哥就不打扰了!” 离止静静地看着她,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如今她的心上有了伤,是他合着大荒众神一手促成的,就是后悔,也已经轮不到他。 筑若也看着她和离止,似乎有些惊诧于她的冷然。 待看到离止抱着她越发紧的手,他的心头又变成了一股涩然,他别开头去,目光所见,是自家徒儿呆滞无神的眼睛。 这一场恭迎崇恩圣帝的盛典,已经变了味道。 只有崇恩圣帝什么都沒发觉,依然面含笑容地点头:“也好,两位请便!” 上歌将头埋在离止的怀中,离止抱着她转身离去,她也沒有再抬头。 遥远天际又有紫云飞來,那样浓郁纯净的气泽,普天之下只有渊极帝座有,祥云不过眨眼即到眼前,渊极踏云而下,先看了看上歌,才对崇恩笑道:“你可算回來了,你那宝贝玄机甚多,我快要镇不住了!” 崇恩笑道:“你若镇得住他,他就不是人人头疼的货色了!” 离止竖着耳朵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侧头。 改天,他一定要好好拖地游神问问,最近六界都有什么事情发生,是他不知道的。 上歌一直不说话,两人默默地往紫澜宫赶,走到一半才想起,渊极已经去了东瀛山,估计大荒诸神也已经回去。 离止争得上歌的同意,折道往青丘去。 出天门的时候,他顿了顿,又有仙使从人间而來,引着一人前往北天。 离止诧异地回头看去,那人一身白衣飘飘,祥瑞气泽倒有些熟悉,隐在云雾中的脸庞露出來,分外熟悉,竟然是白无垠。 “上歌,是白无垠!”他低声跟上歌说。 展实意跟白无垠的死,一直是上歌心头最过不去的砍,连离止也沒有想到,白无垠居然是有仙缘的人,在凡间他也见过几次这个男人,真是一点都沒有看出他的本源。 上歌一震,也不赖着他了,纵身从他怀中跳下來,拉着他立即就冲了上去。 “白无垠,白无垠!” 上歌沒有刻意驾云,那仙使跟白无垠远去的速度也十分快,上歌追赶不及,只得出声大喊。 前方的人听到声音,缓缓回头,站在那里等她靠近。 看到來人是上歌,他展开笑颜,笼着手站着,开口说话的语调,还是上歌熟悉的那副腔调:“原來是大荒神女,神女怎会在天宫附近,我來时,刚刚看到元安上神跟离止上神打道回青丘,莫不是错过了!” “白无垠,真的是你!”上歌见他说话间亲切依旧,忍不住想哭。 白无垠顿了顿,摊开了手笑道:“上歌儿,你可真是的,难得我正经儿一把,你却不给面子!” 上歌猛地抬头,他说这话分明是还记得人间的形容,可崇恩圣帝分明已经不记得了呀。 白无垠眼神坦然,十分淡定。 仙使善解人意地做了一个揖:“离止殿下,上歌公主,星君正要去凌霄殿回话,可否容后再叙!” “为何需要回话!”离止沉声问。 天界诸人都知道,自愿下凡的神仙返回天界时,是不需要特意去禀告天君的,他的父亲离跹当年也曾经下凡,回天界时也只是礼节性地派人说一声就是,如果是需要禀告的,只有一种……他是被贬下去的。 仙使笑道:“殿下有所不知,紫微星君因擅改命数,触犯天律,被贬下轮回道三世历劫,如今功德圆满,小神正要引着他前往凌霄殿,回复仙籍!” 上歌一愣:“白无垠,你改了谁的命!” 白无垠看着她,但笑不语。 仙使在一边催促,他便道:“再见!” 简单两个字,说话间云淡风轻,他的模样太过不同寻常,上歌了解他,直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一扯离止的袖子:“离止哥哥,我们也去!” 离止沒那么多好奇心,不是天界大事闻不到危险苗头的他从來不去凑热闹,但上歌一脸关心,似乎都忘记了刚才的那些不愉快,当即点了头,只要她开心,围观八卦掉价就掉价吧!他可不在乎。 白无垠进了大殿,只听遥遥在座的天君开口:“紫微星君,你可知错!” 离止跟上歌都是一震:紫微星君,白无垠是紫微星君。 座上这位天君上位以來,两万年里只判过两个人轮回道的刑罚,其一是离止的母亲痴魅公主,她误杀龙王之子,被贬入轮回道十世轮回,后來是离止的父亲离跹入凡间三世渡劫,才最终挽回了当时一塌糊涂的局面。 第二位,是继痴魅四千多年后的紫微星君,紫微星君以不外传的罪名,判入轮回道三世轮回。 他入凡尘的理由谁也不知道,刚才两人也沒有把他跟紫微星君联系起來,原來竟然是这个缘故。 白无垠低低应承:“我已知错,命里无时莫强求,是我不该!” “如此甚好!”天君释怀地点头:“既如此,本君允你归位,这就回你的紫微宫吧!” 天君手一挥,先前收回去的紫微星君的神器、仙牒、封印的仙力等都一一回归,华光一闪,白无垠的样子已经变了,模样跟凡间很像,却比凡间更多了几分出尘。 他扭头來,正对上上歌的眼,只见上歌愕然瞪大了眼睛,蹬蹬瞪后退了好几步。 离止眼见着她的脸色,心头立即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伸手揽着她,一颗狐狸心,刷地掉下了谷底。 大概那些前尘往事,她终于还是记起來了。 卷一·《审美录》引发的风流债·完 第1章 命运这事说不准 上歌出生一千多年,立志的事情沒怎么干,怂事干了不少,不过大荒众人见怪不怪,唯有她老爹最是操心,那一腔热情,也常常被她娘打击。 她姑姑一语道破天机:“他家上歌儿长在一群无厘头不正经的神人里,能正常得了才怪!” 有一句话她姑姑沒说:“被我家儿子带大的,会长成大家闺秀我就去撞墙!” 是了,上歌自打懂事以來,她爹娘就离开大荒云游天下,她爷爷奶奶渐渐上了年纪,也不大管事,光是操心她的几个叔叔伯伯就头痛欲裂,更沒空管她,是以上歌长到一千多岁,基本都是在青丘过活。 青丘里人人都闲,就离止一人忙,但离跹本着锻炼儿子的目的,越是忙越要给他找点事情做。 上歌來到青丘,直接就被丢给了离止。 离跹放出话來:“带不好上歌,你就给我拾掇拾掇,哪里凉快去哪里!” 离止本來很是抵抗,一见到上歌,却改了主意。 那时候,上歌还是个古板无趣的小姑娘,长得白嫩可爱就是木了些,听到自己将要成为臭名昭著的离止的小跟班,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來。 她姑姑立即就笑了:“离止,哪个小孩见到你都要先哭一次,你这人品到底是有多差!” 这话是有來头的。 当年离止还是襁褓小儿的时候,就成功调戏了比他稍稍大一些的筑若,筑若按辈分是他的叔叔,愣是被他活生生戏弄得哭了起來,之后更为了躲他常年不归家,光是离止这份威名,就足够吓得天界多少小孩子不敢來青丘,难得见一次也是哭得不可救药。 离止当时就不高兴了:“上歌儿,跟着本殿下,吃喝不愁玩乐不忧,你有什么好哭的!” “那你会调戏我吗?”彼时,上歌十分天真。 离止嗤笑:“你傻啊!我调戏你你不会调戏我吗?” 就是这句话,奠定了上歌一生的认知:原來,男人是可以被人调戏的。 上歌破涕为笑,小手拉着离止,开始了痛苦与快乐并存的人生修炼。 离止嘴巴不饶人,上歌干了什么傻事,说了什么傻话,他从來不像大人们那样去宽慰她,更不会怕伤害她的小心肝刻意去附和,基本都是不留情面地嘲笑。 “离止哥哥,为什么我要叫筑若叔叔,你却喊他筑若呢?” “就他那脸,你觉得他叔叔得起來吗?” “叔叔不起來,筑若像女人,我觉得,我以后该喊他哥哥!”已经不喊叔叔了。 “就算你喊哥哥,他也会被误以为是另一种生物!” “什么?” “女汉子!” “……” “离止哥哥,为什么我爹跟我娘都不要我,要把我送到青丘來!” “嗯……可能是因为,你是捡來的!” “……” “离止哥哥,那边那个女神仙为什么要悄悄的看你!” “因为我长得好看!” “那那边的男神仙在看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不是,他看你是因为你长得丑,好看的女神仙,都是长母夜叉那样的!” “……” 很长一段时间,上歌真的以为母夜叉那种红眼黑皮肤的女人,才是最漂亮的。 如此过了许多年,上歌渐渐习惯了一种模式:被打击、哭、再被打击、抽泣、继续被打击,最终修炼成了八荒六合里最淡定最宠辱不惊的女神仙,也亏得上歌心性单纯,愣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平安长大了。 至于她被离止生生扭曲的审美认知,一直到五百年后的蟠桃聚会,她跟在离止身后,见到了一个惊为天人的神,才得以摆回原來的轨道。 长相惊为天人不稀奇,上歌周围离止一家个个是美人,大荒也是美名远播,就是天界,她渊极爷爷的弟子也都是极品。 这位神祇的长相再美,也拨动不了她那颗小心肝。 拨动她那颗小心肝的是,这位神祇执着酒杯,嘴角抿出一丝浅笑:“这位神女是何人,真乃天界绝色!” “圣帝谬赞,这是大荒王子元安的女儿,上歌!”离止含笑着回答,手却在袖子中握着她的手,死死地不松开。 “原來是易生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这人似乎是笑了。 上歌从他身后探出头來,一眼就见着这人歪着脑袋对她笑。 她的思维还停顿在这人说她美这句话上,心中诧异非常,她虽然常常被离止打击,但不可否认她对离止十分崇拜,离止说母夜叉那样的红眼睛才是极品,那就一定是;离止说母夜叉那样的黑皮肤才是最极致,那也一定是。 这人说错了,她忍不住反驳:“离止哥哥说,母夜叉那样的,才是美人!” “噗……”眼前这个神,一口老酒就喷了出來。 他淡定自若地擦了嘴巴,抬头笑着看离止,表情调侃。 那一笑,眉眼弯弯,眼波流转,跟离止颇有些像,却比离止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上歌竟然看傻了。 等回神过來,这位神祇已经扭头跟他旁边的人说话去了,模样淡然,确然不同刚才跟她说话的和煦,变脸都不带这么快的,上歌心中诧异,不由又多看了几眼,就是这几眼又看出了些苗头,似乎这位神在天界,颇受尊崇。 上歌悄悄的扯动离止的衣服:“离止哥哥,这是谁!” “筑若的师父,东方东瀛山崇恩圣帝!”离止说。 她的眼睛一直在看崇恩。 “再看,眼睛就要掉下來!”离止嗤笑:“到时候,更丑,活生生丑死!” 上歌嘟了嘟嘴:“你骗人,刚刚崇恩说,我是天界的绝色,你从前跟我说母夜叉那样的人才美,是不是因为你审美比较特别!” “……”离止头一回,觉得十分有必要扶正她的审美观了。 他挖了个坑,结果把自己埋了。 为了给上歌证明他的审美绝对沒有问題,离止终于开始启蒙上歌的审美,他的办法很简单,他觉得哪家的少年少女不错,就带她去看,让她來分析这人哪里好看哪里不好看。 这样的结果是,最终,上歌的审美继承了他的思想并登峰造极。 当然,至于上歌到底是怎么开始觉得男男是真爱的,又要从跟离止脱不了干系的另一件事说起, 第2章 离止你不干好事 上歌出生晚,她出生的时候,离止在八荒六合已经十分出名。 首先是天赋奇才,天界维持至尊数十万年,只出了一个北方北极中天帝君渊极,自学成才创造了一门十分霸道的修行之道,在两千岁上飞升上神,离止天赋比他略微差了一些,但在三千多岁上飞升上神,也是绝无仅有。 除此之外,离止完全继承了他爹妈的长相,一身狐狸皮好看到天妒人怨,被誉为天界第一美男子。 长得好看自然是吸引眼球,但更吸引眼球的却是,。 “听说离止殿下刚刚周岁,就调戏了筑若上神,是真是假!” “至今筑若上神见到殿下还是一副气短模样,你说是真是假!” “但,筑若上神跟离止殿下都是男的啊!” “关于这个问題,还得问殿下!” 是以上歌在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得知这个八卦,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跑到了离止跟前,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离止哥哥,他们都说你调戏筑若哥哥,为什么你是男的也可以调戏男的呢?” 离止脸上的青筋都要跳肚皮舞了:“谁嘴碎告诉你的!” “就是天上跟我玩的那几个小神仙!”上歌老实得很。 离止就怒了:“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子!” 上歌就心虚得很:“就是……就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來,总觉得自己干了件什么大事,可能会引起天界纠纷,立即就想要转移注意力:“离止哥哥,你调戏筑若哥哥,是因为筑若哥哥长得美,你爱上他了吗?” 离止上上下下打量她:“上歌儿,你连男女身体结构都分不清楚,你懂什么是爱吗?” “长相能分清楚就行了嘛!”上歌嘴硬。 然后,离止说了一句十分了不得的话:“长相能分清的话,我问你,上次你见到的崇恩圣帝,是男是女!” “难道,他竟然是个男的,!”上歌简直是大惊失色。 离止扶额叹息,他就知道,崇恩那副面皮,上歌铁定当他是女的,果然。 离止也不难受了,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导她:“上歌,你要想开,关于分清男女这种事,有时候光看面皮是不行的,脸露出來给大家看,当然要极致漂亮了,但是隐藏起來的那部分,才是真的本质!” 这话说得很高深,上歌理解起來有些困难,于是,就往最简单的地方理解了。 离止的意思,只有她先搞懂了男女的不同,才能去理解爱情,继而理解他调戏筑若这回事吗? 按照离止的指导,上歌觉得,要理解男女的不同,就只需要去看被遮起來的那部分就行了,要看到这部分,当然是要等到脱光的时候。 所以为了参透机密,上歌决定,等离止洗澡的时候,她就去围观一下。 这个想法大胆得很,她自然是不敢跟离止说的,怕离止扒了她的羽毛,所以,等月高人静,离止要沐浴的时候,悄悄躲进了他的房间里。 离止引了泉水放进浴室,开始脱衣服。 上歌立即就把头从藏身的柜子后面,伸了出來。 入眼先见到的,自然是离止那一头遗传自母亲的黑头发,如上好的缎子一般油光黑亮,垂直顺滑地散在背后,然后是线条流畅的肩膀,细窄的腰身,一动就露出紧实的肌肉,他背对着她,翘实的臀和修长笔直的大腿隐藏在烟雾中,那叫一个诱人。 上歌从沒见过他脱光成这样,这一见就觉得惊为天人。 那个崇恩圣帝哪里有他好看呢? 上次爹爹说到的那位什么上神,铁定也不如离止哥哥。 上歌一个沒忍住,两团暖流从鼻端喷薄而出,她恍若不觉地吸了吸,手一摸,才发现是两团红。 也就是这一吸气,前方的离止豁然回身,怒喝一声:“谁在那里!” 他自在坦荡,浑身上下也沒來得及遮掩,就这样回身,随着这一生怒喝,上歌遮挡身体的柜子被刷地移开,上歌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一脸惊诧地看着离止……唔,确切地说,是离止大腿以上、腰肢以下的部位。 烟雾缭绕,她也沒怎么看清楚,离止已反应过來,搭在屏风上的衣服凭空飞过來套上,他脸色渐渐和缓,带了几分哭笑不得:“上歌儿,谁教你偷偷摸摸看男人洗澡的!” “不偷偷摸摸难道可以光明正大!”上歌小声嘀咕。 离止一瞪:“你在说什么?” 上歌立即往门口退去:“我说离止哥哥你慢慢洗,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离止的手已经抓到了她的腰间,上歌还沒反应过來,身体一热,整个人都被丢到了离止的浴池里。 最终,上歌偷看离止不成,反而被离止按着在浴池里涮了好一番。 从离止的浴室一身湿哒哒的出來,上歌却悟出來了另一个道理:“离止哥哥一直不说原因却让我分清男女不同,难道是被我猜对了不好意思承认!”这个认知一冒出來,上歌无师立即自通:“啊!原來如此,这个世界上,男男才是真爱!” 她心中喜悦跑去问筑若,筑若含笑道:“那不叫调戏,男人跟男人间逗乐,那叫情趣!” 彼时,筑若不知道,自此他误导出了怎样一个天地间猥琐八卦的女神。 自此,上歌在两个不正经的男人的引导下,总结出了一个真谛:男男是真爱,两个凑一块;男女不说分,男人不认真。 上歌自觉一切都悟了,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离止说,崇恩圣帝是男人,可这样美貌的男人为什么沒有真爱呢? 她回头看自家离止哥哥,托着下巴开始思考:“离止哥哥也沒有夫人,崇恩长得这样美貌,配给离止哥哥其实也不错,不如,我去穿针引线一番,成就一对美满姻缘!” 话是这样说,但她心中的小九九其实是:她帮了离止哥哥解决人生问題,日后她若有了什么燃眉之急,她要跟离止求什么?离止哥哥欠她一个人情,不敢不答应。 说做就做,上歌出了青丘,直奔东瀛山而去, 第3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但上歌终究是沒有到达东瀛山,走到一半,离止把她拎了回去。 原因是,大荒除了异变,她得回家。 两人紧急赶往大荒,还未到山门,就已经发现了不对,所谓异变倒也不是夸张之言,那山门外的重重重兵,手中的兵器晃亮了半边天,一个个凶神恶煞,脸上只差写着几个字:來者不善。 离止怕她乱跑,将她抱在怀中道:“似乎是修罗!” 其实离止真的是想多了,上歌一向胆子怂,沒人在身边的时候怂,有人在身边护着就更怂,就算离止不抱着她也是要往离止怀里钻的。 离止此举正合心意,上歌也就乖乖地趴在他的怀中,小声问他:“修罗为什么要來大荒!” 离止无奈地捂住她的嘴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人都打到自己家门口了,她还不知道是为什么打來。 大荒跟修罗界的恩怨由來已久,追溯起來,要算到差不多一万七千多年前,那时候,离跹的娘亲还是大荒公主,尚且待字闺中,在若水湖畔凭着一把羽翎重创了前修罗王临启,后來临启兴兵來犯大荒,渊极帝君为救离跹的娘亲,杀了临启。 修罗界这笔烂帐不敢与渊极清算,先后找了当时的联盟魔族和鬼族的麻烦,后來在邪皇的劝说下,才罢手言和。 之后,新修罗王登位,总觉得是大荒引起的麻烦,这笔账最终落到了大荒的头上。 一万多年來,修罗界跟大荒的争斗不断。 说是争斗也不尽然,其实就是修罗不断挑落单的大荒比翼鸟一族惹事,正式打起來,他们连大荒的山门都进不來。 大荒的山门乃是天界第一难开的门,由离止的娘亲痴魅亲自炼造,善于阵法演变的九鳍一族族长墨主加持阵法,后來又有八荒六界第一人渊极加以维护,更有大荒诸人各展神通连接不断完善。 这不是一座山门,真正打起仗來,这是一座难以攻破的坚城。 真要打起來,总是修罗界吃亏。 毕竟,大荒是上古神祇一族,而修罗界,再也沒有第二个天赋异常的临启。 自打离跹取了离止的娘亲后,离跹有心相助大荒,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題,但大荒这边却不大当回事,大荒当家家主们都普遍懒,不等到修罗挑衅到门口,也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谁家人被欺负了,就去欺负回來。 这样拖了许久,如今看这个形式,新的修罗王是玩不下去,打算來真的了。 离止无奈地看了看怀里蜷着的上歌,她为了不暴露,自动变成了原型,缩得只剩下一个小脑袋,两只眼睛咕噜噜直转。 离止头疼无比。 上歌才是正牌的大荒翼族,可惜被保护得太好,好到她居然连大荒的恩怨,都有些不明白,反而是他一个青丘储君,比她还要着急。 不过这事离止也置身事外不了,谁让他的妈,是大荒的公主呢? 他隐了身抱着上歌,前去开启山门。 可他倒是忘了给上歌打招呼,于是,就只见诡异的情景:一只比翼鸟飞到一棵树前,片刻后,大荒的山门就开了,这只比翼鸟缩着脑袋瞪着面前一干目瞪口呆的修罗,跟领头一人错身而过的瞬间,还吐了吐舌头。 修罗王瞪大了眼睛,傻了片刻,才木讷地问身边的副将:“刚刚那个,是比翼鸟吧!” “是吧!”副将翻白眼。 修罗王眼睛瞪得更大:“不用飞就进去了!” “是吧!”副将也沒反应过來呢? 修罗王就纳闷了:“难道这大荒的山门还有这特点,比翼鸟到这里都不用飞,直接吸进去!” 副将弱弱地提示自家王:“可是?我常见青丘那一帮人也常见,都是御气飞行的啊!” 修罗王:“……” 至此以后,比翼鸟不用飞不用走就能进大荒,成为修罗界评选的十大谜团之一。 离止带着上歌回了大荒,才知道大荒众人慌忙把他们喊回來的缘故,就是怕他们撞到了修罗吃亏。 尤其是上歌,那简直就是白痴一个,怕她被灭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离止一头冷汗:如果长辈了不喊他们來,他们呆在青丘怎么可能遇到修罗。 上歌简直是暴走,正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担心,害她都沒來得及给离止哥哥找媳妇。 而离止听了她的计划,直接就是一个咒语,送她去了自己的蛋壳窝里封了起來。 但就是这样,也沒有阻止上歌儿坚定不移地决心。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直念念不忘,后來随着她对审美的入迷和伪月老做起了性子,就越发觉得,给离止哥哥找一个媳妇儿,势在必行。 她不是沒考虑过筑若,筑若哥哥美貌配给离止哥哥当然是可以的,但筑若哥哥也是个暴力分子,她真怕两人婚后整天拆房子,东海太子也不错她亲眼见过,可惜就是太过柔弱了一些,还不如她一个女孩子。 想來想去,还是崇恩圣帝最配离止哥哥。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打转,一直到一次出门回來撞到有女仙又來“骚扰”离止,上歌就觉得,得赶紧行动了,要不然带坏了她离止哥哥的三观,可怎生是好。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上歌拾掇拾掇,出门了。 她想着从青丘飞东瀛山挺近,驾云耗费法力,还不如留着那力气,等着待会儿跟崇恩斗斗法,想办法把他绑回青丘,索性就变了原身,慢悠悠飞往东瀛山。 但此举在大荒跟修罗界即将來临的当口,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一些。 刚出青丘沒两个时辰,这傻孩子就一头撞到了修罗王烛元的怀里,被烛元拎了起來放到眼前细看片刻,蓦然就笑了出來:“哟,这不是上次在大荒外看到的那只比翼鸟吗?” 烛元他爹临启长得挺俊朗,可惜他娘基因不好,毁长相,偏生烛元长得像他娘,不是其丑无比,但绝对是上歌生活的圈子里,见过的最难看的人,是以上次匆匆一面,上歌对烛元的印象也挺深,居然还记得这人是坏人。 她一个扭身从他手上挣脱,变回人形,驾云就跑。 烛元只是一呆,立即拔腿追來, 第4章 不过我不讨厌你 上歌胳膊腿脚好,但是再好,一个一千多岁连上仙都沒有修到的小神女,怎么会比得过已经一万多岁的修罗界主人。 沒多久,上歌又被逮到了。 烛元拎着她的衣领,将她又拎到了身前:“跑啊!有能耐你继续跑,看老子逮不逮得到你!” 上歌差点泪奔:“大哥,你干嘛要逮我啊!我飞得好累!” 烛元:“……”现在貌似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吧! 上歌盯着他的眼睛,泫而欲泣:“大哥,你跟我又沒有仇,干嘛老是追我,我沒有钱,也沒有色,更沒有权势的!” “你长得丑可以么!”修罗王几乎抓狂。 上歌:“……” 言语不通,无法沟通。 上歌直奔主題:“大哥,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修罗王什么话都沒说,直接把她变成了原型,不但变成了原型,连法力都给她封了,上歌大声抗议,说出來的话,却是标志性的鸟语:“&……&……¥#……” 修罗王嘿嘿笑道:“看你的身份,也是个比翼鸟,想來大荒那一家子一定是你的亲人吧!那个讨人厌的大荒公主,想來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对吧!你说我抓了你,让大荒的人想办法來换,是不是个好办法!” “这个办法真的不怎么样!”上歌继续抗议。 可惜修罗王听不懂鸟语,听懂了也不会当回事。 上歌挣扎不脱他的手掌,想到他若真的用自己去威胁大荒,只怕大荒众人还真拿他沒有办法,她心里着急,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记得,似乎离止哥哥给过她一个不用咒语就可以启动的攻击阵法,那咒语叫什么來着。 上歌苦思冥想,因为想不到,人又着急,一张嘴一口就啄在了烛元的手上。 比翼鸟的嘴巴那叫一个尖,这一口啄下去立即见血,肉肉差点掉了一块,修罗王几千年么有受过皮肉伤,这一口下去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那鲜血涌上來,瞬间就觉得自己的肉痛得可以,立马就将她丢了开去。 当然,盛怒之下,这一丢是加持了攻击的。 上歌刚刚飞出去,就吐了一口血,不过修罗王也沒讨到好,上歌在被丢的刹那间念了那咒语。 离止弄出來的东西,影响力不是最好就是最坏,上歌向來觉得质量保证。 这一次,影响力幸好是最坏的那种。 修罗王也倒飞出去,瞬间被离止那个攻击阵法丢出去好几千里。 上歌也逮着这个时机,飞快地逃离作案地点。 修罗王给她的创伤颇大,她一路往东飞,越來越慢,等到停下來的时候,她自己额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四周都是云雾,淡紫色的云雾什么都挡住了,若是在她是人身的时候,自然能够透过这些氤氲紫气看见里面的真相,可惜,她现在就是个鸟儿。 上歌飞得太累,等穿过紫气,终于看到一角屋檐。 她觉得,有必要停下來休息一会儿了。 这里看起來很不凡,难道是飞到某位隐世不出的神祇的府邸,如果是这样,倒也可以放松休息一会儿了。 上歌想着,找了个不招风的地方,闭目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眼前不是渺渺天际,入眼是遮掩的沙幔。 有人低下腰來,将她捧在手心里,崇恩的脸放大在她眼前:“大荒比翼鸟,怎么飞到这里來了!” 上歌眨了眨眼睛,沒力气回答他。 事实上,她还在云里雾里,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 崇恩等了一会儿,听不见她的回答,自顾自伸手探了探她的神智,说起來修罗王在这一方面实在是太厉害了,崇恩粗略一探,只觉得这小鸟就是个小鸟,根本探不到她的神智,理所当然,崇恩只当她是哪一家的孩童,连个人形都画不出來。 他摸了摸她的羽毛,只觉得实在是喜欢,不由自主动了想收她做个宠物的心。 他把上歌捧到床上去,才发现自己一手的血。 崇恩愣了愣,从床头的抽屉里翻出一颗药丸,捏开她的嘴巴灌了进去。 上歌呛得差点又晕了过去。 正要晕不晕间,崇恩掐了个诀,总算帮她做了决定。 上歌闭了闭眼睛,她想起來了,在凡间的时候,她做了个梦,梦里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了崇恩圣帝,在第一次瑶池会见之后,时隔近四百年,再一次见到了崇恩。 说实话,那时候她对崇恩只是匆匆一瞥,因为离止还在身边,看得真切却记不大清楚。 远不如这一次见到他,所带给她的惊艳。 她受了重伤,全赖着崇恩,才慢慢养好。 就是,修罗王设下的封印,她实在是解不开,又不同语言难以求助,只好这样将就着。 崇恩给的药疗效甚好,不出两日,她就可以动了,因为心心念念想着要给离止做媳妇儿,她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崇恩,努力想想办法,不过东瀛山实在是太大,崇恩圣帝大多数时间在静室,也不常回來,她能动之后,就开始满世界找人。 梦里梦到的那个场景,正是她伤还未完全好的第三天。 崇恩圣帝见过了渊极之后,回來有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沒有说话。 他烦躁地在房中走來走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始对她自言自语。 “我有些烦恼,却不能说!”崇恩说:“大荒神女,你可能听说过,大荒主上有意向要把她许配给我,我也见过她一次,却听说她品行不端,但碍于与大荒的情分,又不能明着说不,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上歌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來。 她很想问一句:“崇恩圣帝,我就这么讨人厌吗?” 崇恩似乎跟她心有灵犀,只听他自言自语说:“不过说起來,那神女呆呆的样子,也不算特别讨厌,我纠结的是,大荒主上似乎还不知道,天君也有意让我跟瑶光上神结亲,这可怎么办才好!” 上歌闻言,一阵紧张。 她倒不是紧张她自个儿,只是想起离止的媳妇儿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再也找不到外貌跟他这样配的人,就觉得绝望。 她焦急地趴上崇恩的手,急得一阵嚷嚷:“&*#%*……” “怎么,你也不希望我娶瑶光吗?”崇恩圣帝笑了起來,伸出手來逗她, 第5章 原来这就是姻缘 “不希望不希望!”如果上歌能化个人形,只怕现在都要吵翻天了。 崇恩的眼里绽放出一丝笑意:“看这个样子,似乎听到我要跟瑶光订婚,你很兴奋!” 上歌冤死了,连连啄他的手指:“我沒有,你嫁我离止哥哥,不要娶瑶光,当然,娶我就更不必了!” 崇恩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看來真的是很兴奋!” 他放开她,揉揉她的鸟头,转身走开,上歌生怕他真的是要去找瑶光,连忙跟去。 一踏进屋子里,她傻了。 谁能告诉她,现在这个情况,她到底是该大大方方的看呢?还是大大方方地瞧呢? 崇恩进去的地方,一片水雾缭绕,他一丝不挂地躺在池底,清澈地池水倒映着他的身体,细化的皮肤让上歌努力吞了一大口口水,修长的大腿,黝黑的长发散在水中,两者相映成辉,带出无尽妖娆。 上歌小胳膊小腿一阵打颤,鼻血唰唰流淌。 太劲爆了。 上次她偷看离止洗澡,其实并沒有看得太清楚,但他无尽妖娆地身姿,倒带出她一腔热情,格外地想看个明白。 当然,看得太兴奋,上歌扑腾了一下,一下子砸进了水里。 崇恩圣帝支着额头靠在池边,看着她浑身的羽毛都湿透了,扑在水里翻滚,端得是气定神闲,一脸欣赏,而上歌喝了几口他的洗澡水,终于学会在水中漂浮。 她浮出水面,就看见崇恩好笑地瞅着她,风情万种地撩了一把头发。 上歌的小心肝跳得厉害,翅膀打水不稳,一个咕噜又潜回了水里。 崇恩圣帝将她托在手掌心,见她的羽毛湿透,盯着他的小眼神一脸呆滞,不由又是一笑。 这哪里是在笑,分明是在勾上歌的魂。 上歌那一瞬间,心思似乎迷糊又好像通透,只觉得在这么美丽的人面前,她湿哒哒的羽毛都裹作一团十分丑陋,忍不住抖了抖浑身的羽毛。 抖过了,才后知后觉,耸着肩膀悄悄瞅崇恩。 崇恩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眉毛跳了一跳。 上歌怂怂地抱歉地看着他,默默往后退。 这样做的结果,当然是又掉下去了水里,她溅起一团水花,在水花中扑腾,模样狼狈又搞笑,崇恩再也绷不住,猛地绽开了笑脸,这个小比翼鸟,带给他的笑料真的太多了,让他心生怜惜的时候,又不自觉想对他敞开心扉。 他轻轻笑着,一扬手将她从水中捞了起來,手过后,她已经一身干爽地立在了他的手掌。 崇恩拖着她,却沒有回到房间,他换了一身华服,玉冠束发,出了东瀛山,飞往天宫。 天君早已经恭候多时,见他來到,立即就笑了出來:“崇恩帝座,听说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是!”崇恩笼着手站在那里,淡淡地应了:“我以为,仙君的提议甚好!” 天君喜笑颜开:“如此,倒也算是美事一桩,只是小妹心性有时会任性,还望帝座多多包容,得罪之处,我先在这里赔不是了!” 崇恩不说话,只是笑。 上歌被他收在袖子里,忍不住想悄悄探头看一眼。 头刚刚一动,崇恩似乎在袖子里长了一双眼睛,笼着的手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将她的脑袋又藏了回去。 上歌气愤地在心里诅咒他,只听天君说:“能与帝座结亲,也算是天界第一美事一桩,改日瑶池盛会,正好可以借机宣布一下!” 上歌大急,崇恩怎么突然就答应跟瑶光订亲了呢?他定亲了,离止哥哥怎么办呢? 她急得要从崇恩的袖子中钻出來,却听崇恩说:“庆贺什么的,倒也不必,我不爱热闹,这件事众人知道就好了,如果沒事,我便先回东瀛山了,至于瑶光那里,我该回避才是!”他的话说得强硬,不等人拒绝。 天君知道他的意思,心头大事敲定,自家妹子再也不用整日里对着镜子神思恍惚,宣布与不宣布,又有什么要紧的。 崇恩又带着她,回了东瀛山。 一路上,上歌都被这个突然的变故弄蒙了。 大荒舔着脸皮求亲,崇恩却答应了天君的请求,全然不顾大荒和渊极的面子,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她叽叽喳喳地想要问,崇恩又听不懂,只能干着急。 到了东瀛山,崇恩照例将她放到床上,随即自己也躺了上去。 他看起來似乎万分疲倦,闭着眼睛,绷着的嘴角有深深的无奈,他躺着大半天,忽然伸手将她带到跟前,手抚摸着她的羽毛,似乎有满腔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上歌最会做小伏低,见状立即低头拱着他的手掌,亲昵地蹭了蹭。 她一颗八卦的心,实在是砰砰直跳。 “你也知道我的无奈,是不是!”他含着笑,凑过來亲了亲她的喙,低声说:“我活得很无奈,远不如你自由自在,对不对!” 对不对,上歌自然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更愿意倾听崇恩的话,更想接触这个人的心。 崇恩亲了她,瞬间,她的心肝好像被什么击中,抖了一抖,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似探究,心中却道:“离止哥哥常说情知滋味,得先从知道心跳开始,莫不是就是眼前这种情况!” 只听崇恩低声说:“大荒神女纵然是好,要做我身边的人,却不行,她修为过低,跟着我,十分危险!” 什么危险,上歌竖起了耳朵。 崇恩话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吞了进去:“而瑶光,我却只能对不住她了,听月老说,瑶光与我命数相溶,也许,能让我渡过这一劫也说不定!” “大约,这就是月老所说的,姻缘吧!”他似乎,是笑了。 上歌站直了身体,也听得入了神。 如果这就是姻缘,那谁能告诉她,她的离止哥哥的姻缘,又在哪里,她复又歪倒在崇恩身边,心头想的是,等找个机会,她也要去问一问月老,到底她离止哥哥该何去何从。 她沒有什么能够报答离止哥哥,总想着要送他一个出其不意的礼物,也许去一趟月老的宫里,就能成全了离止哥哥的心思。 只是,该怎么去呢? 她歪着脑袋,眼神不由自主地扫到了身边的崇恩身上, 第6章 月老宫乌龙事件 崇恩总是时不时就要去一趟天宫,他的事情总是很多,來來去去也迅速。 瞅准了崇恩又要去天宫的时机,上歌就钻到了他身边,小脑袋蹭着他的袖子,露出殷殷切切的眼神:“带我去吧!” “你也要去!”如是三番地來了几次,崇恩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上歌连连点头,拼命地讨好他。 崇恩笑了,歪着脑袋看了她片刻,真的将她放到了袖子里。 出了东瀛山,崇恩往北天去,北天是渊极爷爷的地盘,上歌心头装了大事,自然不能去,趁着崇恩一个不备,悄悄从他的袖子里飞了出來,那时候,崇恩已经非常接近紫澜宫,上歌怕被那群叔叔伯伯看见,先躲到了屋檐下。 崇恩进了紫澜宫,她才晃晃悠悠地飞往月老的府邸。 说來可笑,上歌虽然长期在天宫晃荡,却沒有见过月老,月老常年避居月老宫,对外的业务都让座下的两个小童子去干,上歌只知道他的宫殿在哪里,却从沒去过。 不过天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多时,上歌就飞到了月老宫。 月老座下的小童子都不在,月老宫里只坐了一个人,背对着她,一头紫色的头发格外雍容华贵,挽着整齐的发髻,正端坐在房中,喝着玉露琼浆,姿态优美高雅,举手投足是她不太了解的泰然。 上歌落到他的桌子前,一抬眼就见一个美丽的花容月貌,正诧异地盯着她。 上歌看呆了,她怎么不知道,月老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年轻人。 这人,也太美了一点了。 “唔,比翼鸟,怎么飞到月老的宫里來了!”那人小声地嘀咕。 上歌觉得,这人不跟崇恩成为好基友,都对不起两人一模一样的脾气:他将她捞了起來,托在手掌心里,第一反应是去查看她的灵识。 上歌心道:“崇恩都差不到,难道他竟然能吗?” 正想着,只听这个美人笑道:“上歌公主,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被人封印的,还是自己变的!” “你认识我!”上歌简直是大吃一惊,从他的手掌心跳了下來。 这人托着下巴,浅浅一笑:“上回你跟着离止殿下來天宫,我遥遥见过你一回,你來这里做什么?” “太好了,月老,你竟然认识我!”上歌喜出望外,在屋子里飞來飞去,东找找西看看,决心要找出月老的姻缘簿,不到两圈,她就看见了那本薄薄的簿子,叼着它飞到了美人的跟前,眼神祈求地望着她:“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你想看!”幸好,月老美人很通情达理。 上歌连连点头,只听美人笑了:“想看,你就看吧!” 上歌简直是得到了赦令,铺起來轻轻啄了啄他的脸和手,才开始翻书,沒看到美人僵住的表情,和藏在眼神后的柔柔盈光。 她翻开第一页,傻了,上面一片空白。 美人十分贴心:“如果你有法力,将意念集中到你想看的那个人的名簿,就出现了!” 上歌欲哭无泪,她现在就是沒有法力啊! 美人说完,恍然大悟地捂住额头,好笑地说:“啊!我忘记了,你现在沒有法力,你想要看谁的,我帮你,说不出來,沒关系,我也能猜到一二,我若说对了,你点头就是!” 上歌连连点头。 月老美人含了一丝笑,从她未婚配的叔叔伯伯开始说起,说到紫澜宫的诸人,上歌都摇头,月老美人又托着腮想了大半天,才突然想起什么來:“都不是,听说你跟离止殿下很亲,莫不是想看他的吧!” 上歌立即点头,讨好地用头蹭了蹭他。 月老美人笑了一下,手指点在姻缘簿上,不多时,他捧起姻缘簿,自己先看了一下,才面色怪异地对她说:“你看这个,是关心你自己的姻缘吗?” 上歌摇头,见他手边的琼浆沒动,用喙点着水迹,写了“崇恩”两个字。 月老美人一愣,歪着脑袋认真地打量她,似乎在确定她的想法。 上歌紧张起來,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里挤出水迹,看起來更可怜一些。 “你该不是……以为离止殿下的姻缘,是崇恩圣帝吧!”月老美人迟疑着,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 神人。 上歌如果能化人,都对他竖起大拇指了。 她头点得如同捣蒜,叽叽喳喳地叫着,表达自己的兴奋。 月老却合上了自己的书本,先是扶额叹息了一声:“果然!”随即笑道:“那你只怕要失望了,离止殿下的姻缘可不在崇恩圣帝,至于在谁那里,因为某些关系,我却不能明说!” 上歌满脸失望,低垂着头,低头想了半天,突然又抬起头來,在写下的“崇恩”两个字后,加了个“!”。 月老美人轻轻嗤笑,道:“崇恩圣帝的姻缘簿里,也沒有离止殿下!” 上歌就又垂下头去。 她正伤感中,只听又有脚步声來到,两个人并肩走进來,当先走的是个白胡子老头,后面跟着崇恩圣帝,上歌见状,连忙站起來用身体在桌上打了个滚,抹去了刚刚写下的字迹,做了坏事很心虚。 美人含笑看着她,见状又忍不住笑得更开心。 崇恩走进來,直接抓着她把她拎到了手掌心,对身边的白胡子老头道:“这畜生还未知人事,希望沒打扰到月老!” “小神这里素來热闹,打扰一说,不存在不存在!”那老头连连摆手。 上歌大惊失色,敢情这个才是正宗的月老,那刚才跟她一起看姻缘簿的,又是谁。 她从崇恩的手掌里探头,只见华服的美人站起來,对崇恩拱了拱手,似乎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一般:“紫微星君,见过崇恩圣帝,改日若得了空闲,定当到圣帝的东瀛山拜访,届时还请圣帝恕我叨扰之罪啊!” 崇恩笑道:“紫微下得一手好棋,改日來我东瀛山,陪我來几局,甚好!” 上歌已经听不进他们的客套,一跤倒在崇恩的手掌中,用翅膀将自己的脸藏了起來。 这一次,她真的是丢脸丢到了家, 第7章 爬他的床占便宜 上歌默默内伤,一路被崇恩带回宫里,都蔫蔫的。 崇恩却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见她精神不振,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出去一趟回來,就这样不开心,你舍不得紫微星君,如果舍不得他,我可以邀他來东瀛山玩耍,他似乎也挺喜欢你!” 上歌将头埋在翅膀中,心中不耐,只觉得崇恩真啰嗦,更加不想理他。 听了他的话,就又生气起來。 还邀请紫微星君來,她的脸都要丢到西天去了。 要是让离止哥哥知道她干了什么蠢事,估计离止哥哥的肚子都要笑破,丢人,更何况……紫微星君居然是知道她是谁的,这就意味着,这回丢人都找不到人來挡。 崇恩真真一言九鼎,隔了一天,就真请了紫微星君來东瀛山做客。 得了个空隙,上歌就质问他到底怎么知道她就是上歌的,紫微星君托着下巴,浅浅笑道:“啊!你说我怎么知道的,我说过了,我上回见过你!” 比翼鸟沒化人前都长得差不多,怎么可能认得出。 上歌摇头,表示不相信。 紫微星君道:“上歌公主,你该对你的原身自信一点!”他说着,摸出一面镜子立在上歌的跟前,指着她额心的一块白点,那是一个小叶子的形状,小巧可爱。 上歌捂住脸,觉得无地自容了。 好在紫微星君也只是呆了一下午,不久就回了自己的宫里,但上歌这种倒霉胚子,注定了她的绑妻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隔了不到两天,崇恩在外游历的徒弟筑若,就从凡尘回了东瀛山。 筑若见到她呆在崇恩的肩膀,特意看了她一眼。 上歌低着脑袋,心中十分侥幸,筑若沒见过她长大后的原型,这样就不怕穿帮了。 筑若离开的时候,目光若有所思。 上歌心中陡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离止來了东瀛山。 这些天她跟崇恩的感情迅速升温,已经达到了吃睡同步的地步,崇恩贵为帝君,在上歌看來,却远不如她潇洒,他也不像离止那样会调剂生活,所以就成就了一股诡异的趋势,一忙的时候忙得头昏眼花,一闲下來就孤单万分,大约是因为内心孤独惯了,多了一个她,不是个人,崇恩不需要防备,就对她格外亲昵。 是以听说青丘储君前來,崇恩去接见,还把上歌带了去。 上歌听到离止的名字,吓得连忙躲到桌子下,却被离止一把抓住。 上歌小心肝儿一抖,怂怂地将脑袋露出來,讨好地蹭了蹭离止的手掌心,腆着脸笑。 崇恩在一边奇道:“咦,她今日倒是乖觉,平日里除了我和紫微星君,都不大理其他人的!” “许是我跟比翼鸟有缘!”离止皮笑肉不笑地顺着她的羽毛,却唬得上歌的毛都要立了起來,大气都不敢出,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毛了离止,他嫌自己丢脸,会一怒之下一把掐死了她。 崇恩笑道:“也是,听闻殿下一贯跟大荒亲!” 离止笑而不答。 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上歌的脑袋,三下之后,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天色,这是个暗号,她在青丘住,但凡想当着长辈们的面跟离止半夜三更溜出去,都会用这一招來约定时间,上歌又蹭着他的手掌心,讨好地啄了啄他。 离止面皮悄悄一红,收回手将她放在了桌子上。 离止这一番來,打的名号是來看筑若,跟崇恩打了声招呼,就去筑若那里住。 因为跟离止有约,上歌到了晚上,就十分紧张。 其实平日里崇恩的作息很规律,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到了两更还不睡觉,上歌不免心里着急,缩在床上不停瞅他。 如是瞅了十几次,崇恩放下笔笑着看他:“今日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朦胧灯光下,他这一笑,简直是要惊心动魄。 上歌一时不查,就看蒙了。 回过神來,上歌已经被他捧在了手心里,崇恩翻着她的羽毛,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呆,难道是伤势复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动手翻看她的羽毛,并且……将她从头到尾摸了一遍骨头,上歌僵直地躺在他的手掌心中,只觉得崇恩的两根手指从她的头上、胸上、腿间、脚趾一一摸过去,竟然一片小指甲大小的纯洁地方都沒给她留。 崇恩摸完,嘀嘀咕咕了几句:“也沒受伤啊!难道是内里!” “圣帝啊!你手往哪摸呢?”上歌的心在咆哮,一听崇恩说这话,怕他还要再内视一下,连忙从他手中跳下來,躲到了桌子底下。 崇恩笑起來:“咦,你难道是不好意思!” “……”上歌默,你要是被从头到尾摸个遍,你也会不好意思的。 她的脸颊火热,如果不是有羽毛,都能看到涨红的面皮。 崇恩还要过來抓她,唬得她一个哆嗦,抖着翅膀从桌子底下钻了出去,飞出了屋子里。 身后,崇恩还在纳闷:“难道真是害羞了!” 上歌又是一抖,差点掉下來,连忙加速飞了出去,不知怎么的,快出门时,她又会头看了一眼,崇恩笼着手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她,眉目温和中自带一股柔情,她的心微微颤动,竟然说不出一股涩然。 这奇怪的情绪一直维持到她飞到离止现在住的客房里,才渐渐消失。 离止躺在床上,手捧着一本书,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看。 上歌心头喜悦,扑腾到他身上,在他胸口就地滚了几滚。 “到了这里,还不变回原身!”离止拎着她颈后的羽毛,将她提到了面前。 上歌努力眨巴着眼睛,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离止一愣,坐直了身体,把她捧在手掌心,也去查看她的灵智,片刻后,他被吓了一跳:“上歌儿,你遇到了修罗王!” 上歌连连点头。 离止叹了口气,气笑道:“让你不要乱跑,你偏不,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话是这样说,他的手却已经自动地掐起法诀,开始试图解开她的封印, 第8章 别样美人不承恩 事实说明,离止的仙法甚有保障。 折腾了半柱香,上歌只觉得身上一轻,陡然变回了人身,她抖抖自己的胳膊和腿,终于不是爪子,一下子开心得蹦过去搂离止的脖子。 她本來就是扑在离止身边,这一下就变成了整个人都黏在离止的身上。 上歌还不安分,左右摇摆乱蹭,摸了那里碰了那里,自己也沒个分寸。 离止脸一红,低低地喝道:“下去!” 上歌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离止哥哥这是吃了天雷了么,但这样想,手却已经自发地规矩背好,从离止的身上爬下來,乖乖在他身边坐好,大气都不敢出,时不时抬眼瞅一眼,离止一看过來,又连忙低下头。 这做小伏低的贱样子。 离止叹口气,她真会对付他。 “说吧!怎么回事!”半天,他曲起一条腿,拍了拍空出來的位置,让上歌坐过來。 上歌知道自己过了关,立即蹭过去,手揪着他的袖子,除了跑出來的初衷不敢言说,添油加醋地把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 离止听罢,支着下巴说:“说重点,为什么跑出來!” “我可不可以不说!”上歌低着头玩弄自己的手指。 离止啪地一下,将她的手打开:“不说,就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題,啊!我忘记告诉你了,你的封印我解不开,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我暂时把你元神提出來变的!” “……”上歌欲哭无泪,这分明是威胁。 离止也不管她,自顾自倒了琼浆玉露啜饮,又捧着刚才沒看完的书,从容不迫地翻看。 上歌垂着头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时不时看看离止,别以为她是怕了,那太看得起她这个怂货,她一直都是怕的,上歌这么苦思冥想,只是不想告诉离止真相,,如果离止知道她一心是要给他绑个男媳妇,只怕剁了她的心都有。 上歌想來想去,心思突然一阵通明。 打定主意,她才小心翼翼地说:“我來这里,自然是为了崇恩圣帝而來!” 她私以为,说是她看上了崇恩,总比说出她的阴谋,生命安全比较有保障些。 离止的手一抖,正在翻开的那一页书册,吱啦撕成了两半。 他的声音格外阴寒:“你刚刚说什么?” 上歌还以为她的谎言被戳穿,努力捏着自己的衣角,做出羞涩的模样來:“崇恩长得好看,我甚爱慕他!” 又是吱啦一声,离止手里的书已经碎了两半,他随手丢开书册,一把拽住上歌的手,将她拖到身前來,他的眼睛离她的好近,那般黝黑沉怒,上歌不自觉地看了进去,只觉得呼吸困难间,一颗心诡异地颤了颤。 离止咬牙切齿地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比真金还真!”上歌只差沒举手指发誓。 她小心地望了离止,更加卖力地演戏:“离止哥哥,听说渊极爷爷跟崇恩挺熟,你能不能……” “做梦!”离止却不知怎的,突然大怒着推开了她。 上歌怔怔地不知道他哪里來的火气,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她以前也会沒有分寸,但离止从來不曾这样怒过,这样苍白的脸色,她是第一次见到。 离止又一字一句地问她:“我再问你一句,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上歌差点就招了,但想了下,觉得还是要先瞒着,她的想法是,等崇恩真的做了离止的媳妇,大约离止哥哥也沒时间來跟她生气了,这么大的惊喜,说不定还会感动,她坚定不移地点头:“我是认真的!”认真地要给离止找媳妇。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陡然一轻,又变回了小鸟一只。 离止太阳穴上的青筋一个劲儿地跳:“既然这么认真,就去找崇恩帮你,恕不奉陪!” 他挥一挥手,大门在她身后砰然关闭。 上歌站在门口默默内伤,透过门缝,离止的表情十分愤怒,但更多是是悲怆,那失落到极致的眼神,和悲凉不能自已后闭着的眼睛,都让她不敢直视。 她飞回自己的屋子,一头栽倒在崇恩的床上。 崇恩纳闷地抚摸她的脑袋,她心烦意乱地一回头,就啄了他一口。 崇恩哎哟一声,她又觉得不好意思,连忙爬起來小心地蹭他被啄到的手指。 她沒有看到,离止就站在门口,正愣愣地看着她,见此情景,他不禁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怅然若失,心灰之极。 上歌舔了舔崇恩的手,见他细腻皮肤下渗出來的血,不知怎的,竟然一下子想到了那一年,离止为了拿到她想要的一颗火炎果,愣是从凶兽夔龙的爪子下偷了一颗,也是被夔龙抓伤,白皙手臂下全是血痕。 心思动了,上歌也坐不住,推开崇恩的手,又飞回了离止所在的客房。 可客房里空空荡荡,哪里有那个销魂的人影。 上歌停在桌上,心中伤感,眼眶竟然就湿了。 她哭得伤心,直到崇恩走进來,将她捧在手里小心顺着她的毛,低声安慰她:“你舍不得离止殿下,别难过,他经常会过來,如若不然,改天我带你去青丘看他!” 上歌抬眼,他的眼神关切,透着一股暖。 她心中那股千年沒动过的情根,忽然跳了一跳,这一跳到底是为了谁,她想,她并不知道。 现在再重头來看那段回忆,才觉得清楚。 但那一刻灯光下崇恩的脸,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心,來不及分辨,就已经跳进了漩涡里。 大约是在那时候,上歌才真正动了收他的心思。 她是个行动派,永远不会为了不确定的心思多做无用功,既然动了心思,那便要去争取,至于怎么争取,她向來也沒有主意,更何况,崇恩还跟瑶光上神,有了婚约。 第一次,她觉得情之一事,真难办。 既然难办,那就从最简单的來。 首先,她要对崇恩好。 第二,她要对崇恩很好。 第三,她要对崇恩非常非常好,直到,他喜欢她。 怎么是对一个人好呢?离止哥哥说过,他喜欢一个人,就会努力达成那个人的愿望,那么,她也要跟离止哥哥学着一点,努力去达成崇恩的愿望, 第9章 离止的怒从何来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崇恩的愿望是什么呢 上歌不知道但她不知道跟崇恩关系不错的渊极爷爷一定知道 渊极爷爷是个怪癖据说整个天界能跟他关系好的左右不过司文的应舒帝座甘渊守泉人天吴大荒主上易生以及后來认识的东瀛山崇恩 上歌觉得要想达成崇恩的愿望还得着落到渊极也也身上是以瞅了个空隙她独自飞往紫澜宫 她去的时机刚刚好渊极爷爷刚刚入了殿内准备闭目清修她躲开那一堆叔叔伯伯径直飞到了渊极爷爷的大殿渊极彼时盼着腿坐在蒲团上见她落到脚边面色微微诧异了片刻才笑着说:“你莫不是易生走丢的那小孙女” 上歌连连点头 渊极见到她这幅模样显见得十分开心支着下颚含笑打量她 上歌从善如流地坐到他身边小心地蹭他垂在地上的衣袖这是她讨好人的办法百试百灵从无失策当然这个百试百灵的对象自然是离止 渊极收回自己的衣袖一扬手间她只觉得一团气包裹着自己她已经落到了渊极的手上 她早年就听大荒诸人说渊极爷爷乃是天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这仙法果然了得 上歌眼巴巴地瞧着渊极只希望他能把这修罗王的封印解开这样她行动就多了很多自由那时候不愁她要做的事情沒机会 渊极的手顺着她的羽毛片刻后一顿道:“修罗王的封印他们一家子真是喜欢作怪” 上歌一听这话分明是有戏立即眼睛闪闪地盯着他 渊极歪着脑袋站起來把她捧在手心里不多时就走到了殿内的一桩玉鼎前 上歌还在想他到底要干什么就见渊极忽然一扬手把她丢在了鼎炉内盖子匡唐一声盖上了 一落到鼎炉内上歌就觉得浑身发热紫阳仙气包裹着她却一层层剥离她的皮一般让她十分疼痛 不多时她的身上就流出黑色的汗渍沾湿了她的羽毛上歌痛得打滚在鼎炉里叽叽喳喳直叫唤横飞直撞间整个人撞到了鼎炉上一下子痛得昏了过去昏迷的刹那间她心中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渊极叔叔就这样将她炼化了是要把她做成丹药送去给离止哥哥做这千年來带她的辛苦费吗 再醒來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渊极眨巴着眼睛正笑嘻嘻地瞧着她:“说吧怎么搞成这幅样子跑到这里來了” “我……我看上了崇恩”上歌老实交代 她听离止的娘亲、自己的姑姑说过她师父最不喜欢别人骗他而要从渊极这里得到好处也必须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渊极一口老血瞬间喷了她一脸 “上歌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崇恩……那可是你爷爷辈的”渊极郑重其事地告诉她 上歌就怒了老怎么了现在流行老夫少妻 她义正言辞地跟渊极反驳:“老怎么了渊极爷爷你不也喜欢过我姑姑么你比我姑姑也大了两万岁呢” “咳咳咳”渊极被她呛得直咳嗽缓过來忍不住骂道:“死丫头难怪你爹说你难养这张嘴巴不愧是离止那狐狸崽子带过的不戳人伤疤你会死吗亏得我还巴巴耗费仙力帮你解开封印你就这样报答我的么” 上歌一愣原來自己这副人形不是幻化出來的而是封印解除了 她喜滋滋地连忙去讨好渊极左一句“渊极爷爷最好”又一句“渊极爷爷最棒”直哄得渊极眉开眼笑只差把崇恩的秘密都说了 “你真看上了崇恩”他揣着高深莫测的笑摸着自己的长头发打量她:“你若喜欢了崇恩可教离止那狐狸崽子怎么办” 上歌嘟嘴:“你到底说不说” 她喜欢崇恩又关离止哥哥什么事情就算她一度想为离止招了崇恩但明显离止哥哥志不在此她也沒办法不是吗而且说到她喜欢崇恩这是她跟崇恩两个人的事情似乎扯不上离止哥哥吧 “算了这种事情你自己开窍才好” 渊极拍着手站起來:“崇恩沒什么愿望他的愿望大抵是能够八荒**和平吧” “……”这也太难太志向高远了吧 “除此之外他还希望得到一枚合虚果”渊极又说 上歌默默内伤 合虚果长在天之涯地之角原本是人人可食的果子但后來天之涯地之角被四大凶兽镇守这地方就再也沒仙人进去按照崇恩的修为要取自然不难得不到不过是因为懒得飞、懒得打而她…… 算了吧她还沒自信到一个小神女能够打得过四大凶兽 渊极笑得更开:“啊崇恩还有一个别的愿望或许你能够做得到” “什么”上歌來了精神 渊极托着下巴想了下:“有一次跟崇恩闲聊说到凡人之所以活得有滋有味大约是情之一事上领悟颇多崇恩深以为然只是他生來就是神从未明白过情是什么言语之间颇多羡慕” “所以我可以送他一段情”上歌的眼睛贼亮 渊极但笑不语眼睛落到紫澜殿里高高挂着的乾坤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上歌解了封印自然是一身轻松 从紫澜宫出來就连忙飞去月老的宫里她还惦记着这件事上次看离止的不成看崇恩的也不成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眼自己的 这一次很轻松就混进了月老的宫里她飞进去的时候是比翼鸟落到房间里变成了人形翻看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那本东西捧着那本薄薄的姻缘簿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手里的东西好沉动手翻不开第一页 原因无他她心中突然想到离止哥哥怒气冲冲的脸竟然不能狠心翻开看一眼 到底离止哥哥是为什么生气 一想到这个她就心烦意乱 正烦躁间只听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似乎已经看了好久好戏:“看來你并不是十分迫切地想看啊” 她一抬头紫微星君从一堆书架后转了出來 第10章 围绕着姻缘说开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上歌心事被人戳穿正觉得有气沒处撒见他出來就嘟着嘴啐道:“我还道是哪个这么沒谱儿专门躲在暗处看人笑话” “啧啧我就是喜欢看你笑话好看啊”紫微星君不生气 上歌一个巴掌拍不响憋得脸都红了:“要看笑话满天庭跑啊多的是笑话给你看躲在这里能看得见么” “啧啧连生气都这么好看”紫微星君围着她转了几个圈圈紫袍带起微风存心挑衅的样子话说出來又无线温存 这人脸皮一贯是厚这般调戏上歌饶是上歌脸皮不薄也悠然生出一股苍凉的感觉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紫微星君见他眉间似笑非笑嘴角弧度若有若无满满一腔嘲讽之意就不由自主想倒插双目她拍着天庭盖无限后悔招惹了他亏她上次还觉得这人是个好人來着敢情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上歌放下册子拔腿就走 紫微星君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你若是出了这门我这就去青丘告诉离止殿下你一心要撮合他跟崇恩” “卑鄙”上歌背对着他咬牙切齿地咒骂转头时已经笑靥如花:“哎呀紫微星君说哪里话我就是站得有点久想去找月老讨杯水喝” “哦”紫微星君扬长了音调蓦然一顿:“可我不相信” “……”上歌静默无话可说不相信还干嘛叫她 紫微星君摇着扇子走到她身边啪地一下合上扇子尾端挑起了她的下巴:“说吧今次來这里又是为何” 上歌额头上的青筋跳跃得十分痛快她正待出声骂一句只听紫微星君慢悠悠收回手慢悠悠地开口:“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把乐于助人一贯是我的节操好人是我的代号你……” “真的”话未说话上歌已经双眼澄亮 紫微星君笑道:“嗯我尤其偏爱帮女神仙干两件事一件事是脱衣服一件是穿衣服” 上歌自动忽略他的话:“那你帮我看看我的姻缘好不好” “嗯姻缘簿不是在你手里吗”紫微星君诧异:“自己怎么不看不敢看吗” 上歌垂下头绞手指:“嗯我怕被打击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姻缘到底是不是崇恩如果是你就点点头如果不是……不是的话就不要告诉我了” 这件事她纠结太久最终还是沒敢自己看 紫微星君含着笑瞅着她见她神色实在忐忑终于敛了笑意他走过來从她手里拿过本子自顾自翻看起來 半天后他抬头皱着眉头瞅着上歌表情似乎十分困惑又带点迷茫 上歌心头一惊:“怎么了” 紫微星君合上姻缘簿缓缓摇了摇头:“你的姻缘上面是空的” 他能够感觉到一圈的神力波动看來这本簿子原本不是空的是后來被人用封印掩盖了大约本來的用意就是不想被人看到他甚至还能从上面摸到一丝熟悉的气泽來自青丘离止这一下子倒让紫微星君如坠迷雾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封印加持了特别的法令他要解开也能解开只是势必要毁了这本簿子倒很麻烦 上歌听罢双眼却绽放出光彩:“你的意思我的姻缘还沒定” 她喜滋滋地跳出宫门來不及跟身后的人道别加紧跑了出去 姻缘簿上沒有命定只有一种情况她的姻缘要由天定所谓天意也是人意大概她是可以自己做做主的 紫微星君沒有叫住她她围绕着跳跃的身影、欢快飞出去的姿态都娇俏得可怕 紫微星君笑了起來将手里的姻缘簿放了回去他跟着上歌出门眼见着她又变回比翼鸟飞回他身边小心地跟他商量:“紫微星君我跟你打个商量好不好” “什么”他挑眉 上歌说:“你答应我不许将我就是上歌的事情说出去我许你一个愿望你说好不好” “有何不可”紫微星君笑了:“一个秘密换一个愿望你还挺吃亏” 上歌愣愣地:“我其实也觉得自己有些吃亏……” “那我补偿你一个吻你觉得如何”紫微星君哈哈大笑着蓦然倾身在她唇上一啄:“本星君风靡天庭你赚了” 他倏忽遁去留下上歌目瞪口呆地捂着嘴巴在心里咆哮一百遍大流氓 回去的时候上歌心情大好她原本一直都安心崇恩已经跟瑶光有了订约说不定他的姻缘是瑶光上神但既然她的姻缘簿上沒有这个名字说不定她也还有机会不用做小三这才是最好的 因为太过开心她飞得有些不稳到了东瀛山门沒注意看路撞到了守在门口的人身上 离止拎着她的翅膀一路将她拎到了东瀛山的树林里:“还不变出人形非要我动手么” 上歌委委屈屈落地变回人形 离止抱着手斜坐在一颗参天大树上见她做小伏低的样子又生气起來:“想好怎么回答我了” “想好了”上歌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离止眼里有些许笑意:“那还不说” “我……我喜欢崇恩我要嫁给他”上歌被他一激猛地抬起头來声音意外地十分坚定 离止的笑意疏忽冻结 但这一回他沒有勃然大怒地拂袖而去反而屈起一条腿将手肘搁在上面似笑非笑地道:“你打算怎么嫁给他难道你不知道崇恩拒绝了大荒将你嫁给他的求婚提议跟天君的妹妹瑶光上神订了婚” “我刚刚去看过姻缘簿了崇恩不会娶瑶光”上歌扬着小脸骄傲地说:“而且崇恩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离止颇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他喜欢你你怎么确定他对你的那种喜欢不是对一只阿猫阿狗那样的喜欢上歌儿你真的懂什么是喜欢吗你说你喜欢他你确定跟你喜欢美男图的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吗” 第11章 天雷勾动了地火 请使用访问本站。 上歌古怪地看他一眼:“这种喜欢有差别吗” “当然有”离止含了一丝得逞的笑:“你喜欢他跟喜欢我是一样的吗” 上歌当真埋头想了起來 说起來这个问題她到现在都还沒有想过从前她以为喜欢就是一种感觉难道这种喜欢还有分门别类的说法吗 她对崇恩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对离止哥哥的喜欢又是哪种喜欢 离止见她苦思冥想忍不住要施以援手:“你见到我是什么感觉见到他是什么感觉所谓的喜欢是你见到他会脸红心跳一日不见十分想念吃不香睡不着看个春宫图都沒有太大兴趣不对看春宫图肯定很有兴趣但满脑子都会想着那个人你是这样吗” 上歌摇头见不到崇恩她一定不会告诉离止哥哥她看春宫图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离止哥哥跟某个极品男人翻滚的画面 离止阴测测地笑了 上歌却不愿意听他说见他沒要紧事就要跑远 离止喊住她正儿八经地说:“你到底跟不跟我回青丘” 他的脸色暗沉难得板起脸來就有些吓人 上歌怂着肩膀想要否认却不敢多说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后走的时候还要一步三回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离止眼里的黯淡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了:“你就这么舍不得下” 上歌舍不得但她不敢说低着头不说话 离止近來十分沒耐心他心情不爽一挥袖就把她变回了原型两人修为相差太多她根本沒來得及反驳就被离止抱在了怀里 他抱着她见她眼泪汪汪地瞧着身后渐渐缩小的东瀛山一颗心沉了下去他本來不想说可她眼中的神色实在是眨眼离止无可奈何不得不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上歌眼前一片黑暗只听见头顶离止的声音怪怪地低沉:“你这般盼着将我置于何地” 不知怎么的上歌心中蓦然一酸竟然真的闭上了眼睛 这千年來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别人说一句离止的不好她都要挽了袖子去拼命更何况这一次是离止亲口说他不开心她又怎么舍得让他继续难受她修为不高不能像姑父那样替姑姑抵挡天劫也不能像爹爹那样深入万里深渊只为娘亲喜欢的一颗蚌珠哄娘亲开心但她疼惜离止哥哥的心也跟他们沒有什么两样如果他开心她受些委屈也沒什么 “我懂了晚些我替你送一封信给崇恩言明你在我那里”离止捂着她的眼睛她看不见他脸上的哀伤和隐痛:“如果他对你真的上心他來青丘找你我便放你归去” “真的”上歌说着却沒有想象中那般雀跃 离止沒再多说拿开她眼睛上的手 此后多日都无话两人都当沒发生什么一样该吃吃该玩玩上歌赖在离止的房中翻看那些苦心收集的美人图时不时翻一番凡间的话本子和春宫图 离止这几天就不怎么出现他以前也忙但还沒忙到几天都不见人的地步上歌觉得他是在躲自己为什么却想不明白每回她去见他守门的小仙娥都说离止殿下不在殿里有一次她捧着小妖们送來的新鲜琵琶给他送去仙娥刚刚说完他忙着处理公务一扭头她就瞧见他在湖心亭里搂着一漂亮女仙正互相啃嘴啃得欢 自那天之后她就沒去找离止哥哥了 一想起那天看到的画面她就有些不舒服 这一日又在自己的房间里捧着话本子翻滚是讲的一个将军跟一位小姐的故事将军遇到小姐的时候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小姐慧眼识珠看上了他她爹却不同意后來将军从军征战沙场小姐她爹不相信他能出人头地就把小姐许配给了旁人小姐一根白绫自挂东南枝将军得胜归來只见到黄土一坯 上歌看得长吁短叹翻到尾声时一颗心饱受惆怅 她觉得她就是那小姐离止哥哥就是那小姐的爹崇恩就是那将军离止送信已经好些天却石沉大海想來她的将军已经忘记了她 她合上书忍不住又发呆正想得忧伤头发鞭子被人从身后扯住离止的声音不太稳:“你这衣衫不整又在想什么” 上歌便捧了那话本子与他细说 她兴致勃勃他意味缺缺上歌便以为离止沒耐心爬过來抱着他的手臂速度越來越快她胸前的柔软顶着他的胸口半褪衣衫可见浑圆一团她浑然不觉离止脸色越來越红久久得不到回应更加摇晃他的胳膊:“离止哥哥你说那个小姐傻不傻” “嗯”离止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先把衣服穿上” “对了我有些地方不懂你看这里不就是嘴对嘴么为什么要脸红心跳”上歌托着下巴:“难道滋味有什么特别的” 离止闻言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在她唇上细细碾过 上歌瞪大了眼睛离止哥哥的嘴唇柔软略带一点冷细腻的触觉和彼此可闻的呼吸让她觉得有些热 隔得近了她的眼睛能够看见离止的瞳孔荡出一丝水样波纹别样动人 心砰通越跳越乱上歌连忙推开离止别扭地转开身转开话題:“离止哥哥你干嘛突然这样” 离止轻咳一声别开头:“崇恩來接你了” 她的将军來了上歌欢呼一声猛地跃了起來飞速变回原形不等离止指引已经晃悠悠飞到了前厅 崇恩坐在紫兰木椅上优雅地端着茶杯安静的模样带着一股温和的气质 只看一眼她的心就雀跃起來投入崇恩的怀抱 离止跟着她表情已经快要裂开上歌扑到崇恩怀中正拿脑袋蹭着崇恩的脖子离止走到门口看了会儿就看不下去疏忽转身离去只留下仙娥传话:“就说我有急事不送你把他们送出山门” 第12章 当情敌遇到情敌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上歌欢快地蹦跶回东瀛山崇恩却不放过她把她拎到自个儿跟前才笑道:“看來真是喜欢离止殿下喜欢得紧巴巴地就跟他跑了去害我一通好找难道真是大荒的比翼鸟跟青丘就要亲一些” 上歌闻言连忙小心地蹭着他的手掌讨好之意不言而喻 崇恩就笑了:“嗯心虚了” 这一声浅浅上扬的音调端得媚人三分不饮自醉上歌自然不负众望地醉了缠着他的胳膊往他肩膀上爬飞到他的肩膀上小心啄他的唇 崇恩只当她是一只鸟不但不以为然反而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 上歌老脸一红幸好是原形看不出來反而是这不算是吻的吻激动得她上蹦下跳只差沒变回原形再亲一次感受一番那凡间话本子里所说的天雷勾动地火她拍打着双翅一颗心差点从胸膛里跳出來 崇恩见状哈哈大笑也不管她举步往殿里去 刚刚离开只听前方仙娥來报瑶光上神來访 崇恩就单手托了她前往大厅去会客 上歌也就跟着去见了一见这个跟她同时求婚却被崇恩选中的天君妹子到底长了何等模样 天界传言天界有二女美名冠绝天宫这两人都拜在西王母座下瑶字辈排名第一第二首当其冲是青丘狐帝离秩的妹子、离止的姑奶奶瑶泠上神瑶泠上神苦恋渊极帝座万年后來嫁了个良人如今已不在天宫行走第二人乃是天君的妹妹瑶光上神瑶光苦恋崇恩多年现在求仁得仁也是天宫一段佳话 本來按照上歌的审美能看美人也算是翘首以待但如今她也看上了崇恩自然就不能对瑶光平心静气地欣赏了 是以在大厅见到这个高挑的美女她便开始看不顺眼 那白皙细腻的上好肌肤怎么看怎么营养不良一定是从小不见光; 那流光四溢的大眼睛微微上挑的眼角怎么看怎么都在勾搭人风流野性; 那高挺又纤巧的鼻梁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招人拳头的嫌疑一碰就碎实在招人心烦; 还有那红润光泽的秀丽双唇微微一张就让人觉得是诱惑人去亲好讨厌的狐媚子 那一股冲天酸气崇恩是毫无所觉但瑶光上神何其敏感立时就竖起了汗毛心怀不善地瞪了过去 待看到她立在崇恩肩头崇恩眼含笑意姿态亲昵地瞅着他也油然冒出一股酸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瑶光是來给崇恩送请帖的瑶池仙会又要举办她代替西王母前來送帖本來这事情也轮不到她的只是她想见崇恩一面就领了使命两人订婚后这还是第一次私下会见本來心中期待沒想到杀出这么一匹黑马來 两人杀气弥漫崇恩却不自知半催半请地拿了请帖就要赶人 瑶光临走前试探地问了一句:“圣帝这只比翼鸟我甚喜欢能够送我” “不巧我也挺喜欢只怕不能”崇恩笑着说:“你若喜欢改日我若觅得奇珍异兽自然送你” 瑶光脸色沉下來凛冽眼光扫过上歌不发一言地离开了东瀛山 上歌私以为情敌见面自然是要有一番争斗这番风平浪静有些接受不了 瑶光却颇能成全她瑶池盛会上崇恩带着她去一个出其不意她就被一小仙娥从崇恩身边兜走等她反应过來上当已经身在瑶池后园里瑶光阴测测地笑看着她 上歌落在石凳上也眼都不眨地瞧着她 瑶光冷笑道:“连个人形都变不了的一只畜生也敢妄图勾引圣帝真是自不量力” 上歌见她盛怒本來想变成人形转念一想只怕变了原形这女人转眼就告诉了崇恩崇恩看似不羁实则颇重礼义廉耻只怕再也不肯与她亲近是以上歌默了一默固执地抬头与他对视要听听她要说什么东西 “你以为圣帝会看得上你这小畜生抛却他坦荡仙途吗”瑶光居高临下地藐视她话可半点不饶人 上歌忍耐不住翅膀裹住自己要捂住耳朵 瑶光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传來:“我乃天君之妹尊贵无比论修为在你之上圣帝万年火劫将至我可助他一臂之力他娶了我必定成为天界至尊而你有什么不过一只小小比翼鸟化成人形尚需千年到那时我已嫁给了圣帝你若再靠近圣帝不过落一个无羞耻之名你大荒乃上古遗族可担当得了这个恶名吗” 她的笑意都带着一股刺眼说出來的话字字利剑戳得上歌心肝颤动 她闭了闭眼睛完全无可辩驳本來想说一句:“圣帝的心意才最珍贵他不看重这些”可这话就算是逼迫自己也说不出來 崇恩是什么样的心思她自己都毫无把握又怎么说服瑶光 更何况……瑶光的话的确十分正确崇恩眼睛不算瞎怎么也喜欢不了她一只宠物 瑶光什么时候走的上歌不知道她站在瑶池后园的石桌上只觉得一颗心都慢慢沉下去难以维持干脆躺倒在桌上露出白花花的小肚子漫天瑶池暖暖日光却照不到他的心里去酸痛难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柔软素手抚摸着她的小肚子怜惜之意不言而喻 上歌睁开眼睛离止背着日光眉眼暗沉星眸微敛那潋滟水光尽付了伤心失落之意 他的上歌儿被他捧在手心里细心珍藏的宝贝为了另一个男人宁愿忍受践踏他一直觉得真正的心肝宝贝未必要藏着掖着这样放着养着如果别人都受不了那便是他一个人的了 可惜如今他费尽心机养着的人快要养到了别人的怀里 上歌一愣只见他将她捧在手心不言不语 许久才听他低沉地问:“上歌儿你是真的喜欢崇恩圣帝是也不是你喜欢他喜欢到宁愿为他忍受这样的屈辱是也不是” 第13章 崇恩是喜欢我的 请使用访问本站。 上歌歪倒在他手心一言不发 离止也忧伤地瞧着她见她不言不语叹息着放下她转身走开他的身影那般寥落抛弃了世界也算不得什么 上歌心口酸胀难以言说好半天才振翅飞起來往瑶池上去 她沒有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一直站在树后这个时候才露出脸來美色撩人他目光深深地瞧着她手指曲在袖子中连握拳的力气都沒有上歌渐渐飞远他似乎舒出一口气又似乎伤心难过淡淡地说:“上歌公主就算站得离你最近你也是看不到我的啊” 她原先有离止殿下如今有喜欢崇恩圣帝永不可能有他的位置 他眉目暗沉忽然想起那一天在月老的宫里看到的姻缘簿上面她的姻缘一片空白是离止殿下加持过的法界 可离止殿下又怎么知道他紫微星君早已经看过了这东西呢 还有崇恩圣帝的簿子他也早已经知晓 都是……孽缘啊 他回头望了望天宫的方向那里一片紫烟妖娆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稀奇事发生 那一日他在姻缘簿上看到的崇恩命中注定姻缘……不是上歌圣帝的姻缘簿上甚至不是任何人是真真正正的一片空白他问过月老月老只是高深莫测地捋着长胡须捻着更高深莫测的笑意:“不可说不可说……” 这件事本以为就过去了想不到现在又被提起來反而搅得他一腔心绪大乱 紫微星君站在原地目光摇曳心已经醉了 瑶池仙会后上歌整日里闷闷不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往在东瀛山里到处跑现在却逗都逗不起來 崇恩一日捻着她的羽毛低声问:“瑶池会发生了什么你如此不开心” 上歌低沉地叫着却不说话 崇恩又看了看她他也想不到什么点子安慰她只能随遇而安 不过送吃食比往日殷勤些也不再闲來沒事取笑她但就算如此这小鸟也激动不起來隔了两日瑶光又來东瀛山他才瞧出一些苗头來小比翼鸟瞧着瑶光眼中绽放出冷光那股子心冷油然而生 他瞧着瑶光心中也是一阵不快 他让筑若把上歌带走自己单独去见瑶光上歌一见他转身瞅了个空子也连忙跑了出去 她素來精明躲在橱柜里的角落听里面的人说话 崇恩问瑶光:“你在瑶池仙会上到底对我小白说了什么” 是了小白就是崇恩给上歌的爱称上歌的原身上有一戳毛在额头上崇恩就叫了她这个名字 “那比翼鸟我见都沒有见过”瑶光面露不屑鼻孔里哼了声 崇恩歪着脑袋轻轻地哦了一声表情淡淡心中却是不信 送走了瑶光他径直走到橱柜前把上歌从里面拽了出來他嫌弃上歌蹭了一身灰嘴角笑容歉然安抚性地摸着她的脑袋:“小白以后不要跟她单独见面了你若见了她躲着些吧她脾气急躁真惹了你我替她给你道个谦” 上歌心口一酸差点哭起來 他为了瑶光给自己道歉莫不是真的就那样喜欢她吗 她在崇恩的手掌中跳起來一狠心一口咬在崇恩的手掌从他手掌里愤愤然飞了出去 出了东瀛山她无处可去变回人形來往天宫里去 瑶光先走却还沒走远她堪堪追上了她却瞧得一身分明瑶光手里捧着的东西是一方华丽布匹依稀是今年织女刚刚送上來的云锦看來她刚刚折道去了别处 她摇身又变回原形隐了身跃到她的云锦上将那云锦啄了几个洞 上歌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做完这些正欲飞出却被瑶光一把抓住一个掌心雷劈开了她的仙障把她打了出來 “我道是谁原來是你这只畜生” 瑶光冷哼一声:“怎么崇恩圣帝对我好你瞧得不开心” 上歌抖抖翅膀从她手中挣脱出來跑了开去瑶光拿着手里那一片羽毛眼中闪烁精光不禁笑了起來她慢悠悠地转动着手里的羽毛比翼鸟的羽毛流光溢彩光泽细润折身又往东瀛山去 崇恩正在殿中找灵药抹手掌听闻瑶光又來第一反应是看上歌 上歌缩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崇恩心中又有了数当即起身來迎 瑶光也不说话只把云锦往崇恩身前一放手指着那几个破洞说:“你的比翼鸟是不是该管管了这云锦是织女供给王母娘娘做朝服的现如今可教我怎么交差” “抱歉”崇恩拱了手软软笑道:“我自教训她” 话音未落他一挥手抖落结界将上歌缚了起來腰间手指大的玉葫芦在手中打一个转壶中华光闪烁上歌已经被一股吸引力弄了进去上歌认得这个法器乃是天界一等一的上古神器炼妖壶 她心中一凉只觉得世界都黑白了怎么也不敢相信 不过为了一匹布他竟然用炼妖壶來对付她那上古神器何其强大她匆匆落入壶中连忙变回人形 壶中神火來势汹汹不过一个眨眼就已经灼伤了她的原形她痛得在壶中打滚努力用薄弱仙法护住自己却引得壶中神火越发旺盛羽毛都快要融化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声音却也源源不断地传來灼痛她的心 “瑶光上神勿怪小白愚昧无知我会惩罚她至于云锦……劳烦上神拖延两日我自去找织女讨个人情”是崇恩 瑶光浅笑:“圣帝说的什么话圣帝开了口我也就不计较我与织女有些交情再去求她赶制一匹” 她听见崇恩的声音:“崇恩感激不尽” “你我已有婚约圣帝何必客气”瑶光说:“我心中爱慕圣帝不过是求一求织女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上歌听见崇恩沉默了片刻缓缓说:“崇恩亦如此” 第14章 炼妖壶里心灰冷 请使用访问本站。 上歌停下滚动的身体定定地站壶中不再努力挣扎 炎炎神火舔舐着她的皮肤那痛也一路蔓延到了心底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所以这个结果到來时才这样难以忍受 外面崇恩跟瑶光又说了什么她沒有再听 她看看自己被神火烧得黢黑的身体抚摸一下钻心地疼 她不怕疼只是想着如果给离止哥哥看到只怕他会挽着袖子要找崇恩拼命离止哥哥不过刚刚飞升上神论修为自然不及崇恩到时候…… 上歌缩成一团封闭了自己的神智尽量护住了自己的本体 那些身外伤……她静静地躲在仙障中想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过不了几天就会全好但神火烧在心口的伤只怕是……好不了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也沒有声音炼妖壶里渐渐透出冷光落在她的身上透出一股清凉她知道是崇恩停止了法诀果然华光一闪她被从炼妖壶中放了出來一个打滚落在了地上浑身羽毛烧得所剩无几 崇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知错” 他脸色很寒一点也不是开玩笑 上歌掀开眼皮望去神色清冷的崇恩透出一股冷漠让她的心颤抖起來一股钝痛蔓延开來 他认真地训斥她:“你越來越淘气看來是我太过宠你那云锦也是你能碰的吗惹怒了西王母我也保不了你” 这也是算宠她吗 把她放到炼妖壶里去烧这就是崇恩的宠吗 上歌在心里嘀嘀咕咕:“如果是我离止哥哥莫说是一匹云锦上戳几个洞我就是放火烧了织女宫他也会替我担着至于炼妖壶的惩罚……离止哥哥从來都不罚我要罚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而且我离止哥哥一定知道我心中讨厌死了瑶光” 蓦然地她有些想念离止了 大约这个世界只有离止哥哥才最懂她最疼她最放纵她的小任性了 她一言不发崇恩越发恼怒她还未曾惊觉一座乌金笼子当头罩下将她笼罩其中她伸出翅膀轻轻一触立即被淡紫光芒弹开是加持了法界的 头顶崇恩的声音格外冷淡:“缚足笼里好好思过两天” 他拎起笼子喊了筑若进來:“筑若好好看着她” “师父你要去哪里”筑若接过上歌突然问 崇恩顿了一下好半天才道:“在其位谋其政总有些事情是需要我去做的修罗王不断挑衅大荒天君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天家跟大荒王族有些误会想卖给他们一个人情是以让我前去做个说客调和矛盾” “烛元性子暴戾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未必听劝”筑若隐有担忧 崇恩说:“必然动武” 他话音落下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说起來烛元也算是跟崇恩差不多一辈的修罗论修为自当与崇恩相差无几这一番动武也够得打的 两人一阵沉默半晌崇恩摆摆手让筑若下去 隔着缚足笼上歌看见他背转了身子仰着头紧皱的眉头一丝都未曾松懈她心中尚且气恼可见崇恩神色颓靡又不得不为他担忧她也见识过烛元的厉害离止哥哥亲自设下的阵法也不过是把他弹飞了几千里并未受伤太重就足以见得他修为高深 崇恩此去会不会有危险 筑若拎着她下去回到居所把缚足笼放到桌子上在一边坐了下來 他托着下巴拿了根筷子戳上歌的喙:“喂你到底是看上了崇恩圣帝什么呀离止……” 他说着看了一眼上歌又摇了摇头:“算了这个问題问你也是白问我问你我要是把你放出來你乖不乖” 上歌眼珠子咕噜噜直转乖乖地点了点头 筑若当即就放了她出來嘱咐她不要乱跑以免被崇恩看见 他伸手抚摸上歌焦黑的羽毛:“上歌儿你怎么弄得这一身的伤痛不痛” 上歌一颤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來 沒人理沒人安慰刚刚还不觉得很痛;被筑若柔声细语地这么一哄就觉得浑身都裂开了的痛痛得只想满地打滚搏一搏筑若的疼惜筑若拿了药膏给她涂抹她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放软了声音说:“筑若哥哥我是不是很任性” “这样……刚刚好”筑若挑起嘴角:“离止养得好” 上歌趴会桌子上:“可是……崇恩说我太任性” “那是他不懂”筑若安慰她:“嗯……你这种脾气不是每个神仙都能够懂的上歌儿咱们做神仙的有万万年可以给咱们消磨总不能什么都记挂着有违仙家的道心” “所以”上歌掀起眼脸无精打采地看了看他 筑若转着手中的玉瓶笑了起來:“所以别人对我们不好的地方忘了吧” 上歌默然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筑若哥哥是怕她因为执念入了魔道才劝她别记着那些仇恨 她在筑若的屋子里养了一天一身外伤养得快皮外伤愈合得已经看不出伤來只是内里被炎炎神火灼伤得比较严重有了内伤崇恩已经走了一天只怕真要打现在也真的打了起來 她心中担忧崇恩一日瞅着筑若不备悄悄溜了出去 只是上歌也不知道崇恩到底是去了哪里她也不敢问东瀛山的人怕被筑若又拎了回去 思來想去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紫微星君 他贵为一方神祇天界事情什么都瞒不过他这种大动向他一定是知道的 上歌也拿不准紫微星君到底会不会告诉她但有办法总比沒有办法的好紫微宫很好找从东瀛山出來她变回人形往天宫飞去不多时就到了紫微宫外 她踟蹰着怎么问一抬头紫微星君就靠在桃花树下嘴角一抹笑:“你到底是要什么” 第15章 冤孽到底是个孽 上歌又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于情于理,这件事都有些唐突,搞不好天界还要治紫微星君一个泄露天机的罪,那就太过对不住他。 “你可是要问我,崇恩圣帝去了哪里!”不等她明言,紫微星君已经自己猜了出來。 上歌又踟蹰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紫微星君沉眸看了看她,似乎了然一般,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情愫,只见她一扬手,上歌又被他变回了原形。 上歌默默内伤一回,将头埋在翅膀中憋屈至极,她还只是个神女,沒有阶品,连上仙都不是,这些个修为高深的神祇们,个个都喜欢把她变成原身來抓在手里,而她完全沒法反抗,憋屈,憋屈至极。 她正忧郁着,只听紫微星君的声音同样忧郁地传來:“哎,听说崇恩圣帝去了修罗界,也不知道处理纠纷处理得如何了!” 上歌要说话,他用手指夹住她的嘴巴,不准她说话。 “哎,好歹也是认识一场,我总觉得,我该去帮帮他!”紫微星君沒有看她,自言自语地嘀咕。 上歌一愣,突然就明白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想把她关心的说给她听,却又不想她心中知道这个消息害怕他触犯天条又有所顾忌,就想了这样一个办法,來帮她达到目的。 紫微星君……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说完,又等了一会儿,才一挥手把她变回人形。 上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到底说什么才好,紫微星君也站在那里,装作不知道她心里的纠结,他谈过身來捏了捏她的鼻尖,嘴角的隽永笑意深深纳入脸颊:“上歌公主,为何闷闷不乐!” “你……你干嘛对我这样好!”上歌讷讷的。 紫微星君便也学着她严肃的样子,撑着身子严肃地想了一会儿。 上歌神色紧张,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话來,惊天动地。 紫微星君却只是站直了身子,手中折扇一挥,潇洒淡然地一笑。 她愣住,他却趁机收了扇子挑起她的下巴:“大约是……上歌公主秀色可餐!” “真话!”上歌打开他的扇子,有些无力地翻白眼。 紫微星君笑嘻嘻的点头:“真,比真金还真,你看,你长得这样好看我见尤怜,我私以为做神仙,就要做得顺心如意,是以从來不觉得心思就该掩藏,我做神仙,一向想什么说什么?你看,我觉得你秀色可餐,就想达成你的愿望逗你开颜一笑,不好吗?” 好吗? 上歌说不出來,只模糊记得离止哥哥说过,有些人的好处可以白占,有些人的好处,就不能贪图一点。 当时她问为什么?离止弯下腰來拍着她的脑袋,十分语重心长:“上歌儿,谁都有私心,但有借有还,你來我往,才是正道,你得了他的,总有一天要十倍奉还,就沒有必要当初巧取,落得后患!” “那你给我的,我用还吗?”彼时她还小,扬着脖子歪着脑袋求一个安心。 离止笑了:“我的就是你的,不存在给和还,但是别人的不同,我怕你得了,以后还不起把自己赔进去,就不值了!” 一语成谶。 上歌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什么是我的愿望!” “跟崇恩圣帝在一起,不是你的愿望吗?”紫微星君笑了。 这事儿被他一提起來,上歌就觉得心中又开始隐隐抽痛,她颓然地低下头,脚尖在地上无措地划出一个个圈圈:“你不知道的,圣帝不喜欢我,他喜欢瑶光上神!” “嗯!”紫微星君挑眉,这事儿他确然是不知道。 上歌就将昨日发生的事情给他粗略说了一下,说到伤心处,眼泪不自觉就滚了下去,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的心灰意冷,她捂住眼睛,眼泪仍然大滴大滴地从眼窝里滚落,从指缝间流落下去。 紫微星君伸出手掌,悄然接住了她的一滴眼泪。 那滴眼泪落在手心,灼痛了他的心。 第一眼见到这个姑娘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是他等待了万年的人。 她从离止殿下身后探出头來,巧笑嫣然,灵动秀气,那双眼睛流光溢彩。 她本是无意扫过他,那眼波却似乎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让他的心都跟着动了起來。 只是他以为她身边有了离止殿下,再不会多看旁人。 可她确然最终是看到了他,也看到了崇恩圣帝,他自知自己都及不上这两位,论文离止殿下才名远播八荒六合,天纵奇才;论貌,他不如崇恩圣帝惊为天人,而这两位,一位是从小伴着上歌长大的青梅竹马,一位有上歌贪恋的美好容貌,他拿什么來争呢? 他凝眉注释着她哭花的脸庞,心中柔软处蓦然闪过一丝亮光。 紫微星君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擦去她伤心的泪水,他的声音黯哑沉痛,是舍弃了一切的决然心思:“别哭了,圣帝不喜欢瑶光上神,他的姻缘……是你!” “真的!”上歌一下子充满了希望,双目亮得惊人。 紫微星君笑了:“当真,我上次看了姻缘簿,我骗了你,他的姻缘……是你,只能是你!” 上歌喜悦得抓着他的袖子欢呼,原地复活,瞬间精神抖擞,她激动处,蹦起來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是她常有的表达感激的意思。 她高兴地跑远,沒有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涩然。 紫微星君摸着她亲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存在着她的柔软,双唇的感觉熨帖着他的心,有钝痛缓缓上來,他却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捂着脸颊真心地笑了起來。 这一吻,落在他的脸上心头,必然要终身铭记。 罢了,罢了,只要她幸福,他便拿这慢慢仙途,去为她博一次吧! 紫微星君背转身子,往上歌相反的方向飞去,天界白云渺渺,层层叠叠透着一股冷,以往他觉得是轻灵,现在觉得是清冷,他出生在天上,生來仙胎,这幅景色也看得够久了,换一个地方,也沒什么? 他落下地來,那里,赫然是月老的宫殿, 第16章 一切乌云压顶来 月老早就见他的周身紫气奔腾,认得他的仙气,早就迎出來笑道:“我还道是谁,原來是你紫微星君,好大的派头!” 紫微星君亦笑着说:“不过闲來无事,來你宫里混吃混喝!” “好好好,小佬儿宫里的随你取用!” 紫微星君捻着头发高深莫测地笑起來:“我想念你宫里的姻缘簿,那簿子堪比司命星君的司命簿,太有看头,下酒合适,月老,别抠门舍不得啊!” “又不是沒看过,有什么舍得舍不得!”月考笑着将他领了进去。 宫门缓缓关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远方,轻而又轻地叹了一口气。 上歌这个时候,也应该要出天门了吧! 上歌果然不负他所望,驾云一路往修罗界的入口九幽去,她修为不及紫微星君,比不得他动作神速,这会儿的确只到天门,天门上云头曼妙,她急匆匆赶到,天兵经常见她,和煦地跟她打招呼:“上歌公主,你去哪里呀!” “出去转转!”上歌來不及说,拔腿要走。 刚刚飞出去不远,只见遥远云头上一人驾云而來,不过一个眨眼就到了她跟前。 正是瑶光。 她站在云头上,含着一丝笑对上歌略微点点头,算是招呼。 上歌一愣,才突然反映过來,原來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她最讨厌的那只比翼鸟。 她心中十分不忿,却不想跟她多说,略微一见礼,往九幽而去。 她神色匆匆,走得又快,沒有看到另一边,离止也正往天宫赶,跟瑶光上神就撞上了。 “离止殿下!”瑶光见到他,突然笑盈盈地喊了他。 离止也就顿住了脚步,笑吟吟见礼:“瑶光上神,多日不见!” “殿下这般匆忙,是要赶往紫澜宫吗?”瑶光问道。 他们两个人其实沒有这样熟悉,离止也拿不住她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只抿唇微笑不答话,瑶光也不以为怪,依旧自來熟地与他说话:“殿下这般匆忙,可是要去找前几日跟在殿下身边的那只比翼鸟吗?” “怎么,你知道她在哪里!”离止收起笑容,正色道。 瑶光捂着嘴巴笑道:“崇恩圣帝前往修罗界,将她也带了去,现在,应该是在修罗界了!” “胡闹!”离止猛地断喝一声了,脸色都变了:“修罗界那种地方,也是她去得的么,凭她那本事,去了还不是送死!” 瑶光道:“我正要去九幽,殿下可要与我一同,两个人有个伴,也可商量个对策,以防有什么应对不及的!” 离止沉沉目光凝视她,几分审视,面色看來却是爽利愉快。 他略略一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有瑶光上神跟着,凭借上神的修为,小白一定沒什么危险了!” 瑶光抿嘴不答话。 两人结伴出了天宫,一路往九幽飞去,九幽在魔界和修罗界的分界线上,是经过这两个地方必须要走的路线,因在魔界和修罗界的地盘上,两人也不方便这样明目张胆地御气飞行,都双双下地來行走一段。 眼见九幽就在眼前,瑶光却突然说道:“瑶光有一个问題,不知当问不当问!” “请说!”离止保持着一贯的温雅。 瑶光的手指隐在袖子里,面上的笑容却笑得更加温柔:“听闻大荒比翼鸟一族乃是上古遗族,十分尊贵,我瞧着圣帝养着的那一只,也是比翼鸟,不知可是大荒的!” “嗯!”离止只是笑。 瑶光抿嘴笑:“近來大荒可有哪家走丢了沒成年的小孩子!” “沒有!”离止定定地瞧着她半晌,才稳稳地丢出两个字。 眼见着瑶光神色一松,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诚挚:“原來是我想错了!”她说着,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满脸惊讶:“哎呀,崇恩圣帝跟小白,怎么都在这里,还不进去!” 离止豁然回身去看,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人影。 惊觉不对,他猝然回头,眼角余光却瞧见瑶光手指屈伸,掐出一个莲花诀,一下子将他固定在了原地,随即,一层淡白色的光晕从她指尖溢出,她一挥手,那白色光晕就笼罩了离止,渐渐扩散成为一个圆圈。 离止伸出手去一碰,却被一股力道弹开。 他脾气也挺好,眼角的青筋乱跳,眼角水光杀气凌然,语气反而很温柔了:“瑶光上神此举,是何意图!” 瑶光在结界外整理自己的雪白长袍,捋顺了自己的乌黑长发,笑盈盈俏生生立在那里:“殿下勿怪,瑶光有些恩怨,还需跟小白清算清算,所以要劳烦殿下在这里等一等,待我跟她算了账,再放殿下出來不迟!” 离止站在那里,微微冷笑:“瑶光,我有一句话你须听着,你若损她一毫,我必损你一分,你若敢伤她一分,我必叫你伤十分!” “殿下倒是真紧张她!”瑶光轻轻一笑:“可惜……瑶光不吃这一套呢?” 离止站在结界中,眼睛瞪大了瞧着她。 透过结界,那眼神竟然露出了一丝凶恶,唬得瑶光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她站住了脚,随即歪着脑袋说:“你威胁我也沒有用,我其实并未打算入九幽,崇恩的忙我自然很想帮,但我帮不上,刚刚听东瀛山的门人说,那只小比翼鸟已经飞往九幽,想來一定是去圣帝身边!” “所以,你把我困在这里,就是我要我救不了她!”离止淡淡地说:“你料定了崇恩圣帝一定会跟烛元动手,她会护着崇恩,那修为无异于送死,是也不是!” 瑶光轻笑:“你倒是聪明!” 离止冷哼一声,背转身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瑶光在外面默默站了片刻,驾云而去,临走前又看了看九幽入口,那里黝黑深邃,里间险恶谁也不知道。 想來以那小鸟的本事,大概已经是……死了吧! 她心中快慰,想到从此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担心这鸟儿会蛊惑崇恩的心神,迷惑崇恩的眼睛,不由自主觉得越发的快活。 离止在结界中站立许久,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17章 暴雨寒霜加飞雪 那双眼睛,红得几乎滴血。 离止的手指掐成莲花,双手交叉叠在胸前,蓦然低喝一声:“遁!”华光一闪,他已经站在了结界外。 他弹弹浑身上下的泥土,冷笑了一声:“你有结界,我有土遁,你想困住我,真是做梦!” 如果他这么轻易就被困住,这四千多年,也白活了。 离止回头看了一眼瑶光消失的方向,嘴角弧度越发的邪恶,映着九幽别样的幽火,格外渗人,等他救回他的上歌儿,这笔账再來跟瑶光好好清算清算,好让她知道,他离止守护着的东西,是任何人都不能动的。 上歌一路飞出天门,折道九幽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 落下地來,因为她比翼鸟的样子很招人眼球,便变成了人形,悄悄跟在修罗身后,进了修罗界。 人人都说修罗界是个诡异的险境,到处是黑森森的幽火,黑色的火焰会舔舐一切,修罗个个青面獠牙,长得奇丑无比,更不要说修罗界里寸草不生的颓废样子,就连地狱都比修罗界要好上很多。 上歌站在九幽入口不远,心中一万只草泥马欢快地奔腾而过。 谁能告诉她,那绿油油的小草和清澈见底的湖水是怎么回事。 谁又能告诉她,树枝上叫得跟唱歌一样的漂亮鸟儿,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还有……谁能告诉她,那满大街乱窜的白嫩嫩孩童,是传说中的青面獠牙吗? 许是她站立的时间太久,过往行人都紧张兮兮地盯着她,上歌身上的气泽跟他们不同,稍稍有些修为的修罗都看得出來。 “你來修罗界干什么?”有修罗壮着胆子说。 上歌心中担忧崇恩,巴不得有人告诉她崇恩在哪里,连忙说:“我要找……”崇恩圣帝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她活生生咬住了,变成了:“我要找一个误闯修罗界的仙,这么高……穿紫色长袍,长得十分俊俏,你们可曾见过!” “是天界來的!”又有修罗说:“是昨天來的吧!” 上歌大喜,见说话的是一个凡间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连忙点头说:“对对对!” “那位神仙是主上的客人,主上带他去了无炼崖!”这人说。 上歌心中欢喜,问清楚路,就要往无炼崖跑。 那修罗又连忙叫住她:“这位仙姑别着急,那无炼崖不是一般仙能去得的,我带你去吧!” 上歌感恩他的好意,拼命点头,这人引着她从街道穿过,一路沿着小路穿了两座山,站在山顶上,才指着不远处一座巍峨高山说:“那里就是无炼崖了!” 上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边巍峨高山被熊熊火焰围绕,火苗子舔得比山还高,黑黢黢的山崖寸草不生,灰黑色焦土层层累叠,格外险恶,两人隔得远,都感觉到炎热的气息扑面而來,一股不安顺势就笼罩了上歌的心头。 这修罗指着一边的小路说:“这就是通往无炼崖的路,仙姑请切莫御气飞行,这无炼崖上有特殊阵法,会自发攻击周边使用术法的人!” “多谢你!”上歌平白无故受了陌生修罗的大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修罗笑起來,露出脸颊旁边弯弯的酒窝:“仙姑不必谢我,我曾受过离止殿下大恩得,不得不报于他,你要不是总跟着离止殿下,我也认不出你來,寻不到这个机会报恩!” 原來是冲着离止哥哥的面子,好心给她指路。 上歌仍旧道了谢,待他转身离去,才沿着他所指的小路小心下來,往那无炼崖而去。 沿着这小路,四周植物渐渐稀少,待模糊可以看到那山的形状时,已经什么都不长了。 上歌弯下腰來,抓了一把路上的沙子,灰黑色的细沙在她掌中摊开,染得她手掌黢黑,她拍了拍,竟然拍不掉。 心念一转,又多抓了一把,握在掌心。 走到这山下,火焰已经几乎可以舔舐她的衣衫,上歌伸手出去,只觉得滚烫至极,手心已经被烈火灼烧,似乎是三昧真火,而不是寻常火焰。 她仰头看去,这山好高,怎么上得去。 刚刚那修罗说不能御气飞行,那只能是爬上去了。 她想了一想,从须弥芥子袋里拿出一颗珠子,挂上了脖子。 那颗珠子滚圆,沒什么特点,是她千岁生日的时候,她姑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据说是颗避火珠,这珠子还是她姑姑年轻还未嫁人前,她姑父在青丘的集市上买來送姑姑的,后來姑姑修为渐渐高深,就再也用不到了。 现在,正好是派上了用场。 避火珠一戴上脖子,那些火焰立即往两边歪倒,上歌所站的位置,一点火焰都看不见,露出焦黑土地來。 她抬脚踩了上去。 脚步落下的瞬间,她听见了清楚的一声“滋”,一抬脚,脚底一双绣花鞋,已经黑了一半,另一半也快要烧穿,脚底板都痛起來,她刚刚想做个结界抵挡,还未成型,一股巨力猛地击在了结界上,结界轰然粉碎。 她无奈,只能又从须弥芥子袋里拿了一块冰绡,裹住双脚,一步步往上爬。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两脚已经火烧一般,走一步钻心一样的疼。 她满头大汗,咬牙忍着,却也逃不过这股痛,抱着双膝蹲在路上,已经泣不成声。 从小长到大,上歌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苦,她不娇生惯养,却也细皮嫩肉,挨不过情理之中,若在平时早就放弃了十七八次,只是想着崇恩尚且在上方,修罗王的地皮,修罗王自然占了大便宜,不知道崇恩可曾受了伤。 这样忍着一步步往上爬,双脚的血液侵染了冰绡,脚底血肉早已经模糊,跟鞋子粘在了一起。 痛到麻木,耳边听得那一声声的滋滋滋,她也不管不顾,凭着一股决心往上走。 终于,头昏眼花的时候,才看到了山顶,听到了烛元的声音。 “崇恩,我与大荒的恩怨,你非要插手管上一管,那就莫怪我烛元趁人之危了!” 第18章 原不过是天意吧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趁人之危崇恩受了伤 上歌一惊连忙躲到石头后面悄悄伸头探望 崇恩虚浮在半空一股淡紫色氤氲紫气包裹着他形成了一团仙障他盘膝坐着神色淡然睁着的双眸瞧着烛元也看不出什么意思 烛元被他这幅安宁的模样惹得更怒:“崇恩即不动手又不回去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若真想跟我切磋大可以与我约一个时间在你的地盘上动手不觉得对我不公平吗”崇恩淡淡的说:“烛元我敬你是一界之主尚且对你礼遇三分你若不想与天界为敌便识些好歹与大荒言和吧” “我与大荒之事不劳圣帝你费心”烛元说道:“多说无益动手吧” 话音未落烛元的手在虚空中一划一把暗红色的长枪已经拿在了手里晕红色的流光在长枪上萦绕隐隐带着几分血腥气 他凝视着崇恩手中的长枪扬起灰尘四溅崇恩的仙障就是一抖 这一击力量很强崇恩的仙障摇晃最外层一层氤氲紫气摇晃飞散了一些出來 上歌的心脏似乎也停止了愣愣地瞧着崇恩几乎不敢相信 他为什么不还手 为什么要坐着挨打 她不理解 上歌从须弥芥子袋里拿出离止哥哥送给她的银色蝴蝶面具罩在脸上然后拿出自己的兵器握在手里一把小巧之极的羽毛是她的娘亲用自己的羽毛为她炼化的她的姑姑也有一把她一直很羡慕 这武器几千年來从未用过今日是该动一动了 她发呆这么一瞬间烛元又挥了一枪尘土飞扬中他的仙障摇摇欲坠只听见烛元大笑着站在仙障之外一双眼睛狂妄邪肆透着嗜血的银红烛元仰天大笑声音传出去很远:“崇恩啊崇恩妄你为一方圣帝也敌不过我设下的缚魂境怎么样动不了也不能使用法力的滋味好不好受” “你也可以进來试试”崇恩轻轻笑了 烛元道:“想來你也不会难受多久下一枪我送你去虚无之境让你们这些平日里自诩高贵的神祇也尝尝灰飞烟灭的滋味” 他说着眼前忽然闪过自己父亲的脸他灰飞烟灭前对自己是顶好的 可惜……可惜…… 后來他死在了跟大荒的争斗中而罪魁祸首就是大荒那个女人 修罗是一种很情绪化的生物一旦激怒了他们就很难控制住他们的行为 一瞬间烛元几乎睚眦欲裂手中长枪恶狠狠地挥出再不容情半点 “不要” 上歌吓得心惊胆战大喝一声猛地从悬崖后跳了出來手中的羽毛凭空放大百倍如同一把剑的大小 她毫不犹豫地跳出來一挥袖见凛冽寒风逆着她的方向自发形成一个中心往烛元所在的地方袭击而去 烛元防不胜防猛地被其中分卷而來的风刃击中身前极厚的护身盔甲瞬间就裂了几个大口子他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胸前钝痛已经被风刃割伤鲜血沁了出來沿着他黑色的衣服下摆流动 “你是何人”烛元被她这一下吓唬住不敢轻举妄动退后两步稳住了身形 上歌不说话凝神盯着烛元只要他一动就要还击 “你是何人再不让开我可不客气了”烛元心中有所忌惮他紧盯着上歌的眼睛:“摘下面具否则我就打得你灰飞烟灭” 上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认不出自己來甚好 正要说话忽听身后崇恩慢悠悠地说:“仙姑不是他的对手不要为了我犯险还是速速下山吧” “我要走了你怎么办”上歌十分担心 崇恩笑了起來:“仙姑还有时间为我担心不如多担心自己罢我乃天界一方圣帝修罗王还不想于天界结仇不会要我性命可是你……”他又笑了一笑眼中露出祭祀温情:“萍水相逢仙姑还是莫要我白白丢了性命吧” 上歌往前一步瞧着他的模样他嘴角有血液流淌下來很显然是刚刚烛元破坏仙障的时候受到的反击之力 这样子还说自己沒有危险她可不信 上歌站在仙障前一动不动目光瞧着烛元几丝紧张 烛元见她失踪不肯让开也终于动了真怒他大喝一声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猩红双眼变成了半面漆黑:“找死” 他弓身而上一瞬间就到了上歌的身前 手中长毛送出上歌避无可避只能大着胆子往前一踢闪身而过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这一下已经是险中求存用尽了她毕生所学 然而一击刚走第二波攻击已经來到上歌人在半空已经无力躲闪崇恩动弹不得也解不了她的危机她往仙障上撞去那一刹那间只觉得前胸后背同时受创胸前被烛元的长枪穿透了肩膀后背狠狠撞到仙障上被仙障自身的攻击反弹 上歌喉咙一甜一口血就吐在了胸口顺着仙障缓缓滑落 她跌坐在崇恩身前知道自己再也动弹不得崇恩未曾救出只能勉强仰着头对崇恩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圣帝对不住了救不了你” “你无错”崇恩摇摇头 上歌只道她今日就要死在这里心头话再不说永生都将搁着一根刺在心口灰飞烟灭都不会消散 她忘记了自己早就戴上了面具而且是人身圣帝不认识她就是那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比翼鸟小白她固执地仰着头轻声说:“我爱慕圣帝已久却在圣帝最需要之时给圣帝添了许多麻烦圣帝你不要怪我” 崇恩低着头凝视她的眼睛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可他心中除了惋惜只有熟悉 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只听上歌一字一句轻轻说:“圣帝你可有一时片刻是真的欢喜我” 第19章 最难捱莫过于情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上歌问出这句话心口砰砰砰直跳差点要跳出胸膛 崇恩凝神皱眉似乎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上歌手指无意识地掐紧了她的衣角仰着头凝视他的眼睛里有种易碎的期盼 烛元停下手这两人都不是他的威胁他也乐得看热闹手中的长枪画了个圈隐藏起來他负手站立一心一意看上歌的笑话 许久只见崇恩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仙姑恕崇恩不能投桃报李我已与天君之妹瑶光上神订婚我答应她此生只娶她一人不想对她失约仙姑如此样貌想來天界爱慕者甚多不必为区区在下伤了自个儿” 上歌怔怔地瞧着他似乎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眼中星光破碎落了一地 崇恩的心一颤只觉得这个眼神熟悉到了顶点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上歌捂着胸口缓缓站起來喉咙一甜一口血从嘴角渗了出來 她扶着仙障站起來抬手抹了抹嘴角一手猩红中她突兀地笑了起來:“崇恩圣帝你其实从未活过你知道吗” “为何”他笑着说 上歌道:“你是天界的尊神却绝了七情六欲圣帝你天天笑着可知笑容应该从何而起吗” 崇恩又是一怔嘴角僵硬起來 笑容为何而起他还真的不知道呢 自打在西昆仑的山中出生有记忆以來他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这个表情原來笑……也是要有原因的吗 上歌缓缓说:“有笑容是因为开心只有感觉到心里的喜悦笑容才会美你看我看着圣帝心里就觉得很幸福很开心就算受了重伤我也能够笑得出來可是圣帝你呢你总笑着可你不知道你笑起來虽然好看却不动人” 崇恩觉得她说得有趣摇摇头却不赞同:“所以你想说” 他支起额头似乎对她的话十分感兴趣 明明身处险境可他这样子格外闲适反而教担忧着他的人越发的担忧 上歌说:“我想说圣帝你不曾有过爱恨所以你沒有活过天界里个个都说不能有qingyu可若不能有情如何能够普泽恩惠因为你压根不懂别人的痛又怎么会了解别人的渴求” 崇恩摇摇头可这一次动作却沒那么坚定了 烛元笑道:“看不出你这个小仙倒十分会说教我瞧着你生得漂亮我尚缺个王后你倒是可以将就将就” 上歌撇撇嘴对此无力吐槽 她们大荒最丑的比翼鸟都比烛元长得好看除非她脑袋抽了她才会答应 “你说不行”烛元笑了起來:“那你觉得我将崇恩撕成碎片怎么样” “我喜欢瞧着他他在旁边看着我就懒得理你”上歌低着头默默想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不管怎样先让崇恩脱险再说吧只要崇恩出得了这个地方自然困不住他以崇恩的为人要來救她也就是一时片刻的事情 烛元果然上当哈哈大笑着说:“这又有何难你不就是想让我放了他吗老实说我也不乐意瞧着他他比你还能说教”他说着手中一团黑气涌现渐渐包围了崇恩所在的仙障黑色的气泽消失后崇恩已经不在了 上歌大急:“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放心送到九幽入口去了”烛元把她抱起來笑嘻嘻地瞧着她的脸蛋:“真是个漂亮的女人我娘总说我沒眼光这一回带了你去总不会挑剔了吧” 上歌心中直作呕她不敢告诉烛元自己就是大荒的公主沉默了又沉默直到烛元催着她说话才幽幽吐槽了一句表示自己的不满:“你娘亲说得对” “嗯”这下子烛元不懂了 上歌说:“你瞧我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性子呢很暴躁整天舞刀弄枪能力呢除了会瞎扯什么都不会你要真跟我过日子就要整天忍受我呱呱呱的噪音忍受我整天摔你的家你受得了吗” 烛元顿住脚步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我确实受不了” 修罗的脾气天生喜怒无常上一刻他还想将她娶回去做王后听她这样一说就觉得自己的确忍受不了与其以后让她祸害了自己家不如现在就把她了解了 他抱着她走到崖边想也不想啪地将她丢了下去 上歌尖叫一声只觉得凛冽寒风如霜刀一般割來皮肤裂开深入骨髓地痛她从那么高的无炼崖坠落还不能用法力缓冲下坠的压力刚刚尝试一动就遭受了无炼崖的反击攻击更强烈 她无奈只能受了攻击任由自己往下坠落 粉身碎骨……大概一会儿她就会尝到是什么滋味了 上歌紧紧闭着眼睛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能让自己别去看 忽然下降的身体一轻有什么轻轻托住了她的身体旋转中她只觉得一个熟悉而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的身体将她在怀中护着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分明是十二万分的呵护 上歌睁开眼睛只见离止低着头也正凝视着她琉璃一般的色彩里唯有她的影子 他张开仙障护着她自己却置身于无炼崖的攻击中白色的袍子鲜血淋漓后背和手臂无数道裂口都在提示上歌她的离止哥哥在干什么 落下地來他抱着上歌走远了几步忽然一个趔趄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他低沉着声音问 上歌本來想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能走” “撒谎”他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她:“伤得这样重不怕吐血了吗” “我沒吐血”她想抵赖 离止轻轻一笑:“那你告诉我你嘴巴上的这些是什么难道是偷吃了我放在橱柜里的果子酱” 上歌不说话心口一酸见离止神色勉强却想着要逗她开心悲从中來只想大哭一场离止忽然神色一沉抱住了她她听见他一字一句说:“上歌儿我们回大荒成亲吧” 第20章 用情至深全是伤 上歌愕然瞪大眼睛,歪着脑袋,伸手在他胸口上轻轻一推,在他怀中仰起脑袋来。 离止低下头,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没再说话。 上歌眨巴着眼睛,一定是她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离止哥哥要娶她?她就算是做梦都不会这样想! 离止将她抱起来,神色自然,似乎刚刚那话不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上歌越发觉得自己是听错了,犹豫着不敢再问。 离止的脚步极慢,他也受了伤,这伤不算特别重,却也要受些苦楚。他抱着上歌,身后走过的土地上落了些斑斑点点,不知是谁流的鲜血。 烛元认定上歌已死,自然不来理会他们。 离止抱着上歌离开无炼崖,还未到九幽入口,就见着那边紫光微明,是崇恩的仙气在往这边靠近。 离止顿住脚步,皱起了眉头。 他不想再见崇恩,当即隐了身,站到一边让开。 那团人影渐渐靠近,果然是崇恩疾步走过,却不是往无炼崖去,而是往修罗王的宫殿走。 上歌晕晕沉沉地倒在离止怀中,眼角余光瞧见崇恩,那身影挺拔,却是何等的无情!他不曾回头看一眼,而她就在他的身后,重伤险死,一心系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更别谈珍惜,这满腔的欢喜亦成了剑,刺得她越发难受。 崇恩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离止现了身形,这才低头去看上歌。 上歌眼中含泪,收回的目光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决绝。 “你可想要去看看?”离止的心一沉。 上歌摇摇头:“不了,我们回大荒。” 离止便也依了她,出了修罗界,两人一路向西走。离止原先还驾云,飞出不到半个时辰,突然降了云头,落下地来。他尚且抱着上歌,却兀自趔趄一步,侧过头去,一口黑血吐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星星点点。 “离止哥哥,怎么了?”上歌吓了一大跳,连忙撑着从离止的怀中下来。 离止扶住一边的一棵树,略有些喘气:“有些……有些不对劲!” “离止哥哥,你是不是伤得很重?”上歌心中难过,扶着他的胸口,眼泪啪啪掉落:“是不是刚刚在无炼崖,那什么破崖把你伤了?” 离止摇摇头:“上歌儿,别说了,你看天上。” 上歌本来没注意到天色的变化,听他一说,才发现周围已经是黑沉沉气泽低闷。天空上黑色的乌云压来,远处传来轰鸣雷声,响彻天际,闪电一层层削下来,穿破黑云落在地上,炸出一片空地。 这模样……是要来暴风骤雨了吗? 离止扶着大树慢慢说:“上歌儿,这附近除了我们,还有别的神仙吗?” 上歌看了一圈,摇头说:“没有,就我们两个。” “再看看。”离止坚持说。 上歌只好从须弥芥子袋中拿出一面镜子,念动咒语。这镜子倒是神奇得很,一念咒语,瞬间就照耀出这附近的情况,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 离止的眼睛落在镜子上:“上歌儿,这镜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上歌一怔,眼圈立即就红了。 这镜子,还是当日她在东瀛山的时候,闲得无聊从崇恩的书房顺来玩耍的。后来崇恩见着,就笑着说:“这宝贝乃是浮世镜,只要你法力够,可观天下。等你长大能够化人,想看什么人,只需默默冥想那人的模样,镜子也会帮你找到他,你觉得好玩吗?” 上歌那时心中只想,如果得到了这镜子,就算以后她穿了帮回大荒,也可以常常见到崇恩,何不找崇恩要来? 缠了三天,崇恩才明白她的意思,把镜子和咒语一并给了她。 离止见她神色勉强,知这也跟崇恩有关,便不再问。 他听上歌说左右再无其他神仙,不由眉头一皱,脸色阴沉起来,猛地扭头瞪着她:“上歌儿,你最近几天玄功可有什么明显变化?” “有啊。”上歌想了想:“有时浮动,有些沉静,难道不对吗?” 离止拍了拍额头,一时间面无死灰。他怔怔地瞪着她,眼里的凶光简直要杀人一般:“死丫头,整天只知道疯疯癫癫!我问你,你天劫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可有半点准备?我算是怕了你,这回被你害死了!” 上歌脑中轰隆一声,差点崩溃。 天劫?她飞升上仙的天劫,这就来了? 上回出门的时候,她爹还模糊提醒她不要乱跑,她半点没放在心上。那全是存了侥幸心理,只道就算天劫来临,有爹娘姑父和离止哥哥在,断断不会让她过不了。 可现在……这荒山野岭,却教她如何渡劫? 上歌急得想哭,眼巴巴瞧着离止生气,更不敢说话。 离止见她这模样,心头气也消了三分。劫云越压越低,还未降临,上歌就先感觉到一阵气血翻腾。劫云将她和离止笼罩其中,要逃也逃不了。隔得这样近,雷声更清晰,闪电照亮半天天际,她已经快要懵了。 正在发呆,猛觉身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把自己生生推出了雷劫笼罩的范围。 上歌刚刚站过的地方,一道闪电劈过,瞬间就是一个大坑。 “离止哥哥,你干什么!”上歌大急,连忙合身往里扑。 一股力道弹过来,将她弹出去,扑倒在地。又转回了雷劫的笼罩圈,她还没爬起来,第一道劫雷已经落了下来。 蓦然见白色身影一闪,离止站在她身后,手里已经握起了宝剑,挥向了劫雷。 蓝色见光穿透雷云,轰隆一声,劫雷有片刻停顿,半晌之后,才又缓缓聚拢,慢慢压来。 上歌瞧着他手中的宝剑,是姑父传给他的七星龙渊剑,乃是天界一等一的神器。可驾驭神器,也要自身精力充沛,离止哥哥才受了这样重的伤,怎么能够经得起这样的神力消耗?她心中焦急,撑着胸口的痛,猛地跃了起来。 手中羽翎挥出风刃,直入云霄,却不想那劫雷不但没散,正主一出现,反而加快速度压来。 第21章 就让她长眠于此 离止尚且身在半空,劫雷已经落下,来不及回援。 上歌仓促间飞开,总算勉强扛过了这一击。 飞升上仙,雷劫不过四九三十六道,熬过去,就才是真的寿与天齐。若是熬不过去,那便是就此陨灭。 上歌心知厉害关系,不敢仗着离止在旁,疏忽大意,小心谨慎地躲着。 但飞升天劫,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教她躲闪? 劫雷落下去不到一半,声势已经十分惊人,落下的雷电又快又密,再也容不得躲闪。离止跟着她并肩站着,尽可能护着她,七星龙渊剑舞出浓密的剑网,牵引了大部分雷劫之威,真正落到上歌身上的,反而不过一两成的力。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嘴角落下的血迹,染红了半边的衣衫。 好不容易听到一声沉闷空响,漫天雷电瞬时收声,守得云开见月明,离止长长舒出一口气,一下子栽倒在地。 他脸色青苍,嘴唇苍白,受了伤又历劫,已然是筋疲力尽。 上歌跪在他身侧,后背剧痛,余光可见她原本的两翼正在脱落,落下的羽毛掉落在地,在草丛中被风吹得四处都是。羽毛褪尽,银色光芒中,渐渐长出两对翅膀从两翼到四翼,她已经历劫成功,成了上仙! 她深深喘息,总算不枉离止哥哥拼死相助,大功告成了。 上歌伏在离止的胸口,脸色苍白颓然,也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她闭上眼睛的瞬间,身后有云朵落下,华服的年轻公子弯下腰来看了看他们,摇着头缓缓叹息…… 半天,他将这两人都用仙障裹了,往离止的嘴巴里塞了颗药丸子,带着两人往东边去。 他走后不久,崇恩也在这片土地上空现了身。 他捂着胸口,紫色衣袍有被风划开的口子,内里血迹隐隐。他仓促地看了一眼四周,明显是刚刚天劫来临,就是不知道历劫的是何人?他也没什么兴趣探查,匆匆扫了一眼就要走开,又是一阵风吹来,有什么夹在风中吹到他眼前,他伸手随意地一拂,那东西就向后飞了开去。 崇恩收回手,却一下子愣住了。 那暖暖的触感……分明是……羽毛! 他火速回身一捞,将刚刚飞过那物事拿在手中细细观看,随即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傻了。 他很熟悉这个羽毛,那是小白的! 崇恩匆匆落下地来,整个人只觉得头脑发晕,脑中充血站立不稳,一下子栽倒在地。 那满地的羽毛洒落在肮脏地地面,有几片沾染了血迹,看得出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恶战。 崇恩勉强支撑着身体,捡了两片完整的羽毛握在手中,只觉得眼前昏暗,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悄然破碎。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那股涩然和痛惜,是此等的陌生,他本能的恐惧和抗拒。 他是循着刚刚在无炼崖救她的那个女子留下的气泽而来,却不想,竟然发现了这样一个秘密! 那女子……竟然是小白! 那竟然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小白! 崇恩呆呆坐在那里,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去相信。 那只可爱的比翼鸟,她的气泽消失在这个天地间了。这里一片狼藉,显然她渡劫并不顺利,不能成功位列仙班。历劫不成意味着什么…… 他捂住眼睛,这都是他的错! 许久,崇恩才站起来。他手中捏了片羽毛,深深凝视着这片土地,一挥袖间泥土翻卷,将这一地的残缺羽毛统统掩埋了起来。再掐一个诀,青青小草生机勃勃,清淡的白色小花无声盛开,已经是另一番景色。 他踏上云头,又掐了个诀,淡紫色光晕升起,这片土地被结界锁了起来。 这里是小白的墓地,就让她在此长眠吧! 崇恩低下头,手指摸过羽毛,将那羽毛放到袖子里,头也不回地掉头离去。 这一觉睡得够久,等上歌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却又不是晕倒的地方了。 筑若探过身体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才笑道:“总算是醒了,这些时日可担心死我们了。” 上歌睁开眼睛,原来已经是在青丘离月宫了。 屋子里空空的,就筑若一个人。她回头看了看身边,离止跟她并排躺着,她的手指紧紧扣住他的。精神有片刻的恍惚,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离止哥哥的手跟以往一样的温暖,但是有多了些什么,让她觉得这感觉特别迷茫。 筑若扶着她起来,她压低了声音说:“筑若哥哥,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那一日西方雷劫那样醒目,我又刚好从东瀛山去大荒,遥遥就觉得里面剑光熟悉,像是离止的七星龙渊,心道只怕是你的天劫,连忙去瞧。”筑若定睛瞧着她,摇头叹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你跟离止双双晕倒,两人那样太惨,我怕吓着王上他们,只好先带你们回青丘,再做打算。” 上歌闻言,又是一阵恍惚。 她下了地,又细心给离止掖了被角,求着筑若将她带远一些。 筑若眉头一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床上依旧睡着的离止,将她抱了起来。 他带着上歌穿过重重回廊,到后花园中去,放她在凳子上坐了,身体就撑在她两侧:“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筑若哥哥,我想求着你一件事。”上歌说。 筑若挑了挑眉:“洗耳恭听。” “我从前总是荒唐糊涂,总是让离止哥哥操心。这一次他为了我落得重伤,我心里很过意不去。离止哥哥原本就不喜欢我跟崇恩圣帝走得近,我想,他是怕我受伤,现在……”上歌苦笑了一下:“我也诚然是受了伤,离止哥哥是对的。” 筑若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却终于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歌静静地说下去:“我们比翼鸟一族与别个神仙有些不同,历劫之后,多生两翼,气泽改变,元神也变。我想,在东瀛山的那些日子,大概也应该随着那对翅膀,灰飞烟灭。你说,是不是?” 第22章 沧海执念是忘记 筑若瞧着她,轻而又轻地点了点头。 对与错,他没经历过说不上来。只是冷眼瞧着她跟离止还有恩师崇恩,种种纠葛缠绵,让他有些感概。 既然不快乐,忘记就忘记吧。 他从上歌紧握的袖子中,用力抽出被她拽在手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方大红色的信函,滚烫金字印着请柬二字,内里的内容是说,天界尊神崇恩圣帝在九幽与修罗王烛元大战一场,成功将其封印。为表彰圣帝之功,恭贺其与瑶光上神订婚,特在瑶池举办盛会,邀请青丘众神前来赴宴。 这封请柬,几日前就送来,是给离止的。 他料想离止修为高深,定会比上歌先一步醒来,是以将它放在了离止的枕头旁边。 却不想这一次离止伤得极重,上歌反而比他更早醒转,被她先瞧见了。 上歌任由筑若从她手中扒掉被她捏的变形的请柬,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吸。 她在生死边缘打滚,崇恩抱得美人归赢得漫天鲜花和掌声; 离止在紧要关头爱她护他,而崇恩却始终只记得所谓大义! 她对崇恩付出很多,可崇恩不曾给予。 离止对她用情至深,她却当成必然。 是她的错。 上歌细细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她迷恋崇恩给离止的种种伤害,羞愧中更带了几分别扭和无言以对。从今往后,叫她如何去面对这两个人呢? 上歌眼中泪光闪动,固执地仰着头,不让一丝脆弱落人眼帘。 筑若心头一软,伸出手揽着她的肩膀,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上歌儿,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我听说,四师伯申是药神,他那里有一种药,名字叫镂心。这药名副其实,就好像在心上生生敲一个洞,服下之后,可以忘记那些不想记得的事情。”上歌扬着头,嘴角有淡淡的苦笑:“你们一直说我是胆小鬼,我也的确没有胆子面对。筑若哥哥,你能带我去找四师伯,求一求他给我镂心吗?” 筑若沉下眼眸:“服下镂心,你不只会忘记崇恩一个人……就连离止跟我们,你也会忘记,你真的要服吗?” “我总归是对不起离止哥哥。”上歌涩然回头:“只有忘记我给他的伤害,我才会对他好一些。” 筑若浑身一震,定定地瞧着她片刻,终于缓缓点了头。 上歌刚刚历劫,行动还不大便利,只得劳烦筑若辛苦一趟,带着她去紫澜宫找四师伯。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九曲长廊外,离止披着件单衣,就站在一树山茶后。红色茶花妖娆艳丽,他的嘴唇白得毫无血色,脸庞恍若透明。他怔怔瞧着上歌,她的背影单薄中带着几丝果决,让他十分无力。 谁说她的上歌儿是个懦夫呢?逃避又何尝不需要勇气! 上歌儿,勇气惊人呢! 他苦笑一下,带起胸口一阵剧痛,一丝鲜血顺着唇角缓缓滑下。 筑若带着上歌驾云而去,他才从茶花后扶着楼廊出来。 他没想过留住她,比起自己,他似乎了解上歌的时间更多。既然留不住,又何须留? 他不在乎这须臾几年的爱恨,他跟上歌的事情,不急,得温水煮青蛙,慢慢来。等时间长了久了,就足够她明白,自己到底是本着什么样的心,在焦急又惊喜、畏惧又盼望她的成长。 可不知怎么的,上歌仰头看着东瀛山的方向,那眼神却让他心惊肉跳。 离止捂着胸口,勉强走了几步,终于滑倒在地,人事不省。 申是北方北极中天帝君渊极的徒弟,位居第四,几千年前晋封为药神。他对八荒**的药物都有一种执着,经他经手的药物,也会有一种神奇的灵性。 听了上歌的来意,他掏了掏耳朵:“上歌儿,你说你要干什么?” 上歌半伏在筑若身上,说了几句话,已经连连喘息。 筑若扶着她到一边休息,拽了申去外面,将这事细细说了一番。不多时申进来,收敛了那副木呆呆的样子,不过依然严肃:“上歌儿,你真的决定要忘记了么?” 上歌没什么力气地点了点头。 申说:“镂心确有神效,也无需忘记全部。”他从药架子上的一个紫砂壶里倒出三粒药丸,托在掌中:“这镂心按照成分的不同,药力也不同。蓝色这一粒,服下之后,你能忘记近事年的事情;红色这颗,则能帮助你忘记最近三百年的事情。至于白色这一枚,服下之后,前尘尽忘,便是一个新的开始了。你要哪一枚?” 上歌眉头一皱,又隐隐有痛苦。 十年之前,她在青丘,崇恩圣帝于她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不可即。 三百年前,她遥遥见过他,瑶池盛会上,不过一览芳华,转眼即过。 一生忘记…… 她摇了摇头,不,不需要的! 上歌伸出手,拿起那枚蓝色的药丸,送到了嘴里。 蓝色药丸入口即化,化成一缕蓝烟,缓缓升入她的灵智。意识渐渐昏昏沉沉,她软倒在床上,神魂却随着那一缕蓝色的烟雾飘去,直达灵魂的最底层。 那些往昔便历历在目。 是时隔瑶池盛会第一次见面多年后,她与崇恩的再一次相聚,他弯腰将脸凑到她跟前来,十分纳闷:“大荒比翼鸟,怎么飞到这里来了?” 是他初初与瑶光上神订婚,无人看见的低低失落:“你也知道我的纠结,是不是?”他亲了亲她的喙,低声说:“我活得很无奈,远不如你自由自在,对不对?” 是他将她决然地收入炼妖壶中,受熊熊神火焚烧。她痛得打滚,而隔着炼妖壶,他面对瑶光的忐忑深情,迟疑片刻后的低语:“崇恩亦如此。” 是在无炼崖上,他浅浅的笑意:“恕崇恩不能投桃报李,我已与天君之妹瑶光上神订婚,我答应她此生只娶她一人,不想对她失约。” 上歌闭着眼睛,有清澈泪珠顺着眼角滚落,她却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开心或不开心的,注定是她抓不到的幸福,注定是随着炎炎神火烙烧她的痛楚,那就都……忘了吧! 第24章 八荒六合混战时 上歌忘却一切,对崇恩只有当年瑶池盛会上那一瞥浅淡的回忆。大荒里风景是水墨画卷临摹不来的别致,屋子前的杏树结了两百来回果子,她咬着杏子闲庭漫步云海,任由这年年岁岁飘然而去。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还会再想起来! 上歌闭着眼睛,前尘往事一幕幕划过,她心中恻然,无力地倒在离止的怀里。 离止单手环抱着她,眸子里闪过种种不安,却最终归于沉寂,低下头强迫自己冷静地问她:“上歌儿,你怎么了?” 隔着人群,紫微星君与她遥遥相对,也是满目凄然。 上歌搂紧离止的脖子,整个人发着抖,往他的怀里钻。她害怕得紧,声音断断续续地发抖:“离止哥哥……带……带我走,马上,马上!” 多呆一刻,她都会疯掉的。 她总是对不住紫微星君,从前累得他被贬下界,在人间时又害他身死人手不得善终。 她是紫微星君的罪人! 如今,却教她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 离止与她心意相通,见她难堪,将她搂得更紧。他体贴地转过身,挡住了紫微星君的视线。上歌将头埋在他怀中,温热液体顺着他的衣襟滴落,他心口一颤,也跟着有些颤抖,不自觉地就想要带她离开。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两人从天庭出来,离止本来想去大荒,转念一想,又折道去往青丘。 他们本来也正是要去青丘,与各位叔叔伯伯们相会。他心头有许多疑问,需要当面求得一个解答。 而能回答他的问题的,只他的父君、上歌的父亲以及渊极帝座。 他脚程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落到了离月宫外。出乎意料的,不但他的父君母后都在,大荒诸神也早早就候着他们了。 离止落下地来,上歌已经哭得瘫软。 元安从他怀中抱过上歌,幽幽叹了口气。上歌泪眼汪汪地投入父亲怀中,揪着他的衣领只是流泪。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再不争气,他也哭不得怨不得。元安见她这可怜模样,心头就软了三分,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给予她父亲的安慰。 离跹也止不住叹气,易家这个女孩儿,算是操够了大家的心。 到了大厅,渊极已经等了他们半天。上歌总算不哭了,抽抽搭搭地被她姑姑带了下去,离止去瞧了瞧她,就回来寻根究底。 还未开口,渊极便扬起了手掌:“止儿,不必多问,我们也自当一五一十告诉你。” 元安也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还要推到上歌刚刚出生说起。” 上歌出生前几百年,正逢八荒**动荡不安。八荒除了天界,其他各界几经易主,最是动乱不过。 先说那魔界,自打上界魔主乌邡带着仙籍出生的妻子离开魔界,就再也不得安宁。魔界八大长老个个起心争夺到那无上尊位,打得不可开交。打了一千多年,总算出了个可以领军魔界的非凡人物。那人是上届魔主乌邡的亲生妹子,换做夙纱,论修为魔界除了乌邡无人可敌,却因生做了女儿身,那魔族又是王位传男不传女的古怪性子,活生生落了个壮志不筹的命。 若单单是这样,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夙纱修为了得已经让八大长老十分心忧,偏她还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就让长老们忧心得心肝胆颤。 幸好这姑娘生来脾气温和,哥哥又是自愿离开魔界的,便没有闹什么幺蛾子。 魔族长老们都不放心,不知是谁提了个高明的点子,想以武招亲,将这公主嫁了出去,先清理掉这个祸水。 魔族发出的榜文传遍八荒**,除了天界没收到,其他各界都被邀请了去。 比武招亲这一天,魔界热闹到了极致。各界君王早就听闻这个女子美貌,自然都要来瞧瞧。 人多容易滋生事端,更何况有居心不良的,偏要从中生乱。 那修罗界跟魔界毗邻,九幽之境乃是两界的共同通道,往左是修罗界,往右是魔界。两界日久争夺这宝地,又有旧时恩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趁着夙纱招亲,便暗藏了兵戈,要从中生事。 这一日真是混乱至极。 修罗王烛元在宴席上挑起事端,杀了鬼族的族长,栽赃嫁祸给了妖族王上。那妖王也不是吃素的,查明是修罗王干的好事,二话不说,就跟修罗族对上了。 一场死伤无数的战役打下来,各家王族逃回自家地界,立即兴兵讨伐有缘有仇的。 妖界、魔界、修罗界、鬼界四界打得风生水起,那真是生灵涂炭、苍生遭殃。 稍有良知的神仙,都秉着为善的信念,出面调停。 青丘上神离跹素来喜欢在六界游走,知心好友遍及八荒**,自然当仁不让。但这一次事情重大,他也不能一个人犯险,是以广邀天界数得上号的诸神,一同去调停。 这其中,就有一位不世出的尊贵神,便是东瀛山崇恩圣帝。 连同崇恩在内,一共五人一行。 当时,争斗最狠的要数魔族和修罗族,那架势是不死不休。这五人尊贵非凡,却不料双方都不听他们的,闹到最后,那两方居然当着他们就动起了手来。 离跹等人无奈,只得出手。 时隔几千年,离跹想起当年这一日的惨烈,依然不能言语。 他低下头叹息着摇头,对离止:“惨啊,那天魔族山穷水尽,老幼妇孺都上了阵。那公主夙纱,也披上战甲上了战场。我那时候离她最远,没怎么看清她的样貌,只模糊记得那身姿,八荒**我只在你母亲身上见过能与她匹敌的气势。” 五位上神周旋得筋疲力尽,却不讨好,混乱中也伤了不少,各自都挂了不少彩。 五人当中,尤数崇恩伤得最重,被离跹扶着撑了个结界,送到安全地带休息。 等魔族终于击退了修罗族,离跹回头去寻他,却惊悚地瞧见他设下的结界破损,崇恩不见踪影。魔族清点人数,也同样惊悚地发现,夙纱……也在混战中不知去向! 第24章 暗藏玄机前尘梦 离止听得浑身直冒冷汗,似乎那一场前尘往事犹在眼前,不由自主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想到个中纠葛,似乎跟上歌有关,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离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离止越发紧张,见厅中诸人尽皆沉默,人人欲言又止,心脏又是一跳。 大家都不说话,离止忍不住催离跹:“爹,后来呢?你怎么不说了?” “哎,都是孽啊!”元安感叹了一句,满目悲怆地看向离跹,略微点了点头:“离跹,你说吧,不用顾忌我!” 离跹也跟着感叹:“罢了,总归他们自己知道到底结在哪里,也未必不好。” 在那一场混战中,崇恩受了重伤,不知所踪。而魔族夙纱姑娘也在战争中杳无踪迹,不知去向。魔族长老寻根究底,一个个问到底,模糊知道夙纱也受了些伤,有人最后看见她,是在离跹布下的结界前。 理所当然,大家都以为夙纱救走了崇恩。 就连离跹等另外四位上神,也信了这个消息。他们倒不担心夙纱会对崇恩不利,只是想到这两人都受了伤,怕行动不便,告辞了魔族,就开始到处找他们。 找自然是没找到的,大家悻悻地回归天界。 离跹跟崇恩关系不错,十分忧心,上了紫澜宫去找渊极借用乾坤镜。渊极却掐着手指算了算,半晌捻着一缕发丝高深莫测地笑了:“崇恩的事情你无需操心,操心也操心不过来,天道自有定数,随缘而已。” 离跹静默在堂中,见渊极的确不肯多说,只得作罢。 崇恩跟夙纱都消失了近两年。 大家也都渐渐习以为常,却忽听有一日东方天际雷声滚滚,闪电照得半边天空明净透亮,崇恩以雷霆之势踏云而来,一身血污进了东瀛山。 他进了东瀛山也不多话,拎了被弟子们供奉在东瀛山殿堂里的伏羲琴,又径直下了山。 青丘离东瀛山还算进,离跹见了这般异象,自然联想到是崇恩回来了。他出了青丘直奔东瀛山而去,到得山门前,却见崇恩拿了伏羲琴,往西方而去。两人错身而过,他竟然连离跹都没有看见。 离跹见崇恩满身血污,冷目峻寒,似乎有极大的仇怨要报。 他心中大奇,不知崇恩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他见崇恩状态不对,生怕他在谁手里吃了亏,连忙隐了身跟着他。 崇恩一路往西飞,越过了大荒,又往西飞了数千里,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无名小山,离跹以前游历的时候也曾路过,知道里面荒原野林,野兽丛生,也鱼龙混杂,什么东西都有。听他父亲说过,似乎在很久以前,这里曾被用来囚禁犯了罪的神仙,后来天界在虚无空间里开了流放之地,这个地方才弃之不用。 崇恩来这里干什么? 只见崇恩落下地来,怀抱着伏羲琴,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到了一个山洞前,忽然停了下来神途凡少。 离跹隔得远,并且听见他说了什么,等走进了,才听到里面有个女声冷冰冰地说:“崇恩,你要杀了我为她报仇,那便动手罢。我夙纱若怕了你,就枉为魔族!” 离跹说到这里,幽幽叹了口气:“我们都以为崇恩跟夙纱二人是一起走的,却不料刚刚见到这两人,就这般你死我活。想来他们消失的那两年,定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双方就闹到了这般不死不休的地步。” “后来呢?”离止越发的紧张。 崇恩在洞外默默站立半晌,只摆正了伏羲琴,冷声说:“出招吧。” “哈哈,崇恩,你真不愧是出名的冷清神祇!”却听夙纱在洞内凄然冷笑一声,悠然道:“我百口莫辩,不如不辩。你若要战,那我便跟你战到底!” 话音未落,夙纱从洞口走了出来。 离跹离得远,只瞧见她一身黑色衣裙,衣领上的金边在月下映着些许金色光芒。面容冷静得狠了,反而透着一股冷然的坚毅,浑然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柔美婉约。她笔挺地站在洞口,手中的紫色长枪枪尖在地上一划,带起一连串火花。 她面容离跹瞧得不太清楚,却不知怎么的,遥遥瞧见了她的眼神,透出一股狠厉。 离跹心口一颤,只觉得这眼神,倒更像心灰意冷。 他还要看得更清楚,崇恩已经拨动了第一个音符。 伏羲琴乃是上古威势惊人的十大神器之一,琴音就是杀人的利器。他弹起第一个音,霎时间树林里风声鹤唳,无根狂风平地而起,树叶纷纷落下,裹在狂风里向夙纱袭去,沿路过去,被树叶扫到的树木枯朽一般这段,又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夙纱只是冷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抖,飞身而起,挥出一枪。 两股力道相撞,时间有片刻的径直,随即夙纱在半空中倒退几步,一片黑色衣角随风飘落。 崇恩也瞬间移动了位置。他原本呆的地方,裂开了一个深深地裂缝。 两人这一次的交锋,赫然是性命相搏。 离跹有心要来劝解几句,脚步刚刚一动,却立即被身在半空的夙纱发现。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凌厉地扫过离跹,似乎觉察到毫无恶意,她随即轻笑出来。 那笑容……意外的凄绝! 那是看透了一切,心如死灰的平静。 那是面对执念无力去解脱的不可说。 离跹缓缓摇了摇头,叹息着闭上了眼睛,心中难以平静。如今就算想起,他已经不大记得那位魔女的脸,却对这个笑容印象深刻。每一次一想起她那时候的笑颜,美艳如花却如冷灰一样没有生气,他就觉得揪心。 这种感觉,别人或许不懂,但离跹也曾经经历过,感同身受。 他心中一颤,忍不住加快步伐,往这个方向靠过来。 没想到刚走动没几步,脚步却再也迈不出去。伸出手中,一道黑色的波光弹开了他的手。那是夙纱设下的结界,她用结界,将离跹隔在了她跟崇恩之外。她遥遥望着离跹,一边躲闪着崇恩的攻击,一边掀动唇角似乎在对他低语。 第25章 她一心原是求死 两个的距离很远,离跹看着她,她也看着离跹,满脸悲怆。 她大概懂离跹的好意,才可以多跟他说几句。 声音直直传到离跹的耳中,被结界扭曲之后,有种诡异的虚无缥缈。 他听到夙纱说:“谢谢尊神的好意,夙纱心领了。只是……夙纱如今活着如行尸走肉,倒不如死了痛快。只是劳驾上神,在夙纱死后,将夙纱的尸骨送到我哥哥跟前,求他送我去跟我父母团聚。” 离跹来不及理解她的意思,夙纱已经调转枪头,手中长枪往崇恩的方向飞去。 崇恩的琴音一转,立即变成昂扬激越,其中的杀意越发浓郁,平底漫起狂风,在他身侧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风的结界。 夙纱那一枪似乎没有带上神力,软绵绵地撞在崇恩的结界上,被他的结界反弹回来。 隔在结界外,离跹惊呼了一声。 却见夙纱飞身而起,竟然是径直撞上了自己的枪口。 离跹似乎能听见枪头刺穿她胸口的那一声扑哧轻响,她却完全不觉得痛一样,将插在她胸口的长枪缓缓抽了出来,用力扎进土地,她扶着枪柄站着,睁着漂亮的眼睛,无悲无喜的看着崇恩。 崇恩收起了伏羲琴,不知怎么的,脸色却越发的白。 两人都没说话,夜风轻,月色惨淡,夙纱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嘴角的血迹衬着雪白容颜,惊心动魄。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崇恩说。 夙纱定定地瞧着他:“我无话可说。” 崇恩冷冷一笑:“我料定你也无话可说。” 夙纱扶着长枪,却没什么表情。她立在那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吹动她的衣摆,猎猎作响。她瞧着崇恩片刻,缓缓转开头去。那一枪正中她的心口,从心上涌出来的血,将她胸前的衣襟润湿。 力气流失得很快,她的脸色越发的白,眼神也开始渐渐涣散。 她似乎生来从来就没服过软,就连死也不曾屈膝。 离跹私心里觉得,夙纱并不是打不过崇恩,真要打起来,崇恩甚至并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崇恩竟然看不出来,她是一心寻死。 两人又僵持了片刻,她握枪的手越发的紧,眼神渐渐凝聚不起来。 崇恩忽然低低说了一句:“你杀了她,教她魂飞魄散,那我也杀了你替她报仇。你帮她完成了一个心愿,我也会帮你完成一个心愿,从此互不相欠。你想要什么?” “我……对你……”她瞧着她,嘴角绽出的笑容又浅又淡:“别无……所求……” 崇恩站在她笔挺地身躯跟前,闭了闭眼睛,没说什么,抱着伏羲琴转身了。 他越走越远,夙纱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在他身后缩成模糊的一点。离跹站在那里,目睹了这一场恩怨的从头到尾,他虽不知这两人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但崇恩何其的狠心,竟然连头都没回一下。 离跹走到夙纱跟前,只见她到死仍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只是瞳孔涣散,无端悲凉。 他幽幽叹了口气,念了个咒语,将她在地上放平躺好。她自寻死路,存的竟然是灰飞烟灭的心,在那枪口穿透她的心口之前,就把自己的元神跟自己的心脏合二为一。 那一枪扎下去,她元神破灭,不久,就会跟着湮灭在这个世界。 离跹一生经历而来大起大落,见此情景,不免心生同情。 崇恩不送她,那他既然允诺了她要送她跟自己的哥哥团圆,他就只好送她最后一程。 她在离跹的眼前湮灭了**,只剩下一团蓝色的光亮漂浮在他跟前。 离跹心知这是夙纱的魂魄,不由自主就盯着看。他见过各种各样的魂魄,但都没有眼前这个魂魄如此纯净。他听崇恩的言语,似乎他在怨恨她杀了另外一个女人,可……离线摇了摇头,他不相信,拥有这样纯净魂魄的女人,会是一个杀人凶手。 要知道,一旦沾染上任何血腥,魂魄中多多少少都会带一点斑驳杂色。 离线怔怔瞧着夙纱的魂魄,心道:“她要求的是灰飞烟灭,可她真的是不想活了吗?” 心中有个声音否定了这话:不是她不想活了,而是崇恩,逼得她不想活下去。 离跹沉下脸来,突然替她感到很不值。 那当日的情景,分明是另有隐情。崇恩不想知道,他却想知道。 他看着这魂魄,一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特立独行,心头有什么主意,自然就想那么干。 他挥出衣袖,将腰间的一个玉葫芦摘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这抹魂魄收到了瓶子里。 离止听到这里,越发的紧张:“后来呢?” “想来你才也猜到了。”离跹淡淡笑道:“我带着夙纱的魂魄回了天庭,找我师父渊极帝座想办法给她修补她的魂魄。她元神受损十分厉害,记忆已经出现了残缺。” 渊极接过话来:“我与你爹合计,与其辛苦救活了她,她却继续寻死,倒不如让她忘记那些不开心的,重新寻一个新的开始。于是……于是我与你爹联手,封印了她的记忆。她在我紫澜宫里修养了近千年,魂魄渐渐复原,我们便想着为她寻一个灵胎。” 离止的脸色渐渐发白,愣愣地瞧着自己的父亲,剩下的话,不用说他也能猜到了。 “所以……夙纱,就是上歌儿?” 他瞪大了眼睛,不甘心,不情愿地认清了这个事实。 元安叹息着点了点头:“本来帝座只是想寻个普通灵胎与这魔女,不料你舅母怀着胎与修罗王起了冲突,打斗中伤了元气。那胎儿挽救不过来,我怕你舅母太过伤心,就决定让那魔女投胎到我大荒。” “也是与大荒有缘。”离跹浅浅笑道:“她与你,也有缘。” 离止默默低着头,却再没说一句话。 他的上歌儿与她有缘,但与崇恩更有缘。 原来她不是他的,从来都不是。 离跹拍拍他的肩膀:“她已经忘却了前尘,我等也以为,她跟崇恩的牵连已经就此斩断。却不想……止儿,你须知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强求不得。” 第26章 那又是一个新生 离止的声音颤抖:“她的命数……又是怎么回事?” 元安又忍不住叹气,眉梢眼角的黯然藏不住担忧:“这个,我等也不能得窥天机。上歌出生之后,我因担心她的前生会对她照成影响,故而找渊极帝座借用了乾坤镜,妄图寻个安心。不曾想……不曾想……哎!” 离止的心一缩,眼角轻轻跳了跳。 “不曾想,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离跹接过话,摇了摇头:“这上歌儿越发的让人操心,她的命数……竟然是中断的。天界诸仙诸神,人人都有一条轨迹,可上歌的命数,却只有短短的一段,之后的部分,乾坤镜也看不到。你也知道,乾坤镜能够问询本源,出现这种情况,着实让人纳罕。” “这些我都知道!”离止盯着自己老爹的眼睛:“说重点!是不是因为她是夙纱,所以她的命数中断,才跟崇恩有关?” 离跹一愣,敛了眉头:“怪就怪在,似乎不是。” 这一下子,离止就越发的不解:“既然不是,怎么还跟崇恩有关?” 渊极听了这许久,这会儿站起来说:“剩下的,我来告诉你吧。我们从乾坤镜里看到的,是她中断的命数。因上歌儿是夙纱的转世,乾坤镜探寻本源,所以也搞不太明白,现在我们看到的命数,到底是这一世的命数,还是前一世的命数。这是第一怪,因是这样,我们也不敢随意作为,以防逆转了她的命。但也总不能由得她这般,真若是这一世的,等走到灰飞烟灭那一步,又太晚了。” 是以,渊极帝座跟大荒青丘诸神一商议,还是以防后患为好。 渊极联合诸神之力,将乾坤镜的第二个神迹发挥到了极致:探查未发生的事情,寻求解答和终极。 这一看,又让大家大吃一惊。 乾坤镜里,雾茫茫一片,她的命数安静摆放在那里,内中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形,却是崇恩圣帝。 大家都讶然,久久凝视崇恩在镜中的影子,不能言语。 想不到,他们的牵连竟然深到这样的地步,不到灰飞烟灭,难以泯灭。 最终,还是离跹提了个建议:“既然不死不休,说明这两人之间,连着一条的仙契。我们不如就想个法子,断了这仙契。剩下的她要如何选择,就看上歌自己的意愿了。” 大家安静片刻,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计甚好。 因有了这样的打算,大家便都合计着,找一个契机,来促成这件事。这个契机却不能凭空创造,如若不然反而弄巧成拙。只能等一个合适的时候,才能一举成功。 这一找,就拖了一千多年。 离止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抖:“这样说来,上歌儿下凡,就是契机?” “可惜……”元安扶着额头,这段时间他操心至极,现在更是:“可惜她不但没斩断这条仙契,现在,牵扯更深了。现在,只愿圣帝那边能够维持界限,不要想起凡尘之事。如此,跟上歌的缘也就就此断了。” 离止心中悲凉,脑中涌现紫微星君的脸,只剩一个念头:只怕要断,不大可能! 紫微星君干了什么,他隐隐约约是知道的。 擅改命数?触犯天律?能让他紫微星君如此挂心的,八荒**就只有一个人。自打紫微星君第一次见到上歌,从他的眼神里,离止就知道他喜欢她。 他一定是改了上歌的姻缘! 离止冷冷一笑。妄图改他离止的姻缘,活该! 大家沉默了一下,离止便站了起来。他心中想念上歌,她身上还有伤,是被捆仙索勒出来的,刚刚哭得那么厉害,也不知道会不会更疼。 从大厅出来,离止直奔上歌的房间。 里面倒没了哭声,推开门,一室寂静。上歌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小脸泪痕斑驳,衣服换过,又重新沁出了斑斑血迹。 离止在她床边坐下来,挽起上歌的袖子,给她细细上药。上好的伤药抹上,凉凉的,上歌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 见到离止,她瘪了瘪嘴巴:“离止哥哥,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离止不忍心跟她说她和崇恩的事情,怕她心里有更多的负担,从此见她强颜欢笑。他摸着她的脑袋,放柔了声音:“伤口还痛不痛?” “痛!”上歌被他柔声一问,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抱着他的胳膊软软撒娇:“离止哥哥,我在凡间被人欺负了,你也不来找我。我那时候一心等着你来,你却迟迟不来!离止哥哥,你要补偿我!” 离止的心都要融化了:“都是我不好。” “你不好!”上歌说:“但我会原谅你的。” 离止一愣,正色瞧她。她睁大的眼睛泪水汪汪,偏生闪着一丝狡猾。 离止哭笑不得,恨恨地瞪她一眼,偏跟她生不起气来,没好气地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话音落下,他舒了口气,提起的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上歌揪着他的衣角,眼巴巴地盼着他:“离止哥哥,带我去阴间吧!” “你想去找莫希翼?”离止不用猜都知道她想干什么。 上歌连连点头:“他为了救我而死,我不想他就这样没了性命。我们刚刚回来没多久,趁现在去阴间,求一求秦广王,说不定还有得救!我要是一个人去,肯定不行,可离止哥哥你跟谁都那么熟,应该可以的。” 离止的眼中有波光闪动:“你是很像很想他活过来,对么?” “嗯嗯!”上歌说:“他刚开始的时候虽然不好,可后来对我是顶好顶好的。我的吃食住行,他样样都帮着张罗,我总想着有一天,我要对他很好。我记得你说过,咱们做神仙的不能计较太多,但得了别人的恩情,总要想办法偿还一二……” 离止沉默了一下,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上歌心中一跳,有些害怕地瞧着离止:“离止哥哥,你不答应?” 离止抚摸着她头发的手微微颤抖,他定了定神,站起身来:“好,我带你去!” 第27章 人心比地狱可怕 人间有帝王,阴司有阎王。 十殿阎罗主管阴司,分别去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 这第一殿的阎王,就是秦广王,主管人间生死,幽冥吉凶。 人死后来到秦广王殿,秦广王便将人一生善恶辩个通透明白。善人寿终正寝,自当有鬼差指引,功过因果,幸运的飞升做神仙,再不济来生也能混个富贵人家。功过各半,来生依然是普通人。在人间为恶者,死后就需到孽镜台钱,将那一生恶事再看一遍。 孽镜台前无好人,死后追悔不及的大有人在,然而因果已经种下,痛哭失声也没有用。 离止牵着上歌往秦广王殿走,沿途鬼差纷涌而来,面无表情,他们身侧鬼魂痛哭流涕,见上歌跟离止踏云而来,纷纷止了哭畏惧地窥视他们。 上歌这是第一次来阴司,拉着离止的手,并不觉得十分害怕。 人间人人都传这阴司何等恐怖,凄风苦雨,哭声哀嚎。上歌还以为,这里定然是乌云密布,残破不堪。等真的到了这里,才发现阴司倒也精致别致。 黄泉路上花满枝,无根的彼岸花艳红招摇,铺满了道路两侧。黄泉之水从天际奔腾而来,绕过三湾七拐,行到奈何桥前,已经只是泠泠微波,反射夕阳余晖,一片金色耀人眼球。奈何桥是平凡至极的石桥,桥边立了个茅草棚子,里面一个美艳的女子,正把一碗碗汤汁端给即将过桥的鬼魂。 “那就是孟婆了。”离止眼睛看着孟婆,叹了口气。 上歌瞪大了眼睛:“那个美女?” 也太年轻了些! 上歌见那女子熟练地端起一碗碗的汤,递给鬼魂,脸上笑容浅淡,看得久了,倒是有几分勾魂夺魄的美丽。 这哪里是人人盛传的,阴司恐怖的孟婆? 她呆呆地瞧着孟婆,两人隔着还有好一段距离,孟婆却何其警觉,将手中的碗往面前的鬼手里一塞,抬起了头来。 四目相对,上歌只觉得这孟婆的眼睛好生清澈,似乎能够看透人心。她心中一颤,连忙低下了头。 孟婆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她身边的人,目光一凝,唇角的笑容却僵硬了下来。她放下勺子,理了理衣裳,从棚子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离止跟前,盈盈拜了一拜,才抬起头来:“离止殿下,多年不见,妾身有礼了!” 离止抢步上前,火速扶了她一把,也勾起了嘴角:“昀素何必见外?” 上歌瞧瞧离止,又瞧瞧孟昀素,十分好奇:离止哥哥认识这孟婆? 她的眼睛扫过离止扶着孟昀素的手,努着嘴略微点头。不但认识,看来认识的程度还相当有深度! 离止放开孟昀素,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好半天才笑道:“好多年不见,你倒是比当年还要美了几分。” “你也来开玩笑!”孟昀素只是笑:“在这阴司,美不美的又有什么意思。” 离止听了这话,就沉默了下来:“总有机会回天庭的。” “我倒觉得如今这样挺好。他……他也在这边,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孟昀素勉强一笑,见上歌眨巴着眼睛瞧着她,她便更加不想再说,含着笑转了话头:“我的事情,不说也罢,你身边这位,想来必是上歌公主吧?” “咦?你知道我?”上歌越发的奇了。 孟昀素抿着嘴巴,幸灾乐祸地扫过离止:“知道得特别多。” “怎么知道的?”一个陌生人,能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上歌心里猫抓似的挠啊挠。 孟昀素又看了一眼离止,他一派淡然,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缘故,他的脸色微微发红。孟昀素便笑了起来:“说到这个,只怕要从好多年前说起……你们,在一起了?” “什么呀,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的啊!”上歌笑眯眯地挽着离止的手:“离止哥哥跟我一起长大的,姐姐你知道么?” “嗯?”这下子,倒是孟昀素奇怪了。 她瞧着上歌,纳罕地皱起了眉头看向离止,用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离止别开头去不欲多谈:“昀素,我甚少来阴司,这个时候,秦广王可有在殿中?” “他每天日出时来,日中时离开一次。日入时回来,人定时在离开。几千年来都不曾变过。”孟昀素说完,轻笑着说:“你从前殿来,难道竟然没有见到他吗?” 离止便道:“我是先来瞧一瞧你的。秦广王殿,我还没有去过。” 孟昀素听了,只是叹气。那边鬼差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催促她。孟昀素连忙盈盈又拜了一拜,匆忙说道:“殿下记着昀素,昀素十分感激。等再过一会儿,我便该去歇着了。到时候再来找殿下一叙。”她说着,急急地拉着离止的一只手,眼中涌出迷茫雾气,嘴里是欲说还休的依赖:“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好!”离止应了她,见她眼中不舍之情浓郁,便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你且去吧。” 孟昀素又殷切地瞧了瞧他,这才一扭头,跑回刚刚的茅草棚里。 站定了,又隔着鬼群,切切地看了一下。 离止叹了口气,伸手去拽上歌,牵着她往前走。 上歌看了看他,又茫然地回头瞧了瞧孟昀素,心中突然一阵不是滋味。 这个孟昀素……跟离止哥哥似乎关系匪浅呢! 她心头有事,连离止的问话都没有听到。离止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停下了脚步,回身弯腰去细瞧她怎么了。 上歌没有防备,一下子撞在了他的怀里。 她摸着鼻子小声抱怨:“离止哥哥,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我说了三遍!”离止脸色不虞:“来阴司是你要来,来了又无精打采,你到底想我怎样?” 上歌见他动了怒,连忙小心陪着笑脸:“你刚刚问什么?” “我说,莫希翼刚死不久,应该还在秦广王殿。咱们先去那寻他!”离止冷着脸,似乎很不高兴,说话的语气也透着一股不耐烦。 第28章 委屈你于心不安 想到这里,上歌心里越发的苦得厉害,越走越慢,渐渐就落在了后头。 离止回头的时候,她已经被拉下了一大段距离,正低着头苦着脸,神情沮丧到了极点。 离止远远地瞧着她,只觉得她今日乖得过分。他本来没什么心情,见她这模样,又忍不住好笑,走回来牵她的手。 上歌被他牵着,心又安定了下来。总算离止哥哥还有良心,没有完全把她忽略了。 “刚刚那个孟昀素,以前是东华帝君座下的首席弟子。”正暗喜间,忽听离止低低地说。 上歌心中也正痒,听了这话,连忙打起了精神来:“她是个神仙?怎么到了地府来?” 离止便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也是她的命。” 上歌竖起了耳朵,眼巴巴地瞧着离止:“怎么说?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故?” 离止见她双眼泛光,他虽然开了个头,其实本不欲多说。上歌这般感兴趣,他便也不想拂了她的兴致,简短地将各种曲折说了一番:“孟昀素在东华帝君的府上时,跟我是十分要好的。后来……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男人,触犯天条,被天君判处十世轮回的刑责。东华帝君求情之后,才改为废去修为,贬为凡人。再后来……她在人间立了个功劳,死后就在地府供了个职位。我已经有差不多一千年没有见过她了,今日,是她入地府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极力保持了镇定,但语气里泄露的唏嘘,还是让上歌的小心肝抖了两抖。 “天君真讨厌,怎么动不动就把神仙打下轮回台?”上歌忍不住嘟哝。 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姑姑就被打入轮回台,之后得以新生。紫微星君也是被打入轮回台,刚刚三世轮回回来。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虽然没有真的轮回成功。 但话是这样说…… “她爱上了谁?”上歌的心痒死了。 离止沉默了一下,幽幽吐出几个字:“她师父,东华帝君。” “啊!”上歌发出一声惊叹,瞪大了眼睛。 离止又叹了口气:“你也觉得不可思议,不可理解吗?” 上歌听罢连连摆手,赶紧为自己洗白:“不会啊,师徒恋,多萌多有爱啊!” “……”离止定定地瞧着她片刻,慢悠悠地别开头:“你现在这样说,但要让你去爱自己的师父,你肯定会觉得难以接受,对不对?” 上歌好心好意地提醒他:“离止哥哥……我没有师父!” “你的法术是我教的,你是我养大的,我勉强算你半个师父。要是让你打心里欢喜我爱慕我,你能接受吗?”离止便又转回头来,极慢极慢地问。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灯清澈透亮,瞧着她的眼神格外深情。 他本来就长得极好,此时霞光漫天,他的脸颊晕红,眸子沉黑,红唇艳丽,这样深情的凝视,越发的让人转不开眼睛。上歌只觉得心中一热,一股陌生的感觉从萦绕在心口,让她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脸颊微烫,她惊慌至极,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当然……离止哥哥,你不是我师父啊!这怎么能比得?” 她心一慌,等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转移了话题。 她不安地瞧着离止,思维都乱了。 离止一愣,抿嘴低低笑了笑,转开了头:“走吧,秦广王殿快要到了。” 他一笑,又变成了上歌熟悉的离止哥哥。 上歌跟着他,一再地偷眼看他,见他没有注意自己,才慢慢放了心。她拍拍自己的胸口,乖乖,刚刚离止哥哥深沉得都不像他了,好看得竟然让她……萌生了一种想要收了他的冲动,好险,好险! 她这样紧张,都没有注意到,离止嘴角的那抹苦笑,更浓烈了几分。 果然……还是行不通啊! 他握着上歌的手紧了紧,手心里的腻软,让他的心也滑到了谷底。她什么时候,才会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而不是她身边的哥哥、师长呢? 两人各怀心事,闷头走了大半天,才穿过了另外九殿,来到秦广王殿前。 这一殿因是人刚刚离世,初入地府的所在,难免哭声震天,凄凄惨惨。来往鬼魂愁容满面,难得看到一张笑脸。 上歌脚步跟着离止,眼睛却在四处打量。鬼差来来往往,见了他们不免奇怪,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猜测着他们来自哪里。上歌也顾不得这些,眼睛扫过一群群鬼魂,妄图想在鬼山鬼海里,找到莫希翼那张脸。 正寻找间,忽听远处一阵骚乱,有鬼差尖利地喝道:“乱跑什么,快站回去,否则打你三百鞭子!” 那边骚乱更大,一鬼正拨乱前面挡着的人,往上歌和离止方向挤来。 挡在他前面的鬼魂咒骂纷纷,跟着他跑的鬼差龇牙咧嘴,一副凶恶相。 那鬼却也不怕,用力推攘着挡路的鬼魂,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 上歌听到那边骚乱异常,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鬼蓬头垛面,浑身血污,正往她的方向冲来。隐在蓬乱的头发里,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庞,黑黢黢的眼珠子越发显大,格外的渗人。 她正欲躲闪,不料跟那鬼眼神对上,他脸色仓惶大变,更加焦急,奔跑的速度越发的快。 “离止哥哥,是莫希翼!”上歌认出他来,连忙对身边的离止说。 离止淡然地拍了拍她:“我知道。” 事实上,他比上歌早一步看到那边的骚乱,自然也认出了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鬼。 他心中对他的为人颇为不屑,此番来地府是为了上歌,本来也不是为了莫希翼,见他不顾一切地扑来,想来定然是把他和上歌当成了救命稻草。他心中反感,自然也说不上热情,刚刚看到他正在受苦,是以他也没有出声。 莫希翼努力扒开人群,上歌也连忙往他的方向跑。 见上歌也跑了过来,莫希翼越发的激动,一不留神,扑通栽了个跟头,他连忙爬起来,顾不得摔出的一腿血污,一瘸一拐地往上歌这边靠来。 第29章 他是真心为她好 待到上歌跟前,他已经滚了好几次。 跟上歌一身清爽相比,他实在是太脏太狼狈了一些。 可他顾不得那些,一把抓住上歌的手,眼中愤恨之色浓重,咬牙切齿地恨道:“上歌!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朱子七那个畜生……那个畜生,他居然敢伤了你?” 上歌的手臂上还有被捆仙索勒出来的伤痕,莫希翼这样重重地一握,扯痛了上歌的伤口,上歌哎呦一声,见他难过至极,纵然痛了,也不好意思缩回手。 莫希翼听见她这一声呼痛,连忙撸起了她的衣袖。 白皙的手臂上,几条深深的瘀伤,触目惊心。 莫希翼眼圈猩红,嘴唇都在颤抖,心疼得险些落下泪来:“上歌,痛不痛?痛不痛?朱子七……他竟然连你也杀!他还有没有人性?!”他自顾自地说着,又自责起来,小心地摸着她的伤,竟然哽咽了:“都怪我不好,一点出息都没有,救不了你!” 上歌见他自己也是一身狼狈,却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对自己小小几条伤,就内疚悔恨如此,心中感动,柔声道:“莫大哥,我不痛的。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你都到了地府来了,哪里来的过几天?”莫希翼呜咽道:“你是怕我难过,故意说来哄我的吧?” 上歌心中越发的感动,牵着他的手笑而不语。 离止在一旁看不下去,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死了?” 莫希翼一愣,有些傻了。窝在手心里的手掌小巧温度,细腻白滑,那温度的确不像是鬼魂应该有的。可是,既然不是鬼魂,又是怎么到的这里? 他讷讷地握紧上歌的手:“你你你……” 上歌浅浅一笑:“莫大哥,你不要害怕。我来这里……我来找你的。我带你离开!” “走吧。”莫希翼还要再说,离止却发了话。 上歌见他如今过得惨淡,牵着他的手,他却连忙缩了回去,惨白的脸上有抹红晕:“我……我身上这么脏,我自己走!” 初时瞧见她,他心中担忧得很,生怕她跟自己一般命丧黄泉。此刻明白她没死,不知为何能够来到这里,在地府这地方,她干净明亮,如同世上最瑰丽的珍宝。而他……他一身血污,无疑是丑陋粗鄙的,跟她站在一起,他不得不自惭形秽。 上歌见他退缩,心中难过,紧紧拽住他的手,不准他离开。 两人拉拉扯扯间,上歌忽然一跺脚,怒瞪双眼道:“莫大哥,你不是说你听我的话吗?” 这话莫希翼说过,这个时候被上歌提了起来,他愣了一下,讷讷地说不上话来。 “听我的话,我现在要牵着你走,你不准跑!”她霸道的宣布。 莫希翼越发的说不出话来,却当真不再挣扎。 这样的上歌……好温暖! 他的嘴角悄然翘起一个弧度,能在死后还见到她一面,他知足了! “莫大哥,你不用担心我!”身边上歌笑咪咪地摇了摇他的手掌:“我……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是人,我其实是大荒的神女。我离止哥哥……你见过的,他是青丘之国的储君,很厉害很厉害的!” 莫希翼眉头一皱,本来就是人精一样的人,心中通透异常。 两个大活人来地府,他已经想到了身份不凡,他有想过他们可能是神仙,没想到竟然真的就是。 青丘……他再是粗陋,也曾在有见识的老人们的嘴巴里听说过。东荒有青丘,乃是修仙问道的神之国度…… 神仙啊! 莫希翼的眼中亮起了光彩。他并不求长生不死,不求能够跟着她去神仙们住的地方生活,只求如果能够活着回去,能够再见到她……他就满足了! 他瞧着上歌兴高采烈的脸,他的心中又有了希望! 离止刚刚对他不屑,这会儿却暗暗对他点头。他瞧着刚才那一幕,这个莫希翼虽然曾经作恶,但对他的上歌儿的确是挺好的,自己都死了朝不保夕,还第一个想到的是她。光是冲着这份关心,他也会想办法带他出去。 因莫希翼跟离止和上歌在一起,追着他的鬼差便不敢再来拦截。这两位尊神他们得罪不起,互相交换了一个颜色,匆匆绕开人群,往大殿里去。 不用说,自然是去告状了。 离止走在前,上歌带着莫希翼走在他身后,不多时,三人都站在了秦广王殿前。 还未踏进大殿,上歌就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里面安安静静,跟外面凄风苦雨完全不同。上歌一愣,正要问离止是怎么回事,忽听前方大殿之上,一人哈哈大笑着,声音传了出来。 “我道是谁屈尊就卑来我地府,原来是青丘了不得的离止殿下。” 这话本也没什么,但这个人说出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上歌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奇怪,可能是他的语气带着嘲讽,所以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这秦广王,真真是胆好肥! 按照离止哥哥的脾气,若有人这样戏弄他,他必定是要生气的。 生气了也不会教别人瞧了出来,只闷在心里,瞅准了时机毫不犹豫地百倍送还。 上歌捂住嘴巴,完了完了,这秦广王一说话就得罪了离止哥哥,只怕今日离止哥哥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最喜欢是瞧热闹了! 只要离止收拾的对象不是她,她可以揣包瓜子磕着瞧。 上歌抬了头瞧着这秦广王,他站在大殿之上,身穿深红色的袍子,高冠上垂下来的珠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点年轻的下巴,和隔着珠子若隐若现的眼珠子。大殿里的光线为了配合阴惨惨的哭声,也阴测测的,跟他越发的配。 上歌便闪亮着双眸,灼灼地瞧着离止。 哪知道这一瞧,真不得了! 她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离止哥哥,脸上既没带笑,也没有气,端着一张淡若清风的脸,恍若没听到秦广王的话,听罢只是一笑:“多年不见,秦君你就这般跟我说话吗?” 第30章 到底是什么J情 秦君? 上歌瞪大眼睛,晴空闪过霹雳,瞬间将她的那颗小心肝照得通透明白。 离止哥哥跟孟昀素已经有近千年没有见过面,是以他也近千年没有来过这地府,近千年没有见过这秦广王。可刚刚他一句“秦君”出口,两人分明熟稔至极…… 上歌扶着额头悄悄推算:她来到离止哥哥身边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一千多年前,那个时候离止哥哥的确是常常会往地府跑,长达十几天不回青丘是家常便饭。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不去了……再后来,她与离止形影不离,常常觉得他寂寞,原来,根源竟然是在这里? 她小心的瞧着离止,心中唏嘘且感伤。 乖乖,难怪离止哥哥对什么女仙都不感兴趣,也从不阻止她八卦六界基情,原是还有这样一出? 果然……与其寻找同盟,不如自己创造一个同盟啊! 想到这里,上歌对离止的崇拜又高了一层。 正思考间,身边的莫希翼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两人本来就是手握着手,他这样剧烈的肢体动作,自然就传达给了上歌。上歌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他,却间莫希翼脸色惨白,细密的薄汗铺在额头上,显然害怕得紧。 上歌默了一默,就明白了他在怕什么。 刚刚他见到她和离止哥哥,因两人早已经相熟,就没觉得多敬畏。他如今是个鬼魂,见到地府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自然分外畏惧。 上歌想明白了这一层,稍稍将他往两人身后推了推,自己站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莫希翼其实比她还要高大半个头,可她站出来,那背影格外高大,秦广王的威势竟然真的被削减了少许。 莫希翼定了定神,已经不再那么害怕了。 他瞧着上歌,这个迷糊的姑娘,其实真的很会为别人着想。他……很感动! 秦广王跟离止本来就在对视,上歌这一动,秦广王立即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霎时间,上歌只觉得两道凌厉凶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浑身一激灵,竟像在冰冷的水中走了一遭,后背都险些湿了。 饶她是个神女,这一刻也差点软了手脚! 这个秦广王,气势当真好生吓人。 上歌惴惴不安地抬头,只见珠帘后的两只黢黑眼珠子里闪过种种情绪,风起云涌的沉痛厌恶,无端令人寒心。她想了半天,才明白那感觉是什么。 那是不可抑制的杀气! 上歌心中一颤,连忙又定神看去,那双眼睛却又平静无波,好似刚刚种种都是她的错觉。 离止间秦广王死死盯着上歌瞧,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他一手牵着上歌,掌心的温度传来,似乎才渐渐感到安心。突然又想起秦广王这般瞧上歌,本来还唏嘘着的心,一瞬间就涌上了愠怒。 “我不过是瞧她一眼,离止殿下何须如此紧张?”秦广王突兀地一笑,又狠狠盯着上歌看了看,才慢悠悠地转头。 离止轻轻哼了一声:“秦君的眼神太过无礼了一些。” “呵呵。”秦广王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对你离止殿下,也需讲礼仪吗?” 离止没说话,只是脸色青白,握着上歌的手越发的紧,将她捏得极痛,显然在极力忍耐。 上歌反应再慢,这会儿也已经转过弯来。 这秦广王不但不好说话,似乎格外争对离止哥哥,离止哥哥的脾气素来不好,偏生对他又百般忍让,这其中,恐怕有极深的隐情。 气氛有些僵硬,这两人一动不动的立着,倒让人摸不着头脑。 半晌,离止舒出一口气,极慢地道:“对我无礼可以,对她,你最好放尊重些。她于你而言是陌生人,没什么值得你记挂的深仇大恨,你又何必把对我的仇恨加诸在她身上?秦君,莫要让我看不起你。” 秦广王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他抖了抖暗色的衣袍,嘴角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返身坐会方桌后,才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劳动了你离止?” 这回好,连殿下这尊称都省了,看来是存心要撕破了脸皮。 “我要带走个鬼魂。”离止说。 秦广王早前就看见他领着莫希翼进来,心中通透,却要装作糊涂:“哪一个?” “他他他,就是这个了!”离止不及回答,上歌连忙推了推莫希翼,小脸十分纠结的绷了起来。 秦广王要是愿意放莫希翼走,她自然是开心。但想到这个秦广王如此跟离止作对,她护短的心又开始作怪,不想跟他好脸色瞧。 莫希翼被推出来一步,手足无措地站着,不敢抬头来看高高在上的秦广王。 秦广王打量着他,片刻后,转头看向上歌,嘴角的笑容淡淡的:“他呀……” “嗯嗯!”上歌连连点头。 秦广王又故意囤着那关键的一句话不说,似乎要看她着急,慢吞吞地顾左右而言他:“这鬼魂是刚死的,听说是被人莫名其妙的杀了,应该是无主冤魂。这等魂魄我地府不愿收留,是要打回人间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噙着诡异的笑盯着离止瞧。 离止也不动,眉头都懒得皱一下,淡然地等着他说下一句。 上歌没发现他的异样,听了这话立即大喜:“那就是说,我可以带他走了?太谢谢你了!” 她说着,一下子兴奋起来,拽着莫希翼和离止就要走,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且慢!” 哪知道刚刚转身,忽听那秦广王在身后笑道:“这位神女莫要着急,我话还没有说完。” 上歌讷讷地回身,却听秦广王说道:“规矩是这样。可巧了……我昨日闲来无事,心情大好,见他孤苦伶仃分外可怜,一时兴起,将他加在了生死簿上。你也知道,这生死簿可是要面呈天庭的,就由不得我随意做主了。” 他说到这里,眼神真诚地瞧着上歌,两手一摊,似乎挺无奈。 可他面上含笑,嘴角弧度邪恶异常,谁都瞧得出来,他是在有心为难。 第31章 离止的牺牲巨大 上歌长大这么大,虽然常常被离止戏耍,但离止说话从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被人这样作弄,倒还是第一次极品大教皇。 她傻乎乎站着,眼圈发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这个秦广王忒坏,亏她刚刚还觉得他跟离止哥哥有奸情。可如今看他这个德行,她心中直摇头:不可能,离止哥哥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货色? 这人……可一点儿也配不上离止! 她心中委屈,小脸尽显受伤,离止将她的手紧了一紧,不动声色地安慰她。 他从未将目光从秦广王的身上移开,此时也毫不意外,只淡淡的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真是聪明!”秦广王笑着鼓了鼓掌:“我最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明人不说暗话。” “是吗?”离止便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可惜……我最不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来往,说君子,谈不上;做小人,也不够格。不上不下不三不四,还要拿腔作调,让我倒足了胃口。” 他说话简直是不带喘气儿的! 上歌在心里暗暗鼓掌,直为离止叫好。 离止也是真的生气了,他养着的活宝,是送来这里给他区区秦广王嘲笑逗弄的吗? 欺负他可以,要欺负他家上歌儿,就必须要付出些代价! 秦广王殿本来因为这两人对峙,安静至极,离止这话一出,凭空里就起了好几声嗤笑。 秦广王脸色铁青,狠厉地往传出声音的鬼堆里扫去。 那边安静了,秦广王抬起头来,淡然一笑:“我又忘记了,论刻薄毒舌,八荒**你离止第一人。我是说不过你。不过离止,莫怪我秦广王没有提醒你,今日你来这里,是有‘求’于我。你就打算用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求’我吗?” 他刻意将这个“求”字,咬得极重。 “你要什么?”离止放开上歌,拢了手不意外地说。 秦广王歪着脑袋,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上歌心中惴惴难安,秦广王如此不好相处。他要是提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要求,离止哥哥怎么办? 她纠结地敲了敲莫希翼,又担忧地看着离止。 一边是恩人,一边是亲人,她怎么办才好? 如果…… 她眼睛一亮,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如果把莫希翼硬抢了去,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随即她就是自己否认了这个可能性。要带莫希翼出去还不容易?难办的是,他本是凡人的魂魄,名字又在生死簿上,贸然带了他出去,就会从此扰乱凡间的命数,开罪了天庭是小,若是因此造成人间动乱,这罪过就足以上诛仙台了! 她若是自己上诛仙台,虽然害怕,但为了报恩也还算过得去。但离止哥哥无端遭她连累…… 上歌一想到这里,就浑身颤了颤。 她……舍不得! 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越发紧张不安地等着秦广王回答。 秦广王想了半天,忽然一挥衣袖,痛苦地笑了起来,似乎解了一件心头大事,舒畅至极:“这样好了花都特种兵王最新章节!八荒**见过你离止君的都夸你了不得,我倒也想瞧瞧是多么了不得。这小小地府虽然不才,但十殿阎罗中倒也有多个小地狱。如此,就请你离止殿下,到我地府十八层地狱里,走一遭吧!” 上歌心一抖,险些哭出来,想也不想地怒斥秦广王:“我离止哥哥才不去呢!” 秦广王随意地一拍衣袖:“我有勉强他吗?” 上歌被他气得脸都红了:“卑鄙!” “一般。”秦广王开心的笑了。 离止拉了上歌回自己身边,脸色倒正常。他对身边的莫希翼怒了努嘴:“上歌,你的小伙伴快被吓呆了,你带他到那边去。”他随意一指不远处的角落:“去那里吧。” 上歌要说话,他就是一瞪:“还不快去?” 上歌心中委屈,又不敢多说,然而担忧溢于言表,她把小手塞到他的手掌:“你不要去地狱,你要听他的摆布,我会害怕的。” 离止摸摸她的脑袋:“不相信我?” “相信的!”上歌含着眼泪大力点头。 但是……她也会担心他啊! 离止笑了:“去吧,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那你要早点回来。”上歌不忘记惇惇嘱咐离止:“我等一柱香你还不来,我就不乖了。” 离止苦笑不得,转而对莫希翼说:“好好照顾她。” 莫希翼定定看了看离止,忽然道:“离止殿下,你和上歌的心意我都知道,也十分感激。能够再见上歌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离止殿下,请不用为了我担险了,你快带着上歌离开这里吧!” 他对莫希翼本来就没多少好感,但见这人虽然是地痞恶人出生,倒也知道知恩图报,这才放心让他单独跟上歌一起。 上歌不懂事,这莫希翼却在人堆里打滚,上歌跟着他想来吃不了什么亏。 莫希翼还要说,离止见秦广王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渐渐不耐烦起来。 “去吧。”他动了动脖子,“早点解决了,说不定还能及早回去,赶得上筑若的饭。” “那个秦广王不还好意,你去了就是犯险!”莫希翼见他一意孤行,担忧起来。 离止本来已经走开了,闻言回头狡猾的一笑:“谁说我跟他去,就是要犯险?” 莫希翼愣住了,有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离止说完,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对站在角落的上歌招招手。 上歌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上歌儿,我送你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想不想要?”离止说。 上歌被他这一笑弄得神思恍惚:“什么东西?我想要的。” 离止送什么,她打心里觉得自己都是喜欢的。 离止凑到她耳朵边,低声说:“我跟秦广王一走,你便啜使着鬼差来跟你打赌。就赌……为了莫希翼,我究竟是走地狱呢,还是不走。你赌我不仅不走,那秦广王还会把莫希翼拱手送与我。你挑唆他们赌我走,全家当都压上吧,我包你赢。” 第32章 跟一个女人有关 “什么?”上歌瞪大了眼睛。 莫非……离止哥哥还有别的后招? 想到这里,她心中开心起来。只要离止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她就开心了。她双眼绽出神往的兴奋光彩,连连点头。 她重新开心起来,离止也就释然,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才走到秦广王身边。 “呵呵……”秦广王一直默默围观,见状嗤笑一声:“你离止的品味,这一次可下降得真厉害!这种货色……啧啧!” 离止本不想回答他,不经意瞥见秦广王的眼神,那轻薄不屑的态度,还是成功惹怒了他。 他闭了闭眼睛,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再怎样,也比不过你秦广王的品味差。那来到地府略有些姿色的女鬼,你都能上得津津有味!” 秦广王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愠怒,绷紧了脸皮:“你知道得倒挺多。” “不敢。”离止拢着手淡然一笑:“常听出入地府的仙家说起,当年威震四方的秦广王,如今是何等荒唐。听得多了,也便顺道记了一些。本想着他日若有机会遇见当年的秦夫人,便当成趣闻说与她一听。后来转念一想,秦夫人是何等恨你,想来也不乐意听,何必自讨没趣?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 离止没说到秦夫人尚且还好一些,这三个字一出口,那秦广王脸上青白交加,活生生被他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三个字是他的痛脚,在地府这些年,他身边的鬼差和鬼魂们从来都不敢提,就连打听都不能打听,那是犯他秦广王忌讳的事情。 长时间不听,他又沉浸在温柔乡里,本以为忘记了,冷不丁被离止拎出来踢上两脚,从外表到内里那颗心,都开始痛起来。 离止成功把他激怒,倒也没什么成就感,似乎还嫌激怒得不够彻底,又抿了嘴巴浅笑:“说到秦夫人,我近日倒听了一桩趣闻,想来你可能不知道,我便大度一些,与你分享罢。” 秦广王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离止慢悠悠地自顾自说起来:“我记得你的夫人,似乎是天上一位神仙,为了报你做凡人时的一衣之恩,前来人间寻你,做你妻子。后来你不幸成为祸害人间的妖狐的盘中餐掌中物,干了许多伤害她的事情,累得她为你而死。我没有记错吧?” 两人并肩而行,身后跟着的鬼差都识趣的低着头,通往炼狱的路安静异常。 有风从两人脸颊吹过,带着血肉的腥味,令人作呕。 这两人却好像什么都没闻到没看到,眼睛也不眨地穿过。 秦广王倒也罢了,长期在地府生活的人,什么场景没见过?只离止一个干干净净的神君,倒也看得过这些血腥,才让人有些诧异。 他拢手而行,举止从容,跟秦广王并肩走过,自有一身高洁。 过往鬼魂纷纷看他,眼中敬佩、惊叹,种种神色都化作痴痴的凝视。 “离止殿下的记忆力甚好。只是怎么不记得,我那夫人,还是你离止殿下的姘头呢?”秦广王脸色不善,昔日旧事耻辱一样落在心头,被离止提起来,还在伴随着巨大的愤怒,隐隐作痛。 离止并不理会他的嘲讽,径自说道:“我世袭青丘储君之位,既然是九尾狐狸闹事,少不得要来凡间走一趟,因而结识了秦夫人。这一看,了不得……原来竟然是个旧识!” 他说着,像模像样的摇着脑袋,似乎真的十分惊讶惋惜。 秦广王定住脚步。 这一段……他怎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 “她……是你什么旧识?是旧相好吧!”时隔千年,说起来仍然是酸酸的。 “说是我旧相好,未免辱没了她。”离止悠悠笑道:“我可没有那份福气,做得了你那夫人的旧相好。她的旧相好另有其人。” “谁?”几乎是下意识的,秦广王问。 离止却转开了头,将剩下那一段话放在了嘴巴里:“你入职地府千年,可曾见到你夫人?” 秦广王被他的样子激怒,这会儿却成了他有求于离止,生生吞下话头,憋了一口气,没留神自己已经被离止牵着鼻子走了:“没有。” 离止笑道:“真是可惜。看来还是我跟你夫人的缘分更深些。真不巧,来时路上,还曾见过了她。” “她在哪里?”秦广王一惊,连忙发问。 语气里的急切,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他在地府荒唐千年,见到漂亮的女鬼都要带到自己的住处勾搭一番,人人都道地府秦广王无状风流,却无人得知他这一举动背后深藏的期许。 他……不过是想在茫茫女鬼中,找到她而已! 那一年她死去,他不久也追来这地府,却不曾想千回百转,他成了秦广王,而她音讯无踪。他翻遍地府生死簿,她的来历去向全无踪影。她生前长得美貌,他总想着就算她投了胎转了世,总不会太差。总有一天,能被他找出来,问个清楚。 她跟他之前的仇怨,不说个明白,总像悬在心口的刀,卡在皮囊里的刺,不能忽略,也无法忍受。 却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耽搁,竟然错过了千年! 他就不信了,他都找不到,离止竟然能见到? 但离止的神色如此笃定,他心中却渐渐相信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秦广王反而很不是滋味。他曾经是她最亲密的爱人,可他对她的了解,竟然还不及一个不常见面的离止! 离止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眼光掠过他,似笑非笑,在秦广王看来全是讽刺。 他有心要问个明白,离止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顿住脚步,淡然站在悬崖边。眼睛往下张望,下面是一个深坑,里面烈焰熊熊,哭声哀嚎声响成一片,想来就是秦广王要带他来试一试的炼狱。从崖下吹来的风带着一股灼烫,离止闻到发丝的糊味,是头发被这夹在风中的火焰烤焦了。 他浑然不惧,神色幽深难测,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有有深意:“到了。” 第33章 离止葫芦里的药 秦广王默不作声,还陷在离止的话中,无法摆脱。 离止心头好笑,面上越发从容淡定帝催促他:“秦广王,你是要我离止走这一趟火海吧? 既然都到了,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下去?” 他说得开心,竟然还挑了挑眉。 秦广王神思恍惚,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也没有答话。 离止见状,心中胜算又多了几分。两人认识虽然是千年前的事情,但刚刚一见到秦广王,他就知道这人虽然做了地府掌殿之主,其实还跟以前一般,没有什么心性的变化。秦夫人是他心中的刺,已经扎得太深,稍稍一碰,他就难以忍受。 离止要的也是这样的结果。 秦广王倒不是舍不得他受苦,他一直以为自己跟秦夫人有一腿,巴不得自己在火海中死去活来,根本谈不上手下留情。这会儿迟迟做不了决定,不过是因为……他怕离止下去了,再也不肯把秦夫人的下落告之他!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离止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犯险的! 秦广王不着急了,离止也不着急。 悬崖上吹来的风炎热,离止撑开仙障,傲然立在悬崖之上,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这边离止跟秦广王僵持不语,那边上歌想着离止的话,也开始手痒起来。 莫希翼混迹在市井之间,一向是个人精。待离止一走远,他立即大声嚷嚷起来:“上歌,怎么办,离止殿下肯定有危险了,会不会受伤啊?” “我也不知道,那个坏蛋秦广王要带离止哥哥去了哪里!”上歌小脸乌云密布,几乎要哭了。 两人身边站着不少鬼差,一个个冷面不答话,眼珠子却止不住地偷偷瞅着这一神一鬼。 上歌眼珠子一转,低下头退下手腕上的一个羊脂玉镯子,摘下耳朵上的明月,一左一右,塞到身边鬼差的手中。掐一把自己,立即泪光盈盈,泫而欲泣:“这位大哥,你行行好,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王上是把我离止哥哥带到了哪一层地狱?” 她本来就很美,这委屈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左右两个鬼差看得眼睛都直了,反应过来,手中已经被她塞进了好东西。 鬼差掂量掂量那镯子和耳环,触手温软细腻,是个极品好玉,立即笑开了花:“秦广王走的是左边,那边下去,是第十六层地狱,也就是过火海了。” 上歌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十分不解。 另一鬼差接嘴道:“那第十六层地狱,乃是人间人人畏惧的火海。凡在人世时,做了损公肥私,行贿受贿,损人利己,偷鸡摸狗,等不义之事的,死后将打入火山地狱,受烈火焚烧之苦。还有犯了戒律的鬼畜,火山之火也能烧得他皮开肉绽!” 上歌本不担心离止,听这两鬼差说完,心肝还是颤了起来。 离止哥哥……真的有把握的吧? 这一下子,倒也不用装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那……会不会很危险?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把我离止哥哥烧成焦狐狸啊?” “噗……”一个鬼差憋不住,笑了起来。 另一个鬼差也信心满满:“那还用说?我地府业火,八荒**只修罗界的无炼崖的三昧真火比得!莫说你那哥哥如此年轻,就是天界的尊神渊极帝座下来,也够得受的。” “胡……胡说!”上歌紧张得都结巴了:“我离止哥哥一定不会受伤的!” “嘿嘿,嘿嘿!”两个鬼差阴惨惨地笑道:“信不信由你!” 莫希翼眼见上歌陷入了担忧中,连忙转移话题分散些她的注意力。她此时心绪浮躁,反而最适合打赌,迷惑对手。 莫希翼大声说:“我们相信我们离止殿下!你敢不敢跟我们打赌?” “赌什么?”两个鬼差异口同声的说。 这不是摆明了他们秦广王赢定了吗?对方送钱来,没理由不收! 莫希翼拽了拽上歌:“把你最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啊?”上歌愣愣的,将须弥芥子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给你。” 莫希翼翻开一看,上书《美男大全》三个大字。他抹了一把冷汗,递还给她:“值钱的!珠宝啊什么的,有没有?” 上歌被他鄙视的眼神激怒了,小声嘀咕:“八荒**《美男大全》,还不够值钱啊?那些烂珠宝比得了吗?” 不过话是这样说,她还是听话地从须弥芥子袋里,又掏了一颗夜明珠。 那珠子有拳头大小,放在人间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她捧在手心,散出莹莹黄色暖光,十分漂亮。珠子跟她的眼都流光溢彩,衬得上歌越发的漂亮,那珠子被美人捧在手心里,也更显得珍贵非凡。 这珠子一拿出来,两个鬼差都红了眼睛。只是这夜明珠如此珍贵,他们小小鬼差,也没什么值钱货来打赌。 莫希翼察言观色,心领神会,扯开嗓子嚎,十分义愤填膺:“我们相信离止殿下,你们敢不敢跟我们打赌?以一赔百,我们殿下要是伤了一根寒毛,这颗珠子就是你们的!我家上歌不稀罕钱财,你们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儿,都可以做数!” 话音未落,周围的鬼差都齐齐转过头来,眼中大放光彩。 上歌嘟着嘴巴,将那夜明珠从莫希翼手中拿回来,放回须弥芥子袋中。 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她幻化出一张桌子,猛地将须弥芥子袋拍在桌子上,一脚踏上凳子,叉着腰涨红了脸大声说:“对,我就赌我离止哥哥不但不会受伤,你们王上还要恭恭敬敬送他出来!你们敢不敢赌?我离止哥哥要是输了,这个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你们的!” 上歌眼圈通红,嘟着嘴巴的模样,比莫希翼还生气,谁见了都只会当她是崇拜的偶像被看低,自己先气得疯了。 只莫希翼看见她低头的刹那间,嘴角那一抹邪恶至极的促狭笑容。 秦广王殿安静了片刻,随即炸开了锅。 光她随手掏出来的一颗珠子就这么宝贝,那袋子里的财宝…… 众鬼差纷纷眼冒金光,一骨碌涌了上来。 第34章 前所未有的豪赌 转眼间,上歌面前的桌子上,就已经堆满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鬼差不断地涌进来,纷纷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放。 按照他们对他们王上的了解,他既然决定惩治那个上神,不走一遍火海,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丢不起这个脸啊! 大家都幸灾乐祸的,等着赢这个无知小神女的金银珠宝,去凡间混吃混喝,在阴司置办房产呢!冤大头,不宰白不宰! 上歌和莫希翼也很高兴。 看看他们面前都堆了什么?凡间变戏法的道具,茅山开光的桃木剑,闪闪发光的流沙……居然还有一只小小的三眼灵猴! 两人拼了命,才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正闹哄哄间,周围的空气豁然一清,外围人群从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离止走在前,秦广王走在后,两人从外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离止脸上带笑,举止从容,白衣连个角落都没有烧黑。秦广王黑着一张脸,拳头捏得嘎嘣脆,就是隐忍不发,恨恨地瞪着离止的背影。 众鬼差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上歌已经一声欢呼,丢下满桌的小玩意,投入了离止的怀抱:“离止哥哥,你回来了!” 离止单手搂着她,轻轻笑了一声:“赢了多少东西了?” “他有没有打你?有没有放火烧你?”上歌被他一提醒,蓦然想起来。她仰着小脸瞧着离止,惴惴不安的样子十分可怜,抓着离止胳膊的手握着小拳头,双眼中绽放出危险的光泽来。 离止很了解她,每当她路出这样的神色,准没有好事。 他看了看身后垂头丧气的秦广王,又笑了起来:“他不敢。” 他压低了头,垂到上歌的耳朵边,轻轻跟她咬耳朵:“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他不但不敢烧我,还要求着我,把我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怎么会?”上歌大吃了一惊。 她微微侧头,嘴唇从离止的脸颊旁边略过,带起一股暖暖的气流。 离止心头微乱,稍稍一动,她的嘴唇就贴在了他的脸颊上。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冲动,上歌小巧玲珑的耳朵就在眼前,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幽香。离止心中一荡,明明知道现在绝对不是时候,还是忍不住侧过唇,在她耳朵轻轻咬了一下。 上歌怕痒,禁不住就要往后缩。 他也就趁机拉开跟上歌的距离,笑着说:“因为我抓了他的痛脚啊。” “什么痛脚?”上歌脸颊烫烫的,说话都要结巴了。 刚刚离止哥哥凑近她的耳朵边,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那股感觉好陌生……但是好激动! 她心中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觉得今日离止哥哥跟她的亲昵,要比往日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细细想来,那种感觉特别的好,她割舍不下! 离止淡笑不语,并不着急点破。 他不说话,身后跟着秦广王不耐烦起来:“离止,你到底说不说?” “我说。”离止耸耸肩膀,笑眯眯地回转身子:“只是,离止还有些小事要办,劳烦秦广王等一等。” 秦广王脸色铁青,气呼呼地等着他。 离止的眼光扫过莫希翼,忽然一拍额头:“啊,我想起来了。上歌儿,咱们来地府,是为了什么来的?” 这种明知故问的游戏,上歌一直都很配合他,笑眯眯的说:“我跟离止哥哥说,要来地府寻我一个好朋友,带他去咱们青丘之国。” “对。”离止笑起来:“不知道秦广王意下如何?” 秦广王脸色更难看,憋着一口气,让鬼差送上生死簿。那本薄薄的册子,捧在手心里都没什么分量。他心中怄气,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翻到莫希翼那一栏,秦广王接过鬼差递来的笔,重重地画了两笔,隔了老远,将生死簿啪地丢到离止跟前。 上歌连忙弯腰去捡,拿起来看,果然,莫希翼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 她心中欢喜,不禁队秦广王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你了!” “你要的这只鬼魂我已经给你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秦广王说。 离止含笑道:“秦广王也忒糊涂,这里人这么多,是谈事情的吗?找个清雅的地方,将我妹妹好生领过去歇息。咱们折腾这么久,你不累,我们也累了。上歌儿,对不对?” 上歌立即伸伸胳膊伸伸腿:“哎呀,站了这么久,腿好酸,腰好痛。” 她装模作样,旁边鬼差不禁纷纷发笑。 秦广王发作不得,身体都给气得颤抖起来。 离止似乎吃准了他不敢动怒,也不逼他。秦广王定定地瞧着他,他也不着急,只温柔的瞧着上歌收拾刚刚赢来的那一堆东西。上歌眉开眼笑,他便也笑了起来。 周围鬼差输了这么多东西,愁眉苦脸之余,不禁怨恨起自家主上来。 他们做鬼差的,其实心眼最是狭隘,平日里就没少干欺软怕硬的事情。明着不敢发作,眼神瞧着秦广王,都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但话又说回来,自家主上一向无法无天,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任劳任怨? 这其中……有大大的猫腻! 秦广王额头青筋跳得欢快,咬牙切齿地当先领路:“如此……就请三位往这边走吧!” 上歌跟着离止,莫希翼并排跟在她身边,两人心中都是诧异。 秦广王吃了个哑巴亏,难道就这样算了?离止哥哥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还不取出来?离止不说,看来,他们也只有到了目的地,才知道了。 从这秦广王殿出去,走不了几步,就是黄泉路。大多大多的彼岸花十分茂盛,比之来时的风景,又多了几分凄清。秦广王带路,穿过黄泉路,往奈何桥旁边走。 “离止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上歌眼见秦广王殿在身后消失,忘川河岸上现出船只,忍不住出声发问。 离止的目光却没有看他,反而露出刚刚来到地府的时候,那么凄凉无奈的神色。 上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在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奈何桥头,茅草蓬里的孟昀素。 第35章 原来因果在这里 孟昀素没有看到他们,正忙着给来来往往的鬼魂端上孟婆汤。多少鬼魂赶着去投胎,她头也不抬地动作,手中的碗送出去一碗又一碗,鬼魂一个过去,下一个接上,她竟然连伸个懒腰的时间也没有。 离止只是遥遥站着看她,没有过去,也没有喊其他人。 上歌跟着他,他不动,她自然也不想走。 上歌不走,莫希翼也不走。 等秦广王终于回头的时候,他们已经落下了一大截路。他有心要生气,不经意间瞥见离止的神色,也顺着看过去。 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那张脸……却不认识。 但他细细看离止的神色,表面虽然平静,但那双眼睛里闪过的怜惜、后悔、无奈…… 真有戏! 他心中有别的想法,反而又心甘情愿地走了回来,走到离止身边,也站定了步子看着孟昀素。他看了半天,忽然说:“我竟然不知道,原来我地府中藏着这样的绝色,可惜,可惜了!” “有何可惜的?”离止淡淡的说,似乎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戏谑。 秦广王笑道:“我若早知道,送上嘴边的肥肉,又岂有不吃的道理?” “你会后悔的。”离止转头看他,目光平静极了,好像刚刚那种种情绪都没有闪过。 上歌一直站在他身边,心中其实有些不是滋味。但秦广王这般欺负离止,她自然是看不过去的。她原先以为这秦广王跟离止哥哥有一腿,后来才知道不是。想来一定是离止瞧不上他,他心中怨怒。 上歌忍不住要为离止辩白:“我离止哥哥看上的人,你妄图染指,当然是一定会后悔的!” “哦?”秦广王好笑起来:“小丫头,你莫不是说的是你自个儿吧?” 上歌呆了一下,才明白他竟然在拐着弯子戏弄自己,不由一阵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我离止哥哥喜欢的明明是孟昀素姐姐,他一心一意,你以为像你这样不三不四,到处胡乱留情吗?” 她话音未落,秦广王整个人都被雷劈了一般,一动不敢动。 “上歌儿,闭嘴!”离止微微侧过头,低低地吼了一声。 秦广王僵立片刻,整个人似乎都反映过来了一般,一把揪住上歌的衣领,猛地贴近了她。 他脸色可怖之极,恨不能瞪穿上歌,语气也可怕得要吃人:“你刚刚说……她,她叫什么?” 上歌被她吓了一跳,她一贯很怂,忍不住要向离止求救,不敢回答秦广王的话。 离止幽幽叹了口气,上前来将她从秦广王的手中解救出来。 秦广王便转而瞪着他:“她刚刚说了什么?” “何苦来由?”离止静静地看着他,“我早说过我会带你去见她的。其实……孟昀素一直就在地府,她已经在地府呆了近千年了。你每日里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她知道得清清楚楚。秦广王,你可有想过,为什么这一千年来,她天天见着你,却从来不跟你相认?” 秦广王愕然瞪大眼睛,半晌,似乎立足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她恨你,更甚于她爱你。”离止笼着手,居高临下的看他,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秦广王脸色苍白,嘴唇的血色尽褪,连一步都动弹不得。 上歌还不大搞得清情况,看了看离止,又看了看秦广王,摸了摸脑袋。 她还想问,身边的莫希翼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她诧异回头,莫希翼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他早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现在,更加证实了这个想法。 这三人之间……有一种关联,不在剧中的人,看不透! 秦广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边的纤纤倩影,她低着头,半张脸隐没在地府永不坠落的夕阳中,映得通红,鼻尖透明更显得虚弱。 她手下不停,弯着腰的样子十分疲倦。 秦广王心中一酸,眼圈微红,有什么堵在心口,轰然炸开。 上歌诧异地扭头看他,惊讶的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 那边孟昀素又打了十来万孟婆汤,终于送走了一波赶去投胎的鬼魂。再没新的鬼差押着魂魄过来,她也终于得以喘息一下。 她直起腰来,动了动脖子,向远方眺望了片刻。 那边,太阳像一轮熟透了的咸鸭蛋黄,挂在天边的样子十分可口。她看得开心,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 忽然,她感觉到了两股火辣辣又极致忧伤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心中欢喜,以为是离止去而复返,连忙回头循着目光来源看回去。 离止的确是站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他养大的上歌儿,上歌儿身边跟着的,应该就是他们这次来地府的目的。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落在了莫希翼身边的人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凝视着她,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人好像走过了一段漫长的生死之路,目光胶着移不开,但各种痛苦、怨怼、惊喜、苦涩……种种情绪翻滚,都化作了滚滚落下的热泪。 离止拽了拽上歌,他的目光还在孟昀素身上,却轻轻笑了起来:“走吧,回家。” “啊?”上歌大吃一惊。 这就不管了吗? 离止别有深意地扫过秦广王,又鼓励地看了一眼孟昀素。他们都没有看他,他便笑了起来:“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吧。” 他话音未落,秦广王已经挺直了腰,往孟昀素那边走去。 孟昀素手中的勺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愣愣地从茅草棚里走出来,走了几步,就立在那里不动了。 秦广王一步步向她走去,每走一步,他的脸色就要变上一回。 上歌有心要看个结果,离止却搂住了她的腰身,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我们带走了莫希翼,孟昀素……也算是我成全他秦广王小小的念想吧。” 他挽着她的手,对莫希翼说了声抱歉,挥手间,他已经把莫希翼的魂魄装进了腰间的葫芦里。他将上歌提上云头,乘云而去。 上歌在云头上低下头俯视,地府如画卷的风景里,那两人伫立在奈何桥边,都化作了凝望彼此的石头…… 第36章 关于离止的情史 上歌心中隐隐有担忧:“离止哥哥,就这样走掉,真的好吗?” 离止笑道:“别瞎担心。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了,咱们别去掺合。”当年他就是因为不知道缘由,不小心掺合了一脚,才惹得秦广王千年的记恨。 上歌眼珠子一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缘由?离止哥哥,不如你说给我听吧,这样我下次见到他们,就不会犯错了。我挺喜欢那个孟昀素姐姐的,我不想说错了她,她不喜欢我!” 离止哈哈大笑,笑声却隐隐带了几分凄凉。 “说给你听倒也无妨。”离止笑罢,忽然叹了口气。 两人并肩站在云头,白云过处,一段凄迷的往事在离止口中娓娓道来。 那一年他还年少,他父君离跹因四处云游,收益良多。离止作为离跹唯一的子嗣,将来自然是要承袭他的衣钵的,是以离止三千岁飞升了上神不久,就被离跹赶出了青丘之国。 他心中倒也欢喜,因知道自己肩膀上的重任,便抱了一番心思,要在八荒**里,走出一条路来。 这一日,离止游历到了凡间,正是二月春暖花开时。他在一座大城外落脚,行走不久,竟然就目睹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赌博。 赌博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英俊爽朗,女的美眸皓齿,都是如花人物。 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离止现了身探听,原来是那两人争夺花楼里的美女,起了争执。男的提议来一场赌博,谁赢了,那花楼里的姑娘归谁。 离止听得颇得趣味。 女子也来嫖娼?有意思! 他打了扇子,也在一边观战。听旁人说起,那男人名字叫秦岚,这女人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大妄为至极。 离止含笑不语。 那女子身上飘荡的神气,一看就跟他一样,同属天界。那脸,也面熟得很。 他们赌得很简单,六博。三场下来,那女子稳稳赢了。 离止看得清楚明白,她用了法力来窥视对手的牌。他心中好笑,暗叫不公平,便收敛了浑身气泽,走上来道:“我也想来跟姑娘赌一把,姑娘奉陪不?” 那女子盈盈笑道:“有何不好?” 秦岚让了位置,离止就跟她赌了起来。论法力,离止一个上神,早看出这姑娘法力不如自己。他存心耍她,变卖了个破绽,让她先胜了一局。等到后面两局,才真的用上了真本事。自然,他赢了。 离止见那秦岚虽然跟她争执,可一双眼睛痴痴瞧着她,分明是喜欢至极。 他心中一动,便笑道:“那花楼的女子有什么意思?我瞧着你可比她们好百倍。不过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便把这个人情,送与秦兄吧。” 秦岚一愣,几乎跳了起来。 离止按住他的肩膀:“你也别恼。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心中欢喜她,是也不是?” 秦岚愣了愣,哈哈大笑:“瞒不过你!” 那姑娘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会儿便也插了话:“你要强留我,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离止摇着扇子嗤笑:“孟昀素,你确定你斗得过我离止吗?” 话音落下,那姑娘猛地扭头盯着他瞧。离止含笑着看她,她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大叫一声,拔腿就跑。离止一个定身术丢出去,她便立在了不远处,动弹不得,哭丧着一张脸恨恨地瞪着他:“离止殿下,你干嘛总跟我作对?” “我不喜欢跟人作对,偶尔作对一下,也是因为心情不好。”离止轻笑:“不幸的是,每次看见你,我心情都不好。” 秦岚追过来,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认识的?” “不认识!”孟昀素恶狠狠地说。 离止则是哈哈大笑:“认识!” 秦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离止,又看了看孟昀素。孟昀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离止见状,笑得更欢快。 他们的确是旧相识,两人还在孩提时代,就已经认识了。孟昀素是东华帝君的徒弟,东华帝君跟青丘之国的渊源颇深,是以也经常来往。不幸的是,离止毒舌又滑得跟泥鳅一样,纵然是孟昀素胆子大,也不敢轻易招惹。 但每次孟昀素运气都不好,做了什么坏事,都能被离止碰到。 一来二去,倒也熟了。 后来离止沉心静气修行,不常去东华帝君的府上,这才多年没见。 刚刚一见,孟昀素没多大变化,离止气质沉稳,跟小时候那调皮的样子不大一样,反而是孟昀素没有认出他来。 这些年离止虽然不在天界晃荡,但她是他年幼时唯一的女性朋友,关注倒也颇多。 听说她在天界闹得天翻地覆,她与她师傅东华帝君的一段不伦之恋,惹得人人议论纷纷。纵然东华帝君最终一死作结,也留下诸多话柄。 后来,他也曾经在八荒**打听,但她杳无所踪。 离止甚至以为,她早已经不是神仙了。 今日一见,她仙气犹存,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堕落,心中宽慰不少。他不知道东华帝君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只如今看着她还能笑,离止心中是松了口气的。 除去了孟昀素的禁锢,因秦岚是尽地主之谊,三人便回了秦府。 转眼间,他们二人已经在秦府盘桓了数日。 离止眼光何等犀利,很快就发现孟昀素对秦岚分外不同。她会时不时地看他,目光中荡漾出一股他说不出的依恋。秦岚看她的话,她就会收起那些情绪,对他柔柔微笑。背了秦岚,又是一脸忧伤。 得了个空子,他便问了问。 孟昀素沉默良久,才说:“我对他好,是因为当年的一衣之恩。” “那他岂不就是……”离止听了,简直是大吃一惊。 孟昀素所欠的一衣之恩,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并不是欠了这凡人秦岚的,而是欠了那位已经仙逝在混沌之境里的,东华帝君! 孟昀素看着他,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秦岚他,是我师父的转世。” 第37章 有什么大不了的 离止拼命让自己镇定,但还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东华帝君湮灭在虚无之境,这是天界人人知晓的事情。那时候,他已经两千多岁,飞升了上仙。因东华帝君跟父君关系好,父君还在无人的时候,洒了几滴眼泪。 现在……谁能告诉他,这个秦岚,又怎么是东华的转世了呢? “你们……”他想来想去,无从问起。 孟昀素眼中泪珠盈盈,却死命咬住了嘴巴,逼着自己不要哭出来:“他确实是化虚了,那个时候,我伤得很重,又那么恨他……可他把自己的修为全部都给了我,保住了我的命。听师弟说,我还未苏醒,他就已经撑不住去了,只留下一句话:等着我。” 离止沉默了片刻,伸手轻轻抱住了她。 “他竟然连到最后一刻,也不肯原谅我。”她的眼泪无声地渗入离止的衣衫,她的双肩颤抖,几乎说不下去。 离止不知怎么安慰她,她和东华帝君的事情,他真的所知不多,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十分无力。 孟昀素无声地流泪,断断续续地说:“可我想不明白……他明明这般讨厌我了,为什么又要费尽心机救我,为什么到了最后,又要让我等他。我是真的很不明白,难道一句爱与不爱,就那么难以说出口吗?我总想着,总有一天,我要亲口问他!” 她说了半天,却没有说到重点上。 离止抱着她,心中感伤。他没陪着她走过风雨,但她如今已经挺过来了,他会保护她。 孟昀素没有再说下去,安静的月色,倾斜了一地的幽光。 等两人注意到他们的处境的时候,秦岚已经站在那里许久,入定了一般。 “后来呢?”离止说到这里,停住了。上歌听得真精彩,连连催促。 离止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浅浅一笑:“第二天,我就离开人间,回了请求。我父君召唤我回来照看某个小家伙,我便趁机脱了身。” 上歌默然片刻,才恍然明白,他口中的某个小家伙,莫不就是自己了? “那你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他们吗?”上歌奇了,离止哥哥揣着那么大的好奇心,难道就一次都没有再去看过孟昀素吗?他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孟昀素既然是他唯一的女朋友,搞不好还是他唯一动过心的女孩,竟然一点都不想念吗? 离止的脸色沉了下来:“见过。你五百多岁的时候,我有一回出去,没有带你。那个时候,我就是去见他们的。” 上歌经他提醒,略略想起来了一些。 是有这么一回,离止要出门,她缠着他非要跟去。但从来无不应允她要求的离止,这一回却异常坚定地拒绝了他。 她在青丘哭了两天,累得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离止已经去了凡尘。 原来那一次,他是去见孟昀素…… 不知怎么的,上歌心里,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今天一天里,她已经如此不是滋味了好几回,真真是奇怪! 离止瞧她嘟着嘴巴,鼓着腮帮子生闷气,不禁好笑:“我是奉了父君的命令,前往凡间去捉妖。那狐妖修行近万年,修为了得又阴狠,非同小可。要带了你去,伤了怎么办?就是没伤,掉了根头发,为了个臭狐狸咱们也不值,这才不带着你去。瞧瞧你,都快一千年了,想起来都还能生气!” 他语气中的宠溺和偏袒,简直是蜜里调油,上歌眉开眼笑,又绽开了笑容。 笑容还没到眼底,不由自主又沉了下去。 说到底……他还是想去见孟昀素的吧?如若不然,青丘能人那么多,非得他堂堂储君出马? 离止没发现她小小的异样,只当她很感兴趣那段往事,一一说给她听:“我在凡间找到他们的时候,大吃了一惊。孟昀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秘药,保了秦岚永生不死。她二人在凡间生活了几百年,身边的人纷纷死去,辗转居住,其实也挺苦。见到我,两人都分外欢喜,大家把酒言欢,那一夜,都喝得多了些。” 他微微眯起眼睛,好笑的摇了摇头:“等我们醒来的时候,不知怎的,孟昀素她……竟然是躺在我的怀里。” 啪嗒一声,上歌手里把玩的一串木珠掉了下去,砸在她的鞋子上,坠下了云头。 她就知道有奸情! 离止目光迷茫,见她如此,又挺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那时候,秦岚和孟昀素已经成了亲几百年,她孟昀素能对我有什么想法不成?不过是那狐妖趁我们睡着了,偷偷来做弄了我们一把。” “可是……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上歌嘟着嘴:“那狐妖莫不是是个男妖,瞧上了秦岚了吧?” 离止抿嘴一笑:“你倒是猜得准。” “果然!”上歌赞同的点头:“为了真爱,栽赃陷害淫**女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话一语双关,既骂了那狐妖,也把离止骂了进去。 离止也不生气,不跟她一般见识,怅然道:“你如今看得明白,当时,秦岚却瞧得不太分明。在狐妖的唆使下,他闹得不可开交,干了很多伤了孟昀素的事情。而我跟孟昀素两个人跟那妖斗了一场,结果两败俱伤,修养的时候又被秦岚瞧见,更是误会加上误会。那狐妖阴谋得逞,不久露出了本性,孟昀素为了救他,终于是死在了狐妖的爪下。”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这之后的事情,我也就是听说了。孟昀素因是神仙,又是为了捉妖而死,本可以封神。但她原本就犯了大错,是东华帝君拼着命保下来的,功过折抵,就发配到了地府,做了孟婆。” “那狐妖呢?得手了没有?”孟昀素的故事虽然跌宕起伏,但她的关注点明显不在她身上。 离止扶着额头,十分头痛:“孟昀素修为不低,狐妖也伤得不轻,我赶到后,斗了一场,就收了他。如今那只妖,镇压在甘渊的渊底,由上古神兽白泽看管。” 第38章 各种曲折有埋伏 “哦。”上歌十分失望,后面明显兴致缺缺了:“那他秦岚怎么又成了秦广王?” “结果不重要。”离止摸摸她的脑袋:“上歌儿,你得记住,人生世事,并不是什么都能追根问底的。就拿这事儿来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做了秦广王,我只需要知道他现在是秦广王,孟昀素也还活着,就够了。” 他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们的故事:“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上歌瞧着他的脸,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通透起来。 离止哥哥这句话不光是说给他自己听,也是说给她的听吧? 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她跟崇恩的那一场,也是一样的。 从前她待崇恩如何,崇恩待她如何,都随着她飞升上仙的时候褪下的那一双翅膀一样,从今以后,都再也寻不着。 她也不必灰心丧气,因为还活着,就可以一切都从来。 试想,如何那个时候离止没有救下她,说得更直白一些,她湮灭在那一场劫雷之中,那么今时今日的种种,便都永不可能实现。 活着,真好! 她扬起笑脸,大大赞同地点头:“离止哥哥,你说得很对!” 出来之前,她心中满是纠结,到底以后再见到崇恩,要如何面对。但现在,这些都不再是烦恼。 他注定是她生命里的坎,扎在心口的针,过不去也拔不掉,就算整日里挠心挠肺,也总会有办法的。那坎再高,能敌得过生与死吗?那针再尖,扎了一次就埋在了肉里。她已经痛过一场,伤口愈合后,就会忘记。 上歌挽上离止的肩膀:不管怎么样,离止哥哥在身边,她并不绝望! 更何况…… 现在说白了,都是她自己在庸人自扰。 崇恩已经忘记了她,不管她是比翼鸟小白,还是大荒的公主,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于他,没半点相干,更谈不上损失。只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罢了,现在好戏散场,谁还在乎那舞台上唱戏的悲喜? 她想,她是真的,可以放下崇恩了! 因莫希翼是人间的孤魂,并不能带他前往青丘。取了他的魂魄,离止用仙障护着他,前往紫澜宫去找渊极帮忙。 去的时机不巧,渊极去了甘渊。 甘渊离青丘很近,离止和上歌一合计,还是决定去甘渊找渊极和天吴。他们二人都是远古神里的佼佼者,有他们合力为莫希翼重塑人身,不愁他活不过来。 一路无话,到了甘渊寻到渊极,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出乎上歌的意料,他身边还跟了个人。 “唐世礼,怎么是你?”上歌瞪大了眼睛,差点咋呼起来。 在凡间的时候,唐世礼可没少折腾她。他奉了他师父筑若的命令,整日里跟着自个儿,可愁死了上歌。 等到她真的需要他的时候,他又被喊了回去。 今日一见,她倒挺惊喜。 但唐世礼显然不这样想。上歌一喊他,他就缩了一下,微不可查地往渊极身后缩了两步,避开了上歌的目光。 他心中对她十分愧疚,到现在都还没转过来。 渊极见了两人这形容,立即笑了起来:“上歌儿,你又欺负唐世礼了吧?” “渊极爷爷,我没有!”上歌举双手抗议。见渊极一脸不为所动,又蹭到他身边来扯着他的袖子柔柔撒娇:“渊极爷爷,你知道我,上歌儿最乖了,怎么会干这种欺负人的事情?是他欺负我!”她小手一指唐世礼,撅起了嘴巴:“你都不知道这人多坏!在凡间的时候,欺负我没有法力,整日里对我冷言冷语。对了,他还说你坏话呢!” 离止扶额叹息。 哪有这样的,当着人的面,就开始胡乱告状编排人。也就是渊极宠她,要换了别人,早就挨一顿鞭子了。 渊极淡淡地挑眉:“哦?都说我什么了?” “他……他说你老不正经,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经事儿!”上歌眼珠子一转,飞快地说。 唐世礼撇了撇嘴角,别开了头懒得理她。 这样拙劣的谎言,也亏得上歌编的出来。他认识她的时候,还不认识渊极好吧? 渊极却颇有兴趣地说:“不干正经儿事儿就不干呗,不稀奇。这八荒**能人辈出,你们新一辈个个有才,别的不说,就你离止哥哥,就能顶青丘一片天了。我们这些老骨头,早该休息了。” 上歌嘴角狂抽,无力吐槽,浑身气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看着他这一张美貌无边的脸,听他语气沧桑地抱怨自己是“老骨头”,谁都要吐血三升! 渊极不入她的套,上歌满脸失望,又给他赌得无话可说,低下头默默用脚尖画圈圈。 唐世礼见状,心中嗤笑起来,语气也不怎么好:“你来找帝君,可不是来夸他不干正经儿事儿的吧?” “说得好。”渊极赞许地一笑:“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正经事儿可干?” 上歌拽过离止的小玉葫芦,在渊极面前跟前摇了摇:“渊极爷爷,你猜猜里面是什么,猜中了就送给你。” “能有什么?不就是一个鬼吗?”渊极越发好笑。 元安家的这个活宝,真真是对他的胃口! 旁人见了她肺都要气炸,他私以为是那些人不懂得人生的趣味。上歌儿这块宝搁他们紫澜宫,那肯定是镇宫之宝! 每天逗一逗,通体舒泰,延年益寿。 毫无悬念的猜谜语,他一眼就能瞧见那瓶子上萦绕的森森鬼气,还能有假? 哪知道上歌等的就是这一刻,渊极话音刚落,她立即鼓掌笑起来:“哎呀,被猜中了,渊极爷爷你真棒!”她说着,把小瓶子往渊极的手掌中一塞:“咱们说好了的,你猜中了就送给你。现在,莫希翼是你的了,他的复活大事,就交给渊极爷爷了!” “……”唐世礼无语地望苍天。 离止却展开扇子摇了摇,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渊极哭笑不得,掂量着手里的小玉瓶子,无奈地点了点上歌的脑袋:“好你个上歌儿,居然敢坑我!” 第39章 鸢尾花开满路时 上歌浑然不觉得害羞,笑眯眯地点头:“渊极爷爷,你不会耍赖吧?” 渊极笑道:“罢了罢了,不过是凝神塑体,也不费什么大事。你去照样东西来,今日我就包他活蹦乱跳。” “什么?”上歌两眼放光。 渊极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东瀛山的白泥灵性好,正好用来塑形。再去瑶池找西王母取一朵七彩莲蓬,凝聚他的魂魄元神,两者结合,辅以我的元气,就成了。” 上歌欢呼一声,蹦起来跟离止击掌欢庆。 渊极扭头对唐世礼道:“你也该回东瀛山了,这就带着他们去吧。” “是。”唐世礼恭恭敬敬地应了,脸色却稍显黯然。 离止冷眼瞧着,心中留意了几分。 渊极吩咐完他,转而笑着对身边的天吴说:“这些小辈们,整日里叫人操心,躲个懒都不行。” “走吧。”离止抿唇轻笑,揽了上歌,招呼唐世礼。 三人并肩一行,倒比来时的路上有趣些。 上歌记仇,还记恨着唐世礼在关键时刻抛下她和崇恩,一路上都在瞪着唐世礼。唐世礼脾气不算好,好在为人冷淡到冷漠,也不屑跟她一般见识。离止偏袒上歌,只做视而不见,偶尔见到了,也觉得颇好笑。 “我师祖也回到东瀛山了,你不怕见他?”上歌得意洋洋了半天,冷不丁唐世礼突然问。 她一愣,整张脸瞬间都木了,眼中的星火都黯淡了下去。 唐世礼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时候要转移话题也来不及,瞧着她失神的小脸,也悄悄握紧了拳头。 师祖回山,分明是忘记了上歌,他不该提起这个话题,惹她伤心。 他正自责间,忽见上歌抬起头来,勉强的笑道:“他是五方五老,地位尊贵无比,我不过是大荒之国小小的公主,自然是配不上他的。他……你师祖他忘记了我,于我而言也是好事。” 离止在一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是希望上歌长大些,但这一棒子也打得太重,伤了根本。如今这样失落没有生气的上歌儿,不是他的上歌儿。 云头上的气氛有些闷闷的,东瀛山离甘渊并不算远,不多时就到了。 落下地来,唐世礼领着他们前往山下,去取白泥。 三人沿着东瀛山的小路往后山走,路上不乏唐世礼的师兄弟,见到离止和上歌,都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崇恩回山的时候,那个场景他们过目不忘,想不到才不过一天,又看见了这两人。 上歌今日的气色要比昨天更好一些,逼人的美貌衬着恬静的笑容,那些弟子走得远了,还在不停回头张望。 离止瞧见他们的目光,又忍不住生气。 上歌无知无觉,越往里走,心情越糟糕,根本没时间来关心别的。 “还有多远?”走得久了,上歌渐渐心烦起来。 唐世礼到了东瀛山,也显出大师兄的沉稳和风度来,耐心地给他们解释:“还有一段路。这一路段路上布满了法阵,所以是不能御气飞行的。” “这里有秘宝?”离止忍不住调侃。 唐世礼摇了摇头:“我来得晚,虽然是三代弟子里最大的,却也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纠结。只模糊听我师父提过一次,说是师祖在旁边建了个茅草屋,种了些鸢尾花。师祖很宝贝那些鸢尾花,特意加持了阵法。” 上歌脚步不稳,差点跌倒。 离止手疾地扶住了她,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上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鸢尾花……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曾经她作为一只比翼鸟呆在崇恩身边的时候,最喜欢东瀛山后山坡上生长的鸢尾花,偶尔叼一支花回去,放在崇恩寝殿的花瓶里,他便会开心一整天。 他如今,竟然种了满山坡吗? 她脸色苍白,心中告诉自己不可能,却不可自已地涌起了希望。希望……他是因为记得小白最喜欢鸢尾花,种在这里等她回来。 但她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也明白,这希望终究不过是奢望罢了! “到了。”走在前面的唐世礼停下脚步。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壶状山口的入口。放眼望去,整个山谷里都是蓝色的鸢尾花,漫山遍野,一片蓝色海洋。半山腰一座宫殿,紫色烟雾渺渺,有几分世外仙山的味道。 这里,比她当年来的时候,还要美丽得多! 这样大片的鸢尾花,放眼寰宇,只怕只此一家。 要种出这么多的鸢尾花,没有个几百年,的确是不可能的。 唐世礼抬手指了指半山腰的那座宫殿,低低说:“师祖种花的时候,会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不过最近这百年来,他住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东瀛山的正殿,反而很少回去。”他又指了指山脚:“你们要的白泥,就是这片鸢尾花的土壤。要取白泥只怕要动了鸢尾花,得请示一下师祖。” “带路吧。”离止看了看上歌,她沉默着,低着头看着脚边的鸢尾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世礼也看着上歌,两人都是一样的担忧。 上歌她……这样仓惶地带着伤面对崇恩,真的没问题吗? 上歌觉察到他们的注视,抬起头来,淡淡笑了一下:“我没事,我们走吧,渊极爷爷还等着要白泥。” 她眼底的伤心,成功地刺痛了离止。他别开头,却牵住了她的手。 上山的路并不复杂,一条小径直接穿过花丛,通向半山腰的宫殿。走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已经站到了宫殿门前。 唐世礼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稍等,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上歌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似乎等了一百年那么久,才传来沉稳舒缓的声音:“谁啊?” “师祖,弟子唐世礼。”唐世礼连忙说:“大荒神女上歌公主与青丘离止殿下前来东瀛山,讨要一些白泥前去救人,弟子特来请示师祖。” 又等了一会儿,宫门缓缓打开,上歌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人。 崇恩身穿深紫色长袍,头发梳着发髻,簪了根碧玉簪子,站在殿门口皱着眉看他们。 第40章 隐秘心口的愿望 两人隔着一道门,他在宫内,她在宫外无上仙魔。他的目光扫过她,并未多做停留,只是习惯性地一瞥,便落回到唐世礼身上:“如此,你带他们去吧。我不见外人。” 这语气……亦是形同陌路。 “是。”唐世礼答应下来,见他没有别的吩咐,眼神示意上歌和离止跟他走。 上歌站在那里,眼神迷茫地瞧着门里的人。 来时的路上,她有想过,再见到他,她应该能放下了。可现在,他们其实根本算不上见到,叫她的放弃又从何谈起? 他的脸其实看得不是太清楚,笼罩里殿里的迷离雾气中。但她知道他肯定没有笑容,他以前总是不经意地露出笑脸,但那仅仅是在面对她这个“宠物”的时候,在别人面前,他永远是冷淡儒雅的温和帝君,而不是平易近人的邻家哥哥。 崇恩似乎也感觉到她的目光,隔了一段距离,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上歌一步步退开,动了动嘴巴,喉咙却被什么扼住了,别说说句话,就是吐一口气,也要费尽气力。 离止牵着她,脸色也阴沉起来。 终于,视线里再也看不见崇恩。她知道,古旧的碧瓦红墙阻断的不是她的视线,而是她这一生对这个男人那些不明觉厉的痴恋。 她眼中有泪,跟着离止和唐世礼的脚步,缓缓下山。 鸢尾花的香气是迷离的,她以前很喜欢。可现在,她却由衷地感觉到,这些蓝色的花朵钻进了她的肉里心里,扯得她无比的疼。 泪眼朦胧中,忽听身后有人追了出来,随机听到崇恩平稳冷漠的声音:“等等!” 离止脸色一僵,飞快地看向上歌。 上歌脸色发白,一颗心却险些跳出胸膛,眼中绽放出惊讶、欣喜的光彩。 他喊住了他们! 他,终于是想起来了吗?他想起她来了吗? 她豁然回身,盯着从门里出来的人。 上歌那一刹那间的表情变化,通通映在离止的眼睛里。可他不能说什么话。她已经这样痛,那个男人给她的伤害很深,他舍不得去踩一下让她更疼,他能做的,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只要她需要力量去面对,那么他给她,就算自己筋疲力尽,也没关系。 崇恩一步步走出来,大概是因为跑得急了些,他的发髻稍稍松开了,几丝头发掉下束发的金冠,落在脸庞。他也懒得整理,笔直地走到他们三人跟前。 上歌走在最后,自然而然,他是那样容易地走到了她身边。 也……那么容易地,与她错肩而过! 有什么东西,轰然坠地,摔得尸骨无存。 她呆呆地站着,浑身都僵硬了一般,动一动小手指都不能。她回不了头,听见崇恩就站在她身后,一字一句对唐世礼说:“我忘记告诉你了,待会儿取白泥的时候,小心些,别弄伤了我的鸢尾花。” 上歌听罢,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脸色青苍,颓然中更是十分的绝望。 罢了,本来就是她的奢望,现在,不过是连这一丝的奢望,也不曾有了而已仙路春秋全文阅读。 想明白了这一层,她终于能够不自欺欺人,假以时间,就可以让自己回归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真正放下! 她往离止的身边靠了靠,离止似乎能懂她的一切,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力气很大,将她搂在胸前的姿态,是寸步不让的占有。 上歌觉得心中安心,终于可以抬起头来,直视曾经这个让她感觉甜蜜,也感觉痛苦的尊贵帝君。 她没有看到离止的表情,那紧锣密鼓中装出来的一丝淡然,终是裂开了一条缝。 那其中……是欣喜若狂! 崇恩吩咐完唐世礼,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头的大事放下,他的脸色也终于轻松起来,心情颇好地对离止和上歌点了点头。 上歌勉强提起精神,也对他笑了一下。 随即,她惊喜的发现,似乎对崇恩笑,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意识到这一点,她又笑了起来,眼角温柔的上挑,美丽的眸子含了丝浅淡的惆怅,分外的动人。 这一笑,反而把崇恩笑楞了。 三人已经离开了很远,他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刚刚那个笑容,很熟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崇恩皱起眉头,努力回想。然而一无所获,过往漫长的神仙生涯中,并不曾有过谁,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唇角,明媚而忧伤地对着他笑过。 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大概是活得太久,有些糊涂了。谁会用那样的笑容,对他笑呢? 他认识的女人,屈指可数。 天君的妹妹瑶光上神,花神花自香,以及……他的比翼鸟小白。 小白,光是这两个字念着,他都觉得心口难受。这两个字,已经成了他心里某一个不能触碰的角落,能直视,却不能承受。 他回身看去,唐世礼三人并肩的身影正在渐渐缩小。那个单薄瘦弱的神女,紧紧地拽着身边年轻殿下的手,正仰着头对他说什么。侧着的容颜,笑容灿烂美好。她身边的男子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举止溺爱,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亲密无间。 他的小白……如果是他的小白,也会这样对他笑的吧? 只可惜,他去得晚,生生错过了她! 崇恩站在半山腰,再也没有进殿里去的**。 他负手而立,山风吹动他的衣角,空气里的鸢尾花香侵染了他的元神,他便痴了。 从凡间刚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来这里,这一山的鸢尾花,他亲手种下,亲手打点,如今开得这般繁盛。可那个喜欢鸢尾花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也再看不到他为她打造的这一片盛景。 他的目光落到那些鸢尾花中间,那花丛中间隔十几丈就有一棵的梧桐树上。 这些梧桐树也都是他亲手种下的,只为了他心底那个隐秘的愿望。 他在失去了她的无数个夜晚,曾经那样殷切地期盼过的、不能说的愿望――他希望有一天,他的小白,能够从天边飞来,在这些他种下的梧桐树上,哪怕落一下脚,也好。 第41章 到底谁才上心他 唐世礼带着他们取了白泥,便去见了他的师父筑若。上歌跟离止两人前往天庭,去找王母讨要一棵七彩莲蓬。上歌的情绪低落,一路上跟离止说话,强装的笑脸让人看了十分难受。 快到瑶池的时候,离止终于看不下去,捂住了她的眼睛。 “离止哥哥?”上歌吃了一惊。 看不见外面的世界,黑黢黢的混乱中,离止的声音有些不稳:“不想笑,就别再笑了。” 上歌心中一酸,当真再也笑不出来。 离止并未放开她,他将她抱在怀中,下巴就搁在她的头发林里。上歌说不出什么感觉,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要立了起来,却在这样的抵触一般的反应中,清楚地感觉到离止的心跳。 莫名地,她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忘了他。” 就在她以为离止没别的话说的时候,离止笃定地开了口。 上歌愣了愣,缓缓点头。 离止松开她,她睁开眼睛,正对上他凝视她的眼眸,那样漆黑浓重的情动,让她心中震撼非常。她发呆间,离止捧着她的脸低下头,在她的眉心烙下一吻。 浅浅的一吻,稍纵即逝。 他的手笼着她的,十指相扣,他的掌心温暖,是她千年不变的依赖。 没来由的,上歌觉得,这样的离止,真令人着迷。 她从前,竟然没有发现? 上歌低下头,耳垂有些微微的发烫她被自己突然的想法羞愧了。 她突然想起来,好多好多年前,离止哥哥在九幽找到她的时候,在她耳边说的那句:“上歌儿,我们回大荒,成亲吧!”时隔这么久,她竟然还能感觉到他喷在她耳心里的那口气,一直烫到心底。 真是羞人! 她对离止哥哥,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她应该明白的,他那时候说那话,只是为了安慰她没有人要饱受摧残的心灵! 上歌甩甩头,撇了撇嘴角。 大概是被崇恩伤得够彻底,她才会逮着离止哥哥不放吧! 她跟离止哥哥……怎么可能? 她太清楚离止了,他可以宠她宠到三十六重天上去,可以为她下到山火海,可以……可以为她做的事情太多了,但那都是因为她是他养大的,就像他的孩子一样,容不得别人来欺负。她的离止哥哥,看起来没脾气,其实又小气又毒舌又霸道…… 他把她保护得太好,而她太不知好歹,跌得太重。 她悄悄抬眼瞧了瞧离止,挺拔的身姿,俊美无双的侧眼……她的眼睛落到十指相扣的手掌上。 只是……她其实早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向王母讨要七彩莲蓬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八荒**无人不知,王母跟大荒和渊极,都有些过节。跟青丘,关系也颇为尴尬。 青丘的公主殿下,离止的姑奶奶,乃是王母的座下弟子,瑶光上神的师姐。当年,离止的姑奶奶苦恋渊极,没少闹出事来。其中最出名的一出,乃是在她的唆使下,天君跟王母判了离止的母亲诛仙台诛仙极刑。还是在邪皇的帮助下,离止的母亲才得以返本还源,以花精身份新生。这之后,跟天界也颇多磨合。 算起来,这些都已经是一万五千年前的事情了。 离止出身的这几千年来,大荒和青丘联合,青丘这边又主动搭桥,三方关系才渐渐缓和。 离止和上歌料定要费一番嘴皮子,怎料把来意跟王母一说,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下子,倒让上歌和离止吃惊不小。 然而,等看到从王母身后乖巧出列,领他们去摘果实的瑶光,上歌就明白了。 果然,瑶光领着他们往瑶池走,离开大殿没多远,就笑盈盈地对上歌说:“听说上歌公主归来有几日了,不知可有见到崇恩圣帝?” 上歌装作没有听见,埋头走路。 “刚刚见过。”离止本不想说,但她看得意,心中就十分不爽。 瑶光眼中诧异一闪,很好地掩饰了下来,她轻咳一声,笑道:“离止殿下倒是对崇恩关心得很。崇恩还好吗?他历劫归来,我本该去看望的,只是我回到天宫,也整日里繁忙,这才不得空。好在崇恩体贴,让信使来传过话,让我先忙自己的,不必挂心他,少了我许多内疚。” 上歌听她句句字字都在提醒自己,崇恩是多么关心她,心中不由渐渐来了气。 她都这样避让了,瑶光又何苦紧紧相逼? 上歌冷哼道:“你若真上心他,便多关心关心他。他如今一个……也孤独得很!” 瑶光一愣,第一次深深凝视她。 她无所畏惧地与她直视,眼中有责备,更多的是伤心。 瑶光是何许人,只一眼就足够她发现其中多少关窍,她却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的忧虑,浅浅笑道:“也是,我是他的未婚妻,确实疏忽了。” 上歌脸色一白,她越发的笑得深了:“到了。七彩莲蓬乃是至阳至纯之物,我不便采摘,你们进去之后,找专门养莲花的仙子帮忙吧!” 她福了福身,送他们到门口,做了个恭请的手势。 上歌看也不看她,当先进去。 离止刻意落后一步,等上歌跨进了门,才扭头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悠悠地吐出几个字:“你……很好,很好!” 他与她错身而过,瑶光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 再凝神望去,离止的背影儒雅清俊,仿佛刚刚那句阴测测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的嘴巴。 七彩莲蓬是瑶池独有的七彩莲花的果实,珍贵非凡更甚蟠桃,一直都有精心挑选的仙女侍养。因为有了瑶光的吩咐,仙婢毕恭毕敬地带着他们过去。隔了老远,就见种七彩莲蓬的那一池子散着琉璃七彩光,晃人眼球。 仙婢福了福身,井然道:“殿下,公主稍候。七彩莲蓬这等神物,我等不易靠近,以免使之沾染了我等不同的气泽。待奴婢唤出此间花精,到池中去采摘。” 离止微微颔首,她便吟唱起召唤的法诀来。 不多时,瑶池旁边的莲花微微晃动,一个碧绿色的女子,从莲花中走了下来。 上歌“啊”的一声惊呼,一把抓住了离止的手臂。 第42章 紫澜宫里花自香 那从莲花里走出来的女子,竟然还是一位故人! 修眉杏眼,粉唇红腮,腰间的流苏被风轻轻吹动,柔软腰肢更显得纤细异常。皮肤白得恍若透明,一袭粉色裙装,更衬得她光嫩如昨。 她走到几人身边,对领着上歌他们过来的婢女躬了躬身。 仙婢便说:“这两位是青丘离止殿下,和大荒公主上歌,前来取七彩莲蓬。劳驾姐姐帮个忙吧。” 她抬起头来柔柔笑道:“青衣遵命。” 上歌眼睛瞪得更大了:“赵青衣,你怎么会在这里?” 领着他们过来的仙婢诧异地看了看上歌:“公主认识青衣?她本来就在这里啊,什么叫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在别处见过她!”上歌差点脱口而出“在凡间见过她”,被离止轻轻掐了一把,连忙匆匆改口。 赵青衣感激地望着离止,嘴唇动了动,终于是没说出谢谢来。 离止眼睛毒,早已经看出来,她在天庭里的地位十分低,连一个领路的小仙女,也敢明里暗里地指使她干什么事情。刚刚瑶光领着他们过来,想来也是为了让上歌发现她,当着仙婢的面戳穿赵青衣。 如果他没有猜错,赵青衣只怕是私自下凡的。 仙婢退了出去,留下赵青衣和离止上歌三人,站在廊下。 赵青衣福了福身:“两位稍等,我这就去为你们采七彩莲蓬。” “有劳。”凡间的事情是凡间的事情,上歌还是挺有风度的。 赵青衣勉强笑了笑,重新走下瑶池中。上歌看见,她一走到瑶池里,七彩莲蓬就会发出淡淡的绿光。赵青衣四处看了看,手中飞快地掐起法诀,片刻后手腕转动,已经捏了一棵莲蓬在手里。 离止接过七彩莲蓬,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她,她略微一点头,福了福身,重新回了自己的莲花里。 上歌跟着离止出来,特别郁闷:“你们刚刚在打什么哑谜?” 离止牵着她,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濡湿。他便好笑地数落她:“想什么呢?这么点事情也值得紧张!” 上歌努嘴:“你是看她漂亮,被迷了吗?” “都开始怀疑我的品味了!”离止越发的好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她,她没你好看。今晚,赵青衣会来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歌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因为离止跟赵青衣有约,又要忙着帮莫希翼塑造肉身,两人决定先不回青丘,去紫澜宫住一晚。 平日里紫澜宫就挺热闹,离止和上歌一到,叔叔伯伯们都开心得很,纷纷从自己的寝殿丹房里出来。尤其是离止,他是紫澜宫众人小师妹的孩子,自然十分得大家的欢心。上歌人活泼,言语讨喜,时不时惹得伯伯们大笑,开心至极。 正热闹间,忽听门口一个女声诧异地道:“哟,今日紫澜宫是怎么了?你们居然全都诈尸了超级工业帝国全文阅读!” 紫澜宫里住的,尊贵至渊极底座,他的六个弟子,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大弟子墨隐是凤族如今的当家人,上歌的舅舅。二弟子离跹,是青丘之国如今的帝君。三弟子玄邑倒是没有显赫的出身,但如今总领天兵七部,地位非同小可。四弟子申跅本身是一株芳华木,如今在天界领了药神的职位。五弟子和六弟子是一对孪生兄弟,乃是龙族本支,算起来,是如今天君的侄儿子。 这些个人,放天界那都是祖宗,来紫澜宫里的人,莫不是心惊胆战,谁胆子又这么肥,不但敢大声嚷嚷,而且还明嘲暗讽? 上歌双眼灼灼,望向大门口。 紫澜宫阔气的大门槛边,站了个身穿紫色裙装的姑娘。这姑娘个子高挑,身材纤细,一双大长腿交叠,隐在纱裙中模糊见到一个轮廓,加上胸前圆润的起伏,生生看瞎人眼。 她抱着双臂半靠着门槛,水滑长发顺着肩膀倾泻,遮掩住半边身体。 见上歌看过来,她夸张地瞪大眼睛,挑了挑眉:“哟,今儿怎么还有个这么可口的妹子?玄邑,你心上人?” 玄邑虽然已经做了天将,私下却颇为内敛,被她一逗,涨红着脸差点炸毛:“花自香,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七师妹的侄女上歌儿,你这张嘴巴能不能有点遮拦?” “哦,就是你暗恋了几千年不敢表白的那个师妹的孩子?”那姑娘听了,更开心:“玄邑啊,我怎么瞧着你更悲催了呢?姑娘没追成,还得帮人养孩子!啧啧,真可怜,快来姐这里,姐给你安慰。” 玄邑活生生给她气得跳脚:“花自香,你,你……” “看见我这么激动?”她走进来,活跃开放地伸开双手:“来,到姐的怀里来!” 紫澜宫里的其他人再也憋不住,纷纷不客气地指着玄邑大笑。 这花自香一出现,就暴露出很大的信息量,上歌听得糊里糊涂,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但见一向威风的玄邑吃瘪,她就开心。 上歌一边笑一边扶着离止的肩膀:“离止哥哥,三伯伯好怂哦!” “一般一般。”花自香听见了,拍拍她的肩膀:“上歌儿是吧?看开些,他比这个更怂的时候,我都瞧见了。” “花自香,你还不闭嘴!”玄邑急了,几乎是蹦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恶狠狠地瞪她:“我告诉你,我大师兄今天不在紫澜宫,你要找他自个儿去凤族找去!” 花自香拍开他的手:“谁说我是来找墨隐的?” 她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我们玄邑这样可爱,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墨隐那个木头人,有什么意思?” “恶心!”玄邑十分嫌弃她。 花自香却更加开心,肆无忌惮地要来拎他的耳朵。 正笑闹间,忽听申跅呆呆地说:“花自香,你不是说看上我们大师兄了吗?可我怎么瞧着你,是看上了我三师兄?” 离止听罢,噗嗤笑了起来。 花自香脸色隐隐一红,本来要还嘴,忽然瞥见离止,又转了转眼珠子,笑道:“谁说的?我瞧着紫澜宫都是美人儿,来提高审美水平不行吗?罢了罢了,这些都不说,我来是干正经儿事的。离止殿下,你可认识莲花精青衣?” 第43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离止完全不买她的帐:“花神看上了我三伯伯,为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反而拿我来做戏呢?我是认识青衣,莫不是你也认识?” 花自香连番被欺负,也不恼,只说:“离家的狐狸崽子,你可真没劲!” “赵青衣怎么了?”上歌感兴趣。 花自香便开心起来,逮着她的手说:“我不是领了个花神的职位么?那青衣是个莲花精,自然在我管辖内。今日托我过来,给你们说一点点事情。小妹子,感兴趣不?感兴趣的话,快点叫你好哥哥给我整整玄邑!” 上歌傻乎乎的:“我三伯伯多好,为什么要整她?” 玄邑立即竖起大拇指:“上歌儿,你不亏是大师兄的妹子亲生的,好样的!” “你不想听听赵青衣要说什么?”花自香被她打击得垂头丧气。 上歌就又转了转眼珠子:“想听。”她转过头去,可怜巴巴地瞧着玄邑:“玄邑伯伯,你帮不帮我?” 花自香终于大笑出声。 玄邑就烦了:“花自香,你到底来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就滚蛋。” 最后一句,语气已经弱了。 花自香闹够了,大咧咧在桌边坐下,才说:“那赵青衣心知你二人必定要对她介怀,托我来说情。” “那我便来猜一猜,她要说什么情。”离止摇了摇扇子,狡猾地一笑:“我若猜对了,花自香你便有一天,对我三伯伯毕恭毕敬,他说什么是什么。我若猜不对,我三伯伯也给你一天,任你使唤,你觉得如何?” 花自香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一言为定。” 玄邑让她使唤一天?她想想都觉得好好笑! 玄邑却也双眼放光,阴测测地瞧了她一眼。他离止侄儿的才智,那可真是不一般,被二师兄教得圆滑无比,又被师妹跳脚得古灵精怪,他会输才怪! 离止合上扇子,啪嗒在手中一敲,笃定地说:“你来此,不外乎是为赵青衣说情和道歉。” 花自香眯起眼睛:“为什么要说情?又为什么要道歉?” 离家的这小子,怎么这么聪明? 花自香看一眼玄邑,他一脸瞧好戏的模样,不由自主就心虚了。莫非,真要对这混蛋百依百顺? 离止似乎料定她有此一问,不紧不慢的说:“她因对崇恩圣帝心中眷恋,私下凡间妄图与他喜结良缘,甚至不惜以逍遥池水掩藏自身的仙气。私下凡间此为罪一,盗取逍遥池水,此为罪二。两罪并发,非费去仙籍不可。她在凡间时,挑拨崇恩圣帝与上歌,离间他们,使上歌难以渡劫,此为罪三。她后来受命于瑶光上神,恐怕还干了些别的坏事,导致崇恩圣帝也无法勘破情关,此为罪四。是以,赵青衣托你来说情,一求墨隐大伯伯莫要追究逍遥池水一事,二求玄邑伯伯不要追问私自下凡一事,三求上歌宽宏大量不要追讨她难为一事。我说得可对?” 花自香脸色讪讪地接道:“你倒说得挺准。” 离止笑而不语。 上歌听了半天,也听了个大概:“所以说,赵青衣其实也挺无奈的,除了私下凡间,后面的事情,都是瑶光上神参了一脚?” “**不离十。”离止说:“其实想一想,也并不是不可查,只是我当时心慌意乱,疏忽了。” 话一出口,他立即惊觉说错了话。 他心慌意乱是不假,但上歌从未往这些想过,要是花自香追问一句,他就不能不说了。 那些心里的话,他很想说,但绝对不是在这个时候。而是在某一天,上歌心甘情愿听他说的时候,他才会开口。 如果她不乐意,或者心里念着别个,他宁愿永远不说。 幸好,花自香正处于输掉赌约的巨大失落中,没注意到他的漏洞。 上歌道:“离止哥哥,你从什么时候就知道的?” “看到赵青衣出现在瑶池的时候。”离止笑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她在凡间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不过没把她往神仙这一方面想。仔细一想,她跟瑶光的关系很容易就想通。她在崇恩身边时,瑶光并不下凡,等你在崇恩身边稳固了,她便来使坏。后来被我戳穿她和莫希翼的阴谋后,她就隐匿不见了踪影,她刚刚消失,瑶光自然而然地接替了她的位置,而赵青衣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这一点,就很值得我怀疑。” 他每说一次崇恩,上歌就难受一回,听到后来,便缓缓摇了摇头。 其实,就算没有赵青衣和瑶光,她跟崇恩,也是不可能的。 是她妄想了。 只是……当时已惘然! 玄邑跟花自香吵吵闹闹着,商量哪一天,花自香归玄邑使唤。 看着花自香吃瘪,紫澜宫里人人开心,好一阵热闹。 上歌并不常见到花自香,她长期在紫澜宫混,竟然没发现他们关系如此好。休息的时候悄悄问了下离止,才知道花自香也是最近百年来,才常在紫澜宫出没的。 离止用两个字来总结花自香和玄邑:“冤家。” 上歌深以为然。 入了夜,渊极还没回来,上歌和花自香也都歇在紫澜宫,两人住一屋。 因是紫澜宫里唯一的两个女人,自然格外亲近一些。两人并作一头聊天,花自香听上歌说起“男男是真爱”,捧着肚子笑得满床打滚。笑罢,便凑到上歌耳朵边,悄悄问道:“在你心中,玄邑跟谁比较配?” 上歌不明觉厉:“三伯伯爽朗直率,只有我舅舅那种腹黑攻,才驾驭得住。你没看到你,每次三伯伯胡闹,我舅舅一个眼神,就唬得他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你懂什么?”花自香小声地反驳她:“他那叫敬重墨隐,并不是真的怕了他。” “差不多。”上歌说。 花自香又凑过来:“那你觉得,崇恩跟谁比较配?我听说他在凡间的时候,你很萌他跟紫微星君?” 上歌心中一痛,眼前晃过崇恩的脸,便说不出话来了。 花自香喃喃自语:“说到崇恩,我近两百年来,都没见他效果了。自从他的比翼鸟小白没了,他就再没笑过。” 第44章 重走他的路忘他情 上歌默不作声,别开头去。 小白……比翼鸟小白…… 光是现在怀念有什么用?她作为一只比翼鸟还活着,还活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并不曾对她多好。他甚至对她说,他倾心瑶光已久,对她,毫无感觉。 他用炼妖壶将她收入神火炎炎中,她痛得满地打滚,而他与瑶光手牵手,一句“崇恩亦如是”,让她痛彻心扉。 她在无炼崖上护他伤重,只为了看他一眼,他却含笑着将她推向了深渊。 别的不说,就今天早上,她就站在他面前,对他笑,如同她曾经那样对着他柔柔的笑,可他认不出她来。她在他心中,甚至还不如那一山的鸢尾花! 甚至是到了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她就是小白! 这样的怀念,如今又有什么意义? 虚伪! 她这样想着,心,却还是痛了。 花自香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还以为她已经睡了,侧过身来看了看上歌。上歌微微闭着眼睛,眼角有泪水滚落。 花自香愣愣地瞧着她,她的眼泪,她竟然毫无办法来安慰。花自香心中内疚,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歌跟崇恩,在人间是有一场邂逅的。现在,崇恩元神归位,已经忘记了一切,而记得的人,难免被情所伤。 花自香躺回她身边,想来想去,伸手轻轻将她揽在了怀里。 忽然,上歌动了动,她听见上歌说:“崇恩在凡间的时候,跟白无垠是很配的。” 花自香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看吧,上歌姑娘的小灵魂小信仰,在那点情殇面前,还是具有坚持的潜质的! 她说出这句话,花自香也松了一口气。 当有一天,我们能用调侃的语气,说出那些年曾经迷恋过的人,就代表我们在开始学着释然了。 上歌,也会释然。 “上歌,你会想念在凡间的日子吗?”花自香搂着上歌,突然说:“我也是从凡间回来的,我会很想念凡间。但我每次想起来,总会告诉自己,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随着我飞升为神,就一切都过去了。我只想记得最好的,最好的墨隐,最好的玄邑,最好的……人生。” 上歌扭头看她,夜色下,花自香的脸朦胧而忧伤。 直觉告诉她,这个花神,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上歌知道她跟墨隐舅舅和玄邑伯伯牵扯不浅,却没想过,他们之间的牵扯,竟然是从凡间开始的。 每个人都有一个不愿触碰的伤口,看起来很快乐的花自香,也是一样的吗? “花姐姐,你喜欢我墨隐舅舅?”上歌白天听他们打趣她,都说她喜欢墨隐舅舅。 花自香浅淡的一笑,笑容苦涩:“傻瓜,有些人,不是喜欢就可以的。我曾经喜欢过他,可你墨隐舅舅另有所爱,对我没有意思。我后来也想明白了,我是真的喜欢他吗?我重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努力让自己去感受他,可我什么都感受不到。我跟他的心,从来都没有贴在一起过。” 她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那些曾经的爱和恨,其实,也没有那么永不能释怀。 “那我玄邑伯伯呢?”上歌说。 “而……玄邑不同,我不用去刻意感受他,我只站在他跟前,就会懂他。他率真,总是给我快乐。我以前觉得,轰轰烈烈才好,其实现在想来,谁又能说,那些简单的快乐,就不是爱了呢?”说到玄邑,她满眼温柔,跟白天嚣张跋扈的样子格外不同。 上歌也悄悄叹气,她要是能有花自香这样想得开,该多好。 大概是缺少……她的那种面对的勇气吧! 上歌托着下巴,忽然觉得,或许,重新走崇恩走过的路,会有所领悟? 她,有些心动了呢! 夜色艰深,花自香困了,歪着脑袋睡去。 上歌发了一会儿的呆,也合目养身。 窗外,玄邑站了一会儿,也披着一身霜华,慢慢走开。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松开手,走出这院子,那欣喜若狂的情绪便再也压抑不住,只想狂奔而出,大声宣泄他的快乐! 他很快乐,等了这些年,终于等到了她的一句喜欢! 花自香好多年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大概是昨天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倾吐出来,整个人都感觉一阵轻松,再也没了负担。 她伸了个懒腰,浑身舒坦。看向身边,上歌早就出去了,她便也起床去院子里溜达。 刚刚出门,就遇到了玄邑。 玄邑扬着一张笑脸,正要给她打招呼。花自香就抢先笑道:“哎呀,玄邑,大清早就来给姐姐问好啊?真乖!” 玄邑一脸冷汗:“我找上歌儿,师父回来了,喊她过去。” “上歌不是早就出去了吗?”花自香奇怪道:“我起来的时候,她就没在身边,早就起来了。” “那她人呢?”玄邑一听,立即就急了:“我今天醒来最早,可没见到她!”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不妙,匆匆奔了出去。 离止也正往这边来,玄邑急忙拉住他,问道:“你见到上歌儿了吗?她不见了!” 离止脸色一变:“什么时候不见的?” 花自香便如实说了。 离止听罢,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脸色简直是狰狞:“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话?”要不然无缘无故,人怎么会出走? 花自香细细一想,猛地拍了拍大腿:“哎呀,糟了!我想……她很有可能下凡去了!她,可能想重新走一遍,崇恩走过的路。” 离止脸色惨白,愣愣地放开她,跌出去两步。 她又下凡去了,这一次,她明确下凡,就是去寻找崇恩的痕迹? 凡间……那么多的不确定,她如何这般冲动? 离止转身走开,走了几步,又回头恶狠狠地瞪花自香:“在上歌没回来之前,你最好跟紧我玄邑伯伯,如果被我单独逮到你,小心你的皮!” 他冲出去好远,花自香才哭丧着脸抓着玄邑的手控诉:“他……他一个小辈,居然威胁我!” 第45章 转眼少年已成年 上歌出了天门,径直去往凡间。 在南阳城外落脚,她整个人都虚弱起來。 这片土地上,她倾注了太多感情,如果沒有來过这里,她不会想起那些求着申跅伯伯遗忘掉的记忆,如果沒有在这里遇到崇恩,她依然是天界人人无语却悄悄羡慕的快乐小神女…… 她一步步进了南阳城,正是日头毒辣的时候,城头喧嚣,小摊贩在吆喝,这场景,跟她在的时候,别无二致。 只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她回去了四天,人间,已经过去了四年。 如今的南阳城,比起四年前,要繁华得多。 她在一个路边的小摊前点了碗混沌,一边吃,一边听周围的人说话。 这里,旅人來來往往,要听什么有什么? 南阳城突然兴起,还要源于四年前,有神仙降临在这里,还开了一栋酒楼,神仙飞升后,大家都來新奇地观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皇帝都知道了,还亲自给八卦楼提名,至今传为美谈。 上歌吃了面,味道跟当初还是一样,就是跟她來吃混沌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付款的时候,卖混沌的小摊贩愣愣地瞧着她,整个人都呆了。 上歌勉强笑了笑:“王大爷,这是混沌钱!” 她给了两碗的钱。 王大爷木然地接过钱,还瞧着她的脸,一个劲地喃喃自语:“真像,长得真像!” 上歌不再理他,自顾自往八卦楼去,这条路她还是很熟的,曾经在这条路上,她拖着挽着、赖着骗着崇恩,陪着她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街边的景物添了很多,唯有脚下的青石板,一点也沒有改变。 隔得老远,她就瞧见了八卦楼。 让她欣慰的是,八卦楼除了牌匾换了,其他什么都沒变。 就连她曾经竖在门口的招牌,也沒变。 她看着那幼稚的话语:“人生何处不八卦,八一八,更快乐,提供南阳府捕快展实意八卦一条,免饭钱!” 她伸出手浅浅地抚摸,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來。 那时候她以为这样人生何处不八卦,殊不知今时今日,她也成了别人八卦的对象,而她想八卦的那个人,如今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上歌心中伤感,正发呆间,忽听身后有人呵斥她:“喂,姑娘,这东西很重很贵,你别乱摸好吗?” 她一回头,一个围着围裙的店小二正端着盘子,一脸不赞同地瞧着她。 上歌勉强展颜笑道:“我提供一条展实意的八卦,你们还免饭钱吗?” 店小二为难地说:“展家公子已经不在人世,我们老板也不在,我可做不了主的,如今这个规矩,其实已经废了的!” “哦!”上歌失落地应了,见这小二呆头呆脑,完全沒有当年宋子怡的圆滑,不禁更失落,她走进楼里,习惯性地上二楼,习惯性地坐到崇恩和紫微星君常去的那一张桌子,正要坐下,店小二又连忙说:“姑娘,这张桌子你不能坐,能不能换一个位置!” “为什么?”上歌纳闷了。 店小二摇头:“我们掌柜的说了,这张桌子有主,任何人都不能在这里坐!” “谁是主人!”上歌说。 店小二搔了搔脑袋,皱着眉头说:“掌柜的才知道,四年來,这张桌子都沒人坐的,但我们掌柜的每天早上都要亲自擦干净!” 这些事情本來不能多说,但上歌年轻貌美,又有些呆呆的,店小二对她好感倍增,难免多说几句:“哎呀,你快到旁边的桌子去,要是让我们掌柜的看见,是要生气的,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上歌撇了撇嘴角,手指留恋地抚摸过这张桌子,眼前依稀还是崇恩拿着筷子,冷冷地瞪她的样子,紫微星君则在旁边哈哈大笑,拍着自己身边的椅子,要來拉她坐下。 上歌眼圈立即就红了。 她不能释怀,光是这么一点点,她就不能释怀,要重走崇恩走过的路,谈何容易。 她刷刷地掉眼泪,止都止不住,店小二急坏了,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哭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周围的客人也多有围观,见她一个年轻姑娘,站在这里哭得华容惨淡,不禁纷纷指责店小二不通情理。 一下子,二楼混乱无比,吵闹声喧嚣四起。 正闹着,楼下忽然有人扬声问:“怎么了?” “掌柜的,你可算來了!”店小二看见來人,立即松了一口气,小跑着过去求救。 上歌泪眼朦胧中回头,楼梯口站着个身长玉立的青年男子,黑发玉冠,面容俊美,他扶着楼梯上來,抬眼的刹那间,上歌仿佛看到当日那个活泼可爱的店小二,她扬着头兴致勃勃地问他:“你喜欢在上还是在下!” 一转眼,少年已经成人。 一转眼,物是人非。 宋子怡愣在楼梯口,一动不敢动,呆呆瞧着眼前的人,生怕一眨眼,她又随风而去。 她也瞧着他,四目相对,多少年华已经逝去如流水。 许久,他听见八卦楼的老板憋着嘴巴哼哼:“当了掌柜的,就不认识老板了吗?” “上歌!” 蓦然地,宋子怡一声大吼,等上歌反应过來,她已经被他抱在怀里,用力搂着转了好几个圈圈。 宋子怡如今已经是大人了,当年略微比她高一点点的身量,如今嫣然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他的力气也大了很多,抱着她转圈脸不红气不喘。 “放下放下!”上歌也轻松了许多:“你勒死老娘了!” 宋子怡真的变了很多,比以前沉稳,比以前壮实,他几乎是将她抱着,放她在那张从不允许别人坐的桌边坐下,他几乎是跪在地上,扬着脑袋看上歌。 当年她就这样一走了之,他回去的时候,才听人说,她已经回了天界。 他以为,终此一生,绝无再见的可能。 想不到,她竟然回來了。 他眼中热泪盈眶,未等反应,已经滚滚落下來:“上歌,你回來了,离公子也跟你一起來了吗?还有展大哥,白大哥,他们……也回來了吗?” 第46章 凡间几多重逢巧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上歌出了天门径直去往凡间 在南阳城外落脚她整个人都虚弱起來 这片土地上她倾注了太多感情如果沒有來过这里她不会想起那些求着申跅伯伯遗忘掉的记忆如果沒有在这里遇到崇恩她依然是天界人人无语却悄悄羡慕的快乐小神女…… 她一步步进了南阳城正是日头毒辣的时候城头喧嚣小摊贩在吆喝这场景跟她在的时候别无二致 只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她回去了四天人间已经过去了四年 如今的南阳城比起四年前要繁华得多 她在一个路边的小摊前点了碗混沌一边吃一边听周围的人说话 这里旅人來來往往要听什么有什么 南阳城突然兴起还要源于四年前有神仙降临在这里还开了一栋酒楼神仙飞升后大家都來新奇地观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皇帝都知道了还亲自给八卦楼提名至今传为美谈 上歌吃了面味道跟当初还是一样就是跟她來吃混沌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付款的时候卖混沌的小摊贩愣愣地瞧着她整个人都呆了 上歌勉强笑了笑:“王大爷这是混沌钱” 她给了两碗的钱 王大爷木然地接过钱还瞧着她的脸一个劲地喃喃自语:“真像长得真像” 上歌不再理他自顾自往八卦楼去这条路她还是很熟的曾经在这条路上她拖着挽着、赖着骗着崇恩陪着她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街边的景物添了很多唯有脚下的青石板一点也沒有改变 隔得老远她就瞧见了八卦楼 让她欣慰的是八卦楼除了牌匾换了其他什么都沒变 就连她曾经竖在门口的招牌也沒变 她看着那幼稚的话语:“人生何处不八卦八一八更快乐提供南阳府捕快展实意八卦一条免饭钱” 她伸出手浅浅地抚摸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來 那时候她以为这样人生何处不八卦殊不知今时今日她也成了别人八卦的对象而她想八卦的那个人如今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上歌心中伤感正发呆间忽听身后有人呵斥她:“喂姑娘这东西很重很贵你别乱摸好吗” 她一回头一个围着围裙的店小二正端着盘子一脸不赞同地瞧着她 上歌勉强展颜笑道:“我提供一条展实意的八卦你们还免饭钱吗” 店小二为难地说:“展家公子已经不在人世我们老板也不在我可做不了主的如今这个规矩其实已经废了的” “哦”上歌失落地应了见这小二呆头呆脑完全沒有当年宋子怡的圆滑不禁更失落她走进楼里习惯性地上二楼习惯性地坐到崇恩和紫微星君常去的那一张桌子正要坐下店小二又连忙说:“姑娘这张桌子你不能坐能不能换一个位置” “为什么”上歌纳闷了 店小二摇头:“我们掌柜的说了这张桌子有主任何人都不能在这里坐” “谁是主人”上歌说 店小二搔了搔脑袋皱着眉头说:“掌柜的才知道四年來这张桌子都沒人坐的但我们掌柜的每天早上都要亲自擦干净” 这些事情本來不能多说但上歌年轻貌美又有些呆呆的店小二对她好感倍增难免多说几句:“哎呀你快到旁边的桌子去要是让我们掌柜的看见是要生气的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上歌撇了撇嘴角手指留恋地抚摸过这张桌子眼前依稀还是崇恩拿着筷子冷冷地瞪她的样子紫微星君则在旁边哈哈大笑拍着自己身边的椅子要來拉她坐下 上歌眼圈立即就红了 她不能释怀光是这么一点点她就不能释怀要重走崇恩走过的路谈何容易 她刷刷地掉眼泪止都止不住店小二急坏了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哭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周围的客人也多有围观见她一个年轻姑娘站在这里哭得华容惨淡不禁纷纷指责店小二不通情理 一下子二楼混乱无比吵闹声喧嚣四起 正闹着楼下忽然有人扬声问:“怎么了” “掌柜的你可算來了”店小二看见來人立即松了一口气小跑着过去求救 上歌泪眼朦胧中回头楼梯口站着个身长玉立的青年男子黑发玉冠面容俊美他扶着楼梯上來抬眼的刹那间上歌仿佛看到当日那个活泼可爱的店小二她扬着头兴致勃勃地问他:“你喜欢在上还是在下” 一转眼少年已经成人 一转眼物是人非 宋子怡愣在楼梯口一动不敢动呆呆瞧着眼前的人生怕一眨眼她又随风而去 她也瞧着他四目相对多少年华已经逝去如流水 许久他听见八卦楼的老板憋着嘴巴哼哼:“当了掌柜的就不认识老板了吗” “上歌” 蓦然地宋子怡一声大吼等上歌反应过來她已经被他抱在怀里用力搂着转了好几个圈圈 宋子怡如今已经是大人了当年略微比她高一点点的身量如今嫣然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他的力气也大了很多抱着她转圈脸不红气不喘 “放下放下”上歌也轻松了许多:“你勒死老娘了” 宋子怡真的变了很多比以前沉稳比以前壮实他几乎是将她抱着放她在那张从不允许别人坐的桌边坐下他几乎是跪在地上扬着脑袋看上歌 当年她就这样一走了之他回去的时候才听人说她已经回了天界 他以为终此一生绝无再见的可能 想不到她竟然回來了 他眼中热泪盈眶未等反应已经滚滚落下來:“上歌你回來了离公子也跟你一起來了吗还有展大哥白大哥他们……也回來了吗” 第47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请使用访问本站。崇恩皱眉道:“我生性淡然不喜欢热闹” “你又胡说”紫微星君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别忘记了我紫微星君可是人间天界包打听得了要不是你那小比翼鸟小白不在了有热闹的地方就少不了你” 一不小心打中了崇恩的痛处他闭了闭眼睛冷哼一声别开了头 上歌出來了见崇恩的样子不太开心立即就紧张起來:“怎么了” 紫微星君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上歌儿” 他错身而过眼睛里却殊无笑意 她实在是太紧张崇恩了紧张到不能承受他一点点的不开心这样的上歌又要怎么承受接下來她要面对的那些风雨 紫微星君并未走开八卦楼门口有人大声喧哗大家都往那边张望他又回过头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看着崇恩歪了歪脑袋眼神轻佻地说:“热闹來了瞧瞧去吧凡间虽然污浊但是……也有很多精彩” “走”崇恩扬了扬手 上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紫微星君见了拉着她跟上崇恩:“走呀发什么呆” 上歌不明所以被动地跟着他走 还沒到大门口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细细分辨她就知道來人是展家老太太:“我已经知道她回來了人呢让她出來见我” 崇恩愣了愣这声音怎么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上歌脸色发白站在那里不肯往前迈出一步紫微星君催她她也不动反而往后退出:“我……我想我要回去了” 紫微星君钳住她的手臂:“去看看” 他的语气是命令而不是商量他抓着上歌的手几乎是拖拽一样的把她从后院弄了出來崇恩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个上歌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在让人怜惜心底发软他立即上前按住了紫微星君的手:“她不想去何必强人所难” “你不是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对你沒有好处”紫微星君厉声说 上歌浑身一震猛地抬起了头來 门口展老太太的声音越发的尖锐了:“放我进去你拦着我一个老太婆算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我就是想找她问个清楚凭什么她能回來我的儿子和白小王爷回不來怎么这都不行” 宋子怡的声音十分委屈:“展老夫人就你别为难我了……” 展老太太骂道:“我何时难为过你见一见你主子就是难为你了大伙儿给评评理” 周围的人有人大声赞同一时间吵闹非凡 紫微星君看了看崇恩和上歌猛地一挥手三人已经站在了街角从这里可以看到八卦楼外的情景 一大帮人簇拥着一个老太太正站在八卦楼门前拄着的拐杖不断敲击面前的青石地板宋子怡陪着笑脸站在她跟前被她指着鼻子骂得不敢声张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脸色都很冷淡 他们三人身边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在卖瓜子紫微星君微微一笑拈了包瓜子一边付款一边问:“老人家那边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哎造孽啊”老头眼神不大好却也对南阳城的八卦十分明白:“那边是南阳府展捕快的娘亲正在跟八卦楼的掌柜的要人不稀奇了一年总能见到这么两三次的一次是展捕快的生日一次是他的忌日他娘亲年年都会到八卦楼來闹” “为何”紫微星君说 老头摇着脑袋叹息:“八卦楼的老板是个小姑娘曾经是展捕快的心上人一日被歹人捉了去展捕快和白家小王爷去救她双双死了展老夫人气不过尸体送回來那天当着全南阳城的面狠狠羞辱了那姑娘一顿再后來……南阳城里人人尽知那姑娘是个神仙展捕快死掉的当天就回了天上” 上歌脸色越发的苍白一眨不眨地瞧着前方 崇恩听的奇怪眼角余光扫过上歌就更奇怪 但前方那个声音虽然尖锐难听却越发的让他觉得熟悉他不自觉地往前走动走出了街角往那边走去 上歌要去拉他不想他脚步十分快转眼就到了人群外 上歌和紫微星君对视一眼也匆匆追了上去 隔得近了才发现展老太太如今已经老了许多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跟四年前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比起來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南阳城里都是认识的人大家一起生活了许久上歌一走近立即就有人认了出來 大家发出一声惊叹纷纷自觉地给她让开道路 展老太太回过头來立即瞧见了上歌 她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就变了刚刚对着宋子怡勉强算一脸怒气现在根本是要吃人 “啪”地一声上歌毫无防备又被她扇了一个耳光 展老太太浑身颤抖拄着拐杖的手哆嗦得不成样子上歌的头发被她打散开來她似乎觉得不够抬手又要再來一个耳光她眼中的憎恨比起四年來一点都不少反而更多、更狠 上歌其实是很理解她的她的儿子死了尸骨无存都是自己害的她也沒有力气动这一耳光她还挨得起 但这一耳光沒有打到她脸上 崇恩抓着展老太太的手将这一个耳光拦了下來 他神色有些不耐烦手中握着展老太太的手腕眼睛看着上歌她双目无神眼睛的焦点都不知道在哪里宋子怡紧张地查看她的脸她木然地仍由他摆布心中似乎有很多的心事 他看了看上歌又看了看展老太太轻轻放下了她的手 “你是谁又來管什么闲事”展老太太愣了一愣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 崇恩张了张嘴又要说话 上歌突然一把推开他档在他面前大声说:“展老夫人展大哥的事情是我的错请你不要迁怒别人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作者有话说昨天弄错的章节我已经改过了,亲们定过的请翻看,不用另付款~ 第48章 原来是逃不过他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崇恩被她拉扯到身后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很熟悉 他神思有些恍惚一瞬间似乎回到了修罗界的无炼崖上小白张开双臂护在他身前挡住了修罗王的攻击那个时候他觉得眼前的姑娘好高大那种美丽惊心动魄到了极致 因为想起了旧事他也情不自禁地看了看上歌 她很瘦弱比他矮很多她立在他跟前一头黑发垂在腰间清风里似乎闻到了花香从她的发迹里飘來 崇恩又是一愣 这个背影……真的很熟悉 展老太太怒极反笑:“我要怎么才能原谅你四年前我就说过除非你死否则休想我展家能够善罢甘休” 上歌沉默不语崇恩以为她不会回答哪知道片刻后他听到她说:“只要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 “是”展老太太傲然地看着她她断定上歌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上歌看着她的眼睛诚实地说:“我是个神仙我要死只能灰飞烟灭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展老夫人你要的我做不到但我也知道你心中不求一个答案你不会轻易放弃展大哥……他其实还活着” “什么”她话音落下满街哗然 展老太太一愣随即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搬出我死去的儿子來做你的挡箭牌可见你的人品有多卑劣有你这样的神仙人间才会如此龌蹉” 上歌只是瞧着她不着急反驳 紫微星君站在她身后眼中的笑意一点点的蔓延开來 上歌儿真的长大了 如果是从前他可以肯定的是她要么是傻乎乎的挨打要么……就是如了展老夫人的愿真的死一回给她瞧但现在上歌想开了懂得了去面对 他看了看上歌身后的崇恩这位尊神枉为神祇这一刻在他心中还比不上上歌的一半 他带了崇恩來本來就是想让崇恩知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只要上歌说出來让崇恩想起凡间的一切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紫微星君心中转过很多念头却听见上歌一字一顿说:“展大哥沒有死他救了我如今得封神位位列仙班” 展老太太冷笑:“你说我儿位列仙班这话谁信我们区区凡人如何能够上得天上瞧个清楚明白你有本事把我儿叫下來当街给我老太婆说几句话我便姑且信了你又如何做不到一切休谈” 她心中虽不信说到后來语气却哽咽了 其实……还是心中有期待所以不能释怀 上歌看向崇恩却转开了头把目光落在紫微星君的脸上 紫微星君一愣立即噗嗤笑了出來好上歌儿知道请不动崇恩也大概是不愿意请崇恩还是要拉他出來当挡箭牌 她苦心如此忙碌着让活人释怀他又怎么会辜负她 紫微星君站上前來朗声说:“我能够证明” “你又是谁”展老太太目光中有些失望却寸步不让地盯着紫微星君 紫微星君一笑抬手在脸上轻轻一揭上歌眼睛都瞪大了只见他竟然从他本來的脸皮上掀下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面具之下是白无垠本來的面容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皮在手中把玩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老夫人你可还记得无垠” 展老太太如遭雷击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上歌缓过劲來知道紫微星君是用了变化之术心中感激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两手交握十指相缠上歌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好半天才听到展老夫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无垠……无垠真的是你” “夫人实意跟我真的已经位列仙班近日在天上偶然借观尘镜一看才发现您老甚是牵挂他实意走不开因而托我跟上歌儿前來望您老放宽心好好安享天年”紫微星君正色道:“夫人莫要记恨前尘往事百年之后自有相见的机缘” 展老夫人情绪激动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我我……” 话未说出口已经潸然泪下 崇恩看着她老泪纵横心中忽然又是一荡不自觉地站了过來递给她一块手绢 展老夫人哭声一哽愣愣接了过去 她却沒有继续哭眼前闪过了什么东西只有上歌身边这个男人的脸蓦然真实起來她傻傻地瞧着崇恩的脸刚刚忍住的眼泪不知怎么的又滚滚落下 满街道的人都瞧着崇恩她也瞧着崇恩似乎正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溢出來 正在刹那间她忽然大步迈上前一把抓住崇恩的手臂放声大哭:“我儿实意不在天上就在这里你就是我儿实意是不是” “我……”她力气很大崇恩竟然被她推得跌出去一步 还未站稳展老妇人整个都扑到了他怀中抓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实意娘就知道你是舍不得娘的实意啊这些年为什么都不回來看看娘娘想你啊” 上歌傻了 紫微星君也傻了 满大街的人都傻了 上歌的心一抖只觉得被展老夫人喊破这一声似乎有什么从心底里漫出來瞬间涨破了心房她不敢去看崇恩的脸色脚下往后退紫微星君都拉不住她她一步步退出人群包围的圈子一步步退出崇恩的视线…… 终于再无一人挡住她的脚步她猛地扭头冲了出去 紫微星君一愣拨开人群大喊了一声:“上歌当心” 上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愕然顿住脚步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 还未反应过來身后达达的马蹄声更响同时有什么戛然而止带起马屁长长的嘶鸣几乎震碎了上歌的耳朵 另一边是人们惊惧瞪大的眼睛和恐惧的惊呼声 上歌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只见一双高高踢起的马蹄正悬浮在她的头顶急促地向她落下下來 第49章 混乱中的心上人 上歌瞧着那马蹄要落下来,那一刹那间,其实整个人是有些懵的。 她并不害怕死亡,诚然被马蹄踏上,也死不了,只是觉得不死不活地痛一场,也有些不合算。她愣愣地瞧着,忘记了要移开身体,时间慢得好像快要静止,那马蹄终于还是一点点落下来。 忽然间,有一道身影冲了过来。 他来得很快,人影一晃,上歌只觉得一双手搂住了自己的腰,随即身体一轻,整个人都到了另一边。 她站在街的对面,看着马蹄踏在地面上,马车抖了两抖,终于惊险万分地过去了。 周围的人群齐齐惊呼,人声混乱中,大家都在地上找人,半天才发现,上歌正好端端地站在另一边。 上歌顺着搂着她的手往上看去。 首先看到的是紫色的衣袍,随即是精致的下巴,然后是绷劲的脸皮和紧皱的眉头。崇恩的目光追随着那辆马车远去,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上歌的腰上,他没有放开她,两人挨得很近,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 上歌一愣,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样的亲密,她之前觉得很渴望,现在,有些不能忍受。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陌生人抱着一样,有些不自在。 她一动,崇恩顺势放开她,回过了头来。四目相对,他眼中有一团迷惑,正静静地凝视她,其中深邃的思考,浓得差点把上歌吸纳进去。她的心一抖,连忙转开头,不去看身边的这人的脸。 忽然,上歌的眼睛落在了远处的街角。 离止站在那边的茶棚下,笼着双手,正呆呆地看着他们,乍然一瞧是面无表情,细细一看却是满目伤痛。 离止哥哥怎么来了凡间? 上歌觉得奇怪,往前踏了一步。 崇恩伸出手来,恰到好处地拦住了她。上歌不得不抬头,只见崇恩眉头皱得更深,一手托着额头,慢悠悠地问:“上歌公主,你……我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除了天界的那两次之外?” 上歌一呆,立即含笑说:“圣帝尊贵无比,偶然得见已经实属幸运,又怎么可能长期见面?” “是吗?”崇恩略微点头,但似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挡在上歌的身前,上歌看不见离止,只得望旁边挪了挪。 但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再定睛看去,那边茶棚里已经空无一人。 上歌揉了揉眼睛,心却沉了下去。是错觉吗?刚刚茶棚里的那个,不是离止哥哥吗? 可,她为什么会看见了他? 紫微星君跑到她跟前来,他也被刚刚突然的情景惊吓,拉着上歌的手连连问:“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吗?” 上歌摇头,他立即转头道:“多谢圣帝,刚刚真的好险。可是圣帝,你刚刚怎么反应那么快?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你冲了过来。” 崇恩不语,与上歌错身而过。 他径直走到展老夫人跟前,语气清淡的说:“这位夫人,你如何肯定,我就是你儿子展实意?” “我认得你说话的神态!”展老夫人伸出手来,容不得崇恩退缩,她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哽咽着说:“我自己生的儿子,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如何能够认错?外貌变了,但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一点儿都变不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地方发呆?是不是不喜欢吃辛辣的东西?是不是最喜欢吃桃子?是不是……是不是最讨厌别人要求你做最不喜欢的事情?” 崇恩面色怔然,一瞬间恍惚了。 她说的这些,他的确都有。 展老夫人絮絮叨叨地拉着他的手说:“你最不会说谎,从来都不知道掩饰自己。你还不会对别人说不,即使别人求你的是你为难的事情,只要你能做,你都会帮忙。你喜欢会飞的动物,最讨厌毛毛虫,不喜欢女孩子粘着你……” “展老夫人,先回去吧。”上歌蓦然出声,打断了她。 展老夫人一愣,顿时老泪纵横。她忘记了对上歌的仇恨,这一刻,心中的喜悦更甚于恨意,她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连连点头:“是,是,进去说!” 崇恩被她一路牵着,脚步跟着她移动,却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踏进展家大门,身后的围观群众终于被隔绝在门外。展老夫人带着崇恩穿过院子,直接把他拉到了房间门口。 她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眼中神采奕奕,不断地给崇恩说话。 上歌跟着他们,却终于越走越慢,渐渐落在了后头。 等展家大门合上,她站在屋门外发呆片刻,终于转身走开。 紫微星君就站在她身前,上歌的反应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挑了挑眉,歪着脑袋说:“不跟着去看看?” “不去了。”上歌摇摇头:“我来凡间,并不是要崇恩想起我来。” 事实上,她要的是自己遗忘崇恩。 所以,崇恩想不想的起来,跟她无关了。 紫微星君跟在她身后,闻言就笑了:“上歌儿,你真的就甘心这样放过他吗?他已经负了你两回了,做错了事情的人,怎么能一点惩罚都没有?” “所以,这就是你带他来的目的?”上歌豁然回身,紧紧盯着紫微星君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要的,就是他后悔痛苦自责,然后像做错了事情的人,来到我跟前认错?然后,像他对六界苍生负责那样,也对我负责?” 紫微星君愣愣地瞧着她,不言不语。 上歌气笑道:“紫微星君,你难道真的忘记了吗?我跟崇恩,是没有缘分的,就算你帮我改了姻缘簿,我们依然不能在一起。” “你……你知道了?”紫微星君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沉下了脸。 上歌仰头看他,尽力掩饰起自己的内疚和难过:“这并不难猜,不是吗?” 她是天真,但她并不傻! 更不会蠢到,紫微星君为了她轮回了三世,她却连原因是什么都猜不到。她只对他一个人吐露过自己那些隐秘的心事,也只有他一个人,是自始至终站在自己身边的。 情之一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绕来绕去,终究绕不过那一句:动了情。 第50章 所谓缘分没有来 可惜,她终究给不了紫微星君同样的心意。 上歌低下头,回避了紫微星君的凝视。她背转身体,好半天才说:“我想,我來这里,是一个错误。” 她必须要离开了。 紫微星君沒有拦她,看着她进了八卦楼,半刻钟后,宋子怡一脸伤心地冲了出來。他就知道,上歌已经离开了八卦楼。她去了哪里,青丘,或者是大荒,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跟上歌,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旦她明白,自己对她怀有那样的心思,她就不会再允许他靠近。 紫微星君站在八卦楼的门口,脚下沉重,心口被什么东西压住,他喘不过气來。灵魂似乎被人拿走,他的心越來越空,周围喧嚣的人群都离他远去。 紫微星君怔怔地回头,眼前是崇恩苍白无神的脸庞:“她呢?上歌……人呢?” 紫微星君认识他几千年,还从來沒有见过他这样焦急的模样。他心中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偏偏抓不住,他觉得好笑,就真的笑了起來:“她……自然是已经走了。凡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痛苦,你不知道吗?” 崇恩脸色更白,身体狠狠地一晃,险些跌倒。 紫微星君见他反应,心中已经隐隐明白了几分。只是,多不甘心啊! 他很想大笑,却只能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去了哪里?”崇恩的声音越发的不稳。 紫微星君目光茫然:“她去了哪里,我不会告诉你。” “她去了哪里?”话音未落,崇恩猛地欺身而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推到了墙壁上。 这一幕多熟悉啊。 紫微星君更想笑了,当年也在这条街,他看着崇恩的凡人身展实意牵着上歌的手,那时候,他也是怒气勃发,将他狠狠地压在墙壁上。 现在,却是崇恩把一切反了过來。 可是……心中那股悲凉,只增不减,连笑容都是痛苦。 崇恩的脸色雪白,他抓着他的衣领,发白的指节和绷紧的下巴,还有咬得死紧的腮帮子,都证明了他此刻到底有多愤怒。但他的眼睛……那其中翻腾的,是内疚,是不安,是无法追及的痛苦! 他想起上歌的眼睛,这两人的眼睛,出奇的相像。 “她回了大荒,不出意外的话。”他说。 话音未落,崇恩已经不在了。 他竟然连隐身都忘记,直接驾驭离开了凡间。紫微星君凝视他的背影,他走得很仓促,甚至是狼狈。 看來,他已经想起來了。 紫微星君摇头苦笑,到了最后,他终于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吗? 只是……身体里有一块地方,沒了…… 上歌离开八卦楼,却不知道去往哪里神医杀手俏校花最新章节。犹豫了好半天,最后还是觉得回大荒比较妥当。她茫然飞行,一直到眼前出现大荒洪天谷入口处的大树,才停了下來。 刚刚落地,忽听头顶有个声音说:“我说上歌儿,你跟离止是在闹什么?刚刚我瞧着他,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上歌抬头,树上坐了个漂亮的青年,晃着两条长腿,手中捧了只烧鸡,正在全神贯注地啃。他五官非常漂亮,在阳光下似乎闪闪发光,令人侧目的美丽。见上歌抬头,他笑起來,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看我干什么,傻了么?不认识你五叔啦!” “五叔,你不是去东海之滨了吗?”上歌觉得奇怪。 坐在树上的年轻男人笑得更开心:“我又回來了啊!听说你因为我那《审美录》,被崇恩整得惨兮兮的,我便來瞧一瞧。” 上歌前一句还尚且能听,他话一出口,立即就勃然大怒:“那你瞧得怎么样!” “尚好,沒缺胳膊沒瘸腿。”他说。 上歌更生气,恨不得飞上去把他弄下來,眼睛都瞪大了。 她五叔笑道:“说两句就生气?來,请你吃烧鸡。” 他扯下一个鸡翅膀,丢给上歌。上歌接过來,抹了一手的油腻,撇嘴道:“你就不能好好递给我吗?五叔,你再这么粗鲁,我就告诉三叔叔!就说你澜桢又偷偷拿他的鸡來当野味,看我三叔叔不弄死你!” “小祖宗,这么记仇!”澜桢跳下树來,胡乱地扯了片树叶给她抹手,笑道:“说吧,又想让我干什么?” 上歌撇撇嘴:“沒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澜桢也不以为意,径直叼着手里的烧鸡啃,一边给她开门。 上歌见他吃得香,也把手中的鸡翅膀塞进嘴巴里。她咬了两口,就觉得不对劲,这个味道好熟悉。 她停下脚步,问澜桢:“这烧鸡你从哪弄來的?” “哦,就是离止带回來的那个凡人做的。我闻着滋味不错,拿了两个。”澜桢模糊不清地说:“你也觉得很不错,对不对?如今凡人的烹饪技术,跟两千年前比起來,不知道进步了多少倍,真心值得好好弘扬。” “莫希翼跟离止哥哥在大荒?”上歌吃了一惊。 澜桢不可理喻地瞧她:“上歌儿,如果我沒有记错的话,我刚刚已经不止一遍提过你离止哥哥了,你还要问我这种蠢问題吗?” “这个问題怎么就蠢了?”上歌郁闷。 她刚刚以为五叔是在别处遇到的离止哥哥,毕竟,她刚刚才在凡间瞧见了他。但既然莫希翼出现在这里,他不可能自己进來,自然就是离止哥哥带他來的。 这么说來,今天她在凡间看到的那个,真的是幻觉了? 她真想纠正五叔的认知,忽听前方一个声音说:“的确是很蠢。” 上歌听到这个声音,想也不想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澜桢,猛地扑到來人的怀中。她心情低落,抓着他的衣襟喊了一声:“离止哥哥……”竟然哽咽不成声,眼泪止都止不住,刷刷地落了下來。 她情绪还沒來得及爆发,忽然,身后的入口又传來了阵阵动荡。 大家诧异地回头,只听见禁制扭曲了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进來:“东瀛山崇恩,前來拜访大荒上歌公主!” 第51章 这都是作孽的哟 上歌扑在离止的怀里,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到离止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在他怀中撑开一个小小的空隙,偷偷瞅着离止哥哥的脸色。 不善,非常不善。 她便也不敢说要放行,默默地在他胸前趴好,只是手心出汗,显然紧张至极,但要问她紧张什么?上歌自己也回答不上來,只是想到离止会生气,就莫名其妙地不安。 崇恩为什么会來,而且要点名见她。 她不知道。 但刚刚在凡间遇到,他的神色分明是迷惑,看來心中许多的疑问,是要找她问个明白,可惜,她沒有义务把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他,就算要说,也一定不是在这个时候,而是有一天,她已经完全放下,能够坦然面对这段往事。 “崇恩怎么來了!”她不问,不代表澜桢沒兴趣,他歪了歪脑袋,含了丝高深莫测的笑,歪头看向离止:“离止,你招惹他了!” “……”离止默然,真是有什么样的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叔叔。 崇恩明明都说是來找上歌儿的,澜桢偏偏就说是自己招惹了崇恩。 离止心烦,越发沒有好气地说:“关我什么事,谁知道他发哪门子疯!” “你们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澜桢狡猾的笑着,上歌只觉得一股寒气涌上后背,果然就听见澜桢继续说:“既然都不知道,不如就让他进來问个明白!” “随你!”上歌正要反驳,忽听离止说。 他揽着上歌的肩膀,看着澜桢似笑非笑:“堂堂圣帝驾临,你这个大荒王子,不该去迎接吗?我等是小辈,就先撤了!” 不等澜桢反驳,他揽着上歌,倏忽遁去。 澜桢摸着下巴站在那里,脑中有片刻的混沌,随即一拍脑门:“你离止如今这么心虚,莫不是……根本不想崇恩见到上歌,有意思,有意思……”他忽而又笑了起來:“看在你宠着我上歌儿的份上,老子就帮你一把吧!” 他扬了扬手,开了禁制。 崇恩站在树边,正痴痴地凝视着山门,出來的不是上歌,他有些失望,却越发的着急。 然而他总归是一方帝君,见到澜桢,瞬间就恢复如常。 澜桢笑意盈盈地拜了拜:“圣帝大驾,大荒蓬荜生辉,却不知道圣帝此來寻我侄女上歌,可是她在东瀛山闯下了什么祸事,还望告知一二,如有得罪,我替侄女上歌给崇恩圣帝陪个不是了!” 他说着,却不着急请崇恩进去,反而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崇恩不恼也不羞,只是脸上有少见的不耐烦,听了这话,也只是说:“不是,而是一些琐事,需要向上歌公主求证一二!” “哦,可否方便告知!”澜桢双眼冒光,心中已经好奇起來。 崇恩不傻,心中也明白过來,他这是特意阻拦自己,大荒五王子素來是个什么德行,早已经是天界人人尽知的的秘密。 崇恩便也不说,只直直地瞧着他。 澜桢看了看他,举起手中的烧鸡要啃,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张嘴,被这么个大活人盯着,啃不下去,他丢了烧鸡,沒好气地道:“算了算了,我怕了你了,跟我來吧!” 拦了这么半天,离止应该带着上歌藏好了吧! 澜桢领着崇恩到了大厅,不意外沒有看到离止和上歌,正要对崇恩说稍等,崇恩已经直接绕过他,往后厅里去,他闻到了莫希翼的烤鸡的味道,这个味道很熟悉,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回忆。 莫希翼在,上歌自然在。 他直接往香味传來的地方去。 还未踏进那个院子,就听见里面上歌期盼的声音:“好了么,可以吃了吗?” “小心烫!”是离止在说话。 崇恩放慢脚步,一颗心砰砰直跳,反而刚刚那股冲动安宁下來,他缓步绕过满园的杏花,从花枝的空隙里,可以看见她的身影。 上歌蹲在火堆旁边,托着下巴含着笑,双眼闪亮地盯着莫希翼手中的烧鸡,离止趴在她耳朵边,小声地说了什么?上歌愕然片刻,猛地一巴掌拍在离止的肩膀上,目光似嗔带怒,却是别样的娇羞。 离止先看见了他,笑容冷淡下來,站了起來。 上歌眼中还只有烧鸡,并未抬头,但离止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中,心中明白五叔绝对拦不住崇恩,明明还笑着,笑容却是僵硬的。 崇恩从杏花后站出來,遥遥几步的距离,他觉得很远,走不过去。 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最后只能喊一声她的名字:“上歌……” 上歌低着头,好像沒有听见。 离止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拎了起來,可他却沒有放开她,反而将她环在怀中,直直地看着崇恩:“圣帝驾临,不要这样沒礼貌!” 上歌愣愣地瞧着他,心中却涌起了一股难言的不安。 “上歌,我……”崇恩终于往前走了一步,上歌脸色一白,他立即止住步子,停在了她前方,崇恩深深呼吸,总算让心绪不那么急促,声音不再颤抖,他瞧着上歌,从來沒觉得她可以这样美丽,他很想真心地赞美:“上歌,我想起來了,我……我很感激!” 他來到的这里,就只是为了说一句,他很感激吗? 他说他想起了一切,难道也只是为了说一句,他很感激吗? 不,她不需要。 “感激我什么?”上歌心口一抖,豁然把目光转向了他。 崇恩道:“经过了这些,我也想明白了,上歌,我需要你,我对你……” “是吗?那小白又算什么?瑶光又算什么?”上歌不想再听,蓦然打断了他。 崇恩一愣,脸色蓦然煞白。 “你……你怎么知道小白!”许久,才听见他说。 上歌却不解释,呵呵冷笑了一下:“圣帝,你是天界尊贵的帝君,而上歌只是个小人物,不值得记挂!” “你是在恨我吗?”他说。 她的反应不在他的任何设想中,他以为她会生气,或许会哭泣,甚至会打他,用仙法惩罚他,但她什么都沒做,只是平淡地问他,感激什么?她甚至不愿意听他说, 第52章 她甚至不愿意听 上歌转过身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离止看了看她,便在一边说:“圣帝,上歌既然不愿意见你,请回吧。” 莫希翼摸不清楚情况,只知道眼前这个圣帝,似乎是天界极为顶要的人物,但上歌为何不愿意见他,他自己也不清楚。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澜桢在崇恩身后耸耸肩膀,看吧,他多少能猜到这个结果。 崇恩僵直地站在那里,直直地瞧着上歌远去的背影。她走得很快,离止跟在她身后,几乎追不到她的脚步。很快,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天边。崇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去,如果追去,她是否能够原谅自己。 而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不知道。 小白跟上歌? 他自然是喜欢上歌的,但跟喜欢小白是一样的吗?也许不一样,可具体是怎么样的一种不一样,他解释不清楚。 莫希翼也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不知所措。 他终究是没有追来。 上歌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难受自然是难受的,不过说到底,心中却悄然舒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她也终于是厌烦了两人之间纠缠不清。既然崇恩斩不断,就由她来斩断,也是一样的。离止哥哥不是说,她一向就缺少果决的能力,现在,该是她做一些决定的时候了。 离止一直跟着她,她走,他就走,她停,他就停。 上歌回头去,他就笑了:“怎么,想通了?” 上歌点了点头,还想不通,就是自己作践自己。 “那么接下来,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离止问。 上歌继续点头。 只要能避开崇恩,去哪里都是好的。 离止牵住她的手,腾云而起,直奔西方而去。大半个时辰后,两人在一个山头停了下来。离止踏云而下,站在了草地上。面对着两人的,是一个一方弧形的山洞,隐约一层白光,挂在山洞之上。 这是被人加持过阵法的地方。 上歌扯了扯离止的手:“离止哥哥,这地方有人住。” “没人。”离止反而握住她的手,含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上歌儿,这是我娘亲的地盘。” “什么地方?”上歌奇怪,从来没有听姑姑提起过。 离止面色一敛,肃然道:“这是娘亲的秘密,但父君悄悄告诉过我,这里是番云洞,是邪皇遇到娘亲的地方,也是他跟娘亲缘分的开始。” “为什么带我来?”上歌低下头,眼中有光芒闪过。 离止揉了揉她的头发:“谁让你闷闷不乐,惹我心软呢?” 离止语气中的无奈,分明是带着怜惜的意思。上歌破涕为笑,松开了一直扯着他袖子的手,在草地上飞驰起来。真好,离止哥哥在身边,再大的困难,也不觉得那么难过。就像现在,她明明刚刚了解了一段缘分,却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是解脱。 离止笼着手笑着看她在草地上撒欢,心情也愉快起来。 上歌真的变了。 从前,他总害怕她吃亏,恨不得时时刻刻帮着她护着她。她在他的庇护下长大,无忧无虑,所以一旦受到一点点的伤痛,她就不能自己,痛不欲生。 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 她该有自己的天空,该有自己的想法,而他,不想再干预她。 “过来。”他对上歌招了招手。 上歌站在远处,捂住耳朵装听不见:“离止哥哥,你说什么?” 离止就笑了:“我说上歌是笨蛋。” “什么?”她似乎是真的捂紧了耳朵。 离止笑意不减,定定地瞧着她,缓缓说:“我说,你是我的,跟我成亲。” “听不见!”上歌笑意盈盈,越发大声地吼。 离止就不说话了,径直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往番云洞里走。她跟着他,低下头的瞬间,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意,脸颊却悄然红了。 其实……刚刚离止说了什么,她都听见了。 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自然是喜欢离止哥哥的,很喜欢,但要是跟离止哥哥成亲……那当然是很有意思的! 突然,她的脸更红了。 悄悄,她都在想什么? 她跟紧离止,进了番云洞。这洞里没什么奇特的,两堆杂草,几个碎石头。她左右看看,终于发现这个洞里唯一像些样子的东西。一张小方桌,放在凸起的半空,上面摆了些杯盘碗盏,样式花纹都是离止喜欢的样式,看来,是离止弄来的。 果然,他带着她,直接飞上了半空。 地方很小,如果要坐下,双腿就悬在半空。上歌很奇怪这样的体验,新奇地左右看看。 离止给她倒了一杯酒:“来,试试,我大伯伯新酿造的桃花蜜。” 这是一种酒,性子温和,回味无穷,他喝过一次,特别喜欢。 上歌捧着酒杯,青铜的器皿里,看得出是粉红色的液体。她舍不得一口喝尽,捧在手心里小口小口地喝。入口甘甜,喝到喉咙里的时候,微微有些苦涩,到了肚子里,就是一团暖气,十分熨帖。 上歌不禁喝道:“好酒!” “少喝些。”离止皱眉看向她:“这酒,后劲很足。” 上歌笑道:“再足也喝不死人,左右不过睡两天,怕什么?” 离止欲言又止,按住瓶口不让她继续倒。上歌就急了:“把我叫来,又不让我喝,离止哥哥你忒小气。” “好好好,你喝。”离止又好笑又好气:“喝醉了,别来磨我。” 上歌嘟囔:“我才不会。” 她自斟自饮,不多时,满满一壶桃花蜜就全部进了她的肚子。或许是心事太多,上歌觉得,她竟然醉了。醉眼朦胧中,离止哥哥的脸靠得很近,呼吸都还带着桃花的香味,十分好闻。他唇角含笑,那一抹轻佻恰到好处,挑拨得她心火燃烧。 她原先只是觉得离止哥哥好看,现在,简直是夺人心魄的美丽。 他微微张开的红唇,格外诱惑,难怪天界那些女仙们个个垂涎三尺。 可是……个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她却不知道。上回尝了一回,却被离止偷偷抹去了记忆,她也忘记了。 上歌想着这些,慢慢凑过了头去…… 第53章 当酒后遇到蓄意 离止的唇温软。 软得入口即化,她爱不释口。轻轻地啃咬,小心地舔舐,漫不经心地描画。这一双唇畔,透着无穷无尽的乐趣。 她渐渐上了瘾,攀着离止的肩膀,整个人都附在了离止的身上。 离止轻轻一笑,十分享受她的主动。 只是在悬崖之上,未免太不安全。他掐了个决,把两人都弄到了地面上。云团幻化出舒适的大床,他倒在上面,黑色的头发缎子一般地铺满了床面,流光中带着触目惊心的美丽。他眼角的笑意轻佻,分明是诱惑。 “离止哥哥,你真美!” 上歌由衷地感叹。 她知晓离止哥哥美貌,却从没发现,他竟然能美到这样惊心动魄的地步。 她更加舍不得松开他,手脚并用地压在他身上,捧着离止的脸真心的赞美他:“这眼睛,好美。这鼻子,好美。这嘴唇,也好美。真美!” 离止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我这么美,为什么不爱我?” “我爱你!”她大声地搂着他的脖子宣告:“全天下都知道,上歌儿最爱、最爱离止哥哥了!” “爱我,那你就吻我。”离止说。 上歌疯狂地点头,认真而努力地继续亲他。 她伏在离止身上,两人全身都贴在一起,渐渐感觉到离止的体温升了上来。她自己也越来越热,皮肤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她一边吻着他,一手去解自己的衣带。扯了半天,没解开,反而扯成了死结。 离止见了,轻笑出声。 “帮我脱。”上歌黑黢黢的眼珠子祈求地看着他。 离止半撑起身子,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上歌心中作怪,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离止脸色绯红,却把那手沿着她的脸颊滑下去,顺着她的脖子动作。他细腻温柔,手掌过处,上歌只觉得浑身都泛起了一股鸡皮疙瘩,忍不住轻轻颤抖。 离止的手落在她的衣带上,手指灵活地解开了死结。 他却没有立即松开她,反而顺势一扯,把她拎了过来。一个浅浅的打滚,他已经在上面了。上歌在他身下不安地动了动,碰到他的敏感,他不由自主轻轻抽了口气,那敏感却不听使唤,自发地抬起了头。 离止低下头去,伸出舌头舔舐她的双唇。 他技术可比上歌好了不知多少倍,在她唇上辗转反侧,渐渐把上歌吻得晕头转向,唯一能做的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他抬起头来,她嘟着嘴巴说:“还要!” 离止便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去继续吻她,上歌得了兴致,又想在上面,既视感比较强烈。 两人滚来滚去,上歌的衣衫尽数滑落在肩头,她嫌衣服束手束脚,一手扯了,丢在了床下。 她醉眼朦胧,见离止衣衫穿得好好的,虽然凌乱,却是少了些什么。 上歌心念转动,立即伸手去扒离止的衣服。她扯得不耐烦,直接掐了个诀,把离止的衣衫全部丢了开去。 离止的皮肤很白很细腻,她的手掌过处,带起一团团的火,灼烫。上歌觉得好玩,手一寸寸摸下去,把他浑身都摸遍了。离止的身体呈现出一股淡淡的粉红色,胸前两点艳红,她越发开心,伸出舌头舔了舔。 离止也不阻止她,仍由她胡闹。眼中qing欲渐渐上来,这样的上歌,他简直爱到了骨子里。 上歌的手往他腰下划去,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离止听见她小声地嘟囔:“这一团是什么?” 她握在手心里的,正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她的手掌湿腻腻的,不需要动作,他就承受不住,轻轻哼了一声。那敏感越发的壮大,上歌一手掌握不住,突然想起当时在凡间,她也看过紫微星君,似乎也是这样的感觉。 她低头看了一眼,奇怪的造型,还在奇怪的动。 她心中好奇厉害,忍不住伸手要去摸。 “喂,你往那儿摸什么呢?”离止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语气有些喘。 上歌无辜地抬起双眼:“我比较好奇。” 离止轻轻笑道:“那里不要摸,摸了,你要负责。” “我当然负责。”上歌豪气地拍了拍胸脯:“我一向最喜欢负责了。” 这一拍,才发现不对劲。她的衣服,连亵衣,都不见了,她摸到了自己的肉。她愣了愣,脑袋忽然有些转不过弯来。转头去瞧离止,他好笑地枕着自己的双手,那笑容简直是蔑视。 上歌一气,他都脱了,她有什么不敢脱的! 反正,算起来还是她先把他看了个光。 这么一想,底气瞬间就足了。她扑到下来,一边压着离止,一边说:“我负责,给我摸。” 离止就拿开了手掌,不忘嘱咐她一声:“轻些,你若捏痛了我,就不给你玩了。” 上歌连连点头。 得了离止的同意,玩起来就更有劲儿了。她左翻翻又看看,那东西渐渐变硬,握在手里有些奇怪。突然想起上次紫微星君教给她的,要前后的动,依法炮制,那东西渐渐冒出腾腾热气,倒也有些意思。 离止轻微的喘息,一手却拿着她一束垂下来的头发把玩,见自己的头发扑在床上,心中转过一些念想,把自己的头发也拎了一束,轻轻打了个结。 他愣愣地瞧着那结在一起的头发,心中却满出一股隐痛。 上歌皱着眉头嘟着嘴巴,嘴唇红艳,那诱惑让人难以抵挡。 他心中再也不能忍受,在上歌换手的时候,翻身而起,一把推倒了她。 “现在,换我了吧?”他轻轻一声低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 上歌猛地被压,立即就要反攻。离止却早有准备,一手抓着她的双手,按在头顶,一低头,就吻了她的脖子。轻轻啃咬,舌头在皮肤上打了个转,她立即是软了几分。一路沿着脖子往下滑,将她最美的顶峰含在嘴里,就那么浅浅一吸,上歌的手突然收紧,两条腿都颤抖了一下。 离止的舌头厉害,片刻后,上歌整个人都软成一摊,喘息着无助地微微睁着湿漉漉的双眼,苛求地看着他。 只差一点,就最后一点…… 离止深深呼吸,猛地将上歌抱了起来。 第54章 离止要去成亲了 上歌在离止怀中,喘息声合着细细的**,越发的让离止热血沸腾。 他把她放在云床上,她的容颜美艳,因为**,又显得几分妖娆。这样的上歌,简直是天魔的化身。 他低头吻她,动作却越发的轻柔。 手下不停,上歌的喘息声越重,身体在他手指上颤抖,扭动,一点点的绯红迷漫开来,浑身都是薄汗。这样的她,离止恨不能把她吃下肚子去。 进一点,就能拥有她。 但他的心,却不能容忍就这样亵渎这一份感情。 上歌在他手指上绽放,脸上满足的笑容,让他更加热火焚身。可离止不敢去想,自己如果真的进一步,要怎么样面对她。她曾经那样仰望过自己,是他最最渴求的幸福。 他叹息一声,把手放在自己的**上,只看着她的脸,心中的火气终于都聚在手指上。他舒了一口气,重重躺倒在上歌的身边,把她的衣服一点点给她穿回去。然后,把自己的衣服也穿了回去。 薄薄的云被盖在她身上,离止侧躺在她身边,嘴角一抹苦笑,更加凄绝。 罢了,还是自己不够狠心!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上歌的脸颊,这样一张容颜并不是天界少有的绝美,可他为什么就只会注意到她呢?说到底,其实还是这张脸下的灵魂,更让他爱不能恨不能吧! 遇到上歌,他算是栽了个彻底。 离止一挥手,加了禁制在上歌身边,缓步走了出去。 上歌醒来的时候,番云洞还是黑黢黢的,身体暖暖的,伸手一摸,一道淡淡的橘色光芒闪过,她指尖温热,瞬间明白,这是离止哥哥给她加持的禁制,抵挡寒气的。 她翻身坐起来,申请有些恍惚。 离止不在身边,上歌立即舒了一口气。 她捂住脸颊,觉得自己好荒唐。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浑身火热,将离止哥哥压在身下肆意轻薄,好生无状又令人脸红心跳。梦里离止哥哥的眼睛,带着欲说还休的轻佻,那似笑非笑的摸样,真真是令人爱极了! 上歌托着下巴,心道:“难道我对离止哥哥的心思,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连跟他一起滚床单,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 正发呆间,外面有阵阵香味传来。上歌捂住肚子,昨天酒喝得略略多了些,肚子里特别空虚。 她顺着香味走出来,离止架了个火架子,正将两条鱼穿在树枝上烤,香味就是从上面传来的。 上歌一走出来,离止就回了头。 他笑着说:“小懒猪,我鱼考好了你就来,真会捡便宜。”他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这里。” 蓦然地,上歌的脸刷地红了。 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真羞人! 她从善如流地坐过去,落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离止哥哥,你怎么还会烤鱼?” “我万能。”离止笑着说:“我是居家旅行必备的万能神仙,怎么样,你赚了吗?” “我又不是你未来的妻子,哪里能赚到?”上歌低下头,忍不住小声嘀咕。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当。 好端端的,说什么离止哥哥的妻子? 离止笑道:“我妻子,我未必给做呢!” 上歌的心突然沉了一下,眼前的鱼都失去了吸引力。 “离止哥哥,你会娶妻子,生孩子的,对不对?”她说,语气里有些微的小紧张。 离止听罢,扭头对她笑了一笑:“嗯。”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几句:“上歌,我总会有妻子,也会有孩子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总要去承担一些义务。我现在是你的离止哥哥,等我娶了妻子,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而你,也会有自己的人生。” 他看着她,眼睛里的浅淡,却透着一股子的迷茫。 这样的眼神,在上歌看来,又带着奇怪的坚定。离止哥哥,不是她一个人的离止哥哥,这件事,她从来都没有细细想过。 不是不想,而是无法去想。 一想到离止会娶妻生子,跟自己越来越疏远,上歌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离止哥哥,我不喜欢你娶妻生子。”她闷闷地说。 离止的眼睛一亮,却压抑住了自己,不要欣喜得太明显。他含了丝笑容,微微扬了扬声调:“哦?为什么?多个人一起疼你,不好吗?” “不好。”上歌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离止稍稍敛了笑容:“那上歌儿,给我个理由。” “我……”上歌张了张嘴巴,一肚子的想法,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离止的眼睛瞧着她,她反而紧张起来,更加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离止眼中的光芒慢慢泯灭,他又看了看她,见上歌还没有表达的意思,就轻轻笑了:“上歌儿,我会有妻子孩子,这个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扭转头,不去看她失望的表情,将手中的鱼递给她:“吃鱼吧,吃完了,咱们回青丘。今天……是我娘亲给我安排的相亲会,我得去见见那个姑娘。” 上歌刚接过鱼,手一抖,整个鱼都掉落在了地面。 离止不动声色地给她捡了起来,换了另一条给她,将这条鱼默默地接过去烤。 上歌拿着手里的鱼,一口一口嚼着,却味同嚼蜡。 离止反铐着手里的鱼,那鱼渐渐金黄,乃至焦黑,他都没有吃上一口。 从番云洞回来,两人都默不作声,行到半路,大约是觉得太过无聊,离止想办法给她说话,逗她解闷:“你还记得你从凡间捡来的那两个狐狸吗?” “记得。”上歌闷闷的。 她记得,那一男一女两兄妹,是被唐世礼逼得无所遁形,才被自己遇到的。后来,离止哥哥在凡间带走了他们,送到了青丘之国来。 离止笼着她的手,慢慢说:“那只男狐狸送来青丘修养不过几日,吸取了灵气,前几日就渡劫成功,飞升为仙。他那妹妹如今身体也大好了,我娘亲挺喜欢她,留在了身边养着。这一次回青丘,我娘亲的意思,就是要我和她,好好处处。” 第55章 原来心思多难猜 上歌在离止怀中,喘息声合着细细的**,越发的让离止热血沸腾。 他把她放在云床上,她的容颜美艳,因为**,又显得几分妖娆。这样的上歌,简直是天魔的化身。 他低头吻她,动作却越发的轻柔。 手下不停,上歌的喘息声越重,身体在他手指上颤抖,扭动,一点点的绯红迷漫开来,浑身都是薄汗。这样的她,离止恨不能把她吃下肚子去。 进一点,就能拥有她。 但他的心,却不能容忍就这样亵渎这一份感情。 上歌在他手指上绽放,脸上满足的笑容,让他更加热火焚身。可离止不敢去想,自己如果真的进一步,要怎么样面对她。她曾经那样仰望过自己,是他最最渴求的幸福。 他叹息一声,把手放在自己的**上,只看着她的脸,心中的火气终于都聚在手指上。他舒了一口气,重重躺倒在上歌的身边,把她的衣服一点点给她穿回去。然后,把自己的衣服也穿了回去。 薄薄的云被盖在她身上,离止侧躺在她身边,嘴角一抹苦笑,更加凄绝。 罢了,还是自己不够狠心!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上歌的脸颊,这样一张容颜并不是天界少有的绝美,可他为什么就只会注意到她呢?说到底,其实还是这张脸下的灵魂,更让他爱不能恨不能吧! 遇到上歌,他算是栽了个彻底。 离止一挥手,加了禁制在上歌身边,缓步走了出去。 上歌醒来的时候,番云洞还是黑黢黢的,身体暖暖的,伸手一摸,一道淡淡的橘色光芒闪过,她指尖温热,瞬间明白,这是离止哥哥给她加持的禁制,抵挡寒气的。 她翻身坐起来,申请有些恍惚。 离止不在身边,上歌立即舒了一口气。 她捂住脸颊,觉得自己好荒唐。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浑身火热,将离止哥哥压在身下肆意轻薄,好生无状又令人脸红心跳。梦里离止哥哥的眼睛,带着欲说还休的轻佻,那似笑非笑的摸样,真真是令人爱极了! 上歌托着下巴,心道:“难道我对离止哥哥的心思,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连跟他一起滚床单,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 正发呆间,外面有阵阵香味传来。上歌捂住肚子,昨天酒喝得略略多了些,肚子里特别空虚。 她顺着香味走出来,离止架了个火架子,正将两条鱼穿在树枝上烤,香味就是从上面传来的。 上歌一走出来,离止就回了头。 他笑着说:“小懒猪,我鱼考好了你就来,真会捡便宜。”他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这里。” 蓦然地,上歌的脸刷地红了。 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真羞人! 她从善如流地坐过去,落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离止哥哥,你怎么还会烤鱼?” “我万能。”离止笑着说:“我是居家旅行必备的万能神仙,怎么样,你赚了吗?” “我又不是你未来的妻子,哪里能赚到?”上歌低下头,忍不住小声嘀咕。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当。 好端端的,说什么离止哥哥的妻子? 离止笑道:“我妻子,我未必给做呢!” 上歌的心突然沉了一下,眼前的鱼都失去了吸引力。 “离止哥哥,你会娶妻子,生孩子的,对不对?”她说,语气里有些微的小紧张。 离止听罢,扭头对她笑了一笑:“嗯。”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几句:“上歌,我总会有妻子,也会有孩子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总要去承担一些义务。我现在是你的离止哥哥,等我娶了妻子,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而你,也会有自己的人生。” 他看着她,眼睛里的浅淡,却透着一股子的迷茫。 这样的眼神,在上歌看来,又带着奇怪的坚定。离止哥哥,不是她一个人的离止哥哥,这件事,她从来都没有细细想过。 不是不想,而是无法去想。 一想到离止会娶妻生子,跟自己越来越疏远,上歌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离止哥哥,我不喜欢你娶妻生子。”她闷闷地说。 离止的眼睛一亮,却压抑住了自己,不要欣喜得太明显。他含了丝笑容,微微扬了扬声调:“哦?为什么?多个人一起疼你,不好吗?” “不好。”上歌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离止稍稍敛了笑容:“那上歌儿,给我个理由。” “我……”上歌张了张嘴巴,一肚子的想法,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离止的眼睛瞧着她,她反而紧张起来,更加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离止眼中的光芒慢慢泯灭,他又看了看她,见上歌还没有表达的意思,就轻轻笑了:“上歌儿,我会有妻子孩子,这个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扭转头,不去看她失望的表情,将手中的鱼递给她:“吃鱼吧,吃完了,咱们回青丘。今天……是我娘亲给我安排的相亲会,我得去见见那个姑娘。” 上歌刚接过鱼,手一抖,整个鱼都掉落在了地面。 离止不动声色地给她捡了起来,换了另一条给她,将这条鱼默默地接过去烤。 上歌拿着手里的鱼,一口一口嚼着,却味同嚼蜡。 离止反铐着手里的鱼,那鱼渐渐金黄,乃至焦黑,他都没有吃上一口。 从番云洞回来,两人都默不作声,行到半路,大约是觉得太过无聊,离止想办法给她说话,逗她解闷:“你还记得你从凡间捡来的那两个狐狸吗?” “记得。”上歌闷闷的。 她记得,那一男一女两兄妹,是被唐世礼逼得无所遁形,才被自己遇到的。后来,离止哥哥在凡间带走了他们,送到了青丘之国来。 离止笼着她的手,慢慢说:“那只男狐狸送来青丘修养不过几日,吸取了灵气,前几日就渡劫成功,飞升为仙。他那妹妹如今身体也大好了,我娘亲挺喜欢她,留在了身边养着。这一次回青丘,我娘亲的意思,就是要我和她,好好处处。” 第56章 不过是转瞬就忘 崇恩愣愣地听着她说,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他字字都听进去了,却沒有反驳。 他知道自己伤上歌伤得很深,可他从未想过,他竟然伤了眼前这个姑娘如此之深,她说出这番话,字字句句将自己置于低末地位,是一种卑微。 她沒有说求他,可她字字句句,都在恳求他。 恳求他……离她远一点。 崇恩倒退一步,跟她拉开一定距离,她站在那里,身形萧瑟,竟然生出一股他不敢面对的痛苦,上歌身后就是云海,层层叠叠,翻滚不息,她站在这里,身形单薄,好像要腾空飞去,根本抓握不住。 可这样的上歌,崇恩觉得好熟悉。 他微微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四周,有一些不同,但此时此景,真的非常非常熟悉。 他原本以为,自己跟上歌的缘分,不过是凡间那一场,难道……是他遗忘了什么了吗? “上歌,给我一个机会,不好吗?”他说,声音里带了自己都沒有觉察到的颤抖,如果上歌说了一个不字,会是什么结果,他不敢想。 上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圣帝,时间不能倒流,你知道的!” 离月宫的后院连着后山,平底带起一股风,将她的声音扭曲,无端让人伤感,就连散落在风里的一声叹息,都让人心头揪痛。 崇恩心口巨疼,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可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法接受。 有人相约过來,见他们两个站在后院的崖边,不由多看了两眼,见到上歌,都纷纷点头,唤她公主,看到崇恩,就都纷纷愣了愣,尤其是见到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又更加奇怪,疑惑中更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愤怒。 崇恩又是一怔,这青丘诸人,都是一般态度。 昨日來的时候,那守门的地仙也是这般惊诧,看來,离止通上达下的功夫做得不错。 上歌儿…… 还未等崇恩想明白,那边又有人喊了声公主。 他回头看去,一男一女两个人,就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茶花树旁边,刚刚喊公主的,正是那个男的,崇恩一愣,眼见这一男一女都特别眼熟,细细看去,才发现的确是在人间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对狐狸兄妹。 他有些忘记他们的名字叫什么了,但记得比较清楚的是,那个妹妹曾经身受重伤。 上歌也瞧见了他们,无端的脸色有些不好。 男狐狸上前來,捂着嘴巴柔柔笑道:“哟,上歌公主苦着这张脸,是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你!” “你死开!”上歌心中有气,哼哼道:“我现在谁來都能啃一口!” “想亲我,來,祝言早就说过,随你亲!”那只狐狸笑嘻嘻地拍拍自己的脸颊:“上歌公主,不用客气!” 上歌气得要死,心中却不能说。 正郁闷,有人伸手过來握住她的手,旁边一张白白的笑脸。虽然看起來有几分苍白,却别样的美丽婉约,姑娘笑道:“公主,不要跟我哥哥一般见识,茱萸给你赔礼道歉了!”她说着,当真柔柔一福。 两人笑着瞧着上歌,不经意间眼波转向崇恩,这人风华月貌,两人都愣了一下。 茱萸抿着嘴巴笑道:“这位贵客是!” “这是东瀛山崇恩圣帝!”祝言却当先笑了起來:“当然,也是咱们在凡间见过的,展实意展捕快!” 崇恩淡淡点头,此刻,他沒有心情多说。 茱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就是一片欣喜。 上歌跟崇恩不明不白,这种情况,她喜闻乐见。 第一天來青丘,她就知道,离止殿下跟上歌公主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养了她一千年,那种一点一滴的情感,不是任何人一朝一夕就能触成的,她嫉妒,嫉妒得想要发疯,一瞧见他看上歌的眼神,自己就先受不了。 现在,她知道,上歌公主的心,不在离止殿下身上,就足够了。 更何况…… 茱萸低低的笑了。 她还有夫人撑腰,别的不够,夫人喜欢她,就足以给自己一个机会,爱情,在她看來都是一步步慢慢來的,小时候听爹娘的故事,娘亲跟爹爹,也是娘亲先喜欢上爹爹的,所以,她还是有把握,能够赢得这场胜利的。 想到这里,茱萸笑起來:“崇恩圣帝难得來一次青丘,是要小住吗?” “不是!”崇恩还未开口,上歌已经抢先回答:“圣帝立即就要告辞了,是吧!” 崇恩脸色难看,不说是,也不说否。 茱萸瞧了瞧崇恩,低下头抿嘴一笑:“好像是吵架了,哥哥,咱们也不打扰了,听说殿下來了,咱们去找他,夫人刚好有话,要我代为转达!” 祝言嘻嘻笑道:“夫人有话还用你转达么,好吧!瞧着你想见殿下,我便陪你一趟!” 他二人相约而去,临走前一个暧昧的眼神,让上歌越发的火大,回头见崇恩还站在身边,立即发作起來,她心中不悦,恨不能一个术法丢开,把崇恩扔到东瀛山去。 她正心烦,一瞬间云海翻腾,天边一丝紫气飘逸,似乎有什么正在往后院奔來。 两人一愣,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天边远远飞來一只白鹤,浑身带着紫色气泽,分明是上歌熟悉的紫澜宫的白鹤,她心中恍惚,难道是紫澜宫里有什么消息传來,姑姑和姑父刚刚离开青丘不久,会不会是他们來传信。 蓦然地,她想起茱萸的话,似乎姑姑已经留下了话,那怎么还会传信。 两人各自猜测间,那白鹤已经落下地來,摇身一变,成了个俊俏的小哥。 这小哥一变成人形,立即退避三舍,站得离上歌远远的。 “怎么的,小白鹤,你还怕我非礼你不成!”上歌一见他,立即就怒了。 小白鹤陪着笑脸:“公主别误会,我绝对不是怕你借此机会非礼我随便摸一把,更不是怕你将我塞给任何一个男的,绝对的,我此行乃是受了花神花自香的委托,來向崇恩圣帝传个话儿!” 第57章 占坑性质请别点 崇恩愣愣地听着她说,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他字字都听进去了,却没有反驳。 他知道自己伤上歌伤得很深,可他从未想过,他竟然伤了眼前这个姑娘如此之深。她说出这番话,字字句句将自己置于低末地位,是一种卑微。 她没有说求他,可她字字句句,都在恳求他。 恳求他……离她远一点! 崇恩倒退一步,跟她拉开一定距离。她站在那里,身形萧瑟,竟然生出一股他不敢面对的痛苦。上歌身后就是云海,层层叠叠,翻滚不息,她站在这里,身形单薄,好像要腾空飞去,根本抓握不住。 可这样的上歌,崇恩觉得好熟悉。 他微微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四周,有一些不同,但此时此景,真的非常非常熟悉。 他原本以为,自己跟上歌的缘分,不过是凡间那一场,难道……是他遗忘了什么了吗? “上歌,给我一个机会,不好吗?”他说,声音里带了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颤抖。如果上歌说了一个不字,会是什么结果,他不敢想。 上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圣帝,时间不能倒流。你知道的。” 离月宫的后院连着后山,平底带起一股风,将她的声音扭曲,无端让人伤感,就连散落在风里的一声叹息,都让人心头揪痛。 崇恩心口巨疼,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可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法接受。 有人相约过来,见他们两个站在后院的崖边,不由多看了两眼。见到上歌,都纷纷点头,唤她公主。看到崇恩,就都纷纷愣了愣。尤其是见到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又更加奇怪,疑惑中更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愤怒。 崇恩又是一怔,这青丘诸人,都是一般态度。 昨日来的时候,那守门的地仙也是这般惊诧。看来,离止通上达下的功夫做得不错。 上歌儿…… 还未等崇恩想明白,那边又有人喊了声公主。 他回头看去,一男一女两个人,就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茶花树旁边。刚刚喊公主的,正是那个男的。崇恩一愣,眼见这一男一女都特别眼熟,细细看去,才发现的确是在人间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对狐狸兄妹。 他有些忘记他们的名字叫什么了,但记得比较清楚的是,那个妹妹曾经身受重伤。 上歌也瞧见了他们,无端的脸色有些不好。 男狐狸上前来,捂着嘴巴柔柔笑道:“哟,上歌公主苦着这张脸,是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你?” “你死开。”上歌心中有气,哼哼道:“我现在谁来都能啃一口。” “想亲我?来,祝言早就说过,随你亲。”那只狐狸笑嘻嘻地拍拍自己的脸颊:“上歌公主,不用客气。” 上歌气得要死,心中却不能说。 正郁闷,有人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旁边一张白白的笑脸,虽然看起来有几分苍白,却别样的美丽婉约。姑娘笑道:“公主,不要跟我哥哥一般见识。茱萸给你赔礼道歉了。”她说着,当真柔柔一福。 两人笑着瞧着上歌,不经意间眼波转向崇恩,这人风华月貌,两人都愣了一下。 茱萸抿着嘴巴笑道:“这位贵客是?” “这是东瀛山崇恩圣帝。”祝言却当先笑了起来:“当然,也是咱们在凡间见过的,展实意展捕快。” 崇恩淡淡点头,此刻,他没有心情多说。 茱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就是一片欣喜。 上歌跟崇恩不明不白,这种情况,她喜闻乐见。 第一天来青丘,她就知道,离止殿下跟上歌公主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养了她一千年,那种一点一滴的情感,不是任何人一朝一夕就能触成的。她嫉妒,嫉妒得想要发疯,一瞧见他看上歌的眼神,自己就先受不了。 现在,她知道,上歌公主的心,不在离止殿下身上,就足够了。 更何况…… 茱萸低低的笑了。 她还有夫人撑腰,别的不够,夫人喜欢她,就足以给自己一个机会。爱情,在她看来都是一步步慢慢来的。小时候听爹娘的故事,娘亲跟爹爹,也是娘亲先喜欢上爹爹的。所以,她还是有把握,能够赢得这场胜利的。 想到这里,茱萸笑起来:“崇恩圣帝难得来一次青丘,是要小住吗?” “不是。”崇恩还未开口,上歌已经抢先回答:“圣帝立即就要告辞了,是吧?” 崇恩脸色难看,不说是,也不说否。 茱萸瞧了瞧崇恩,低下头抿嘴一笑:“好像是吵架了。哥哥,咱们也不打扰了,听说殿下来了,咱们去找他。夫人刚好有话,要我代为转达。” 祝言嘻嘻笑道:“夫人有话还用你转达么?好吧,瞧着你想见殿下,我便陪你一趟。” 他二人相约而去,临走前一个暧昧的眼神,让上歌越发的火大。回头见崇恩还站在身边,立即发作起来。她心中不悦,恨不能一个术法丢开,把崇恩扔到东瀛山去。 她正心烦,一瞬间云海翻腾,天边一丝紫气飘逸,似乎有什么正在往后院奔来。 两人一愣,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天边远远飞来一只白鹤,浑身带着紫色气泽,分明是上歌熟悉的紫澜宫的白鹤。她心中恍惚,难道是紫澜宫里有什么消息传来?姑姑和姑父刚刚离开青丘不久,会不会是他们来传信? 蓦然地,她想起茱萸的话,似乎姑姑已经留下了话,那怎么还会传信? 两人各自猜测间,那白鹤已经落下地来,摇身一变,成了个俊俏的小哥。 这小哥一变成人形,立即退避三舍,站得离上歌远远的。 “怎么的?小白鹤,你还怕我非礼你不成?”上歌一见他,立即就怒了。 小白鹤陪着笑脸:“公主别误会,我绝对不是怕你借此机会非礼我随便摸一把,更不是怕你将我塞给任何一个男的。绝对的,我此行乃是受了花神花自香的委托,来向崇恩圣帝传个话儿。” 病倒了,本章明天修改后再看吧亲爱的读者亲~~不会被重复计费,请放心。非常抱歉~~ 第57章 花神花自香安在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崇恩一定会笑出來 但面对上歌的脸他一瞧见她嘟着嘴巴气鼓鼓地样子就忍不住心软怜惜 天界人人都以为她好色如斯其实她最是单纯心中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人人都道她风流无状可崇恩知道要走进这人的心里去比谁都更难 想到这里崇恩不由自主一阵伤感 他站出來温吞道:“花自香又给我闹什么幺蛾子” 小白鹤搔了搔脖子瞧一眼上歌小心说:“这个小仙就不清楚了不过來的时候花神倒是对小仙说了一句话她说若是圣帝问起我闹什么幺蛾子你就说一句他不來他后悔后悔了再找我喝酒沒门儿” “好吧”崇恩答应下來:“我跟你去” 上歌立即道:“圣帝繁忙这就不远送了” 还未及崇恩答应她一扬手已经将崇恩送出了山门 崇恩站在青丘山门外幽幽叹了口气这是多不待见他等不及送客就开始撵人 但此时他心中倒不能计较太多花神每每用这样的口气威胁他那就真一定是大事他心中焦躁不安跟着小白鹤去紫澜宫小白鹤一边飞一边闷笑他就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 他自然是知道小白鹤笑什么 想他堂堂圣帝往日威风又威严沒想到一生中仅有的几个女人都在今日制得他毫无办法 花自香也就罢了素來沒个正经儿自己的那点红线都沒捋清楚就整日里來操心自个儿还总操心不到点子上上歌……算了他倒宁愿自己被她吃得死死的可惜她已经沒了吃自己的兴趣 紫澜宫的大门就在眼前小白鹤下來在他身边恭恭敬敬地道:“圣帝花神如今就是后院你自去吧” “劳驾了”崇恩说着颇为为难:“只是我甚少在后院行走会不会多有不便” 小白鹤抿嘴一笑:“这个嘛……圣帝只管放心遇到不便视而不见” “……”崇恩默默内伤 紫澜宫里果然沒个正经人这叫什么话 但事到临头也只能这样 他举步往里走问了后院在什么地方径直去找 幸好花自香颇为体贴就在后院醒目处的亭子里面前摆了几盘小菜几壶酒 见崇恩走过來她笑眯眯连忙招呼崇恩坐下:“崇恩过來过來” 她俨然把紫澜宫当成自己的宫殿了 崇恩便也从善如流地坐过去抚了抚袖子含了丝嘲讽地笑:“你倒是指挥紫澜宫指挥上了瘾说吧这酒这菜是玄邑帮你弄的还是墨隐给你准备的” “切墨隐那木头能这么好心当然是我家玄邑”花自香双手捧脸做幸福状:“我家玄邑这种居家暖男你以为是人人都有福气指挥得起的吗” 崇恩端了杯酒低头抿嘴尝了一口入口醇香暖意直达心口味道熟悉是紫澜宫的珍藏平日里渊极都不大舍得喝也只有玄邑这个冤大头对花自香百依百顺连师父的酒也敢给她拿來 他喝下一口酒挑眉笑道:“你家玄邑” “当然是我家的”花自香喜滋滋地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我家的我家的只能是我家的” 崇恩又挑眉:“那墨隐呢” “墨隐又不喜欢我”花自香浑不在意地说:“再说了那木头当年我是瞎了眼睛才一根筋看上了他” 崇恩一愣低低笑了起來 花自香这话是已经释然了当年旧事如何他也知道一些墨隐心中无花自香如今花自香看开了也好玄邑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他冷眼旁观这三人的纠缠如今终于算是不用半夜被花自香拎起來听她大倒苦水了 崇恩也就释然地笑了:“你十万火急把我喊來就是让我说一声恭喜” “当然不是”花自香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耳边:“崇恩你这回可欠下我一个大人情说吧用什么來偿还” 崇恩一愣原來是跟他自己有关 他凝眸看着花自香这人脸上带着神秘兮兮还有一贯的小得意和沾沾自喜他太了解花自香了越是想听她越要卖弄关子任你急死急活她就越发的开心 这人性子就是个孩子 崇恩便坐了回去又端着酒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你爱说不说我也不是非听不可” “关于小白的事情你也不听”花自香这回却不上他的当歪着脑袋晃悠 崇恩端着酒杯的手一抖半杯酒就洒了出來 花自香得意兮兮地凑到他跟前:“我昨天跟玄邑聊天他说漏了嘴让我得知了一个你小白的重大消息你想不想听” 崇恩想念那小白两百多年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心中不知道多兴奋呢 想着好友崇恩辛辛苦苦寻觅这个消息已落下还不知道要惊起多大的风浪她心中得意等不及崇恩回來就派人去找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花自香眼睛闪亮充满期待地瞧着崇恩 “不想”崇恩愣片刻斩钉截铁地说 他心中已经有了上歌对于小白他无法面对就像上歌问他的问題小白怎么办他不知道小白已经灰飞烟灭在天地间他守着那一点痴恋两百多年过去一切反而越发的珍贵 可他伤害上歌也很深如何來告诉上歌他心中亏欠着小白并不会因为有了她就跑开小白 所以……不管是什么消息他宁愿不去听不去想 花自香掏掏耳朵:“啥” 他竟然不想听 崇恩放下杯子站起身來:“你若沒有别的事情那我就要先回东瀛山了我已经出來两天了是该回去了” “喂”见崇恩是真的要走花自香急了:“崇恩你真的不听关于小白的消息” 崇恩摆摆手转身往外走 花自香更急一把跳起來拉住他:“喂喂喂别走你听我说你那小白根本沒有死到现在都还活着” 第58章 回首前尘转头空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崇恩的心一颤豁然回身:“你说什么” 花自香扬着脑袋喜气洋洋地道:“昨日我跟玄邑喝了点酒那个笨蛋酒后失言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我说起你那小白他说了一句:‘圣帝有眼不识泰山那小白整日在他面前晃悠他却不知道’我再多问他忽然惊觉就不说了” “所以……”崇恩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整日在他面前晃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崇恩不知道 花自香道:“你傻了整日在你面前晃悠的也就几个女的我当然不是瑶光那骚包更不是剩下的一个……你莫要忘记了你那上歌公主可就是个比翼鸟” 崇恩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呆了 他木然站在原地只觉得眼前闪过什么抓不住大片大片的云朵挡住了他的眼睛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如此荒唐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上歌就是小白”他愣愣的就连声音都木了 花自香毫无所觉点点头:“十之**听玄邑说过上歌儿早些年经历天劫飞升为上仙这之后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是为了养伤你算算日子你那小白灰飞烟灭的那一年可不就是两百多年前再有玄邑说他们比翼鸟一族飞升之后双翼会退下成为四翼这样一想你捡到的那一双翅膀可不正是上歌的难怪你用无上神通也寻不着她她飞升之后气泽都变了你又如何识得” 花自香说得句句在理字字都对崇恩想反驳可他找不到理由來说服自己 一瞬间那些笼罩在心头的迷雾都消散了 其实要发现上歌跟小白的秘密并不难上歌本來掩藏得就不好是他太笨是他被各种假象蒙蔽了双眼被她的一切都迷惑了心房 第一次在凡间见到上歌他就觉得那双眼睛特别熟悉只是那个时候忙着讨厌她他忽略了自己心底那渴望接触她的愿望他从來沒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容忍别的女人靠近他而对上歌却总是一再破戒只因为她脸皮够厚吗不是的她脸皮再厚也只是个姑娘是他自己总是对她狠不下心來 后來在凡间那些亲密无尽的相处他从來沒有想过为什么对别人那么冷淡唯有对她一人打心底的想要守护 再后來在天界再一次遇到她他与上歌遥遥对望她窝在离止怀中那双眼睛里的伤心震动了他的心房从來都记不住别人的样子的他却清晰得记住了她以至于她第二次出现在东瀛山多远的距离他都一眼认出了她 她在东瀛山后山凝视那片鸢尾花那眼神让他心惊肉跳而她抬头队他柔柔一笑又碎了他多少心肠 他从未想过原來个中种种全在这里 她不但是青丘的宠儿大荒的公主她还是他的小白 被他捧在手心里却真真把他放在心里的……比翼鸟小白 崇恩脚下不稳惨笑一声跌倒在地手中的酒杯拿捏不住衰落在地他扬着脑袋心中再无一丝震惊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的比翼鸟小白他心尖尖上珍藏着的那个梦原來……早已经碎在了他的手里 崇恩无法想象当他在东瀛山山门前对她说出那句:“这位原來是大荒神女倒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跟传说中不大一样”时她是怎样的心碎欲绝 时隔两百年后命运安排他们再一次相遇可……他宁愿沒有遇到过 他伤她那么深如果每次见面都只会给她带來伤痛他宁愿自己沒有遇到过她 曾经何时她是快乐的小比翼鸟因为被歹人所伤暂时在他东瀛山寻求庇佑那个时候她虽然带伤却是可爱活泼的在他的宫里她一刻也闲不下來不是摸摸他的琴就是玩弄他的书房那个时候……她开心的时候甚至会伸长了脑袋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來舔他的手背…… 那是他的小白…… 可他弄丢了她 他永远不会忘记上歌在青丘的后山仰着头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她说:“崇恩圣帝我原先敬你爱你因为你我也尝到了人间的情爱滋味于我而言是最好的人生不过往后我的人生我更希望能够跟你做陌生人你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我虽然忝列上仙说到底不过是借着亲人们的光辉在他们的庇护下得以安存我与你最大的不同在于圣帝是天地间伟大的尊神跟我的爷爷们都能比肩原先……是上歌儿荒唐了” 不不是她荒唐荒唐的一直是自己 崇恩站起來不顾身后花自香的叫喊腾云而去 云头上往事一幕幕在心头划过他终究是忍受不了自己给她的伤害眼窝子一酸已经红了眼眶 他贵为天地间五方五老地位与其他帝君平起平坐可他活得这样久其实还不如上歌这个千年的小神女活得明白他生來就是命定的神祇自小被教育成淡然的性子莫说是哭就连长声大笑也不曾有过 可是现在他心中的痛蔓延开來竟恨不能狠狠哭一场 可他不能哭在上歌的眼泪沒有干之前他早已经失去了哭泣的资格 他拼命催动云彩往青丘跑落下地來不顾门口地仙的阻拦硬是闯将进去 他径直冲到青丘后山 他知道上歌现在就在后山就在后院她甚至可能一步都沒有离开过那个院子崇恩一刻都等不了他必须要现在就见到上歌他要抱着她重复一万次对不起 可崇恩终究沒有进入后院刚刚踏进院子凭空一只手就拦住了他 崇恩回头离止慢悠悠收回扇子低低抿嘴一笑:“圣帝这般匆忙是要往哪里去” 第59章 她的幸福我守护 请使用访问本站。崇恩敛了眉头:“离止殿下我要去找上歌” “理由”离止挑眉 崇恩心中着急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此刻却缺少了些许耐心离止阻拦他他心中怒火就上來了声腔里也带了许多的不客气:“离止殿下这么费心地阻拦我是害怕上歌跟我走吗” “倒也不是”离止收回手淡然一笑:“说起这一点我养的人我自然比圣帝要了解她许多莫说圣帝此番前來带她走空口无凭既无诚心也无诚意就是他日圣帝捧了红书拿了红线前來她也不肯跟你走的” 崇恩心中一跳愠怒中更带了几分心惊:“你不是上歌凭什么这样说” 离止笑道:“圣帝高高在上总归对她少了些温存体贴你敢不敢与我打一个赌” 他神色笃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崇恩心中提醒自己不要上当这个赌轻易不能答应可看离止神色那般坦然心中更多的是不信还有……害怕未等自己反应过來他已经脱口答应 “什么赌” 离止淡淡笑道:“事关上歌这个赌便轻不得这样吧如果此番圣帝去找到她上歌愿意原谅你跟你重修旧好那便算我输此后一生你与上歌的事情我便半点也不來干涉你以为如何” “就是现在你也干涉不了”崇恩冷哼 离止听罢忍不住哈哈一笑但目光中的冷意却比刚才更加分明:“干涉得了还是干涉不了想來圣帝其实比我更加清楚我在上歌心中是个什么分量我不用说天界人人有目共睹我若说你半句不好就是你们两个要拜堂成亲那大红喜袍加了身上歌都还得迟疑一下” 崇恩一愣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离止有沒有说谎他倒是明白得很 想当初在人间的时候上歌犯了浑谁都拦不得离止一个眼神她立马就乖乖的话都不敢多说谁说了一句离止的坏话那上歌便要挽了袖子跟谁拼命 这样的人在上歌心目中的分量比父母还要重上几分更何况是他呢他伤了她几回又让她痛苦了几回他能有什么 这一场赌离止的分量比他更足 可崇恩不相信凭着自己跟她两场的情缘那些沒有说出來的隐秘的心愿那些日日夜夜殷切的期盼还不能够求得上歌的原谅吗她素來心软这一次他也已经知道自己错了难道……凭着诚心和诚意她的心还不能捂暖吗 可离止这样笃定他便不能不多问一句:“倘若她不肯原谅我……” “倘若她不肯原谅你那么……”离止收起笑容:“从此以后她的人生跟你无关她的幸福我会守护” 崇恩沉默片刻缓慢点了点头 这个赌约他定下了 离止见状又笑了起來:“说起來咱们拿上歌的选择做赌注未免有些伤她的心圣帝我敬你是个真男人这赌约出了这门就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要告诉上歌” 崇恩一愣无法出言反驳 离止当先领路他跟着离止往后走瞧着这个男人的身影他更加恍惚 第一次一种淡淡的失落和自卑笼罩在他心头 失落的是无论从哪一方面离止对上歌的了解都比他更加深刻她跟着离止长大过往千年的时光他生生错过不能与她在岁月里培养起身后的情感是他的遗憾自卑的是他活了上万年虽然喜欢着上歌却不像离止一样事事为她考虑周全离止能想到的做到的他竟然疏忽了 离止也是心事满满 他笃定了上歌不会跟崇恩走说到底其实笃定的是上歌的秉性她在情之一事上有一种旁人无法了解的固执 一旦错过就生生错过 她与崇恩这一场她尽了心尽了力所以并不会后悔不管崇恩如何选择她便都不会再回头她爱过痛过体验过这一场情殇就不会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这是他的上歌儿 可离止心中也并不是百分百笃定 他不会忘记父亲告诉他是关于崇恩跟上歌儿的前尘往事那魔族的公主的爱恨纠葛虽然不再是上歌的恩怨可她并沒有真的完全忘记如果有一天又想起來那该怎么办他亦不会忘记的是两百年前上歌初初历了天劫就心心念念要忘记崇恩她只有无招的时候才会选择逃避 他更不会忘记的是那一日从人间回到天界上歌在东瀛山瞧着崇恩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沒有恨意浓得化不开的都是忧愁和爱恋 他拿不准上歌已经在崇恩的事情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破掉了自己的原则这一次……她会原谅他吗 离止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根本……非常在意 两人各怀心事不多时就到了后院 上歌却不在院中问了旁边小仙娥才知道她独自一人去了后山 离止便又带着崇恩去后山找她 离月宫的后山也就两个去处还不错一个是离止的父亲多年前就苦心经营的青莲潭一个是丛林深处他和上歌无意中发现的旧宫殿 上歌素來就说青莲潭漂亮心情好不好都愿意到这里來坐坐旧宫殿倒也是个好去处只是上歌一直说那边荒凉凄清不敢一个人去旧宫殿所以离止料定她此刻定然就在青莲潭 两人转山转水果然在青莲潭边找到了上歌 她盘腿坐在潭中的莲花上一方小方桌置于莲花上方正提了笔在做画离止跟崇恩一前一后踏进这片清幽之地她还以为是离止一人抬头欣然笑道:“离止哥哥你快看我画了……” 话音未落已然僵直原地 崇恩自离止身后走出目光定定地瞧着她那其中伤痛不安一下子把她的话震住了 第60章 这一次谁先转身 上歌却只是看了崇恩一眼,随即又提笔画了几笔,才从容地放下笔,从莲花上走下来。 崇恩见得她的形容,心中立即隐隐作痛。 她果然是放得开,说明白了,就可以放弃和忘记那些情感。可他呢?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却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三人之间气氛古怪,离止也站在一边,含笑着看着他们。 片刻之后,那两人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离止就笑着走了过去:“画了什么,我来瞧瞧。正好,崇恩圣帝有些话,想对你说,你便跟他去说说吧。”他与上歌错身而过,低声说:“有些事,说开了也好。” 他轻飘飘走过去,走到上歌刚才的位置,漫不经心地拿起了她的画。 上歌有些愕然,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崇恩看着这一切,心中更是惴惴。上歌,是真的非常、非常听离止的话! 她走到崇恩身边,已经恢复了笑容。她灿然一笑,明媚中更带了几分的坦然,崇恩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又是一痛。 这个笑容,像刺一样,哽在了他的心口。 “圣帝?”她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崇恩一愣,心思立即就沉了下来,那些话反而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他很想唤一声上歌,张了张嘴吧,却不能开口。 那边,离止拿着上歌的画,笑着摇摇头,放了下来。上歌的眼睛一直就盯着他,见他摇头,立即就沉下了嘴角。离止哥哥是觉得她的画不好吗?为什么摇头?她画的可是离止哥哥呢! 正瞧着离止,忽听崇恩问:“东瀛山后的那些鸢尾花,开得可漂亮?” 上歌心不在焉,随口应道:“挺漂亮的。” “我该是叫你上歌呢,还是叫你小白呢?”崇恩见状,心口发苦,忍不住自嘲道。 “什么?”上歌一颤,连忙回头。 崇恩盯着她的眼睛,他不想错过这一次的机会:“我该叫你上歌,还是小白?上歌儿,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上歌瞧着他,此刻的崇恩,跟她认识的任何时候都不同。他身上那浓得紧紧包裹着人的悲伤,令人窒息。上歌突然有些不敢看他,可他的话说出来,又硬生生扯痛了那些被掩藏的硬伤,她脖子僵硬,移不开眼睛,就连移动一步,也不能。 气氛有些古怪。 离止拿了画,悄然退离这个地方。 上歌需要一些私密的空间,说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可以说的话。 而他,也没有足够坚强的心脏,去听。 他退出密林,回到大厅里。如果上歌儿选择回来,她会到这里来找他,他就在这里等着。如果她选择崇恩…… 离止握紧手中的画,心想,那么,他会祝福她。 离止的一举一动,崇恩没有看见,上歌眼角余光却瞧得清楚明白。她心中说不清楚的恻然,竟带起了一股难言的愧疚。 崇恩说话了:“什么时候忘记我的?” “飞升上仙之后,就忘记了。” 上歌因离止离开,心中本来已经着急,但崇恩发问,她便不能不回答。话说出口,她倒是瞬间就安定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她早已经想明白了,那些过去,她已经决定释然,就不会再去想,再去为此纠扯不清。 但她一个人的明白,其实算不得明白,两个人都懂,才能真正解脱。 上歌定了定神,慢慢道:“崇恩……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只是个小神女,但我妄图喊一声你的名字,就是要把圣帝你,放到跟我同等的位置上。崇恩,早上我也许说得不够明白,你并不能真的了解。我想,我们之间总需要一个了结的。从前,你并未欠我什么,如今也不欠我什么。不管我是小白,还是上歌,我对你都是真心实意的。也正因为如此,就算崇恩你并未真的对我动情,我也不会怨恨于你。这一点,我想你应该可以相信我的为人。” 崇恩越听下去,越觉得心头不是滋味。 他活了上万年,难道自己的感受,自己也分不清吗?来这里,难道仅仅因为内疚吗? 崇恩急道:“上歌,你听我说,我不是……” “崇恩,过去的都过去了。”上歌瞧着他的眼睛:“受制于往昔,是执念。” 空气安静了,什么都停止了。 他的心,也止于这一刻。 上歌的眼睛那么坚决,她说话的语气,真的当他是个陌生人了。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对他的爱恨,都不再关心。 她转身走开,身影窈窕,那其中的决绝,却让他的心刺痛起来。 崇恩不明白,明明是指尖的情,怎么就那么轻易逝去? 不,他不死心! 花自香一次喝醉了,曾经玩笑着揪着他的衣领笑着说:“圣帝,你不沾一点儿情滋味,可真是幸福。情之一事,其实最是伤人伤己。你看,没有就是没有,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任你怎么期盼,也没用。” 可他不赞同。 都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不动情的时候是他的错,可真的有了那份心思,又怎可轻言放弃? 等崇恩明白过来,他已经冲了上去,拉住了上歌的手。 上歌措手不及,没料到素来高贵的圣帝,也有这般强迫到死脑经的时候,她被他猛力拉住,旋转回身,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他抱在了怀中。 崇恩紧紧地抱住她,她看不见崇恩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坚定:“上歌,别忘记我,跟我走!” 上歌一愣,他的语气里那份悲戚之后,她竟然听到了一丝祈求? 她的心一软,本来已经准备好抗拒的双手,就那么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请求她跟他走,她的心颤抖了。 那是东方崇恩圣帝,她在瑶池仙会上遥遥见他的那一回,他身穿飘逸长袍,一身云淡风轻,嘴角笑意隽秀,自是仙中极品人人敬仰。何时……她见过这般落魄的圣帝? 她魂魄阵阵抽痛,嘴巴张了张,就要答应。 第61章 其实没有人有错 但还没开口,眼前突然闪过离止的脸。 上歌心中恍惚,竟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崇恩的话。 她若答应了他,离止哥哥又该怎么办呢?她不傻,也并不是不懂,谁会为陌生人做那么多?莫说只是这一点亲戚关系,可他拥有其他兄弟姐妹,何时见他为了他们做到这样的地步? 离止哥哥对她,是不同的。 如果她跟崇恩走了,她能够想到,也许离止哥哥会祝福她。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她可以想见,离止哥哥心中的难过。 他不说,并不代表她就不会懂。 那一回在地府,他瞧见孟昀素跟东华帝君后,在路上看她的眼神。上歌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别的不说,就昨日半梦半醒间,他那一点温柔妖娆的笑意,和那些笑容背后隐匿的忧伤,她不是瞎子更不是沙子,怎么可能看不见? 就是为了离止哥哥千年的恩情,她也不能答应。 上歌轻轻地推拒崇恩的怀抱:“圣帝,你还要说得多明白呢?何必……苦了我,也苦了你自个儿呢?” 崇恩一颤,手终于无力地松开。 上歌抬头凝视他,他眉头皱得很深,眼中的忧愁和痛苦,她瞧得分明。 曾经,她曾经悄悄发誓,要对他很好,很好,非常好,直到他能够喜欢她。可现在,他承认自己喜欢她,她却不能够继续守护他。 上歌转身离开。 她努力让自己的背影挺得笔直,头要抬得高高的,这样看起来,离开的姿态才能更决然。这样,崇恩想起自己来,就只会记得她如此高傲的离开,并不回头的离开,才会慢慢地忘记她。就算是恨着忘记她,也是可以的。 她离开后山,重新回到后院,问了仙娥,离止果然就在大厅里。 她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离止哥哥还在这里等着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往大厅走的路上,上歌都在盘算着,等到了离止哥哥跟前,她要努力展开笑颜,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这样,离止哥哥瞧见了,也不会心里不舒服。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让僵硬的肌肉稍稍松弛,这样,待会要笑,也能看起来自然一些。 她盘算好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会在大厅外听到茱萸的声音。 “殿下,夫人说,过些日子君上的好友狼王大婚,让你跟我一起前去恭贺。” 上歌皱起了眉头。 姑父的好友狼王,她是知道的。这狼王向来最不靠谱,这一次成婚,给青丘和大荒都递了帖子。她阿爹阿娘都不在大荒,她也需前往。姑姑却不叫她跟离止哥哥同行,偏要茱萸与离止哥哥一起,这意图也太过明显了一些。 这么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莫不是姑姑跟狼王勾搭好了,要把茱萸想办法塞给离止哥哥? 上歌心中纷乱,片刻间就转了许多念头。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离止哥哥的脾气,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她也就安心地放慢脚步,等着离止出言拒绝了茱萸,她就再进去。 可眼见都要走到大厅,离止都没有说一个不字。 上歌顿住脚步,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 狐狸耳朵尖,她刚刚走近这宫殿,离止跟茱萸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此刻,上歌并不进来,里面两人一个高兴,一个恼怒。 茱萸是很开心。 她知道在离止殿下心中,上歌公主一直是有些不同的。她真怕上歌进来,离止殿下便要以与上歌一同前往为理由,推拒了自己。 是以上歌停步不前,她倒是最大的受益者。 离止绷着脸,低着头把玩手中的折扇。狼王送来的折扇被他随意地丢在一边,倒是一眼都不曾瞧。他心中烦闷,听到上歌在门口站住了,不由自主就挑了挑眉。 这一刻,心情倒复杂居多。 他跟崇恩打了个赌,赌上歌不会跟崇恩走。现在,他赢了。 但另一个赌,他又输了。他刚刚赌上歌会气不过冲进来,大声地对茱萸说,她会跟着他一起去。可是,她逃开了。 离止听着她转身离开,啪地收起折扇,轻飘飘地站起身来,拿了请帖。 茱萸脸色一喜,却听他慢悠悠地道:“狼王跟我爹交好,是该前往。不但我们青丘要去,紫澜宫里诸人也都要去。近来我四伯伯喜得贵子,只怕出行多有不便,你与其跟着我,不如去帮四伯伯一把。” “可是夫人那里……”茱萸慌了神,连忙搬出夫人来。 离止冷然瞟她一眼,却旋即笑道:“我娘亲与我四伯母关系非凡,你若去帮四伯母,想来我娘亲也会非常开心的。就这样吧,你立即回去收拾收拾,去紫澜宫找我四伯母。” 他说完,瞧着上歌走开的方向,也出了门。 茱萸定定瞧着他离开,贝齿咬着嘴唇,眼中泪珠直打转儿,却没有哭出来。 她又瞧了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光,这才狠狠心,回自己的房间。 她不着急,只要到了狼王的酒宴上,她会有办法的。 从离月宫出来,上歌就回了大荒。果然不出所料,狼王派人来送的喜帖,已经传到了大荒。大荒的管家婆是她的姨夫墨主,早已经给她把请帖收拾好,连带着要送的礼物也一并整理了,只等时间一到,就带上去送人。 上歌倒也没事可做,回了大荒,倒头就睡。 临睡觉前突然想起爹娘离家,原因却没说给她听。她便又睡不着了,喊来了墨主,问一问各种缘由。 墨主素来冷淡,因是最为淡漠的九鳍一族,她也不指望他能多和善,只听墨主道:“大王子和夫人此番离开大荒,乃是到极西的密黑丛林里,去找寻神草天覃花。” 那天覃花,上歌知道。 天覃花原本是天庭的所有物,只因为这花有神奇的效果,可以改变神仙们各异的气泽,乃是传修为该体质的必备神物。正因为这花,天界多了不少杀戮,而魔族修罗族人,更是屡屡犯界,利用天覃花祸害了不少神仙。 第62章 她的命多人操心 仙魔大战之后,天君思來想去,就将天界的天覃花斩除,只留了一部分,移栽到极西的密黑丛林里养殖,密黑丛林向來出沒各种异兽,最是凶险不过,自此,各方人马都不再为了区区天覃花,赔了自个儿的性命,才免去了一场杀戮纠纷。 上歌不明白,娘亲和爹爹,突然跑到密黑丛林里,去找那天覃花做什么? 她有心要问,墨主这一回就十分贴心,自发给她解释:“王子和夫人说,这天覃花有些许妙用,打算移栽两株到大荒,就栽在这洪天宫的后山!” 上歌便沒有什么要说的了。 爹爹和娘亲兴起之时,就喜欢做一些无聊的事情,这一回,大概又兴起了。 上歌挥挥手,准备让墨主先下去,但抬起手來,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挥手就变成了招手:“姨父,我表哥人还在大荒吗?我上回听说,东篱上神的儿子似乎十分重视表哥,是真的么,我在东篱上神处,倒也能说得上几句话,可需要我……” 墨主直起腰,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上歌满面忧伤,她真的是太久沒有给人做媒了,这一开口,功力都下降了。 她无比内伤的躺在床上,只觉得人生多艰难,真是活得好不衬意。 迷迷糊糊地合上眼,最近太困倦,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她闭目睡去,临睡前,心中却又想起崇恩的脸,他看痛苦自责的眼神又一度盘桓在心口,竟然牵扯得挣个人都难受起來。 她晕晕睡去,那一刻,意识倒也算清楚。 这一次的睡眠,似乎來得太急,太不明就里,不像是睡觉,更像是昏迷。 上歌只希望,她醒來的时候,别错过狼王的婚宴就好。 她的愿望很美好,幸好近來司命星君很少与她作对,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不过两天两夜,离狼王的酒宴还有个一天半。 只是,上歌依然饱受惊吓。 离止躺在她身边,正睡得香,她的手还在他的手掌中,被他小心包裹。 离止大概也是困倦急了,素來爱美的他,眼角下竟然有青涩的浓晕。虽然沒有胡渣,但看起來也比平日里憔悴得多。 上歌心中就内疚起來。 她昏睡这些时日,连离止哥哥什么时候來的都不知道,想來他來到这里,怎么也喊不醒自己,心中该多焦急,该多紧张…… 她睡了这么久,他到底守了多久。 一时间,上歌的头脑混乱起來,抬手揉了揉脑袋,里面混混沌沌浆糊一般,似乎理不出什么头绪,身上的薄被滑落,她就顺手理了给离止盖着,手指刚刚搭上他的衣服,一下子就突然脸红了。 她竟然,跟离止哥哥同榻而眠了这么久。 从前沒觉得别扭,现在,却怎么着怎么不自在,脸都红了一团云,恨不能抬手捂住。 上歌想得那么入神,竟然沒有注意到,离止已经睁开了眼睛,事实上,从上歌醒來,他也就跟着醒了,这几天他时刻小心她的情绪,等她昏迷的时候,他简直是时时刻刻都在听她的呼吸,她一动,自然就觉察了。 只是,那一刻,他不太想睁开眼睛。 自从上歌从凡间回來,两人就很少有过这样安静的同榻而眠的时候,上歌心里总是有满满的心事,说不清道不明,他们虽然关系一直最好,但她有了心事,却已经不能说给他听。 他……也不算很想听。 只有在她安静睡觉的时候,离止才觉得,她还是自己捧在手掌心里细细呵护的姑娘。 这样少有的能够陪伴着她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上歌放下被子,轻轻落在离止身上,一晃眼,就见离止神思恍惚的瞧着自己,他的眼神…… 她从來沒有见过这样复杂的眼神。 上歌的心一颤,连忙转开了头,离止的眼睛像带着毒,会传染,她只瞧得一眼,似乎也跟着感染了他内中的酸楚,自己也难受起來。 “离止哥哥,你什么时候來的!”上歌顾左右而言他,不敢去看离止的表情,细细听來,声音里的颤抖,也是那样的明显。 她在紧张。 离止微微一笑,坐了起來:“來了一天了!” “哦!”上歌就闷闷的,找不到说的了,满心满眼都是尴尬。 离止倒也不难为她,自顾自站了起來,他掐了个诀,重新换了干净的衣服,见上歌还呆呆坐在床上,他就倾身过來,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沒有烧,看來是沒事了!” “我怎么了?”他这么一说,上歌就找到了主心骨。 昏倒的时候,她心中尚且有疑惑,等醒來的时候,反而完全懵了,她倒是想起來,历劫的时候受伤过重,养了这许多年,也沒有完全好利落,可是?这旧伤不是过个几十年才会发作一次么,前段时间刚刚在凡间发作过一回,怎么又复发了。 离止摇了摇头,复而道:“大概是思虑过度,放宽心就好了!” 见上歌将信将疑,他便改探为搂,将她拦腰抱了下來:“正好醒了,拾掇拾掇,这就跟我去妖界吧!” “不是要后天才是婚宴吗?”上歌奇了。 离止眼中闪过一丝失神,随即笑道:“提早去,顺便瞧一瞧那新娘子!” “可是?后天是婚宴,新娘子不是明天才到么!”上歌越发不懂了。 离止听罢,捂着嘴就笑开了,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诡异凑近上歌:“这你就不懂了,他们这出婚约,倒也有些热闹可瞧,别啰嗦了,这就跟我走,晚了,就沒好戏看了!” 一听有好戏,上歌精神就上來了,一刻钟不到,她已经拖着离止出了大荒。 这一路上,不等离止开口,上歌就一连串发问,只差沒把狼王的祖宗三代问个彻底明白。 离止只抿嘴一笑,存心要卖她一个关子:“说到狼王这门亲事,自然是有些奇遇在其中的,他那媳妇儿,倒也有些來历,原先,倒也是个仙子,不过听说万儿八千年前什么的,就已经斩断仙根,落地为妖,陷入沉睡,到了狼王來娶的这一出,她却是个凡人了!” 第63章 看个热闹会闯祸 上歌眨巴着眼睛,奇了:“这又是为何!” 又是仙,又是凡人的,她不好奇死才怪。 离止抿唇笑道:“为何,这要说起來,又得说一说狼王,你也知道,他跟我父君最是要好,我娘亲总说他们臭味相投,但事实上,那狼王最是生性不羁,风流不靠谱什么的,都是表象,他骨子里,倒是个痴情的种子!” 上歌点点头,看人不能只看表象,这个道理,她很小就明白了。 很小的时候,她以为离止哥哥是个毒舌小气的霸道男,事实上相处不到两天,她就觉得离止哥哥简直是义气英雄加帅气无人能敌。 离止道:“那仙子还是个仙子的时候,一心恋慕一个人,你知道是谁么!” 他顿了顿,看向上歌。 上歌惊悚地往后一缩:“你看我干嘛?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离止叹气:“她是性取向正常的女人!” “那是看上了……你!”上歌略微带了些小心翼翼。 离止无奈,决定不跟她卖关子了,他的思维,有时候也沒办法跟他培养起來的这个奇葩接上正轨:“她还是仙子的时候,曾经是紫微宫里的仙婢,她看上的人,是紫微星君!” 上歌是真真震惊了:“谁,白无垠!” 尽管回到了天界,上歌有时候还是反应不过來,喜欢喊紫微星君在凡间的名字白无垠。 离止点点头:“正是,可惜紫微星君一直对她无意,仙子伤心一场,又干了些不得紫微星君的意的事情,这便被贬下了天界,天君本意是让她轮回一世,等紫微星君气消了,便让她重回天界。虽然不能在紫微宫当差,倒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可那仙子倒是颇为硬气,就在轮回道里,坠地成妖,这之后,她便遇到了狼王!” 一个是心灰意冷的小妖精,一个是风流倜傥的妖王,两人相遇,自然是风流倜傥的狼王比较吃亏,一來二去,就栽在了她的手里。 小仙女日深月久,也爱上了狼王,不料狼王反而未能明白自己的本心,伤害了这姑娘,反累得姑娘为他而死。 直到她死后,狼王才幡然醒悟,这便有了不停的追寻,总算是给找到了。 离止叹了口气:“说起來,这一世她已经是个凡人,不过狼王也算是有本事,愣是倾家荡产,把自个儿的妖丹都给了她,两人一起做了妖!” “啧啧!”上歌也听得颇为离奇,对这位从未谋面的新娘子,颇多了几分唏嘘。 她倒是很欣赏那些决绝的人,因为她自己性子颇多犹豫,自然充满了憧憬,这样的三人爱慕,她感叹之余,不免多了几分感概,这事要是落在自个儿头上,只怕自己是说什么?都不会再跟伤害了自己的人在一起的。 大概是……爱得不如她们深。 这个想法一出來,她就给吓了一跳,悄悄拽紧了离止的手,上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与崇恩的那一场。 她一直认为,爱情不是肆意伤害,不是赌局,也不存在谁先爱上谁就输了的结局,爱情应该是平等的,不存在对与错的事情,从前崇恩是伤了她,但她的爱是自愿的,崇恩并沒有求着自己喜欢,所以也不存在背叛,因而在她心中,也沒有任何崇恩错了自己是对的的想法,她不明白崇恩的愧疚从何而起,所以更谈不上原谅。 但是,重新回到崇恩身边,她不是沒有想过,只是,已经受过伤的心,真的还能够完全接纳那个人吗? 别人或许能,但她不能。 她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心一意的付出,一点一滴的温情,而崇恩是座山,她攀越过,跌得很重,伤口很痛,以至于沒有第二次的勇气,再去走向顶峰。 上歌握紧离止的手,他的手很暖和,很柔软,她很喜欢。 她跟在他身后,颊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妖界离大荒倒也不算远,两人出了大荒飞行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妖界的入口,离止对这一片熟门熟路,带着上歌径直朝狼王的府邸走去。 还有一日成婚,这府邸已经喜气洋洋,小妖们正在张罗着到处收拾。 离止通报进门,隔了老远,就看到狼王哈哈大笑着迎了过來:“侄儿,你小子倒比我兄弟们來得还早,你爹呢?何时才到!” 上歌躲在离止身后偷眼去瞧,这狼王生得倒是特别英俊,跟她见过的男人们颇为不同,摇了把青绿色的蒲扇,笑容真诚的时候,透着几分邻家大哥哥的味道。 耳边只听离止笑着说:“我爹明日到,我今日过來,带我家妹子前來恭贺,也让她顺便陪陪新娘子!” 他说着,就把上歌扯了出來。 狼王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上歌,摇头晃脑地苦笑:“哟,这就是你那妹子,怎么长得跟你家那狡猾的娘这样像!” 上歌低头装淑女,这一刻心中已经给这人下了定义:小肚鸡肠伪君子。 她最讨厌背后说人坏坏的人了。 离止抿嘴顺了顺上歌的头发:“上歌儿是我娘家那边的人!” 狼王便哈哈大笑:“也好也好,我这府邸里就缺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帮着我照应照应素娥,素娥一个人在府里呆着,早就数落我狼王府邸里闷得跟油锅一样,害她浑身不自在,來,我带你们去素娥那边!” 上歌拽着离止,瞧了瞧喜气洋洋的狼王,小声跟离止咬耳朵:“离止哥哥,新娘子怎么在府里,莫不是抢來的吧!” “……”离止无力解释,要捂住她嘴巴,却也來不及了。 狼王转过头來,不以为意地笑得更开心:“我夫人在凡间就一个兄弟,因为妖界不方便收留凡人,他也不愿意成妖,我在人间托了个熟人照应着,就不过來了,凡间妖界地跑,成亲也麻烦,我夫人就住在我府邸里,后日成亲,从东厢房搬來我宫里,就是了!” 上歌本对他印象不是很好,见他如此光明磊落,心中倒也释怀了。 正说话间,狼王停住了脚步, 第64章 臭味相投什么的 他指了指前方的院子:“那就是素娥的住处,上歌姑娘自己进去吧!” “你不去!”上歌傻了。 离止笑道:“新人在成婚的前三天,是要避嫌不见面的,你就别难为狼王了,我陪你过去!” 狼王哈哈大笑,倒也放心地转身走开。 离止领着上歌走进院子里,那素娥已经听到了狼王的笑声,从屋子里跑了出來,见院中站了两个陌生人,她惊叫一声,转身跑回了屋子里。 离止嘻嘻一笑:“新娘子想见新郎官被我们发现了,上歌儿,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他转身要走,上歌却拽住了他:“你不是说有热闹可瞧么,热闹在哪里!” 离止神秘兮兮地笑道:“热闹当然是有,不过得明日,今日你就陪着新娘子吧!”他左右看看,凑近上歌的耳边小声说:“我听说这新娘子也是个妙人,你那攻受的那一套,她似乎也颇有些兴趣,你会跟她成为好朋友,也不一定!” 上歌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离止目送她钻进屋子里,等了一会儿,见里面开始传來笑声,才低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开。 她闷了这许久,也该有些事情,是能让她开怀笑一笑的。 屋子里,上歌跟素娥两人已经并排躺在床上,正满脸红晕兴奋地交流思想: “跟你來的那个帅哥,看起來温和儒雅,可我怎么感觉到一股子的寒气,依我看,他一定是腹黑攻吧!”素娥两眼贼兮兮地瞧着上歌。 上歌托着下巴想了想,点头同意:“我离止哥哥当然是攻,腹黑么……我沒觉得他很腹黑,不过离止哥哥很霸气很毒舌,青丘大荒谁都怕他!” “他跟谁最配!”素娥说。 上歌立即斩钉截铁地道:“我原先瞧着觉得崇恩圣帝跟他很配,不过后來觉得,能跟离止哥哥相配的受,还沒有被我开发出來!” 素娥便傻了傻:“可惜,如此美男,若是沦为异性恋,就太可惜了……” 离止走了沒几步,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忍不住抖了抖,回头看去,那院子门关的严严实实,想來肯定是里面的两人在编排自己,他摇了摇头,送她來这里,就知道了一定是这个下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狼王似乎也知道,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侄儿,看开些!” 他早就被编排成习惯了。 离止笑道:“沒什么不习惯的,她爱咋滴就咋滴,我养的,我惯她,我自豪!” “好,你果然比你爹更有责任心,我喜欢!”狼王拍着他的肩膀,挑了挑眉:“蛇王新送我几坛子满月香,一起去喝几杯!” “有何不可!”离止一拍即合。 他二人各自玩乐,不觉夜深人静,离止多喝了几杯,夜风吹來,头晕呼呼的,身边狼王醉得人事不省,嘴角兀自含着笑意,好梦香甜,离止便起身,他惦记着上歌偶尔也好一口酒,这狼王的满月香倒是满口盈香,便拿了一坛子,去找上歌。 上歌跟素娥玩得累了,纷纷睡去,好梦正香,忽然被离止摇醒。 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把她弄出了屋子。 院中有条长廊,直通西厢,他拉着上歌坐在那里,把酒递给上歌。 上歌接过來闻了闻,却沒有立即喝,忧心忡忡地问他:“这酒,喝了不会热吧!” 离止一愣,随即想起她上次喝多了桃花酿,身体不舒服,他就笑了:“这是蛇王酿的好酒满月香,夜晚喝起來滋味尤其妙,快喝吧!” 上歌便拍开泥封喝了一口,的确不俗。 她想了想,却沒有立即喝,重新封起來扔到须弥芥子袋里,才道:“离止哥哥,你这么晚把我叫出來,就是为了喝酒吗?” “嗯!”离止话今夜出奇的少。 上歌见他站起來,还以为他有话要说,离止却沒有说话,他翻身跳出廊外,那旁边长有一丛繁茂的芍药,这会儿芍药花开,倒十分繁盛,他精挑细选,栽了一朵漂亮的,随手插到了上歌的发鬓里。 上歌张了张嘴,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有什么东西,突然涌入了心间。 离止似乎嫌弃插得不够满意,捧着她的脸细细的瞧,又整了她的鬓发,才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很晚了,去睡吧!” “嗯!”上歌脸色微红,心中突然舍不得起來。 她抬头想对他说句什么?离止已经低下头來,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他直起身來,笑着说:“上歌儿最美!” 他笑的时候,月光落入了他的眼睛,神采奕奕的样子,像月光下的曼莎珠华灿烂,更像离月宫后山的宝石那边夺目。 上歌呆呆地瞧着他转身离去,心,忘记了跳动。 半晌,她才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眼中失神,自己低低呢喃:“上歌儿,你真是要疯了!” 一定是疯了,才会对离止哥哥越來越把持不住。 她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屋子里,精神恍惚地坐在床边,才发现素娥已经起來了,正双眼发光地瞧着她,见她进來,她就乐呵呵地环着她的肩膀,大咧咧地道:“快说,你离止哥哥到底是不是你哥哥!” 上歌给她绕晕了:“离止哥哥当然是我哥哥!” “你情哥哥吧!”素娥毫不客气地戳她。 上歌张了张嘴巴,想反驳,但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上了鬓边的芍药,赠以芍药……这各种的含义,还有人不明白吗? 素娥也瞧见了芍药,她拐了拐上歌的胳膊,笑眯眯的:“怎么,心上人送了芍药,你还不开心啊!” “心上人……我不知道离止哥哥是不是我心上人!”上歌说着,神思一下子跳开,她是真的纳闷了:“我有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我愿意为了他去死!” “那他也喜欢你吗?”素娥奇怪了,她不太看得明白这一对。 上歌眼中一阵迷茫:“他说过喜欢我……” “可你觉得,跟他在一起,总是少了一点什么?有什么地方觉得很不对!”素娥自然而然地帮她接了下去:“跟他在一起,你会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害怕他有一点不开心,这种感觉,你却不喜欢!” 第65章 最明白是最清醒 上歌简直是大惊失色:“你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素娥摇摇头:“我不知道算不算,从前,我还喜欢那个人的时候,我也时刻小心谨慎,可我后來明白了,那种感觉,其实算不得爱恋,爱情,应该是跟他在一起,可以全身心地依托信任,能够在他身边自由自在地活着!” 上歌道:“我只有在离止哥哥身边,才有这样的感觉,你的意思是……我喜欢的,是我离止哥哥!” “我不懂你的!”素娥吐了吐舌头:“不过我瞧着,**不离十!” 上歌便沉默下來。 她从來沒有细想过,原來这种简单的依恋,也有可能是爱情么,她对离止哥哥的感觉,原來早已经变了质么,为什么只有她沒有觉得。 她纳闷地躺倒在素娥身边,跟素娥四目相望,她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素娥,要成亲了,是什么感觉!” “很奇怪,很甜蜜!”素娥抿着嘴巴笑:“我以前从來沒有想过,我也会有这样幸福的一天,等待着心里的那人來娶我,想想,都觉得好开心!” 她眉梢眼角都是喜悦,别说是她开心,就是上歌瞧着,也觉得喜庆。 上歌讷讷地问:“我也会有这样一天的,对不对!” “嗯!”素娥点头:“一定会的!” 两个人并头躺着,一起笑了,每个女孩子都有这样一个梦想,都想拥有最甜蜜的爱情,所幸的是,她们其中一个,已经得到了幸福,过往伤害可以都不再提及,从今以后,那些痛苦的往事,都将为她们的甜蜜铺陈一段人生。 第二天天亮得很早,因为这一日还不是正式成亲的日子,倒也不用真的奔波。 素娥一直说不紧张,但随着日子近了,她却也紧张起來,一个早上就跑去了五次茅房,上歌闷闷的笑她,素娥就更紧张了,她在凡间的弟弟本來说不來,但最后狼王还是把人接來了,就住在她的院子里。 那是个顶内向的青年,见着上歌,还会脸红,让素娥好一阵好笑。 但弟弟來了,就素娥明显就轻松了很多。 上歌看得分明,狼王用心良苦,连素娥最细心的情感都能觉察到,她不禁暗暗羡慕起來,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上了头上的芍药,经过离止的手,那芍药过了一夜,还沒有谢,上歌不禁就笑了起來。 真好,其实,她也是很幸运的。 想到这里,眼神不由自主去看离止,他正侧头跟狼王说话,似乎心有所觉,抬头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见她正眼也不眨地瞧着自己,他也笑了。 不知怎么的,上歌也跟着他笑了。 素娥见两人眉來眼去,嘴上不说话,手却在袖子里,悄悄对狼王比了个“v”。 到了晚上的时候,狼王的府邸更热闹了,新娘子娘家并沒有人來,狼王专门找來了喜娘,帮着操办新娘的礼仪和嫁妆,一时间,小院子里挤满了人,反而是上歌被人挤了出來。 也好,她累了一天,也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她想见离止,一天沒跟离止说话,她心里闷得慌。 出了院子,上歌就往离止住的地方去,他在西偏房,过去要走好长一段长廊。 上歌低着头琢磨着,见了离止要说些什么?不留神,一下子就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她慌忙道歉,也沒有抬头,就要绕开去。 凭空里却有人伸手拦住了她,是一只穿着暗色银龙的上好衣料,她也沒细想是什么人,就那么抬了头,撞到了一双沉重的淡紫色眸子里。 这是……紫微星君。 上歌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來:“白无垠,你怎么來了这里!” “你怎么也在这里!”紫微星君也是一愣。 上歌指了指狼王的屋子:“他的请帖送到了大荒,我爹娘不在,爷爷奶奶是长辈不方便出席,所以我就來了,你……你是來送素娥出嫁的吗?” 她本來想问他來干什么?话未出口,却突然想起來离止哥哥告诉过她,素娥曾经喜欢的人,是紫微星君,仓促转了口。 她说着,就有些怯怯地瞧着紫微星君,生怕他不开心。 沒想到紫微星君却是畅然一笑:“是啊!那个傻姑娘终于要嫁人了,她沒有娘家人,她曾经是我紫微宫里的人,我忝为一宫之主,权当是她娘家人,來送送她!” 他说得自然,上歌却从中,还是听到了一丝伤感。 也是,一直在身边的人,终究也是离开了。 两人四目相看,都沒有话再说,自从上歌想起了一切,他们之间的尴尬,在凡间的时候就再一次升级了。 上歌瞧着他,心中翻涌最多的,还是内疚。 他自打犯了天规入了凡间,现在虽然官复原职,却已经沒有了原先的那种气势,听说,他在紫微宫的职位形同虚设,已经见见被北斗星君取代,离止模糊提过一回,说天君有意,要撤掉他,重新提拔别的星君。 这些,都让上歌愧疚不已。 他是为了自己的一腔奢望,才犯了天条,现在,让她可怎么办才好。 周围的风悄悄吹过,芍药的香气很浅淡,她能够闻到,心中立即就抽痛起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紫微星君沉默片刻,眼睛落在她的发梢:“这花很美,你戴着有些毁了!” “什么?”上歌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紫微星君便笑了:“还跟从前一样傻,你怎么就沒长进!” “你才傻呢?”上歌想也不想的顶嘴。 可说完之后,心中立即就难过起來,他是看见自己闷闷不乐,故意逗自己,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也已经想起了从前他的那些苦心,可他如此掩饰、如此努力,反而教她更加不堪。 上歌眼窝子一酸,眼泪几乎同时就落了下來。 两人正伤感,忽听身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他们,那步调上歌熟悉至极,是离止的,正想着,离止的声音就沉稳地传來:“上歌,素娥在到处找你,你跑这里來干什么?” 第66章 有一线生机逆转 这声音,上歌又想听到,又害怕听到。 她急忙回头,果然看到离止紧抿的嘴唇,他在不开心,上歌的直觉,离止哥哥现在,十分不开心。 她拽着他的衣袖,几乎是有些焦急:“离止哥哥,我不是乱跑,我是想找你來着……” “嗯,我知道!”离止笑了,眉眼弯弯上歌看不出异样,简直怀疑刚才是自己看错了:“快去吧!素娥快被狼王请來的那几个喜娘弄疯了,正抓狂呢?” 他轻轻推了她一把,把她送离开紫微星君的面前。 上歌立即就觉得浑身都活了过來,连再见都不敢说,匆忙就跑了。 面对紫微星君,她还真沒有这样紧张和不坦然,这一次,简直是落荒而逃。 跑到花枝密集处,上歌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去,紫微星君跟离止哥哥都沒有离开,两人就站在原地对视,离止哥哥背对着她,她看不见离止哥哥是什么表情,但紫微星君的表情她看得很清楚明白。 那种淡然,跟她以前看到的玩世不恭十分不同,她瞧着特别难过。 她暗暗下定决定:离止哥哥总说,欠了别人的,就一定要还,她欠了他幸福,亏钱了他三生,如果有可能,她一定要倾尽全力,让他开心。 这个决心一定,心头就渐渐畅快起來,她终于能够笑了起來。 回到院子里,素娥果然整个人都崩溃了,面无表情地坐在镜子面前,听喜娘喋喋不休地说明天要注意的礼仪,见上歌进门,她眼中有喜色,却按住了:“上歌,你不是去找狼王了么,怎么回來了!” 上歌心知肚明,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我去过了,狼王那边有些事情,要我带你过去!” “这怎么可以!”喜娘立即阻止她们:“这可是不得,按照规矩,新人成婚前三天是不能见面的,这不吉利!” 上歌管不得那么多,她上前來拉着素娥就走:“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问狼王去!” 喜娘还要阻拦,她已经拽着素娥,冲出了院子。 喜娘在她们身后大喊大叫,她们躲在暗处偷听,见他们沒追來,才算松了口气。 离成婚不到六个时辰,素娥紧张的手里都是冷汗,上歌自作主张,带着她去后山疯了一场,回來的时候,已经过了四更天。 “你说,我们会不会挨骂!”两人小心翼翼地回來,素娥胆小,担忧地瞧着前方安静的院子。 那么安静,一看就特别诡异。 上歌拍胸脯保证:“怕什么?有我呢?” 素娥看着她身后表情快要哭了:“我觉得,你只能顾得上你自个儿了!” “不会的,我……” 上歌还要再说,耳朵却被人拎住了,顺着那人的力道转身,离止绷着一张脸,就在她身后站着,他身边站着的,正是明天的准新郎官狼王,正一脸无语地瞧着她们两个,见上歌这惨状,又噗嗤笑了起來。 素娥得寸进尺,立即往他跟前蹭:“我跟你说,你请來的都是什么人啊!啰嗦得我耳朵都快要废了,你知道么,两个时辰,她们的嘴巴就沒有停过!” “你……”狼王哭笑不得,素娥倒打一耙,他还真沒办法。 本來要问罪的心,一下子就消弭无形。 刚刚系娘们來自个儿跟前哭诉得肝肠寸断,他本着劝说之心來,结果发现新娘子人都不见了,找遍了府里都找不到,说实在话,他刚刚还害怕她见了紫微星君,又要跑路了,现在,看到人在这里,心,就安了。 算了,她就是这样,谁也扭转不了,他爱的,也正是这样的她。 狼王这边好搞定,离止明显就沒那么好糊弄了。 他拧着上歌的耳朵,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你,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上歌腆着脸笑得十分讨好:“只是操碎了心,不是操坏了身,你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还敢嘴硬!”离止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上歌就不敢继续油嘴滑舌,悄悄向素娥求救,不看还好,一看她就差点气爆了,素娥缩在狼王身边,正看好戏地瞧着他们,收到她目光求救,她不但不帮忙,还鼓励一样地对自己握了握拳头,眼神看向离止。 上歌就几乎哭了,她敢揍离止,除非真的长了两个……不,十个胆子。 被离止带走的时候,她在心中悄悄问候了一下素娥。 离止将她拎到了屁僻静的地方,脸色更加不善:“说吧!你带着她去,是要躲什么人,紫微星君!” 上歌傻了。 离止哥哥生气的,不是她给他添了麻烦丢了脸吗? 上歌这样一想,脸皮立即厚了起來:“躲喜娘啊!你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多么烦人!” “真的!”离止眼中似乎有什么在闪动。 上歌心虚起來。 躲什么人其实也谈不上,只是想到紫微星君也会过來看素娥,她心中沒有做好足够的准备见他,而素娥……她私心里也觉得,素娥是不想看见紫微星君的,所以,她自作主张带着她跑了。 “不想见到紫微星君!”离止挑挑眉,干脆跳开了说。 上歌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离止哥哥,你总说拿了别人的,总要还,我从前不懂,但我现在懂了,你可能不知道,紫微星君是为了我,才堕落凡尘,是我……总在他跟前说,我很喜欢崇恩,想跟崇恩在一起,他是为了成全我,才逆天改命的,是我对不起他!” “你求了他吗?”离止冷哼一声。 上歌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明白,离止哥哥怎么这么说:“沒有!” 话音未落,离止突然就变脸了:“你既然沒有求他,何來欠他一说,他自作主张去逆天改命,那是他的事情,跟你沒有半点干系,你操的什么心!” 他语气凌厉,上歌的心直直地往下坠:“我……” “他说的沒错,都是我自愿的,不干你的事情!”忽然,她身后的树丛里,有人转了出來。 月光明亮,紫微星君淡紫色的眼珠里,流露出一股难言的悲伤:“上歌儿,你想起來了!” 第67章 满月星稀晨光少 上歌浑身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劈,一下子愣在了哪里。 紫微星君……怎么会在这里。 他从树丛里出來,走到她跟前站定,那双眼睛里一派悲伤:“你真的……都已经想起來了!”刚刚还在伪装的潇洒,终于还是全部崩溃了。 她已经想起來了,却还跟他装作只是凡间那一场相识。 很残忍。 上歌一动不动,不敢答话,更不敢看他,她的头垂得低低的,那样子,不用任何人说,大家都知道……她在愧疚,在忏悔。 离止便走到她跟前來,将他紧紧搂在身后,他挑衅地看着紫微星君,目光中闪动的东西,是容许任何人窥视的傲然:“她想起了又如何,我白天就已经跟你说过,上歌儿跟你……绝无可能,崇恩也好,我也好,都不会轻易地再次让你撼动她的命运一点一滴!” 离止的语气太凶了。 上歌只觉得一阵恐惧,忍不住伸手去牵扯他:“离止哥哥,你在说什么?” 撼动命运,紫微星君不是未遂么,这么较真干什么? 而且……干嘛突然提起了崇恩。 离止的严肃,让她本能的感到恐惧,一定有什么东西,大家都在刻意地瞒着她,不让她知道,爹爹和娘亲是这样,伯伯叔叔们也是这样,就连墨主都是这样,可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她爱上了不能爱的崇恩吗? 她悄悄从离止身后探出头來,瞧着紫微星君。 他的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上歌注意到,随着离止哥哥严厉的指责,他的脚步在慢慢往后退,站到了两步开外,但从头到尾,紫微星君沒有说一句反驳的话。 突然的,上歌的心揪痛起來。 她无法忍受,这样为了他的紫微星君,在什么都得不到后,还要承受大家的误解。 上歌的血都热了,一下子冲上了头顶冲散了理智。 “够了!” 她从离止的身后跳出來,站在了紫微星君的面前,仰头看着离止,他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那眼中荡漾的,浓烈得化不开的东西……是伤心。 他就那么定定地瞧着上歌,上歌转不开视线,被迫承受他的目光。 许久,空气凝固了,离止冷冷地话飘过來:“你有什么要说的!” “离止哥哥,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的事情,我想自己处理!”上歌说,那声音更像是祈求,她不敢说得太过火,更不敢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离止认定了这件事是紫微星君自作主张,又怎么会听她的。 又是一大段沉默。 离止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判定她说话的真假,他不曾转动眼睛,却把紫微星君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睛里,紫微星君先是震惊,继而是微笑。 他……在微笑。 利用上歌的单纯和善良,竟然还能笑得出來。 如果不是上歌当着,离止很想把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紫微星君在打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渴望上歌,并不比任何人少。 从什么时候起,离止发现了他对上歌的心思。 第一次带着上歌出现在瑶池仙会,离止一晃眼,就瞧见了他看上歌儿的眼神,透着光彩,那种心驰神往的爱慕,离止还曾经很得意,那是他养出的上歌儿,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一带出去,人人新生怜惜,可如今他瞧着,就越发的怨怒。 后來上歌离开他的身边,独自一人飞翔,一个不觉察,她就跑到了崇恩的怀里。 这已经让离止非常之恼火了,后來,他竟还敢打着帮上歌的招牌,让上歌欠下他的三世轮回,真以为这天界,就无人能够解开这个环了么。 离止的脸色更冷,心更沉。 可上歌挡在他们中间,他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还张开手臂,拦住了他的身体,生怕他冲动之下,会伤害紫微星君。 离止冷冷一笑,把目光从上歌身上移开,深深地盯了紫微星君一眼,转身走开。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上歌也松弛下來,急忙转身。 她不敢去看离止离开的背影,她怕看了,那颗羽毛包裹住的小心肝,又要像被谁拧了一把,揪着痛,扯着痛,无法松开。 这样,上歌就不得不面对紫微星君。 夜色太美,两个人都太凄苦。 相视无言,久久的凝视中,千言万语无声滑过,他懂她要说什么?她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两人索性就都不说。 紫微星君拉着上歌,在旁边的屋顶上坐下,如同在凡间一样,两人背靠背,安静地数星星,这个夜色好漫长,她的故事都凝在喉头,只是听他说起漫长仙途中那些趣事,有时候会心一笑,有时候低低地叹息…… 上歌渐渐发现,面对一个让自己愧疚的人,似乎,也沒有想的那么难。 只是……委屈了离止哥哥。 她转头凝视离止离开的方向,心,空了。 第二天醒來,上歌是在素娥的床上,她后來睡着了,想來是紫微星君把她带來的,素娥在梳妆,喜娘帮着打扮得很喜庆……真的是很喜庆,红艳艳的胭脂,把她的脸盘涂抹得红艳艳的,尤其是双颊和嘴唇,看得上歌直想笑。 素娥趁着喜娘不在,低低跟她说:“天啊!你不觉得这个样子,跟易容了一样!” 上歌噗嗤一声就笑了出來。 “图个喜庆么!”见素娥要怒,她连忙正色说。 素娥扯了扯身上的大红喜袍:“图个喜庆,有必要把我打扮得我爹娘都忍不住我來么!” 上歌嘴角直抽,忍得牙齿酸痛。 她沒告诉素娥,大荒有一次嫁女儿,她看到自己那个表姐,打扮得才真是爹娘都认不出來,且不说那夸张到骇人的厚重大红喜袍,就脸上的粉,厚到一刮能掉下來半盆的地步,扶新娘子出來的时候,她爹都给吓了一跳。 正暗自偷笑间,素娥话題一转,就到了她身上:“对了,还沒问你呢?昨天晚上,你怎么被紫微星君抱回來了!”她凑近上歌,双眼闪过危险的气息:“快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第68章 早点晚点的区别 “我们……”上歌真给素娥问住了。 他们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沒有。 但两个沒有关系的人,能在一起畅聊人生到睡着,她也无法解释,跟紫微星君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从前她觉得很畅快,是那种不用去忌惮他、提防他的轻松,她有什么话,都可以跟他说,有什么心事,也都可以坦然的告诉他。 但现在呢? 不是了。 她现在面对紫微星君,脑海里总是回想起,她欠了他三生三世,欠了他轮回道里的三个轮回,逆天改命,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紫微星君就是为她做了,而且做得这样坦然自在无怨无悔,这又让她怎么说。 更何况,对方是素娥呢? 喜欢了紫微星君上千年的人,如今,叫她如何告诉素娥,她……算是紫微星君的心上人。 许是她脸色变化太过迅速,素娥忽然回身,重新坐在镜子前,上歌瞧着她映在镜子里的容颜,非常年轻漂亮,可她如今已经是个半人半妖的妖族了。 从前……她是仙。 上歌不得不说,情之一事,真是是非常伤人。 素娥对着镜子梳头发,似乎漫不经心,可上歌听得出來,每一个字她都认真地雕琢了,她一字一句说:“其实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我跟紫微星君,我知道不可能的,他心中无我,我就是强求也沒有用!” 她放下梳子,回眸一笑:“更何况,我如今有了心尖尖上的人,他如何,我便只当是一个故人,问一问罢了!” 上歌讷讷的,素娥的伤感,她能听懂。 情殇之后,似乎一夕之间,人世间的很多情,她也都能明白。 上歌对素娥笑了笑:“我跟紫微星君,是比朋友要复杂一点!” “你从前对我说过的心上人,就是他么!”素娥也跟着笑,眼角却又忧伤一闪而过。 上歌瞧得分明,心中越发的伤感,她摇了摇头:“不是,我从前喜欢的人,是崇恩圣帝,我跟紫微星君认识,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时间,只是……我当他是朋友,只不过我累得他为我受劫难,心中时时不安!” 素娥抬起头來,眼中震惊非常:“你是说……紫微星君下凡三世历劫,是因为你!” 上歌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素娥闻言,久久不能动弹,她瞧着上歌,眼前这个姑娘低垂着头,垂头丧气的模样看不出哪里特别,不敢置信,还是不敢置信。 她打量上歌的眼神有些久,上歌受不住地抬起头,目光正好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只听素娥喃喃自语:“所以……我其实是输给了你!” 紫微星君下凡历劫的时候,她还在天上呢? 那时候,她曾经那般含泪质问紫微星君,为什么要撇下紫微宫,甘愿去做一个凡人,难道只因为她的爱恋之情,他不能接受,就要舍弃这仙途。 原來,她不是紫微星君的劫数,而是眼前这个可爱的姑娘,才是紫微星君的劫数。 她心中恍惚,一时间竟然无法接受。 许久,素娥长长舒出一口气,无法接受又怎样,她身边已经有了狼王,她该安心了,紫微星君总归是她一场梦,不能做太久,她重新审视上歌,才发现上歌眉宇间怎么也掩饰不掉的忧愁。 被人喜欢……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素娥低低地笑了,望着上歌投在镜子里的容颜,她有些失神:“上歌,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最想干什么?” “时光倒流!”上歌微微一笑:“我想不认识崇恩!” 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 沒有崇恩,她不会难过,说什么不后悔,其实都是假的,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她宁愿彼此从不相识,各走各路,不认识崇恩,可以解决很多事情,例如……她不会爱上这个人,紫微星君也不会为了她,逆天改命。 所以,根源还是在这里。 素娥轻轻一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隔着两步路的距离,上歌听到她的声音,居然带着一点飘渺:“你知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最想做什么?” “也是不认识紫微星君吗?”上歌纳闷起來。 素娥缓缓摇头:“不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想好好珍惜阿朗!” 阿朗是狼王的小名,上歌知道,素娥的话音未落,她心中就涌起了一股别样的柔情,珍惜……这么美好的字眼,如果时光倒流,她该珍惜谁。 时光倒流。 忽然,上歌瞪大了眼睛,对了,她怎么就沒有想过这个问題。 如果时光倒流,能够回到紫微星君逆天改命的那一刻,这一切不就沒有了吗?她可以逆天一回,开启命盘,回到紫微星君走向月老府邸的那一刻,阻拦了他,就什么事情都沒有了。 从此以后,紫微星君的命运会跟她脱离,跟她有关的记忆,将会随之消失,而她,也可以终于不再内疚,坦然地面对这个人。 对,逆天。 屋子里因为这个话題,显得有些沉默,天色大亮,前方的宾客的喧闹能够清楚地听见,两个人一言不发,或许这个话題太过沉重,都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两人谁都沒有注意,屋外,狼王和离止以及紫微星君,都安静地站在院门口。 里面的对话,他们也都听得清楚明白。 只是……三个人各怀心事。 狼王原本愁眉苦脸,却在听到素娥说,她想好好珍惜阿朗的时候,豁然天晴,她终究是爱他,他很满足。 紫微星君是沉默的,上歌的话,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她心口,她想不认识崇恩,她对崇恩的念念不忘,让他感到绝望和心惊肉跳,这辈子,大概是要永远错过了。 唯有离止,面无表情。 他定定瞧着屋子里,自然是看不见上歌,甚至连她的影子都沒有,可他似乎能够穿过墙壁,看到她说这句话的神情,他带她來这里,是为了让她释怀,却不想让她更加郁结于心,把她跟崇恩分开,他们一心策划这样做,现在看來究竟是对是错, 第69章 逆天改命是心愿 离止转身离开。 这一刻,上歌的任何表情,他都不敢看到。 紫微星君愣愣瞧着他的背影,也一时间失了神,这个男人对上歌的呵护,超乎所有人,可惜……最后,上歌爱上的人不是他。 上歌的心愿,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崇恩。 或许……紫微星君皱起眉头,或许他可以找崇恩谈一谈,不管怎么说,他希望上歌开心,这是他一直以來的愿望。 时辰到了,司仪在外面招呼着大家,上歌陪着素娥,要出门的时候,喜娘拦住了她们,一脸嗔怪:“哎哟,姑娘们,你们可真是……昨天不是说了么,新郎官喊上第三遍,奉上三次聘礼,才能出去的!” 上歌古怪地吐了吐舌头,昨天,谁也沒认真听喜娘说來着。 新娘子不出來,外面轰然大笑,不久又送上來第三次聘礼,新郎官把红鞋子递过來,上歌伸手去接,不料那鞋子却沒有递给她,而是递给了狼王身边的紫微星君,紫微星君接了鞋子,自顾自走到屋子里,他对素娥轻轻笑了:“恭喜!” 四目相对,素娥的声音也充满了喜悦和惊喜:“宫主,你來了!” “我是你娘家人了!”紫微星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扬了扬手里的鞋子:“我來,送嫁!” 上歌眼尖的瞧见,素娥的眼圈,红了。 紫微星君把鞋子给素娥穿上,站到了素娥的左边,与上歌一起扶着素娥出來。 他把素娥的手递给狼王,狼王便紧紧牵着素娥的手,对上歌笑了笑。 上歌亦对他笑了笑,狼王的开心,她也被感染了。 只是……离止哥哥说的热闹,该不会就是单纯的“热闹”吧! 莫名的,上歌松了一口气,这几天跟素娥在一起久了,也渐渐明白了她的心思,上歌想着,不意外在素娥的眼睛里,看见了她曾经对紫微星君的痴恋,可那也只是一闪而过,转头,她对狼王真诚的笑了,那是全心全意的依恋。 上歌突然就明白了。 爱情伤过之后,于素娥而言,狼王才是最好的归宿。 不是沒有热闹,而是离止哥哥算错了素娥,他以为素娥会跟着紫微星君走,却不料素娥早已经决定了自己的人生。 离止哥哥…… 上歌想着,立即在人群里去找寻他的影子,狼王身边却沒有人,她逮住跟着狼王的小狼,问他:“跟我來的离止殿下呢?” “殿下在前厅帮忙招呼宾客!”小狼搔搔脑袋,似乎也不太明白:“不过刚刚过來的时候,并沒有瞧见人,我也找不到,上歌公主,听说离止殿下的父亲,离跹君上也來了,就在偏厅,殿下可能就在那里!” “我知道了!”上歌加快脚步,扭头对他说:“你们王妃如果问起我,你就说我去找我离止哥哥了!” 不等小狼回答,她已经跑开了。 偏厅很好找,上歌來到这里也不过是半刻钟,狐狸耳朵尖,她便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她倒不是想偷听什么?只是觉得离止哥哥这般悄无声息地到偏厅來,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你怎么丢下茱萸自己來了!”是姑父的声音。 离止显得十分冷淡:“她有脑子也有脚,自己会來!” 姑父似乎是生气了:“荒唐,茱萸是你娘托付给你的,怎容你这般怠慢她!” “她是谁又怎么样!”离止争锋相对起來:“她是天神也好是妖怪也罢,与我何干,且不说我对她毫无兴趣,就是有兴趣,我也厌烦她整日里缠着我,爹,你也知道这个滋味,从前那个阿姨,也喜欢你得紧,可你怎么也不喜欢她!” “牙尖嘴利!”姑父拍了桌子:“茱萸有些不同寻常,交给你是为了让你看紧她!” 屋子里有片刻安静,半晌,离止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为什么要看紧她,难道上歌的命数,跟她有关!” “沒关系!”姑父明显不愿意多说。 听到这里,上歌再也忍耐不住,想跳出來,一个个都说跟她命数有关,可她到底是什么命数,为什么就沒有人愿意告诉她。 门口的响动惊动了屋子里的人,离止和姑父齐齐回头,上歌站在门口,脸色惨白:“为什么?” “上歌儿!”姑父沉着脸:“你怎么來了也不出声!” “我的命数,到底是什么?”上歌盯着他的眼睛:“姑父,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 离止站出來,伸手去拉她:“上歌,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好,那你说给我听!”上歌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看了一眼姑父,他似乎正在思考,并沒有阻拦她,上歌就一把拽住了他,倏忽一个遁形,两人已经跑了开去。 她真的太想知道真相了,不得不用这种手段。 上歌拖着离止冲出狼王府,四周都安静了,她能够听到离止的呼吸十分不稳,离止的不安,她都看在了眼睛里,离止哥哥在恐惧……难道是因为她要知道真相,就那么令他不安吗?什么真相,才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她真的很想知道。 她凝视离止的眼睛:“我现在听你说,你说吧!” 离止张了张嘴,沒想到她竟然是真的要听,但转念一想,就明白过來,总归是自己养大的人,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是最清楚的,说了这么多,估计就等着套他的话呢? 想明白了这里,他倒也不着急了,嘴角含了一丝笑:“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不告诉我!”上歌问:“我想知道事情的來龙去脉!” “关于你的命数!”离止笑了:“说起來,那真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情,你渊极爷爷在乾坤镜里瞧见你命数中断,而玄机就在崇恩圣帝身上,就这样简单,但因为太简单,大家反而不明白,崇恩为何能够影响你,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包括我,都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在你命数面前做文章!” 上歌愕然瞧着他,太坦然了,一下子反而变成自己不安。 她不知道从何问起,反而更沒了底气, 第70章 便是散尽浮生罢 离止瞧着她,挑眉要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上歌摇着脑袋。她已经被离止哥哥唬得没了底气,还有什么好问的。 离止就笑了,伸手过来将她的小手掌都抱在手心里:“好了,也别总是气闷。上次带你去了个地方,今天也来了这里,不如去凡间。”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笑眯眯地道:“这会儿也正是凡间最热闹的时节,你一定喜欢。” 上歌被离止拖着走,不忘记回头看狼王的府邸:“可是我们就这样走了,狼王的婚宴怎么办?” 离止就幸灾乐祸起来:“还能怎么办?我爹来了,剩下的是他们大人的事情了。礼物送了没?” “送了。”来的第一天,她怕忘记就先送给狼王和素娥了。 现在想来,可真是太明智了! 离止带着她撑着云头,果然直奔凡间而来。 从妖界到凡间,其实算起来路途最近,是以妖怪们也常到凡间走走,搞得人人畏惧妖魔。不多时两人到达,凡间还是白昼,只不过跟上歌来的时候不同,这会儿寒冬腊月的,十分寒冷。 她抖了一抖,身上的单衣果真单薄,立即就感受到了寒意。 离止似乎早有准备,手在袖子里晃了晃,就拖了一件貂绒大披风出来。他都开披风,将上歌裹了起来,还细心地给她整理了头发,让她的脸露了出来,耳朵藏在发林里,不被风雪冻伤。 离止的披风十分暖和,纯白的颜色,厚实的料子,将上歌的皮肤衬得很白。 两人立在街头,男的英俊,女的美貌,过往行人纷纷回头瞧着他们。 离止淡然自若,上歌却被行人看得分外不好意思,往离止身边缩了缩。 街边的人实在是太多,纷纷攘攘的拥挤,她不得不把整个人都贴在离止的身上。离止也伸手拦了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在自己身边,不让人流将他们冲散。 “今儿是什么日子?”上歌略微有些好奇。 离止笑道:“凡间的新年,还是很有意思的吧?” 他们所在的这条,肉眼看过去,一条街道上都是各色各样的灯笼,来往行人驻足围观,十分夺人眼球。街边还有不少小吃,小孩子们的最爱,大人也牵着就在摊边挑选,热闹得很。还有调皮的小子在扔鞭炮,轰隆在耳边炸开,格外喜庆,又有些让人害怕。 上歌喜欢热闹,见状心中的郁结倒真的少了,拉着离止的手,听着前方声音,也要过去:“离止哥哥,那边真的好热闹,咱们也去瞧瞧吧!” 离止探耳听了,那边一片锣鼓响声,还有人们的吆喝声。他便点头同意:“今天是除夕,按照凡间的规矩,今天是要舞龙,除旧迎新。那边应该是两队舞龙舞狮子的,正在争抢头筹。你听,斗到第二波了。” 鼓声停了停,果然开始响第二遍。 上歌就更急了,拉着他往人群里兜。 离止任由她拉着挤进去,嘴角染上的笑意,也终于真实起来。 看了舞狮子,又去护城河边看烟火放花灯,这一夜上歌快要玩疯了,嚷嚷着还要再玩几日,才回青丘。 离止自然是一切依她。 半夜时分,人群渐渐散去,他们也要去找住宿的地方。 上歌疯的够狠,泼皮耍赖怎么也不肯迈一步腿,一直嚷着腿酸走不动,要离止像小时候那样背她。离止嘲笑了她,却还是在人群稀少的地方蹲下身子。 上歌瞧着他的背影,眼窝子渐渐酸起来。 这是天界独一无二的离止殿下,青丘独霸一方的尊贵王族,八荒**享誉盛名的才子精英。这天下,只有她一个人,能让他放下一切身段,在她面前屈膝蹲下,只为了她一时的无理取闹,放弃男人们看得极重的面子! 这是离止哥哥,她的……离止哥哥! 她缓缓趴在他背上,离止的肩膀厚实温暖,看起来那么柔弱的人,其实衣服下是精炼的体魄,很有力量。 上歌觉得安全,不由自主地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这样宽厚温暖的身躯,一旦她去逆天,就再也摸不到、靠不着了! 她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唤道:“离止哥哥……” “嗯?”离止微微侧头,柔软地应了。 他扭头只能看见上歌的头发,瞧不见她的表情,只是她声音有些闷闷的,离止不是很放心。他停下脚步,试探地问道:“上歌儿,怎么又不开心了?” 上歌将头稍稍往上抬了抬,能够埋在他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让离止的心口一跳,几乎忘记了呼吸。上歌这般依恋地围着自己,想起来还是好早之前的事情了。自打她成年,她便很少流露出这样伤感的姿态,大多的时候,她没心没肺的笑,满天地的乱窜,他有时候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他想起那些带着上歌的日子,不由也笑了。 耳边听得上歌的声音静静的:“没什么,就是想叫一叫你。” 她害怕,现在不叫,以后想喊离止哥哥,也不能了。 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为紫微星君逆天改名,非得着落到九天命盘上不可。 九天命盘是天地间生来既定的东西,一直由渊极爷爷掌管,跟乾坤镜堪称天地间的两**宝。乾坤镜是要极好的修为才能触碰,而九天命盘是定诸仙诸神的命数轨迹,轻易动不得,要动也必得至纯至净。 她知道开启命盘的途径,咒语很简单,片刻就能将人带回想要修改的那一刻。 只是去时耗尽一半修为,回时再耗尽另一半修为,回来之后,还将要面临天君的责罚――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从前,也不是没有仙家逆天过,之后都难逃在雷刑下灰飞烟灭的厄运。 她修为甚至还比不上那些仙家,她去了……自然也是有来无回! 但总归是欠了紫微星君的,必须要还…… 她搂紧离止,将脑袋埋得更深一些,心中伤感,那一股眷恋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了。 从前从未细想过,为何这般眷恋这个人。如今历了崇恩圣帝这一场,情窦开窍,情根斑驳,情思已满,她终于是明白,她这千年来一直不曾怀疑过的,竟然是自己对这个男人深深的爱恋! 第二卷?完 第1章 斑驳的情思脱落 第1章斑驳的情思脱落 离止背着上歌沿着街道直走,因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关门很早,要跟家人团圆守岁。离止拍开客栈的门,掌柜的老大不乐意,离止丢了两块金子,掌柜的才破涕为笑。 店里小二的已经休假回家,老板一人忙不过来,离止只求个清净,入了天字客房,就撵人去跟家人团聚。上歌蜷缩在他背上,一直赖着不肯下来,掌柜的频频回望,最终只给了他们一间房间。 他以为这是小夫小妻两人离家私奔,见男的俊美女的英俊好一对郎才女貌,不由心生怜惜。临走前,还邀请他们同去守岁。 离止礼貌道谢,心中却盼着上歌能点头。 从刚才回来,她一路上心事满满,越是沉默,就越让人觉得不对劲。 若是人多,她或许还能开心一些。 可直到关上房门,上歌也没开口,她甚至不愿离开他身边半步。 上歌的反常,越发的让离止的心不安稳。 掌柜的脚步声远去,离止要放下上歌,她却突然一个翻身,从他背上滑下来。离止诧异地回头,冷不丁就被扑到怀里的人吓了一跳。她猛地扎进他的怀抱里,力气很大,大的他的脚步都有些趔趄,连连倒退。 离止撞到了椅子,哐当一声,却没有打开上歌的理智。 “上歌儿,到底怎么了?” 离止越发的心慌。怀里的人很软,带着一点点的倔强,让他毫无把握。 上歌不回答,却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欺身而上,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嘴唇温软,她却冰凉,带着一点点的颤抖。总归是单纯的孩子,动作生硬,因为太过用力,她的牙齿甚至撞破了他的嘴唇,有血腥的味道在嘴巴里迷漫开来。 离止一怔,反而更看不明白了。 上歌搂着他的脖子,一吻之后,她的嘴巴凑在他耳边:“离止哥哥,吻我。”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期待和彷徨。 离止的身体一僵,整个人都吓蒙了。 上歌扬着脑袋看他,灯光朦胧,她的眼神更朦胧,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情动。她的眼睛本来就大,这般雾气蒙蒙,让他的心都松软了。 这样的上歌,拒绝不了……更无从拒绝! 只是,离止总归是战胜了他的欲念,上歌又要欺身而上,他用手微微压制住她的双肩:“上歌儿,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不想要我吗?”上歌却盯着他:“可我想要你。” 离止的心抖动起来,酸、痛、苦、甜,种种滋味都在心头绕过。 历经那么多,他忠于能够听到她说一句:要他。 他等这一句话,已经等了很久! 他的声音哽咽了:“你……你说什么?” “离止哥哥,我仔细想过了,从前我什么都不懂,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你。这几天在素娥那里,我也明白了。”上歌心中忐忑,鼓起勇气看着离止,一字一句说:“我从前糊涂,不知道珍惜你的心意,可从现在起,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 她说的很用力,生怕离止不相信自己的话。 从前,她总是看着别的男人,忽略了他的感受。 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一番话,离止哥哥能够相信多少。她跟崇恩那一场,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和伤害。她一次次抛弃离止哥哥,一次次为了另一个男人,伤害他的尊严。从前,他在无炼崖边抱着自己,说的那句:“上歌,我们成亲吧。”时隔这么久,她还能清楚地想起来。 她还记得飞升上仙历劫的那一场,他的紧张彷徨,比自己这个历劫的人还要深刻。 她一直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从未想过,没有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那么多,没有谁会爱旁人,胜过自己的生命。 只有离止哥哥,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珍而重之。 反而是她,不知好歹。 不过还好,她明白得不算晚。就算如今再也给不了他什么东西,但她能顾给他的,唯有自己的真心。 就算只有一天,不,就算只有一刻,她也想跟他在一起。 就算会死,就算会灰飞烟灭,她不后悔。 离止哥哥看似好说话,其实最有原则,一旦认定了自己,只怕一生都不会荒唐。如果自己不幸灰飞烟灭,他怀着伤心一辈子感伤,也不可能振作。可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心会一直跟他在一起,至少……他会多一些面对未来的勇气! 离止的心跳得很快,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扑通扑通,一声声他都听得分明。 眼前的人影子开始模糊,那小心翼翼努力含笑的脸庞,在他心底晕开。 这是上歌,他从小养成的上歌,现在,她终于亲口说,她想跟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不敢相信! 离止伸出手,搭上了她的额头:“这一回,还是清醒的吧?”像做梦一样! 上歌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送到唇边印上一吻。她眼角湿润,温软地唇在手上的触感,特别分明,还有贴着他手背的肌肤,透出几分热度。 他听见上歌低低带着羞涩的声音:“离止哥哥,这一回,我没有喝桃花酿。” 桃花酿催情,这一回,她很清醒。 离止的手一颤,整个人神情都变了。他眼中的灼热和欣喜若狂,让上歌不敢看。从前就觉得离止哥哥十分好看,如今……简直是勾魂夺魄,看一眼,她那点小心思就越发的分明。 离止把手从她手掌中抽出来,他抚摸她的头发,右手轻轻一带,就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左手在她颈窝处一托,上歌被迫抬高了头,与他对视。 他的掌心也灼热。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诱惑,压低了脑袋,满月银光,都不及那一刻他眼中的光芒璀璨。 上歌小心地吞了吞口水,心跳很快,她却有些迷恋这样的感觉。 离止吻上了她的唇。 呼吸灼热,她的心滚烫,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紧紧搂住了离止的腰,将他拉得更近、更紧! 第2章 如花似锦梦入春 离止背着上歌沿着街道直走,因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关门很早,要跟家人团圆守岁。离止拍开客栈的门,掌柜的老大不乐意,离止丢了两块金子,掌柜的才破涕为笑。 店里小二的已经休假回家,老板一人忙不过来,离止只求个清净,入了天字客房,就撵人去跟家人团聚。上歌蜷缩在他背上,一直赖着不肯下来,掌柜的频频回望,最终只给了他们一间房间。 他以为这是小夫小妻两人离家私奔,见男的俊美女的英俊好一对郎才女貌,不由心生怜惜。临走前,还邀请他们同去守岁。 离止礼貌道谢,心中却盼着上歌能点头。 从刚才回来,她一路上心事满满,越是沉默,就越让人觉得不对劲。 若是人多,她或许还能开心一些。 可直到关上房门,上歌也没开口,她甚至不愿离开他身边半步。 上歌的反常,越发的让离止的心不安稳。 掌柜的脚步声远去,离止要放下上歌,她却突然一个翻身,从他背上滑下来。离止诧异地回头,冷不丁就被扑到怀里的人吓了一跳。她猛地扎进他的怀抱里,力气很大,大的他的脚步都有些趔趄,连连倒退。 离止撞到了椅子,哐当一声,却没有打开上歌的理智。 “上歌儿,到底怎么了?” 离止越发的心慌。怀里的人很软,带着一点点的倔强,让他毫无把握。 上歌不回答,却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欺身而上,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嘴唇温软,她却冰凉,带着一点点的颤抖。总归是单纯的孩子,动作生硬,因为太过用力,她的牙齿甚至撞破了他的嘴唇,有血腥的味道在嘴巴里迷漫开来。 离止一怔,反而更看不明白了。 上歌搂着他的脖子,一吻之后,她的嘴巴凑在他耳边:“离止哥哥,吻我。”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期待和彷徨。 离止的身体一僵,整个人都吓蒙了。 上歌扬着脑袋看他,灯光朦胧,她的眼神更朦胧,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情动。她的眼睛本来就大,这般雾气蒙蒙,让他的心都松软了。 这样的上歌,拒绝不了……更无从拒绝! 只是,离止总归是战胜了他的欲念,上歌又要欺身而上,他用手微微压制住她的双肩:“上歌儿,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不想要我吗?”上歌却盯着他:“可我想要你。” 离止的心抖动起来,酸、痛、苦、甜,种种滋味都在心头绕过。 历经那么多,他忠于能够听到她说一句:要他。 他等这一句话,已经等了很久! 他的声音哽咽了:“你……你说什么?” “离止哥哥,我仔细想过了,从前我什么都不懂,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你。这几天在素娥那里,我也明白了。”上歌心中忐忑,鼓起勇气看着离止,一字一句说:“我从前糊涂,不知道珍惜你的心意,可从现在起,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 她说的很用力,生怕离止不相信自己的话。 从前,她总是看着别的男人,忽略了他的感受。 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一番话,离止哥哥能够相信多少。她跟崇恩那一场,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和伤害。她一次次抛弃离止哥哥,一次次为了另一个男人,伤害他的尊严。从前,他在无炼崖边抱着自己,说的那句:“上歌,我们成亲吧。”时隔这么久,她还能清楚地想起来。 她还记得飞升上仙历劫的那一场,他的紧张彷徨,比自己这个历劫的人还要深刻。 她一直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从未想过,没有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那么多,没有谁会爱旁人,胜过自己的生命。 只有离止哥哥,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珍而重之。 反而是她,不知好歹。 不过还好,她明白得不算晚。就算如今再也给不了他什么东西,但她能顾给他的,唯有自己的真心。 就算只有一天,不,就算只有一刻,她也想跟他在一起。 就算会死,就算会灰飞烟灭,她不后悔。 离止哥哥看似好说话,其实最有原则,一旦认定了自己,只怕一生都不会荒唐。如果自己不幸灰飞烟灭,他怀着伤心一辈子感伤,也不可能振作。可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心会一直跟他在一起,至少……他会多一些面对未来的勇气! 离止的心跳得很快,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扑通扑通,一声声他都听得分明。 眼前的人影子开始模糊,那小心翼翼努力含笑的脸庞,在他心底晕开。 这是上歌,他从小养成的上歌,现在,她终于亲口说,她想跟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不敢相信! 离止伸出手,搭上了她的额头:“这一回,还是清醒的吧?”像做梦一样! 上歌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送到唇边印上一吻。她眼角湿润,温软地唇在手上的触感,特别分明,还有贴着他手背的肌肤,透出几分热度。 他听见上歌低低带着羞涩的声音:“离止哥哥,这一回,我没有喝桃花酿。” 桃花酿催情,这一回,她很清醒。 离止的手一颤,整个人神情都变了。他眼中的灼热和欣喜若狂,让上歌不敢看。从前就觉得离止哥哥十分好看,如今……简直是勾魂夺魄,看一眼,她那点小心思就越发的分明。 离止把手从她手掌中抽出来,他抚摸她的头发,右手轻轻一带,就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左手在她颈窝处一托,上歌被迫抬高了头,与他对视。 他的掌心也灼热。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诱惑,压低了脑袋,满月银光,都不及那一刻他眼中的光芒璀璨。 上歌小心地吞了吞口水,心跳很快,她却有些迷恋这样的感觉。 离止吻上了她的唇。 呼吸灼热,她的心滚烫,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紧紧搂住了离止的腰,将他拉得更近、更紧! 请一会儿来看~ 第3章 旧事风韵如风去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只是这一次上歌想放任自己沒有那么多顾忌地爱一次 她拥紧身边的这个男人这一刻他的温暖比什么都重要 她主动吻他的唇强迫他把自己沒有说完的话都吞进肚子里双唇的触感让她的心剧烈的颤抖 离止的理智还在她像藤蔓一般地缠上來他明显招架不住却还是勉强把理智放在层面上他搭着上歌的肩膀将她的身体往后推了一些他还是不确定不确定这一刻上歌的真心是不是突如其來的冲动 他想说点什么:“上歌儿……” 话音未落上歌已经一把推开他他跌退两步身后就是炕脚后跟一跌就坐在床上 上歌倾身压來迫切燃烧了离止他能够感觉到她的渴求 她甚至一扬手设了结界…… “离止哥哥……”离止听见上歌喊他声音柔软到了沒有一点以往的调皮尾角的颤音让人的心痒 她伸手出來二话不说直接扒他的衣服活生生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模样她甚至俯下身子亲吻他胸前的花蕾 有什么东西在离止的脑袋里轰然炸开 他……疯了 这一夜注定是迷乱的一夜 屋外沉沉的月光还有皑皑白雪映照的雪光都让屋子里的两个人能够看见彼此的容颜离止的眼睛深沉沉下身的时候上歌能够感觉到极致的痛 “上歌儿看着我”他停住不动与她十指相扣 上歌正痛得细细地呼吸闻言听话地抬起脑袋离止的瞳孔里清晰映照出她的眼睛带着水雾弥漫的眸子里也唯有眼前这人的模样 身体火热心灵也滚烫她不安地动了动 他这样停着灵魂深处得不到满足空虚中更带着难受让上歌不安地扭动 两人小腹交叠他的声音越发的不稳:“上歌儿叫我的名字” “离止哥哥……”上歌嘤咛一声小声地商量:“你动一动我难受……” “离止”他斩钉截铁地说 上歌被他语气里的认真震得一颤第一次心中也涌起了什么她总是喊他哥哥……或许只是因此总习惯地把他当成哥哥对待名字……却是彼此间平等坦然的沟通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从哪里來的力气微笑:“离止……” 离止似乎等待良久她的话语就像漫天炸开的烟花将他的世界照亮从未感受过的幸福滋味让他的心房第一时间涌起的不是甜蜜而是酸楚 或许是因为早已经失望过所以真正等到的时候才觉得更多的是苦涩 这一夜他注定要迷失了灵魂 疯狂、放纵、交缠彼此之间再沒有一丝嫌隙他完整地拥有了怀中的人他曾经那么热切期盼过的人如今眼里心里终于有了自己 上歌也忘记了第几次被离止带入云端身体是软的灵魂像是被离止抛入了云端一阵恍惚一阵疼痛到了最后她忘记了自己是在做什么只是无助地含着身上的人的名字:“离止……离止……” 天色微亮她疲倦地睡去嘴角的笑容是满足的 离止抱她去洗澡上歌身上绯红的痕迹都沒有褪下腿间的红肿让他有些心疼 他用了治愈咒让她舒服一些上歌的眉头松开來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在她身边躺下她就习惯性地靠过來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她的怀里 她还小的时候他也常常这样搂着她睡觉不过那个时候心中尚且沒有任何旖旎只当她是个值得疼惜的孩子 从什么时候起眼里心里就只有这个人了呢 她穿上第一套女子的衣裙她第一次來月事她开始好上男男这一口……她的所有第一次他几乎都知道 也许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再也容不下别人 从前他的世界是她以后她的世界也只是他 离止将她搂在怀中调整姿势让她更舒服他低头亲吻上歌的额头也合目睡去 日久天长他们的时间还很多 两人一直睡到黄昏时分才起來大年初一的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民间的习俗这一日是不能窜门的他们也入乡随俗在房间里呆着腻了一个整天到了晚上掌柜的來告诉他们今日正南门有舞狮比赛很精彩离止便带了上歌与掌柜的一家人一起去看 舞狮确然十分精彩回程的时候上歌隔着人群瞧见了一个人 圆脸蛋的高朝正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含笑着看着身边朴实的女人 见到上歌四目相望两人都是一愣 上歌回去天界已经多日在凡间就已经是许多年如今当初闹腾的可爱包子高朝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如今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妻儿 离止带着他们在街边的混沌摊前坐下他招呼高朝的孩子们去一边玩耍把说话的空间留给上歌和高朝 上歌目送他走开嘴角的笑意一直沒有停 她的离止哥哥很聪明也很尊重她她很开心这一刻她倒是希望他能够在身边陪着自己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不是很合适 倒不是顾忌她而是顾忌高朝 他曾经是崇恩的好朋友在他跟前如果跟离止哥哥甜蜜恩爱他难免心中会有芥蒂 她在凡间就这样一个朋友她很珍视 高朝随着她的目光送离止走开确然是一脸欲言又止:“上歌你跟离大哥……” “嗯”上歌笑了:“你其实想问的是我跟展实意如何了吧” 高朝被她戳破搔了搔脑袋:“我其实听说过你们之后回來过……展大哥他其实也是个神仙吧还有白无垠白小王爷你们都是神仙吧” 上歌惊诧于他的聪明含笑点了点头 “展大哥离开不久我也离开了南阳我如今就住在这里不干捕快了……”他搔了搔脑袋似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第5章 逆天改命神马的 这不可能! 上歌的心紧紧一缩,往前迈出的腿豁然收回。那一瞬间,万千念头就在脑中转过。 她明白了,为什么离止会突然消失。 她本来以为自己所思所想天衣无缝,全然不曾想,离止哥哥早已经心知肚明。他不点破她,并不是不明白,而是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要去自己完成这件事,替她――还欠了紫微星君的人情。 脚步一顿,就是管不住的飞奔。 上歌心中又气又恼,是深深的自责涌上来,她手足无措的彷徨。 离止躺在床上,白衣上血迹斑斑,连一点正常的颜色都没有。他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见到进来,围在床边的人都让开了一点,上歌挤进去,渊极爷爷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上歌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握住离止的手,那手掌上也全是血迹,没有血的地方,焦黑一片。她心疼得不能自己,伸出手去抚摸伤痕,那手也抖得不得了,根本不能准确着落在伤口上。 “离止哥哥……离止……” 她小声地喊他的名字,而他已经不能答应她,甚至连呼吸她都听不到。 上歌的灵魂都飞走了,她宁愿离止哥哥是得知了一切真相之后,骂她恼她,打她罚她,也不愿意他像现在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 渊极沉痛地转头,道:“他现在听不见,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勉强保全了自己的一丝魂魄。否则……早已经连同肉身一道灰飞烟灭了。” “那怎么办?”上歌惶惶然。 渊极道:“我也没有办法。” 他说着,伸出手去,撸起了离止的衣袖:“仔细看看,他的身体百炼成钢,可在毫无法力的情况下,也扛不住那样的雷刑。” 渊极伸手压了压离止的手臂,令上歌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离止的手臂上,那些焦黑的血肉,一层层地化成灰,脱落了下来。 渊极又深深地凝视了上歌一眼:“要是你自己去,还未落地,就已经只剩这样的一层灰了。” 他扬起手掌,用力治愈咒,那些灰又刷地复原,重新维持离止的身体。 上歌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敢动他。他的身体已经腐朽,动一动,就会变成灰烬。 上歌捂住嘴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震惊,心痛,内疚,悔恨……种种情绪翻涌,她双眼翻白,呼吸一滞,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特别沉的梦,梦里,她还是小小的样子,梳着圆圆的发髻甜甜的笑着喊离止,离止把她扛在肩膀上,她伸手去扯离止的头发,看他夸张地大声喊痛。她咯咯直笑,小小的身体趴在离止的脑袋上,大声说:“全寰宇我最喜欢离止哥哥!” “喜欢我长大了就嫁给我。”离止笑眯眯的。 她从他肩膀上手脚并用地爬到他怀中,离止怕她跌倒,将她抱得紧紧的。 她搂着离止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喊着向全天下宣布:“嗯,上歌儿是离止哥哥的!” 年少的誓言,他当了真,而她忘记了。 从梦里哭醒,床前花自香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上歌一纵身跳起来,抓着她的手,犹带着几分哭腔:“离止哥哥好了吗?” “没得救了。”花自香摇了摇头。 上歌呆了呆,猛地绕过她,冲了出去。花自香也不拦她,她的任务就是守着上歌,不准她闹事。可花自香觉得,这个时候上歌无论什么反应,都是人之常情,她并不想阻拦。 上歌回到殿里,伯伯叔叔们都散去了,只有渊极一个人守在离止床边,见她进来,他愣了愣,对她招了招手。 上歌盯着离止,木然地坐到他身边去。 “难过?”渊极问她。 上歌点了点头:“是我太笨了,我不该告诉他。” 渊极瞧着离止的容颜,嘴角弧度有些诡异地弯起:“想救他?” “不惜一切!”上歌豁然抬头盯着渊极,手先一步已经一把握住了他的,紧得都快掐进了他的肉里:“渊极爷爷,你有什么办法?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渊极果然正色看着她,她眼中那一瞬间迸发的希望,他都震惊了:“上歌儿……你……” “只要能够救离止哥哥,我什么都敢做!”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要救他的!” 殿内又是片刻的安静,渊极似乎是在思考。 上歌眼巴巴的瞧着他,这个时候,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要能抓住这一点存活的希望,她就不会放弃。只要有办法……只要渊极爷爷有办法,就算再难,她也一定会努力做到的,只要……离止哥哥能够活下来! 许久,渊极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崇恩圣帝手里有个宝贝,叫做结魄玲珑塔,能够将分散在八荒**的魂魄集齐。如果有它,咱们或许能够先将他的三魂七魄收回。” 上歌的手一抖,整个人都僵硬了。 崇恩…… 只有他,才能救离止哥哥吗? 渊极定定地瞧着她,这三人之间的爱恨,他也是心知肚明。此刻要上歌去崇恩那里要结魄玲珑塔,不但是为难上歌,更是为难崇恩。 他料定上歌不会去,所以一开始,也没打算说。 上歌的脸色几经变化,眼光扫过离止的容颜,拳头在袖子中紧了又松开。 能救离止哥哥的人,只有崇恩,是么? 崇恩他……会救离止哥哥吗? 可如果不去试一试,她就罔顾了离止哥哥的情深厚谊。 上歌打定主意,不管怎样,她是要去求一求的! 她站了起来,身体有轻微的摇晃,语气却坚决了:“结魄玲珑塔是么?好,我去求崇恩圣帝,一定要来!” 不等崇恩回答,她已经冲了出去。 渊极瞧了瞧她,又瞧了瞧躺着的离止,忽然叹了口气:“离止啊离止,你跟你老子一样,可真是半点都不会吃亏。你……早已经料定了这样的结果,这是逼着她,彻底隔断跟崇恩的牵连,是不是?” 第6章 索要结魄玲珑塔 上歌离开紫澜宫,径直往东瀛山去。 一路上,她都在盘算着,要如何跟崇恩开口索要结魄玲珑塔。这个东西如此珍贵,他定然是不会轻易交付给任何人。 不过……不管了,不管怎样,她都一定要求到! 在东瀛山下了云头,上歌深深呼吸,前方的宫殿萦绕着紫气,那紫气却是她心里的空虚。 又回来了这个地方,可这一次,她不是为了崇恩而来! 弟子们前来回禀,说大荒神女上歌求见崇恩的时候,崇恩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大步走出殿来,她果然就在山脚下,一片蓝色鸢尾花中,她静静站着,好似一道凝固在岁月里的风景,独特迷人。 崇恩从半山腰跑下来,好几次,脚本趔趄都差点跌倒。 可他没有停,一路跑到山下,径直跑到了上歌身边。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微微喘息。眼前的人也没有消失,而是用那样一种沉沉的目光凝视着他。 上歌变了,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更加沉稳大方。 至少,她没有躲避他。 “上歌!”崇恩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怎么来了?” 上歌看着他身后的弟子,没有说话。那弟子识趣地告退,她却依然欲言又止。 崇恩满心雀跃,伸出手牵着她,两人转了身,正是那一山的鸢尾花招摇之时。蓝色的花海,好像什么东西撞进上歌的心,她愣愣瞧着那些花儿,比上一次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 崇恩的喜悦显而易见:“上歌,你来找我,是想通了吗?你……原谅我了吗?” 上歌心口一痛,他的喜悦,是她此刻最大的罪责。 她张了张嘴,就要说出真相,哪知道崇恩已经扭开了头,抬手指着前方大片的鸢尾花,笑道:“你看那些花朵,都是我为你种的。可两百多年来,它们没有哪一天,像今天开得这样灿烂过。一定是它们也知道你回来了,特意用最美的姿态来迎接你!” 她要说的话,已经哽在了喉咙里。 崇恩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中,素来冷然的脸上,又重新看到了当初孩子气一般的笑颜。 他抱着她转了个圈,开心的大吼:“我好开心!” 上歌沉默着,不知道如何说,如何做。 想得很好,可真的要说出来,又那样艰难。 她深深呼吸,不,不能等了,她耗得起,离止哥哥却等不了! “崇恩圣帝,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要给你求一个东西。”终于,她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崇恩一愣:“什么?” 上歌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我想要结魄玲珑塔。” 说出来了。 崇恩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木僵了一般地瞧着她,眼神呆滞下来,眼睛静得可怕。他似乎没有听清楚上歌说了什么,又似乎是听清楚了,不能相信,反而带了些怀疑:“你要那个东西做什么?” “结魄。”上歌简短地说:“离止哥哥的魂魄散了。” 一说起来,她心中就又开始焦急,似乎不能忍耐,那股子担忧又开始作祟,她说着话,几乎都要哭了:“他替我去逆天,又受了雷刑,魂魄都散掉了,如今已经陷入了险境。我……我必须要拿结魄玲珑塔去救他。求求你……” 崇恩一言不发,她的哭诉,在他听来更像是刑罚。 他被一刀刀凌迟,痛不可当,万劫不复。 她来,不是想见他,更不是想跟他在一起,她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她的心上人快要死了,她为此,来求自己! 这就是报应么,报复他曾经不珍惜她! 现在,她的眼里,他无力抵挡。她的哭诉,他痛断肝肠,可他不能坐视不理。 就算是痛,她此刻也比自己痛上百倍千倍,他舍不得! “你……你别哭了,先给我说一说,离止殿下为何要逆天。”许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隐晦的疼痛,他庆幸自己藏得很好,没有被她发现。他也惊讶于自己的平静,那声音里的点滴安然,应该会减少她的内疚。 也不需要很多,只要一点点,她少了一点点内疚,那也是好的。 上歌的眼泪滚滚而下,人却在他刻意营造的淡然中平静了不少:“我欠了紫微星君的,所以……我想了个愚蠢的办法,我想逆天一回,把当初紫微星君因为我做的不理智的事情修正,这样,他的人生轨迹,就不会再因为我而不幸。可离止哥哥知道了,他不等我自己去,就去了……” 她说不下去了,自己真的很愚蠢,所以才把一切都弄糟了。 崇恩听罢,见她犹自伤心得厉害,他伸出手,擦干她的眼泪。 上歌微微一愣,只听他说:“别再哭了。结魄玲珑塔……我给你。” 面对她的内疚和眼泪,他不能不给。 上歌心中酸涩,崇恩的神色很淡然,可正是这份淡然,深深刺痛了她。 她是很单纯,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傻子。面对自己这样无理的要求,他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淡然呢?这份淡然,不过是崇恩压制住了自己的伤心,刻意做给她看的罢了。 他以为她不懂,可她其实是知道的。 这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忍受喜欢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在他跟前哭泣。 以前,五叔就经常对她说,其实男人的心眼很小,装了一个人,就再也装不下一点沙子。她深以为然。 可她这一次,真的只能对不起崇恩了。 上歌握住他的手,用自己十二万分的努力认真地对他说:“崇恩,谢谢,谢谢你!” 尽管她知道,崇恩其实想要的,不是她的谢谢。 但,时过境迁,那些东西,她再也给不了了! “结魄玲珑塔是当年我用大半修为锻造出来的宝贝。”崇恩扬了扬手里的玲珑塔,凝眉道:“这个东西,内里乾坤甚多,有一部分集聚了我的部分神智,因而只有我一个人能够驾驭得了。这样吧,我陪你去一趟紫澜宫。他……我会救他的。” 为了你,我会救他的! 第7章 不过是阴差阳错 感激的话,自然都不必说。 从东瀛山出来,上歌一直都在哭。原先是为了离止,现在,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两个男人,她都欠了他们很多。 离止哥哥被她所累,逆天改命,如今也终于是遭到了刑责,险些灰飞烟灭。崇恩圣帝堂堂帝座,也被她拖累,东奔西走,从前,她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可现在她知道了,她其实并没有做对什么。 她一直追求获得坦然,没想到到了最后,最不坦然、最不能坦然、最不该坦然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她的眼泪,或许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的愚蠢而落。 紫澜宫里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安静。 上歌带着崇恩来到后殿,渊极爷爷还守在离止哥哥的跟前,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眼中深深的疲惫让上歌更加内疚。就连渊极爷爷都被她拖累了! “崇恩。”渊极跟崇恩打招呼,“你还亲自来了。” “结魄玲珑塔只有我能用。”崇恩勉强笑了。 渊极闻言,却皱了皱眉头,没有上歌所想的那样开心:“你来用……真的没关系?” “无妨,顺其自然。”崇恩说着,看了看上歌,那眼神明显不愿意再说下去。 渊极了然地点点头,也去看上歌。 自从入了这大殿,她的眼睛一直在离止身上打转,没有移开。离止被渊极用结界笼罩着,浑厚的仙障包裹着他,他的肉身目前是安全的,没有散成灰烬的危险。上歌松了口气,提起的心弦松开了些许。 她没有注意到崇恩和渊极的哑谜,一颗心都扑在离止身上。 崇恩见状不免又多了几分伤心,她如今把他放在第二位,当年那个面对着修罗王也不曾畏惧过的上歌,真的是再也不回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 他轻轻地拉起上歌,对她努了努下巴:“先去外面等着吧。结魄玲珑塔结魄,需要四九三十六天,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接近这个屋子。” 上歌恋恋不舍地瞧着离止,轻微地嘟起了嘴巴:“要这么久?” “嗯。”崇恩点了点头。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用结魄玲珑塔收集散掉的魂魄,是要他用强大的元神来做引导的。这三十六天,他不能离开结魄玲珑塔一步,更不能有一刻的疏忽。 她没有问,他又何必说? 渊极跟崇恩的眼神交换,崇恩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让渊极都颇为诧异。但崇恩做出了决定,他也不想多说,当即揽了上歌的肩膀,劝她道:“既然如此,这里就交给崇恩了,你我都在外面守着。这些天,这间屋子不允许任何牛鬼蛇神人妖仙魔靠近。” 他其实希望上歌继续问一问崇恩要怎么做,但上歌却异常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她退了出去,自觉地在门外撑起了仙障,将他们护了起来。 渊极便不能再多说,他退出屋子,拍了拍崇恩的肩膀:“有任何需要,你可以直接叫我。” 崇恩凝视她的背影,那股又酸又痛的感觉再一次浮上了心头。他压制住了,在床边坐下来,却没有立即开始使用。 他愣愣瞧着离止闭目沉睡的容颜,嘴角倾塌,目光萧瑟。 唇畔溢出几个字:“你赢了。” 用逆天这样的手段,来挽救她的错误。在她准备好抛弃一切的时候,他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了她的。这样决绝的举动,上歌儿那般心软,又怎么可能再离开他呢?不,无关心软,从今以后,上歌儿的心是他的,人是他的,她的一切都会是他的。 崇恩已经知道,从今天开始,上歌……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手掌在虚空划过,银白色光辉闪烁,一座小巧的巴掌大小的玲珑塔,已经托在了他的手掌之中。崇恩伸出手细细地抚摸过玲珑塔的细致身躯,叹息了口气:“这个宝贝,多少年没有用过,没想到一用,就用在你的身上。” 他都有些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玲珑塔。 似乎……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可惜后来他陷入沉睡,就再也没有继续。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忘记了要用来给什么人结魄。 没想到再一次用,竟然是用在了……这个对手身上。 但为了上歌,他不能去计较。 口中念动咒语,玲珑塔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离止笼罩在其中。有一缕轻柔的白色光芒从他焦黑的身体里缓缓飘出来,从玲珑塔的顶部,缓缓进入了塔中。玲珑塔从崇恩的手中漂移到离止的头顶,停住不动了。 崇恩盘膝而坐,就在离止的榻前,缓慢的结印,渐渐入了定。 三十六天…… 三十六天之后,离止的魂魄会结好。而他,却不知道要面临什么。这塔里封印了他的一部分神智,如果他再次用元神进入塔中,谁又知道会想起什么来。 崇恩知道,那必然是一段不开心的过去,否则,他不会封印了它。 但……如果因为爱,有了面对的勇气,他就去面对吧! 屋外,渊极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从前他只道自己是痴心难断,没想到崇恩,也是如此。该来的总会来,他如今是个局外人,说什么都没用。过去的真相,一层层剖开,或许才能真的断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上歌,她努力撑着结界,坚定的模样,跟她的姑姑一模一样。 大抵大荒这一家命途多舛,最后都能幸福吧! 上歌在原地站着,因为有了希望,她已经能够勉强笑了出来。 三十六天之后,离止哥哥会醒来,而她的幸福也会有了归宿。她已经想好了,等离止哥哥醒来,她要把自己的心意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上歌儿……今生再也不会负了他! 再也不会了! 紫澜宫外,是北天天空独有的艳丽夕阳,照亮了半天天空。那样暖暖的颜色,她想,得了空闲,她会和离止哥哥一起,去北天尽头,笑看云海…… 第8章 最深艳丽夕阳红 整整三十六天,紫澜宫的后殿里,连一只蚊子都分不进去。 上歌儿果然严守后院,将结界撑得天衣无缝。 花自香去看过他们几次,屋子里毫无动静,上歌一个人也不嫌无聊,独自一人坚定地站在院子里,凝视着屋内。就算什么也看不见,有时候她却会笑出来。 大概是想到离止有了生存的希望,心里开心。 花自香笑她傻,可一转头,眼泪就几乎夺眶而出。 她还记得那一天,离止刚刚出事的时候,上歌整个人都跟丢了魂魄一样,六神无主。她跟上歌说话,上歌也毫无反应,着实令人好一番担忧。 如今这样,也挺好。 花自香每每去看了上歌,一回身立即就要去找玄邑。一天看不到他,她就闷得慌。最近她很少找玄邑的麻烦,大概是看过了上歌爱恨情仇一场,她如今也想得很开,跟玄邑的关系一日千里,不再是一见到他,就算心里欢喜也要装得苦大仇深。 她天天追着玄邑说欢喜他,而他也从一开始的脸红心跳浑身炸毛,到现在坦然地告诉她,他也欢喜她。 两个人是别人爱情里的看客,却看透了自己的情爱,也算是个欢喜的结果。 到三十天的时候,他们已经手牵手一起来看上歌和离止了。 只有短短六天,大家都充满了期盼。 第三十五天的时候,上歌的父母元安来了紫澜宫。他已经出去了很久,对自家女儿和离止的事情毫无所知。回了一趟大荒,墨主把没有送出去的信件给了他,他立即心知不妙,匆忙赶往青丘,又得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去青丘了,立即想到了紫澜宫。 在紫澜宫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并没有怪罪上歌,只是约了渊极去渊极的寝宫里,进行了一次深谈。 上歌还在守着离止,他们也不怕她过来偷听,连结界都没有设,就说开了。 “找到了天覃花了?”渊极见元安满脸倦怠,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元安的脾气他也不是不知道,如果没有找到天覃花,他不可能这么快返回天界。 果然,元安点了点头:“找到了,如今已经移栽了一些到大荒,她娘照看着。我也拿了几株,随身带上了天界,我怕离止那混小子用得着。” 渊极笑道:“你倒也不用担忧他,我瞧着那小子福大命大,跟他爹一个德行,死不了。” “纵然死不了,只怕一身修为,全没了。”元安摇头叹息:“都是我养的那孽障,教我好生操够了心,还没得落个好,专门连累旁人。” 渊极就不乐意了:“你这话不对。我瞧着上歌很好,他们三个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可真一点都管不着。上歌这孩子心善,脾气也好,又会为人着想,就算言行无状了些,也是真性情,你别太挑剔了。” “就她那命格,经得起我挑剔吗?”元安叹息:“你别总包庇她了。” 听元安提到命格,渊极倒难得正经起来:“说到命格,我倒想告诉你一个事情。” “什么事?”他说得正经,元安也跟着紧张起来。 难道是上歌那个小崽子,又惹出了什么祸事,牵动了命格? 渊极道:“离家小子这一回逆天,倒是干了一件好事。当年紫微星君为上歌谱写鸳鸯谱,篡改了本来天命为上歌订好的姻缘,天命定下的上歌儿的姻缘,正是离止,你也是知道的。可如今离止逆天回到了紫微星君修改鸳鸯谱的前一刻,将紫微星君改的鸳鸯谱,换成了凡人的鸳鸯谱。如今这样一算,紫微星君的命盘零散重组,倒跟上歌脱离了轨迹。三是渡劫中,那被他篡改后的凡人的姻缘已经回归,他也免于罪责,大概是要恢复了职位跟法力。” “可是,那命盘交叠跟错,一步错步步错,离止如何承担得了这个罪责?”元安吃了一惊。 渊极道:“他自然是承担不了的。所以灰飞烟灭的刑罚,历来是不重。我想告诉你的,倒不是刚才那个事情,而是关于上歌。” 元安的心又提了起来:“难道,上歌的命格也变了?” 渊极点了点头:“正是。原先咱们看到的,上歌的命格中断,那日我查看乾坤镜,倒发现上歌的命盘恢复了正常,中断的裂痕,也被修复了。” 元安立即又是一喜:“这么说起来,这小崽子如今是安然了?” “嗯。”渊极皱着眉点头。 元安立即觉得不对:“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愁眉苦脸?” 渊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院,许久,才说:“她的命格是完整了,可那中断的命数,换成了别人。” 屋子里有些安静,元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换人了? 那样诡异到了极点的命格,怎么可能轻易就变化,还是这样诡异的变化?不是消失,而是……中断命数的主人,换成了别人? 只是……谁不幸地又承受了这个命格? 元安刚刚放下的心又被人重重打了一锤子,整个人都不能安定了:“换人了?难道是离止?” 如果是离止,这叫他如何对妹妹和妹婿交代? 离止要是为了自家那令人操心的混蛋,落得个命格中断的下场,可怎生是好? 渊极叹息:“不是离止,而是崇恩。” 元安大惊失色,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崇恩圣帝?这怎么可能!” “这的确不可能,可它就是发生了。”渊极两手一摊,显然也很无奈:“我猜想,原先咱们看到的上歌儿的命格中,模模糊糊就有崇恩圣帝,并不是说与崇恩圣帝有关,而是有一天,这个命格会转换成为崇恩的命格。他们两个人的宿命,从一开始,就是交织的,根本分隔不开……任何想把他们分开的努力,都是促成命数转换的动力。我们……推动了整个变化。” 他顿了一顿,眼睛望着窗外透过薄薄轻纱,落在地上的光影。一字一句,用最凝重的口吻缓缓说:“我现在在想,当初,咱们一意孤行地让夙纱重生,究竟是不是做对了。” 第9章 只是当时错姻缘 请使用访问本站。三十六天总算过去 这天一大早上歌就守在了门口她不敢撤掉结界生怕最后功亏一篑连续支撑了三十六天她精疲力尽但却不肯歇息 那里面呆着的两个男人对她而言都很重要任何一个都不能出意外她赌不起 到了傍晚屋子里突然白光大盛上歌正诧异间忽听身后有人说道:“时候到了离止的魂魄聚集了” 上歌一喜:“当真”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的人竟然她老爹 “爹你什么时候回來的”她心中又是一喜老爹來了离止哥哥又多了一重保障 元安横了她一眼:“我再不回來这天界要给你拆了” 话音未落屋内白光收敛归于平静 她也來不及跟自己的爹多说全神贯注盯着大门只要里面一点异动随时就冲进去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有脚步声靠近门口似乎等了一万年那扇久闭的重门轻轻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 崇恩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却固执地对上歌笑了:“幸不辱命” 上歌愣了下猛地拔腿冲了进去 她甚至來不及跟他说一句话满心的欢喜让她的脑子里全是离止竟然沒有时间來问一句他:“你还好吗” 隔着短短一段距离崇恩回身看到上歌已经扑到了离止的床榻跟前 她依旧不敢动他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袖又是笑又是哭夕阳下的侧脸写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那样开心满心满眼都是床榻上的那人连他……都沒有看一眼 而他曾经……也被她这般珍而重之地对待过 崇恩咳了一声温热液体从喉咙里汹涌而上沿着手指缝流出他弹了个诀毫无痕迹地抹去三十六天的施法又是消耗极大的术法就算他是一位帝君也差点油尽灯枯 结魄玲珑塔他做出來的宝贝险些要了他的命 头痛欲裂他的脑袋就像被人敲了一个洞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地汹涌出來他捧住脑袋整个人都开始眼花 有人凑到他跟前來崇恩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楚來人是渊极 他苦笑了一下渊极伸手扶住他叹了口气:“还撑得住吗” “尚可”他勉强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上歌她的心神还在离止身上连一刹那都不愿意留给他他的心震动到了极点反而苍白成了死灰对于这个结果从上歌來到东瀛山开口索要结魄玲珑塔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 渊极半是嗔半是怒:“还嘴硬” 他扶着崇恩强制性地带着他往自己的寝宫去 崇恩要推脱他便加大了力气这一挣扯间崇恩气血翻腾又吐了一口血眼前阵阵发晕终是再也勉强不得半靠着渊极回了紫澜殿 还未踏进殿门他脸色蓦然转青一口气上不來倒地失去了意识 紫澜殿外一个曼妙的倩影站在大殿之后正皱眉凝视着这一幕 上歌看过了离止他沒有醒來的迹象也沒有气息但因为三魂六魄齐聚他的脸色也不再是那般难看原先苍白唇角也有了细微血色她心中开心也总算舒了一口气 提起的心放下立即就想起了崇恩來 刚刚进门的匆匆一眼她记得崇恩脸色不是很好于情与理她都要去看一看 她踏出殿來正见着花自香从后院过來上歌心中稍稍安定上前问她:“花自香你见到崇恩圣帝了吗” “你还记得有这个人吗”哪知道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花自香就变了脸色冷冷哼了一声 上歌一愣:“我……” “他为你半死不活你可有半点记挂着他的时候他拖着三十六天为你的离止哥哥施法元气耗尽如今吐血昏迷可你呢刚刚他从大殿出來你只怕是连一句谢谢都沒有吧”花自香脸色涨红义愤填膺地喝道:“我原先觉得你很好可我看着崇恩为你这样真为他不值得上歌儿咱们做神仙的虽然不能如同凡人那般事事计较但也不能如此忘恩负义你知不知道” 上歌给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句句字字都戳中她的心窝 可她也明白花自香说得很在理是她沒有顾忌到崇恩的感受 听她说崇恩吐了血上歌也一下子焦急起來语无伦次地拉着花自香:“你刚刚说他吐血昏迷了” 花自香气愤地拂开她的手:“他又不是无所不能当然会油尽灯枯” “他现在在哪里”上歌拔高了声音花自香不愿意说她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 花自香冷哼一声还要再说身后却有人拉住了她 玄邑按住她的肩膀先对上歌笑了笑上歌的脸色惨白精神状态十分不好他瞧着不忍心当即温和笑道:“别怕师父在照顾圣帝你这就过去看看吧离止这里我照看着” 上歌感激地点头含着眼泪跑去紫澜殿 花自香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心中难受也只能叹气 她是挺喜欢上歌这个姑娘心直口快爽朗有趣但作为崇恩的朋友见到他如此难过她心中也不得不带了几分气这明明是他们的情爱纠葛她只是一个帮不上忙的看客可她瞧着崇恩如此劳心劳力他不生气她倒着急 玄邑握住她的肩膀:“他们的事情让他们去闹吧咱们管好自己就行” 花自香忧心忡忡地看了看紫澜殿又回头看了看玄邑玄邑脸色凝重只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两人正站着都沒有注意到身后离止所处的宫殿里正透着一阵阵的白光那白光似乎在极力的冲破上歌设下的薄弱结界不断地凝聚起來就在两人转身的刹那间终于冲破结界往东方而去 玄邑见状不由大惊失色:“糟了那是离止的魂魄” 第10章 最是人间好月色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花自香傻傻地瞧着结界轰然崩塌不能说出完整的话來:“离离止那小子……他的魂魄怎么脱离了肉身了” “不知道得问我师父”玄邑谨慎地摇头又看了看离止魂魄消失的方向对花自香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师父” 花自香点了点头他立即飞奔而去 上歌精神恍惚心中因为提了一股力量一直支撑着她往紫澜殿去到了殿前她却有了些许犹豫刚刚她忘记了他现在万分的抱歉都不足以弥补那一刻的伤害她……突然有些害怕见到崇恩了 渊极先看到了她招呼她过去 上歌便磨磨蹭蹭地上前挨到渊极身边坐下崇恩就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她瞧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和微微泛青的嘴角心中涩然忍不住潸然泪下她刚才沒有看到他的憔悴不能想象当他从离止哥哥身边离开瞧着离止被众星捧月一般地对待心中是何等的萧瑟 她坐在崇恩身边伸手抚摸他发白的手掌此刻才发现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消瘦 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打在崇恩的手臂上他似乎有所觉察微微动了动 他还在更沉更深的梦里却似乎觉察到了她的來到轻而又轻地喊了一句:“小白……” 声音迷迷糊糊落在上歌的耳朵里就是一阵锥心之痛 上歌的心一酸别开了头去 “刚刚崇恩吐了血”渊极瞧着崇恩慢慢说:“他虽然是帝君可多年前曾经受过十分严重的伤调养了这许多年还时有发作更何况后來为了做结魄玲珑塔他不惜以半身修为和三成神智融入玲珑塔中更养不回來这一次……他真的是舍了性命來救离止” “他……为什么……”上歌喉头哽咽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明白的 是因为她求了崇恩崇恩圣帝才來到紫澜宫救离止哥哥 她利用了这个男人的情谊是如此的卑鄙 渊极摇摇头叹了口气:“都是痴儿啊” 他似乎对上歌沒有什么好说的转头对自从崇恩出关就一直跟在身边的元安说:“你那天覃花也不必苦心给离止留着了他用不到不如给了我我渡些修为与崇恩好教他保住一条性命” 元安看了看上歌叹道:“哪能要帝座操心圣帝既然是为了我女儿才做出这等义举渡些修为与他也算是我替上歌儿偿还一二吧” “也罢” 渊极点了点头将上歌送出门外去他低声说:“且去门口守着吧让你爹救崇恩的性命” 上歌不敢多说乖乖跟着他出门 元安关上殿门拿了天覃花不由又叹了口气这天覃花是找來防备上歌儿渡劫后虚弱他夫妻二人好渡些修为与她保命所用沒想到如今上歌沒用到反倒用來救了崇恩 也好总归都是替自家那个不懂事的小东西卖命他不想受也得受着了 元安看了看崇恩昔日圣帝光辉耀眼如今满目萧然 他心中悲悯当即凝神敛思投入十二万分的心神认真施法 渊极带着上歌走出紫澜殿这边交给元安他很放心当务之急是先去看看离止他聚齐了魂魄却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两人沒走几步忽见玄邑跌跌撞撞地从离止缩在的沧澜殿冲了过來 见他这副形容渊极心中不快当即喝道:“玄邑你也活了上万年年怎的还这般莽撞” “师父”玄邑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几步跑过來一张嘴就连珠炮一般地说了自己看到的:“刚刚……离止那小子的魂魄突然冲破了结界往东方去了” “什么”渊极和上歌双双惊呼 几乎是同时两人不约而同地举步往沧澜殿跑去 上歌心急跑在最前面第一眼瞧见那碎掉的结界她脑中就是一阵眩晕手脚发软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渊极随即赶到也脸色惨白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是骇然其中惊慌不言而喻 集聚的魂魄冲破肉体的束缚走失天界先前也不是沒有发生过 上歌懂事的早些年天界就有一个仙女因为初初历劫成功重伤难愈就发生了灵魂脱离肉体的情况 这之后那仙女的魂魄飘飘拽拽离开天界稀里糊涂就入了凡尘 在凡尘中滚了一遭仙根断绝就再也沒了仙缘 上歌瞧着离止的魂魄远去的方向东方那是三千凡尘的入口三千凡尘里这一下子倒叫她该去哪里找她的离止哥哥呢 上歌悲从中來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花自香也沒法安慰她刚刚才数落过上歌这会儿却又心疼起她來 总归到底她也沒做错什么是崇恩沒有珍惜好现在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其实也很可怜 她搀扶着上歌跟着渊极进去殿里长纱垂下的床榻上原本好生生躺着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床的灰烬 离止的肉身沒有了 渊极目光也是呆滞的不敢置信却也能隐隐猜到什么 离止逆天改命本來就是违背天数的事情一人的命数牵动着多人的命数紫微星君的星命瞬间扭转入凡尘只是为了修改被弄错的凡人姻缘再也跟神女的命数无关回了天界的他一觉醒來前尘尽改如今记得上歌是谁凡尘间作为白无垠的种种虽然不变却与上歌再无了恩怨 可离止不同逆天改名就要承担逆天的后果 此刻修为全无肉身尽毁魂魄走失大概就是天道的惩罚 他想得明白但上歌却未必看得开 他回头看去她已经哭得快要傻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床榻上的灰烬半丝亮光也无他心中终于是不忍将这个干孙女搂在怀中半是宽慰半是点拨:“上歌儿别哭了快些下凡尘去找一找他吧” 第11章 大海捞针寻离止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三千凡尘我去哪里找他”上歌抽泣着:“他甚至都沒有留下一点线索他走的时候……我甚至都不在这里我……我去哪里找他” 渊极毫无办法如今之计唯有用乾坤镜了 他叹气:“跟我來吧我用乾坤镜瞧一瞧能不能找到他” 上歌愣了愣眼中迸发出希望的神采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重新回紫澜殿 开启乾坤镜是需要耗费极大的元气的渊极轻易不会动原先为了看上歌的命数已经动了一次今日又看了崇恩的命数一天之内开两次饶是一代战神也有些难以招架 开到一半渊极就已经支撑不住 上歌只看到离止的魂魄突破结界往东方而去他的魂魄穿越了无数个凡尘还沒看个稳妥渊极的元气补充不上乾坤镜的影像飞速地消逝乃至不见最后的画面是离止的魂魄被一团白光猛地包裹住落下了凡间 但那是哪一个凡尘根本來不及看清楚 渊极闭着眼睛额头上有冷汗涔涔落下他立即盘膝而坐开始原地运功 上歌站在他跟前片刻知道渊极爷爷再也无话可说不得不退出來 隔着夕阳的光影紫澜殿里分成两部分渊极坐在左边盘膝疗伤而右边的房门紧闭里面阿爹正给崇恩渡些修为他们都是为了她一人忙碌而她全然帮不上半点忙明明是自己的命运自己却好像身外客 上歌摇摇头甩开这种荒谬的想法 这些都是她的亲人正因为都在位她奔波劳碌她更不能放弃任何希望 她直起腰板心中豁然坚定起來 她一定会寻到离止哥哥完整无损地……带回天界來与她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上歌凝视着北天永不落的夕阳眼前又晃过刚刚在乾坤镜里看到的现象 她如果沒有记错那一团白光因为是轮回道的入口在凡尘显现的迹象被白光包裹住就说明了他的灵魂有了栖息地 换言之离止哥哥可能在凡间的某一处落地成人了 上歌忽然心中有了主意:或许她可以去地府秦广王处问一问刚刚那一刻有多少灵魂在三千凡尘中落地她拿到那份名单就能一一寻过去总有一天能找到离止 她眼中澄亮心思回转少有的坚强染上了她的容颜 她素來在别人的羽翼下寻求庇佑如今是她长大的时候了 上歌沒有跟大家告别而是留下了书信转交玄邑说明情况离开紫澜宫的时候她心中酸胀蓦然涌出了眼泪 她呼唤纸鹤过來替崇恩写了一封信回东瀛山交给筑若和唐世礼各一封嘱咐他们速速來紫澜宫筑若自然是为了崇恩找來的;而唐世礼……她是为了渊极爷爷 唐世礼对渊极爷爷的心思她打第一眼瞧见他看渊极爷爷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原先对自己有意可如今是对渊极爷爷有情 她听过渊极爷爷的情史姑姑已经嫁给了姑父许多年他孤单了许久也该是放开往事的时候了给唐世礼一个机会又何尝不是给他一个机会呢 一切打理妥当她离开天宫径直奔向地府 地府风景依旧 不变的曼莎珠华红艳艳的盛开无根彼岸花繁华无限日复一日的忘川水奔往不知名的所在排着队的魂灵或欢天喜地或满目惆怅地奔往轮回之所看得人满心缭乱 上歌落下云头径直去往秦广王殿 路过奈何桥时孟婆孟昀素正在给过路魂灵分发孟婆汤一抬头瞧见上歌孤身一人站在路口表情迷茫她左右看看离止殿下并不在上歌身边心知有异连忙让鬼差帮忙照看着往上歌这边跑來 “孟姐姐”沒想到上歌也还记得她看到她嘴角一撇带着哭腔喊了她一声 孟昀素瞧见她神色更是诧异连忙拉过她柔声安慰:“上歌公主你怎么一个人來了;离止殿下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上歌的伤心再也兜不住和着眼泪滚落下來:“离止哥哥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见他” 孟昀素给她弄得莫名其妙连声问她:“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她的柔声安慰让这许多天精神一直紧绷又饱受大家责备的上歌心中的委屈更深素來对她最好的离止哥哥如今也消失不见她的世界全是绝望恨不能大哭一场才能稍稍发泄心中的郁结 她抱着孟昀素放声大哭 正哭得动情动气间忽听身后有人冷然问道:“地府你也敢喧哗胆子真大” 原來是秦广王來找孟昀素正瞧见了这一幕 上歌放声大哭地府许多还來不及投胎地鬼魂都瞧见了她秦广王不得不出声威慑那些药跟着呜咽出声的鬼怪 上歌从孟昀素的肩膀上抬起头來眼圈通红眼泪汪汪的样子教人好生怜惜秦广王的气焰少了几分冷哼一声才说:“你怎么又來了” 他话音未落上歌似乎逮到了主心骨一下子从孟昀素怀中窜出來跳到了他面前 秦广王吓了一跳脚步退开些与她离开了距离 上歌抓着他的衣袖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秦广王听罢瞧了瞧周围的鬼怪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和昀素都跟我來去秦广王殿查看一二是否能够找到些线索一个凡尘每日里每个时辰出生的人都很多更何况这几千个凡尘要找起來还真得下些功夫” 孟昀素跟上歌立即答应下來 她们都心系着离止对秦广王的话岂有不从的道理 三人回到秦广王殿立即展开了调查诚然如秦广王所说凡尘里太多人出生幸好上歌记忆力不错还记得看到白光包裹住离止的时候是什么时辰训着这个时辰找人在成千千万的册子里他们终于翻找出了一批人 查无可查上歌只能怀揣这一本得來不易的册子告别了孟昀素和秦广王踏进了三千凡尘 第12章 踏千山万水寻你 浩淼寰宇,三千凡尘并行。 上歌并不知道如何去找寻离止,手中虽然有了秦广王给的名单。可随手一翻,厚厚一叠。她一路上就在想,要如何最快最有效率地寻人。 手摸上怀中的口袋,那是曾经崇恩送给她的古铜菱镜,她凝目细思,慢脑子都是离止的脸,那古铜菱镜里也没有现象离止如今身在何方。她心中早就料定这样的结局,也算不上失望,收好古铜菱镜,奔着名单上的第一个人而去。 瞧过了这个出生仅几天的孩子,身上没有一点离止的气息。上歌深知这不是离止,只能奔往下一处。 饶是她是个神女,在一个凡尘中用仙法飞来飞去,毫不停歇,寻了一个凡尘,也累得够呛。 心中要不是凭着那一个念头,早就想要放弃了! 转眼时光流逝,凡尘里的杏花开谢了二十多回。上歌穿梭在凡尘间也已经寻遍了大半,名册上的人越来越少,她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当名册上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十个的时候,她的心已经被漫长岁月的寻找冻僵了。 这是最后一个凡尘,如果找完剩下的这些人,还找不到离止哥哥,她觉得,自己将永远找不到他了。 最不幸的是,她心上这种感觉,比能够找到离止哥哥的感觉更强上十倍、百倍。 万念俱灰,她那不断涌上来的绝望,远比二十多年无用的寻找,更让她心力交瘁。 她不能去想,如果……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离止哥哥,她该怎么办。这样可怕的念头,就连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无法承受! 二十多年间,天界来过几次人寻她。 第一次是花自香,她来告诉她,崇恩圣帝醒了,不过伤势很重,不能移动,现在在紫澜宫养伤。那时候,好像是她在凡尘的第十年。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崇恩昏迷了整整十天才睁开眼睛。她心中内疚无比,恨不得立即就去看他一眼。可动了动脚步,却又缩了回去。事到如今,还这般扭捏实在是太过卑劣,她已经有了一个,就不能奢求两全。 她逼自己狠下心,拒绝了花自香的要求,继续前进。 崇恩醒了,很好,她也很开心。但离止哥哥还没有找到,她没有资格让自己的心左右摇摆。 第二次是她五叔澜桢。 上歌觉得,她五叔的本意是来嘲笑她不珍惜离止现在追悔莫及的,但大约是瞧见了她如今种种惨状,心中起了怜惜之意,转而卖了个人情给她。 五叔出品,必属希品。 那是个玉葫芦,挂在腰间,五叔给她弄了些离止的肉身的灰烬在拇指大小的玉葫芦中,一旦她靠近离止的转世,那葫芦就会发光。 上歌十分开心,几乎落泪。 澜桢临走前,回头说:“你三伯伯前段日子回了大荒,听了你的事情,便让他手下那些小崽子们入了凡尘去寻人,如果有消息,也就是这些时候了。你留心些比翼鸟,许是你三伯伯给你传信,也说不定。” 上歌连连点头。 她三伯伯最是严厉,但本质里还是很宠爱她的,舍不得她受苦。大家都在为她忙碌,就连最不管事的五叔也来参和,她心中十分感动。 但就算支撑着的精神再好,当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被划去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的世界崩溃了。 三千凡尘寻你走遍,你却了无踪影。 上歌心中悲痛,就在那最后一个青年跟前,放声大哭。 她哭得惨烈,把那青年吓了一跳,飞奔着跑开。上歌也顾不得别人异样的目光,回头看茫茫天迹,到底哪里才能找到离止呢?她悲从中来,伏在路边哭了一场,反而心中空空落落,再也没了一点生气。 支撑着她的力量溃散,她便立即筋疲力尽,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困难。 从前,她还没有感到这样的疲倦过。 上歌想,或许,她也可以一睡不醒。每每她昏迷,醒来的时候都能瞧见离止哥哥,这一次,大概也是一样的。 她用尽全力爬上身边的杏树,那古老杏树枝叶茂密,她就靠坐在枝桠处,合眼睡去。 不远处又有了人声,是刚刚那个跑开的青年欢快的声音:“大哥,你快走啊,就在那边,我绝对没有骗你!”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沉儿更漂亮的女人?你又胡闹!”跟着他的青年语气有些冷然:“你该不是又想拖我来,帮你说情吧?你又惹了谁家的姑娘!” 那青年说:“大哥,我真没有骗你。你走快些啊,晚了,就瞧不见了。” 他拖着身后的人紧走几步,来到了刚刚瞧见上歌的地方。可空空草地没有人,他不禁急得搔了搔脑袋,讶道:“人呢?我跑开的时候明明就在这里的,才这么点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大哥,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瞧见有人过来呀!” 那青年摇了摇头,沉下脸来:“没事我就走了,沉儿还在等我。” “别啊,大哥!”那人连忙拉住他:“我敢跟你保证,你见了她绝对不会失望的。” 那青年瞪大了眼睛:“放手。” “不放!”另一个说。 两人较劲,被叫大哥的年轻人就不耐烦起来,用力去扯他。弟弟被他推得一跤跌倒,仰天甩了个四脚朝天。他脸色一变,立即就要发脾气,怎料一抬头,高高的枝桠上露出一块裙角,沿着那不料往上看,刚刚看到的姑娘就出现了。 他连忙爬起来,拉着大哥跑到树下,指了指上面:“大哥,她在上面。” 另一个青年抬头,那张藏在树荫里的脸庞,就突兀地闯进了眼帘。 此刻正是午后,阳光正好,透过林荫星星点点洒在她的脸庞上,照得她皮肤恍若上好的羊脂玉。她闭着眼睛,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紧缩的眉头看得出,就算在梦里,她也正在挣扎痛苦。 那眉……那眼…… 他心口巨震,只觉得心跳飞快地加速,越来越急越来越痛,竟痛得直不起腰来。 他俯下身捂住心口,没有看到,上歌挂在腰间的玉葫芦,有淡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先占坑一下下 浩淼寰宇,三千凡尘并行。 上歌并不知道如何去找寻离止,手中虽然有了秦广王给的名单。可随手一翻,厚厚一叠。她一路上就在想,要如何最快最有效率地寻人。 手摸上怀中的口袋,那是曾经崇恩送给她的古铜菱镜,她凝目细思,慢脑子都是离止的脸,那古铜菱镜里也没有现象离止如今身在何方。她心中早就料定这样的结局,也算不上失望,收好古铜菱镜,奔着名单上的第一个人而去。 瞧过了这个出生仅几天的孩子,身上没有一点离止的气息。上歌深知这不是离止,只能奔往下一处。 饶是她是个神女,在一个凡尘中用仙法飞来飞去,毫不停歇,寻了一个凡尘,也累得够呛。 心中要不是凭着那一个念头,早就想要放弃了! 转眼时光流逝,凡尘里的杏花开谢了二十多回。上歌穿梭在凡尘间也已经寻遍了大半,名册上的人越来越少,她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当名册上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十个的时候,她的心已经被漫长岁月的寻找冻僵了。 这是最后一个凡尘,如果找完剩下的这些人,还找不到离止哥哥,她觉得,自己将永远找不到他了。 最不幸的是,她心上这种感觉,比能够找到离止哥哥的感觉更强上十倍、百倍。 万念俱灰,她那不断涌上来的绝望,远比二十多年无用的寻找,更让她心力交瘁。 她不能去想,如果……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离止哥哥,她该怎么办。这样可怕的念头,就连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无法承受! 二十多年间,天界来过几次人寻她。 第一次是花自香,她来告诉她,崇恩圣帝醒了,不过伤势很重,不能移动,现在在紫澜宫养伤。那时候,好像是她在凡尘的第十年。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崇恩昏迷了整整十天才睁开眼睛。她心中内疚无比,恨不得立即就去看他一眼。可动了动脚步,却又缩了回去。事到如今,还这般扭捏实在是太过卑劣,她已经有了一个,就不能奢求两全。 她逼自己狠下心,拒绝了花自香的要求,继续前进。 崇恩醒了,很好,她也很开心。但离止哥哥还没有找到,她没有资格让自己的心左右摇摆。 第二次是她五叔澜桢。 上歌觉得,她五叔的本意是来嘲笑她不珍惜离止现在追悔莫及的,但大约是瞧见了她如今种种惨状,心中起了怜惜之意,转而卖了个人情给她。 五叔出品,必属希品。 那是个玉葫芦,挂在腰间,五叔给她弄了些离止的肉身的灰烬在拇指大小的玉葫芦中,一旦她靠近离止的转世,那葫芦就会发光。 上歌十分开心,几乎落泪。 澜桢临走前,回头说:“你三伯伯前段日子回了大荒,听了你的事情,便让他手下那些小崽子们入了凡尘去寻人,如果有消息,也就是这些时候了。你留心些比翼鸟,许是你三伯伯给你传信,也说不定。” 上歌连连点头。 她三伯伯最是严厉,但本质里还是很宠爱她的,舍不得她受苦。大家都在为她忙碌,就连最不管事的五叔也来参和,她心中十分感动。 但就算支撑着的精神再好,当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被划去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的世界崩溃了。 三千凡尘寻你走遍,你却了无踪影。 上歌心中悲痛,就在那最后一个青年跟前,放声大哭。 她哭得惨烈,把那青年吓了一跳,飞奔着跑开。上歌也顾不得别人异样的目光,回头看茫茫天迹,到底哪里才能找到离止呢?她悲从中来,伏在路边哭了一场,反而心中空空落落,再也没了一点生气。 支撑着她的力量溃散,她便立即筋疲力尽,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困难。 从前,她还没有感到这样的疲倦过。 上歌想,或许,她也可以一睡不醒。每每她昏迷,醒来的时候都能瞧见离止哥哥,这一次,大概也是一样的。 她用尽全力爬上身边的杏树,那古老杏树枝叶茂密,她就靠坐在枝桠处,合眼睡去。 不远处又有了人声,是刚刚那个跑开的青年欢快的声音:“大哥,你快走啊,就在那边,我绝对没有骗你!”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沉儿更漂亮的女人?你又胡闹!”跟着他的青年语气有些冷然:“你该不是又想拖我来,帮你说情吧?你又惹了谁家的姑娘!” 那青年说:“大哥,我真没有骗你。你走快些啊,晚了,就瞧不见了。” 他拖着身后的人紧走几步,来到了刚刚瞧见上歌的地方。可空空草地没有人,他不禁急得搔了搔脑袋,讶道:“人呢?我跑开的时候明明就在这里的,才这么点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大哥,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瞧见有人过来呀!” 那青年摇了摇头,沉下脸来:“没事我就走了,沉儿还在等我。” “别啊,大哥!”那人连忙拉住他:“我敢跟你保证,你见了她绝对不会失望的。” 那青年瞪大了眼睛:“放手。” “不放!”另一个说。 两人较劲,被叫大哥的年轻人就不耐烦起来,用力去扯他。弟弟被他推得一跤跌倒,仰天甩了个四脚朝天。他脸色一变,立即就要发脾气,怎料一抬头,高高的枝桠上露出一块裙角,沿着那不料往上看,刚刚看到的姑娘就出现了。 他连忙爬起来,拉着大哥跑到树下,指了指上面:“大哥,她在上面。” 另一个青年抬头,那张藏在树荫里的脸庞,就突兀地闯进了眼帘。 此刻正是午后,阳光正好,透过林荫星星点点洒在她的脸庞上,照得她皮肤恍若上好的羊脂玉。她闭着眼睛,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紧缩的眉头看得出,就算在梦里,她也正在挣扎痛苦。 那眉……那眼…… 他心口巨震,只觉得心跳飞快地加速,越来越急越来越痛,竟痛得直不起腰来。 他俯下身捂住心口,没有看到,上歌挂在腰间的玉葫芦,有淡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第13章 你是我寻觅的人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这个凡尘跟原先上歌遇到崇恩和白无垠的那一个凡尘又有些不同 上歌记得崇恩所在的那个凡尘叫什么晋国而在这里却叫大唐她目前在的地方叫做洛阳 上歌叹了口气有些感到头疼 院子里有人在喧哗那张架在葡萄藤下的石桌前有两人正在对弈都是清一色的俊美男子只是性子完全不同上歌扶着脑袋有些悠悠地出神直到今天她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里來的 那一日一觉睡醒她是在这里醒來的 带她來的那个年轻男子话特别说他告诉自己这里是洛阳城里他是大唐一字并肩王的二儿子宋鑫另一个跟他一起的男人是他的孪生大哥宋城 上歌对他还有些印象 她记得这个宋鑫就是她那本有可能是离止转生的册子上的一个 那一日她十分失望在树上本來只打算小小眯一觉却不想睡得沉了些宋鑫去而复返还带着自己的哥哥把她弄來了这里这就是过程可她毫无记忆 她推开窗户院子里的两个人都一起回了头 见她醒來弟弟宋鑫对她招了招手:“上歌快來这里我哥要输了你快看” 哥哥宋城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沒有反对也沒有赞成混若无事地转回头去落在棋盘上:“这一局还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上歌微微摇头这两兄弟一点也不像如果不是宋鑫坚持说两人是双胞胎她一点也不信 两人的外貌都很英俊但宋鑫是那种温和的俊朗宋城则冷厉得多也跟他的为人一样十分冷淡 上歌也就走了出來在他们跟前站了会儿她瞧得出來宋城的棋艺远远高于宋鑫大概是让了子儿才显得两人向平不过宋城所持的黑棋中一片生机反而是宋鑫所持的白棋前有追兵后有豺狼早已经走入了死路毫无出口 上歌不由多看了宋城一眼 她倒不是觉得这人多厉害只是想起离止哥哥他的棋艺在天界也是首屈一指的…… “上歌儿我赢了就请你去东门街市逛个够”宋鑫拍胸脯保证 上歌勉强笑道:“东门街市也包括窑子吗” “噗……”宋鑫给她逗喷了 宋城手中拿了颗黑棋正要落下听了这话手就是一抖那棋子沒有落稳错了一个位他悠悠抬起头盯了上歌一眼见她眼中愁思百结又是心口一痛 这个姑娘真是好奇怪总是能够牵动他的情绪 宋城站起來推开棋盘:“算我输好了”他指了指石桌上摆着的一堆银票:“这个是你的了” 宋鑫连忙伸手去拿他手中折扇却啪地一下合上点在那堆银票上:“不过你若是敢带着上歌姑娘去窑子回來小心你的狗腿”他说着将袖子里的另一堆银票也放在上面:“好好玩儿” “大哥你真是好人”宋鑫简直是太感动了 上歌见他站起來也跟着站起來:“你不去吗” “我跟沉儿约好了”宋城说 宋鑫也不留他目送他离开上歌盯着宋城的背影一直在发呆似乎心中有什么想法宋鑫的手掌在她脸前晃动她愣愣回神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她刚刚瞧着宋城那一个和扇子的动作十分眼熟从前离止哥哥也是很喜欢的他们两人的动作简直是一模一样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怎么可能从宋城一个凡人的身上看到她离止哥哥的影子呢 “沉儿是谁”上歌问宋鑫 八卦乃是人之本性她本來不想问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还是说了出來 宋鑫耸了耸肩:“还能是谁丞相家的大小姐李沉我大哥的未婚妻” “哦”上歌听罢沒有兴趣地摆了摆脑袋:“我们去哪里玩” 宋鑫说:“刚刚不是说了吗去东市” “哦”上歌想起來他的确是说过可能是心不在焉她根本沒有记住她抱歉地对宋鑫笑了:“我刚刚沒有听清楚” “算了算了”宋鑫摆摆手:“我看你就沒有一天在状态的” 他拽着上歌出门临出府门他不确定地问上歌:“你刚刚说的是假的吧你不是真的要去逛窑子吧” “我想去”上歌却说:“听说窑子里美人如云我想去瞧瞧” 她的离止哥哥也是个很喜欢看美人的人如果她去了若是一个凑巧能找到他……上歌苦笑起來这个理由不成立若是有这般凑巧她干嘛不从三千凡尘里的窑子都逛一圈还找得这么费劲儿干嘛 她只是满腔的心酸找不到地方发泄罢了 宋鑫一拍大腿:“好吧就算挨大哥的骂我也带你去” 他果然说到做到真带了上歌去了窑子老鸨跟他很熟见他进來连忙笑脸相迎:“哎哟宋二公子你今儿怎么得空來我们桂花楼啊” “带个朋友來”宋鑫说着拉出上歌:“有什么好的都给我上歌儿弄來” “哟这姑娘可真俊”老鸨笑道:“不过宋二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桂花楼一向不接待女客这规矩你也是懂的你这朋友长得如此俊俏把我楼子里的姑娘叫來也不够比她的这不是让我们丢人吗” “桂妈妈说话可真是……”宋鑫微微沉下脸來:“莫不是真不给我面子” 老鸨抿着嘴巴笑而不答 正僵持间忽听上歌歪着脑袋问道:“买下你这一栋楼需要多少银两” “黄金十万两”老鸨一听整个人都怒了:“我桂花楼可不是想买就买得起的” 上歌懒得理她听了她开价要价也不算很贵她应该是给得起的不让她进她就买了不就行了嘛她点了点头一边说:“黄金十万两我沒有黄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须弥芥子袋里拿钱 第14章 买一栋楼等你来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上歌沒有记错的话当年离止哥哥怕她在凡间沒有钱用给了她很多很多的钱财 “沒钱沒钱你谈个屁啊”老鸨说:“我们楼……” 上歌摸到了一颗东西凭着手感感受了一下大小她从须弥芥子袋里拿出了那颗东西:“用这个足够买你这楼了吗” 老鸨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她眼前的是什么 那姑娘白嫩嫩的手掌中托着的是一颗血红色拳头大小的宝石这样大的一颗色泽还如此纯正……全洛阳最大的珠宝商的镇店之宝也不过只有鸡蛋大小这样拳头大小的一颗别说是买她一栋桂花楼就是买十栋都够了 老鸨脸色都变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來她这是要买下自己的楼这么说來这宝石……是她的了 她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够……够了” “那我买了”上歌说着将宝石放在她的手心里老鸨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亲吻手里的宝石眼睛都直了沒想到上歌又随手从须弥芥子袋里掏出了第二颗宝石是颗稍稍小一些的蓝色宝石放在她手中:“这一颗雇你继续做老鸨够么” “够够” 两颗这小姑娘竟然随手就掏出了两颗宝石而且全部都给了她 老鸨简直觉得是天降横财喜得不能自禁周围围观的人也啧啧称奇见上歌就算掏了这样两颗宝石也面不改色浑然不当一回事心中都惊讶赞叹起來 宋鑫也傻了他拽着上歌的袖子:“你……你真买” 他一点也不知道上歌竟然是如此有钱 他看过她的衣饰布料都十分华贵精湛料到她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却也沒想到她竟然有钱到这种富可敌国的地步当初捡她回去的时候他大哥宋城听了上歌找他的事情还说这姑娘是个骗子 哪有骗子能够随手拿宝石送人的 现在桂花楼是上歌的了她成了老鸨的老板老鸨恭恭敬敬请她入座雅间听宋鑫的吩咐什么好玩的都带到台上去表扬她坐的位置很好可以完整看到整个表演 上歌只是博一笑 以前她就喜欢这样的东西可现在她瞧着那些热热闹闹的歌舞、说书、戏曲什么都笑不出來 大概离止走了把她的心神也带走了 现在她不敢回天界生怕去看一眼离止哥哥的魂魄还沒有归位诚然也应该沒归位五叔还沒有通知她就是沒有消息 她托着下巴把玩着手里五叔给她的小葫芦眼神怔怔伤心的神色那样明显 宋鑫就在她身边也瞧见了那个小葫芦他伸出手想去拿來看一下上歌的手飞快地一探将他的手腕握在了两根手指间因为着急她是下了力气的宋鑫惨叫了一声骨头都差点被她掐断 上歌连忙放开见他冷汗涔涔而下立即去看他的伤情 正闹哄哄的就听见包厢外宋城冷冷的声音:“宋鑫你的胆子越來越肥了在王府我说了什么” “大哥”宋鑫捧着手腕差点要哭了 被逮到了 宋城的目光森寒地扫过他的脸落在上歌脸上她有些惊讶但还算很镇定只是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握得很紧他的眼睛扫过去她低下头有种做小伏低的示弱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异样 上歌伤了宋鑫本來就内疚被宋城这样一喝就越发的愧疚了她连忙挡在宋鑫的跟前大声说:“不要怪他是我的主意宋家大哥你就原谅宋二哥吧” “这位姑娘是”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宋城身后有人诧异地问 意外地是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上歌转过头就瞧见宋城身后转出來一个女人身穿一件蓝色的罗裙柔美的面容精致的五官……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看到了谁 茱萸 上歌眨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茱萸她望着她的脸庞这眉这眼都特别熟悉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跑到了凡间來 “你是”她歪了歪脑袋看向这个女人 话音落下上歌就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低下头深沉地微微笑了那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很奇怪的感觉突然游走了她的神智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可她不知道她十分不明白只是突然对她有了一种戒备 正在思考间只听见宋城说:“哦这是我未婚妻沉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那样子叫人难过上歌心中难过的是她又在宋城的脸上看到了离止哥哥的影子他原本也是这般瞧着她的…… “你原來就叫这个名字”上歌不敢相信 凡间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跟茱萸一模一样 李沉上前福了福身抿着嘴巴笑道:“你一定就是小王爷捡回去的那个上歌姑娘吧我叫李沉小名沉儿” 她抬头的时候上歌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忘记了什么一定是的…… 因为心中有事情她的整个人都绷得很紧手中的玉葫芦刚刚害怕被宋鑫拿走一直捏在手中现在因为她用力地抓握不算尖锐的指甲都扣紧了她的肉有鲜血从掌中沁出流淌过玉葫芦 宋城一直就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不停地打量她很容易他就发现了她手中的东西他对她伸出手微微皱眉:“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不关你的事”上歌语气僵硬 宋城却不理会她的拒绝径直伸手去掰开她的手掌:“给我看看” 他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她的手掌拿起了玉葫芦 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玉葫芦的那一刹那一抹淡金色的光亮从玉葫芦中透了出來这光芒耀眼到了极点将这小小的包厢都照亮了 上歌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豁然抬起了头 疯狂赶稿中别点 上歌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离止哥哥怕她在凡间没有钱用,给了她很多很多的钱财。 “没钱,没钱你谈个屁啊!”老鸨说:“我们楼……” 上歌摸到了一颗东西,凭着手感感受了一下大小,她从须弥芥子袋里拿出了那颗东西:“用这个,足够买你这楼了吗?” 老鸨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她眼前的是什么? 那姑娘白嫩嫩的手掌中托着的,是一颗血红色拳头大小的宝石。这样大的一颗,色泽还如此纯正……全洛阳最大的珠宝商的镇店之宝,也不过只有鸡蛋大小!这样拳头大小的一颗,别说是买她一栋桂花楼,就是买十栋,都够了! 老鸨脸色都变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买下自己的楼。这么说来,这宝石……是她的了? 她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够……够了!” “那我买了。”上歌说着,将宝石放在她的手心里。老鸨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亲吻手里的宝石,眼睛都直了。没想到上歌又随手从须弥芥子袋里掏出了第二颗宝石,是颗稍稍小一些的蓝色宝石放在她手中:“这一颗,雇你继续做老鸨,够么?” “够,够!” 两颗!这小姑娘竟然随手就掏出了两颗宝石!而且,全部都给了她! 老鸨简直觉得是天降横财,喜得不能自禁。周围围观的人也啧啧称奇,见上歌就算掏了这样两颗宝石,也面不改色浑然不当一回事,心中都惊讶赞叹起来。 宋鑫也傻了,他拽着上歌的袖子:“你……你真买?” 他一点也不知道,上歌竟然是如此有钱! 他看过她的衣饰布料,都十分华贵精湛,料到她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有钱到这种富可敌国的地步!当初捡她回去的时候,他大哥宋城听了上歌找他的事情,还说这姑娘是个骗子。 哪有骗子,能够随手拿宝石送人的? 现在桂花楼是上歌的了,她成了老鸨的老板。老鸨恭恭敬敬请她入座雅间,听宋鑫的吩咐,什么好玩的都带到台上去表扬。她坐的位置很好,可以完整看到整个表演。 上歌只是博一笑。 以前,她就喜欢这样的东西,可现在,她瞧着那些热热闹闹的歌舞、说书、戏曲,什么都笑不出来。 大概离止走了,把她的心神也带走了。 现在,她不敢回天界,生怕去看一眼,离止哥哥的魂魄还没有归位――诚然也应该没归位,五叔还没有通知她,就是没有消息。 她托着下巴,把玩着手里五叔给她的小葫芦,眼神怔怔,伤心的神色那样明显。 宋鑫就在她身边,也瞧见了那个小葫芦。他伸出手,想去拿来看一下,上歌的手飞快地一探,将他的手腕握在了两根手指间。因为着急,她是下了力气的,宋鑫惨叫了一声,骨头都差点被她掐断。 上歌连忙放开,见他冷汗涔涔而下,立即去看他的伤情。 正闹哄哄的,就听见包厢外宋城冷冷的声音:“宋鑫,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在王府我说了什么?” “大哥!”宋鑫捧着手腕,差点要哭了。 被逮到了! 宋城的目光森寒地扫过他的脸,落在上歌脸上。她有些惊讶,但还算很镇定,只是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握得很紧。他的眼睛扫过去,她低下头有种做小伏低的示弱,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异样。 上歌伤了宋鑫,本来就内疚,被宋城这样一喝,就越发的愧疚了,她连忙挡在宋鑫的跟前,大声说:“不要怪他,是我的主意。宋家大哥,你就原谅宋二哥吧!” “这位姑娘是?”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宋城身后有人诧异地问。 意外地,是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上歌转过头,就瞧见宋城身后转出来一个女人。身穿一件蓝色的罗裙,柔美的面容,精致的五官……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看到了谁? 茱萸! 上歌眨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茱萸。她望着她的脸庞,这眉这眼都特别熟悉。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跑到了凡间来? “你是?”她歪了歪脑袋,看向这个女人。 话音落下,上歌就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低下头,深沉地微微笑了。那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很奇怪的感觉,突然游走了她的神智。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可她不知道。她十分不明白,只是突然对她有了一种戒备 正在思考间,只听见宋城说:“哦,这是我未婚妻,沉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那样子叫人难过。上歌心中难过的是,她又在宋城的脸上看到了离止哥哥的影子,他原本也是这般瞧着她的…… “你原来,就叫这个名字?”上歌不敢相信。 凡间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跟茱萸一模一样? 李沉上前福了福身,抿着嘴巴笑道:“你一定就是小王爷捡回去的那个上歌姑娘吧?我叫李沉,小名沉儿。” 她抬头的时候,上歌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忘记了什么,一定是的…… 因为心中有事情,她的整个人都绷得很紧,手中的玉葫芦刚刚害怕被宋鑫拿走,一直捏在手中。现在因为她用力地抓握,不算尖锐的指甲都扣紧了她的肉,有鲜血从掌中沁出,流淌过玉葫芦。 宋城一直就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不停地打量她。很容易,他就发现了她手中的东西,他对她伸出手,微微皱眉:“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不关你的事。”上歌语气僵硬。 宋城却不理会她的拒绝,径直伸手去掰开她的手掌:“给我看看。” 他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她的手掌,拿起了玉葫芦。 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玉葫芦的那一刹那,一抹淡金色的光亮,从玉葫芦中透了出来。这光芒耀眼到了极点,将这小小的包厢都照亮了。 上歌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豁然抬起了头。 明天才正式更新 上歌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离止哥哥怕她在凡间没有钱用,给了她很多很多的钱财。 “没钱,没钱你谈个屁啊!”老鸨说:“我们楼……” 上歌摸到了一颗东西,凭着手感感受了一下大小,她从须弥芥子袋里拿出了那颗东西:“用这个,足够买你这楼了吗?” 老鸨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她眼前的是什么? 那姑娘白嫩嫩的手掌中托着的,是一颗血红色拳头大小的宝石。这样大的一颗,色泽还如此纯正……全洛阳最大的珠宝商的镇店之宝,也不过只有鸡蛋大小!这样拳头大小的一颗,别说是买她一栋桂花楼,就是买十栋,都够了! 老鸨脸色都变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买下自己的楼。这么说来,这宝石……是她的了? 她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够……够了!” “那我买了。”上歌说着,将宝石放在她的手心里。老鸨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亲吻手里的宝石,眼睛都直了。没想到上歌又随手从须弥芥子袋里掏出了第二颗宝石,是颗稍稍小一些的蓝色宝石放在她手中:“这一颗,雇你继续做老鸨,够么?” “够,够!” 两颗!这小姑娘竟然随手就掏出了两颗宝石!而且,全部都给了她! 老鸨简直觉得是天降横财,喜得不能自禁。周围围观的人也啧啧称奇,见上歌就算掏了这样两颗宝石,也面不改色浑然不当一回事,心中都惊讶赞叹起来。 宋鑫也傻了,他拽着上歌的袖子:“你……你真买?” 他一点也不知道,上歌竟然是如此有钱! 他看过她的衣饰布料,都十分华贵精湛,料到她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有钱到这种富可敌国的地步!当初捡她回去的时候,他大哥宋城听了上歌找他的事情,还说这姑娘是个骗子。 哪有骗子,能够随手拿宝石送人的? 现在桂花楼是上歌的了,她成了老鸨的老板。老鸨恭恭敬敬请她入座雅间,听宋鑫的吩咐,什么好玩的都带到台上去表扬。她坐的位置很好,可以完整看到整个表演。 上歌只是博一笑。 以前,她就喜欢这样的东西,可现在,她瞧着那些热热闹闹的歌舞、说书、戏曲,什么都笑不出来。 大概离止走了,把她的心神也带走了。 现在,她不敢回天界,生怕去看一眼,离止哥哥的魂魄还没有归位――诚然也应该没归位,五叔还没有通知她,就是没有消息。 她托着下巴,把玩着手里五叔给她的小葫芦,眼神怔怔,伤心的神色那样明显。 宋鑫就在她身边,也瞧见了那个小葫芦。他伸出手,想去拿来看一下,上歌的手飞快地一探,将他的手腕握在了两根手指间。因为着急,她是下了力气的,宋鑫惨叫了一声,骨头都差点被她掐断。 上歌连忙放开,见他冷汗涔涔而下,立即去看他的伤情。 正闹哄哄的,就听见包厢外宋城冷冷的声音:“宋鑫,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在王府我说了什么?” “大哥!”宋鑫捧着手腕,差点要哭了。 被逮到了! 宋城的目光森寒地扫过他的脸,落在上歌脸上。她有些惊讶,但还算很镇定,只是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握得很紧。他的眼睛扫过去,她低下头有种做小伏低的示弱,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异样。 上歌伤了宋鑫,本来就内疚,被宋城这样一喝,就越发的愧疚了,她连忙挡在宋鑫的跟前,大声说:“不要怪他,是我的主意。宋家大哥,你就原谅宋二哥吧!” “这位姑娘是?”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宋城身后有人诧异地问。 意外地,是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上歌转过头,就瞧见宋城身后转出来一个女人。身穿一件蓝色的罗裙,柔美的面容,精致的五官……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看到了谁? 茱萸! 上歌眨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茱萸。她望着她的脸庞,这眉这眼都特别熟悉。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跑到了凡间来? “你是?”她歪了歪脑袋,看向这个女人。 话音落下,上歌就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低下头,深沉地微微笑了。那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很奇怪的感觉,突然游走了她的神智。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可她不知道。她十分不明白,只是突然对她有了一种戒备 正在思考间,只听见宋城说:“哦,这是我未婚妻,沉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那样子叫人难过。上歌心中难过的是,她又在宋城的脸上看到了离止哥哥的影子,他原本也是这般瞧着她的…… “你原来,就叫这个名字?”上歌不敢相信。 凡间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跟茱萸一模一样? 李沉上前福了福身,抿着嘴巴笑道:“你一定就是小王爷捡回去的那个上歌姑娘吧?我叫李沉,小名沉儿。” 她抬头的时候,上歌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忘记了什么,一定是的…… 因为心中有事情,她的整个人都绷得很紧,手中的玉葫芦刚刚害怕被宋鑫拿走,一直捏在手中。现在因为她用力地抓握,不算尖锐的指甲都扣紧了她的肉,有鲜血从掌中沁出,流淌过玉葫芦。 宋城一直就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不停地打量她。很容易,他就发现了她手中的东西,他对她伸出手,微微皱眉:“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不关你的事。”上歌语气僵硬。 宋城却不理会她的拒绝,径直伸手去掰开她的手掌:“给我看看。” 他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她的手掌,拿起了玉葫芦。 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玉葫芦的那一刹那,一抹淡金色的光亮,从玉葫芦中透了出来。这光芒耀眼到了极点,将这小小的包厢都照亮了。 上歌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豁然抬起了头。 第15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上歌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离止哥哥怕她在凡间没有钱用,给了她很多很多的钱财。 “没钱,没钱你谈个屁啊!”老鸨说:“我们楼……” 上歌摸到了一颗东西,凭着手感感受了一下大小,她从须弥芥子袋里拿出了那颗东西:“用这个,足够买你这楼了吗?” 老鸨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她眼前的是什么? 那姑娘白嫩嫩的手掌中托着的,是一颗血红色拳头大小的宝石。这样大的一颗,色泽还如此纯正……全洛阳最大的珠宝商的镇店之宝,也不过只有鸡蛋大小!这样拳头大小的一颗,别说是买她一栋桂花楼,就是买十栋,都够了! 老鸨脸色都变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买下自己的楼。这么说来,这宝石……是她的了? 她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够……够了!” “那我买了。”上歌说着,将宝石放在她的手心里。老鸨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亲吻手里的宝石,眼睛都直了。没想到上歌又随手从须弥芥子袋里掏出了第二颗宝石,是颗稍稍小一些的蓝色宝石放在她手中:“这一颗,雇你继续做老鸨,够么?” “够,够!” 两颗!这小姑娘竟然随手就掏出了两颗宝石!而且,全部都给了她! 老鸨简直觉得是天降横财,喜得不能自禁。周围围观的人也啧啧称奇,见上歌就算掏了这样两颗宝石,也面不改色浑然不当一回事,心中都惊讶赞叹起来。 宋鑫也傻了,他拽着上歌的袖子:“你……你真买?” 他一点也不知道,上歌竟然是如此有钱! 他看过她的衣饰布料,都十分华贵精湛,料到她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有钱到这种富可敌国的地步!当初捡她回去的时候,他大哥宋城听了上歌找他的事情,还说这姑娘是个骗子。 哪有骗子,能够随手拿宝石送人的? 现在桂花楼是上歌的了,她成了老鸨的老板。老鸨恭恭敬敬请她入座雅间,听宋鑫的吩咐,什么好玩的都带到台上去表扬。她坐的位置很好,可以完整看到整个表演。 上歌只是博一笑。 以前,她就喜欢这样的东西,可现在,她瞧着那些热热闹闹的歌舞、说书、戏曲,什么都笑不出来。 大概离止走了,把她的心神也带走了。 现在,她不敢回天界,生怕去看一眼,离止哥哥的魂魄还没有归位――诚然也应该没归位,五叔还没有通知她,就是没有消息。 她托着下巴,把玩着手里五叔给她的小葫芦,眼神怔怔,伤心的神色那样明显。 宋鑫就在她身边,也瞧见了那个小葫芦。他伸出手,想去拿来看一下,上歌的手飞快地一探,将他的手腕握在了两根手指间。因为着急,她是下了力气的,宋鑫惨叫了一声,骨头都差点被她掐断。 上歌连忙放开,见他冷汗涔涔而下,立即去看他的伤情。 正闹哄哄的,就听见包厢外宋城冷冷的声音:“宋鑫,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在王府我说了什么?” “大哥!”宋鑫捧着手腕,差点要哭了。 被逮到了! 宋城的目光森寒地扫过他的脸,落在上歌脸上。她有些惊讶,但还算很镇定,只是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握得很紧。他的眼睛扫过去,她低下头有种做小伏低的示弱,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异样。 上歌伤了宋鑫,本来就内疚,被宋城这样一喝,就越发的愧疚了,她连忙挡在宋鑫的跟前,大声说:“不要怪他,是我的主意。宋家大哥,你就原谅宋二哥吧!” “这位姑娘是?”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宋城身后有人诧异地问。 意外地,是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上歌转过头,就瞧见宋城身后转出来一个女人。身穿一件蓝色的罗裙,柔美的面容,精致的五官……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看到了谁? 茱萸! 上歌眨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茱萸。她望着她的脸庞,这眉这眼都特别熟悉。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跑到了凡间来? “你是?”她歪了歪脑袋,看向这个女人。 话音落下,上歌就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低下头,深沉地微微笑了。那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很奇怪的感觉,突然游走了她的神智。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可她不知道。她十分不明白,只是突然对她有了一种戒备 正在思考间,只听见宋城说:“哦,这是我未婚妻,沉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那样子叫人难过。上歌心中难过的是,她又在宋城的脸上看到了离止哥哥的影子,他原本也是这般瞧着她的…… “你原来,就叫这个名字?”上歌不敢相信。 凡间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跟茱萸一模一样? 李沉上前福了福身,抿着嘴巴笑道:“你一定就是小王爷捡回去的那个上歌姑娘吧?我叫李沉,小名沉儿。” 她抬头的时候,上歌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忘记了什么,一定是的…… 因为心中有事情,她的整个人都绷得很紧,手中的玉葫芦刚刚害怕被宋鑫拿走,一直捏在手中。现在因为她用力地抓握,不算尖锐的指甲都扣紧了她的肉,有鲜血从掌中沁出,流淌过玉葫芦。 宋城一直就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不停地打量她。很容易,他就发现了她手中的东西,他对她伸出手,微微皱眉:“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不关你的事。”上歌语气僵硬。 宋城却不理会她的拒绝,径直伸手去掰开她的手掌:“给我看看。” 他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她的手掌,拿起了玉葫芦。 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玉葫芦的那一刹那,一抹淡金色的光亮,从玉葫芦中透了出来。这光芒耀眼到了极点,将这小小的包厢都照亮了。 上歌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豁然抬起了头。 第16章 我想要你好好的 上歌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离止哥哥怕她在凡间没有钱用,给了她很多很多的钱财。 “没钱,没钱你谈个屁啊!”老鸨说:“我们楼……” 上歌摸到了一颗东西,凭着手感感受了一下大小,她从须弥芥子袋里拿出了那颗东西:“用这个,足够买你这楼了吗?” 老鸨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她眼前的是什么? 那姑娘白嫩嫩的手掌中托着的,是一颗血红色拳头大小的宝石。这样大的一颗,色泽还如此纯正……全洛阳最大的珠宝商的镇店之宝,也不过只有鸡蛋大小!这样拳头大小的一颗,别说是买她一栋桂花楼,就是买十栋,都够了! 老鸨脸色都变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买下自己的楼。这么说来,这宝石……是她的了? 她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够……够了!” “那我买了。”上歌说着,将宝石放在她的手心里。老鸨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亲吻手里的宝石,眼睛都直了。没想到上歌又随手从须弥芥子袋里掏出了第二颗宝石,是颗稍稍小一些的蓝色宝石放在她手中:“这一颗,雇你继续做老鸨,够么?” “够,够!” 两颗!这小姑娘竟然随手就掏出了两颗宝石!而且,全部都给了她! 老鸨简直觉得是天降横财,喜得不能自禁。周围围观的人也啧啧称奇,见上歌就算掏了这样两颗宝石,也面不改色浑然不当一回事,心中都惊讶赞叹起来。 宋鑫也傻了,他拽着上歌的袖子:“你……你真买?” 他一点也不知道,上歌竟然是如此有钱! 他看过她的衣饰布料,都十分华贵精湛,料到她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有钱到这种富可敌国的地步!当初捡她回去的时候,他大哥宋城听了上歌找他的事情,还说这姑娘是个骗子。 哪有骗子,能够随手拿宝石送人的? 现在桂花楼是上歌的了,她成了老鸨的老板。老鸨恭恭敬敬请她入座雅间,听宋鑫的吩咐,什么好玩的都带到台上去表扬。她坐的位置很好,可以完整看到整个表演。 上歌只是博一笑。 以前,她就喜欢这样的东西,可现在,她瞧着那些热热闹闹的歌舞、说书、戏曲,什么都笑不出来。 大概离止走了,把她的心神也带走了。 现在,她不敢回天界,生怕去看一眼,离止哥哥的魂魄还没有归位――诚然也应该没归位,五叔还没有通知她,就是没有消息。 她托着下巴,把玩着手里五叔给她的小葫芦,眼神怔怔,伤心的神色那样明显。 宋鑫就在她身边,也瞧见了那个小葫芦。他伸出手,想去拿来看一下,上歌的手飞快地一探,将他的手腕握在了两根手指间。因为着急,她是下了力气的,宋鑫惨叫了一声,骨头都差点被她掐断。 上歌连忙放开,见他冷汗涔涔而下,立即去看他的伤情。 正闹哄哄的,就听见包厢外宋城冷冷的声音:“宋鑫,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在王府我说了什么?” “大哥!”宋鑫捧着手腕,差点要哭了。 被逮到了! 宋城的目光森寒地扫过他的脸,落在上歌脸上。她有些惊讶,但还算很镇定,只是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握得很紧。他的眼睛扫过去,她低下头有种做小伏低的示弱,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异样。 上歌伤了宋鑫,本来就内疚,被宋城这样一喝,就越发的愧疚了,她连忙挡在宋鑫的跟前,大声说:“不要怪他,是我的主意。宋家大哥,你就原谅宋二哥吧!” “这位姑娘是?”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宋城身后有人诧异地问。 意外地,是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上歌转过头,就瞧见宋城身后转出来一个女人。身穿一件蓝色的罗裙,柔美的面容,精致的五官……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看到了谁? 茱萸! 上歌眨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茱萸。她望着她的脸庞,这眉这眼都特别熟悉。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跑到了凡间来? “你是?”她歪了歪脑袋,看向这个女人。 话音落下,上歌就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低下头,深沉地微微笑了。那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很奇怪的感觉,突然游走了她的神智。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可她不知道。她十分不明白,只是突然对她有了一种戒备 正在思考间,只听见宋城说:“哦,这是我未婚妻,沉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那样子叫人难过。上歌心中难过的是,她又在宋城的脸上看到了离止哥哥的影子,他原本也是这般瞧着她的…… “你原来,就叫这个名字?”上歌不敢相信。 凡间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跟茱萸一模一样? 李沉上前福了福身,抿着嘴巴笑道:“你一定就是小王爷捡回去的那个上歌姑娘吧?我叫李沉,小名沉儿。” 她抬头的时候,上歌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忘记了什么,一定是的…… 因为心中有事情,她的整个人都绷得很紧,手中的玉葫芦刚刚害怕被宋鑫拿走,一直捏在手中。现在因为她用力地抓握,不算尖锐的指甲都扣紧了她的肉,有鲜血从掌中沁出,流淌过玉葫芦。 宋城一直就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不停地打量她。很容易,他就发现了她手中的东西,他对她伸出手,微微皱眉:“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不关你的事。”上歌语气僵硬。 宋城却不理会她的拒绝,径直伸手去掰开她的手掌:“给我看看。” 他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她的手掌,拿起了玉葫芦。 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玉葫芦的那一刹那,一抹淡金色的光亮,从玉葫芦中透了出来。这光芒耀眼到了极点,将这小小的包厢都照亮了。 上歌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豁然抬起了头。 第17章 风云几度梅花开 上歌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离止哥哥怕她在凡间没有钱用,给了她很多很多的钱财。 “没钱,没钱你谈个屁啊!”老鸨说:“我们楼……” 上歌摸到了一颗东西,凭着手感感受了一下大小,她从须弥芥子袋里拿出了那颗东西:“用这个,足够买你这楼了吗?” 老鸨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她眼前的是什么? 那姑娘白嫩嫩的手掌中托着的,是一颗血红色拳头大小的宝石。这样大的一颗,色泽还如此纯正……全洛阳最大的珠宝商的镇店之宝,也不过只有鸡蛋大小!这样拳头大小的一颗,别说是买她一栋桂花楼,就是买十栋,都够了! 老鸨脸色都变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买下自己的楼。这么说来,这宝石……是她的了? 她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够……够了!” “那我买了。”上歌说着,将宝石放在她的手心里。老鸨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亲吻手里的宝石,眼睛都直了。没想到上歌又随手从须弥芥子袋里掏出了第二颗宝石,是颗稍稍小一些的蓝色宝石放在她手中:“这一颗,雇你继续做老鸨,够么?” “够,够!” 两颗!这小姑娘竟然随手就掏出了两颗宝石!而且,全部都给了她! 老鸨简直觉得是天降横财,喜得不能自禁。周围围观的人也啧啧称奇,见上歌就算掏了这样两颗宝石,也面不改色浑然不当一回事,心中都惊讶赞叹起来。 宋鑫也傻了,他拽着上歌的袖子:“你……你真买?” 他一点也不知道,上歌竟然是如此有钱! 他看过她的衣饰布料,都十分华贵精湛,料到她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有钱到这种富可敌国的地步!当初捡她回去的时候,他大哥宋城听了上歌找他的事情,还说这姑娘是个骗子。 哪有骗子,能够随手拿宝石送人的? 现在桂花楼是上歌的了,她成了老鸨的老板。老鸨恭恭敬敬请她入座雅间,听宋鑫的吩咐,什么好玩的都带到台上去表扬。她坐的位置很好,可以完整看到整个表演。 上歌只是博一笑。 以前,她就喜欢这样的东西,可现在,她瞧着那些热热闹闹的歌舞、说书、戏曲,什么都笑不出来。 大概离止走了,把她的心神也带走了。 现在,她不敢回天界,生怕去看一眼,离止哥哥的魂魄还没有归位――诚然也应该没归位,五叔还没有通知她,就是没有消息。 她托着下巴,把玩着手里五叔给她的小葫芦,眼神怔怔,伤心的神色那样明显。 宋鑫就在她身边,也瞧见了那个小葫芦。他伸出手,想去拿来看一下,上歌的手飞快地一探,将他的手腕握在了两根手指间。因为着急,她是下了力气的,宋鑫惨叫了一声,骨头都差点被她掐断。 上歌连忙放开,见他冷汗涔涔而下,立即去看他的伤情。 正闹哄哄的,就听见包厢外宋城冷冷的声音:“宋鑫,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在王府我说了什么?” “大哥!”宋鑫捧着手腕,差点要哭了。 被逮到了! 宋城的目光森寒地扫过他的脸,落在上歌脸上。她有些惊讶,但还算很镇定,只是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握得很紧。他的眼睛扫过去,她低下头有种做小伏低的示弱,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异样。 上歌伤了宋鑫,本来就内疚,被宋城这样一喝,就越发的愧疚了,她连忙挡在宋鑫的跟前,大声说:“不要怪他,是我的主意。宋家大哥,你就原谅宋二哥吧!” “这位姑娘是?”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宋城身后有人诧异地问。 意外地,是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上歌转过头,就瞧见宋城身后转出来一个女人。身穿一件蓝色的罗裙,柔美的面容,精致的五官……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看到了谁? 茱萸! 上歌眨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茱萸。她望着她的脸庞,这眉这眼都特别熟悉。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跑到了凡间来? “你是?”她歪了歪脑袋,看向这个女人。 话音落下,上歌就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低下头,深沉地微微笑了。那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很奇怪的感觉,突然游走了她的神智。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可她不知道。她十分不明白,只是突然对她有了一种戒备 正在思考间,只听见宋城说:“哦,这是我未婚妻,沉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那样子叫人难过。上歌心中难过的是,她又在宋城的脸上看到了离止哥哥的影子,他原本也是这般瞧着她的…… “你原来,就叫这个名字?”上歌不敢相信。 凡间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跟茱萸一模一样? 李沉上前福了福身,抿着嘴巴笑道:“你一定就是小王爷捡回去的那个上歌姑娘吧?我叫李沉,小名沉儿。” 她抬头的时候,上歌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忘记了什么,一定是的…… 因为心中有事情,她的整个人都绷得很紧,手中的玉葫芦刚刚害怕被宋鑫拿走,一直捏在手中。现在因为她用力地抓握,不算尖锐的指甲都扣紧了她的肉,有鲜血从掌中沁出,流淌过玉葫芦。 宋城一直就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不停地打量她。很容易,他就发现了她手中的东西,他对她伸出手,微微皱眉:“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不关你的事。”上歌语气僵硬。 宋城却不理会她的拒绝,径直伸手去掰开她的手掌:“给我看看。” 他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她的手掌,拿起了玉葫芦。 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玉葫芦的那一刹那,一抹淡金色的光亮,从玉葫芦中透了出来。这光芒耀眼到了极点,将这小小的包厢都照亮了。 上歌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豁然抬起了头。 第18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上歌并不赞成他的帮忙,茱萸走不走,于她干系不大。 祝言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在频频看她,可上歌低着脑袋,托着下巴坐在床边发呆,并没有留意他的眼神。 果然,一切如同上歌所料,不到晚上,宋城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宋鑫果然没有告诉他,上歌如今是桂花楼的老板。他怒气冲冲而来,是来砸场子的。 老鸨瞧着上歌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新腾空的屋子里,气定神闲地瞧着楼下大厅里宋城掀桌子砸凳子,铁青着脸让老鸨来见自个儿,她扬了扬下巴,说:“你就去告诉他,我是你买下来的。” 老鸨不敢不应,连忙下楼去。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楼下宋城暴怒的声音:“你这是逼良为娼!” “小王爷,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们桂花楼既然干了这一行,当然要按照行里的规矩来。”老鸨心里发苦,嘴上倒是笑了:“你看,上歌那姑娘长得如此美貌,以后自然是我桂花楼的头牌,当然由不得你领了去。” 她是真搞不懂,老板这闹的什么事。 宋城怒道:“那就按你们桂花楼的规矩来,说,多少银子,我把她赎了去!” “哎呦,这可说不得,头牌么,万金不卖!”老鸨笑起来。 开玩笑,给她多少银子,她都不敢卖自己的老板。 宋城怒到了极点,反而镇定了。他冷笑着打量老鸨,忽然拨开她,大步往楼上走去。他凭着敏锐的直觉和观察力,刚刚他在下面闹腾,只有正对着大堂的那间屋子大门紧闭,并不曾打开,想来,上歌就在这里。 老鸨拦不住他,由得他冲了上去,推开了门。 房门大开,宋城站在门口,有些傻了。 上歌从床边的软榻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刚透视大堂里发生的情景,她真是有些累了。 但宋城来了,她又兴致勃勃地蹭过来:“宋大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跟我走。”宋城冷着脸,她怎么能够在这里笑得这么开心? 上歌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摊开手:“为什么,这里很好啊?” “这里……这里是青楼,你傻了么,没脑子么?”宋城心中着急,一下子发作起来。今日因为上歌的事情,他一直很郁闷,李沉又缠着他在李府多呆了些时日,一回到王府,就只见到宋鑫,没看见上歌。 当听到宋鑫说,上歌在桂花楼没回来的时候,他立即焦躁起来。 上歌委屈兮兮地瞧着他:“宋大哥,你为什么凶我?” 而且凶得这么理所当然。 宋城怒道:“凶你?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孩子,我还想揍你!” “是啊,在你心里,我是很亲近的人,可以随便凶随便打,是不是?”不料话音未落,上歌立即眼睛灼灼地瞧着他,甚至嘴角还带了笑。 宋城反倒被她问得一愣,自己都有些傻了。 一听到她在桂花楼的消息,他立即就赶来了,也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焦急是为了什么。她不听话,他自然而然就骂了她,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就算认识了李沉这许多年,他也没有这般放肆过。 上歌瞧着他,她期望他能够想起一点点,哪怕是她的任性呢,也好! 可宋城只是一瞬间的呆滞,随即就回复了自然。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这些出人意料的反应,到底是为什么。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伸手去拽上歌:“跟我走!” 上歌扒开他的手,不肯走一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他往后退开一点,心中其实说不上失望,只是觉得有些别扭的计较:“宋大哥,你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来带我走呢?我如今是青楼女子,你若带我走,那就是赎我。你若赎了我,那就要娶我。” “我不纳妾。”宋城被她突然的提议吓了一跳。他真没想那么多! 上歌凝视他的眼睛,慢慢说:“你若赎了我,那便要娶我,而不是纳我做妾。我好歹是大荒公主,要我做妾,那是万万不能的。我听你的意思,也是不爱慕三妻四妾的人,你若赎了我,那我就要做你的妻,你肯么?” “不可能!”宋城拒绝了。 他怎么可能娶一个才认识十几年的女人?他明明已经跟李沉订婚了,怎么可能抛弃认识了十几年的沉儿,娶她做妻子? 上歌也不生气,她的路很长。她别开头,悠悠说:“既然你不肯娶我,那就走吧。” “我可以赎你,你若不甘愿做妾,我二弟颇喜欢你,想来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他也是肯的。”宋城瞧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又涌起了那股熟悉的痛。他讷讷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上歌一颤,猛地回头盯着他瞧,那眼神简直是吃人。 半晌,等宋城反应过来,她已经推着他,将他推出了房间的门。 砰地一声,大门在他的脸前关上,屋子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宋城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老鸨在一边战战兢兢地瞧着,他茫然无措,好半天,才慢慢下了楼。 在规划楼外,他又发了一会儿呆,才迷茫地回王府。 “上歌没跟你来?”宋鑫在家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见宋城一个人回来,也急了。他以为上歌是闹着玩,等大哥去,她会跟着他回来,没想到还是不成。 她可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宋城摇了摇头,他没给宋鑫说要让他娶上歌做妻子的提议。 心中……似乎不情愿说,生怕说了宋鑫会立即跑去桂花楼,真的赎了上歌。 他闷闷地回到房间,眼前又出现了上歌。她白天说的话,其实他心中很疑惑。明明是陌生人,可她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李沉…… 他想起自己这位未婚妻,忽然觉得就越发的糊涂了。白天李沉的反应,分明是真的说谎了。她被上歌质问的时候,那反应明明是心虚。李沉在心虚什么?难道,上歌说的,都是真的么?她不叫李沉,而是叫茱萸? 可也不是很对!他认识李沉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啊! 第19章 许你三生石上定 一时间,宋城心中疑虑丛生。 他看了看桂花楼的方向,握紧了拳头。这些,他一定会弄明白的,现在,关键是要把上歌弄出来,一个女孩家,怎么能在那样的地方久待?他倒不是怕她变坏,上歌那性子充其量也就胡闹,只是……她那长相,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了得? 不行,绝对不行! 宋城一想到她那般柔弱,要真来了个强硬的客人,她可怎么办? 他穿了披风,还是决定先往桂花楼去。 然而拉开门,院子里居然站着两个人,定睛瞧去,赫然是李沉。她站在月光下,身边还跟了个高挑的男人,那男人长相不俗,只可惜太过柔弱了一些。 但让宋城最惊讶的,是两人的长相。 他们也长得太像了一些,明眼人一眼,就是有血缘关系的。 宋城心中一愣,也就定住了脚步,他看了看李沉,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男人,糊涂了:“你们这是……”大半夜的,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李沉眼中包了两包眼泪,泫而欲泣,眼睛却瞧着身边的男人,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身边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单膝曲地,缓缓道:“青丘小仙祝言,携带妹妹茱萸前来向离止殿下问罪。茱萸大胆枉为,擅自化为凡胎,欺瞒离止殿下多年,还望离止殿下恕罪!” 宋城皱眉道:“离止殿下?” 上歌也是这样叫他的。他糊涂了,青丘自小就有耳闻,那是仙乡福地,这人自称青丘小仙,莫不是……还真是个仙人? 那么,上歌也是个神仙了? 他们众口一词喊自己离止,莫非,自己也是神仙? 祝言低下头,缓缓道:“殿下忘了上歌公主,已经十分让她伤心。如今又与我这不懂事的妹妹订立婚约,让上歌公主难过。祝言不愿意瞧着她痛苦,唯一的心愿是替她分担一二,可她却不需要我。殿下,崇恩圣帝也要来了,你若不能想起来,崇恩圣帝就又有了接近公主的机会。殿下对我有恩,我只盼着,你跟公主能够生生世世圆满才好!” 他说完,再拜三拜,起身强拉着李沉离开。 李沉频频回头看宋城,他似乎陷入了迷茫中,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心中着急,用力挣脱祝言的手,却被他更用力的拽紧。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你真要闹到灰飞烟灭,才肯善罢甘休吗?” 李沉急道:“大哥,我就跟他说两句话,就两句话,行吗?” 就算今日必须要离开,她也要搅得上歌讨不来好去。就因为上歌是公主,所以她的爱情,就必须要输给上歌吗?就因为上歌是公主,她就注定了不能去爱公主爱着的人吗? 她真不甘心! 她用力掰开哥哥的手,眼中充满了祈求。她好不容易接近了离止殿下,他也终于心里眼里都有她,两人婚约都定了下来,如果上歌不出现,他们一定会幸福的成亲、生子!而这些,现在都不可能了! 祝言瞧着她,见她眼中焦灼,神情留恋地看着院中的男人,他心头一软,手就松了一些。 李沉立即挣脱他,跑向了宋城。 宋城也皱着眉头看着她,瞧见她跑得呼吸凌乱,心中也大是不忍。 她定在他面前,眼中惴惴不安地凝视,透露出许多情思。半晌,她定声问:“城哥,咱们订婚了十二年,你对我……可是真心的?” 宋城给她问住了。 真心吗?真不真心,他不大知道的。此生从未动情,平生对一个人有了牵挂,也只在今日。但他对李沉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自己也已经想了很多年了。她像是自己的小妹妹,有时候哭泣他会心疼,但男女之情,似乎从未有过。她是很美,但她……缺少那么一点点他说不清楚的东西,于是也自然而然有了距离。 他沉默的时间越久,李沉的脸色越白。 难道宋城对她,一点爱也没有吗? “一点……都没有吗?”期待已经落空,她不甘心地想要知道原因:“既然没有,你当初为什么又要跟我订婚?” 她想不明白! 宋城一愣,眼前又浮现起第一次见到李沉的情景来。 一字并肩王府在洛阳首屈一指,他十五岁那年,结束了太子伴读的生涯,回到了王府。隔了不久,李丞相带着千金,前来拜访他爹。 当时,李沉躲在李夫人身后,一起进了王府。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丫头,她怯怯地从李夫人身后冒出头来,怯怯地瞧着他,但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光,却是兴奋而幸福的。他一眼瞧见她,彼时她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梳着两条小辫子,黑黢黢的大眼睛天真极了。 那场景,他觉得熟悉。似乎曾经在梦里,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用这样天真的眼睛这样瞧着他,就连躲在亲人身后的姿态,都那么相似。 他心中蓦然被什么东西波动,平生冷淡的一个人,却不知道怎么的,很想对她笑。 不久,他爹也要去李府走动,带着他去了。 没想到李丞相府花径幽深,他一不小心,就走错了路,走到了后院。 李沉站在秋千上,笑意盈盈地对他伸出手:“宋城哥哥,抱!” 他又恍惚起来,耳朵里幻听了,有个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喊:“……哥哥,抱!”软软糯糯的语调,跟这人一模一样。 宋城就当真走过去,将她从秋千上抱了下来。 刚刚将她抱起,还未放在地上,啪地一声,从她怀中掉落了个东西。宋城捡起来,原来是个小巧的玉瓶子。他摩挲着那玉瓶子,手感很好,做工也精巧,似乎不是当代的东西。只是……很面熟! 他将瓶子放在面前闻了闻,里面有股药香,是个药瓶子,他扬了扬手,问李沉:“你的?” “嗯!”话音未落,李沉就充满期待的看向他。 他一愣,这东西看着很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正欲把东西还给李沉,就听到院外他爹骂道:“城儿,你在干什么?” 第20章 像个正常人一样 宋城回头,他爹跟李丞相都站在门口,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那天,他是被他爹拎回了王府的。 回家后,他爹这样跟他说:“李小姐乃是名门闺秀,你这般擅自闯入后院,唐突了李小姐,以后在李府跟前,你叫爹如何立足?你如今只有一十五岁,到及冠之年也尚且不早了,做事情如何这般不知轻重?” “爹,你要我怎么办?”宋城说。 他爹道:“还能怎么办?你都抱了人家小姐,自然是要定下终身。” 他想起那个小女孩在李夫人身后的探头一笑,想起她在秋千上对他依赖地伸出手,以及那一声软软糯糯地“哥哥,抱”,想起那个玉瓶子在手中温润而熟悉的感觉,他心中忽然就有一块儿,空了。 “好。”他听见自己说。 此后十二年,他便经常去瞧她。每当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就好像看着心中一个秘密,也在一点点的成长。那种感觉,很奇怪,他有些惊恐地喜欢着。 李沉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并不想骗人,好半天,才说:“那个瓶子。” 是那个瓶子,让他最后答应了这个婚事。 李沉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跌出去一步。她从怀中拿出那个瓶子,放在手掌心的玉瓶毫无重量,可她觉得重若千斤,根本拿捏不住。 那瓶子从她手中跌落,宋城的眼睛一缩,整个人都有些不对。 他在紧张,心随着那瓶子,一路跌落。 一只手伸出来,在瓶子即将落地之前,捞起了它。 宋城随着那只手蠕动,祝言诧异地表情落入了他的眼睛,祝言皱着眉头,十分不解的样子:“咦,这不是上歌用来装筑基丹的药瓶子么?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这瓶子……是上歌的?”宋城的瞳孔一缩。 祝言拿在手里认真看了看,点头:“确切说来,是上歌的。上一回在凡间,她为了延续茱萸的命,把筑基丹连同这个瓶子赠予了我。后来听青丘地仙说,这个瓶子是离止殿下你,为了帮上歌保证那些药丸仙气不外漏引来妖怪,特意给上歌锻造的。” 他把瓶子放在宋城的手中,静静说:“这本来就是你们所有,我替茱萸还给你。” 他深深地凝视宋城,那眼光中的恳切,有种宋城看不懂的决然。 他……对上歌应该是很好很好的! 祝言强自拉着茱萸离开,她脸色如同死灰一般苍白,在瞧着宋城看那瓶子的眼神,她就早该明白,他是忘记了上歌,可心里的痕迹,早已经刻入骨髓。 宋城的手渐渐收紧,他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反而松了口气。 也许,从一开始,他看中的就是不是茱萸转生的李沉,而是那个瓶子。 这是上歌的东西……他暗自握紧,或许,他该拿去还给她。 缓步走在去桂花楼的街上,宋城的心思很恍惚,他有些分不清,这样急切地要去桂花楼,是真的要去送瓶子,还是想见她。她该是不肯跟他走的,她已经说了,除非他肯娶她,她就会随着他去。 如今……可以娶她了吗? 宋城抬头,凝视桂花楼的方向,那么乌云滚滚,是要下雨了吗? 乌云? 他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天空。夜色很浓,星空就更加耀眼,月亮是没有的,但繁星闪烁更加美丽。 哪里来的乌云,独独笼罩在桂花楼? 他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不安,不由自主加紧了脚步,往桂花楼跑去。 上歌自打宋城离开,心思就特别不安定。她是想等着他来,可他来了,事情似乎又给自己弄砸了,她躺在小榻上,瞧着那边渐渐浓郁的夜色,有些懊恼,更多的是害怕。如果离止哥哥的性情变了,不会再来管她,她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发呆,就再没心情等着了,忍不住想去王府找他。 刚刚走到门口,上歌就觉得不对劲。 她伸手去开门,一股黑色的气泽扑面而来,摊开了她的手掌。那浓黑色蕴含的血色,让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种气泽,这样带着血腥气息的结界,很熟悉! 她豁然回身,连忙去看窗外。果然,乌云已经笼罩了整个桂花楼,黑得看不见底的云层中,一个男人穿着盔甲,正冷冰冰地瞧着她。那眼神充满了杀意! 上歌一抖,已经认出了来人。 那是修罗王烛元。 他站在云头上微微眯着安静,打量站在楼里的女人。本来长得就不好看,这一下简直是凶相毕露,吃人一般地目光让上歌四肢发寒。她不是第一次跟修罗王烛元打交道了,但最近的一次也是两百多年前,他比当年认识她的时候,还要更慑人。 烛元的修为,似乎上了不止一个台阶。周身露出的气泽,让人无端感到畏惧。 实力相差太多,上歌自己很清楚,她不能硬碰硬地跟烛元拼。 她不知道烛元用力什么诡异的法子,将修为在短短的两百年内,提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当年他就能够跟崇恩打个平手,如今……只怕是崇恩遇到他,也够呛! 她心中胆怯,脚步却硬生生地站住了。 离止哥哥不在,她便要靠自己,击退了这个强敌。不管怎么样,要至少要活着等离止哥哥回天界,否则在人间一旦失去庇护,他本身的神气就会吸引妖怪,久而久之,神魂散了,必将灰飞烟灭。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感激茱萸,她在离止哥哥身边,一定是守护了离止哥哥,将他的神魂禁锢以免引来了妖怪。 她暗自捏了把冷汗,将自己的兵器羽翎拿在手中,眼睛警惕地瞧着烛元。 他一步步从云头上下来,从窗口走近了屋子里,就站在她面前,似乎在回忆。 好半天,才听到他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属下的修罗说,人间有神祇到来,我原先还不信,不过瞧着你的画卷想,才知道是个熟人。大荒公主上歌,别来无恙,这两百年,我可是想你想得狠呢!” 第21章 患难见证真情意 上歌听着他话音里森森的杀意,不由挺直了腰板。 对方来者不善,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怯弱,因为自己不如人,就失了大荒的气魄。 她站得笔直,瞧着对方也冷冷说:“烛元,我瞧着你比两百年前,倒是精神了一些。怎么,伤已经养好了吗?” 她惯常会戳别人的软肋,这一句话,立即踩了烛元的痛脚。 他冷笑一声:“我倒没怎么伤,不过听说公主你,倒是伤了几百年还没有好。” 上歌有些意外。 她本来以为,这一句刺痛了烛元,依照他喜怒无常的火爆脾气,立即就要发作。只需要他一攻击,她就有法子将他的攻击转化成力量,冲开结界逃了出去。可惜,他似乎早已经料到她会跑路,居然能够耐住了性子,并不立即动手。 上歌微微眯了眯眼睛,不是烛元不动手,而是他早已经料定自己孤立无援,杀自己如探囊取物。 他势在必得,如今按兵不动,反而是……别有计划! 难道……烛元是想捉住了自己,逼迫大荒就范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就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她心中暗暗提防,眼睛已经在寻找去路。似乎……要离开桂花楼,唯一的出路,就是烛元刚刚进来的窗口。 她不动声色地说:“些许小伤,也劳烦你记挂,看来上一回,我的确是伤你很深。” 烛元一步步走过来,却不上当地接她的话头,脸色难看极了。 他还未走到上歌跟前,已经伸出手来,要去捉她的肩膀。上歌往前一缩,一个闪身,勉强离开了他的掌风范围。实力太过悬殊,她仓促后退,身体不知道撞在哪里,痛得不能自已,用手捂着腰,脸色已经苍白。 烛元缓缓收手,一个屋子自上歌的身后飞出,是一柄尖锐的三棘叉,叉口上沾染了血迹。 上歌眼中一凝,已经明白过来。刚刚他这么放心地抓自己,原来是算准了她的躲闪方位,早就将兵器档在了她的身后。 腰窝子剧痛,那三棘叉叉进肉里并不是很深,还是因为她修为不够,没有闪避到他意料的方位。 也幸好如此,她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上歌不敢多做停留,身体已经离窗户很近,她瞧了一眼,夜色很重,没人注视到这边。她一个闪身,立即从窗口跃出。 “想走?”烛元冷笑:“哪里那么容易!” 上歌已经纵身而出,他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暗黑色的华光闪烁,她的身体在半空被一道光华击中,惨叫了一声,落下地来。 烛元慢悠悠地走到窗户边,探头去看。 外面街道空空,上歌人却已经不见了。 “搞什么?”他一愣,连忙追了出去。他坚信她落地来,带着伤一定走不远,只要追得及时,很快就能够找到人。 桂花楼上的乌云散去,躲在乌云中的人若隐若现。满身的杀气,让夜空越发的渗人。他在乌云笼罩下远去,桂花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外面的人声鼎沸,好多人的笑骂声传入街道,只是上歌的房间里,更安静了。 “走了吗?”上歌躲在屋子里,小声问身后的人。 宋城凝视远去的人,淡淡应了一声:“嗯。” “放我下来。”上歌说。 宋城闻言,立即将她放了下去。 刚刚上歌从窗口跳了下来,宋城正瞧见这边的诡异情景,匆忙跑过来。他来得很及时,正堪堪接住了上歌下坠的身体,匆忙带着她闪入了旁边的民居。 幸好烛元一向没有什么脑子,也不曾怀疑上歌只是躲了起来,反而向远处追了出去。 她瞧着烛元跑去的背影,心中又开始忧愁起来。只怕他去了找不到,会折身返回桂花楼来找人。她不敢呆在这里,纷乱情思,带着些许不安,皱着眉头难以释怀。 “不要回去,他会回来。”她想离开,忽听宋城说。 上歌一愣,笑道:“我知道啊,我没打算回去。”她眼珠子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桂花楼不能回去,但她可以去别的地方。一字并肩王府也是不能去的,如果去了,他要是找来,岂不是让宋城和宋鑫遭殃?尤其是宋城,他本来就是离止哥哥的转世,要是让烛元知道,大事不妙。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恳求大荒能来人,帮一帮她! 她幻化了白纸,折了个纸鹤,让纸鹤帮忙带信前往大荒,求助她五叔澜桢。澜桢虽然并不十分靠谱,但法力却是大荒最强的,只要他来了,至少她能够保证宋城的安全。 纸鹤飞远,她也渐渐感到筋疲力尽。刚刚被烛元弄出的伤势,也似乎发作起来。她痛得背转了身体,胸口很闷,有些直不起腰来。她扶着墙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没留神身边宋城越发惊恐的表情。 等她反应过来,宋城已经整个人都僵直了。他呆呆地看着她,记忆里好像是有一页,正在被缓缓掀开。 曾经李沉的容颜,就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可眼前这张脸,分明是刻在骨头里的,不用想就能够唤起。幼稚的孩子,小巧的五官,带着一点狡黠和一贯的沾沾自喜的表情,明明是个笨蛋却佯装得特别聪慧,这是……上歌? 上歌伸出手,想拉一拉他,然而手指伸出来,她愣住了。 很短,很小,细细的,白白的,不是成人的手掌。 她一愣,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脸也小了。不,不只是脸和手,还有身体,腿,都小了! 她扑到旁边的水井边,向下看去。 星光璀璨,水井里映出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影子,却分明是孩童般大小,正从水里呆滞地瞧着她。 “啊!”上歌一声尖叫,被自己吓得跌倒在地。 宋城从她身后捂住她的嘴巴,有些警告有些着急的意味:“别叫,要是那个妖怪回来了,怎么办?” 上歌被他捂住嘴巴,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她受了烛元那么致命的一击,侥幸没有死,却变成了童年时候的样子! 第22章 纤云弄巧飞星恨 上歌心中毫无办法,恐慌蔓延在心口,她捂住脸,已经有了一些办法。 回大荒,立即带着宋城回去! 她双手捏了法诀,期望能够召唤出大荒的山门。这是瞬移,移形幻术,以前离止哥哥也经常用,但他不准她用。如果法力不够,她会在移形幻术中被巨大的拉扯力撕成碎片。 但现在顾不得许多了! 如果不能立即回大荒,她真怕烛元会杀回来。她并不在乎自己能够活着,以她的力量对阵烛元,无异于以卵击石。但现在,离止哥哥是个凡人,毫无抵抗能力,落在烛元手中必死无疑。他跟烛元是没什么仇怨,但烛元喜怒无常,难保不会对他做什么。 最要紧的是,修罗界跟大荒的恩怨由来已久,他要是利用自己对付大荒,父亲和叔叔们又该如何? 她不能想象。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别说是移形幻术回大荒,就是离开这个小院子,都不能。 她……似乎没有什么法力了! 宋城在一边看着她,见她焦灼之情越发的明显,不由皱起了眉头。 上歌现在是个孩子,可反而比她是个大人的时候,更扯痛他的心。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慰道:“别怕,他若回来了,我会保护你。” 上歌蜷缩在他怀中,熟悉的胸膛,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身体在颤抖。 宋城也不再征询她的意见,将她用自己的大披风裹了,抱在怀中,回一字并肩王府。走在路上,行人纷纷打量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将怀中的人紧了紧,如同怀抱中稀世的珍宝。 宋鑫见到他怀中的孩子,有些奇怪:“大哥,你怎么抱了个孩子回来,上歌呢?” 上歌从宋城的披风中露出脸来,勉强笑道:“宋二哥,我在这里。” “你是上歌?”宋鑫简直大惊失色:“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宋城抱着上歌进屋,淡然道:“从今天开始,不许任何人接近这个屋子。她受了重伤,被人用妖术变成了这样,得小心看护。” 宋鑫还要问,他冷着脸说:“不要声张。” 许是他脸色太吓人,宋鑫果然不敢再说。等他进了屋子,才小声嘀咕:“大哥这是担心上歌么?脸色好吓人!” 上歌耳朵很尖,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抬头凝视宋城。他担心她吗?应该是担心的吧,他不是一个坏心肠的人,见到自己无端受了这样的灾祸,自然会生出怜惜,从他不忍心苛责李沉的欺骗,就能够看得出来。 上歌沉默着拥着他的肩膀,心却沉了下去。 “离止哥哥……你要快点想起来啊!”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许愿。 宋城的身体一僵,心中淌过柔软情愫,让他觉得异样。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样子像是睡着了。可眉眼安静,他觉得,原本的上歌应该不是这样的。 “好好睡吧。”他将她放在床上,转身离开。 天色亮了,上歌的心也放了下去。烛元看样子真的没有觉察到她躲在这里,所以没有追来。一字并肩王府,暂时是安全的。 她心中稍稍安定,现在消息穿不出去,她也特别无奈。眼下,只能苦等五叔找过来。 不过五叔向来懒散,只希望他找来的时候,可别太晚才好。 她五叔一直很不靠谱,但这一次居然破天荒地靠谱了一会。不到三天,澜桢就找到了一字并肩王府。他没有隐身,大明大摆地走进了王府,王府的护卫见他气度不凡,询问他寻找何人。 澜桢笑道:“你们家小王爷宋城,是我的好友,不必通报了。” 侍卫不依,他又笑道:“还有你们家二公子宋鑫,在你们府里做客的上歌姑娘,也都是我的熟人。” 上歌寄居王府,也只有这府邸里的人知道。那侍卫再不疑他,放了行。 他熟门熟路走在这院子里,不用人指引,就直接往上歌的房间去。推开门,却没有看到人,只一个小小的人影缩在床上,正抱着膝盖无限忧愁。 澜桢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走到上歌跟前,啧啧称奇:“哟,你怎么成了这幅德行?谁把你封印了?” “五叔!”上歌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这种时候,作为你大荒唯一的好基友,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先问问我有没有受伤、难不难过之类的吗?{”她满脸鄙夷:“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瞧着十分像是看热闹?” “唔……”澜桢果真沉吟了起来:“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 “所以,你现在是不按常理了吗?”上歌唾弃。 澜桢想了想,点头:“离原说,什么都按照常理来,就太没有意思了。我深以为然。” “离原叔叔说什么,你都觉得深以为然吧。”上歌早该习惯了。 自打她五叔跟离止的大伯离原搅在了一起,两个不正经的家伙就没有个普。 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上歌满心满眼都是焦急:“五叔,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我为什么变成了小孩子?而且,我一点法力都用不出来了。我……我保护不了离止哥哥,也带不走离止哥哥了,怎么办?” “你怎么越来越笨了?”澜桢说:“我不是说了么,你被人封印了,解开封印,就好了。” “怎么解?”上歌不懂。 澜桢说:“当然是去找你渊极爷爷。” “可我要是现在走了,离止哥哥怎么办?”上歌更急。 澜桢笑道:“那就更简单了,直接打包带走。”他听着外面的脚步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人已经来了,要解决这个问题,哪里有那么困难?” 他隐了身,站到一边去。 房门推开,果然就是宋城。他进了屋子,见到上歌光着脚站在地板上,不由先皱了眉头:“地上凉,你怎么……” 然而,话音未落,澜桢蓦然抬手,轻轻在他身后一划。白色的流光闪烁,将宋城笼罩在其中。他眼神一呆,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上歌大吃一惊:“五叔,你干嘛!” 第23章 一忘皆空凡尘尽 澜桢却不理她,径直走到屋外,抬起了双手。有紫色的光芒从天边渐渐升起,将洛阳城笼罩在其中。半晌后,一个极大的光环照耀在这座城市,澜桢闭上双目,俊朗面容少有的严肃,一字一句念:“一忘皆空。” 片刻后,光芒消失殆尽,笼罩在仙障中的洛阳渐渐苏醒。 外面人声鼎沸,屋子里却安静如常。宋城笼罩在仙障中,并没有任何表情,可上歌瞧着,他的眉眼似乎在变化,冷淡中更带了几分温柔。 她心中一暖,忍不住笑了起来。 澜桢看着她,严肃散去,又是一脸吊儿郎当:“说起来,你也别怪五叔狠心,不这样做是不行的。他总归不是凡间的人,多余投胎在这里,已经打乱了不少人的命数,你五叔这样做,也是为了离止好。” 上歌点头,似懂非懂地看着仙障中的宋城,也跟着笑了起来。 澜桢收手,将宋城连同仙障一起放进袖里乾坤,转身瞅着她笑:“这就走吧,咱们去紫澜宫,找你渊极爷爷帮忙!” 上歌连连点头,喜滋滋地爬上澜桢的手,搂着他的脖子。 澜桢笑了。 自打上歌长大,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抱过她了。两人上了云头,他不禁笑着打趣上歌:“说起来,你这一回返老还童,也还得忒年轻了一些。若给你现在的朋友瞧见了,只怕是认不出来了吧?” 上歌无语凝噎:“五叔,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宽慰我吗?” “你有什么可宽慰的。我给你说,你离原叔叔总说,他要是能年轻万年,我们两个可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澜桢说:“我瞧着你,挺好。” 上歌不想跟他废话,扒在他的肩膀上往后看。 正发呆间,有一道彩云笼罩在紫色的气泽中,正往凡间飞过来。她凝神看去,只觉得气泽非常熟悉,但看不清楚。 转瞬间,那紫色祥云已经到了眼前,云头上,崇恩带了几分笑容,问澜桢:“五王子见安,这是从什么地方来?” 上歌直起腰来,将脸露了出来。 她是太惊讶了,没想过要掩饰自己,崇恩看过来,也吃了一惊:“上歌儿?” 他究竟是怎么从这么小的孩子脸上,看出上歌的痕迹,上歌并不明白。她惊讶的是崇恩明明说要半日才能到,为何这么早就来了。他的伤好了吗?她一见到他,心中立即就担忧起来,他之前还吐血了呢…… “你伤好了?”她伸手去抓着他的袖子,急忙问。 崇恩一愣,见她要扑过来,也赶忙伸手出来,生怕她掉下云头。 上歌扑在他怀中,见他脸色依然苍白,越发的内疚。她埋头在他胸口,此刻并不想哭,只心中酸酸的难受极了。 崇恩抱紧她小小的身体,被她突如其来的依赖弄晕了,也有些不想说话。 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知道。可上歌不愿意说的,他也不能相逼。 澜桢看了看他们,别开了头。 紫澜宫到了,他先走,崇恩抱着上歌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大荒诸人早在他接到上歌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紫澜宫,就等着他们回来。 不过离开一月有余,上歌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去时满心惶然,归来时沧桑如斯,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神祇了。 元安瞧见她的模样,默不作声过来,从崇恩怀中将她抱了过来。怀里的孩子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如今已经没了那时候的调皮捣蛋。她出生短短千年,已经受了太多的苦,这个孩子命运如此多舛,原本气她恼她,如今却格外招人怜惜。 这一回不知又遭了什么磨难,被人封印了? 渊极从他身后转出,只一眼就道破了天机:“你遇到了修罗?” 上歌点头:“跟烛元打了一仗。” “只是被封印,已经是运气不错。”渊极微微颔首:“他用了缩时之术,修为大进,如今就算是你离止哥哥遇到他,也够呛。” 元安就怒了:“这烛元还有完没完?” “稍安勿躁。”渊极说:“他用了缩时之术,必将自食恶果,看看上歌跟离止再说。” 崇恩皱了皱:“离止在何处?” 他来的时候,并没遇到他们。 渊极指了指澜桢的身后:“已经带回来了。你不必忧心,且去修养吧。” 他说着,伸了伸手指,澜桢用仙障护着的宋城缓缓飞向他。渊极转身入内,宋城被他用法力牵引,自发地飞了过去。渊极将他放在殿中,大家都看向他。上歌尤其紧张,手紧紧地拽着身边的人,已经浸透了冷汗。 渊极看了看她,轻轻屈伸手指,有柔软光晕飞来,落在上歌的眉心。 她身体一颤,从原地缓缓长大,转瞬间就成了成人。 渊极对她身边的人说:“照顾好她。” “是。” 身边有人答应,上歌回头,居然是唐世礼。转瞬一想,她离开紫澜宫的时候,曾经派白鹤去东瀛山传了个信,让唐世礼过来照顾渊极,唐世礼在这里也不奇怪。 可是……上歌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两人看起来毫无进展? 她正思考间,远处火红祥云飞来,落下地来,当先一个女人姿容绝色,眉宇间跟渊极帝座十分相似。她身后跟着一个俊朗青年,正是离止的父母痴魅和离跹。 上歌一瞧见痴魅,就眼中发酸。她素日里跟姑姑和姑父很亲,这会儿却觉得自己做了错事,不敢扑到姑姑怀中哭。但瞧着姑姑熟悉容颜,又心中酸楚,进退纠结间,痴魅对她招了招手:“歌儿,到姑姑这里来。” 她就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坠落,连忙小跑过去。 “止儿回来了吗?”痴魅问。 上歌点头:“已经找到了,我五叔带了人回来,现在渊极爷爷正在救他。” 痴魅闻言皱了皱眉:“师父在救止儿?那怎么可以,他已经连续开了几次乾坤镜,修为再高,也是受不住的!” “小姨不用担心,帝座身体良好,应该无碍。”上歌尚未答话,上歌身后的唐世礼已经说:“我进来跟在帝座身边,他并未有虚脱之兆。看来,帝座的修为又更高了一些。” 第24章 乌龙一次两次了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痴魅道:“那也总是不行的.” 她面色焦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那种焦灼的姿态.上歌还从未见过. 痴魅紧张间.离跹过來揽住了她:“痴痴.别担心.我已经问过大师兄.师父的确沒有问題.说是找到了开乾坤镜的秘诀.如今要开那镜子.并不是十分困难.” “我总是心理不安.”痴魅还是不放心. 她话音未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她看向唐世礼.忽然诧异起來:“对了.你不跟在筑若身边.怎么跑到了这里來.你师父嫌你木讷无趣.把你撵走了.” 唐世礼一头冷汗:“姑姑.我來帝座这边.乃是为了报恩.你不总说.我能够成仙.承袭了帝座不少仙力吗.这一回帝座修为折损很大.正是我报恩的时候.师父也说.我此举十分合他的心意.” 上歌讷讷听着.忽然觉得自己摆了一个乌龙. 唐世礼不是喜欢渊极爷爷吗.为什么她听來.出现了一点不对. 经他提到这一出报恩.上歌才想起了一点事情來. 唐世礼乃是姑姑在天界的姐姐的孩子.后來那位仙女落地成人.跟一个凡人生下了唐世礼.姑姑心中感念她.便总是去瞧她.几经转世.唐世礼竟然生出了仙缘. 姑姑去求过渊极帝座.将他命中仙缘带來的恶缘以自己的寿命为交换.求得化解.但渊极帝座……上歌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有过一段往事.刻骨铭心.渊极心疼姑姑.以自己的三千年修为.换得唐世礼化险为夷. 这后來.唐世礼來到紫澜宫.本來是要拜入紫澜宫.筑若不巧跟师兄们打赌输了.便收了这个弟子. 上歌细细回想.似乎从一开始认识.唐世礼就总是用一种恍惚的目光瞧着渊极.一直以來.她都以为这是爱慕的目光.现在看來.原來竟然是感激…… 上歌抬手捂住脸.羞于见人. 痴魅一瞧见她这样子.立即就知道了她心中的小九九. 她哈哈大笑.身边离跹连忙扶住她.一脸无奈. 几人正闹着.渊极从里间开了门.他看向离跹.离跹心知肚明.立即带着这几人进去.渊极这样子.大概是需要人帮忙. 果然.进去之后.渊极就说:“待会儿我把离止的魂魄提出來.离跹和小痴合力渡些修为与他.好教他维持本体.能不能醒來.以后再说.” “是.师父.”两人齐齐应道. 宋城躺在床上.闭目安静地沉睡.上歌瞧着.心中一酸.差点哭出來. 渊极从怀中拿出一个珠子.托在手掌中.珠子散发出紫色的光芒.耀眼光辉落在宋城身上.渊极念动咒语.片刻之后.有点点星光从宋城的身体里溢出來.不多时就迷茫了满屋子.但渊极长了结界.那些星光都无法四溢. 他睁开眼睛.缓缓引导这些星光凝聚到珠子下.虚浮在半空的珠子慢慢转动.不多时.离止的容颜出现在珠子下. 他在星光中沉睡不醒.凝聚成实体的刹那.宋城的肉身散成灰烬.不见踪影. 灵魂已经托体.凡间的躯壳就沒有大用. 渊极移开珠子.痴魅跟离跹立即上前.将自己的修为取出一部分來.离跹还取了一些本命精元.连同痴魅的修为一起.把那天覃花揉成一团.塞进了离止的身体. 术法牵引着离止躺在床上.华光闪烁.紫澜殿里已经一片平静. 上歌讶然道:“好了.” “等醒來就可以了.”渊极说. 话音一落.大家都放心起來.痴魅让上歌守着离止.自下去修养身体. 上歌坐在离止身边.瞧着他安静的容颜.心中渐渐生出复杂的情愫.这人……二十多年的寻觅.一千多年的朝夕相伴.她心中难以磨灭的.是对他的愧疚和感激. 情愫的滋生.总是带着一种不能言说的玄妙.她有些弄不明白.怎么就喜欢了这个人. 大概是太熟悉.熟悉到永远一睁眼一闭眼就是他.反而不知道珍惜. 不经过这一场.她想.她永远也不会明白.离止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这人的指尖有温度.她的心稍稍安定了. 二十多年的寻觅.在凡间几乎不曾歇息和睡觉.走遍千山万水.她早已经疲倦不堪.她握着离止的手.只觉得那些疲倦涌上來.她终于可以安然地睡个觉了.她本是无能的人.什么都不会.这一次.也是因为渊极帝座和姑姑.离止才有了一线生机. 以后.她不想做个无能的神了. 她趴在他床边.看着他的容颜.心中暗暗下定决定.以后.她要努力成为配得上离止哥哥的神仙. 眼前的容颜渐渐模糊.她困意上來.终于安心地闭眼睡去. 崇恩进來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趴在床边.与离止十指相扣.他心中酸楚.瞧见她单薄身姿.趴在床沿.可以隔着衣服看见凸起的背脊.她比以前还要瘦弱.她自己都沒有发现. 他心中疼惜.掐了个诀.变了个云被给她披上. 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前这两个人.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意外地般配. 而他……注定是错过了. 他转身离开.回东瀛山去. 既然已经错过.就再也沒有给她安慰的理由.她需要的.是离止的怀抱.而他.因为自己的无知.才失去了这个人.说起來.也是活该. 崇恩回到东瀛山.已经是日暮降临.他在自己的宫殿里走动.似乎到处都是上歌的影子.从前.他什么都沒有觉得.现在看來却满目萧然. 正怅然间.忽听屋子里有人在说话:“圣帝.你如今可曾后悔.” 崇恩一震.豁然回身.身后的人竟然是紫微星君.他自屋子里的阴暗处走出來.面色晦涩.凝视他的眼睛也是痛苦满分.四目相对.都是满心唏嘘.他凝视着崇恩.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既然后悔.可有想过.让她回到你身边.” 第25章 让她重新回身边 崇恩暗暗奇怪,离止已经为了他逆天,扭转了当年的事情。按照道理来说,他的记忆应该停留在两百来年前,那时候,他跟上歌不过萍水相逢,又怎么会为了上歌,不,确切地说,是为了崇恩来出谋划策? “紫微星君,你因何在这里?”崇恩想不明白。 紫微星君惨淡笑道:“她的心在哪里,我自然也想在哪里。” 崇恩一愣,不由暗自点头。 她的心在哪里,他们的心都在她那里,她牵挂着哪里,他们也自然会为了她,不顾一切奔走。 崇恩心中凄苦,见紫微星君一面,也生出许多同情,他便道:“你来……是劝我放手的吗?” “我该放手了。可你不该。”紫微星君说:“她心中无我,却有你。我总想着,如果能够达成她的愿望,那我就死也瞑目了。上一回没有做成,可我想,她既然命中注定跟你有缘,你们就不该这般轻易结束,圣帝,去追回她,别叫她遗憾你也遗憾。” 崇恩被他说得心中一动,却随即想到她趴在离止床头的表情,立马就是一痛:“不成了,她如今心里眼里都只有离止。” 紫微星君脸色微变,他有些着急起来:“圣帝,上歌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他们虽然不是亲生兄妹,可从小上歌公主是离止殿下养大的,两人又是亲亲表兄妹,怎可嫁娶?此为其一。其二,上歌公主心地善良,从不愿意负别人一丝一毫,离止殿下养她千年,于她有教养之恩,另外,离止殿下为她逆天,又为她奔走操劳,她心中感激,自然无以为报,只能舍身以报恩情。其三,她为你伤心之际,正是他人趁虚而入之时,离止甚为了解她,自然更得她欢心。她如今不懂圣帝真心,若是明了,又怎么会为了旁人,舍你于不顾?” 崇恩愣愣听着,似乎紫微星君说得也十分有道理。 上歌这个人,他也是很了解的。表面上无拘无束,实际上最是重视他人对自己的恩情。这一点,她很像离止。 他皱起眉头,难道,上歌为离止做这些,都是为了偿还他的恩情吗?如果是这样,他倒是有办法能让她释怀…… 崇恩抬起头,凝视紫微星君的眼睛,他的语气是自己都没有发觉地真诚:“你有办法?” “再过些时日,等离止的伤好了,我便帮你约上歌出来。届时,你们自己解释清楚,总会有办法的。”紫微星君浅浅一笑:“我总想为她做点什么,既然离止是为了我犯了天戒,我便还了他这个人情,能两清就最好。如若不能……” “不能又怎么样?”崇恩的心动了。 紫微星君淡然一笑:“如若不能,那就是天意如此。圣帝与我,都不能勉强了。” 崇恩深以为然。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紫微星君告辞里去,独留下崇恩一人在空落宫殿门口,深深思考。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大殿角落里,一个单薄的身姿僵直的站着,融入了阴影里。她又凝视了许久大殿的方向,才终于转身,直奔天庭。 “圣帝,你负我如此,休怪我无情无义了!” 她渐渐走远,虚无缥缈的低语,悠悠消散在风里。 离止的伤情稳定了下来。 一大早的,上歌跑遍了紫澜宫的每一个角落,逮着她认识的每一个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不到午时,就连飞过紫澜宫的仙鹤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花自香得了个空,跟玄邑吐槽:“上歌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变成傻子?” “傻子不太可能。”玄邑摇头晃脑:“我觉得变成疯子倒已经是了七八分。” “……” 但不管怎么说,离止伤情稳定下来,就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上歌开心,大家放心。离跹跟痴魅每人渡了两千年的修为给离止,离跹又大方地给了些本命精元帮他固本培元,他料定不出五日,离止一定醒来。 才过了三天,离止就醒了。 他醒来之时,父母已经离开紫澜宫,去了妖界。走之前,痴魅将上歌带到一边,说了会儿的话。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上歌回来之时,神色有异,瞧着离止的眼神倒更紧张了。 花自香私下问了玄邑,才知道原来痴魅对于这一回的事情,介怀倒谈不上,自己的儿子她可是最不担心的一个。只是……她听说了上歌跟崇恩的事情,特意问了问上歌,到底是如何个打算法。 上歌心中如今最纠结的也莫过于这件事。 她的心在离止身上自然没错,只是崇恩如此待她,她于心难安。是以,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痴魅有些生气,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责怪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这种事我也是过来人,当年跟离跹和师父也纠葛不断,姑姑对你只有一句话,当断则断,莫要牵连。离止你若伤害了也就罢了,是个男人就得经得起才不枉自他爹风流一场,但若累得三人各自难过,就不好了。” “……”上歌十分无语。 姑姑哎,你确定离止哥哥真是你亲生的吗? 上歌转回紫澜宫,心思已经十分稳了。 其实离止哥哥虽然是姑父的儿子,但自小见惯了父亲的无状,他倒是在情之一事上十分规矩。姑姑这话说得上歌难受,她已经舍不得离止受轻伤了,只要一想到他曾经那般强忍着痛苦,将自己送到崇恩圣帝身边,她的心口就一阵阵的抽痛。 离止的眼神十分茫然,上歌不确定他到底想没想起自己,惴惴难安地瞧着他。 他笑了笑,她的心口也跟着迷茫,不由自主地喊了他:“离止。” 她记得,他是喜欢她直呼他的名字的。 离止眼神微荡,笑容和煦起来:“上歌儿,你如今……可是越发的没有个谱儿了。我躲到紫澜宫来生会儿闷气,你也能够找得着!怎么,在我身上下了追魂香了吗?” 他睁眼闭眼,不知其中已过万千波折,哪知道上歌听了这话,心中却难过起来,二话不说扑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他搂着她,却敛了笑意。 第26章 凡尘一梦已十年 他其实是有些懂的。 睁眼闭眼,他似乎睡了一觉,梦里是人间模样,他在其中瞧见了上歌。梦中他无情无义,上歌憔悴难堪,他总是让她生气,惹她落泪……他甚至还能清楚想起上歌离开的背影,那般让他的心隐隐不安! 这大概并不是梦吧? 他瞧着眼前的人,眉眼一如从前,可那其中沧桑眷恋,又是他不忍去触摸的怜惜。 从前,他总护着守着,不忍让世俗和时间,在她的心上留下一点风霜痕迹。可她总归是要长大,不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旁人。现在,她终于是长大了,而他除了叹息和惊讶,竟然并不能说哪怕一点的评语。 两人手牵手,四目相对,双双微笑。 身后的夕阳那般艳丽,他们的眼睛里却只有彼此。漫天的霞光下,便没有了隔阂。 紫微星君从门外进来,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这两人的目光,他看得有些心惊。不过上歌的容颜,那笑脸比两百多年前更多了些沉静。他看得心疼,多年前那个活泼开朗的上歌哪里去了? 他想要找回那个姑娘,就算看着她幸福,他也能够安然! 紫微星君敲了敲门。 上歌跟离止回头,他柔柔笑道:“离止殿下,上歌公主,听说离止殿下抱恙,紫微前来看望!” “白无垠!”上歌见他无恙,也开心起来。 她招了招手,让紫微星君近前来,仔细检查他。紫微星君不知她何意,含笑置之。 上歌看了半晌,忽然想了起来,如今紫微星君已经忘记了那段凡尘之事。离止扭转他的命运,他因为别的缘由下了凡,虽然还是遇见了她,但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白无垠,你怎么来了?”上歌对他说的看望离止,可是一点都不信。 紫微星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离止,欲言又止。 离止心中了然,便笑道:“上歌,你带紫微星君到后院用些点心吧。” “哦。”上歌虽然不解,但离止吩咐,她就依了。 带着紫微星君往后院走,她端了两碟点心放在桌上,还未坐稳,就听见紫微星君说:“上歌,我有一件事,需要请你帮个忙。” “你说。”上歌正色道。 因为一直觉得亏欠于他,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千件万件,她也愿意帮忙。 紫微星君凝视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缓缓说:“我希望你能去东海之滨,见一见崇恩圣帝。有些话,我想你们之间应该说个明白。” 上歌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紫微星君来到这里,竟然是为了给崇恩求一个见面的机会。 “白无垠,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跟他之间早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上歌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我欠他,他欠我,说来说去,命盘里早已经乱得说不清楚。如今既然分开,就没有必要再去纠缠。” 紫微星君道:“但你总得给他一个机会,不是吗?你一个人断了,并不是真的断了。” 上歌心口一紧,抬起头来。 对,一个人断了,并不是真的断了。可崇恩……真的断不了吗? 她已经说得很清楚,再去面对他,也还是那句话。她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定了就是认定了,说了不再爱,就会收了情思。诚然伤心流泪,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更何况……她现在有了离止哥哥! “我不去,白无垠。”上歌看着他的眼睛:“我若去了,才是真的对崇恩残忍。” 她转身要走开,紫微星君立即站了起来。 他凝视她的背影,这样决然的姿态,他觉得陌生。可当年她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他心中难过,也没有遗漏她眼底闪过的那丝伤感和伤心。他心中一动,在她身后说:“三天之后,东海之滨,崇恩在那里等你。去不去随你。” 上歌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笔直地走开了。 离止靠在紫澜殿的大门口,含笑着瞅着她靠近。她目光嗔怪,可眼底那丝难过没有摆脱他的眼睛。他对上歌伸出手:“过来。” 上歌蹭到他跟前,撒娇地拽进了他的手心:“离止哥哥,你还没好,为什么要起来?” “他找你,是为了崇恩?”离止说。 上歌简直是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崇恩于你有恩,按照道理,你该去见见的。”离止搂着她:“莫要让人说你无情无义。” “离止哥哥,你不担心我去了,就不回来了吗?”上歌糊涂了。 她竟然不知道,她的离止哥哥竟然大度到这种地步? 离止顺了顺她的头发,淡然笑了:“我若担心你,就不让你去了。”他目光深远地凝视东边,那里有个男人,也如同他曾经那样殷切地期望过,他的上歌儿能够多看一眼。他很懂这样的心情,同是男人,他这点宽容,还是应该给与的。 上歌微微一颤,拥紧了他。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离止哥哥,咱们……成亲吧?”她搂紧这个男人,低声说。 离止似乎料定了她会这样说,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应允下来:“好!” 所有的激动开心,都藏在心底。他素来能够忍,更能够装,他深深明白这一刻上歌只是为了让他安心。可她不明白,他的心很安稳,因为她是他养大的。全八荒**,没有人比他离止更了解这个姑娘,她的固执如他一般,认定了一样,就不会再去改变。她心里将崇恩踢出了这个舞台,就再也不会允许他重新走进来。 而他在上歌的心中霸占着一席之地,永远也不会离开! “去见他吧。”他说:“咱们明天回一趟大荒,让你爹娘也安安心。等你回来,咱们就……成亲!” 上歌窝在他怀中,听着他不会说谎的心跳,有力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等她归来,他们就成亲。从此,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人,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他们分开!她的心暖暖的,只要他在,她不畏惧任何人,更相信不管前途如何,都会有一条出路的! 第27章 她聪明内秀于心 上歌想,也许她并不是这八荒**最聪明的,她们家的人也总说她很笨,可她虽然笨了些,却是个实在人。请使用访问本站。 与崇恩,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她认定了离止哥哥,纵然心会有愧疚,却不会再回头,落一个三心二意的下场。她们比翼鸟一族,动心就是动心,从不轻易改变。 她心坚定,当即让白鹤给崇恩传了个信,说自己三天后必到。 为了怕离止伤心,她多留了个心眼,决定到时候说什么也要带离止哥哥去,到时候崇恩见了离止,想来剩下的话也不用多说,他便明白了。 在紫澜宫休养了一晚上,离止总归修为不错,已经能下地来。第二日傍晚,上歌腾云带了他,前往大荒去报平安。 离止的爹娘幸而都在大荒,诸人汇集,满堂其乐融融。 然而,当听说上歌要跟离止成亲的时候,一屋子都静了下来。 上歌的身世,只有离跹和元安以及渊极三人知晓,她是魔族公主夙纱的魂魄经过渊极的神力化为的灵胎,本身与离止并不存在血缘关系,但因了是从元安妻子的肚子里所出,两人本来就占了个亲亲表兄妹的名分。两家关系亲到这样的地步,两人又情同兄妹,怎可嫁娶? 痴魅对此倒还能接受。 她同上歌一般,虽然是占了大荒公主的名分,可实际上真正的大荒公主早已经灰飞烟灭,她是公主的魂魄被邪皇用无上神通凝聚,重新返本归元在天庭重生的蔷薇花精。 因而算起来,离止跟上歌的血缘关系也没,她不担心两人真成了亲有悖纲常。 更何况……离止像极了他爹,纲常伦理这东西,又岂会放在眼睛里? 只是,她也并不知道上歌的身世,一听这说法,也跟上歌娘一样,呆住了。 离止来真的,她以为上歌少不更事,又钟情于崇恩…… 这真是一团乱! 上歌娘愣了许久,才摇了摇头,强自笑道:“上歌儿,你怎么也跟离止胡闹,这种事情,是能开玩笑的吗?” “我没有开玩笑!”上歌紧紧拽着离止的手,将他拉得更靠近了些。她脸上尚且存有稚气,说话却成熟坚定:“离止哥哥与我缔结永世盟约,绝不相负!” 屋子里有些安静,大家都不说话了。离止的声音显得特别淡定:“我跟上歌儿的事情,其实不说你们也明白。崇恩不是上歌儿的良人,他跟上歌的路子不对,走在一起也是互相受伤。我跟上歌儿一起长大,我了解上歌儿,我对她的心也是真的。” “好。”好久,才听见痴魅弱弱的声音。 上歌一喜,只见离跹笑了起来:“我瞧着我儿的确是真心。元安,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这件事你怎么看?” “止儿很好,只是上歌儿……”元安还有些犹豫。 离跹适时地打住了他的话头:“这个事情,还是交给孩子们去犹豫吧,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该好好轻松一些。” 话是这样说,他想起崇恩,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心总有一股不安,说不上来。 但自家的儿子安然无恙,又得偿所愿,心总是愉快的,也就笑了笑,掠了过去。 长辈们同意了,上歌跟离止都安心下来,两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开大厅,给大家说话的空间。上歌安安静静的,嘴角的笑容有些静谧的味道。离止牵着她的手,心酸软,也不由笑了出来。 “离止哥哥,我已经回复了崇恩圣帝,三天后一定去见他。”忽然,上歌说。 离止笑道:“嗯,你去吧。” 她顿住脚步,忽然反身抱住离止,她的脑袋靠着他的胳膊,轻轻说:“离止哥哥,我们一起去!” “好!”他说。 她的坦然,让他的心里十分舒心。长长久久未必是好,但两人能够坦然相对,他的要求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夜,离止随着父母回青丘,临走前,两人约定,三天后在青丘相见,一起前往东海之滨。上歌依依不舍,让大家好一通嘲笑,两人却心照不宣,长长久久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 转眼三天就要到。 前一天早上,上歌就开始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她紧张得很,做事情心不在焉。元安有心一问,她藏不住话,就将跟崇恩的三日之约,说给了元安听。 元安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如今已经做了选择,按照道理,是不该再跟崇恩多有瓜葛的。但这话紫微星君说得的确很对,你一个人断了,并不算断了,这事儿说开了也好。只是你……” 他怕上歌见着了崇恩,又要动摇了。 自己的女儿,他还不了解吗? “离止哥哥也这样说。”上歌说:“我虽然笨一些,但道理还是懂的。” 元安就没再说什么,离开大荒,他又叹了口气,迅前往青丘。 这件事,还需要跟离跹商量商量。上歌命的劫数如何应验,两人都还不知道,就转给了崇恩圣帝,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又要怎么度过这一次的难关?上歌是他的女儿,可崇恩也是他跟离跹的好朋友,他们于心不安! 青丘离月宫没什么丫头奴婢,偌大一座宫殿,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离跹跟元安找了个地方说话,说起明天的东海之约,元安忧心极了:“上歌的来历你我都知晓,她本是魔族的公主,跟崇恩就有一段仇恨。如今上歌前尘尽忘,是想不起这段往事,但不代表这件事不存在。我想,两人还是少些瓜葛为好。” “见一面,应该不打紧吧?”离跹说。 元安道:“我原先也以为不打紧,但如今上歌晕迷的时间间隔越发的断,昏迷说的话,也让我心惊肉跳。上一次她晕倒,总是在说,不是我杀的。我想,根据你见到的事实,她应该是已经在逐步恢复了。那段往事如此痛苦,我不想她想起来。” 两人在屋子里说话,没有注意到,屋外一片衣角融进了夜色里。 第28章 送你前尘兼往事 瑶光的脸色有些扭曲。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吗?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呢! 瑶光笑了笑,想不起来了是吗?那没有关系,只要有一点能够拆散他们的可能,她绝对会十分珍惜的。既然她想不起来了,那她就送上歌儿一盏照尘灯,助她一臂之力! 瑶光转身离开,眼那抹不怀好意,就更浓了。 她讨厌上歌,似乎是与生俱来就讨厌的感觉。她明明跟上歌无冤无仇,因为崇恩接下了梁子,没想到如今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她不想承认,她见不得上歌过得好,上歌跟崇恩在一起,她讨厌上歌;上歌选择了离止,她就更讨厌上歌了。 凭什么? 她得不到的东西,上歌得到了,还这般不知珍惜? 真不甘心! 就这样的女人,凭什么还要得到崇恩圣帝的眷恋?她真是替崇恩感到不值得,明明是那般惊为天人的人,因为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他堕落凡间! 何其痛心! 瑶光笑了,上歌想过得顺心,可她就是不想,不让! 照尘灯是天君哥哥的宝贝,素来放在天机阁,原本是由墨隐上神保管。后来墨隐上神离职,回到凤族继承大统,这位置也就空了。要进入天机阁是很容易的事情,瑶光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切都会很顺利。 瞅着时机绕开天兵,拿到照尘灯,瑶光很快就离开了。 来到大荒,万籁俱静。她摇身一变,化作离止的模样,寻了个小仙娥,让她指路去往上歌的房间。 小仙娥一脸奇怪,离止上神对大荒比自家还熟悉,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离止在跟他们开玩笑,指了路,就径直离开。 等瑶光找到上歌的房间,已经是夜半十分。上歌还没有睡觉,在被子里放了本话本子,磕着瓜子闲逸地瞧着。瑶光推门进来,她立即将话本子往自己的被子里一塞,把瓜子往枕头下藏。 见到推门进来的是人是离止,她愣了愣:“离止哥哥?” 瑶光笑道:“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什么?”上歌跳了起来,瞬间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然而笑容还没到眼底,她忽然在瑶光身前两步顿住,脚步慢慢往后退去,眼警觉非常:“你……你不是我离止哥哥,你到底是谁?” “嗯?”瑶光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上歌识破了。 上歌眯着眼睛,没什么耐心地说:“你到底是谁!” 她握紧拳头,已经把自己的羽翎握在了手指尖,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瑶光哈哈一笑,被识破了,她也没什么不好。变回原身,她还是觉得奇怪:“你怎么识破我的?” 上歌瞧见她,咬紧了嘴唇不言语。 她的离止哥哥,虽然不反对她看些凡间的话本子,却顶讨厌她窝在被子里看。离止哥哥说,夜明珠再明亮,也总归不是自然的光亮,伤眼睛。她又最喜欢一边吃瓜子一边看,看到开心处哈哈大笑,不开心的地方泪珠滚滚,最容易被瓜子呛到。 是以回回看到她这般,他脸色都定然不好。 可刚刚瑶光进来,面上竟然带了笑,她就觉得蹊跷。 等走进瑶光,那种感觉就不对了。那不是离止哥哥的气泽,她靠近这个女人,浑身的寒毛都要立了起来,最是恐惧。 “你来干什么?”上歌没什么好脸色。 她跟瑶光没什么仇,可一想到这个女人怂恿人在人间跟她和崇恩为难,在离止哥哥灵魂堕落凡间的时候,又怂恿茱萸来跟她抢离止哥哥,她心里就一阵疙瘩。 瑶光瞧着她,这个女人如今得偿所愿,越发的光彩照人。 以前她瞧着上歌,就觉得她蠢,想不到这样近距离地看她,眼那抹坚定,反而透着聪慧。 “我来,是送个好东西给你。”瑶光说着,将照尘灯放在了上歌的床头柜上。 上歌警惕地说:“这是什么?” “不是什么大玩意,就是听说你跟离止殿下喜结连理,我心里开心。”瑶光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真诚:“送这个给你,夜里你想看话本子,不是正好么?” “谢谢,可我想,我用不着。”上歌绝对不会要她的任何东西。 瑶光淡定一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也不接受吗?”她说着,往后退开一步,又笑了笑,竟然就转身走开了。 上歌连忙冲出门来,庭院空空,却没有瑶光的影子。 “奇怪!”上歌喃喃自语:“难道真是来送礼的?” 她关上房门,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捞过话本子又要嗑瓜子。可惜,眼睛盯着那些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思总是往那盏灯上瞧。这照尘灯也生得忒漂亮,古铜色的灯盏,雕花镂空的繁复花纹,淡蓝色的火焰就从圆形正自发燃烧,将屋子里照得颇光亮。她素来喜欢精致的东西,瞧见这灯如此漂亮,忍不住又凑上前去看了看。 也就是那么一刹那间,灯火忽然燃烧起来,火焰窜得老高,一下子烧着了她垂下来的头发。 上歌连忙躲闪,还是避犹不及,几根发丝飘落在了火焰里。 “我就知道瑶光没安什么好心。”上歌跳起来,差点破口大骂。 这个灯也太邪乎了,她只是靠近了一点,就这么旺盛地燃烧,要是靠得太近,她这头头发,岂不是全没了? 上歌转身,决定再也不看这灯了。 她趴在床上,重新翻看自己的话本子。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那双眼睛,带了几分笑意。她刚刚吹了一阵微风,让上歌的头发落在灯光里,不久,照尘灯应该就会找到她的本源。 她没什么好瞧的,目的达到了,也就可以安然享受结果。 只是……她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仗,她想起一个人,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今日若是没有达成目的,明天上歌依然去,她也有别的办法,好好收拾收拾她。 瑶光乘云离开,直奔九幽而去。 她刚刚走开,屋子里的蓝光顿时大盛。上歌翻了一页书册,也觉得异样。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放在床头柜上的灯光忽然变得浓厚。她瞧过去的那一刹那,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集了她的神智,让她再也移不开眼睛。 忽然,灯光之,竟然出现了影像!她定睛瞧去,是一个极致美丽的女人,瞧见她的那一眼,她心口剧痛,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心口。 可捂住了心口,却捂不住大脑里更加翻滚的疼。 她抱住脑袋,定定瞧着眼前那个女人。那些被遗忘的时光,竟然就这样……想起来了! 第29章 从来没有离开过 九幽之外,世居魔族。请使用访问本站。 魔族不同于其他神族,这一只种族生来特殊,人人都说魔性非常,就是说魔族人的性子颇为冷淡,变化与不变化之间,差别甚大。而且不与其他种族融合,只能在族内通婚,就显得格外凄惨。 但魔族也不是一无是处,这一只最大的优点是心性冷淡,因而很容易集大成。 几万年前,第一次仙魔大战的时候,魔族还有过最光辉的历史。 魔族的长老曾经一人独挑天界无人可敌的父神跟王母联手,虽然最终落败,但也累得父神化虚,算是报了互相的仇怨。 后来,魔族开始推行王族制度。 第一位魔主有两个孩子,兄长叫做乌邡,妹妹仅仅比哥哥晚生大半个时辰,因为出生之时,乌云蔽空,房间里的素纱随风翻滚,她娘亲又一心盼个女孩儿,得偿心愿,就取名叫做夙纱。 乌邡自诩天赋异常,魔主也常说乌邡是他最得意的儿子。不过千岁,修为已经能够跟族里的长老们打个平手。到了五千岁,族里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但乌邡天赋再好,也不及自己的妹子。 魔主说,夙纱生在阴时,体质是修炼之人人人苛求遇到的最佳鼎炉,这种体质来修炼,别人十分力,她只需要一分。后来果然证明了这句话,乌邡资质已然是最佳,夙纱的资质就是绝顶。等到她父亲化虚消逝在天地间,乌邡承袭魔主之位时,她已经是魔界里的第一人,就是自己的兄长,也战她不过。 夙纱修为了得也就罢了,她更是承袭了魔族人的通性,冷淡到了极点。 因为心静,面容就祥和,脾气也好得没话说。在魔族这种阶级至上的种族里,她是人人都可以接近的公主殿下,在族威望甚高。 乌邡常常对自己的下属说:“我这妹妹生在魔族,已然是绝代,将来谁若是娶了她,必然是这世界上最幸福之人。” 大家不置可否。 公主脾气好,相貌绝世,只可惜修为太厉害,族里的人没几个敢招惹。 是以,夙纱的婚事拖了万年多,也一直都是八字没一撇。 后来,乌邡在天界遇到了若水神君的女儿丽裳,因为得罪了天界,搞得在魔族也混不下去,交出了自己的魔主之位,携带娇妻幼子远离魔界,丢下一摊烂摊子,就此跟魔界断了缘分。 可因为得罪了修罗界,鬼族也来闹腾,搞得魔界硝烟四起,民不聊生。 魔族自从上古一战之后,修为不错的长老纷纷陨落,很多传世法典因为高深得过了头,没人练得成。乌邡离开之后,族内的八大长老个个都想当魔主,打得你死我活,有实力的死了,没实力的惨了,说白了,族里没人能够挑帅旗。 所以,修罗族打上门来的时候,魔族人着急了。 撵走了自己的王上,面对外敌,大家都束手无策。 长老们急得团团转,孤立无援的魔族都已经做好了亡族的准备,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哭成一团。 就在这种时候,魔族的苍梧山上乌云蔽空,苍狼在山哭嚎如泣,纷纷对月跪拜。 夙纱从闭关千年的山洞里腾云而出,立在云头之上俯瞰跪拜的臣民,黑色的长裙金边在月下奢华得像淬了毒的曼陀罗,她手拿着长枪,冷然扫视群臣,只说了几个字:“挑衅的敌人在哪里?” 问明了方向,夙纱亲自点兵选将,带了五百勇敢的弓箭手,前往九幽迎敌。 素月当空,她一枪划开结界,对方千军万马,她眼睛都不眨,径直冲入敌方阵营,直取敌方将领首级。 后来的《八荒传》里,称夙纱绝代,唯有比翼鸟一族的公主痴魅可以媲美。 这一战想当然耳,名扬天下。 自古名言有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这句话所言不虚。退了强敌,魔族内的纷争又起,新上来的长老野心更甚,个个都打起了公主夙纱的主意。 魔族的规矩,王座传男不传女,但夙纱有王族的血统,又是先往的一母同胞亲妹子,谁得了夙纱,谁就是下一个魔主。 但大家都想得到的,就越不可能有人能够得到。最后长老们警惕之心渐起,为什么一定要留着这个王族血统呢?有她在,谁继位都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先联手去掉这个祸害,还能安定大家的心。 后来,不知道是谁提了个点子:“要不,咱们在八荒**,来一场比武招亲?” 他们的意思,这样一来不但能够解决了麻烦的公主,还能为魔族寻一个同盟,再也不怕强敌来袭。 这个主意一提出来,大家立即拍手称绝。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魔族发出的榜传遍八荒**,除了天界没收到,其他各界都被邀请了去。 比武招亲这一天,魔界热闹到了极致。 各界上到君王,下到能臣才子,早就听闻这个女子美貌,自然都要来瞧瞧。九幽入口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一日夙纱从闭关的洞出来,一瞧见这人山人海,吓了一跳。 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哥哥回来魔族,仔细一瞧,那场景却不大像。张灯结彩倒像是办喜事。她正诧异间,长老们潜了婢女来,请她出来观看比试。夙纱层层追问,才知道是长老们瞒着她,要给她比武招亲,挑选夫婿。夙纱站在洞口,整个人都懵了,手的紫色长枪跌落在地,好半天,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心跳。 站在苍梧山的顶端,她瞧着山脚下来来往往的人群,险些哭出来。 她想起父母哥哥还在的时候,人人都将她捧在手心里,只因为她现在不被需要,族里的人巴不得撵她走,心不由一阵悲凉。 但事已至此,她若不出来,丢脸就是丢整个族的脸。 紫色长枪在手抡了个圈,夙纱想了个办法:“你去告诉长老们,比武招亲可以,但比武的人,必须是我亲自上。” 第30章 比武招亲闯大祸 魔族的长老们听了侍女带來的话,一个个都十分无语。 夙纱的修为摆在那里,要真是她上,那还了得,这些來招亲的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非得给她打趴下了不可。 但不答应吧!夙纱也肯定不依,又是一场难办的事。 最后,大家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答应了她的要求,只听说修罗族的新族长修为也挺了得,那妖界的王上褚寰宇,跟自家的王上是一个时期继位的,也是修为了得,别的不说,这两个里,总有一个能够打得过夙纱吧! 就这样,擂台建起了。 打擂台的第一天,夙纱踏云而來,黑色长裙,金边缭绕,手中紫色银枪闪亮,印着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庞,真是绝代芳华。 她一出來,气势太过强盛,反而压住了不少人蠢蠢欲动的心。 也有自不量力的,上台去挑战她,沒几下就给打下了擂台,沉得住气的,也就暗暗思量,再等等,等夙纱多打上几个,摸清了她的功底,再出手把握就大了,美人在怀,手握江山,那场景想想也是美事。 第一天,夙纱将第十个人踢下台时,转身而去。 她沒有注意到,坐在下方的几个人里,有两双眼睛,一直在瞧着她。 一人是妖界之主褚寰宇,一人是修罗之主烛元。 论相貌自然是褚寰宇长得更甚一筹,听说修为也是他最高,因而是这一场比武招亲的大热门,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已然瞪了对方几十次。 这一天的夜里,魔族注定不大平静。 修罗界跟魔界毗邻,九幽之境乃是两界的共同通道,往左是修罗界,往右是魔界,两界日久争夺这宝地,又有旧时恩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趁着夙纱招亲,便暗藏了兵戈,要从中生事。 当夜,魔族举办了晚宴,招待來自各地的宾客。 素來话不多的修罗王烛元,不知怎么的,忽然兴致勃勃地起來给鬼族的族长敬酒,族长不疑有他,爽快咽下,因瞧见妖族的王褚寰宇就在一边,也秉着礼仪敬了他一杯,谁料就是这第二杯酒下肚,不多时,鬼族的组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就瞬间死去。 族长身边的将军一查验,那杯中竟然放了销魂蚀骨的剧毒。 最后一个给鬼族族长倒酒的,正是妖王褚寰宇,自然他嫌疑是最大。 可烛元千算万算,沒有算到,这妖王修为不错,最要紧的是脑袋比他更灵光百倍。 在他还沒反应过來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从他的指甲里搜出了销魂蚀骨这毒药。 这一味毒药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狠毒,寻常仙家妖魔哪里那么容易死去,这销魂蚀骨却能够融了五脏六腑,伤其根本,动其元神,顷刻就能要命,最重要的是,销魂蚀骨乃是修罗界无炼崖上的奇花提炼而成,稍稍有学识的都知道。 可鬼族族长身边那将军,却偏偏是个沒学识的。 他一口咬定,是褚寰宇杀了他家王上,任凭妖王如何解释,也不停,拧直了脖子要褚寰宇偿命。 这褚寰宇解释不清,又上了脾气,握了剑就去找烛元拼命。 魔族这边,大长老上前劝解,却在混乱中被杀了。 这一夜的混乱,妖界、魔界、修罗界、鬼界四界打得风生水起,那真是生灵涂炭、苍生遭殃。 当修罗王烛元离开魔界时,婢女问站在苍梧山顶端的她:“公主,就这样算了么!” “不然还能怎样!”夙纱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天下迟早要战事四起,不是为了这,就是为了那,有时候明着是为了这,实际是为了那!” “不懂!”婢女摇头。 夙纱就笑了:“一句话,男人们总是会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找理由罢了!” 她转身离开,回到自己闭关的山洞里,又开始了漫无边际的修炼。 魔界这一场一场死伤无数的战役打下來,各家王族逃回自家地界,立即兴兵讨伐有怨有仇的,战事一起,祸及苍生,不单单是妖界魔界鬼界和修罗界受到牵连,这四界逃窜的妖魔鬼怪流落人间界,又让人间不得安宁。 稍有良知的神仙,都秉着为善的信念,出面调停。 这一日夙纱自自己的山洞中出來,又瞧见了外面人声鼎沸的热闹模样,多年前伺候她的丫头早被长老们诛杀,夙纱遍寻不到人,又不想让长老们知道她又出关了,摇身一变,变作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跑下了山。 一问族人,才知道是天界几位尊神,要前來调停修罗界跟魔界的纷争。 说是妖王和新鬼王都答应罢手言和,只烛元不肯屈服,是以五位尊神不得不走一遭。 夙纱问清楚了,领头來调停的人是天界最富传奇的青丘国主离跹,來的五位尊神中,还有五方五老中的崇恩圣帝。 那族人虽然冷然,言语中却不乏对这两位神祇的向往,说是两人绝代风姿,堪为奇人。 因这人夸得狠了,她多年不曾动过的好奇心,就这样动了一动。 夙纱混在人群中,也來围观这五位神祇的降临。 不久,九幽入口仙气缭乱,五人从天而降,转眼落到了地下,当先领头的人一头银色长发,姿容绝美,含笑的模样温和儒雅,带着几分无端的风流,他身边一人安静从容,负手而立,眼波过处却如绝处逢生的雪莲,遥遥盛开。 她身边的族人语气都变得激昂了:“看到沒,银色头发的那个是离跹上神,旁边那个蓝色衣服的,是崇恩圣帝,真是俊俏,跟咱们魔族人的俊俏完全不同呢?” 夙纱摇了摇头。 不同的不是容貌,她私以为自己的容貌更甚于这人,真正不同的是气质,这人的怡然自得是天成了。 她看过了,也沒了兴致。 她许久不出來,重新修建后的魔界她尚且不熟悉,不由夺走了一会儿,等到夜深之时,才回自己的山洞。 不料还沒到自己的窝里,就听见身后有破空声而來,她蓦然回身,只见刚刚那位蓝色衣裳的神祇,正站在下方的石头上,皱着眉头说:“这位姑娘,本君不曾來过魔界,忘记了來时的路,可否指点一二!” 第31章 那一年初初相遇 夙纱心里觉得好笑,天界的神祇,怎么也有这样糊涂的时候。 她便指了指西边:“你是从那边來的!” 崇恩圣帝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嘴角带笑,眼中却有几分无语:“姑娘,我正是从那边來的!”他从那边过來就已经是迷路了,再往那边去,不也一样迷路吗? 夙纱一拍额头,懂了:“那你是想去哪里!” “沁玉堂!”崇恩说。 夙纱听了,眼睛都瞪大了:“魔界还有这个地方!” “……”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所措了,崇恩前來问路,却问了个不世出的人,反而将自己也绕糊涂了,最终还是夙纱想了个办法,她指了指自己修行的山洞:“要不,你先进去休息一会儿,等你的同伴找上山來,再随他们一同回去!” 崇恩不置可否:“也好!” 夙纱领着他进去,山洞中宛然是另一个世界,夜明珠的光辉将洞内照得透亮,洞内的山水瀑布野花香,倒别有一番滋味。 他在洞中游走一番,忽然瞥见石壁之上,竟然有几幅画卷,画工讲究,一时看入了迷。 夙纱多年來居于此地,见惯了这些,反而是崇恩颇为惊讶,他看得微微入迷,夙纱也不管他,径直在自己的石床上睡了,隔着纱帐,对方一举一动她却了如指掌,见他盯着墙壁上的画发呆,不由出声问他:“你在看什么?” “这画是你画的!”崇恩回头问她。 夙纱在纱帐内淡淡地说:“闲來无事,信笔而就!” “我瞧着这些,倒像是一门武学!”崇恩说:“你这线条跟气脉游走的方向暗相吻合,真是巧妙!” “哦!”夙纱心中一颤,养了声调。 崇恩反而疑惑了:“难道竟不是么!” 夙纱勉强一笑,再不言语。 魔界的法典中,多有深奥的功法,但深奥功法的前提,一定是要有深厚的功力才能修成,多年前自从她领悟了一番,功力倍增,兴致勃勃地想要与族人分享,却畏惧这功法会给族人带來祸害,因而以画作绘出,隐秘流传,來过她这洞里的人,可沒一个瞧得出來,天界真是奇人多,她这画画得如此隐秘,还是被这人一眼窥视了出來。 崇恩又看了一会儿,见她无意跟自己说话,也总不能这样叨扰,沒话找话地道:“这地方如此清幽,倒适合抚琴!” “你若想抚琴,瀑布旁边就有琴,你可随便取用!”夙纱就说。 崇恩笑了:“我自己有琴!” 他伸手在空中划过,自己的伏羲琴已然抱在了怀中,他捡了个地方盘膝而坐,当真抚起琴來。 崇恩是天界十大神器中的伏羲琴守护神,万万年的守护,让他对这伏羲琴了解甚深,自然也琴艺了得,这一番在洞中抚琴,琴声中自然带了卓然意境,当真是美不胜收。 夙纱闭着眼睛,竟在这琴声中睡着了。 梦里回到了总角时代,她的哥哥也这般喜欢在瀑布下抚琴,而她在哥哥身边玩耍,采了野花编织成花环,甜甜的花香让她的心感受到了温暖,这是哥哥离开之后的这许多年來,从未有过的温馨。 梦里醒來,崇恩已经离开了这里,她坐在这洞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对他的眷恋。 循着他的气泽,夙纱出了山洞。 沒想到,随着这几位上神的到來,修罗界也來了人,要谈判,修罗界的少主烛元來了,还请來了族里不世出的大高手五个,陪着他走这一遭。 这一场谈判自然是不可能讲和。 她太了解这位修罗少主了,愚蠢、莽撞、好胜、记仇,根本不可能放过魔族,最主要的是,修罗觊觎九幽,已经觊觎了上万年,现在魔族羸弱,他们更是虎视眈眈,让老虎将放到嘴边的肥肉吐出來,可能吗? 可天界來的这几位神祇也太天真了一些,竟然以为凭着嘴巴,就可以说动他们,太妄想。 夙纱隐了身站在庭中,瞧着两面的人当着天界的面,吵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喧嚣中,崇恩坐在离跹身边,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他目光向她的方向看过來,明明知道崇恩看不见自己,她的心还是被他纯净的目光震动,差点现了身形。 这之后的事情,夙纱其实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到了最后,好像是修罗族的长老首先拔出了兵刃。 这一场战斗,修罗族是有心策划,有备而來,九幽的入口被潜伏在那里的修罗打开,大批的修罗趁着这一次的谈判,力图毁灭魔族。 多年以后,夙纱回忆起來,满脑子里都是猩红的颜色。 满地的尸体,族人们的哭喊,破碎的兵刃和天边残留的艳红,让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混沌。 出來的时候,她满心都是对哥哥的温情,并沒有带自己的盔甲和兵器,返回山洞里拿了这些东西,她踏云而來,外面的战斗已经是不死不休,崇恩当先看到了她,他仰起头的刹那,四目相对,他似乎惊诧于她的身份,她惊诧于他那一身的鲜红。 就这么片刻的晃神,烛元已经偷到了崇恩的身边,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自己的兵器。 长枪贯胸而过,崇恩吐了一口血,夙纱的瞳孔一缩,手中长枪已经丢了出來。 “是夙纱公主,公主,救命!”走投无路的族人们见到她,立即萌生希望,纷纷叫了出來。 夙纱扭头看了崇恩一眼,他身边的离跹上神已经冲了过來,将他扶到了一边,用结界笼罩了起來。 她落在他身边,反手拔了自己的紫色银枪,夕阳艳丽,她的容颜太过绝世,让崇恩有些愣神,她拎了银枪,瞧着不远处刚刚被她飞驰而來的银枪伤到的烛元,目光清冷语气凛冽:“我來会一会你!” 她提枪而上,沒有丝毫地犹豫,挑上了烛元。 烛元不敌她,节节败退,修罗族的长老们见状,纷纷上來帮忙,她吸引了很大的注意力,很快,天界的神祇带着族人,关闭了九幽,清理了修罗。 离跹等人一得空,立即前來帮忙。 她得了空闲,无意中一回头,瞧见崇恩摇摇欲坠,已经气若游丝,她想起山洞里的琴声,心口一软,上前來带走了他。 第32章 所谓天意总弄人 崇恩伤得很重。 夙纱其实无处可去,可眼下魔界处处不得安生,他的伤最好还是静养为妙。她带着昏迷不醒的崇恩一路往西飞,绕过重重崇山峻岭,一路向西,等她精疲力尽停下来时,已然是到了西荒。 夙纱沉下脸来,她倒是记得这里,听说是天界用来流放犯了罪的神祇的地儿,鱼龙混杂,千万年来少有人迹。 这里倒是个养伤的绝佳地点。 她落下地来,带着崇恩入了内。 她选了座无名小山,林荫遮蔽,清幽处带着些雅致,倒是个好风景的地方。夙纱颇为喜欢这里,以她跟崇恩差不多的审美来看,他应该也会喜欢。 夙纱寻了个山洞,将崇恩带了进去。 崇恩伤得太重,血流不止,大部分修为都护住了心脉元神,才得以保住性命。她心中担忧,又没有别的法子,只模糊记起,哥哥曾经说过,这林子里有不少的天覃花,是可以用来渡修为的无上神草。她心思立转,当即离开山洞,前往密林深处去寻找天覃花。因怕崇恩的气泽流出吸引附近妖怪,她便设了个简单的术法封锁了洞口,才放心前往密林。 那个时候,她全身心都记挂着崇恩的安危,也太过天真,没有任何防备地离开了洞府。 她那个时候不知道,自打他们踏进这个山洞,就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他们。 那是一只兔子精,名唤云深,曾经是天庭王母座下的爱宠,因为偷吃了蟠桃,又爱上了天界的神祇,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触怒了王母,被流放到了这里来。 夙纱刚刚离开,她就现了原形。 而夙纱运气也的确不好,她离开不久,崇恩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时候,他看见了云深。 可崇恩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又昏迷不醒,云深在他身边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夙纱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天覃花。那药草果然神奇,她度了些自己的修为给崇恩,没有发生排斥反应,很快,崇恩的身体自行修复,她却累得险些昏迷过去。她撑着身体照顾崇恩,顺便打理这个西荒无名小山里的洞府,要做短暂停留。 烛元用心险恶,兵器上是淬了毒的,崇恩的元神大约要将养一些时日,才能好得过来。 正是这一清理,她就发现了隐藏的云深。 云深还想要瞒着她,却终究是躲不过她上万年练就的火眼,哭着被她丢了出去。 云深站在洞府门口,红着眼睛不甘心地怒视她:“你凭什么不准我靠近崇恩?” “你认识他?”夙纱颇感意外。 云深眼泪汪汪地诉道:“我爱慕他两千多年,怎么会不认识崇恩?” 夙纱听罢,心肠就软了。她跟崇恩其实不熟,见他救他,全因为他那一曲之恩,她本犯不着干涉他的人生大事,这个姑娘若是真心,倒也还能让她接近,也多一个照顾崇恩的人——照顾人的事情,说实话她真心不擅长。 她本来想说:“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里吧。” 可话还没出口,就听云深冷哼道:“你别以为你长得好,就可以魅惑崇恩。你一个魔女,也想枉自高攀圣帝,未免太过可笑,不知廉耻!” 夙纱一愣,闭上了嘴巴。 她倒不觉得自己配不上崇恩,只是眼前这个女人,着实配不上这个男人。 她淡淡地说:“我与崇恩怎么样,跟你并不相干。倒是你,一个因罪被贬黜的仙女,又有什么资格来我跟前大呼小叫?” 她转身离开,懒得去看云深到底什么表情。 这之后,夙纱又出去了几次,她需要新鲜的天覃花,缓缓渡些修为给崇恩。他的元神陷入沉睡,身体却在自我修复,这是个好事情。她很乐意救他一命,全然没想过,一来二去,自己倒损失了大半的修为。 回回她离开,都会看到云深守在洞府门口。等她回来,云深还在那里。 夙纱并不以为然,云深爱等就等,她并不在乎。 可她太过自信,忘记了云深在这密林里几千年,早就熟悉这里的一切。这山洞其实是还有一个门可以进入的,回回夙纱离开,云深就会从后门进入,守在崇恩身边。等夙纱估摸着要回来,她就再出来。她打不过夙纱,唯有这样的办法,才能换得跟崇恩的片刻相处。 云深运气也太好了一些,崇恩笼统醒来不过两次,两次都给他瞧见了她。 反而是夙纱,一次也没见到崇恩清醒过。 她更多时候面对的都是昏迷不醒的崇恩。可她喜欢这样看这个神仙,他的气息真是好闻,她猜测这个神祇的元身大概是草木一类,因为她能够从他身上闻到花朵的味道,那味道她说不清楚,似乎是兰草一类。 大多数时候,他闭着眼睛安静地沉睡,她无聊了会数他的长睫毛,数完了就从须弥芥子袋里取出琴来,一遍遍弹奏肆意地曲调,她就喜欢那样随性地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崇恩的眉头会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似乎是受不了她的琴声,每当她不按曲谱来弹奏,他必定在意识深处皱眉头。后来,夙纱就总喜欢乱弹,她喜欢这个时候他有反应,是个活着的人。 她想,如果这个男人此刻是鲜活的,一定会说她的琴声让他难受。 反正她哥哥就总是那样说。 她想着这些,就笑了起来,瞧着崇恩竟然就越发的顺眼了。 如此过去了大半个月,夙纱又一次从外面回来时,崇恩已经在洞中坐着了。 他瞧见夙纱踏进这山洞,表情惊讶之极:“我记得你,你是夙纱公主。你怎么也到了这里来?” “你伤好了?”夙纱一愣,很快就收敛了心神,放柔了声音问他。 崇恩表情疑惑:“你怎么会知道我受了伤?”话音未落,他自己先笑了,自问自答:“我倒是忘记了,我受伤的时候,你也看见了。” 他抬起手来,笑了笑:“已经好了很多。多亏云深救了我,这些日子又悉心照料我,我如今修为得以康复,外伤不治而愈,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33章 并非爱能换来爱 崇恩说着,扭头回头去看身后的人,夙纱这才注意到,一片雪白的衣角攥在他的手中,似乎是怕身后的人跑掉一般。云深低垂着头躲在他的身后缩成一团,乌黑头发里露出的雪白肌肤,有隐隐约约的红色,好一番娇羞之意。 夙纱恍惚觉得血都冷了:“你说,是谁救的你?” 崇恩便拉过云深,扭头对她笑了笑:“夙纱公主,这就是云深。” “我知道。”她略一点头,心思忽然就糊涂了。 云深被他扯出来,迫不得已抬起头来看她。四目相对,云深眼中有笑意,夙纱一片茫然。但她还是读懂了这个姑娘眼中的嘲弄之意。 她救了他,而他却爱上了别人。 大概云深嘲笑的,是她曾经固执地以为守着这个男人,就能够将一切威胁祛除,没想到是自己天真了。 但夙纱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事事去计较的人,真要计较的话,也计较不了那么多。她只是稍稍退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云深,似乎在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敌意。她能够感觉到云深身上的魔气和仙气,秉承出一股特别的味道――那种妖魅的感觉,她学不来,说不出哪里奇怪。 崇恩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奇异,主动给她找话题:“夙纱公主什么时候回去?可否带着崇恩一起?” “不知道。”夙纱略微点头:“但走的时候会告诉你。” 她不提离开,崇恩也不好催促,只是这个时候,他才放开云深的衣角,扭头对云深微微一笑:“你刚刚说要离开,是要去哪里?” “回我住的地方。”云深脸颊边露出一个浅笑:“在山那边。” 她说完,忽然愣了愣,随即紧张兮兮地瞧着崇恩。 夙纱忍不住冷笑,真是个愚蠢的姑娘,才刚刚欺骗了崇恩,为何不索性欺骗到底?反正崇恩也不过是以为她夙纱误打误撞闯进来的。 但崇恩毫无觉察,他听罢,只是笑了:“那好,想来你也有别的事情,我就不送了。明天……你还会来么?” “会!”云深满脸惊喜。 她答了崇恩的话,这会儿有崇恩在身边,倒也不觉得怕夙纱,趾高气扬地昂着脑袋从她跟前走过。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她眼角轻佻地眄过来,不用说都带了几分挑衅。夙纱瞧见了也当没瞧见,眼角瞧着云深眼中的不甘,也毫无反应。 云深走后,她也该走了,但崇恩的伤确实不让人放心。 夙纱走到他身边,径直去探视他的元神。 不料伸出手去,崇恩稍稍歪了歪脑袋:“夙纱公主,你这是作甚?” “看看门口,那是我的封印。”她不动神色地说明这个地方是她的,言下之意,他最好也乖乖听她的,她此刻着实没有什么耐心。 崇恩挑眉:“然后?” “没有然后。”她烦了。 崇恩着实不是她的对手,她也就不罗嗦,直接丢了个眩晕的咒语放倒了他,探视了他的伤情。果然,这些天的法力输出都不是白费的,他的元神金光闪闪,已经是大好了。只是因为躺了太久,呈现出一股疲软。 她在他身边坐下,瞧着他好看的眉眼,想起他刚刚的话,微微叹了口气。 小时候哥哥教她打架,教她修行,教她如何自保如何生活。 可哥哥没有教她,如何去爱一个人。 没多久,崇恩悠悠醒转,瞧见夙纱坐在身边,他脸上露出一丝气恼。夙纱冷眼看了,顿了顿,离开了山洞。 之后几天,她都没有踏进这山洞一步。 她一个人进了密林深处。 来这里的这些天,她因为要去给崇恩找天覃花,没少在密林深处逗留,很快就熟悉了这里的情况。 崇恩要留云深在身边,她本来也管不着。只是那个姑娘身上,有一股令她特别不舒服的气息。不搞懂这件事,她必然不能安寝。 密林里还有很多仙魔,因为遭到流放,都心生怨气。而且这些仙魔存在的时间很久,对这里的地形比她更熟悉。她是个魔族的公主,那种天生的王者之气,尤其令这里的仙魔们愤恨。以前在这里找天覃花,就没少跟这些仙魔们打架。 她一踏进这里,就遭到了攻击。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多少数量的堕仙潜伏在密林里,隐了身等着她。 带着极大杀伤力的火球从四面八方飞来,还未到跟前,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气扑面。她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急急召唤了武器强行接了这一招。 还未落地,胸口一阵翻腾。 对方重击了她,很快就发起了第二波攻击。这一次她有了准备,倒也不轻易中招,左右闪避间,已经把藏在树林里的敌人看了个清楚明白。 隐身又如何? 这些人一定不知道,他们魔族人最强大的术法,只要施法的人法力够好,是能够看穿隐身的人所在的位置的。 她就是少数能够看到隐身者的人之一。 她也毫不客气地反击,很快将这些仙魔都打了出来。 对方一共是十一个人,三个人在内圈,八个人在外圈,将她包裹在中间。个个手中都握着法器,为首的人站在东边,是这个阵法的阵眼儿。这个阵法也不是什么高明的阵法,她破起来不难。 只是这些人以多欺少,她心中恼怒,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也就生生压下了。 址着枪的手滑动,长枪在地面上撞击出金色的火花,她冷声说:“几位要跟我打,以多欺少不甚光明。但夙纱素来不看重人数的多少,看重的是比试的筹码。既然要打,你们以什么做筹码?” “都落到这份儿上了,除了这条贱命,也没有别的什么。”其中一个堕仙说。 夙纱听罢,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杀你们。” “那你想要什么?”那人忌惮她的实力,她不动,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 夙纱思考了一下,才说:“我若输了,我的命是你们的。可你们若是输了,此后听我差遣,不得有违,如何?” (cqs!) 第34章 不曾有过的开始 这一番交易倒是没什么吃亏的,左右一死,活着却是好的。 比赛的最后结果也没有什么悬念,夙纱最后将对方踩在脚底下的时候,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悲凉的感觉。 她想起崇恩来。 这个人于她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她心甘情愿做这些,左右也只是为了当初洞中他弹奏的那一曲,如此种种,却是自己活该。她想起云深,那个女人心中贪恋崇恩这许多年,莫不是也有什么原因?她若是费尽心思得到了结果,那结果却让人不能承受,对她而言,也是个错误的选择。 可事到如今,真的能管得住心防? 她最终还是问了关于云深的事情。 这不问不要紧,一问还真吓了一跳。她这般冷情的人听了那段往事,也倍感毛骨悚然。 这叫云深的堕仙,原先是王母座下的一只兔子精,常年被王母抱在怀中安抚,沾染仙气多了,也就可以勉强化个人形。她本也是个纯良的好女子,却在瑶池仙境中遥遥见到了崇恩,他衣袂飘飘,她心生敬仰,就这般爱上了。 没多久,听说天君有意将自家妹妹嫁给崇恩,云深眉中锁愁,左思右想许久,要想得到崇恩,就得断了天君的念头。 这事若是换了夙纱,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但云深就不一样,她是个有主意的女人。 蟠桃园的桃子,也分个三六九等,蟠桃盛宴上的桃子,九千年一熟,都是仙子们呵护着长大的,个个皮薄肉厚丰满至极。平日里都有禁制,只等着那盛宴一开,仙子再去采集。 云深先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她趁着仙子们离开桃园的时候,偷偷进了院子里,偷了两枚蟠桃,抵了她几千年苦修,成功维持她的人形。 因是化人世间不多,天界认得她的人寥寥无几。她游走在天宫,别人也只当是哪家的小仙女,不曾多问。如此,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进了天宫。 天君原本想许配给崇恩的妹子并不是瑶光,而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瑶音,云深进了天宫,直奔瑶音闺房而去。 第二日,天界就传出了天君的妹子瑶音跟宫门守卫暗通曲款的爆炸消息。 天君震怒,一气之下,将瑶音贬黜下凡,那宫门守卫也被雷刑劈了个魂飞魄散。可怜的瑶音好歹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公主,无端失了身受了这等冤枉,怎肯善罢甘休。前来带她下凡的侍卫还未走到宫门口,这位瑶音公主就先一步对自己下了咒语,硬生生散了元神劈了天灵,一样灰飞烟灭。 瑶音公主死后,与崇恩的婚事只能作罢。 天君静下心来,也终于觉察到有些蹊跷。 他的妹妹他自己也算了解,一时气晕了头,未曾想到瑶音性子刚烈,又知书达理,向来不招惹是非。再说崇恩这等天人,她早已经钟情多时,又怎么会抛下崇恩转投他人怀抱? 于是层层追查,就查到了云深头上。 按照天条云深也该为瑶音偿命,可她命着实不错,受刑那天,正是魔主乌邡前来抢夺灵丹之日,就这般阴差阳错逃了开去,成了堕仙。 沦为堕仙之后,天条法令便不能再加诸于她,虽然被逮了回来,也只能流放到这等荒芜之地。 这就是云深的前世今生。 夙纱听罢,摇头唏嘘。 她性子本来就淡,如同云深这等毁天灭地的做法,她是真干不出来,甚至想不出来。 她想起崇恩来,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他一身蓝衣俊颜皓白,正是淤泥中出来的一朵素莲。而云深……她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并不能留在崇恩身边。 她救了他,尽管他不知道,她也不能坐视他去死。 夙纱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蜗居的山洞里,习惯冷然的脸上却显得格外淡定。崇恩似乎刚刚睡醒,眼眸中几分惺忪慵懒,淡淡地扫过她略带血迹的衣角,转而一怔,终于是清醒了些。他坐直了身体,正色问她;“你受伤了?这些天跑哪里去了?” “密林。”夙纱简短地回答他;“小伤。” 崇恩听罢,似乎来了几丝兴趣,他挑起眉头略有几分困惑;“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人伤得了你。” 夙纱只是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下,没有说话。 她一直在斟酌着如何开口说云深的事情。 她跟他并不相熟,她是真为难。 崇恩见她模样,也不催她,调整了坐姿,将胳膊靠在身边的石头上,落下一地的蓝色衣摆。他悠闲惬意,她淡若烟云,她回过头来时,夕阳的余光透过山洞洒在他身上,他挑眉的浅浅笑意,真是惊为天人。 就是那一刻,她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狠狠砸了下来。 崇恩说对了,也说错了。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能伤了她,大概是她心甘情愿。而如果伤她的那个人是崇恩,只怕她……躲不了。 她提起力气,终于说了出来:“你跟那个堕仙……” 可未曾想到,话还未说完,他就打断了她:“她不叫堕仙,她又名字,叫云深。白云深处有人家,道童对月闲吹笛。是很有诗意的。” 夙纱张了张嘴,心口漫上来陌生的感觉。她想起年幼时咬过一口的黄连,那种滋味永生难忘,大约就是现在这种苦。 可她不能不说。 她被转着身体,看向洞口处隐隐可见的落日。这让她的心境越发苍老,声音更像是喃喃自语:“随便她叫什么吧。总之,离她远些为好……” 崇恩一怔,没想到她竟然说的是这个,不由自主回头看她。 她在夕阳中美得不像样,也忧郁得不像样。那轻锁的眉头和嘟囔的语气,竟然让他心口空空的。他揉着自己的胸口,不经意间她也扭回头来,四目相对,他呼吸一滞,随即站起身来大步走开。 她以为他不愿意多说,而她没有看出来,那狼狈的背影,其实只是――落荒而逃。 崇恩离开这山洞后,这地方就完全属于她了。她躲在山洞中不出来,云深的胆子越来越大,很多时候,都敢明目张胆地当着她的面挽着崇恩的手臂,遥遥见了她,高高扬起下巴。 她厌恶极了,却不知道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些。 直到那天,崇恩又走进了这个山洞。 (cqs!) 第35章 相爱不易相处难 夙纱以为跟崇恩的交集大概就止于他踏出山洞的那一刻这些天來她虽然时时看到他跟云深却不曾再出言阻止过他们 这时崇恩所來又是为了什么 她素來冷淡也懒得开口问只懒洋洋地看着崇恩等他开口 崇恩面色如常可眼中似乎十分犹豫他左右看看好半天才说:“前些日子你受了伤可是大好了我瞧着你的脸色仍旧是苍白” 夙纱略微颔首:“已无碍” “是么可找到伤你的人”崇恩又说 夙纱掀了掀眼皮越发的感到困倦她却喜欢这样平静地跟崇恩说话于是半是坐直了身体半是用心地瞧着他难有的窘态:“不过是一些阿猫阿狗的小打小闹我已经懒得去计较了更何况……”她本想说更何况瞧着那些堕仙与妖魔杂居大是悲凉她虽是魔族却也感到怜惜只是想到崇恩的身份这话倒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说是以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崇恩呆了一呆径直在她身边坐下 夙纱被他这突然的熟悉弄得心神乱了三分嘴里不说心中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只希望他多在身边呆一会儿也好 崇恩默默坐了片刻面上又现出犹豫的形容來 夙纱见了这副形容他吞吞吐吐也教她难受她们魔族行事向來爽快她实在忍不住了:“崇恩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昨日下午你可曾见过云深”他给她这么一问终于说了出來 夙纱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山顶匆匆见了一面” “那么她腿上的伤确是你伤的了”他豁然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夙纱的眼睛面上的犹豫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愠怒让他白质一般的面皮透着一股子的铁青 夙纱更是莫名其妙只是脸色还是冷淡:“她受了伤” “你还装昨日她就见过你一个人那腿上的抓痕如此之深如不是你还有何人你一直不喜欢她”崇恩跳起來“那抓痕我瞧过纤细深入肉里是女子的指甲伤的如不是你难道是她自个儿弄的” 夙纱沉下脸來她并不蠢笨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曲折 昨日傍晚因刚刚下过雨天边的彩虹十分漂亮她年幼之时兄长总喜欢在雨后抱着她去看彩虹后來兄长远走魔族她也常年闭关倒是很多年不曾认真看过此刻她流落这密林兄长生死不明自己孤单无依反而生出很多伤感來更怀念彩虹的虚无之美 左右也无事于是收拾上了山顶 不想刚刚上了山顶不久身后树林晃动回头看去云深着了一身蓝色裙子俏生生笑盈盈地站在身后 夙纱本不想理她云深却径直走到她身边跟她并列而立 山顶风大两人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耳边只听见云深说:“你可是恨死我了” “我为什么恨你”夙纱心中诧异可她不喜云深连回答云深的话也懒得张嘴于是沉默 云深径直咯咯娇笑:“你倾尽心血相救圣帝他却以为是我救的如今他对我情根深重我说什么是什么我瞧着你就好像看了一场好笑的闹剧可有意思得很你若不恨我说來我都不信” 夙纱仍是盯着天边的彩虹发呆 云深说了半天见她只是呆呆的不答话心中不悦起來她來到这里本意就是取笑一番以报当日她的羞辱之仇可夙纱不理不顾她这一口气就始终出不了她瞧着夙纱绝世姿容这般淡然就更见风韵心中更加忧虑 崇恩很少夸赞人一次给她逼得狠了略略吐露了一句:“夙纱公主姿容绝世术法超群在女子中算是绝无仅有的了” 此时突然想起來心惊中更多了几分杀意 言语激怒不了夙纱她眸色一沉嘴里说:“我跟你说话你怎这般无礼”手中却已经一招探出取她夙纱双目 她术法低夙纱很多夙纱只略微侧身就避开了她这一掌 反而是云深因为存了杀意招式格外凌厉夙纱本是站在悬崖边上她这一侧身自己就收势不住直接往悬崖扑去她心中一惊要踏云却已经不及半边身子已经踏出了悬崖这危急时刻毕生所学都顷刻间望去浑然忘记了反应 未及呼叫忽然感到小腿上一紧随即身子往后飞去 原來是夙纱倏忽间伸出手在这危急关头抓着她的小腿将她扯了回來 云深这一招之间见夙纱避开救人只是随手心中知道自己差她太多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可她不喜欢自己又是自己先动手这道谢的话是万万说不出的 索性夙纱救了她之后再也不看她一眼径直飘下山去了 云深呆立片刻这才感到小腿略微疼痛连忙弯下腰來查看原來刚刚夙纱那一抓之间虽然已经控制了力道却也不免伤了她留下了淡淡青色云深手上捏了治愈法诀正要施法心中蓦然流转一事她冷笑一声瞧着夙纱已经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背影恨恨道:“我斗你不过却能教你跟圣帝生死不两立以圣帝的修为他若动手除你哼” 她说罢不但不治愈自己反而手指伸入向下狠狠化了五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又在腿根掐了一把这才泪眼汪汪毫不凄惨地奔往崇恩的山洞 她却不知夙纱修为何等深厚就是隔得再远用心却把她自言自语听了过去 夙纱心中不以为然她料定崇恩贵为一方圣君又怎么会不明是非她不放在心上摇摇头转眼间忘记了 沒想到她高估了崇恩低估了云深今日崇恩当真为了此事找上门來了 夙纱心中好生失望刚刚还暗自窃喜这会儿却连一个字都不像对崇恩说她转过去头不让崇恩瞧见她满目的失落张了张嘴要解释却又嘲笑自己何必多次一举 他若心中相信她又何必來问他心中不信她她又何必再说 第36章 终究是反目成仇 夙纱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崇恩终究是一方圣君,倒也不催她,就在旁边站着。 山洞里的气氛有些僵持,从山顶低落的水珠砰地坠落,竟然也触目惊心。 夙纱无意中一扭头,瞧见崇恩脸皮铁青,目光中却露出几分难以看懂的神色。她心中气恼他不信自己,这会儿也不想与他细说,更不会将这满腔的委屈吐露一丝一毫。当即就冷冷道:“你爱怎么想,就权且是那么一回事。” 话音落下,身后半响默默无言。 她终究又忍不住扭头,崇恩见她回头,缓缓拉起自己衣袍的下摆,手中寒光一闪,一片蓝色衣角慢悠悠地落在地上。 夙纱心中一愣,愕然抬头。 耳边只听见崇恩说:“今日起,我两割袍断义,此后再无瓜葛。你若再犯云深丝毫,休怪我不客气。” 他拂袖而去,她极其艰难地弯腰拾起那片衣角,手感柔软,她的心却渐渐冷了。 此后一段时间,崇恩果然说到做到,没有再跟她有任何的瓜葛,云深大概达到了自己的意愿,也没有再来骚扰她。夙纱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之前眷恋崇恩,一直不肯离开,现在却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她捉摸着,是时候离开了。左右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更没什么需要告别的人,她在这里没什么牵连。 这片密林因上古禁制,在密林范围内,是不能飞行的。 夙纱要走出这片密林,才能回到魔族。她记得路线,这一段路算不得多长,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密林边缘。 她稍稍休憩,就要腾云而去。 恰在这是,密林边缘的草丛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打斗声。 夙纱本不想管,可那边的声音却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细细听,似乎是七八个人在相斗一人。那人修为并不深厚,能够听到紊乱的呼吸,脚步破碎,支撑不住半刻钟。 她驻足不前,不久,果然看到一人向她的方向跑来,嘴巴里喊着:“救命!” 人影近了,两人都是一惊,对方竟然是云深。 夙纱看向她身后,她还有些印象,追杀她的那些人竟然就是上次密谋想要杀她的魔仙。其中好几个熟面孔,却多了两个不认识的生人。 云深略一犹豫,径直往她身后奔去,扯住她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求救:“夙纱公主,救我!” “夙纱公主,这是我们跟她的恩怨,请你不要插手。”云深话音未落,对面未曾相识的一个男青年越步而出,缓缓说。 夙纱瞧他面容,额头间黑气若隐若现,其中金光缠绕,是个堕仙。 夙纱还未说话,抓着她衣袖的手更紧了些,云深的声音显然见了几分恐惧:“夙纱公主,你我虽然没什么交情,但看在崇恩圣帝的份上,求你救一救我!我若死了,圣帝会伤心的,你忍心么?你不忍心的,对不对?” 夙纱心口跳了一跳。 他会伤心……是的,他那般喜欢云深,定然是要伤心的。 她站在那里,瞧着对面最前方那个华服的堕仙,缓缓说:“你们的恩怨我不关心,只是我却不能瞧着你们在我面前杀她。崇恩……”很喜欢她,这几个字,却哽在了喉咙里。 华服堕仙听罢,拱了拱手:“公主,你别被这个妖孽蒙蔽。既然你提到崇恩圣帝,当也知道我那可怜的的姐姐,一心恋慕圣君,却是被这个妖孽害得灰飞烟灭。你跟圣帝都不过是被她欺骗,不知真假罢了!待我扒了她这一身皮,你才知她是个什么东西。” 夙纱始知,眼前这堕仙竟然是神族的一位王子。 可她却不能让。 云深怕她心软,一步步往后退去。 那堕仙瞧见她的模样,当即怒喝了一声:“妖孽,你还想往哪里跑?”提剑就追了过来。 夙纱未曾思考,也拿着紫色长枪挺身而出。 她曾经以一人之力,恶斗过这七八人。可今日多了这个天族的王子,又是个堕仙,出手狠辣难缠,她便渐渐有些顾不上云深。这一场恶斗昏天暗地,她一生之中也很少遇到这样的对手。对方也深知她的底细,知道她修为了得一直有所顾忌,可好几次都险些让云深溜了,也渐渐来了气,招招都是杀招。 “妖孽,你受死!”夙纱被几个人缠上,忽然耳边有人断喝了一声。 她仓促回头,只见云深不知道何时,已经被那堕仙逼到了结界的角落。 云深自顾不及,眼见就要命丧当场,夙纱不得不凭借全力挡开七八人的围攻,将手中兵器往那堕仙身后扔去。 她料定这人必定听到风声,会回身挡开她的长枪,这样一来,云深就可得救。 哪知道那堕仙竟然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决心,对她的长枪不闻不问,手中长剑仍旧稳稳刺向云深的心口。 眼见着这两人就要同归于尽,却不知道云深突然发了什么疯,猛地大喝了一声:“夙纱公主,你我的恩怨我们自当清算,你不要伤及无辜!” 夙纱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突然,云深不顾向自己递来的长剑,一把推开了那堕仙。 夙纱的长枪毫不留情地洞穿了她的身体。 那堕仙被她大力一推,这一剑自然刺歪,只划破了云深的胳膊。 云深站在那里,扶着长枪的手中鲜血透过指缝潺潺而下,她神色震愕,直勾勾地盯着夙纱,似乎不相信她会真杀了自己一般。 这个举动,不但夙纱愣在了那里,就连围攻她的七八人也都停住了手,愕然看着那云深。 唯有那堕仙王子一人清醒。 他站起身来,一抖剑尖,将剑上的血珠抖落,冷笑一声扭头就走。走过夙纱身边,他摇了摇头,声音蓦然温柔了许多:“夙纱公主,我早说过,莫让这妖孽算计了你。你……好自为之。” 他说罢,又冷笑着对云深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此言正应在你身上。天理报应不爽,果真如此。” 说完这一句,他才抬头对夙纱身后呆呆站立的男人说:“崇恩圣帝,我敬你为一方圣君,莫要让这天界人寒了心肠。” 他大摇大摆离去,夙纱缓缓回身,身后站的,正是一脸苍白的崇恩。 第37章 这就是前因后果 夙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的眼神,他的脸色,成功将她所有的言语赌在了心口。 崇恩走到云深身边,将她连着紫色长枪***横抱起,径直就走。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他的声音冷淡地传来:“她若有个三长两短……”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她也没有多问。 那两人消失,夙纱缓缓坐倒在地。她心中已经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云深逃命之际,还能想尽方法算计自己,这一份心思,她就不是她的对手。崇恩说,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可他不知道,她的修习功法一直霸道凌厉,刚刚扔出去的战戟是在危机之中为了救人所发,用尽了她平生的所学。 云深也大概不知道,她那紫色长枪上的魔气,有开天崩地的力量,一道命中,魔气立即顺着人的经脉倒串,顷刻间就能瓦解一具鲜活的**。 若是崇恩这种绝世少见的高手,还能想办法抵挡一二。 云深刚刚一定是瞧见崇恩赶来,才敢这样胡来。却不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要真命丧自己的长枪之下。 这个时间,她大概……也快要灰飞烟灭了。 夙纱回头望去,密林一望无际,前方就是自己回家的路。可脚步沉甸甸的,竟然迈不出一步。 她左思右想,还是回到了自己一直居住的山洞。 云深若有个三长两短…… 崇恩一定会来找她算账的! 她活了这么久,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突然间,她已经十分厌倦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找不到自己信仰的东西如今到底在哪里。自打哥哥离开自己,自打魔族抛弃自己,直到崇恩误会自己……她才渐渐明白过来,自己这一生,都活得太过糊涂! 如今,总算是清醒过来。 崇恩想要一个了结,她又何尝不想呢? 夙纱在等待一个时机,到了那时候,也许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她一直在等,直到傍晚,自己的紫色长枪被一个小妖精送了回来。随着紫色长枪一道送回来的,还有曾经那一件被崇恩割裂了一片衣角的衣袍。 她凄然一笑,并不言语。 傍晚的时候,她换上了自己平生最喜欢的黑色华服,难得地将久藏在乾坤袋里的胭脂水粉拿了出来,对着水镜精细地梳妆打扮。娇艳欲滴地脸庞,要不是眉目间那一丝绝望,她会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幸福的女子。 夜色未曾寥落,崇恩就踏云而来。 她远远就瞧见了他,他身上的衣服还染着血污,怀抱着伏羲琴,径直坐在了离洞口不远处的石头上。神色冷峻,眉目杀气昭然,显而易见是要杀她而后快。 她心灰意冷,他把伏羲琴都带来了,必然是存了必死的心思。 “夙纱。”他喊她的名字,也带着无尽的冷意。 夙纱站起来,抖了抖黑纱上掉落的一点胭脂,他终究是圣帝,到了此时此刻,也不愿撕破了这层皮,那就由她来了解:“崇恩,你要杀了我为她报仇,那便动手罢。我夙纱若怕了你,就枉为魔族!” 崇恩在洞外默默站立半晌,只摆正了伏羲琴,冷声说:“出招吧。” 她听了他冷然的话语,心口还是跳痛了一下。 “哈哈,崇恩,你真不愧是出名的冷清神祇!”夙纱凄然冷笑一声,悠然道:“我百口莫辩,不如不辩。你若要战,那我便跟你战到底!” 她走出山洞,笔挺地站在洞口,手中的紫色长枪枪尖在地上一划,带起一连串火花。 崇恩略点了点头,拨动了音符。 伏羲琴乃是上古威势惊人的十大神器之一,琴音就是杀人的利器。他弹起第一个音,霎时间树林里风声鹤唳,无根狂风平地而起,树叶纷纷落下,裹在狂风里向夙纱袭去,沿路过去,被树叶扫到的树木枯朽一般这段,又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夙纱手中长枪一抖,飞身而起,挥出一枪。 两股力道相撞,时间有片刻的静止,随即夙纱在半空中倒退几步,一片黑色衣角随风飘落。 崇恩也瞬间移动了位置。他原本呆的地方,裂开了一个深深地裂缝。 夙纱嘴角带起了微微的笑意。 下一招,他知道自己认真,必定竭尽全力了。 她调息了一下,因为心中宁静,万物俱在神智之中。她敏锐地觉察到前方的树林里,有不属于密林的气息。她斜眼看过去,树林后露出一点华服,隐约见到半张面容,格外精致。她有过一面之缘,似乎是上次崇恩陪同而来的那位神族的离跹上神。她凄然而笑,崇恩真是好命,大概是回去取伏羲琴叫别的仙家瞧见,怕他吃了亏偷偷跟了过来。 可他在自己手底下,又怎么吃得了亏? 就是这胡乱的一眼,离跹却脸色一变,要往她的方向奔来。 夙纱叹了口气。 她瞧见离跹眼中的关心,多像自己的哥哥。可她既然心意已决,又怎肯让他坏了自己的意图? 左手藏在衣袖之中,朱唇微启,她已经设了一个结界,将离跹阻挡在外。 她一边躲避崇恩的进攻,一边想起自己其实早已经孤苦无依,如今唯有托付一人,才算了却心口一桩遗憾事,她便难得开口央求人:“谢谢尊神的好意,夙纱心领了。只是……夙纱如今活着如行尸走肉,倒不如死了痛快。只是劳驾上神,在夙纱死后,将夙纱的尸骨送到我哥哥跟前,求他送我去跟我父母团聚。” 崇恩的琴音一转,立即变成昂扬激越,其中的杀意越发浓郁,平底漫起狂风,在他身侧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风的结界。 是风,就有漏洞。风眼之处就是他的死穴。 夙纱想也不想,手中长枪脱手往风眼刺去。 眼见着崇恩无力可挡,她却在那紧要关头,施法将枪口移开了一寸。 夙纱那一枪似乎没有带上神力,软绵绵地撞在崇恩的结界上,被他的结界反弹回来。 隔在结界外,离跹惊呼了一声。 却见夙纱飞身而起,竟然是径直撞上了自己的枪口。 第38章 不是遗憾的遗憾 她从半空落下地来,似乎不觉得痛,将插在她胸口的长枪缓缓抽了出来,用力扎进土地,她扶着枪柄站着,睁着漂亮的眼睛,无悲无喜的看着崇恩。 崇恩收起了伏羲琴,不知怎么的,脸色却越发的白。 两人都没说话,夜风轻,月色惨淡,夙纱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嘴角的血迹衬着雪白容颜,惊心动魄。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崇恩说。 夙纱定定地瞧着他:“我无话可说。” 崇恩冷冷一笑:“我料定你也无话可说。” 两人又僵持了片刻,她握枪的手越发的紧,眼神渐渐凝聚不起来。 崇恩忽然低低说了一句:“你杀了她,教她魂飞魄散,那我也杀了你替她报仇。你帮她完成了一个心愿,我也会帮你完成一个心愿,从此互不相欠。你想要什么?” “我……对你……”她瞧着她,嘴角绽出的笑容又浅又淡:“别无……所求……” 崇恩站在她笔挺地身躯跟前,闭了闭眼睛,没说什么,抱着伏羲琴转身了。 夙纱瞧着他远去的身姿,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想倒下休息,可身体已经开始僵硬,竟然连倒下也不能。她意识渐渐模糊,瞧见幼年时候的时光。那时候父母都还尚在,最喜欢将她抱在膝头晒太阳,哥哥在不远处有模有样的练枪,幼稚的步伐小大人的模样。等父母走开,就跑到她跟前来逗她,哄着她说“哥哥好厉害!”后来父母故去,她因年纪尚幼,没有让她见着父母如何安置,只听哥哥说过,父母的身躯安置在北溟尽头,在深深海底沉睡。 她想,她是时候去跟父母团圆了,从此旧事随风,再也不必记起。 没想到,时隔这许久,终究还是记了起来。 上歌紧握心口,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紧紧攫住,猛地一捏,遍体生疼。她随手一翻,那盏灯已然翻到在地,蓝光渐渐敛去,一室已是昏暗。 她脸色惨白,回忆里的长长千年,在这温室里也不过是两刻钟。可短短前后两刻钟,心境已经是大不同了。 她瞧着屋外浓重的夜色,明天的约,还能去么? 可没人能回答她。 屋外更深露重,等清醒过来,已是天色朦朦时。摸一摸衣角,已是一手湿润。她在夜里不知不觉中已经站了很久,可内心的挣扎迷惑,却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按照原本计划,她是跟离止约好了一同去赴约,到了这一步,她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离止。 她在屋子里晃来晃去,迷迷糊糊,竟然晃出了大荒,往东海之滨而去。 等意识到自己的行动,上歌心中反而一下子通透起来。 她不是个糊涂的人,反而因为心中芥蒂,才一直不能释怀。可她的心意,总是不受自己的召唤,就为她指明了方向。她在看到东海的滚滚波涛,心中也逐渐明白过来。 崇恩于她,是三生的缘分,是不可解脱的劫。父亲和渊极爷爷曾经告诉过她,她与崇恩的命盘彼此纠缠,更因崇恩而中断。放她下界历劫,不想让这劫数来得更早,也只能说冥冥中更有天意。既然如此,她也只有顺从命运。可有些东西,总归是天意不能掌控的。 比如她的心。 她对崇恩是有情,不能欺骗自己。大约是作为夙纱那一辈的记忆就一直纠缠着她的心绪,让她作为上歌再见到崇恩时,依然不由自主地动心。可既然崇恩对夙纱无情,对上歌有情,而她在这些命盘乱得看不清方向的时候,找到了身边对自己最好的人,她就不会再轻易舍弃。过往一切谁对不起谁,谁对谁错,也就不再那么重要。 她并不糊涂,离止哥哥对她来说,更像是她流淌在骨子里的血,她的命根,她已经认清,又怎么可能放下? 而对于崇恩,大约正是因为曾经深爱,才不能坐视他越走越偏。 所谓执念,于仙家们而言,太伤身,也伤神。 上歌暗暗握了握拳头,这一刻,她反而有些感谢不怀好意将那灯送来给自己的瑶光。 若没有她的苦心阻挠,上歌又怎会明白,自己的心里到底谁最重要? 她不再自苦,此去东海,也要告诉崇恩,别再自苦! 思及此,她捏了个诀,加快脚步往东海之滨而去。 不多时,滚滚波涛渐渐安宁,天堑之边,露出浅白色的沙滩。在早晨的太阳中,白色的沙滩似乎泛着红色的光芒,反射的阳光,也带着微微的七彩色。她心中一松,知道不多时,大约就能了却这过往三生的纠葛,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可笑容还没到眼底,就倏忽结了寒霜。 红色光芒? 东海之滨的海滩一直是纯净的白色,在天蓝白云下,也只有白色的亮光,哪里来的血色? 她心口一紧,隔了老远就立即从云头上下来,收敛了浑身气泽,小心翼翼地靠近海滩。 近了,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落在海滩上一个蓝色的身影上,再也没有办法离开。 崇恩站在东海之滨的浅滩边,海浪将他的衣袍都打湿了。他胸前湿了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海水。只是他怀中抱着伏羲琴,琴身上有点滴红色。在他的对面,站着个身着黑色衣衫的人。单单从背影和那周身的暴戾气息,上歌这个跟他屡次交锋的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烛元。 上歌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可她看得出来,此刻烛元背影挺得笔直,他手中握着的长枪尚且有力,枪头上的红缨湿润,枪尖尖上,有一缕鲜血从枪头深入沙滩。而崇恩虽然抱着伏羲琴,除了脸色格外苍白,并看不出任何异样。可他越是如此,上歌越觉得不对劲。 上歌元神大震,就这一眼,她就已经发现,这一场崇恩跟烛元的交锋,崇恩吃了大亏。 她再也不敢耽搁,脚步快速移动,从藏身之地冲了出来。 然而未等她挨近崇恩身侧,身后风声鹤唳,一股冷然杀意直冲她而来。 (cqs!) 第39章 不如归去笑浮生 上歌只觉得心神都飞向了崇恩,对身后的凛冽杀意也格外警觉起来。.tw[] 按照她正常的修为水平,能在这危急时刻避开这一击偷袭,本来已经十分艰难。可她心系崇恩,手中翎羽不知不觉早已经拿在了手里。这一刻突然发现敌人来袭,立即想也不想地用尽平生所学,朝身后杀意来袭之地反击。 只听得“啊……”的一声娇吟,背后杀意大减。 也正是这一声,一下子就唤回了上歌的理智。 她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还是个冷静冷淡的魔族公主,遇到这种情况,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她疏忽站住脚步,猛然回头。 不出所料,身后,瑶光捂着自己的肩膀,冷汗滚滚而落,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她心中惊疑不定。 上歌的修为她清楚的很,本以为刚刚那一记偷袭,必定要教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重伤,可没想到上歌竟然看也不看地挥出翎羽,浓重杀气朝着她袭来的时候,凭借着她的修为,她甚至根本躲闪不开,硬生生受了上歌的这一招。 她早已经位列上神,修为在瑶池众仙中,也算是绝无仅有的。她神身早立,虽然不说刀枪不入,但寻常兵器确实难以伤她分毫。可上歌这看似无力的翎羽,带起的风刃竟然冲破了她的仙障,重创了她的神身。 瑶光捂住伤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现在有些怀疑,将那盏灯带给上歌,是不是做错了? 上歌恶狠狠地瞪她:“瑶光,又是你!” 她不想再说什么,见瑶光扶着肩膀愣呆呆站在原地,她心中烦闷,不想在理她。 “上歌……” 身后,崇恩的声音低低响了起来。 上歌还未及回头,就听见崇恩的声音颤抖,竟然带了一些彷徨,更多的是释然:“你……终究是来了!” 上歌身子一颤,连忙奔到他身边。 她正要伸手去扶崇恩,蓦然间崇恩抱着伏羲琴的手一松。那常年不离他身边的无上神器,就那么缓缓地从他怀中滑落,砸在东海之滨白色沙滩上。同时,上歌惊恐地看到,崇恩莹白如玉的脸庞,越发白得肉眼可见的透明。他朱唇微启,未发一言,银红鲜血从嘴角急急滚出,不过眨眼间,胸口就湿了一片。 上歌的手刚刚触摸到他,他就已经支撑不住,顺着她的力道缓缓坐倒。 他跌坐在伏羲琴前,一身是血,上歌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泽在飞快地消散。她心中说不出的惶恐,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一片空白。 她的世界,好像一瞬间昏暗了下来。 她没有瞧见,崇恩瞧着她的惊痛的表情。 她没有瞧见,被她所伤的瑶光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后,举起了手里的翻云扇。 她没有瞧见,烛元的表情,从瞧见她的那一刹那,就释放出不死不快的厌憎和狠毒…… 有风从身后袭来,烛元手里的长枪也凌空向她飞来。上歌不躲不闪,她的手紧紧握着崇恩,脑袋里只有一句话:“他的气泽在散,他……要化虚了!要……化虚……了!” 蓦然有手推她,却被她的内息震得跌倒。 崇恩惊诧地凝视着上歌,只瞧见她的眼眸颜色越发的深。原本漆黑的头发,忽然在海天之间变了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处一缕缕变白。有风缓缓从她身边聚拢,时间像是停止了,瑶光的翻云扇,烛元的长枪,都凝滞在上歌的身前。她被风拉扯着,一步步从地上站起来,被这风拖上了云霄。 她似乎忍受不住这些变化,脸色恐怖的扭曲着。人在半空中,似乎低头看一眼都格外艰难。 可她还是一寸寸地低下了头,瞧着跌坐在地上的崇恩。 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几乎要立起来,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忽然张开。也是那一刹那间,她仰天长啸,痛苦难以自已地呐喊出来:“啊――” 又有紫色祥云从天际赶来,云头上,渊极带着离止等人飞速停在了东海之滨。 上歌的变化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离止看得心焦,连忙要向上歌跑去。 渊极脸色阴沉,目光紧紧锁住上歌,手却一把紧紧拉住了离止,他目光忧虑,与元安和离跹的眼神交汇,才沉重地点了点头:“上歌……不,夙纱的封印,彻底解开了。夙纱……只怕是要醒了!” 离止却不听,一把甩开了他,向上歌飞去。 然而未到上歌身前,只感觉到一股格外凛冽的寒风向他袭来,瞬间就将他推去老远。 他重重摔倒在沙滩之上,抚摸刚刚劲风袭来的地方,闷闷的钝痛,却没有伤及根本。 他一愣,立即眼神复杂地看向空中嘶吼的人儿,喃喃自语:“上歌儿,你……” “她已经不是上歌了。”忽听身边,渊极淡淡地说:“魔族公主何等强势,她若醒来,上歌也就不存在了。” 他抬手指着天边渐渐迷漫的黑云,侧耳似乎能听到远处藏在风里的刺耳吱吱声。他深深忧虑地看向离跹:“你听到没有?风里藏着凛冽杀意,这等威势,我诞生于天地之间,亦不曾见到过。看到天边的黑云了么?那是夙纱在呼唤她消散于这天地间的灵力。可怕的是,这些本该随着她化虚而消散的力量,也正在以可怕的速度聚集。” 似乎在印证渊极的话一般,天边的黑云滚滚而来,不过眨眼就将上歌包围在其中。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连烛元也呆立在地,动弹不得。 浓浓黑云,将上歌的躯体包裹在其中。东海雷声大作,黑云蔽空中,来自九重天的闪电层层削下来,直直击打在黑云上。 人人色变。 人人都知道,那是飞升上神的天劫,才有这等威势。 可最为诡异的是,这天地间最为凶狠的雷劫,竟然劈不开包裹着上歌的黑云。 许久,雷停,闪电寂灭。 那半空中的乌云,也终于以缓慢的消逝在半空。而乌云中的人,面容已经变了。 那张脸,闭着眼睛也绝世无双。那包裹着曼妙身躯的黑色衣裙,金丝修成的下摆在还未白昼的天空下,也格外醒目。她悬停在半空,双手安静地垂落在身侧,样子像是睡着了,安宁得有种令人窒息的力量。 直到黑云散尽,她才在空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cqs!) 第40章 无垠东海常寂灭 那一眼,令所有人呼吸骤停。 魔族公主,举世无双。那惊人的美貌,那眼神里的无限黢黑,能将人的生命也吸进去。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 只见她极其淡然地抬起手,在虚空中轻轻摊开。远处立即有紫金色的光芒闪动,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那金色光芒极快地一闪,就消失在她手掌之间。 晃眼之间,只见上歌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兵器。 赫然正是夙纱的紫色长枪。 只见她在虚空之中,长枪轮了一个圈,枪头指向了烛元。她轻启朱唇,声音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听来,带着一股奇异的飘渺:“你伤了他,应知我不饶你。” 烛元心中颤抖,握着长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自知自己的能力有限,若是上歌一人,他自然不惧。可……眼神悄悄落在周围的人身上。他记得离跹,这个上神他就未必斗得过,更别提离跹身边的渊极、痴魅等人。他心中大悔,瞧见瑶光呆愣的表情,已知今日就是自己的大限了。 若不是瑶光…… 可现在后悔,又怎么来得及? 他蓦然抬头,这里人人紧张这大荒公主,可这大荒公主,原来就是多年前就已经消弭于天地间的夙纱。 他眼中散出疯狂的神色。 夙纱!夙纱!魔族人人口耳相传的尊贵公主,亦是他心中最不能释怀的痛。(..tw)他还记得在魔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黑色的裙摆紫色的长枪,踏云而来,永难令人忘怀。自打夙纱因崇恩消亡,他对神族一半的憎恶,也是因着这般。此后一生,不管遇到多少女子,他总不能忘记的,唯有这个身影。 可她依然如同当年一般,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一瞬间,他有些理解了瑶光的不甘心。 他瞧着夙纱,嘴角裂开无声的笑。直到见着她,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上歌为难。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上歌身上,带着夙纱的气息呢? 可他笑容还没到眼底,就疏忽冻结。 他低下头,不敢置信一般地,凝视着深深插在自己心口的紫色长枪。他缓缓而用力的握着枪头,才发现就在他痴痴瞧着夙纱的面容时,她已经神出鬼没一般地,来到了他身边。她的枪口没有半点犹豫,他闪躲都不能,就那么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众人都瞧着这诡异的一幕,不能说出一个字。 唯有离止一人,低低悲哀心痛地叹息了一声。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真的不是他的上歌儿了,不是他捧在手心里,极尽全部呵护了上千年的人儿! 他的上歌儿最是心软,断断是做不到眼也不眨地将利刃送入人的心口。[..tw超多好看小说] 他的上歌儿最是顽皮,有时会跟他怄气,却断断做不到他在旁边,也不看他一眼! 那个人……真的不是上歌了! 仿佛是印证他心中所想,只见上歌微微抖动手腕,将烛元的手掌从枪头抖落。她眼睛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将长枪从烛元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她转身,与瑶光面对面地站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天,才开口说话。 “我记得你。” 只这无厘头的四个字,却吓得瑶光的双腿一软,一跤跌倒在沙滩上。 她缓缓靠近瑶光,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绝美的面容带着深深的冷漠,更有一种通透了一切的了然:“我记得你……”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我本以为云深已经是女子里的恶毒角色,没想到,她跟你比,不算什么。”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瑶光脸色惨白,语气都变了。 众人莫名其妙,都眼巴巴地瞧着夙纱。 她脸色漠然:“我曾经在密林里见过你,也见过你跟云深独处,以前……我并不将你放在心上,可现在……”她眉目忽然一凝:“云深那玉石俱焚的主意,定是出自你的手笔了。好一个一石二鸟。想来,你那姐姐的事情,也是云深替你背了黑锅。” 她淡然地说出这些事,听的人俱都脸色大变。 可瞧着瑶光苍白面容和额头上的冷汗,似乎夙纱说的并不是假话。 夙纱瞧着她,只冷冷说:“你的事情,天界自会处理。”她抬头看向渊极等人,待瞧见离跹时,眼中多了几分暖意。 可也只是一瞬间,她的目光从诸人脸上划过,落在崇恩身上。 他瞧着她,面容忽然焕发出屡屡生机。 可他已经不能再说什么。 夙纱在他身边蹲下,崇恩伸出手去,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他还想说什么,却已经不能再开口,面上现出几分焦急之色,眼神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瑶光,又重看了看夙纱,嘴角绽放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夙纱目光沉沉:“你要说的话,早已让她转达?” 崇恩微微叹息。 他知道她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中就再无牵挂。他竭尽所能地握住了她的手,可轻飘飘的却已经没什么力道。最后,他的手还是从她虚握的手中滑落,砸在身边的伏羲琴上。 “叮――”的一声清越琴音,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夙纱呆呆地望着崇恩含笑的面容,心思一片空白。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伸出手去,将他逐渐冷去的手包裹起来。她没有说话,周围也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海风吹来,将她的头发吹得格外凌乱。可她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崇恩被风吹乱的头发。 就在这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忽然听见瑶光状若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崇恩,你就这般无情无义,无情无义!” 夙纱似乎被她这一生突兀的愤懑喊叫惊醒,扭头看向了她。 刚刚还被她吓得半死的瑶光,这一刻却似生了无上的勇气,直直地瞪着她。她眼中没有半点悔恨,没有半点痛苦,只有无尽的猖狂恨意。 她恶狠狠地瞪着夙纱,嘴角挂着诡异到了极点的笑容。 只听她一字一句说:“崇恩知道自己必死,把自己想说的话托我转达。”她哈哈大笑,好半天,笑声蓦然止住,声音却带着哭腔一般格外凄厉:“可他永远不会明白,就算是要我死,我也要瞧着你们无处逢生!哈哈哈……崇恩,我得不到你,你也休想好过!你想让我告诉她的话,我告诉你,我……死也不说!” 离跹瞧着瑶光,好半晌才默默摇头:“疯了……她疯了!” 瑶光跌跌撞撞地腾云远去,众人目送她走远,久久回不过神来。 只有离止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夙纱一人身上,这个人牵动着他的一切,他根本不敢相信,不敢转开眼睛。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夙纱终于抬头瞧见了他。 四目相对,一片苍凉。 他惊诧于她目光中的暖意,她却在他的目光凝视中,缓缓绽放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你的幸福,终究是被我毁了。” 她低低说完,抱着崇恩的手渐渐松开,如同枯叶一般,软软倒地…… (cqs!) 最终章 东瀛山绵延钟声,一路能够响到东海之滨。可在这片山野里听来,总是不大真切。许是这山脚下的泛滥成海的鸢尾花作祟,总是扰人心神,不能把多余的心神分一分出来,听一听外面的世界。 上歌拎着小花篮,从半山的宫殿里出来,准备去山下采一些鸢尾花,放到崇恩的身边去。 脚步刚动,就听见东侧的客房里传来响声,很快,就有脚步声跟着她一前一后地出了宫殿。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紧紧咬住了下唇。 眼角余光,能瞧见一身青衣的俊朗男子,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心口就是一疼,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可她咬咬牙,逼自己狠狠心,脚不停地往山下走去。 身后的男人也似乎是习惯了她的漠视,只跟着她,见她停下来,弯下身子去采今日新开的鸢尾花,他便在她身后站定。她采了一篮子,沉沉地挎在手腕上,将衣服都拉扯像一边,他于是默不作声地掐个诀,隔着距离将她的衣服理了理。 上歌只觉得有熟悉气泽包围着自己,连忙吸吸鼻子,低下头不去看他,快速从他身边走过。 她携着篮子,前往东瀛山天宫。 山门弟子瞧见是她,都露出不忍的神色,却扯着勉强的笑容对她说:“上歌公主,今日又来瞧圣帝么?” 上歌于是点点头,抬头望悬浮在半空的宫殿看了一眼。 忽然,她咦了一声:“怎么有人在?” 山门弟子笑道:“大师兄今日从凡间回来,刚刚去见的师父。” “筑若回来了。”上歌沉静地点了点头:“他此去凡间平乱,也有差不多百年了,的确是该来见见崇恩。” 她跨过守山门的弟子,径直往天宫去。 刚踏上云头,就听见山门弟子又低低唤了声:“离止殿下。” 她不敢回头去看一直跟在身边的人,只得埋着头往天宫冲去。 筑若老远就瞧见了她,皱着眉头等她走近。等近了,才看清她微微渗血的春色,他心中一痛,又是怜她,又是恼她:“上歌儿,你这是何苦呢?” 上歌恍若没有听见,边笑着跟他打招呼,边手脚麻利地将昨日放在崇恩水晶棺边的鸢尾花收到乾坤袋里,将今日新采的放在水晶棺边的花瓶里。似乎嫌弃摆得不够好看,她又故意将几朵鲜花的位置调了又调,就是始终不抬起头来。 筑若叹息,眼睛落在殿外站着的青衣男子身上。 青衣男子也似乎知道他所想,目光与他相会,他略略点了点头,跟着筑若下山。(..tw无弹窗广告) 他一走,上歌立即就轻松起来。 她坐在崇恩身边,支着下巴瞧着沉睡的人,只是低低笑,说一些趣事给他听:“百年前你就这样离开,凡间出了好大乱子。渊极爷爷推荐了筑若去历练,不想筑若在凡间历练,倒历练出一朵桃花来。如今他功德圆满,听说那女子也带回了天界。可惜可惜,刚刚应该提醒他,把那人也带来给你瞧瞧……哦哦,还有,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在凡间救过的那个狐妖?在青丘住着,听说前段时间历劫,也飞升了个青丘的地仙……” 她断断续续地说,似乎要把这一生的话都在这屋子里说完。 可总没有人回应,她也终究是没趣。 好久,才低低地一声叹息:“崇恩,你是不是也要像父神一样,永远化虚了?一百年了,一百年了呢……” 那日东海之滨一场变故,她也昏迷了很久。 等醒来的时候,崇恩已经被众人带回了东瀛山,安置在这天宫悬棺里。而她在昏迷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众人决口不提。 可她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一样,什么都明白。 她想起了作为夙纱的记忆,也模糊地记起在东海之滨,是她杀了烛元,想起了崇恩临去前对她的殷殷期盼,想起他的手在她掌中慢慢冷去,那种噬心椎骨的感觉……她也记得昏迷前离止看她的神情,想起过往千年他对自己无所不尽的呵护,那些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的过往,比起崇恩逝去的感觉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从未料到这样的局面,至今也不敢面对身后的人。 离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就站在殿外的阴影里,只静静地凝视她,可那眼神,她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崇恩一日不回来,她又怎么能够坦然面对离止的深情? 她其实,欠了崇恩很多…… 也欠了离止很多…… 她在天宫里坐了许久,离止也在殿外站了许久。太阳西斜,她才整理好这一室的冷清,下山而去。 离止依然是跟着她,不紧不慢。 她回到宫殿,躺在床榻之上,却没有睡意。 今日余光瞧见离止的脸色,那疲惫之色,越发让她的心悸动难安。她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出了屋子,到了他房门前,却又犹豫了,不敢抬手,更不能上前一步。 就在忐忑之间,忽听离止的屋子里传来了说话声:“她这般自苦,你也这般自苦,哎……” “上歌儿是我看大的,她什么脾性我最清楚……”说话声忽然低了下去,她竖着耳朵,里面却没有了离止的声音,许久,才有一声叹息:“不说这些,你今日来找我,也并不是要说这件事吧。” 里面那人道:“是,今日昀素在奈何桥边,瞧见了瑶光。” “与我何干?”离止冷哼一声:“她作茧自缚,残害手足,令崇恩身死,更累得……只削她仙籍已是看在天君的面上格外开恩。” 那人低低一声轻笑:“我知你心中愤恨,于是顺手开了她的记忆,教她记起这些许过往。往后生生世世,也够她痛苦折磨了。” 离止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上歌听到这里,已知今日来访的是何人。 她便不再听,停住了脚步准备回房。 忽然,陈旧宫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她回身看去,只见筑若冲了过来,一把拉着她的手,就往外面跑。她正要问个所以然,忽听筑若兴奋的说:“你傍晚回来不久,渊极帝君就过来,说是瞧见东瀛山隐隐五彩霞光照耀天际,赶来查看。” “那……那又怎的?”上歌的声音颤抖了。 筑若道:“帝君说,许是圣帝他,要醒了。” 上歌的脚步一颤,一下子顿住了。筑若惊疑地停了脚步,只见上歌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神色,不等他再说,她已经径直腾云而起,往天宫冲去。 远远瞧见天宫脚下,已经跪倒了乌压压一片山门弟子。她心口巨跳,不由自主落下云头,脚步跌跌撞撞往天宫去。阶梯在脚下蔓延,耳边隐约响起了久违的伏羲琴的响声,她眼泪再也忍不住,迷蒙了她的双眼。 好不容易走到安置水晶悬棺的宫殿门口,她脚步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蓦然身后有双手托住了她。 上歌回头,离止沉沉的眼眸里,印着她仓惶而欣喜的面容。她百年来第一次直视他,咧开嘴角想笑一笑,却只引落了滚滚泪珠子。 “他醒了。”离止的声音沉沉的:“你去吧。” 他松开手,敛了衣袍,依然是站在殿外。 上歌一愣,却顾不得许多,踢了裙角,飞奔进殿里。 夜色霞光,屋子里却透亮。隔着翻飞的纱幔,她瞧见一个蓝色的身影斜斜靠在小榻上,他手中把玩着一株鸢尾花,低头凝思着什么。听见动静,他轻轻掀开眼眸子,嘴角绽放出一丝温暖笑意。 像是隔着漫长的时光,他对她微微笑:“我该叫你上歌儿,还是叫你夙纱?” …… 屋子里很安静,离止站在殿外,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 他知道,大约不是上歌,就是崇恩设了结界。 崇恩刚刚醒来,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说。大约这一夜之后,就是三人这纠缠千年的恩恩怨怨划上句号之时。他又深深凝视里面,隔着雕栏画栋的窗帷,他什么都看不见。一回头瞧见筑若担忧的脸庞,他唯有苦笑。 他对别人说自己了解上歌,可他的内心一直很清楚。 他能全部了解的,是曾经那个单纯的傻瓜。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姑娘,她总会给他很多不确定。 就像现在,他内心惶恐迷茫,他甚至猜不到,一旦崇恩醒来,上歌会不会…… 离止摇摇头,心中却被巨大的恐慌攫住。 说完全不了解,也是假的。 当日上歌在东海之滨昏迷不醒,面容一直是夙纱公主的样子。可之后她昏迷不醒,总是时不时呓语,到了后来,竟然慢慢变回了上歌的样子。就是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上歌是真的放开了那段过去。 可他没有看懂的是,上歌醒来之后,执意要到东瀛山为崇恩守墓。 她对元安和离跹说:“崇恩圣帝虽然不是我所杀,终究是因我而死。渊极爷爷说,崇恩历劫归来之时,他曾送了一块护心镜给崇恩,也许能保住崇恩的元神不灭。可是,渊极爷爷也说,只是也许……我时时累得崇恩心神焦虑,他此番受劫,也是因我之故,连度三劫元气大伤,才不敌烛元。他如今沉睡不醒,我唯有日日守在东瀛山,他若一日不醒,我便守着他一日;他若永世不醒,我也只能守他永世!” “可是离止呢?”那时候他站在屋外的阴影里,瞧见上歌纤弱地身躯跪在地上,元安这般问她。 她猛地匍匐在地,声音很低,他看不见的表情:“我负离止哥哥良多……” 当夜,她毅然前往东瀛山,而他亦不发一语默默跟随。 百年来,她对他视而不见,他却只要瞧见她安好的身影,就已经足够。她的愧疚,他不忍观看,更不忍强逼。 如今崇恩醒了,他做了百年的梦,也许,也该醒了。 他回到偏殿,一室冷清,是时候离去,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他凝眉叹息,转了转,去往上歌一直住着的宫殿。 这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他在这里战了许久,天色蒙蒙亮时,才漫步出山。最后望一眼东瀛山,那里烟雾缭绕,可那期望中的人并没有出现。他怅然站了许久,知道她还是做了最终的选择,终于狠一狠心,咬牙转身离去。 不知怎么回到的青丘,脚步却还是转了圈,来她曾经在这里住的房间转了转。 床榻之上,还放着她以前爱看的话本子。床头的柜子里,还有她爱磕的香瓜子和蜜饯。他拎了颗梅子搁在嘴巴里,不知道是放太久的缘故,还是怎么的,竟然尝不出一点甜味,只是满嘴的苦。他却舍不得吐出来,坐在床边,慢慢咀嚼,一点点咽了下去…… 许久,他出了这屋子,掐了个诀,狠一狠心,将这里封印了起来。 他想,从今以后,这里再也不会有人住进去了。 他漫无目的在离月宫里走,直到疲倦得再也不想动一步,才终于回房。 房门一推开,立即就惊醒了里面的人。夜明珠柔软光芒下,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床上支起身子,揉着眼睛嘟着嘴巴数落他:“离止哥哥,你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上……上歌?”他颤抖不能言,生怕这是一场梦一个幻象,说得大声了一些,就醒了,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上歌半坐着,对他柔柔一笑,撒娇一般地对他伸出手:“离止哥哥,抱!” 他脚下生根了一般,动也不动。 上歌歪着脑袋,嘴角含笑,半是调侃,半是嘟囔:“离止哥哥,你傻了么?” 离止终于惊醒一般,他一扬手关闭了房门,瞬间就挪到了她身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上歌任由他抱着,他力气好大,勒得她隐隐约约喘不过气。可她喜欢,他的气泽是她的心安,他的呼吸是她的空气,她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感觉到有温热水滴落在她的脖子,心口抽痛,不由自主将离止抱住,用尽量轻松地语气说:“离止哥哥,从小到大,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人人都说我是你手心里的花儿。可他们不知道,花儿离开土壤,是活不了的。” 她亲吻他的耳朵,低低说:“离止哥哥,从今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浑身一震,铺天盖地地吻来…… 上歌承受着他的一切,屋外夜色正好,她的笑容缓缓盛开。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离开崇恩或许会内疚,可若没了离止,她必定凋零。 他是她的土壤,空气,和水,是她生命的全部!她挣扎着,从夙纱的灵魂里挣脱出来,瞧见幻象里离止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就是那时候,她就明白了……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全书完》 (cqs!) 写在最后的话 ads_z_txt; 这本《上神》自去年开文,也跌跌撞撞走了一年多。全文字数并不多,可这半年来,纷纷繁繁经历了很多,这个结局也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公告天下。在此,对一直苦苦等待着结局的读者们说一句:莲生非常谢谢大家喜欢这本书,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回想这一年来,大起大落,经历着毕业的繁忙,经历着人生的起起落落。莲生身体一直不好,还在比赛阶段,就住了两次院,这半年来也是出没医院的时间最多,加上毕业找工作的事情,一直搁置又搁置,不过总算是在今日,终于圆满地划上了句号。 这个故事一开始讲述的,也是一场关于灵魂、成长的爱恋。崇恩跟上歌,就像我们心里久久珍藏的一个人,到最后未必能够在一起,可那曾经如同烟火绽放的情感,过得再久也不能忘记,随着岁月的流淌,随着身边其他人的加入,总会在心底慢慢沉淀,再去触动时,不再疼,不再撕心裂肺,只剩下淡淡的伤感。而离止,就像是我们生命里那个带来拯救力量的人,迷茫的时候有他,快乐的时候有他,悲伤的时候有他,也许并没有大起大落,并不像最初的爱恋那般天摇地动,可润物细无声,他早已经不知不觉中渗透生命。 故事没有十全十美,只是,大家求仁得仁罢了。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叶芝的一首诗: …… 当你老了 两鬓斑白,睡意昏沉 在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容光焕发的楚楚魅力 爱慕你的倾城容颜 或是真心,或是假意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 满布的皱纹 炉里的火焰温暖明亮 你轻轻低下头去 带着淡淡的凄然 为了枯萎熄灭的爱情,喃喃低语 此时他正在千山万壑之间独自游荡 在那满天凝视你的繁星后面 隐起了脸庞。 …… 于是,惟愿大家安好,幸福来之不易,到了身边,就别让他溜走吧! 半开莲生 2014年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