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暖》 第一章 新寡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 重峦叠嶂的鹿鸣山内有一座小村,名曰富贵村,该村人口简单,不过二十来户人家。远处山峰奇树吐翠,百花争艳,村头一条水光潋滟的溪涧潺潺流过,景色甚是秀美。 然深山中可耕种的土地稀少,时不时还会有大型野兽光顾,通往山下又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极易迷路且十分危险。简而言之,这是一座并不适宜居住的半与世隔绝小村校园纨绔公子全文阅读。 用六个字来概括富贵村,那就是:假富贵,真贫瘠。 今天日头好,村里的姑娘大婶们全抱着洗衣盆来溪边洗衣服。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话家常,聊八卦,十分热闹。 “杜鹃娘,听说你家鹃儿定亲了?”春花婶大着嗓门问道。 杜鹃娘笑得合不拢嘴:“是啊!我们鹃儿也及笄了,难得村长娘子看得上,聘了做儿媳妇。” 语气里不乏炫耀之意,蹲在她旁边头簪一朵牵牛花的年轻姑娘配合地面露羞涩,仔细看不难看出她眼里的得意。 这得意落在王宝珠眼里,她轻蔑一笑,将棒槌敲得啪啪响: “鹃姐儿好福气,以前还高哥哥高哥哥地叫着,高哥哥才没了一个月,你就要给高哥哥当弟媳妇了。” “你……”王杜鹃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怒极反笑,“当初村长娘子替高哥哥向宝珠姐你提亲,高哥哥却退了你,转而去向冷家提亲,要娶那个煞星。在高哥哥眼里,宝珠姐你还不如一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 王宝珠勃然大怒,通红着脸摔了棒槌站起来,双手叉腰道: “王杜鹃,你再说一遍!” 她越愤怒,王杜鹃越开心,得意地笑道: “高哥哥宁愿娶扫把星也不娶你,宝珠姐你可要小心,已经被那个扫把星连累没人敢娶你,万一再因这层关系被扫把星克死,那你可真是冤死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眼眸一顿,看向王宝珠的身后,表情有些嫌恶慌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脏东西。王宝珠见状,也跟着紧张地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的涧溪边,站着一个身穿粗布短衣的姑娘。 村里人都觉得冷家二妞在一个月前清醒后,有点古怪。明明还是那张纤瘦白净的瓜子脸,小身板瘦弱的风都能吹走,可那双平静如古井般的眼却总透着一丝威严和寒意,让人浑身发毛,不敢与之对视。 当然,从未感受过凌然之气的村民们自然不会认为,这是久居高位的人刻入灵魂的震慑力。相反,伴随着八字带煞的流言传出,他们都觉得,冷二妞沉默中的凛冽是一种阴煞之气。 “呀,这都过晌午了,孩子他爹该回来了,我得回去瞧瞧。”春花婶虽然不承认她是害怕,但心里发虚,用衣服擦擦手,抱起盆就走。 “那边水清,我去那边洗。”王莉一边说,一边快步离开。 “阿莉姐,等等我!” 五花八门的理由,不到半刻钟,这一片的溪涧边空无一人。温煦的春风吹拂过,醉了垂柳,红了春桃。 冷凝霜抱着洗衣盆站着,饶是她一贯清冷,刚刚那一幕让她的眉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蹲在清凉的溪涧边,干裂的双手将打满补丁的衣服浸在水里泡了泡,拿起棒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 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一张秀美的小脸,虽然因为营养不良和身体虚弱导致面色暗沉发黄,嘴唇干裂,可依旧是个清丽的小美人,难怪被誉为“富贵村一枝花”。 细数起来,原来的冷二妞也够倒霉的。富贵村多是姓王,冷家是外来户,因为没有土地,只能靠打猎为生,很是贫穷。 冷父在三十岁那年,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娶了个媳妇,结果妻子却因为难产过世。罪魁祸首冷二妞被迁怒,父亲和哥哥都不待见她,于是就养成了逆来顺受、胆小懦弱的性格诱梦禁欢全文阅读。 十岁那年,冷父葬身虎口,生活变得越发艰难。哥哥冷阿牛每天除了上山打猎,其余的活全交给瘦小的妹妹。嫂子李月兰进门后,她更是沦落为全家的保姆,挑水劈柴、家务全包。 因为软弱到让人讨厌,同龄的小伙伴经常欺负她,只有一个人对她好,那就是村长家的三儿子王高。 在冷凝霜继承的记忆里,从小到大,最照顾她的就是王高。王高是个好男人,也是村里最英俊的男子。虽然体弱多病,耳根子软,但从他执意娶冷二妞,不惜和父母对抗,最后迫使父母妥协来看,他是真心爱冷二妞。 可惜冷二妞命不好,王高身体孱弱,这桩亲事本身就有冲喜的意味。成亲当天,王高在迎娶的路上突然坠下毛驴,毫无预兆地死了。用郎中的话说,是因为他本就身体不好,再加上成亲太激动了,导致心脏承受不了,结果猝死。 村长夫妇十分溺爱王高,喜事变丧事,村长娘子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赤红着眼带领一群人冲到冷家,将冷二妞狠狠地打了一顿,破口大骂非说冷二妞是扫把星,克父克母又克死了她儿子。 丈夫成亲的路上亡故,冷二妞本就伤心,又被打骂了一顿。哥嫂非但不维护,反而因为得罪不起村长,被迫送还了聘礼,心有不甘,将这口气出在了冷二妞身上。哥哥的打骂、嫂子的嘲讽让冷二妞在本应该是洞房花烛的夜晚悲愤上吊。 于是,冷凝霜穿来了。 洗好衣服,她抱起大木盆往家走,穿过一片七扭八歪的房舍,路过山壁前开阔的稻田。冷家在村尾很远处,越往里走小路越崎岖,布满了尖利的石子,硌得人脚底生疼。 她刚从上吊中醒来的第三天就被嫂子拎起来去干活,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走走停停,走了将近两刻钟,才远远地看见冷家那邋遢的三间土坯房。 歇了歇,重新抱起木盆,不料脚刚踏进篱笆小院,一根烧火棍带着雷霆之势,毫无预兆地抽过来。冷凝霜没防备,挨了一下,受伤处如被火烧,让她疼得皱起眉毛。 李月兰吊着眉梢,一手扬着烧火棍,一手叉腰,噼里啪啦地叫骂起来,嗓音尖锐有点像公鸡打鸣,喷了冷凝霜一脸唾沫: “你这个扫把星,又跑哪儿去偷懒了?水也不挑,柴也不劈,鸡也不喂,成日吃白食,懒得像头猪,好不要脸!” 骂骂咧咧的还不过瘾,说到兴奋处,扬起烧火棍又要往冷凝霜的胳膊上抽。 冷凝霜的眼里寒光一闪,伸手握住烧火棍的一头,抬起脸凌厉地看着李月兰,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嘲讽,不徐不疾地低声道: “嫂子让我做活只管动口就是,何必动手,浪费了力气。你离我这么近,就不怕我克了你吗?我可是命中带煞的扫-把-星。” 漆黑的眼带着入骨的寒意,李月兰被这眼神看得有点发虚。 冷二妞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以往软弱好欺,没少被她欺负。可今天,她的眼睛和她嘴边的森冷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不由自主就害怕起来。 李月兰心里恼怒,又怕真被冷二妞克死,却不甘心落了下风,兜脸啐了一口,骂道: “呸!搅家作耗的丧门星,真不知道你哥怎么想的,偏要留你这么个不吉利的祸害放在家里!还不快给老娘滚去干活,再让我瞧见你偷懒,你可仔细!”这顿骂明显没有刚刚那声底气足,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扭着水桶腰,出门去了。 冷凝霜半低下头,眼底划过一道冷光。这具身体弱得连一个妇人都能任意欺负,看来得尽快养好才行。 第二章 流氓 富贵村共有五口水井,都是几十年以上的老井,离冷家最近的一处位于东侧,需要走上约半刻钟重生之狩猎都市。 挑水是项技术活,看似简单,实际上掌握不好方法会压断腰。冷凝霜虽然有这项记忆,可现在的身体担不了两桶水,只能提了一只破桶,悻悻地去井边打水。 以她现在的情况,绝对无法独自生活,无论是自立门户还是走出山谷,她都做不到。换言之,她绝不能被冷家赶出去,所以她必须干活。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她上辈子锦衣玉食、一呼百应,这辈子却沦落到这种下场。 前世身处名门,被没完没了的工作活活累死;这世托生乡野,又要被辛苦繁重的家务虐待死。她冷凝霜果然是个可怜的人儿。 哀怨凝聚成实质笼罩在头顶,灰紫色的阴云在她背后铺开,其中还夹着森森的闪电,让她看起来煞气更重。迎面走来的春花婶见状,直接掉头,飞也似的跑了。这大婶就是胆儿小。 东水井年头最老,地处偏僻,排队的人不多。当她来到井边时,只有一个姑娘正在打水。她走过去,恰巧那姑娘回头,竟是王杜鹃。 王杜鹃突然看见冷凝霜,被吓了一跳,低呼一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脚下一绊,接着只听“扑通”一声,刚提上来的水桶被踢翻。她慌忙扶住桶子,可还是洒了半桶水,湿了鞋袜。 一腔无明火噌地窜上胸腔,王杜鹃狠狠地剜了冷凝霜一眼,满脸厌恶地啐了一口: “呸,我说怎么这么倒霉,原来是你这个扫把星!一肚子坏水的贱胚子,自己不干净,还厚着脸皮出来到处害人,真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晦气!”说罢,也不添水,挑起一桶半的扁担,远远地绕开冷凝霜,躲避细菌似的,大步流星地走了。 冷凝霜无端挨了一顿骂,心里也觉得晦气。王杜鹃的爹是一个游商,虽然许久未归,可多少存了些家底,她外公更是村里地位很高的族老,在富贵村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不然村长家也不会下聘。不折不扣的土小姐,一般人惹不起。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上来一桶水,冷凝霜拎着沉重的水桶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桶子又大又重,她力气不够,走起路来重心不稳一步三晃,路上不知撒了多少水。 午后的阳光很热,没多久她就出了一身汗,刚想停下来歇一歇,却远远地瞧见王升朝这边走过来。她心里暗道一声不妙,话说今天倒霉的应该是她才对。 王升,村长家四子,冷二妞短命老公的弟弟,也是王杜鹃的未婚夫。长得人模人样,却偏偏好色放荡,是村里有名的无赖流氓,听说曾坏了好几个佃农家的姑娘,可因为他爹是富贵村土皇帝,最后都是半贯钱就给打发了。 这泼皮垂涎冷二妞不是一天两天,以前有王高护着,他是有贼心没贼胆,现在王高不在了,这货估计又起了坏心。 冷凝霜警惕地觉察出不妙,连忙转身,刚走了两步,王升就色迷迷地奔过来拦住她的去路。冷凝霜后退半步,戒备地瞪着他。 作为村长家的公子,王升穿了件十分难得的细布长衫,头发不像村里人随便一扎,而是整齐地束起,鬓畔竟簪了一朵赤红的石榴花。 冷凝霜盯着那朵花,眼角抽了抽。王升反以为美,脸上带着对自己潇洒的自得,一双色迷迷的眼贪婪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咽了咽口水,厚着脸皮笑说道: “妹子,你果然在这儿,让哥哥好找啊!你怎么能干这么重的活儿,来,让哥帮你!”说着,上来就要拉扯冷凝霜。 冷凝霜皱皱眉,躲闪开他的手,绕过他要离开。这流氓虽可恶,在这地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她得罪不起。若被人瞧见她和他拉扯不清,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哪知王升以为她害怕,欺心更甚,涎着脸错步拦住她的去路,胸膛往前一挺,就要挨上冷凝霜的身子召唤神兵时代。冷凝霜下意识后退半步,王升笑得更欢,弯下脖子凑过来,土狗似的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笑嘻嘻的陶醉表情,用猥亵的语气说: “呵呵,妹子,你今儿真香,哥都有点忍不住了。” 冷凝霜的怒火彻底被这句恶心话点燃了,王升将咸猪手再次伸向她的前胸揩油,她伶俐地躲开,眼里冷光乍闪,手里连桶带水一起泼过去。王升没防备,一桶水兜脸浇过来让他成了落汤鸡,肚子又被随之而来的木桶砸了一下,痛得他直跳脚。 冷凝霜本来想砸他的脸,无奈力气小。王升没料到向来懦弱的小丫头竟敢反抗,湿哒哒的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之下狰狞着脸上前,一巴掌拍过去。 冷凝霜早有防备,勉力躲闪过去。王升满身狼狈,一见她躲过去,脸上更挂不住了,眼里凶光毕露。刚刚扔水桶已经用尽冷凝霜的全部力气,她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没好,也顾不得那桶,转身就跑。 王升哪肯让她如意,一个饿虎扑食猛地从后头抱住她,连拖带拽就要往地上按,嘴里不干不净地呵呵狞笑道: “好你个小娼妇,居然敢阴老子,看老子今儿不好好教训你!” 冷凝霜一个伤病初愈又长期身体透支的女子哪里是他的对手,虽奋力挣扎,无奈气力太弱,被他用力推搡,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土地上,浑身生疼,脑袋也晕晕的,再爬不起来。王升得意地哈哈大笑,两眼淫光毕露,伏上来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 就在这时,一声恍若天籁之音的厉喝从背后传来: “住手!” 一只有力的大手将王升从冷凝霜身上拎起来,甩到一边去,又温和地将冷凝霜扶起来,关切地问: “二丫头,没事吧?” 入目是一个留着长髯的中年美大叔,身穿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背着一只竹篓,里面放了不少草药,正是村里的游医白东川。 白东川是个很有名望的人物,鹿鸣山里除了富贵村,远近还有三四个小村,医生却只有白东川这一个。他不仅医术高明,医好了不少垂死之人,还是个兽医。在贫瘠的农村,牲口就是农人的命,甚至竟有村民就因为白东川医好了自家的牛,就给他立个长生位的。 不过白东川来历不明,他妻子王氏是村中三长老的独女,也是远近闻名的捕猎好手。二十几年前,王氏上山打猎从虎口里救了他,之后他就入赘王家,后又接替族老之位。夫妻俩感情甚笃,但无子女。四年前王氏去世后,白东川一直没有续弦。 过去白东川夫妇可怜二妞无父无母饱受欺凌,经常暗中救济她,在整个村子,对她最好的就是白东川和夫人。 白东川将冷凝霜扶起来,冷凝霜平息了激烈的心跳,满目阴冷地整理好微凌乱的衣服。白东川愤怒地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王升,喝道:“作孽的混账畜生,还不滚!” 白东川算起来还是王升的表姑夫,王升从小最怕的就是他,一脸不甘地爬起来,捂着摔疼的膀子重重地哼一声,怨毒地瞪了冷凝霜一眼,才灰溜溜地跑了。 白东川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侧过身,看了一眼冷凝霜被掐青的脖颈和手腕,怜悯地道: “二丫头,先跟叔回去抹点药吧。” 冷凝霜知道他是个好人,便顺从地点点头。 === 晚八点左右一更,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章 冷家 白东川住在后山上,顺着一条常青乔木掩映的羊肠小径,来到一处由铺满了鸳鸯藤的木篱笆围成的宽敞院落。 内建三间竹屋,院子里整齐划分成几块,分别种了许多蔬菜、花卉和草药。菜是自家吃的,花是王氏种的,药是白东川的宝贝。 白东川给她一罐药膏,冷凝霜到房间去涂抹了伤处。伤口不仅是和王升撕扯时留下的,还有李月兰抽在她胳膊上的那一棍子,她擦了药后细细地按摩至吸收,以免留下疤痕。 重新穿好衣服出来,白东川正坐在院子里用小泥炉熬药,她凑近时闻到一股子苦涩味道。 “坐吧,等把这碗药喝了再回去。手伸出来。”白东川一边用破蒲扇扇炉子,一边指指对面的小竹凳。 冷凝霜依言照做,白东川腾出一只手在她的脉搏上按了一阵,眉头大皱:“你嫂子又逼你干活儿了?我说了那么多遍让你好生养着,竟拿我的话当耳旁风,那个黑心婆娘!” “叔别生气,我嫂子就那样,不狠使唤我就觉得对不起喂我的那碗饭,我习惯了。”冷凝霜淡道。 这是冷凝霜第一次指责李月兰,白东川虽意外,但也没多合计,只当她经历过生死,性子终于硬起来了,怜悯地叹道: “罢了,我这些日子都在,你每天早上抽空过来一趟,该喝药喝药。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可别落下什么毛病,老了遭罪。” 冷凝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关心之语,心头一暖,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忙说:“多谢叔。” 白东川点点头,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 “二丫头,你听叔的,心太重对身子骨没好处,以后别再想那些傻事了。叔都说了,高小子那是命,跟你无关。甭管别人怎么说,你记着,蝼蚁尚且贪生,这人呐,能活着就是福气。” 从前的冷二妞一直认为是自己克死了王高,这和冷凝霜没关系,她压根不在意,但白东川浓浓的关怀却让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微笑道: “是,叔,我省得了。” 白东川放下蒲扇,怜悯地道: “你打小就软弱,以前被人护着还挨欺负,现在没人护着了,你更要坚强起来。你和高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别再让他为你操心了,你过得好,他在那边才能安心。” 纵使他说的与她无关,但却是为了她好,冷凝霜乖顺地点头。 服用了煎好的药,她左右环顾一番,目光落在墙角的背篓,好奇地道:“叔,你采了这么多都是草药吗,鹿鸣山人那么少,这么多草药什么时候才能用完。” 白东川哈哈一笑:“这是替镇上的药铺采的,最近药材缺货,这么一篓至少能换半吊钱。” 冷凝霜眼眸一闪:“叔还去过镇上?我爹说过下山的路很危险,又容易走迷了,就连王大户每半年下山一次也要叫上十来号人呢。” “叔会拳脚,再说下山的路,出了村头一直往南走就成,只是岔道太多,林子太密,不太好认。叔都走了二十来年,这就是年纪大的好处。”白东川爽朗地哈哈笑起来。 冷凝霜心思微闪:“叔,反正我早上总是进山采草喂鸡喂兔子,不如我帮您采药吧。” 白东川愣了愣,随即不赞同地摇摇头:“不成不成,鹿鸣山虽然草药甚多,但都长在山里头,你一个姑娘家,走不了那么远,万一遇上蛇啊熊啊,不成不成光荣使命1937全文阅读。” 冷凝霜有些失望,坐了片刻就告辞了,她还得回去打水添缸。好在和王升撕巴时桶没摔坏,一桶又一桶,直到黄昏时分,腰都要累断了,她才算把两个大缸都填满,提着木桶趔趄着脚步往回走。 哀伤地抬头瞅瞅天色,回去还得给李月兰那个好吃懒做的恶婆娘做晚饭,她觉得自己比灰姑娘还要可怜。 呼哧着走到家门口,迎面踏着夕阳归来的年轻汉子映入眼帘,竟是进山打猎的兄长冷阿牛。 冷阿牛二十出头,身材魁梧,容貌虽没有妹妹出色,在村里也算得上是美男子一枚。可惜家穷,只能从更穷的河西村聘了李月兰那么一个比他大五岁,还满脸麻点的懒婆娘为妻。 “哥哥。”冷凝霜上前唤了一声。 冷阿牛眼白都没给她一个,哼了一声,拎着两只山鸡大步踏进家门。 冷凝霜也不以为意,一言不发进了厨房。 冷家兄妹感情并不深厚,冷阿牛本身脾气暴躁,冷二妞的性格也不讨喜,再加上两人相差六岁,冷母更是因生冷二妞而死,当哥哥的向来不待见这个妹妹。 之所以让妹妹留在家里,一来冷二妞勤快能帮衬,冷阿牛舍不得这个免费劳动力;二来冷二妞长得好,他等着收一笔丰厚的聘礼。可惜望门寡的事让他大失所望,于是对冷二妞他更不待见。 乡下怕点灯,晚饭一般要在天黑前结束。冷凝霜随便做了饭菜,她不会厨艺,完全是凭借记忆。冷家做菜连油都不搁,菜扔进锅里炒热了,一盘菜就成了。至于焖饭,这是项技术活儿,好在虽稀了点没夹生,不然她又得挨一棍子。 隔壁屋传来叫骂声,她习以为常地眯了眯眼,知道这又是冷阿牛在收拾李月兰。本就不是什么和谐夫妻,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急叉白脸也是常态。 房子隔音太差,从激烈的争吵中她听出,李月兰听说冷阿牛今儿进山猎到了一只狍子,回家时却只剩下俩山鸡,李月兰就怀疑冷阿牛将那只狍子拿去讨好邻居王木匠的媳妇了。 好不容易才有点凉风,全被隔壁扰人的争吵打散了。等到冷阿牛骂了个痛快,李月兰这才红着眼珠进来捧饭篮,冷凝霜注意到,她满是麻点的脸颊两边,各一只肿起来的鲜红巴掌印。 李月兰察觉到她的目光,本来就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恼羞成怒之下火更大了,狠狠瞪了冷凝霜一眼,大喝道: “看什么看,好吃懒做的东西,还不滚出去拾掇那两只鸡,你这偷汉的小寡妇!” 冷凝霜一声不吭地出去收拾那两只山鸡,恶婆娘她惹不起还躲得起。冷家吃饭没有冷二妞上桌的份儿。反正今天白东川给了她两个饼子她已经藏好了,对沙子似发黄粗糙的米饭,她也真心吃不下去。 晚饭之后,院子里终于凉快起来。冷凝霜蹲在墙根下拾掇山鸡,这不是自家吃的,富贵村穷,普通村民半年都未必吃得上一块肉,这两只鸡是要卖给王大户的。 侄子冷一才五岁,是个讨狗嫌的泥猴儿,捡了把石头子一边往冷凝霜身上扔,一边哧哧地笑。 冷凝霜烦死了这熊孩子,也深恨过去的冷二妞性子软弱,连自己的侄子都能欺负她,一点姑姑的尊严都没有。 回过头去狠瞪了他一眼,幸好她前世刻入灵魂里的活阎王般的震慑力还能派得上用场,小孩子被吓住了,不敢再捉弄她,脚底抹油,撒丫子到外头撒欢去了。 第四章 打酒 天色完全黑下来,冷阿牛喝得醉醺醺的,眼睛发红像只猴子,四脚拉叉地歪在墙角一张破凳子上,不住地摇芭蕉扇,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含糊不清地叫骂,也不知道在骂谁。满屋子就听他在兴致淋漓地时而高声怒吼,时而低声唾咒,就连李月兰都大气不敢喘。 冷凝霜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垂着头,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收拾了碗,回到厨房刷干净,她坐在散发着霉味的铺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酸痛到麻痹的肩膀。 厨房斑驳潮湿的墙下搭了一张破板床,上面铺着打满补丁的夹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这就是冷凝霜现在的住处。从前她是有单独房间的,可李月兰进门后,她就被赶到厨房来了。 灶台下未燃尽的柴灰味传来,隔壁屋子又响起冷一哇哇的嚎哭声以及冷阿牛暴怒的吼声,还夹杂着李月兰的低泣声,很吵。 冷凝霜皱了皱眉。 继续留在富贵村没好处,别说这个把她当奴隶使唤的家,就说富贵村这么个贫瘠的地方,再加上原来冷二妞望门寡的身份,她也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继续呆下去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累死,要么被欺负死。 她想走出山谷到外面去,不过,先不说并不擅长野外生存的她能不能穿过森林找到下山的路,没有钱她是无法生活的。 她想过寻找李月兰藏钱的地方,把属于自己的嫁妆偷出来,可惜下手的机会太少,她没找到。再说冷家那么穷,估计也没多少现钱。 今天她本来想和白东川一起进山去采药,再让白东川帮忙卖到镇上去,可惜被拒绝了。她心里清楚,正因为白东川关心她,所以才不允许她进山冒险。富贵村在半山腰,而鹿鸣山越往深处走越危险,就连最厉害的猎人都要结伴同行,没有女人敢往里走。 她到底该怎么赚路费呢?她又为毛要穿过来呢?既然上天让她过劳死,干脆让她在地狱里永久沉睡不就好了。 嘭! 厨房虚掩的门被一脚踹开,将正在沉思的冷凝霜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李月兰赤红着眼,像一只大茶壶站在门口,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瞪着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冷凝霜的脸上,横眉叫骂道: “好你个小贱人,倒是会自己受用,躲在这儿歪着偷清闲,让老娘在外头被你那个混账哥哥百般怄气!你们兄妹乌龟王八一条藤,合起伙来作践老娘,老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到了你们冷家!” 实打实的迁怒,冷凝霜的脸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紫胀起来。不是她不想躲,而是累了一天,身体酸痛不听使唤。勉强将一肚子气咽下去,还没来得及动作,手里被塞进一只酒葫芦。 “你赶紧着,上王大户家打一葫芦酒,你哥要惠泉酒。”李月兰厉声吩咐,仔细听不难听出她语气里扭曲的幸灾乐祸。 冷凝霜一怔,她刚才明明隐约听见冷阿牛是吩咐李月兰去打酒。 “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李月兰叉着脚喝道。 “可是钱……”冷凝霜微蹙眉尖。 “钱?”李月兰冷冷哼了一声,昏暗的光线下,满是麻点的脸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有钱还让你去?赶紧的,你哥等着呢,迟了小心他揍你摄政大明最新章节。”轻飘飘说罢一句,好似因为算计了小姑变得心情很好,转身,扭着水桶腰,轻快地走了。 冷凝霜捏着肮脏的葫芦嘴,闷了一肚子腌之气无处发,来这儿一个月比上辈子二十八年生过的气还要多,她真想咬死那个让她穿到这儿来的魂淡! 恨恨地提了一碗灯笼,没钱怎么打酒,王大户又不答应赊账。忽然,她一眼瞥见挂在墙上已经收拾好的母山鸡,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唇角勾起,绽开一抹谋算的笑意,迅速解下山鸡,快步出门。 王大户是村长的姑表兄弟,在村里开了个杂货铺子,货品齐全,优劣全有。他每半年会带儿子下山进一次货,富贵村人属于安贫乐道那种,哪怕再穷,他们也很少有人愿意冒险下山。王大户是个罕见的冒险者,于是村民就将自种自养的肉菜果蔬、针线毛皮托他运到镇上去贩卖赚取家用,王大户会收取辛苦费。 村里人都觉得他是个为村子做贡献的好人,冷凝霜却冷笑:山货村民们常见以为贱,可拿到镇上去却能卖不少钱。那些货运下山后究竟卖了多少全凭王大户嘴说,辛苦费又高昂,难怪王大户会比拥有全村最多土地的村长还要富有。 王大户和村长比邻而居,大青石垒成的整齐小院,里头是一座泥砖砌成的二层小楼。富贵村没大事一般人家晚上都不点灯,只有王大户家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很打眼,仿佛在炫耀似的。 冷凝霜躲开三五成群出来乘凉闲聊的村民,径直进了王大户家。一楼杂货铺子的大门敞开,王大户的浑家姜大娘正手脚麻利地理货,腕子上两对镀金镯子碰撞,叮当直响。 听见有人进门,她回过头,尖嘴猴腮脸配上狭长势利眼,一看就是个刻薄矫情的妇人,定睛一看来人是冷凝霜,顿时赶苍蝇似的猛挥手,慌张地叫道: “冷二妞,你咋跑来了,快走快走,别把晦气带到老娘家来,老娘家还要做生意哩。” 冷凝霜对她的排斥不以为意,提了提手上的山鸡,露出笑脸: “大娘,我嫂子让我来把这两只山鸡卖了,再打一葫芦惠泉酒我哥要喝。” 姜大娘一看有生意做,脸色才缓和了点。山鸡是好东西,可惜在鹿鸣山太常见,一个只肯给七十文,这要是在外边绝不会这么少,可在王大户家,只能被压成这个价。两只卖了一百四十文,那惠泉酒是镇上进的好酒,一葫芦居然要价三十文,让冷凝霜郁闷得吐血。 钱贴身揣好,她出门,却看见一名小巧的女子拖着个破木板,板子上是一只死狍子。冷凝霜眼眸一闪,她认得那正是邻居王木匠的媳妇姜三娘。 姜三娘二十出头,颇有姿色,和姜大娘同来自东边的姜家村。姜家村较富,富贵村人一般都希望往那儿嫁,很少能往里娶。姜三娘例外,她是个寡妇,婆家又急需用钱,她婆婆为了聘礼,逼着她嫁进山里给王木匠当媳妇。 王木匠虽手艺了得,却是个瘸子,又好吃酒,吃醉了就打老婆,姜三娘过得并不顺心。她本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经常做出一副可怜之态到处穷勾搭,直到村长家二儿媳差点拔光了她的头发,她才收敛起来。 姜三娘看见冷凝霜,不屑地撇撇嘴角,拖着狍子绕道走。 冷凝霜也不在意,唇角扬起一抹兴味。远远地看着她进了王大户家,才快步往回走。她可没忘今儿李月兰和冷阿牛争吵的缘故,是因为姜三娘和一只狍子。本来还想谋划一下,不料得来全不费工夫,真真是想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回到家,进了堂屋,冷阿牛半醉半醒,连她进来都没察觉,眯着眼惬意地歪在墙角,哼哼着一首淫靡的春调。她将酒葫芦放下就出来了,在卧室找到正在生闷气的李月兰。 第五章 陷害 冷凝霜心中冷笑,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做出一副懦弱惊惧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道:“嫂……嫂子,酒打回来了。” 李月兰一愣,霍地站起来,用力揪住她的胳膊,直逼着她的脸厉声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贱蹄子,竟敢偷老娘的银子!” “我……我没有啊,嫂子。”冷凝霜闻言,吓得惊慌失措,脸色刷白,头摇得像波浪鼓,小声辩驳道。 “没有?那你拿什么打的酒?难不成你卖了你那处花x给王大户,换了一葫芦酒?”李月兰不信地冷笑。 冷凝霜见她说得难听,又羞又恼,通红着小脸垂泪道: “嫂子,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刚刚在路上碰见姜三娘,她正好去打酒,就匀了我大半葫芦。” “她怎么那么好心匀给你?”李月兰更不信,一听到“姜三娘”这三个字,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冷凝霜心中微闪,低着头委屈地回答: “真是姜三娘匀给我的,她说她今儿高兴,卖了一只狍子换了不少钱,听说我是去帮哥哥打酒,就说看在邻里邻居的份上,匀了我大半葫芦。” 李月兰听了这话,早已气得脸色刷白,浑身发抖,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麻点脸扭歪狰狞起来,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十分可怕。她二话没说,大步流星似的,直接冲出去。 很快,堂屋里传来激烈的争吵掐架声。 冷凝霜摸摸小衣里的铜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想使阴招阴姑奶奶,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干什么的,姑奶奶上辈子就是阴人的。今晚只是开胃菜,明儿还有更好看的戏呢。 堂屋足足闹腾了大半宿,李月兰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吵不赢打不胜,偏偏又一腔热火往上冲,像只打不死的蟑螂般顽强。 冷凝霜则在厨房一夜没睡,积极锻炼身体强度。破晓时分,她出门上山,汲取天地精华之气,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将空手道黑带的水准找回来。 说到空手道,她成为黑带绝不是兴趣,而是迫不得已。前世作为金融界最卑鄙无耻的女魔头,她搞垮搞死了不少人。时常遭遇报复的她,不会几招估计早就被人砍死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 天完全大亮后,她去了白东川家。白东川针对她的身体给她熬了大补的汤药,她全部喝光,又陪白东川吃了早饭,这才慢吞吞地往山里去打柴。今天冷阿牛要和几个猎人结伴去山里狩猎,午后出发,一个月后才回来,因此起得比平常晚。 接近午时,她背了一捆柴回去,还没走到院门口,老远就听见李月兰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她的心微微一顿,快步走进去。 冷阿牛和李月兰夫妻俩正在院子里厮打,李月兰再强壮也是个妇人,哪里是冷阿牛的对手,两下被踹翻在地。她也是个机灵的,见丈夫已经气红了眼,也不敢再逞强,爬起来就往外跑。转过身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冷凝霜,仿佛抓住了救命草一般,赤红着眼指着她对着丈夫吼叫道: “孩子他爹,不是我,是她,肯定是她偷了你那两只鸡!” “鸡?什么鸡?”冷凝霜害怕又不解地问。 “你这个偷鸡摸狗的丧门星,肯定是你,肯定是你偷的!你哥辛辛苦苦猎来的山鸡,你偷了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想拿着陷害老娘!一肚子坏水的黑心胚子,老娘哪里对不起,你居然敢来作践我,我打死你这个贱人异界图书馆!”李月兰浑身发抖,气息急促,语无伦次地叫骂着,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冷凝霜一耳光。 冷凝霜捂着红肿的脸,双眼垂泪,委屈地道:“嫂子,那两只鸡明明是你让我拿去给哥哥换酒,你怎么反倒来骂我。” “我让你换酒……”李月兰愕然,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任意欺辱的小姑子算计,一时大脑一片空白,满心气愤,却哆嗦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冷凝霜缩头缩脑,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无辜地道: “昨晚我在厨房,嫂子你进来让我拿那两只山鸡去换惠泉酒,还说家里的钱就算全作践出去,也不给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得意。我说我不去,你说不去就打,我才去的,怎么今儿嫂子你又诬陷我偷啊。我真的没偷,哥哥,我真的没偷,我怎么能偷自家的东西呢,是嫂子让我去的,我不去她就会打死我。” 她越说越委屈,因为惊慌害怕,身子一软,竟跪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像一朵柔弱的小白花,楚楚可怜。她算准了冷阿牛不敢上王大户家让对方还鸡,有恃无恐。 冷阿牛了解妹妹,她性子懦弱不可能偷东西,而李月兰素日好吃懒做,馊主意又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小把戏没少干。他心里早就相信了妹妹的说法,现在见冷凝霜委屈地大哭,他就算再不喜那也是他妹妹,厌恨李月兰的心更重,回头重重掴了妻子一巴掌: “入娘的,败家娘们儿!” 李月兰被打得两眼冒金星,她想反驳,却又百口莫辩,只能嚎着嗓子破口大骂陷害她的冷凝霜。 冷阿牛根本不听,他心中早有定论,更何况昨晚李月兰又因为姜三娘的事跟他闹了大半宿,今天多少有点公报私仇的意味。新仇旧恨一起算,他上去咣咣两脚将李月兰踹翻在地,已经气红了眼,骑在妻子身上,雨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地往下砸。 冷凝霜也不拉架,她看李月兰不顺眼,不想装表面上的圣母,反正等会儿冷阿牛该出门了,闹不了人命。 果然,不久,吉祥叔来找冷阿牛进山。 李月兰又气又怕,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冷凝霜急忙擦干眼泪,打点好东西送哥哥出门。冷阿牛虽不喜她,但却喜她的能干,临走前终于给了她温和的一眼。 冷阿牛走后,冷凝霜重新回到院子。李月兰已经起来了,眼眶青紫,脸肿得像只猪头,看到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憎恨已经让她忘记疼痛,炮弹似的冲上来,抡起膀子狠狠地扇过去,嘶哑地叫骂: “贱人,你居然敢陷害我!” 冷凝霜一把握住她的手,在她愣神之际,右手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柴刀,准确无误地抵在她的心脏上,冷冷一笑,眼底是无尽的森寒阴冷,娓娓地道: “嫂子,兔子急了也咬人,今儿只是个警告,我劝你以后最好乖乖的。再敢惹怒我,就不是被哥哥揍一顿那么简单了,我会杀-了-你-” 低沉的嗓音恍若地狱里的鬼吟,李月兰怔怔地望着她漆黑如幽冥的眼里,隐隐簇动着两团骇人的鬼火,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剧烈的恐惧来袭,让她的心脏处本能地感受到一阵疼痛。 冷凝霜微微一笑,收了刀,又恢复了平日里懦弱温软的形象,侧身,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道: “对了,嫂子,虽然昨儿我撒了点小慌,可姜三娘拿了只狍子去王大户家卖,这是千真万确的。不信去问吉祥嫂,她也看到了。” 李月兰刚从强烈的恐惧中脱身,又因为这一句话陷入熊熊的愤恨,一张脸色彩斑斓,仿佛开了什锦铺子。 第六章 少年 冷阿牛离家,冷凝霜仍旧如往常一样每天勤劳干活,以至于让李月兰认为那日她冰冷的威胁是一种错觉。 也正因如此,掩藏在心底的阴影让李月兰更加不安。丈夫未归,留她日日面对阴晴不定的小姑子,提心吊胆之下开始帮忙分担家务。 这正和冷凝霜的意,她是个懒得主动去找麻烦的人,只要李月兰别来招惹她,她愿意井水不犯河水。她现在首要解决的是盘缠问题,没工夫跟恶婆娘闹。 这些日子她一直借上山拾柴打草的工夫,一边想摸清山中地形,一边寻找赚钱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还惹不起冷阿牛,她早把冷家豢养的那几只鸡和兔子偷拿去卖了。 可惜在山里转悠了好几天,她也没找到赚钱机会。白东川明明说此山多草药,她却一棵药草都没找着。唯一值得欢喜的是,在白东川的补药和日日修炼的双重作用下,她的身体素质正在逐渐好转。 一日,例行的进山打草,接近正午,热烈的阳光透过层层松树照在她身上,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淌。整片森林都静悄悄的,唯一的声音就是脚踩在细密的草丛中,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远处的山峰上隐隐传来仿佛虎啸,冷凝霜心头一紧,第八百次祈祷千万别碰上老虎。据说鹿鸣山上有一只非常厉害的吊睛猛虎,咬死过不少人,就连村里最厉害的猎人都拿它没辙。 在树荫下停住脚步歇了口气,她直起腰抹了把汗,抬起头茫然四顾。入目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青翠色,她忽然有种欲哭无泪之感。 她迷路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摸索这座山,因为记忆力强又不是路痴,前些天每次她都能顺着原路返回,这也壮大了她的胆,于是今天,她注定杯具了,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心烦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阵风忽然夹着一股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竟让她郁闷的心胸畅快起来。她微怔,有些好奇地背起篓筐,顺着那股子清凉一路走过去。 拨开几乎能有一人高的草丛,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只见一条开阔清澈的深潭横亘在眼前,自西向东,碧波森森,粼光潋滟。冷凝霜很欢喜,心随着潭水的碧绿而摇荡。身上被汗水浸湿黏腻难受,刚好有一条清透的水潭,此地人迹罕至,她正好可以好好洗个澡。 村头那条溪涧也可以洗,可洗澡的太多,她被村人排挤,初次去洗澡还发现原来富贵村有好几个流氓,总之很多很多原因让她没法再去那儿洗,今天刚好能洗个畅快。 脱光衣服,踏进水潭,鹿鸣山的天气热得很快,当冰凉的水慢慢吞噬她的身体时,毛孔剧烈收缩,一阵惬意至尊杀手妃:凤破九霄最新章节。她深呼吸,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畅快地游了几圈,才心满意足坐到水底的一块石头上。这个高度刚好让她完全浸在水里,只留一颗头。 阖上双眸仰起脸,清凉的风吹拂过,仿佛吹散了郁结在胸口的所有烦恼。她浅粉色的唇情不自禁勾起,漾开一抹愉悦的弧度。再次张开双眼,对面高峻而深密的绿壁呈现出一道近乎笔直的线条,甚是伟岸。 咦? 一瞬间,冷凝霜觉得自己眼花了! 因为她看见对面那道峭壁上,离水面约有四层高的地方,生长出来一棵弯曲得很厉害的松树,那棵松树的树枝上现在正挂着一个白色的好像是人形的东西。 冷凝霜吓了一跳,心脏差点停掉,有那么半刻钟,她误以为自己看见了贞子。那个东西吊死鬼似的挂在树枝上,好像是雪白的衣服被那树枝勾住了。他无声无息地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从前面垂下来,遥遥地,只能看清一颗被长发遮掩的黑黑的头,恐怖效果不用刻意制造就出来了。 一阵风吹过,那东西摇摇欲坠。 深山老林里突然出现这么个玩意儿,就算冷凝霜胆大,也被吓个半死。傻愣愣地坐在水里,呆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想明白看清楚也确定了,那棵松树上挂着的确实是个人……的尸体。 正在这时,忽然,毫无预兆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具尸体随风晃了一下,紧接着唰地,好似自由落体般,以极快的速度从那棵树上掉下来。冷凝霜的眼神和心一起,也跟着那具尸体做了一把激烈的失重运动,像在坐大怒神似的。 扑通! 尸体重重地砸进水潭! 巨响过后,溅起了高高的水花,尽数砸在冷凝霜的脸上! 她呆坐在石头上没动地方,她又不是打捞队,没义务打捞尸体,除非这尸体肯付她打捞费。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很快,那具尸体竟然自己浮上来了。话说尸体会凫水吗,她带着这个疑问,那一刻她其实并没想太多,但的确是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丝好奇促使着她,她下意识地游过去。 她握住一只骨节宽大的手,那只手苍白得仿佛抽干了所有血色,并且冰冷,冷得像一块冰,顺着她的手掌蔓延进她的心。 这感觉让她本能地产生讨厌,眉头一皱就想放开,然而还来不及行动,那具尸体竟突然动了一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她惊诧地看着尸体居然自己撞了过来,那颗黑黑的脑袋恰好靠近她赤裸的酥胸。 这一点冷凝霜并没注意到,因为她看见了对方的脸。这是一个男人,一个身穿白色血衣的男人,湿漉散乱的长发遮住他的大半边脸,让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见他没被掩盖住的一只眼。 他勉力撑开眼睑望了她一眼,却让她心头一震。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那是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的眼神,漆黑、深邃、寒冷、仿佛不见一丝光亮的夜空,犹如哑了色彩的墨玉,凄凉、迷蒙、绝望,了无生气,毫无感情,这让冷凝霜非常不舒服。 他是活着的。好似明白她对他构不成危险,他这才闭上眼昏了过去,呼吸微弱。本能地,她排斥这个男人。但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将他拖上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扔在草丛里。 穿好衣服,她悻悻地瞥了他一眼,敏锐的她很快发现,从骨架来看,地上的这个人或许还算不上男人,顶多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于是她又产生了好奇,这丝好奇又促使她走过去蹲在他身旁,端详了片刻,心也跟着微微一滞…… 第七章 “初”见 冷凝霜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对着这么一个陌生人产生出一种既阴霾又有些激荡的奇怪情绪。她缓缓地对着他的脸伸出手,神情庄严紧张,仿佛正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她的手终于摸上他湿凉的脸,此时,不安感突然变地激烈起来,包裹了心头,加速了心跳。她咬着嘴唇,猛地将遮盖住他脸庞的长发拨到一边去,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映入眼帘―― 非常美丽的少年,细腻白皙恍若透明的瓜子脸,眼梢上挑形成一弯妩媚的弧度,长而卷曲的睫毛如两把华丽的羽扇,秀挺犹若刀刻般的鼻梁,桃花瓣似轻薄艳丽的嘴唇。 嗡! 一瞬间,她的大脑仿佛发出了频临爆炸时的警告声,继而呼吸停滞,心跳沉凝,思考能力足足空白了半刻钟至武巅峰全文阅读。 紧接着,恍若魔音贯脑,许多久违了的片段灌入脑海,走马灯似的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旋转重播。她听到一个温柔得无可比拟的嗓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在她耳畔好似宣誓般地轻声呢喃: “凝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无论几生几世,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爱上你。” 她听到那个曾经温柔的嗓音带着无法再被救赎的绝望,对着她歇斯底里地大吼:“冷凝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纯洁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滴落,如清水中混入了泥土,一点一点变成黑色。 她仿佛又一次听到冷飒沉重地向她报告:“七小姐,刚刚收到消息,一小时前,白少爷在华美国际的顶楼跳楼身亡。” 所有的声音一股脑儿挤进脑海,将她的大脑完全撑满,几乎要爆开了。她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刹那间竟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她捂着窒闷的胸口,觉得自己已经不能自由呼吸了。 就在这时,忽然,背后一个人犹豫地唤道: “二丫头?” 仿佛当头一棒,冷凝霜瞬间清醒过来,警惕地回过头,不远处站着的青衣男人竟是白东川。 …… 白东川进山采药,意外地救回了迷路的冷凝霜。又因为医者父母心,顺带着将那具濒死的“尸体”抢救了一番。 少年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身上多处骨折,刀口无数,失血颇多,一柄短剑直挺挺地插在离心脏只有一寸的部位。 冷凝霜开始佩服白东川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再世华佗吧,居然能将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半死人拉回来,妙手回春呐。 坐在竹屋门前的小板凳上,冷凝霜看着强婶蹲在院中间熬药。强婶家是白东川的邻居,平日里,强叔、强婶会在有需要时来帮忙打下手赚些嚼谷,白东川不在家时也会帮忙照看院子。 “唉,那个小官人长得还真俊俏哩,看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就知道肯定是个贵人。可贵人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躺在这深山里,白郎中可别惹回来一个麻烦才好……”强婶一边用破蒲扇扇开炉子里冒出的浓烟,一边喋喋不休地絮叨,也不知是在跟冷凝霜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冷凝霜一句话没听进去,她到现在还有种如坠梦中的错觉。一颗心似乎慢慢地沉进冰冷的水里,为什么会是他,不,应该说怎么又是他,真是个阴魂不散的人物啊。 不,也不是,其实她心里明白,他不可能是他,时代不同,身份不同,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对上号。可是那张脸,那张美丽的脸,却是她心中挥之不去,让她倍感焦躁的梦魇。 捂住额头,她烦闷地叹了口气,死气沉沉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粒不大不小的石子,悄无声息泛起一丝涟漪,让她难以适应,烦躁不安。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东川擦着手走出来。她连忙起身,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复杂情绪,平声问: “叔,他……那位公子怎么样了?” “伤得很重,就看他能不能醒过来吧。你和他是怎么回事?”白东川担心地问。 “我不认识他,他是从山上掉下来摔在我面前的。”冷凝霜将刚刚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当然省略了她全裸的细节。 白东川闻言,半晌无语。冷凝霜问: “叔,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先等他醒了再说吧都市艳遇人生。”白东川想了一会儿,“他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多半是遭了恶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遇到这么险恶的事,家里还不知道要多担心。等他醒来自己决定吧。” 冷凝霜忽然觉得白东川很有做圣父的潜质,什么遭了恶匪,以她的看法,屋里人分明是遭遇杀手刺杀。罢了,反正鹿鸣山山势复杂,他能逃到这儿又遇上白东川算他命大,人没死就行。 话说什么叫“人没死就行”,人死没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有些想抓狂,脸上的表情也变幻莫测,白东川担忧地问: “二丫头,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事。叔,我先走了,还得回去干活呢。”冷凝霜回过神笑道,背起篓筐,在白东川不解的目光里回家去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许多记忆碎片从灵魂深处析出,将她的脑海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即使让她再次回忆,她仍旧肯定,上辈子那绝对是一段孽缘。 转眼间过了两个月,冷凝霜还是没有找到赚钱之道,白东川坚决不肯带她一起去采药,山上的那只吊睛猛虎又伤了人。 这次被咬的,是和冷阿牛一起进山打猎的吉祥叔,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可惜腿废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残废,这可意味着太多,吉祥嫂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跟吉祥叔已经没了似的。 冷凝霜不愿再看,冷阿牛这次打猎回来分到小半只野猪,晚上要煮猪肉野菜汤给孩子解馋,她拿了铲子和筐上山挖野菜。 挖了小半篓,看了看日头,想起早上答应白东川今天要替他晒药草。背好背篓,她大步往白家走去。 青山如黛,百鸟争鸣,顺着熟悉的羊肠小径终于走到白家小院。正午时的阳光炽热,她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阵温煦的东风从背后吹来,几朵细碎的花瓣夹着淡淡的芳香漂泊而来,落在她的肩上。 她微怔,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呼吸一窒,定定地望着前方七步远的一棵桃树下,再也移不开眼。 这棵古老的桃树今年开得很晚,凋谢得也很晚。此时正是花朵凋零的最后时期,浮花浪蕊不甘寂寞地脱离枝头,被清泠的山风吹散,纷纷扬扬,如一场迷人的细雨。那白衣少年静静地沐浴在这绝美的花瓣雨中,苍白纤细的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 墨黑如缎的长发不绾不束,随着迎面而来的清风一同飘扬,如远山幽谷般沉静出尘。他只穿了一件粗糙的素白布衣,却似徐风拂柳,沉香漫袭,仿佛带着能将世间一切洗涤一空的清旷隽秀之气。 他朝她望过来,那双琉璃般的眼颜色浅淡,澄澈干净,眼底深处还隐隐泛着一丝浅蓝。如初生的幼兽,那是她见过的最纯净的眼,仿佛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这双眼更干净纯洁的了。 对上她的目光,那双眼先是闪过片刻的迷糊茫然,继而眸光定格在她漆黑的瞳仁里,瞬间,琉璃变墨泉,波光流转,仿佛能将她的灵魂吸进去似的,那是一种悄无声息却能夺魂摄魄的诱惑力。 冷凝霜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在瞬间回过神来,眼底漫上一丝警惕。她的表情变化被少年尽收于眼底,他温柔地望着她,忽然,美丽的眼微眯,桃花瓣似的嘴唇扬起,对着她单纯地、发自内心地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清澈,如此的温暖,却又如此地具有杀伤力。 如一把锤敲进她的心,心跳瞬间失去频率。努力保持清醒的冷凝霜懊恼万分,该死的,同一张脸也就算了,居然连举手投足都如此肖似,老天这是在玩她吧! 第八章 调戏 少年向冷凝霜走近,不料刚走了两步,突然弓起身子,手捂着肋骨处低声痛呼。 那声让人肉疼的“哎呦”传入耳朵,让冷凝霜下意识心一紧,赶忙奔过去扶住他的胳膊,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 “这里好痛墓地封印。”少年捂着肋下,贝齿咬住红唇,做出一副隐忍着剧烈痛楚时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澄澈的眸子里隐隐泛着潋滟的水光,像只受伤求怜悯的小白兔,很能激起对方的保护欲望。 似曾相识的目光让冷凝霜竟有一瞬间的晃神,呼吸越发不顺畅,迅速撒开手,抵抗着内心的波动,平静地道: “你的肋骨断了,应该还没好利索,你怎么出来了?” “我刚刚醒来,发现周围一个人没有,就走出来了。”少年温暖无害地笑答,左右环顾一番,好奇地问,“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鹿鸣山,你受了重伤,白郎中救了你的命,这儿是白郎中的家。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既然醒过来了,就快下山吧,白郎中是个好人,你可别给他带来麻烦。”冷凝霜平声道。面前这个人是个危险分子,无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白郎中来说,虽然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危险。 她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哀伤地垂下头,像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兀自沉溺于凄凉的悲伤中。 “……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他的表情竟让她有种狠心伤害了一个小可怜儿的错觉,想要谴责自己。 “我……”少年抬起脸,双唇泛白,一双美丽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居然用一种泫然欲泣的表情对她低诉,“我忘记了。” “啥?”冷凝霜一愣,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都不记得了。”他似委屈似无辜地望着她,不安地扯着衣角,低声道。 冷凝霜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的表情不像是说谎。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身受重伤,就算是失忆了也不稀奇,虽然这发展有点狗血。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咕噜――,很大的一声闷响拉回她的思绪,她疑惑地问: “什么声音?” 少年的脸刷地红了,掩饰性地抱住肚子。然而被捂住的地方又传来一阵更大的咕噜声,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少年的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饿了。” 冷凝霜扫了他一眼,转身,淡淡地道:“先进去吧。” “你不扶着我吗?”少年用充满期待的语气地问,那语气好像是她不扶着他就会天理不容一样。 冷凝霜的脚步顿了顿,生硬地回答:“你既然能走出来,就能再走进去。”快步进院子去了。 少年站在原地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漂亮的脑袋一歪,美丽的眼眸微眯,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呢。” 冷凝霜在院子里的木桌前放下背篓,从里面掏出一片由叶子卷成的叶包。少年捂着害怕被再次弄疼的身体,以龟速小心翼翼地蹭过来,坐在她面前的竹凳上,就像是期待着阿姨分糖果的幼稚园小朋友,澄澈而闪亮地望着她。 这耀眼的期待让冷凝霜有点愧疚,从叶包里拿出两个粗糙的大饼递给他,心虚地撇开眼:“吃吧。” 少年望着眼前看了就刮嗓子的大饼,亮晶晶的眼霎时哑了光彩,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忽然怯生生地指了一下墙角的鸡笼,小声询问:“不能吃那个吗?” “能有东西吃,你就该带着感激之心好好地吃下去,别挑三拣四的修真纨绔最新章节。”冷凝霜窘着一张脸,不自然地斥责。 “是。”她的严肃让少年受惊兔子似的一慌,连忙将大饼接过来,双手抱着啃。咀嚼时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勉强,简直就像是在品味着一盘精心烹饪的美味,陶醉而满足,“好好吃哦,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冷凝霜满头黑线,耷拉着眼皮:“不用勉强称赞也没关系。” 少年呵呵一笑,灿烂的笑脸在明媚的阳光下,如七色宝石般绚丽耀眼。冷凝霜恍惚了一下,别过脸去,胸口微微起伏。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她从看见他起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症结在哪儿了。在深潭初遇的那一次,他的目光明明是阴冷晦暗的,而此时,他的眼神却澄澈得似剔透的水晶,明朗莹亮。是因为失忆的缘故吗? “我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抱胸,试探地问。 “嗯,不记得了。”少年干脆地摇摇头。 冷凝霜眼眸一闪:“忘了过去的事,你都不觉得伤心?” 他微怔,抬起头盈盈地望着她,粲然笑了起来:“其实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却莫名地觉得忘记了更好,所以也不觉得伤心。” “是么?”他出乎意料的坦率倒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顿,转身走到架子前,开始帮白东川晒药草。白东川正在医治吉祥叔,恐怕黄昏时分才能回来。 少年将大饼啃去一半,细碎的渣子把他呛得直咳嗽,一杯泉水无声地放在他面前,让他心中温暖。擦干水润的唇,他侧过头,望向若无其事又继续整理草药的冷凝霜,忽然开口: “我觉得,我和你过去好像见过。” “怎么可能!”冷凝霜愣住了,心微微一顿,继而嗤笑。 少年想了想,接着没有一丝玩笑成分,很认真地冒出一句: “可我觉得我们真的见过,你对我这么亲切,该不会……你是我娘吧?” 冷凝霜一个趔趄,嘴角抽搐,满头黑线地反问: “你在骂我吗?”她老得像他娘? “当然不是。”他腼腆地对手指,很害羞地小声问,“那……你是我娘子?” “你故意想占我便宜?”她咬着后槽牙反问。 “不是,不是。”少年慌忙摆着手反驳,被误解的小孩子似的,认真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你这么温柔善良,应该就是我娘子。” 冷凝霜满头黑线,转身,一根藤条直抵上他的脖子,抬起他的下颚,带着一丝警告,皮笑肉不笑: “你轻浮是你的事,再敢拿话占我便宜,我就抽你。” 果然,这张嘴里吐出坑人的轻浮话语,是最让她火大的事。 少年先是一愣,继而却望着她唇角淡淡的笑容微微失神。顿了顿,他莞尔一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只是极为质朴的一句恭维之语,却像是一块巨石,将冷凝霜的心湖砸出千层浪。她悻悻地收回藤条,转身,不再理会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 她没有看见当她转过身后,少年却一手托腮,歪着脑袋,嘴角挂起慵懒且惬意的浅笑,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件极有趣的东西。 第九章 白兔 太阳快落山时,白东川回来了,见要晒的草药已经全被冷凝霜晒完了,很是欣喜,道谢道: “二丫头,你一来就帮我干活,真是辛苦你了。” “不会。”冷凝霜讪笑了笑,多干点活,她才好意思来蹭饭啊。 少年突然从冷凝霜身后探出一个头,笑眯眯地问: “这位就是白郎中吗?” 爽朗的笑容让白东川愣了愣,脱口而出:“你是谁啊?” 冷凝霜抚额,出言解释道:“就是掉下山的那个,我刚才来时,发现他已经醒来,不过他忘记了过去的事。” 白东川看见一个濒死之人真的被自己救活了,喜悦和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忙拉着少年坐下,严肃地帮他诊了脉。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复查后,得出的结论和冷凝霜差不多,因为头部受创导致失去记忆。至于何时能恢复,他也说不准。 因为病人失忆,白东川还着实替对方难过了一阵,还是少年笑咪咪地宽慰了他好一会儿,他的心情才好转过来。 冷凝霜见他们相处得很好,当下重新背起篓筐,道: “叔,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综违和感最新章节。” 少年闻言,眼睛眨了眨,面露期待地问:“你要回家吗,我也去拜访好不好?我想知道你家住在哪里。” 他的性格还真直接啊,冷凝霜拒绝: “我和你又不熟。你还是好好想想你以后的去处吧。” 少年的眸子霎时黯淡下来,垂下头扯着衣角,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冷凝霜直接无视,再次向白东川道别,就要回去。 “对了,我差点忘了,二丫头你等等。”白东川忽然一拍脑门叫住她,转身跑进屋里。 冷凝霜疑惑地站在院子里,然而等待的过程并不怎么自在,因为少年总是用一种被遗弃的小狗似的眼神“扫射”她,让她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她实在受不了,瞥了他一眼,伤脑筋地问: “看我干吗?” 少年扁起嘴,落寞地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没必要知道。”她别过头去,皱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好冷淡。”他的头垂得更低,绞着双手,嘟起嘴控诉。 冷凝霜懒得再理他,索性不说话。少年自己低沉了一会儿,见她不再搭腔,抬起头,控诉的语气更重: “你都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 少年的脸涨得通红,有些委屈地盯着她。她扬眉,玩味地望着他。须臾,他忽然握紧拳头,对着她大声道: “我姓白!” “哦,你想随白郎中的姓。”她若有所悟地点头。 这样的神态在少年看来仿佛是嘲笑,他的脸更红,好似很焦虑地左右环顾了一阵后,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兔笼里。冷凝霜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疑惑不解。就在这时,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漆黑的眸子牢牢地锁住她的眼,认真地道: “我有名字了,我叫白兔,你一定要记住我,不许忘掉!” 冷凝霜愣住了,因为他认真的眼神,也因为他任性霸道的语气。 这一世,他们只是初次见面而已,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反应,为什么他会那么想接近她。这感觉很奇怪,面前的这个人,她既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他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罢了,她一点也不想靠近他。他手心的温度再一次激起她心湖里的惊涛骇浪,那些巨浪肆意冲乱她的思绪,让她有些发晕。 她排斥地抽回手,没有看到白兔低下来的眼眸里,同样闪烁着诧异和迷惑不解。就在这时,白东川从屋里笑呵呵地出来,将手中的短弓递给冷凝霜,道: “二丫头,这个给你。” 冷凝霜愣住了:“叔,这是……” “这是你婶子以前用过的,你前些日子说想要把弓进山防身,我就想起来了。这把弓小巧,正适合姑娘家用。” “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放着也浪费,你婶子知道你用,一定很喜欢。从前我以为你不会拉弓,倒是叔小瞧你了,你好歹也是猎人家的女儿我的女友是丧尸全文阅读。”白东川撸着胡须,憨厚地笑道。 他对妻子的怀念和对冷凝霜的关心之情已经完全传递给了她,冷凝霜会心一笑,伸手恭敬地接过来,道: “谢谢叔,我会好好珍惜的。” 白东川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心微微一顿,宽慰地笑了笑。一旁的白兔忽然好奇宝宝似的问: “二丫头,你还会射箭?” 冷凝霜后槽牙一酸:“你干吗叫我‘二丫头’?” “因为你都不说你的名字嘛,二丫头。”白兔一脸无辜地望着她,清澈的大眼睛眨啊眨,偏偏在“二丫头”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似乎是在威胁她,如果她不说出名字,他就会一直这么叫,叫到她所有牙都倒掉为止。 冷凝霜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他则以非常纯洁的眼神与她对视。须臾,她一拍额头,无奈地问: “你是故意的?” 白兔又开始对手指,略带腼腆地小声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无害的表情让冷凝霜彻底认输了:“我姓冷。” 白兔美丽的凤眸微眯,笑如春风,还带着点赢得胜利的喜悦,之后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是冷姑娘,好罕见的姓氏,难怪你这么冷淡。” “我说你……”冷凝霜额角的青筋开始跳。 白兔却自说自话地打断她,担心地问: “冷姑娘,你真会射箭吗?不会的话,万一伤了自己就不好了。” 冷凝霜无奈地叹了口气,搭弓挽箭,转身,对准远处的一棵大榕树,嗖地放箭,正中绑在树干上的一块桃木牌,引来白东川的惊叹和白兔兴奋的欢呼。 心里多少有点得意,她高中时可是射箭俱乐部的副部长呢。 白兔双眼亮闪闪的,热烈地鼓掌赞叹道:“冷姑娘,你好棒!” 他的笑脸明明是真诚无害的,可看在她眼里,为什么她却觉得他是在耍她呢。这一刻,她居然觉得单纯的他有点狡猾,是错觉吗,她想不通。眼前的这个人让她有点看不透,刚刚拉住她的手时,他的情绪明明还有些激昂,这会儿却又恢复了平宁澄澈。 还有那时在水潭里,他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也让她很在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 奇怪!她为什么会纠结这一点?他什么样子和她又没有关系! 收拢起心中复杂的好奇,她重新恢复了冷淡的表情,走到榕树下将短箭拔出来,笑说: “叔,我把弓放你这儿吧,用的时候我再来取,不然被我哥嫂看见,又该闹腾了。” “那行,就放这儿吧,你用时再过来取。”白东川听她这么说,也觉得这样更妥当。 “叔,那我就先回去了。”冷凝霜点点头,笑着道了别,拎起篓筐,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 觉得还不错的亲,请收藏一下,红楼十分感谢! 第十章 奸情 最近李月兰因为冷阿牛回家了,仿佛找到了倚靠,又开始懒怠起来。但心里对冷凝霜残余的惧怕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确定现在的冷凝霜会不会顾忌冷阿牛,因而总是寻些事端来试探她的反应。前几次冷凝霜懒怠搭理她,适度的家务活她并不排斥,可她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从白东川家回来,心里因为白兔的事觉得不痛快,正漫不经心地在厨房切切剁剁,偏偏这时候李月兰撞上来了。 李月兰大步踏进门,叉着脚站在她背后,双手掐腰,不满地训斥道:“你这个死丫头,今天一整天你又疯哪儿去了!这些日子你成天不着家,活儿也不干,就知道吃白饭,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家呆了?” 冷凝霜手中的菜刀提起,没有再落下。她的聒噪让她的心情极度烦躁,倏地回过身,比往日更加漆黑的眼底聚满了浓浓的森冷,在李月兰看来有些狰狞可怕。 她的惧怕被冷凝霜印进眼里,她忽然微微一笑,走到门口关上厨房的门,然后在李月兰有些害怕的眼神里,不徐不疾,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令她遍体生寒。 李月兰忽然有种想逃跑的冲动,可被她阴鸷的眼神锁定住,她除了腿发软,脚跟却挪不开半步。冷凝霜离她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往后退,不想竟重重靠在墙壁上,撞疼的脊背骨让她呲牙咧嘴。一柄闪烁着寒光的菜刀扬起,她眼看着那冰冷的银光刺来,心也跟着高高地提到嗓子眼。 刷! 菜刀直直地插进离她的脸颊仅一寸远的墙壁上,她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鼻翼两侧已经吓得发紫,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惊恐地瞪着冷凝霜,不敢有一点动作,生怕动一下,就会被这个丧心病狂的小姑子给了结了。 冷凝霜很满意这个震慑效果,启唇,对着她微微一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让李月兰冷汗直冒。 “嫂子,去帮我拿根葱好吗?”冷凝霜客气地询问。 “好……好……”李月兰点头如啄米地答应。冷凝霜退后一步,她顿时如蒙大赦,撒丫子往外跑,像后面有鬼追似的。 冷凝霜冷冷一笑,她的确不愿做得太过火惊动冷阿牛,她现在还不想被赶出家门,更不想被赶出村子。李月兰是个欺软怕硬却脑子不够使的,只要让她一个人害怕,她就能平静地生活下去。 冷二妞的形象一直是胆小懦弱的,只要没人看见,就算李月兰出去到处说自己被小姑子欺负了,也没人信。 这次以后,李月兰比从前更加老实,每次看见冷凝霜,都会离她三步远,并且神情紧张。 冷家后院不远处被冷阿牛开垦出了一块菜地,种子已下,李月兰也施了肥,冷凝霜每天都要担水去浇地。 她现在能很熟练地使用扁担,虽然辛苦了点,但能成功地尝试上辈子从来没碰过的新鲜玩意儿,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肩挑两桶水往菜地走,路过王木匠家的后墙,她隐隐听见里头传来一个嗲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阿牛哥,王大户这回从县里带回来几样首饰,其中有对银坠儿好漂亮,人家好想要,你买给人家好不好么,好不好么!” 冷阿牛被缠得没法,脸上装出不耐烦,语气里却带着虚荣,仿佛很享受这份艳福:“你这小浪蹄子,就知道计算老子,害老子成日被家里那个死婆娘聒噪诱梦禁欢!” “阿牛哥,我不比你家那个恶婆娘惹人疼。你不来心疼我,难道还去心疼你家那个丑婆娘不成。” “是是是,哥哥最心疼你,你这小妖精,就会浪上人的火来。”冷阿牛被她娇嗔的模样勾得心猿意马,上来就要搂抱。 姜三娘却咯咯一笑,推开他,暧昧地笑道:“等你干完了活儿,我再好好帮你泻火。” 大概是因为村尾只有冷家和王木匠家,两家距离又远,所以院里那两个人并无顾忌。淫浪的对话入耳,冷凝霜一阵错愕。 顺小路绕到王木匠家门前,她顺着柴门间的缝隙遥遥地望过去,冷阿牛正在帮姜三娘家劈柴,姜三娘则翘着脚坐在院子里,一边做针线,一边时不时看冷阿牛一眼,然后嫣然一笑。只要没木工活上门,王木匠肯定会在村头跟几个闲汉赌钱吃酒,即使村子再穷,这种非法乐子还是有的。 冷凝霜愕然无语,她实在想对冷阿牛说,就算你想向漂亮的小媳妇献殷勤,至少把家里的柴先劈了。家里那么多活儿不干,却跑来别人家勤勤恳恳得像头驴,你脑子进水了吧。 有时候男人也是一种可悲的生物,看姜三娘轻浮的媚眼,就知道那女人在玩他。冷凝霜这回终于明白了,李月兰说家里的银子不翼而飞是真的,那些钱八成被冷阿牛拿去讨好野女人了。 还真是色令智昏呐,冷凝霜怜悯地摇摇头,决定不趟这趟浑水。被美色迷昏了头的男人她管不了,还是让他媳妇操心去吧。至于家里的柴,既然冷阿牛不劈,让李月兰去劈好了,她很柔弱,做不了那么重的活儿。 趁里面的人没发现,她迅速担水离开,来到一棵古樟树下,卸了扁担刚想歇口气,不远处又一声娇滴婉转传入耳朵: “白兄弟,你怎么要找那个扫把星,她不吉利的,这个村子里每个人见了她都躲。离她太近,万一沾上了晦气,倒霉的是自己!” “王姑娘,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气愤的反驳声,好耳熟。 循声望去,侧前方十几米的小山坡上,一个少女正拦在一名白衣少年面前,竟然是王宝珠和白兔。 她讶然无语,直接挑起扁担,转身就走。对于王宝珠,她并不想过多接触,那丫头坏心眼太多,和她打交道没好处又麻烦。 王宝珠过去一直很喜欢王高,最初王高的冲喜对象也是王宝珠,因为村长娘子不满意冷二妞父母双亡,认为不吉利,不适合做冲喜对象。可因为王高的坚持,王宝珠最终被退亲。 王宝珠自恃美貌,是个“心比天高”的类型,不甘未婚夫被抢,曾约冷二妞出来“单挑”。本来是想将冷二妞推下山坡,不摔死也摔残,毁了这桩婚事,可也不知怎么搞的,最终掉下去的却是她自己。她命大没摔死,被救上来后一直指责冷二妞推她,懦弱的冷二妞百口莫辩,这事最终被王高压了下去。 王宝珠摔断了右腿,虽然经过白郎中的全力救治愈合了,却落下了跛脚的毛病。被退亲又跛脚,她还是个心气儿高的,穷丑不嫁,以至于十七岁“高龄”还没嫁出去。 这件事她理所当然地怪在了冷二妞的头上。 冷凝霜很识时务,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迅速开闪。 然而―― “冷姑娘!冷姑娘!”嘹亮的叫喊声从背后传来。 冷凝霜听了,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 第十一章 倒忙 锲而不舍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冷凝霜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白兔已经拦在她面前,速度之快还真像只兔子。他嘟起嘴看着她,不满地质问道: “我在叫你,你跑什么?” “我没听见。”冷凝霜偏过头去,毫不脸红地回答。 “骗人,我声音大得连那边的老母鸡都听见了。”白兔用谴责的目光瞪着她,鼓着腮帮子说。 冷凝霜满头黑线,她可以理解为他是在骂她吗? “平常你每天都会去白郎中家,最近却不去了,是因为我在那儿吗?你在躲着我?”他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地问。 “你想太多了。”看见这张脸她的确会想起从前那些有的没的,她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的接触是没错,但莫名其妙地独自穿越到这个地方,她偶尔也会产生出不安,这时候看见他这张熟悉的脸,不可否认是种安慰高手寂寞2。所以她也是很矛盾的。 白兔望着她又有点神游太虚,嘴唇扁了扁,有些落寞。顿了顿,他忽然收拢起心绪,抛开刚刚的话题,粲然地对她笑说: “我现在住在白郎中家,是白郎中的侄儿。” “哦。”不出所料,白郎中果然收留他了。虽然来历不明的白郎中突然多出来个亲戚有些奇怪,但以白郎中的声望,也不会有太多人质疑。 不过这与她无关,她挑起扁担往菜地走。白兔忙跟上她,笑眯眯地刚想开口,就在这时,廉价的香粉味扑来,差点将她呛晕。 王宝珠站在冷凝霜面前,摆出一副替天行道般大义凛然的神态,横眉怒道: “冷二妞,你好本事嘛,从前勾走了高哥哥的魂儿,让他因为你五迷三道的,现在又勾搭上了白郎中的侄儿,没有男人你会死啊!高哥哥才过了百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好不要脸!” 高高在上的姿态,直白露骨的谴责,理所当然的语气。 冷凝霜还没开口,白兔先怒了: “王姑娘,你说话太过分了,你这是在败坏冷姑娘的名节,你要向冷姑娘道歉。” “名节?哈,她还有名节?一个抢了人家未婚夫,还克死了未婚相公的扫把星罢了,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么维护,我呸!”王宝珠满脸不屑,狠狠地啐了一口,蔑视地冷笑道,“白兄弟,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免得沾染上晦气,到时候倒霉。”说罢,挑衅地望了冷凝霜一眼,一副看废柴的表情。 白兔被气得脸色涨红,拳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起。一抹阴鸷在他澄澈的眸子里划过,纯净被染上黑色,只不过谁也没发现。 “王宝珠,”冷凝霜有些不耐烦地望着她,启唇,忽然轻而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清浅的语气,简短的句子,却如一记锤砸在王宝珠的心口。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万万没想到一向懦弱的人居然敢这么嚣张,尤其是在白兔面前。她羞恼成怒,涨红着脖子叫道: “你……你说什么?” 冷凝霜不耐地轻叹口气,慢条斯理地放下扁担,在王宝珠措手不及的目光里,一把扯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拉,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却让对方感受到无尽的寒意。 “我说,再不滚,我就在这儿扒光你的衣服。”她吐气如兰,唇角挂着浅笑,娓娓地回答。 王宝珠恐慌地瞠大眼眸,傻傻地瞪着她唇边的笑,她的笑容竟让她觉得她一定会说到做到,脸蛋涨得更红,心口乱跳,又慌又怒。冷凝霜甩开她,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手足无措地瞪了她好一会儿,双颊红得更透,忽然脚一跺,大叫道: “什么嘛!”转身落荒而逃。 白兔目视着她很快逃走了,转头,痴痴地望着冷凝霜不起一丝波澜的表情,过了良久,忽然歪头,粲然一笑: “你果然不一样。” 冷凝霜眉微蹙:“什么意思?” “没什么。”白兔笑着摇摇头,垂下眼眸,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淡淡安慰道,“从前的那些事不是你的错,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冷凝霜知道他肯定是从白郎中那儿打听到了什么,不以为意,正要挑起扁担,却听白兔更加意味不明地问: “听说王高公子过世时你很伤心,还为了他上吊自杀?” “唔抗战老兵之不死传奇。”她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抬头看看日头,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去浇地吧。 不料刚走了两步,白兔忽然扯住她的扁担,垂着脑袋,扁起嘴说: “我帮你。” “啊?”她愣住了。 “我帮你挑水。”他认真地看着她,要求帮忙。 “不用,你又不会。”不是她看不起他,挑水并不是件容易事,连她也练习了好久,她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打上来的水被打翻。 “谁说我不会!我是个男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个姑娘家做这么重的活儿呢!我只是想帮你!”白兔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生气地提高音量,很有气势地看着她,一瞬不瞬表达自己的决心。 这模样在冷凝霜看来,却像是一只正在夹着尾巴、竖着耳朵,高度紧张又满怀期待的小巴狗儿。 她看了他一阵,见他眼神坚决,无奈又略带纵容地叹了口气,放下扁担:“你若是把水桶打翻了……” “不会不会,看我的!”白兔信心满满地保证,上前蹲下身子,挑起扁担。 挑水并不是有力气就行,初次尝试很容易会因为掌握不好平衡点而前后摇晃,加上下面还坠着两桶水在走动的时候前后摆动,重心越发不好掌握。他走起来简直像是被水桶推着,一步三后退,摇摇晃晃跟喝醉酒了似的。 “你不要紧吧?不行别逞强。”她担心地道。 “不要紧,我没问题。” 他咬紧牙放出豪言壮语,可惜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连人带桶一齐全摔在地上,两桶水哗地泄了一地,让他湿了个透心凉。 冷凝霜无语,她的两桶水啊,还没浇菜就提前“阵亡”了! 一言不发地挑起空桶,白兔跪坐在地上,满脸通红地耷拉着脑袋,沮丧地道: “二妞,抱歉,你别生气。” 冷凝霜没好气地看着他忏悔兔子般怯生生的表情,须臾,还是忍住了想发火的欲望,平板地道: “你快回去吧。”转身就走。 “二妞……”弱弱的一声呼唤。 这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我叫冷凝霜。”她生硬地纠正。 白兔跪坐在地上愣了愣,忽然眼睛一亮,跳起来上前扯住她的桶,笑如烈日,都能亮瞎人的眼:“霜霜,你要去重新打水吧,我帮你,我保证这次不会再打翻了。”他拍着胸脯保证。 “你还是回去换衣服吧。”她淡淡地道。 “天气这么热,湿了才凉快。啊,霜霜,难道你其实是在担心我?”他惊喜地问。 “没有!”额角的青筋再次抽动,她没好气地否认。 “霜霜,你真温柔。”他笑眯眯地道。 “闭嘴!” 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笨蛋! 第十二章 找茬 水井边,三姑六婆又聚成一堆开始扯闲篇。 “大娘子,听说姜家村一个月前遭了一群恶匪?”春花婶蹲在地上,一边洗菜,一边紧张兮兮地问。 “可不是么,我家老头子这次出山刚好碰上那帮人,听说那群人把姜家村搜刮了个遍,村里好些人吓得都逃到山里去了。一群蒙着脸的黑大汉,把我家老头子吓得,赶紧带着我们东盛藏进草丛里,才躲过一劫。”姜大娘一提起这个仍旧心有余悸。 “那群人不会到咱们村儿来吧?”春花婶忧心忡忡地问。 “应该不会,老头子说那些人往山下去,应该是走了。” “老天保佑,幸好幸好。”春花婶这才松了口气,表情突然神秘起来,小声说道,“我昨儿去村长家送腊肉,隐约听见他家王二前些日子进山打猎,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回到家眼也歪了嘴也斜了,还不能言语。白郎中去看说不是病了,村长娘子没辙去寻了神婆子,神婆子说是在山里撞客了,让村长寻白蛇煮汤喝去邪。” “白蛇?这山里黑蛇花蛇毒蛇倒是有,可从来没见过白蛇,神婆子该不会又在唬人吧。王贵那小子,去什么邪,依我看多半又是被他那恶媳妇儿给打了,村长怕面子上过不去,才整这么一出儿。哼,他家那二媳妇上次差点没把她婆婆气死过去,村长家有这么个搅家星,脸面早就丢光了。”开始还愤慨的语气,很快就转化成了幸灾乐祸。姜大娘和村长娘子虽是姻亲,却一直面和心不和。 “可我听说村长已经悬赏十贯钱,让人寻白蛇了。” “什么?十贯钱?”姜大娘咽了咽口水,惊诧地瞪圆了眼睛,闪烁着精光。 “嗯哪。”春花婶认真地点点头。 姜大娘已经陷入了新的算计中,大树后边的冷凝霜窥听八卦毕,转身往西水井那边去。 “霜霜,不打水吗?”白兔挑着空桶,疑惑地问。 “叫我‘冷姑娘’。去西水井。” “霜霜,这鹿鸣山里还有恶匪?”有些时候,他自说自话的个性还真让人无语。 “叫我‘冷姑娘’。我不知道。” “山里有白蛇?” “你回去问问白郎中,他应该晓得吧。”冷凝霜想了想,回答。说实话,对那十贯钱,她也有些动心。 白兔仿佛看透了她似的,笑眯眯地道: “霜霜想要那十贯钱?” 冷凝霜脸一红,哪怕只是无关紧要的事,被人看透的感觉还是很不爽。她不答,快走几步。白兔利落地跟上她,笑如春风: “放心吧,我会帮你一起抓住白蛇的。” 冷凝霜哑然无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自信和他对她的自来熟一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思忖了片刻,她不解地问: “我说,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陌生感吗?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吧,准确来说,到现在我们也只是见过两面而已。” 白兔愣了愣,对着她笑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和你只见过两面,感觉很熟悉,大概是因为你是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吧。” 冷凝霜心微微一顿,忽然想起一种好笑的说法:幼兽出生后会对第一眼看到的生物产生本能的亲近神龟大陆。失忆和新生没什么区别,都是没有过去的,那么……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有些不舒服,好似掺进了沙砾的河蚌,甚至有点气闷。 白兔侧着头,望着她的表情变幻莫测,忽然莞尔一笑:“不过也说不定我和霜霜前世就认得,所以才会这么熟悉。” 冷凝霜眼眸一缩,心重重地下沉,继而加速跳动。她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一时间思绪有些混乱。白兔回过头,不解地问: “怎么了?” 冷凝霜抬头望着他,有一瞬,她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两个完全相同却又稍稍不同的身影竟重叠了。她心头一颤,慌忙用力摇头,将这让她排斥的画面用力摇开。激烈的反应吓了白兔一跳,忙问: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没事,走吧。”她避开他的目光,逃避似的快速说完,率先迈开步子走远了。 白兔望着她的背影,水晶似的眸子微沉,当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阴影。 冷家开垦的菜地在房屋后头的山林里,这一块属于私自开采,不归村子管,人迹罕至。一小块空地上种满了蔬菜,此时下进去的种子刚冒出绿油油的芽苗,神采奕奕,看上去十分可爱。 白兔坐在树墩上,左手托着腮,无聊地望着冷凝霜一瓢一瓢地给小菜苗浇水。明媚清爽的午后,日照千层锦绣色,风摇一派佩环声,景致刚好。可惜天公不作美,不远处沙沙的脚步声传来,王升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闲汉围过来。 王升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细布衫,耳朵上别了一朵通红的灯笼花,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唇角还挂着吊儿郎当却阴险的微笑。典型的地痞流氓找茬架势。 冷凝霜蹲在地里,也不抬头,快手快脚地拔杂草。白兔不知道从哪儿摘了一朵花,正在那儿全神贯注地揪花瓣。 两人无视的态度让王升差点气炸了,恼羞成怒之下变得越发气势汹汹,扫了冷凝霜一眼,心想一会儿再找你算账,扭头,狠呆呆地瞪着白兔,摆出牛气哄哄的恶霸最常见的凶恶表情: “你小子就是白郎中的侄儿,老子从前怎么没见过?” 白兔无趣地看了看手中的野花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梗,丢掉,曲起一条腿,双手抱住膝盖,脸颊抵在屈起的膝盖上。慢悠悠地侧过头望向他,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好似蕴藏着黑水晶,波光流转。琉璃璀璨中,无形的漩涡仿佛能将人深深地吸进去,他一字一顿,低声问: “你是在和我说话?” 好似沼泽一般深邃神秘的眼眸,美丽而迷人。王升呆若木鸡地望着他的眼,仿佛魂魄已经被吸走。白兔眉心蹙了蹙,他痴迷的样子让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嫌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丝嫌恶终于让王升回过神来,刚刚那双迷人的眸子让他神魂飘荡,全身兴奋得发颤,这会儿露出的鄙视却又让他愤怒恼火。两种情绪碰撞,却像刚出锅的糍粑黏成一团,让他产生了变态的蹂躏欲望。猥琐地望着白兔漂亮的脸蛋,嘿嘿淫笑道: “啧啧,老子从来不知道男人也能长成这幅撩人儿的模样,该不会你其实是个雌儿吧,过来,让哥哥好好帮你验验身。” 咸猪手放肆地对着白兔白玉般的脸伸过去,白兔清澈的眸子微沉,划过一道阴冷,藏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握。 然而王升还没摸上去,一只水瓢已经拦住他的手,冷凝霜横亘在两人面前。 第十三章 脱身 咸猪手放肆地对着白兔白玉般的脸伸过去,白兔清澈的眸子微沉,划过一道阴冷,藏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握。 然而王升还没摸上去,一只水瓢已经拦住他的手,冷凝霜横亘在两人面前。 王升眉一挑,笑起来露出两排黄牙:“哟,怎么了妹子,是不是因为哥哥理他没理你,让你不高兴了,那哥哥就先疼疼你好了某异界的神奇宝贝大师。” 冷凝霜却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脸色惨白地后退一步,仿佛因为极度恐惧,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王……王升……那……那……”她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的肩膀。 恐惧的情绪是能传染的,尤其是在山风呼啸寂静无人的山林里,突然有一个人用惊恐的目光盯着自己,是个人都会害怕。王升好似被传染了,同样脸色刷白地瞪着她,故作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你这个小蹄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手……手……你的肩上……有……有只手……”她已经怕得鼻翼发紫,双手捂住嘴倒退到白兔身旁,瞪圆了眼睛,浑身颤抖着大声喊道。 此言一出,王升只觉得背心发凉,仿佛真的有一个东西正搭在他的肩上,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冷汗直冒。他可没忘他二哥前些日子在山里中邪后的“惨状”,一阵冷风吹来,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紧张的神经正怕得发抖。 跟来的两个闲汉自然也听说过王二的传闻,乡下人对灵异事件都很迷信,他们惊怕地看着王升,下意识后退,离他五步远。 就在这时,冷凝霜突然看着王升的头顶,啊地发出一声尖叫,大喊了一句:“鬼啊!”抓起身边白兔的手,冲过已经完全陷入恐惧中的那三个人,撒丫子跑了。 身后远远地传来王升和两个闲汉惊恐的尖叫咒骂声,像跳大神似的争相奔逃。冷凝霜抓着白兔的手,快得像一阵风。 此时的白兔终于完全明白过来,在奔跑中,清凉的风迎面吹来,直吹进他的心。她柔软的掌心握住他的手,空荡荡的胸口仿佛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满溢感。好似陷入了无声的世界,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快速地跳动,一下、两下,低沉、剧烈,如鼓。 他偏过头,望着她已经恢复了平淡的侧脸,竟笑了起来。冷凝霜不经意地回过头,刚好望见这笑容,那是一种会让看到的人勾起心中温煦的情感,趁人不注意时就深深印烙在人心里的笑容。 那一刻,她有些怔愣…… 两人一口气飞奔至山下,在一颗粗壮的古树前停住,冷凝霜站在树荫下剧烈地喘息着,用手背拭去额头上的细汗。 白兔背靠在树干上,微微喘息,望着她打满补丁的粗布上衣下挺起的胸脯正一起一伏,眼眸一暗,脸开始发热。冷凝霜回过头问: “你还好吧?”他虽然重伤已愈,却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能不能做剧烈运动。 白兔的目光沉静了下来,似一口望不见底的深潭,仿佛带有磁力能将她牢牢吸住似的。他望着她,莞尔一笑: “霜霜刚刚救了我呢。” 不知怎的,在他的笑容里,冷凝霜的脸颊竟有些发烫,尴尬地别过头去,耷拉着眼皮恶毒地嘲讽: “所以说,居然要女人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白兔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噙着笑,温柔地拉起她的手,轻轻握住,专注地望着她的眼,认真地轻声说: “我也是可以保护霜霜的。” 冷凝霜怔住了,他掌心的灼热顺着她的手心注入她的心脏,竟激起她全身神经的剧烈反应,仿佛触电似的。耳根子似乎正在升温,对她来说很陌生的手足无措,让她的心情再次焦躁起来。她恼羞成怒地抽回手,别过脸去大声道: “我不是说过吗,别总占我便宜,你这个笨蛋都市艳遇人生!”转身快步离去。 白兔望着她不自在的背影,微微一笑,抬头,望向跑回来时的那条山路,琉璃般的眸子划过一抹冰冷。唇角勾起,那是嗜血的笑意。 须臾,他再次恢复纯洁无害的面容,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你干吗跟着我?”冷凝霜没好气地问。 “我说了我要保护你,不跟着你怎么保护你?”白兔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反问。 “不需要。” “霜霜,这么直接地拒绝是很伤人心的。” “你伤心关我什么事!我要回家,你少跟着我!” “那正好,我们顺路。” “我说你……” 冷凝霜被他烦得都快抓狂了,然而侧过头,望向他对她展露的笑脸,那笑容简直比花还灿烂。他讨好地望着她,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估计那尾巴都能摇上天了。 无语地叹了口气,她忽然沮丧地意识到,她好像被一个麻烦人物给缠上了! 翌日一大早,冷凝霜正在厨房洗碗,李月兰突然急叉白脸地冲到她面前,气得浑身乱战,怒声质问: “昨儿我出去了以后,你进我屋了?” 冷凝霜愣了愣:“怎么可能,昨儿你出去了哥哥一直在屋里,你回来后,哥哥才出去的。” 李月兰回想起来她说的没错,更加火冒三丈,身体抖得越发厉害,转身大踏步出了厨房。很快,隔壁屋再次传来夫妻俩的厮打声。 冷凝霜侧耳倾听,眼眸微闪,原来昨天李月兰藏在炕洞里的一贯钱没了,那是她织了半年的粗布,卖到镇上去赚回来的私房钱,预备以后给冷一娶媳妇用的。 冷凝霜轻叹了口气,幸好今天天刚亮,吉祥嫂家的东喜就跑来约冷一去村头玩,不然父母打架被孩子看见,心灵又该受伤害了。她将碗筷收好,用布巾擦擦手,走到院子拎起挂在墙上的篓筐出门了。 夫妻吵架,局外人还是撤吧。 赶往白郎中家取短弓,她已经打听准了村长家的确在悬赏白蛇,她打算趁着上山打草的工夫往里走碰碰运气。刚走到离院子十几米远的地方,远远地看见白东川背着小药箱急匆匆地从里头出来。 “叔,这么早去出诊吗?”她惊讶地问。 “嗯,王宝珠他爹来寻我,说他家王宝珠昨夜掉进村南边那口枯井里,刚刚才救上来,受了很大的惊吓还染了风寒,好像挺险。唉,今天这是怎么了,早上村长家王升掉河里溺水,这会儿又一个掉井里的,难道说最近富贵村的风水冲撞了哪路神仙?行了,二丫头,叔先走了,你要什么就去找兔子。”白东川一边念念叨叨地说完,一边沁着头往山下去。 冷凝霜狐疑地一挑眉:王宝珠掉井里了,王升掉河里了,怎么这么巧啊? 远远的,正在院子里打扫的白兔将刚刚的话全听见了,半垂下头,羽扇般长长的睫毛下,琉璃色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亮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轻盈的脚步声渐近,他回过头,对着冷凝霜露出一个纯洁无害的笑脸,扬着大扫把,欢喜地道: “霜霜,你来啦!” 第十四章 三娘 “这院子看起来不一样了。”冷凝霜再次踏进白家小院,四处环顾了一番,有些惊讶地对白兔说,“你整理过了?” “嗯,白郎中肯留我在他家住下,我总要为家里做些事才行。”白兔笑眯眯地回答。他今天穿了一身白中发黄的粗布短褐,乌黑顺滑的长发用一根布带高高地束起,脚上一双草鞋,明明只是乡野村民的打扮,却仍旧如一颗温润贵雅的明珠,美丽出尘。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对了,霜霜,你等等,我这儿有好东西。”说罢转身跑进屋里,不多时捧出来一盘野果子,献宝似的送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尝尝看,很甜的。” 冷凝霜微怔,望着盘子里三四颗李子大小,黑得发亮的野果,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不知道,白郎中说山里人管它叫‘黑桃’,不过这应该不是桃子吧。但很甜的,白郎中也说可以吃,不信我吃给你看。”白兔以为她不敢尝试,急忙陈列证据似的拿起一颗,咬下一大口。紫红色的汁水溢出,染红了他的唇。 冷凝霜见他吃得香甜,将信将疑地拿起一只,在他亮闪闪的眼神里咬了一口,果然很甜:“这是哪儿来的?” “天刚亮时,和白郎中去山里采药,我摘的。”白兔笑吟吟地望着她小口吃着,好似很开心地回答。 “白郎中带你去采药了?”冷凝霜坐在院子里,一口一口地吃果子,问。 “嗯,白郎中说破晓时去采药能发现好东西。能帮上他的忙我也很高兴。” 冷凝霜望着他笑眯眯的脸,有时候她觉得他还挺纯洁的,这时不时散发出来的纯洁气息,让她感觉他根本就不是出身在污浊的世界。当然了,失忆的人恍若初生,也有可能是一颗污浊的心被重新洗净,还原成了赤子,谁知道呢。 “真好啊,”她叹道,“我和白郎中说过好多次,让他带我进山采药,他都不肯。” “当然不行,那里又远,而且听说有许多凶猛的野兽,霜霜你一个姑娘家,就算会射箭,也不能去那里。”白兔面目严肃地说。 冷凝霜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问白郎中白蛇的事没有?” “问过了,白郎中说他没见过白蛇。” “是么?”冷凝霜的表情有些失望。 白兔见状,连忙安慰道:“不过鹿鸣山那么大,说不准真就有白蛇,仔细寻找一定会找到。我会努力帮你找白蛇的。”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你每天早上都要和白郎中去采药?” “也不是,大概三四天去一次。” “明天你去吗?” “不去。”白兔摇摇头,“王屠户家的猪病了,白郎中明儿要去看病,免得闹猪瘟。” “白郎中采药的地方你认得吧,明儿你带我去吧。”冷凝霜淡淡地要求。 “啊?”白兔吃惊地张大嘴巴。 “既然白郎中不肯,你认路吧。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山上长草药的地方,看来非得找个熟悉的人带路了武极天下全文阅读。” 白兔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心急如焚地劝道:“霜霜,不行的,那儿地势陡峭,又很危险,而且还……” 话未说完,冷凝霜一记眼刀飞过去,白兔顿时脖子一缩,化身为委屈的小媳妇儿,双手不安地扯着衣角,怯生生地坚持道: “霜霜,不行……” 又一记眼刀飞来,白兔只好将未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垂头丧气地回答:“好。” 冷凝霜满意地点点头:“那明儿辰时在下边那棵老槐树下见。” 白兔仿佛被强了似的,忧怕地点点头,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竟然兴奋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眼神亮闪闪地道: “老槐树下见,听起来好像情人要去幽会。” 冷凝霜哑然无语,直接无视他的话,站起身问:“我的弓呢?我是来拿弓的。” “在屋里。”白兔去屋里取了弓出来,担忧地问,“你要进山吗,我陪你去。” “不必了,我今天不走远。”冷凝霜接过来,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却见姜三娘扭着杨柳细腰,笑嘻嘻地踏进来,同样是粗布衣裙,却洗得很干净,油黑的长发巧妙地绾了一只高髻,簪了好几朵野花。腕子上戴了四个铜镯子,单薄的耳垂下两只银坠儿随着走动打秋千似的摇晃。 冷凝霜的目光落在她的银耳环上,心思微闪。平心而论,姜三娘的确有几分姿色,再加上举止风流轻佻,在闭塞的富贵村的确很引人注目。只不过,那做作的妖娆之态,可惜了富贵村没有窑子,否则她肯定能捞个“红牌姑娘”当当。 “你是……”白兔不认得姜三娘,却讨厌她身上廉价的香粉味。 “哟,果然是个俊俏的后生。”姜三娘自打看见白兔,一双眼珠子已经完全黏在了他身上,浓密的睫毛妩媚地忽闪着,“前儿听人家说,白郎中家来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兄弟,我还不信。你就是白郎中的侄儿?”她自来熟地坐在院子里,翘着脚,笑吟吟地打听,“叫什么?几岁了?可娶妻了?” 还真是姐儿爱俏,古人诚不欺也。 冷凝霜觉得她那语气,还有那穷勾搭的眼神,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调戏良家少年,满心反感,待要走,却又受不了白兔可怜巴巴向她暗中求助的眼神,只得叹了口气,道: “这是王木匠的媳妇,姜三娘,叫‘嫂子’就行了。嫂子应该是来找白郎中开药的,你看着办吧。”说罢,拎着短弓出去了。 白兔急忙要追,姜三娘却跳起来,搔首弄姿地站在他面前,妖里妖气地笑道: “小兄弟,你既是白郎中的侄儿,也会看病吧,嫂子胸口疼,你帮嫂子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病。” 白兔退后一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嫌恶,冷冰冰地道: “我不会看病。白郎中在王宝珠家看诊,嫂子若是等得,就在这儿等,若是等不得就去寻白郎中。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匆匆说罢,绕过她大步离开。 姜三娘恼羞成怒,抬脚就要追赶,不料刚走了一步,突然觉得小腿上一痛,紧接着膝盖下意识地一弯,竟扑倒在地,华丽丽地摔了个狗吃屎。待再抬起头来,白兔已经踪影全无。 姜三娘哎呦着揉着痛处,懊恼万分。 第十五章 闹剧 白兔以躲避姜三娘为借口,到底还是跟着冷凝霜上了山,缠了她一个下午。 这一趟冷凝霜除了打到半筐草和一些野菜,其他的一无所获。途中倒是遇见了几只小鹿,可那些乖巧的生灵逃得太快,她抓不住。这个时候她才很无语地发现,她当初学射箭时都是对着靶子,从来没射过会逃跑的东西。 曾引以为傲的技能再次杯具地被编入“无用”的行列。 黄昏时分,恹恹地下山,白兔跟在她后边,蹦蹦跳跳地还真像只兔子。虽说这名是他随便取的,可果然人如其名啊,看来即使他失忆了,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 白兔从路旁摘下一朵大红色的野花,奔过来拦住她的去路,灵巧地簪在她的鬓畔,后退半步,仔细端详了一番,笑嘻嘻地道: “这样更好看了。” 冷凝霜无语地取下野花,望着那硕大的红色,满头黑线: “你当我是媒婆啊至武巅峰全文阅读。” “虽然我不知道媒婆是什么,不过你肯定比那东西好看多了。”白兔信心满满地说。 冷凝霜觉得自己都快被黑线埋住了,将野花插在衣带上,直接无视地绕过他,走了。白兔扁起嘴,不死心地问: “霜霜,你不戴吗,很好看的。” 冷凝霜不理他,两人顺着山路回到村子里,刚走到村口处的土场,远远地就听见妇人的嚎哭声。同样地高亢,一个却能哭出妩媚可怜的声调,一个却大哭着叫骂,只余粗鲁。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简直像一则刺耳的二重奏。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在看热闹,白东川赫然在列。白兔好奇地走到白东川身边去瞧,冷凝霜跟过去,疑惑地问: “叔,这儿怎么了?” “呃……”白东川还真不好跟一个姑娘家直说,“你嫂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和姜三娘吵起来了。二丫头,你先回去吧。” 冷凝霜微怔,转过头,果然看见李月兰正和姜三娘扭打成一团。姜三娘的衣服也破了,头发也乱了,虽然也狠狠地在李月兰的麻点脸上挠了好几道,却终究不是膀大腰圆的李月兰的对手,被好一顿厮打。 李月兰狰狞着一张脸,狠狠地啐道: “呸,你这个偷汉子的淫妇!还撺掇汉子拿自家的钱养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我打死你这个祸害人的狐狸精!” 冷凝霜眉一挑:看来冷阿牛“东窗事发”了。 姜三娘虽然被打,嘴上工夫却利索,狡辩说李月兰长得丑,自己拴不住汉子,就疑神疑鬼地诬赖好人。 李月兰听了,更是气得乱战,就算再丑的女人,也不愿听人家说自己丑,上去咣咣两脚将姜三娘踹躺下,骑在她身上,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 姜三娘又挨了好几巴掌,气得只有干哭的份儿。 正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冷阿牛和王木匠突然一前一后闯进人群。冷阿牛粗鲁地将两人分开,气得眼睛通红,不由分说,举起手中的藤条就往李月兰身上抽。 那边,王木匠一瘸一拐地走到肿得像猪头的姜三娘面前,狠狠地抽了她几巴掌。姜三娘急了,转身要跳井寻死,被好几个平日里垂涎她美貌的男人拦住。那些人笑嘻嘻地名为劝解夫妻俩,实则起哄。 李月兰就没那么好命了,长得丑连解劝的人都没有,只能被冷阿牛按在地上抽打。 冷凝霜望着如血的残阳下,质地坚韧的藤条高高地举起,重重地落下。映射出的光影射入她的眼眸里,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又有不好的记忆涌入脑海:同样是那长长的藤条,在一间密闭着的、黑得恐怖、大得骇人的房间内,美丽的妇人高高地举起,重重地落下,抽在稚嫩的皮肉上,发出撕裂皮肉般的声响。 幼小的女童害怕地蜷缩成一团,强烈的疼痛让她哭出来,她凄惨又恐惧地喊叫着,泪流满面地哀求道: “妈妈,别打了!妈妈,求求你别打了!” “妈妈也是你叫的!你这个贱人生的野种,真脏!脏死了!”妇人狰狞着一张脸,扭曲的眼神、冷酷的唾骂、狠厉又痛快的冷笑,伴着平滑的藤条,毫不留情地,一下、两下,狠狠地抽在女童身上。 …… 冷凝霜突然有些晕眩,身体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我的女友是丧尸全文阅读。白兔慌忙扶住她,担心地问: “霜霜,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有点中暑。”冷凝霜淡淡回答,“叔,我先回了。” “快回吧,兔子,你送二丫头回去。”白东川巴不得她一个小姑娘赶紧闪,免得被那些腌事污染了,想了想,对着白兔补充一句,“送到门口就行了。” 白兔失望地扁扁嘴,答应下来,将冷凝霜送回家,本来想装可怜进去喝杯水,却被冷凝霜赶走了,只得悻悻地往回返。 冷凝霜坐在厨房的铺盖上,自己舀了一瓢水喝完,静坐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已经过了两辈子,再想起从前的那些事,她居然还会动摇,真是没出息! 冷阿牛和李月兰很快就回来了,好像是因为村长出马,两人不敢在外头造次。李月兰似乎被打得挺重,回来就趴在炕上不肯起来。冷阿牛骂骂咧咧地足足折腾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进山打猎去了,大概一个月后才回来。 两口子吵架,冷凝霜这根外来葱管不了。她也没那么好心去照顾李月兰,藤条打人她再清楚不过,只伤皮肉不动筋骨。既然李月兰想躺着,她就将照顾的活儿丢给冷一。那孩子不小了,该干点活了,免得以后好吃懒做。 冷一最近有点怕姑姑,乖乖地吃光饼子,进屋去照顾他老娘。 辰时,冷凝霜收拾收拾,往约定好的老槐树赶。现在尽快抓住白蛇才是正经,运气好,说不定还会有几头傻鹿呆呆地站着等她射,也许还能找着人参燕窝灵芝等赚钱的玩意儿。话又说回来,有白兔这货在,还真挺方便的。 快步来到老槐树下,还没走近,就怔住了。 枝繁叶茂如一团墨绿浓云的古树下,白兔身穿白色短褐,双手藏在身后,背靠在树上,右腿曲起蹬在粗糙的树干上,玉立长身微微呈现出一个美丽的倾斜角度。漂亮的脸扬起,静静地眺望着天空。飒飒的风拂过,树冠摩擦,奏响凄凉的沙沙声,他的身上散发出深深的寂寥之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四十五度角明媚的忧伤吗? 不过,那如虚怀幽谷般沉敛的气息的确给人一种苍凉颓靡之感,越仔细观察就越能体会到那苍凉的厚重,就像是生无可恋,随时都有羽化登仙的可能。 这表情不适合他。 她走过去,听到响动,他回过头,刚刚幽深如广袤的眸子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顿时闪闪发亮起来,笑问: “霜霜,你来啦,昨天没事吧?” 冷凝霜垂下头微笑,他果然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也是,这世上哪有纯洁如一张白纸的傻瓜: “这是什么?”他脚边放着一个大大的篓筐。 “哦,这里面是柴刀、火石、驱蛇药、毯子、黑桃、桃金娘、野菜团子、馒头、腊肉、花生、炒瓜子……” 他每数一样,冷凝霜额头上的黑线就厚了一层,忍无可忍道: “你当我们是去郊游啊!” “嗳,我还少了什么东西没带吗?”他亮晶晶地眨眨眼,用无辜的语气问。他可是很期待这次郊游的。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收回刚刚的话,这货就是一个麻烦的累赘! 第十六章 白捡 太阳已经出来了,红彤彤的,驱散了晨起时朦朦胧胧的雾。清凉的风夹杂着湿润的泥土气,迎面扑来,沁人心脾。举目远眺,鹿鸣山的景色尽在眼前,松柏森森、古木参天、幽邃静寂。 冷凝霜拄着一根树枝,慢慢地走在狭长的山路上。前方白兔背着那么大的一个篓筐,居然还能轻快地蹦蹦跳跳,四处采摘野花,让已经有些疲累的她看了就火大神环啸。 “霜霜,给你!”一束野花递到她面前,白兔笑吟吟地期待她的反应。 冷凝霜嘴角抽了抽,接过那一小把并不算漂亮的野花,直勾勾地看着。为什么这束花里不是白的就是黄的,看上去就像是扫墓上坟时用的。不过看了看他的笑脸,她还是把疑问咽下去了。 “霜霜,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坐下吃点东西吧。”他很欢乐地提议。 冷凝霜耷拉着眼皮,磨着牙道:“我们不是来郊游的。” “好吧,那就等会儿再吃吧。”白兔无聊地抻了个懒腰,好奇地问,“说是去采药,你真的知道草药长什么样子吗?” 冷凝霜噎了一下,反问:“你不知道?” “虽然白郎中有教我辨识草药,可我也得问过他之后才能确认,而且草药也不可能像野菜一样遍地都是。” “这我当然知道。”冷凝霜满头黑线,陷入回忆中,回答,“我认识人参、灵芝。冬虫夏草的话,估计也能分辨出来。”这些都是她前世吃过的,思索完毕,她右拳一捶左手掌,“我就认识这三种。再说也只有这三种才能卖大价钱嘛。”她嘿嘿干笑起来。 白兔伤脑筋地看着她,许久,讪讪笑道:“虽然我不太懂,不过你说的那些东西是不可能长草药的地方就会长的。” 冷凝霜又噎了一下,脸不自在地发红,生硬地道: “这我当然知道,我这趟来,本来最主要就是来找白蛇的。你少罗嗦,快走啦。”说罢,径直加快步子往前走。 白兔无语地扬眉,没奈何地轻叹了口气: “昨天明明说是来采草药的。” 刚想跟上她,不料,走在前面的冷凝霜迈出去的脚突然踩空,整个人差点陷下去。幸好白兔及时拽住她,将她拉上来。 有惊无险! 两人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陷阱坑,大概是某个猎人设下的吧。白兔长长地松了口气,后怕地道: “还好没掉下去,你小心点。” 冷凝霜没理会他突然变得严肃的脸,聚精会神地望着深坑里卧着的一个黑棕色的小肉团。那小东西正吓得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是什么?狗吗?”白兔诧异地问。 “是獾。”冷凝霜欢喜地笑起来,“这可是好东西,不劳而获啊!看吧,我就说这趟不会白来!” 白兔腹诽:你才没这么说过。 冷凝霜的目光却落在他身上:“哎,你,把它抓上来。” “我抓?”白兔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 “嗯。”冷凝霜理所当然地点头,丝毫不觉得使唤他有什么错,还好心补充一句,“小心点,它会咬人。”獾可是能咬断人的手。 白兔呆呆地点点头,趴在坑边,探下手去抓那只头扁鼻尖的黑褐色小肉球。冷凝霜也有点不放心,一个劲儿嘱咐他小心。白兔很快便将獾抓上来,过程十分顺利,因为刚刚还在坑里蠕动的獾,不知为何被提上来时已经晕过去了。 “霜霜,这个小东西的腿好像断了。”白兔惊讶地发现,迅速折了两根树枝固定住獾的后腿,缠上布带,然后很纯真地问,“霜霜,你要养它吗?” 养你个大头鬼某异界的神奇宝贝大师全文阅读! 冷凝霜无语地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我要拿回去送给白郎中帮我养,等白郎中去镇上,再帮我卖给药铺或者酒楼。” “嗳,你要让它变成药或者被人吃掉吗?好残忍!”白兔捧着他那张同情心过度泛滥的脸,惊呼。 冷凝霜重重地叹了口气,干吗突然用这种装可爱的语气来谴责她,以为她的怜悯之心会突然长出来吗?话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无语的男人,他简直比同一张脸的那个人还让她无语。 白兔用一副死了小鸡仔的小朋友般伤心的表情,呆呆地望着那只已经昏过去的獾,让她都不好意思那么狠心。从篓筐里拿个布袋扔给他,她没好气地道: “你快把它装进去,咱们好往前走。这东西本来就是吃的,而且我需要钱,所以……你明白吗?” 她干吗要这么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怕伤害他的纯洁心灵啊! 白兔疑惑地问:“你很需要钱?”还是乖乖地将獾装起来了。 “废话。”冷凝霜背起装了獾的篓筐,站起来,生硬地转身,“快走吧,到底还有多远?” 白兔跟在她身后,想了一会儿,忽而手一拍,恍然大悟:“呀!霜霜,你该不会是要攒嫁妆吧!” 冷凝霜没想到他憋了半天会说出这么一句,瞬间临界暴走边缘,咬紧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想太多了。” “那你为什么需要钱?”他不是个会看气氛的,并且很有好学生“不耻下问”的劲头。 冷凝霜不耐烦地一个眼刀瞪过去,白兔终于看懂气氛了,夸张地打了个冷颤,迅速飞奔到前头,回过身,若无其事,笑眯眯地道: “霜霜,你别着急,再走半刻钟就到了,就在前面,那是一大片很漂亮的山谷哦!” “……”冷凝霜哑然无语,他的情绪转换也太快了点吧。 的确是一片很漂亮的山谷,四周峭壁千仞,拔地擎天,谷内长草葳蕤,怪石嶙峋。漫山遍野开满了艳丽的野菊花,如绿色的天鹅绒裙子上,绣满了美丽的黄宝石。前方不远处一条不甚宽的小河,略泛涟漪,恰似一条玉带横陈在两人面前。可是…… tmd这里怎么可能长草药! “霜霜,霜霜!”白兔已经在河边一棵银杏树下铺好了毯子,欢乐地扬起手招呼她。 冷凝霜勉强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去,生硬地走到他面前,握着拳头,皮笑肉不笑地问: “请问,这就是你和白郎中来采药的地方?” “对啊。”白兔将一个叶包儿打开,里头包着已经切好的、透明发亮的腊肉。他把腊肉夹在馒头里,煞有介事地回答。 “草药在哪儿?”她没好气地质问。 “这就是了。”白兔指指头顶的银杏树,一本正经地道,“白郎中说银杏果可以治肺病,这棵树上的银杏果大部分被白郎中采走了,不过你看,地上有那么多野菊花,你摘回去可以清热解毒的。”说罢,将馒头笑眯眯地塞进她手里,自己重新做了一个肉夹馍,咬下一口,满足地嚼啊嚼。 这一刻,冷凝霜终于明白了,她被眼前这二货给耍了! 第十七章 郊游 冷凝霜因为十分火大,憋得快发疯了,瞪着白兔,咬牙切齿地问:“你和白郎中只来过这一个地方采药?” “去过几个地方,可是那些地方都太危险,而且容易迷路,说不定只有一天没法往回返。”白兔用力地嚼啊嚼,咽进去,然后摸着下巴说,“这儿是最近的,而且还有野菊花,风景也很漂亮。对了,霜霜,那条河里有鱼呢,你想不想吃烤鱼,我去给你抓。” 说罢,跳起来,衔着半个馒头跑到河边,脱了草鞋,卷起裤管踩进水里。 果然啊,他其实是不愿意带她去! 冷凝霜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沮丧地溜坐在大树下,透过稀疏的树叶望向天空,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刺眼。她长途跋涉了一个上午,却得到这种结果,明明是来寻找人参灵芝的,现在倒是成了来郊游了。 她无语地将篓筐内的细布口袋开得再大点,好在不劳而获了一只獾,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能给她的心带来一点安慰重生之鬼眼商女最新章节。 天很蓝,风很淡,太阳很烫,她百无聊赖地靠在树干上,淡淡地望着白兔像只笨熊,拿着她的短箭在水里叉鱼。叉来叉去,除了溅起的水花越来越高,身上的衣服越来越湿,他一无所获,却偏偏玩得很哈皮。见她望过去,他一衣带水地站在河里,招手跟她打招呼。 衣服滴着水,头发潮湿地贴在额头上,最新出炉的湿润美人儿在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正常人都会两眼发直、垂涎三尺。可惜冷凝霜不算正常人,放下手中的馒头,开始翻白兔的篓筐。 腊肉带了不过十几片、桃金娘一小把、黑桃两颗、野菜团子和馒头各两个,瓜子花生加起来一小把,本以为他带了很多吃的,没想到却这么点。也是啦,富贵村不富裕,他又寄住在别人家,能准备出这些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将肉夹馍重新包起来,她拿出野菜团子慢慢地吃着。不同以往的粗糙口感,还挺好吃的。来到富贵村这么久,多亏她上辈子是个食草动物,很少食肉,才不太难熬。若是无肉不成欢的人穿来,八成不到两个月就得憋死。 在她看来,河里那只兔子就是只吃肉的兔子。 一个团子下肚,鱼还没抓上来,白兔的表情越来越沮丧,冷凝霜没办法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想吃烤鱼,可看他那样子好像挺想吃的,看在他有一张漂亮脸的份上,她就纵容他一次吧。随手从篓筐里抽出一根短箭,走到河边脱了鞋,卷起裤脚,踏进水里。 水并不深,刚刚没过膝盖,碧油油地清澈,能隐隐看见里面不少鱼在来回游荡。估计因为此处人烟罕至,这些鱼警觉性并不高,她瞅准时机,三下五除二,叉上来一条中等大小的青鱼。那青鱼腹部中箭,离了水还噼里啪啦地甩尾巴,甩了冷凝霜一脸河水。 白兔瞠大了眼眸,一脸痴呆相地看着她,那眼神比上千瓦探照灯还亮,惊叹地高呼道: “霜霜你好棒,居然抓到这么大一条鱼!” “……”学过初中物理又参加过野外夏令营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接连又叉上来两条,两人回到岸边,白兔自告奋勇地烤鱼。他熟练地刮鳞掏内脏,架起火,美滋滋地坐在冷凝霜身边烤啊烤。 冷凝霜坐着嗑瓜子,别看她会叉鱼,那是眼神儿好。她除了继承身体原主的手艺,会做点没滋没味的农家炖煮菜,厨房事一窍不通。上辈子她虽然不算生活白痴,却连咖啡都不肯亲手泡。豪门内血统卑贱的庶女,越卑贱越要活得高贵。 现在想想,为了那种没用的自尊不择手段,让自己被束缚了二十八年,到死都没能摆脱开,实在可笑。这辈子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她只想平安宁淡地过完健康安稳的人生。 鼻端飘来一阵浓郁的烤鱼香气,冷凝霜回过神来,白兔已经将一条金黄金黄、外焦里嫩的鱼递到她面前。她接过来,道了谢,在他期待的目光里咬下一小口。烤鱼只抹了点盐,没有其他香料,入口酥香细腻,完全是鱼肉天然的香味,别具一格。 “你烤鱼的手艺很熟练。”她说。 “嗯。我虽然想不起来,不过手却记得,大概是以前经常做吧。”他笑眯眯地回答,语气里带着浅浅的苦涩,垂下去的眸子也有些意味不明。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对失忆这件事感到伤感,敏锐地皱了皱眉问:“你想起什么了吗?” 白兔微愕,仔细看能看出他笑容里的不自然: “怎么会这么问?” 冷凝霜听他这么问,也愣了愣,她只是根据他的语气下意识开口罢了,别过头去,低声道: “只是这么觉得摄政大明全文阅读。” 白兔莞尔一笑,淡淡地说:“我什么也没想起来。” “是吗?”冷凝霜不再追问。她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既然他不想说,她也没兴趣探听。 “你不喜欢吃馒头吗?”白兔拿起早前被她搁下的馒头,疑惑地问。 冷凝霜接过来,疑惑地问:“这腊肉是谁做的?” “哦,上次我捡到王屠户的银子,他谢我就送了我一小块腊肉,我这次全带出来了。你多吃点,每天要干那么多活,长胖点才好。” 冷凝霜一愣,他是为了给她吃吗? 虽然他经常向她示好,可在吃东西这种小事上这么想着她,至少在她看来吃是小事,虽然对富贵村人来说吃才是大事。在这种事情上被想着,让她温暖以外,更多的其实是不自在和不知所措。 垂下头,顿了顿,她将一块腊肉抽出来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将剩下的两块拿出来,道: “一块就够了,剩下你自己吃,或者拿回去和白郎中一起吃。” “你不用客气。”白兔以为她害羞,急忙说。 “我不喜欢这种又腻又咸的东西。” 她想把手中的腊肉重新放回叶包儿里,哪知还没落下,白皙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抬起。他美丽的脸蛋压低,桃花瓣似的嘴唇微张,连手指带腊肉全含进嘴里。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柔软的舌头,以及他轻吮她手指时温热湿濡的触感。 冷凝霜怔怔地望着他蝶羽般浓密长睫轻颤,怔愣之下,竟忘了缩手。指尖上的奇异触感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血液加速沸腾,喉咙莫名干涩,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清风吹过,带起他耳边的一丝发轻擦过她的手背,竟痒了她的心尖。 他从唇边移开她的手指,紧接着冷凝霜下意识一巴掌扇过去,发出啪地一声脆响。白兔捂着发红的脸颊,不怒反笑。 冷凝霜也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吓了一跳,看着他的脸有些后悔,连忙道:“我这是下意识反应,谁叫你……” 谁叫你胡闹,活该挨揍! 白兔抬起头,对着她的视线不回不避,微微一笑: “你这么警惕我很开心。”声音极度温柔幽婉,如同窖藏了千年的老酒,一闻即醉。 他迷离地望着她,拇指轻轻擦过柔软的红唇,继而鲜艳的舌尖吐出,在指尖上浅舔了舔,竟平添了几分妖娆。 冷凝霜的呼吸再次一窒,有些不敢与他此刻的眼神对视。她怎么突然觉得他改走妖孽派路线了。 正有点不自在,他突然用雪葱般的手勾起她的下巴,一手托着几块腊肉,暧昧地凑近她的脸,用销魂的低沉嗓音轻笑道: “霜霜,多吃东西身体才能强壮。如果你不想吃,我可以喂你。” 温热的气息夹着浅淡的桃花香气迎面扑来,竟让她的脸热起来。她急忙拍开他的手,别过头去,没好气地说: “知道了!我吃就是了!” 白兔阴谋得逞似的满意一笑,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让人心惊的狼啸声。 第十八章 双狼 山谷中一时静了下去,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凝重了起来。白兔不再和她玩闹,警觉地站起身。一阵狂风吹来,冷凝霜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紧紧地抓住身旁的短弓。 前方的大石头后面,长长的草丛动了动,一匹目露凶气的野狼慢慢地走出来。虽然个头很大,但却瘦骨嶙峋的狼,毛色晦暗,看上去已经到了垂暮之年。绿油油的眸子里布满了被逼入绝境后的疯狂,阴鸷、冰冷、凶狠。 冷凝霜倒吸了口气,狼通常是夜间行动,而且是群居性极高的物种,这一头却明显是流落在外的独狼,并且极度饥饿。那残忍的眼神带给她的感觉,似乎是如果今天不能吃掉他们,它就会饿死,所以它会付命一搏。 冷凝霜神经紧绷,长这么大她也是第一次看见野生狼,还是一头因为死亡威胁,已经陷入精神崩溃的野狼。她下意识张开弓箭,对着那正用一双幽深的眼紧盯着自己的硕大狼头。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传来,她只是隐隐听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那头孤狼却真实地感觉到,一颗石子以流星般的速度朝自己的额头中央射来把九言欢全文阅读。老迈的狼是一种更聪明的动物,巨大的身体一掀,竟然躲了过去。 冷凝霜不明白野狼为什么会突然躲闪,但对方分神,这对她是个好机会,五指蓦地松开,一根羽箭嗖地射出,势若流星。躲避石子的孤狼躲闪不及,左前腿中箭。那孤狼吃痛,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受伤的腿一软,半卧在地上。 就在冷凝霜因为这一箭射中感到欣喜时,狂风大作,右边的草丛里突然扑地一声,又一匹灰狼凌空跃出,挟带雷霆万钧之势,张开尖锐的獠牙,直扑向她。她没想到还有一个会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出现,下意识猜测这两头狼是不是商量好的,一时间呆住了。 白兔也没想到还有一只,眼看着灰狼对着冷凝霜张开狼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措手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高呼一声小心,本能地转过身体,背对着灰狼挡在冷凝霜身前,将她用力一推―― 冷凝霜被推出五步远,仰面摔在地上。紧接着只听扑哧一声,利齿刺入皮肉的声音。灰狼将白兔扑在地上,一爪死死地按住他的背,锐利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他的左肩胛上。 血腥味霎时弥漫在空气里,更刺激了灰狼的野性。 冷凝霜大惊失色,惨白着一张脸,迅速搭弓挽箭,对准灰狼的头颅。就在这时,先前的孤狼喉咙里发出一串古怪的低吼声,似在警告什么。灰狼听见声音,抬起头望向孤狼,阴冷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一丝温柔。是的,那一瞬它很温柔。随后,它扭过头,踩着白兔,决绝地瞪着冷凝霜。 一人一狼陷入凝重的对峙中,这一刻冷凝霜忽然明白了什么,余光瞥见孤狼强忍住疼痛想站起来,却因为腿受伤,一个趔趄再次扑倒在地。这时冷凝霜发现,它不止被自己射伤了腿,它的右后腿早就断了,伤口处似乎已经化脓,可能是被野兽夹子夹住过。它刚刚居然能强撑着用三条腿威风凛凛地站立,还真是让人佩服。 孤狼的狼狈被灰狼看在眼里,它的眼中竟闪过一丝不忍。 冷凝霜的心里打了个激灵,迅速调转长箭,靠近已经站不起来的孤狼,对准它的狼头,在灰狼诧异的目光里,冷冷地警告道: “把那个人放开,让我们走,否则我就射死它!” 灰狼好似听懂了,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却不敢轻举妄动。冷凝霜一瞬不瞬地锁住它的眼,继续威胁道: “它是你的伴侣吧,它现在受伤不能动,我能很轻易地射死它。让我们走,我就放它一命。” 灰狼暴怒地瞪着她,发出震慑的怒吼。冷凝霜不为所动,一人一狼僵持了半分钟,灰狼犹豫地看了受伤的伴侣一眼。 此时的孤狼再次用喉咙挤出一阵宽慰般的低吼。灰狼扭过头,再次紧盯了冷凝霜一阵,依依不舍了片刻,终于抬起爪子,退后一步,垂下头蹲在地上,做出一副顺从的姿态。孤狼见状,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颤颤巍巍要站起来,却再一次扑倒在地上。 冷凝霜连忙问脸色惨白的白兔:“你还好吧?” 白兔强忍住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白如纸的唇微微一笑:“竟然让你威胁一头狼来救我,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他自我调侃的语气让冷凝霜没来由地一阵恼火,没好气地道: “少废话,还不快走!” 白兔懒洋洋地答应一声,走到树下,用没受伤的胳膊将两个篓筐提起来,退到冷凝霜身旁,却将篓筐里所有的食物连带着刚刚捕上来的几条烤鱼全放在地上,对着仍瞪着他的灰狼莞尔一笑: “这些是没吃掉我的谢礼妙手玄医。” 又问冷凝霜:“狼吃桃金娘吗?” 冷凝霜没想到在这么危险的场合他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暴怒地道:“我哪知道!快走啦,白痴!” 然后在两头狼绿油油的目光里,拉起白兔稳步撤退。 冷凝霜驳回白兔要背篓筐的要求,将两个筐套在一起,自己背了。在远离两匹狼后,撒丫子逃出老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白兔急促地喘息着,白如蜡纸的脸上布满了冷汗,背上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 冷凝霜眉尖一皱,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不容置疑地开口:“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你的伤。” 白兔咬着牙强忍耐疼痛,吊儿郎当地笑道:“原来霜霜这么想看我脱衣服啊,等我的伤好了,我一定会让你看个够。” 冷凝霜直接无视他的语言骚扰,上前扒开他的衣服。白兔敏捷地往后一躲,他知道自己伤势如何,怕她害怕,勉强笑道: “我不要紧,不过是被咬了一口,我可是个男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冷凝霜忽然明白过来他是怕她害怕,这一刻她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总之他的强行忍耐让她没来由地觉得恼火,脸也冰冷起来,生硬地道: “我又不是什么都怕的弱女子,把衣服脱掉,我帮你止血,别再让我发火。” 懂得看气氛的白兔知道这是她发火的前兆,立刻化身乖宝宝,听话地坐在树下,任由她小心地脱下他的外衣,撕开他的中衣。背部已经血流如注,皮肉模糊,肩骨断裂。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白兔温顺地背对着她,听见声音,忽然笑问:“霜霜,你会撕了肚兜帮我包扎吗?” 冷凝霜不答,从篓筐里拿出干净的绷带和止血散,手脚麻利地敷在伤口处,替他包扎好。白兔惊讶地道: “原来你早有准备。” “带上外伤药是去山里郊游的常识。”冷凝霜绑着蝴蝶结,淡淡地说。 “原来是这样。刚刚面对那两匹狼时,我还真没想到你会那么镇定。”她圆润的指尖轻轻擦过他赤裸的皮肤,包扎的手法是和她的表情不相称的温柔,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很害怕。”冷凝霜诚实地说。 “嗳?”他一愣。 “狼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越镇定它才会越谨慎,否则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刚刚那两个是夫妻吧。”他忽然说。 “嗯。” “公狼的腿断了,无法捕猎,却又害怕放心不下母狼,所以才会一起出现?”他仿佛很感慨似的喃喃道。 冷凝霜微怔,顿了顿:“狼是忠诚的动物。” 白兔仰起头,轻笑道:“真好呐,所以我才喜欢动物,与动物相比,人实在是太肮脏了。” ==== 红楼每次求收藏,第二天收藏准掉,红楼也觉得自己这技能挺灵异的。可是下周试水分类推,收藏不涨以后就不给推了,所以跳出来嚎一嗓子,请亲们踊跃“加入书架”,红楼鞠躬感谢! 第十九章 受伤 白兔仰起头,轻笑道:“真好呐,所以我才喜欢动物,与动物相比,人实在是太肮脏了。” 冷凝霜听了他的话,愣住了。一阵风吹来,她呆呆地望着他的脊背,两人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这一瞬间她却觉得他离她非常遥远。须臾,她垂眸敛目,静静地开口: “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任何物种当中都有例外。” “是吗?”他浅浅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好了,赶紧下山去找白郎中,你还能走吧?”冷凝霜重新将外衣披在他身上,扶起他问。 白兔站起来,被头顶的太阳一晃,觉得有点眼花,但还是勉强站稳脚跟。冷凝霜也知道他伤得有些重,他的身体到现在也没恢复利索,今天又被那么大一头狼狠狠地撞翻,还被踩了一顿,又被咬伤失血,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阿莲那传奇最新章节。 然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快下山,她皱着眉说: “你若觉得累,就靠在我身上。” 白兔闻言,忽然用没受伤的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身体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侧,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闭起眼,深深地嗅着她的气息,笑眯眯懒洋洋地问: “这样也行吗?” 冷凝霜满头黑线,对着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算了,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她今天就原谅他的性骚扰。 顺着原路下山,白兔因为受了重伤,身体越来越疲累,却咬紧牙不肯说,也不肯靠着冷凝霜,怕给她增加负担。冷凝霜知道他体力不支,却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晕过去。直到剩下最后一段平坦的山路,白兔终于支持不住,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冷凝霜慌忙扶住他,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白兔笑了笑,不肯让她看出异样,只是说: “走了这么久,歇一会儿吧。” 冷凝霜望着他满头冷汗,面色惨白,抿了抿唇,忽然撒开扶住他的手,将背篓藏在道旁的草丛里,重新走过来,在他诧异的目光里半蹲在他面前,说: “上来,我背你!” 白兔震惊地瞠大眼眸,望着她瘦小的背,有一瞬,胸口处因为热血沸腾而膨胀出来的泡沫让他的呼吸一窒,眼珠也跟着微微发热。他连忙笑道:“不用,这点小伤,我自己能走。” “少罗嗦,下面的路比较平坦,我才要背你的。你的伤必须尽快找白郎中医治,上来吧。”说罢,强行拉住他没受伤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身体向后贴近他,态度强硬地把他背起来。 白兔呆呆地伏在她的背上,她已经开始往前走。他望着远处长而弯曲的小路仿佛没有尽头,远处天空很蓝,白云很淡,幽幽的山风迎面扑来,胸臆间忽然有种舒畅的感觉。他低下眼,望着她乌黑的发鬓如上好的浓墨。 冷凝霜走了一段路,抿抿嘴唇,忽然小声开口:“虽然有点晚,但还是要说的,谢谢你救了我。” 轻若羽毛的声音随风传入耳朵,却让白兔眼眸一缩,整个人都愣住了。僵硬了须臾,他忽然莞尔一笑,低下脸来,靠在她小巧的耳垂边,轻声道:“霜霜又让我心头小鹿乱撞了。” 冷凝霜耳朵一痒,浑身如被雷劈,僵直了数秒,强忍住瞬间飙升的怒火,冷声警告道: “别对我性骚扰。” “性骚扰是什么?”他好奇宝宝似的问。 冷凝霜满头黑线,清了清喉咙,一字一顿地道:“不许再戏弄我,否则把你扔下去。” 白兔莞尔一笑,抚摸着她乌压压的头发,乖乖地道:“好。” 冷凝霜这一刻真想把他扔下去! 步履瞒珊了良久,终于远远地看见富贵村的一角,冷凝霜累得都快虚脱了。虽说白兔才十五岁,并不算重,可好歹也是个男人,她就是力气再大也背不了那么远。叫了他两声,他没回答,她疑惑地歪过头去,却惊讶地发现他已经昏过去了。 冷凝霜被吓得魂飞魄散,头发都立起来了,还以为他不行了。心怦怦乱跳,她咬紧了牙,正要一鼓作气往前冲,遥遥地,却看见强叔背着筐迎头走过来。 她心中一喜,差点热泪盈眶至尊杀手妃:凤破九霄全文阅读。强叔也被两人这样吓了一跳,听说白兔被狼咬了,着急忙慌地从她背上接过白兔就往白家跑。 不愧是常年劳作的汉子,抱着一个人居然也能跑得虎虎生风。冷凝霜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跟着跑。一边跑一边想,怎么会昏过去,难道是失血过多?不会吧,他只是骨折了,她也给他绑上了。难道是他被狼扑了一下,撞出了内伤? 她越想越害怕,他是为了她才伤的,她可不想看见有人因为救自己死掉,她才不要欠这种人情!她不要! 风火轮似的往白郎中家卷去,这会儿的她居然比强叔跑得还快。火急火燎地奔向白家,白东川正在院里除草,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却因为气喘说不出话来,把正在院子里洗碗的强婶吓了一大跳: “哟,二丫这是咋了,快坐下歇歇,婶子给你拿水去!” “二丫头,你怎么了?”白郎中也吓蒙了。 “叔……叔……”冷凝霜疾喘粗气,磕磕巴巴地说,“白兔……白兔……” 还没说完,强叔就抱着昏迷的白兔进来了。白郎中一惊,赶紧让强叔把白兔抱进屋里救治。强婶却拉着冷凝霜,不让她进去,说是为了避嫌。冷凝霜只好坐在院子里等,不一会儿,强叔先出来,她赶忙站起来问: “叔,他没事吧?” “那小子命大,死不了。不过骨头断了,还有些抓伤擦伤,肚子上那伤也挺重的,一块尖石头扎肉里,虽然入秋了,可天还这么热,别溃烂了才好。”强叔自语似的嘟囔。 “石头?”冷凝霜眼眸一缩。早先她怎么没看见?是了,她只给他处理了后背,他不让她看前面。难怪那时他总用手捂着肚子,她帮他穿衣服时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恐怕是在灰狼扑倒他时,重重地摔在地上被石头刺伤了吧。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事没事,没伤到脏腑,白郎中处理外伤最拿手,只不过天热好得慢点。”强叔笑呵呵地安慰,“你俩就庆幸去吧,在山里碰上狼不死也重伤,他只是皮外伤那是老天保佑。话说二丫头从前没看出来你小丫头还挺厉害,居然能把兔子背回来,真有你的!” “那他为什么晕过去?” “哦,那是中了暑热。” 冷凝霜愣了愣,然后哑然无语,垂下头,深深地舒了口气。强婶八卦兮兮地笑道: “难得看二丫对兔子这么上心。” “他救了我,他要是死了,那不是我的过错。”冷凝霜很平板地回答。 “兔子自打来了咱们这儿,虽然手脚勤快,却不怎么爱说话儿,偏偏能跟二丫你说一块儿去。” 白兔不爱说话?她怎么觉得白兔是个话痨? “他不记得前事,我又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人,就跟树上那鸟以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娘,他心里说不定以为我是他娘呢。” “哎呦呦,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姑娘家家还娘呢!”强婶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冷凝霜别过头去,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久,白东川打开门把她叫进屋里。白兔已经醒了,伤口也被包扎好了。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小板凳上,被白东川足足训斥了半个时辰,训斥的中心思想就是他们不该进山胡闹。 两人自知理亏,垂下头乖乖地听着,像两只正在忏悔的小白兔。 第二十章 拌嘴 外出打猎的冷阿牛提前归来了。他出去转悠了一圈,什么也没猎着,两手空空地回家来,对李月兰说,山里的猎物本来就因为近些年猎人增多逐渐减少,没打着很正常。气得李月兰又跟他吵了一场。 好在现在是秋收季节,大概是因为今年雨水少,地里的庄稼长得并不好,饶是如此,村长家还是一如往常招短工。冷阿牛去报了名,每天早出晚归帮村长家收粮,为家里赚些嚼谷。 富贵村土地分配很不均匀,家境稍好的人家能分到三四亩地,剩下的也不过分个一两亩勉强度日,而村长仅一家却拥有四十亩地。这并不是按人头数给每家分的,而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若要追溯,富贵村是村长家的老祖宗建立起来的,所以才说他们家是土皇帝。 打不着猎物,既没进项也没肉吃,冷家只好上顿下顿杂粮窝头加咸菜疙瘩度日。每天冷凝霜也会进山弄点野菜蘑菇改善伙食,不过去野菜生长地挖的人太多,也挖不了多少。冷一每次吵着吃肉,都会被不是他爹就是他娘扇一巴掌。 冷凝霜还是如往常不跟他们在一桌吃饭,李月兰现在因为不敢招惹她,又忙着监视丈夫别再去找姜三娘,也没心情管她。每次她都是一边做饭,一边就把饭吃完了,倒也过得自在。 不过她每次出去干活,总觉得有一双眼在死死地盯着她,盯得她浑身发毛,回头去找,却什么也没发现。 一日天气晴朗,她背着筐又去山上挖野菜。她最近发现野菜生长地上头的一片疏林里也有野菜,虽然不多,但挖的人少。正挥汗雨地忙活,忽然听见下边一群姑娘家的吵架尖叫声,她微怔,站起来,捶着腰走到尽头的断崖边。下面就是村里人经常挖菜的地方,只见在五六个大姑娘、小媳妇的围观中,王宝珠和王杜鹃扯头发拽衣服地厮打成一团。周围有劝的、有怕的,还有嘻嘻哈哈看热闹的。 细听缘由,原来是王杜鹃看王宝珠挖的菜比她多,兀自不平想欺她,就提出猜石子赌输赢,赌注就是半筐菜。王宝珠一时不老成,没受住话激,就跟她玩将起来,没想到运气不错还真赢了。结果王杜鹃不干了,想赖账。王宝珠哪能答应,两人就吵了起来,越吵越难听,就打起来了。 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王杜鹃揪着王宝珠头发,破口大骂道: “死跛子,偷汉的浪蹄子!自己做出那些不害臊的事儿,你打量着老娘不知道?老娘那是嫌你恶心,懒得管你罢了,你还敢来跟老娘强嘴!你个下作的小娼妇,不愧是那偷汉老娼妇的女儿!老天真是瞎了眼,你上次掉井里,他娘的怎么活着出来了!” 王宝珠最恨人家提她跛脚,听见那声“偷汉”更是一语戳穿了她的肺,面红耳赤,憋着一肚子恶气,上去狠狠地扯下一把王杜鹃的头发,骂道: “你才是天杀的贱种青春骊歌!你爹不过是个仗着小白脸的倒插门,你不过是仗着家里有两贯臭钱,村长家才聘你的!你家老爷子没了,你爹出去那么些年,说不定早就被外头的野女人给绊住了,你还当你是土小姐呢!你可别忘了,论着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堂姐’,你也有脸讽我!” “呸,佃农家的丫头,你也配跟我攀亲戚!” 王杜鹃一头说,一头便扯王宝珠再打。两人撕巴到一起,滚作一团。旁边也有厚道人劝: “罢了罢了,姑娘家家又是亲戚,少说两句,闹一闹就罢了。” 王宝珠二人早已经打红了眼,哪里肯听,疾风暴雨似的相打在一起。论起来,王宝珠嫉恨王杜鹃也正常,这俩人的爹原先都是村长家的佃农,可一个丑一个俊,俊的那个被族老家的闺女相中,就做了上门女婿,靠媳妇娘家的本钱当了游商,脱贫致富。 王宝珠的爹就没这个运气,好不容易从河西村聘了个媳妇,本来欢喜那媳妇长得清秀,人也老实,没想到后来却传出她和王杜鹃的舅舅不干不净的流言。流言传得最凶时,那媳妇忽然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村里人都说她死了,后来也有人传,说其实是王大舅逼jian不成,恶意制造流言。 这事虽对王宝珠的名声没造成多大影响,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再加上她比王杜鹃貌美,王杜鹃却仗着外祖的遗产过得比她好,地位也比她高,她更是气不忿。 冷凝霜瞧了会儿热闹觉得无聊,一个小小的村落里,人居然也这么复杂。她背起筐往山下走,抄近路路过村里的大祠堂,惊讶地发现一向紧闭的祠堂门今天却洞开着。 正要绕过去,忽然听见背后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道: “怎么又是你这个扫把星,居然敢跑到祠堂门口来,克死了老娘的儿子还不够,居然还敢让老祖宗闻你这身晦气!” 冷凝霜回过身,面前这个颧骨高高、皮肤发青的瘦竹竿妇人正是村长娘子何氏、王高他娘、她的便宜望门婆婆。她也懒得跟一个死了儿子的婆娘计较,好声好气地道: “我从山上下来,一不小心就走这儿来了,我这就回去。”说罢,就要绕路返回。 何氏一张嘴却不依不饶,鼓起一双金鱼眼,尖锐着嗓子粗暴地骂道: “一不小心?我看你是故意想冲撞祖宗吧!你这个坏心眼儿的贱丫头,快滚快滚,老娘看见你就心烦!以后记着别出现在老娘面前,再敢给老娘家添晦气,看老娘不大耳刮子扇你!” 冷凝霜其实知道自己之所以在村里受排挤,一部分村民是真忌讳望门寡不吉利,更多的却是看了何氏的脸子不敢跟她结交。王高的死对何氏打击很大,何氏是用怨恨她来平息自己心中的丧子之痛。所以冷凝霜一直都小心地避开何氏,第一她不打算久居富贵村,没必要为了个虚名跟何氏起冲突;第二,她明白失去儿子的娘是偏激疯狂的。 “是,是,你家的晦气都是我添的,你放心,以后我再看见你一定会绕道走,绝不让您沾上晦气。“冷凝霜漫不经心地冷笑道,平静的眼神淡淡地望着何氏,眉一挑,“我这个没福气的儿媳妇儿就祝您这个没缘分的婆婆长命百岁、大吉大利。没了我,您家肯定一辈子都不会遇上撞客,一辈子也都不会走霉运。” “你……”一针见血地刺中要害,又让何氏想起自家二儿子因为撞客,还嘴歪眼斜地躺在床上每天用神婆的神符吊命,顿时气得双腿乱战,颤颤巍巍地指着她。 “哟,这是咋了?大嫂子,你的老寒腿又犯啦?”一直蹲墙根的姜大娘瞧热闹瞧够了,终于扭着老腰出来插一脚。 第二十一章 亲家 冷凝霜心里头冷冷一笑,她早就知道姜大娘在。这婆娘也是个善妒的,虽然钱比村长家多点,却一直妒恨村长家的地位,经常表面奉承,话里却夹枪带棒。她幽幽一叹,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 “婆婆看见我就又想起高哥哥,正伤心地骂我呢。唉,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大娘您知道,我和高哥哥打小就认得,高哥哥身子一向不好,这么突然没了我也伤心。没想到一切都怪在我身上了,早知道我真该跟高哥哥一块儿去了干净。”说罢,竟伤感地抹起泪来。 何氏鼓着眼,气得狠狠啐了一口,吼道:“呸,谁是你婆婆!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你要真跟高儿一起去,我还阿弥陀佛哩!” 姜大娘是真晦气望门寡,但更愿意以戳何氏的肺为乐,当下笑眯眯地道:“大嫂子,少说两句吧。二丫头可怜儿见的,当初因为你家王高的事差点就吊死了,她要是真死了,你心里头能过意得去?整个村子都知道王高因为早产打小身子就弱,你也不能全怪二丫头。” 何氏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骂道: “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这老货有什么干系,由你这个狗泼妇来插嘴!照你话说我儿子就活该死了?!” “大嫂子,你咋这么说话?我也是好心劝解你凡事看开点,你倒骂上我了,不识好人心!”姜大娘夹了夹小眼睛,冷笑。 “你好心,我看你是……” 冷凝霜见两人要吵起来了,忽然掩面哭了一声“高哥哥”,像是突然十分伤心似的,转身跑了。把何氏和姜大娘都吓了一跳,也没来得及动作,眼看着她跑走,两人这儿却还积了一肚子气没处发。冷凝霜跑出老远后,回过头去看,只见接着姜大娘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何氏愤怒地回嘴,两人果然吵了起来。 她无语地叹了口气,本应该是宁静的小山村,咋就这么不平静呢? 抬头看了看火辣辣的日头,想起已经好些个月没下雨了,照这样下去该不会是要干旱吧。 正寻思着,忽然,前头一个土墙小院里传来尖利的叫骂声: “你个死丫头,我叫你好好地给我编筐,你看你编的这是什么!这么没用,早知道就不该图便宜买回你这个败家货与狐仙双修的日子!还敢哭哭啼啼,你还当你是大小姐儿不成,看老娘不抽你这只吃饭不干活的货!” 冷凝霜抽了抽嘴角,她怎么觉得这些话似曾相识,跟当初李月兰骂她的话差不多。富贵村能人不少啊,骂人全都一套一套的,中间都不带卡壳。她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 那院儿是神婆的家。神婆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婆子,四五十岁,一直跟她家老头子靠给人算命、驱邪、跳大神、卖神符为生,原先也会用气功给人家看病,不过这项技术在有了白东川后就没法用的。所以这婆子恨死了白东川,每次碰见保准指桑骂槐半个时辰,白东川也不跟她计较。 三年前她老头死了,留她一个人继续装神弄鬼。村里有些得绝症的或者其实是心理有病的都找她治疗过。而且山村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鬼神传言,找她驱邪看风水的也不少。因此她生意不错,小日子还算滋润。据说她挺灵的,两年前大旱她求了一场雨,第三天雨就下了。 冷凝霜对这种邪乎事向来不信,对神叨叨的人也没好感,刚要从她家门口越过去,一个黑影从里面没头苍蝇似的冲出来差点撞上她。她伶俐地侧身一躲,那黑影就没那么幸运了,冲出老远,脚下绊上一块石头,五体投地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冷凝霜冷眼瞧去,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看模样也就十二三岁,扑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疼了,还是受了太多委屈,竟跪在地上哇哇大哭。正哭着,神婆就冲出来了,举起手中编筐的藤条,就往那细皮嫩肉上抽。女娃用白皙的手臂去挡,疼得哇哇乱叫,一边躲闪一边嚎,哭天抢地的,都快背过气去了。 在地上打了两滚,她看见冷凝霜,顿时露出求助时闪烁着无限希冀光芒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就像是一只眼睛里点了希望之灯的小动物。 冷凝霜望着她狼狈的样子,心中微闪,以前那些惹人厌烦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那个时候,同样的幼小软弱,同样的无助恐惧,同样的渴求怜悯,最后却只能凄凉地熄灭希望之火。 用这种渴望被拯救的眼神看着她,当她是上帝啊,就算是上帝,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的。神婆见有人围观,登时眉毛倒竖,对着她恶声恶气地警告: “你这丫头,少管老娘闲事!” “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冷凝霜平板地回道,心中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更凄厉的尖叫声,她兀自冷笑,这个世界谁能拯救谁,能拯救自己的人,也只有自己而已。 负着筐往回走,刚走到家门口,却看见柴门外头两个人正在探头探脑。走近一看,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妪,手里拉着一个驼背男人。两人风尘仆仆,老妪背着个破包袱,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裤,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筷子蓬乱地盘着,脚上的草鞋带已经断了,脚上长满老茧,还蓄着黑黑的污泥。 那驼子约莫十八九岁,一脸傻傻的痴呆相,肤色黝黑,一张长脸上长满了颜色晦暗的疮,看上去十分恶心。他紧紧地拉着老妪的手,偏着脑袋,正在那儿哼哼呀呀地不知道说什么。 冷凝霜皱了皱眉,她从记忆里搜寻出这俩人的身份了――老妪是李月兰家住河西村的老娘李氏,驼子是李月兰的弟弟。 河西村离富贵村并不算太远,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不过那里的土质比这边还差,只适合种植一些粗糙的作物,因此整个村子十几户人家主要都是靠打猎为生。 正因为李月兰家很穷,当年才以一贯钱外加半片野鹿的价格被冷阿牛聘了过来。 别看冷阿牛在富贵村穷,和河西村相比却是个阔姑爷。自打李月兰嫁过来,每年不是她爹就是她娘,肯定会涎着脸过来打几次秋风。去年李月兰她爹没了,正想着今年咋没人来打秋风,今儿这娘俩就来了。 第二十二章 投奔 冷凝霜是个不会轻易建立归属感的人,对于来打秋风的这俩人,她心里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希望这两个人来了之后,别让她觉得麻烦。 她走上前去,面容带笑:“哟,这不是亲家大娘和李二哥吗。” 李氏唬了一下子,回过头,因为好几年没来过,心里生疏,脸上便也露出点笑模样,拘谨地询问: “姑娘是?” “我是二妞啊,您老好长时间不来,都不认得了?怎么来了也不进屋?” “啊哟,原来是妞子啊。”李氏一拍大腿,笑道,“瞧我,好些年不来,妞子都长这么大了,越发水灵了。我跟你二哥刚才来,见门开着就进去了,结果里头没人,正合计着人都哪儿去了。” 李氏和她的接触仅限于早些年那几次,之后一直都是李家老头过来。李氏还没摸清冷凝霜的性子,所以才这么客套,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都笑成了菊花。 冷凝霜笑笑:“我哥这时候在地里,嫂子可能带阿一上吉祥嫂家去了。您老进来吧,等我把筐放下,就帮你去寻我嫂子。” “好嘞。”李氏搓搓手,笑道,跟冷凝霜进屋,那双浑浊的眼珠时不时觑觑着打量她一番,口中啧啧称赞几声,“瞧这小模样,真跟朵花似的,又勤勤。这筐里是啥呀?” “哦,从山里挖的野菜,预备晚上吃。” 李氏眼睛一亮,咂咂嘴道:“还是富贵村好,不像咱河西村那憋屈的小破地方,长野菜的地方就那几块,一入秋就被那些馋嘴的全给挖去了。” 冷凝霜听了,心里翻了几个滚儿,也不搭腔,只是笑了笑,放下筐让她坐了,又给舀了两瓢水,就出去寻李月兰了。 李月兰带着冷一正在吉祥嫂家,两人一起编草鞋。 李月兰最近正因为冷阿牛余怒未消,被冷凝霜找回去,一听说她娘来了,知道又是来打秋风,更是心烦气躁。 回到家里,冷凝霜也没往堂屋去,径直进了厨房,把空间留给那娘俩。李月兰没好气地大步进了堂屋,见她娘正捧着水碗喝水,心里有火又不好发出来,只得拉长着脸问: “娘,你咋来了?” 李氏责怪地瞅了她一眼:“我咋来了,我当然是来瞅我闺女了,你说我咋来了。”又笑呵呵地对含着手指头,傻乎乎地看着她的冷一伸出手,“阿一都长这么大了,来,姥娘抱抱。” 冷一嘻嘻一笑,过去让他姥娘抱了抱。李月兰听她娘这么说,又见她娘给了儿子一包自家做的地瓜干,脸色方才好看了点。将心头的余火压下去,木着一张脸坐下,把儿子赶出去玩,气不顺地道: “先说好,孩子他爹最近不走运,什么吃的都没打着,这会儿正在村长家帮忙收粮,赚回来的还不够一家子塞牙缝,没有多余的粮供你来打秋风。” “你这丫头咋说话的,谁说我是来打秋风,我不是说了我是来瞧你的么。再说了,你是我闺女,栓子是你兄弟,我们要是真饿死了,你还能眼看着啊,没良心的丫头!”李氏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但又不敢真得罪女儿,只能半真半假地嗔骂道。 李月兰鼻子里哼了一声,知道她娘没说实话,可好歹那也是自己娘,又走了这么远来投奔自己,心里虽然不爽也不能真赶回去: “我把柴房收拾出来,你俩今晚先睡那儿吧。” 李氏顿时笑逐颜开,带有一丝谄媚地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孝顺闺女阿莲那传奇最新章节。”顿了顿,忽然八卦兮兮地问,“你家妞子今年几岁了?我刚在门口看见她时都不敢认,那小模样水灵的,也比从前伶俐能干了。” 李月兰一听她提冷凝霜,想起这些日子一直受冷凝霜的挟制,脸色更是难看,没好气地冷笑道:“是啊,她最近是挺伶俐的。” 李氏见她口气不好,急忙问: “咋了,你跟那你小姑子……不睦?” 李月兰没好气地眼睛一翻,不耐烦地道: “反正你记着少招惹她,那丫头不是个好相与的,邪乎着呢。”说罢,愤愤地站起身,出去拾掇柴房了。 黄昏时分冷阿牛回来,看见丈母娘和小舅子来投奔,心里虽然不情愿,脸色也不好看,但却没说什么。这就是古代,即使再不乐意,也没人敢把双亲撵出去,怕被人戳脊梁骨。 冷凝霜正在厨房贴杂粮饼子,炉子上也煮了一锅野菜汤。野菜用不着煮太久,下锅一烫就熟了,还没出锅时,她先自己盛了一碗预备晾凉,已经吃过两个饼子了,正口干。李氏袖着手从外边进来,探头探脑地四处瞧,她眉尖一皱,问: “您老要什么?” 李氏忙摆摆手:“不要啥。”弓着腰走过来,眼睛落在那碗野菜汤上,咽了咽口水,涎着脸笑说,“这碗汤是刚好的?我尝尝味儿。”说着捧起来一口气喝尽,喝完后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冷凝霜嘴角抽抽,心想着老太太在河西村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居然连喝碗野菜汤都能这么满足。李氏搁下碗,袖着手讪讪地走两步,四下瞧了瞧,又摆着笑脸重新站在灶台前看她贴饼子,嘴里赞道: “妞子可真能干,模样好,又这么勤勤,将来谁家聘了你去,可有福气喽。” 冷凝霜敷衍地笑笑,不答腔。李氏见她没露出害羞得不知所措的表情,心里有点失望,顿了顿,脸上笑问: “你跟你嫂子处得咋样?” 冷凝霜眉一挑,含笑反问:“您老咋这么问?” 李氏见没套出话来,就知道了面前这小丫头是个有心眼的,笑着打哈哈:“你嫂子从前在娘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她到了婆家我这心里就犯愁,生怕她不会干活惹人嫌弃。” 冷凝霜不带一丝情绪地笑答:“您老多虑了,我哥不在家时净是我嫂子当家,我嫂子好着呢。” 李氏嘿嘿地笑,停了停,试探地问:“你嫂子跟你哥,两口子咋样?” 冷凝霜心里有点不耐烦,干巴巴一笑:“挺好的。”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李氏讪讪地笑,四下瞅了瞅,又悄声笑问,“最近家里收成咋样?” “这我哪知道。我不是说了,家里都是我嫂子当家,我只管听嫂子的吩咐干活就是了。”冷凝霜淡笑道,“饭菜做好了,大娘您快回堂屋去,等着吃饭吧。”说罢,把一锅汤盛出来倒进盆子里,端起盆子就走。 余光瞥见李氏正从锅里偷出一块滚烫的饼,塞进衣服里藏起来,她嘴角抽得更厉害。把汤盆捧进堂屋搁下,李氏跟进来,却两手空空连碗筷都没帮忙拿。她心里冷哼一声,自己一个人把桌子摆好了,转身就要撤。 “妞子,这都吃饭了,你这是上哪儿去?”李氏问了一句。 “我厨房还有活儿,您老人家慢慢吃吧。”冷凝霜干巴巴地笑着答完,转身出去了。 第二十三章 求救 更残漏尽,繁星满天。 山里的夜晚是如此宁静,晚风徐吹,明月的银光洒满大地,似水的光辉涂抹了无际的山野,浮光粼粼,静影沉璧。 冷凝霜和衣躺在厨房的铺盖上,双眼炯炯地瞪着天棚,灶膛里火苗微弱得让她什么也看不清。就在这时,一阵纷乱的嘈杂声隐隐从远处传来。她眉一皱,这大半夜的,谁不睡觉出来胡混呐。 侧耳倾听,似乎听见一大帮人在七嘴八舌呼喝着什么“狼来了,狼来了”。她云里雾里的,不由得站起身,打开厨房门想瞧个究竟。哪知刚打开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个硕大的黑影便从木篱笆外头跃过来,急冲刺了两步嗖地从她身边擦过去,直接窜进厨房里。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冷凝霜压根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唬了一大跳,心跟打腰鼓似的咚咚咚地响。浑身发毛地回过头,只见厨房的窗子下,一个嘴长口阔、尾巴下垂、浑身灰毛的玩意儿正站在那儿双眼绿油油地望着她。 ……那是狼吧?还是一头看起来很眼熟的狼。 冷凝霜差点背过气去,怎么开个门也能遇上这玩意儿! 强压抑住急促的心跳,她全身紧绷地站在厨房外头瞪着灰狼,同样双眼炯炯。耳听着远处嘈杂声越来越近,大片火把产生的光芒已经映过来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喊叫,灰狼却突然从喉咙里尖锐地低哼一声,仿佛在请求,接着前爪前伸伏趴在地上,脑袋乖巧地靠在前爪上,竟做出一副小狗讨好的姿态。 冷凝霜瞠目结舌,耳闻七嘴八舌声越来越近,她眉尖一皱,咬了咬牙,还是进了厨房,顺手把门关上。和狼共处一室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抱膝坐在铺盖上,屏息垂眸。灰狼卧在她对面也一声不吭。 一人一狼就这样呆在黑暗里,须臾火把就把窗纸映红了,灰狼抬头去看,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不多时冷阿牛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冷凝霜隐隐听见村长大儿子王富跟冷阿牛说,他发现有头狼潜进村里,正在招呼村民一起去捕杀。 冷阿牛一听也来了精神,拿上弓箭就跟了去。 吵闹的声音渐行渐远,冷凝霜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刚松到一半时忽然回过味来,她干吗要松一口气,好像灰狼没被人发现让她多庆幸似的。她现在可是跟一头狼共处在一个房间里! 虽然这头狼看上去没有攻击性,她下意识瞥了它一眼,却发现它吐出长舌头,正亮晶晶着一双眼瞅着自己绝对狂暴全文阅读。它盯着她的眼神让她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就是她前些日子每次出门时都会感觉到的诡异眼神。 难道她被一匹狼给盯上了?不会吧!想到这里,她一阵头皮发麻,该死的她干吗要脑袋一热,跟一头狼关在一起! 她不敢轻举妄动,怕灰狼攻击;也不敢松懈下来,她必须打起一万分精神防备灰狼的攻击。黑乎乎的房间里,她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却又竭力抑制,怕被狼听出来被小看了就被吃掉了。 这一夜她过得极其悲催,倒是那头灰狼,人家可自在着,呼呼大睡了半宿,明明狼是夜间活动的才对。 好不容易熬到破晓时分,捕猎的人因为没收获早就回去了,大家都说是王富眼花看错了。天刚蒙蒙亮,连公鸡都还没有打鸣,冷凝霜听见外头宁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便站起身。灰狼立刻跟着她站起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将厨房门拉开一个缝,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往外瞧。突然觉得屁股处有什么东西在顶,回头一看,竟然是灰狼用鼻子在她身上闻味儿。她满头黑线,真想揪着它问一句:哥们儿,你是狼还是狗啊? 悄声说了句:“在这儿等着。”她先出门去,像个间谍似的,四面调查清楚了院子里没人,大门外可视范围内也没人,才放心。站在院子里,对站在厨房内只探出个头的灰狼招招手,灰狼就迈着小快步嗖嗖地跑出来。 冷凝霜觉得这匹狼的智商实在有点诡异,但也懒得多想,对着它低声说了句:“快走吧,别被人抓住,以后别再到人住的地方来了。”说罢,转身要进院子,不料灰狼竟用嘴叼住她的裤腿将她往后扯。 冷凝霜诧异地回过头,灰狼咬着她的裤腿,一边往后拽,一边从下往上亮晶晶地看着她,好似在恳求,又好似在焦急地催促。她抽抽着眉角,不可置信地问: “你……该不会是让我跟你走吧?” 灰狼的眼眸里闪过一喜,像是在恭喜她你答对了,放开她的裤腿回身向前跑了三步,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跑了三步,再次回过头来看她,似在让她跟上。 狼居然有这种智商,这事实已经让冷凝霜震惊到哑然无语、满头黑线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跟着它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想她干吗要陪一头狼发疯?当然了,如果她不陪它发疯,它说不定就会发疯把她当成祭品祭它的五脏庙。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早上的山里感受不到一丝暖意,简直就像寂寥的深秋一样,让人心里发寒。 灰狼引她来的地方她很熟悉,正是上次她和白兔遇袭地附近的一个长草掩映的山洞里。很大的山洞,充满了属于野兽特有的腐败臭味。山洞里卧着的也是一个熟悉的家伙,那个少了一条腿,又被她射伤了一条腿的公狼。 察觉到有对头靠近,孤傲的公狼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狠呆呆地瞪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嗜血和仇恨,跟她杀了他全家似的。它想站起来,却不能移动分毫,两条受伤的腿鲜血淋漓全都化了脓,被射中的腿上还直挺挺地插着一根竹箭。 公狼瞪了她一眼,愤怒地对着灰狼低吼了一阵。灰狼以尖锐的吼叫回应,似安抚似哀求,又充满希望求助般地看向冷凝霜。 冷凝霜觉得很搞笑,清了清喉咙,不可思议地问: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它治伤吧?” 灰狼从嗓子里发出一句近乎哽咽的哀求,蹲在她面前,硕大的头颅慢慢低下,似乎要低到尘埃里。满眼的祈求与希冀,那乞求的姿态近乎卑微。 第二十四章 鳝鱼 冷凝霜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皱了皱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狼向她求助,就算她想答应也无能为力,再说她也怕恨死了她的大公狼在她接近时活吞了她。仿佛察觉到她的担忧,灰狼似宽慰似保证地用头颅在她的腿上讨好地蹭了蹭。 冷凝霜思忖了半晌,轻叹了口气,眼底慢慢地浮上一抹艰难的神色,指着公狼对灰狼说:“治疗我不会,我必须找人帮忙。但它脾气太大,我怕它把我叫来的人吃掉,所以……” 说到一半她都觉得滑稽,她居然在对一头狼讲话。 灰狼却仿佛听懂了,顿时做出讨好的俯趴姿势,摇晃着大尾巴表示它老公绝对不会把大夫吃掉,又对着公狼一阵吵架似的怒吼。直到最后公狼眼里的敌意逐渐减弱,不甘不愿地从喉咙里低吼一声,乖乖地将脑袋贴在前爪上,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灰狼才罢休。 冷凝霜眉一扬,还真是教导有方:“我去找人来,这段时间你再好好警告它一遍,可别把我带来的人给吃掉。” 灰狼听懂了似的晃晃脑袋,冷凝霜就出了山洞。想找的人自然是白东川,虽然有点危险她心里也犹豫,可毕竟答应了灰狼,也不愿意失信。直到把白东川拉到山洞门口,对方才知道是来给狼治伤,气得又把冷凝霜训斥了一顿。 不过在看到灰狼乖巧地出来迎接后,心逐渐放下了,公狼也很听话没有发出警告声,还很配合地接受治疗。白东川心放下了一半,加上又看见公狼伤重,医者父母心,也不再抱怨,手脚麻利地清洗过伤口,敷上草药,用布条包好。 拔下那支箭时,公狼虽然低吼了半声,却在灰狼的警告里灰溜溜地安静下来。断掉的后腿是保不住了,前腿伤得时间较短,敷半个月的草药也就差不多能痊愈了。 冷凝霜在上次抓鱼的小河边又叉了几条鱼请白东川吃,谢他救了公狼,顺便又把和两匹狼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白东川听罢唏嘘不已,但还是说野兽野性难驯,一定不可大意。冷凝霜答应,这时灰狼慢慢地凑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手里的烤鱼。 冷凝霜扔给它两条,它先嗅了嗅,然后叼起来再次跑回洞里,倒把白东川逗乐了,顿了顿,说: “那母狼好像带崽了。” 冷凝霜愣了愣,这才明白上次为什么公狼腿脚不方便,还跟母狼一起出来捕猎,果然像白兔说的是不放心吗? 回去的路上,她求白东川把药配给她,以后由她来给公狼换药。她不想让白东川再次冒险,更不愿两人的行动被好事者发现,暴露了狼的行踪。狼可是大型猎物,能值不少钱。 起初白东川不同意,后来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百般保证,他才勉强同意龙兴华夏。开始几天,冷凝霜去山洞,他总是不放心地悄悄跟在后面,后来看见她和俩狼相处得很好,也就逐渐放下心来,不再跟随。 冷凝霜对他如此关心自己,简直像个护女心切的麻烦老爹似的,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她每天去替公狼换药,顺便在离山洞不远的小河里洗个澡,然后抓几条鱼烤来吃作为午饭。可惜她烤的鱼十次九糊,连灰狼都不稀罕吃。 之前灰狼似乎不知道鱼也能吃,跟她吃过一次后,好像发现了一种新食物,每次冷凝霜下河叉鱼,它也会跟着下河扑腾帮忙。几次之后,这货捕鱼的技能见长,而且还会坏心地戏弄她,在她洗澡的时候把河水刨她一脸。 艳阳高照,冷凝霜在清澈的小河里洗了个澡,上岸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坐在草地上烤鱼。灰狼正蹲在不远处的树下,撕咬着还在扑腾的鱼,她想了想,忽然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灰狼: “喂,你知不知道这山上哪里有白蛇?” 村长家王贵因为中邪还在床上躺着,白蛇的悬赏已经从十贯钱涨到十贯半了。白蛇对治疗中邪是否有效她才不在意,她现在只想找到白蛇,到手那十贯半。 灰狼闻言,吞下生鱼抬起头来,眼神迷糊地望着她。冷凝霜见状比划着解释道: “就是长长的,白白的,没有脚,走路时用s形……” 她很没逻辑性地解释了一大顿,望着灰狼的眼神越来越迷茫,忽然觉得自己是傻瓜,居然问一头狼蛇的事。哪知灰狼歪着头迷糊地想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站起来往后跑了几步,回过头来瞅她,意思是让她跟上。 冷凝霜大喜,因为激动心跳也快了起来,急忙握起短弓柴刀跟着它往前跑。一路忐忑地期待着,也许灰狼真的听懂了,也许她今天就能找到白蛇了,暗中嘱咐自己一定小心,千万别被白蛇咬了。 多年的落叶在地上松松软软的,长出来的草也十分茂密,地下还冒出来老树根和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的藤蔓,这地方一看就不是人来的地方。冷凝霜心想,大概也只有这么隐秘的环境,才会生活着没人看过的生物吧。 心里更加紧张,紧握着柴刀,现在的情形虽然充满了未知危险,可前头有一匹狼带路,也给她壮了胆。穿过半人高的长草丛,隐隐听见前方一阵潺潺流水声。她狐疑地皱皱眉,跟着灰狼穿过灌木丛,只见面前横亘有一山溪,弯环诘屈,泠泠有耳,自西向东,不知疲倦地向前流淌。风景超美的自然风光,可是…… 这儿真的有蛇吗? 她一头雾水地问蹲在溪边的灰狼:“蛇在这儿?” 灰狼用舌头舔舔嘴唇,转身跳进溪水里,开始在水里刨啊刨,然后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跳起来用大爪子在水里一顿狠拍,溅起雪白的水花四飞。不多时,它嘴里叼上来一条黄乎乎的东西,头一甩就甩在冷凝霜面前。 冷凝霜望着眼前这条血肉模糊、已经挂掉的生物。没错,它的确是s形的,小小头长长尾跟蛇也没两样,可它不是蛇,它是鳝鱼! 灰狼蹲在她面前,很得意地看着她。冷凝霜瀑布汗,哭笑不得。虽然没抓着白蛇,黄鳝也行啊,尽管这东西不能换钱,却能吃。她还是心怀感激地收起来,对着灰狼说了句谢谢。 灰狼对自己能帮上忙也很高兴,冷凝霜心里头却叹了口气,走了这么远的路居然是来抓鳝鱼的! 懊丧地直起腰,刚要往回走,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一片草丛里。心头一顿,她直勾勾地望着那处,那挂着几颗小红灯笼似的果实盈盈地泛着水光。 她感觉,她好像看见了一株人参…… 第二十五章 人参 冷凝霜蹲在草丛里,从背篓里拿出铲子,小心翼翼地把那棵“红灯笼”连根挖起。沾染了泥土的根部并不肥大,须子也不长,看上去这棵人参顶多也就是两年左右的参。 虽然不是千年人参,让她有点失望,可千年人参又不是大白菜,不可能遍地都是,能挖出一根已经算不错了。心下欢喜,她将上面的泥土擦拭干净,仔细地用布包好。 灰狼歪着头,不解地望着她,她笑眯眯地解释道: “这是人参,能换钱的。” 灰狼迷糊了片刻,鼻子凑到人参前小心地闻了闻,不禁打了个喷嚏,退后半步,更加不解。它还是觉得刚刚那条鳝鱼比较好。 冷凝霜也不在意,把人参收进篓筐,看了看天色,也该回去了。跟灰狼一路往回走,在山洞附近的岔路上,一人一狼道了别,分开。灰狼回家照看老公,冷凝霜则背着筐脚步轻快地下山去。 今天能有意外收获,她还是很高兴的。 先去了白东川家,白东川不在,冷凝霜把从河里捕来的两条鱼让强婶晚上做菜吃,顺便把那条黄鳝炖了给白兔。 收到礼物谁都会喜欢,强婶提着三条鱼笑得合不拢嘴,又把冷凝霜好一顿夸,说她自打病过一场,越来越招人疼了。那是自然,以前的冷二妞根本不敢与别人相处,遭人误解也是正常。 院子里的说话声吸引了白兔,他从屋里出来,半倚在门框上,带着一丝慵懒,嗓音似刚睡醒时的低哑,莞尔笑道: “霜霜,你总算来了。” 一件白色的粗布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瘦削的身体上,衣带随便地系着,典型的衣冠不整。上挑的眼角对着她微扬,竟勾出一抹撩人的魅惑。怎么总觉得这人越来越轻佻呢,她心里叹了口气,皱起眉道: “你伤还没好,不在床上躺着,怎么出来了?快回屋躺着去!”一边说,一边赶苍蝇似的将他往屋里赶。 “我已经好了。”白兔一边顺着她的力道乖乖地被推进屋,一边扁起嘴反驳道。 “哪里好了,绷带还没拆!”冷凝霜眉一竖,指着床命令,“快上去躺着,伤没好不许下来!” “是,是。”白兔懒洋洋地回答,乖乖地上床,直挺挺地躺好,双手交叉在胸前,偏过头去委屈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对她道,“可是,总躺在床上好无聊。” “不许任性,在白郎中说可以活动之前,你必须卧床静养。” 白兔眉目带笑地凝着她,幽幽地问:“你担心我?” 冷凝霜闻言,心头一顿,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生硬地道: “你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若因为这次的伤落下什么毛病,岂不是我的罪过修真强者在校园。” 白兔愣了愣,咬着指头仔细想了一阵,恍然地点点头,道: “这么说也没错,原来如此。所以,我若出了什么问题,霜霜,你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冷凝霜嘴角抽了抽,直接无视他的“含情脉脉”,从篓筐里拿出布包递给他,“我现在要回去,这个等白郎中回来,你帮我问他大概能换多少钱,然后替我好好收着,等我来拿。这个很重要,你要是敢弄坏了,我杀了你。” 白兔解开布包,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哪儿来的人参?” “山上挖来的。” “你又到里面去了?”白兔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板起一张脸,瞬间恢复了成年人的谨慎态度,生气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山里很危险,你不能去。你也太不听话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帮我收好,我先回去了。”冷凝霜说罢转身就走。 “没有我陪着,你不许再进山里!”白兔在后头沉声警告。 冷凝霜压根没往心里去,敷衍地应了一声,人早出去了。白兔对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很是头疼,叹了口气,皱起眉,很是担心。 冷凝霜背了半筐野菜往家走。她本来也想带两条鱼回去,可转念一想冷家人那种个性,她要是真带回去,那帮人说不定非但不感激,反倒要生出些事端来,这念头就作罢了。 刚走到西水井附近,只见前头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正担着两桶水艰难地往前走。明显是个不会挑扁担的,一走三晃,刚走了不到几步,身子一偏,摔倒在地,两桶水哗地洒出来泼了她一身。她落汤鸡似的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呜呜地哭起来,很是伤心。 冷凝霜无语扬眉,这姑娘还真爱哭,上次在神婆家门口绊了一跤也哭,这次摔倒了还是哭。她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回事,但看她那小模样,肯定不是在村里长大的,估计是家里有什么隐情,不得已才被卖给神婆家打杂。饶是如此,这人嘛,不能挣命就得认命。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哀自怜有个p用? 这时候大家都在地里忙活,村路上空无一人。她走过去,站在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面前,冷冷地道: “哭什么?你以为只要你哭,就会有人来帮你吗?别天真了,小姑娘,与其傻傻地等待别人怜悯,还不如学会自己咬紧了牙从地上爬起来。期待别人,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笼罩在少女身上、遮盖住头顶阳光的阴影离开了,少女跪坐在刺目的阳光下,满脸泪痕,瞪大了眼眸呆呆地望着那早已远去的身影。强烈的冲击使她胸口灼热,双眼干涩,喉咙动了动,却再哭不出来…… 近些日子,李氏在这个家里混熟了,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客套,每每在冷阿牛出门后,咸鱼大翻身,竟开始拿起当家做主的款儿来。先前持戈试马几番想压制李月兰不成,又把主意打到冷凝霜身上来,以为压下了她,就能提升自己在家的客居地位。 每每她倚老卖老、挑三拣四、肆意指使都让冷凝霜觉得可笑,不是嫌柴禾烧多了,就是嫌她水用得太多,再不然就是看不顺眼她指使李月兰去河边洗衣服,叉着腰理直气壮地教育: “不是大娘我说你,妞子,你这不当家就不知道当家的辛苦,大清早那柴禾哪能那么可劲烧,这么浪费老天爷是会打的;再说那水,瞧你一天洗七八次手,漱好几遍嘴,乡下姑娘哪那么金贵,那水不要挑啊。还有你嫂子,我来这些天,就看见你嫂子洗衣服了。她要带阿一那小子本就辛苦,你也该帮她分担点。” 第二十六章 矛盾 冷凝霜闻言,烦躁地皱皱眉,打扫鸡舍的动作停下,抬起头看着她,笑吟吟地道: “大娘,不是我说你,你刚来冷家不知道冷家的规矩。冷家的厨房归我负责,烧了多少柴嫂子那里都有数;挑水也是我的活儿,用了多少我自会补上。至于衣服,我的自己洗,嫂子只洗哥哥和阿一的。毕竟我是姑娘家,嫂子也不好意思将贴身衣服交给我洗。让大娘您一个客人操这种闲心,我心里真过意不去。您老若不想安静地歇着,不如帮我打扫鸡舍如何?” “冷”这个姓氏和“客人”这两个字全被她加了重音,她微微一笑,将满是鸡毛的抹布扔进水桶,溅起高高的水花,发出咚地闷响,把李氏吓了一跳。冷凝霜斜睨了她一眼,转身回屋,却让她觉出点被轻蔑的意味,不由得瞠目。 李氏没在言语上讨着便宜,满心气闷,又不敢露出来,回到屋子里坐在一边,嘴里咕咕哝哝了好一阵。 过了些时日,村长家迎娶王杜鹃过门,吹吹打打,让整个富贵村都跟着热闹起来。何氏特地从王屠户家买来两口肥猪宰了,大办流水席,村长家的土砖小院也被大红色装点一新。之所以如此阔气,是因为他家王贵中邪,王升又莫名掉过河里,村长夫妇希望能借由喜气冲冲晦气。 几乎全村人都去大吃流水席,冷凝霜乐得清闲,一个人歪在院子里晒太阳。就在这时,李月兰突然从外头烦躁地进来,看见她独自偷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脚瞪起眼问道: “你这丫头倒是会享乐,自己在这儿躲清闲。我娘跟阿一呢?” “我刚才看见大娘带阿一出去了。”冷凝霜也不在意她的语气,淡淡回答。 李月兰鼻子里哼了一声,心头有火气,暴躁地发作道: “我这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碰上你们这兄妹俩!哥哥不中用连养家糊口都不能,妹妹又八字带煞!好好的一趟流水席,别人家都能去,偏偏我就因为小姑子的八字去不成,真是窝气!” 冷凝霜听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哭笑不得:“你想去吃席就去吧,今儿人那么多,说不定没人注意你。哥哥不也在村长家做工嘛,也没见被撵回来啊。” “放p,你哥那是在富爷手下做工,还是平时装孙子奉承得好,富大爷才肯瞒着他娘给你哥一份差事与狐仙双修的日子。若是被村长娘子晓得,咱全家就得喝西北风去!” 冷凝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和她争执。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嚎哭声。李氏领着冷一从外边进来,冷一捂着额头上肿起的一个大包,一边走一边放声大哭,满脸涕泪混着泥,已经花成了一个脏泥猴。 李月兰见状,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乡下人心疼孩子的方式不是哄是骂,尖着嗓子叫道: “这是咋啦?老娘一刻没看着你,你就给老娘上房揭瓦,小天杀的成日不学好,这脑袋又是让哪个给打了?” 冷一被他娘一骂,心里害怕,哭得更大声,压根不敢回答。 李月兰不耐烦地质问李氏:“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带他上哪儿去了?” 李氏翻了冷凝霜一眼,抄着手满心不悦: “还能上哪去,本来听说村长家娶亲这便宜事,合计着带阿一去吃酒席。没想到那村长娘子一听说我们是冷家的,二话不说,抄起棍子就把我们往出赶。村长家大爷的那小子更皮,捡起石头就往我们阿一脸上扔,正好砸在阿一的脑瓜儿上。可怜我们阿一,有个名声不好的姑姑,连顿好饭菜都吃不上!” 说罢,抹着泪露出一抹怜悯心疼之色。 冷凝霜乜了她一眼,这老太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月兰闻言,又气又怒,却没法去找村长家算账,窝着一肚子气恼没处发,一边安抚嚎哭的冷一,一边愤怒地小声嘀咕:“太欺负人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手这么重!”又训斥她娘,“你也是,谁让你贪便宜,带阿一去那种地方!” “我还不是为了阿一好,想让他吃点好的,省得天天野菜杂合面地喂着,越来越瘦我这当姥娘的心疼。”李氏理直气壮,不说她想去吃,反而把缘由推到孩子身上,“哼,家家户户都是可着小的为主,辈分高却还吃独食,可要不得。”一边说,一边把眼睛往冷凝霜身上瞟。 “大娘你这话什么意思?”冷凝霜目光不避不闪,冷笑着问。 李氏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发虚,不答,别过头去。 李月兰数落了她娘,心里的火却还是没消下去,又听见两人有拌嘴的趋势,更是心烦,怒瞪着冷凝霜,高声嚷嚷道: “还有你,说到底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八字带煞把人克死,村长娘子至于这么不待见咱家嘛!” “嫂子,瞧你这话说的,王高又不是我杀的,他自幼体弱与我的八字何干。再说了,穷乡僻壤哪里没有几个死了相公的寡妇,上了年岁一先一后去了也正常,总不能说死的那个就是被活着的那个给克死的吧。”她瞄了一眼新寡的李氏,看她想怒不敢怒,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冷笑,“嫂子得罪不起村长家,想拿我撒气我也不计较。只是阿一这包重了点,不快点敷药好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月兰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心疼地揉着儿子的包,又看了眼底流露不悦的冷凝霜一眼,先是虚了一下,继而梗起脖子怒喝道: “那你还不快去找白郎中讨贴膏药!” 冷凝霜心里哼了一声,也不再出言火上浇油,离家去找白郎中讨药。 李月兰领着冷一进屋,先用生土豆给他敷了伤处,然后满脸怒容地坐在炕上生闷气。李氏抄着手凑上前,道: “兰姐儿,不是娘说你,你这个当嫂子的,都快被小姑子骑到头顶上去了。你是这家的媳妇,她一个将来的外姓人,也敢跟你横鼻子竖眼睛的?依娘看,不如早些嫁出去,姑爷最近营生不好,也少一个人在家吃闲饭不是。” 第二十七章 挑唆 李月兰把眉皱了皱:“说得轻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望门寡,因为村长娘子的缘故,名声都臭了,整个富贵村,哪家敢忍着晦气让她过门。要是能嫁出去,我早把她嫁出去,也省得受这闲气。” 李氏一见有门,眼珠子活转,笑道:“傻闺女,富贵村不成,还有别村啊。你别忘了,你兄弟还没娶亲呢。” 李月兰愣住了,她没想到她娘居然打这个主意。她兄弟栓子是个驼子,又结巴,还家贫,就是在河西村,手脚齐全的姑娘都不愿嫁给他,因此到了二十岁还没娶上女人。望门寡的事,把她用小姑子的亲事换高价的美梦打碎,白送出去倒也不失为一条路子。她现在每天因为冷凝霜的挟制,已经烦躁透了。 “嗨,这你还用考虑,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兄弟没媳妇,你小姑子也没人家,正好凑成雌雄一对儿,你也省心。再说这些日子我细心瞅着,你那傻兄弟好像对妞子挺上心的。”李氏见她犹豫,拍着大腿百般游说。 “娘,她可是望门寡。”李月兰提醒一句。 “你兄弟哪里忌讳这个,咱家手头不宽展,你兄弟又那样,只要能娶上一房妻小,你爹和你娘死也瞑目了。” 李氏心里自有一番盘算,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冷凝霜能干,有这样的媳妇操持家务,儿子下半生无忧。美中不足的克夫之说因为她儿子的底子,也没法太挑。至于脾气,她相信只要媳妇嫁过来,凭借她这个婆婆的手段,定能让儿媳妇服服帖帖的。 李月兰听娘这么说,心思也活络起来,她也想早点把冷凝霜嫁出去。想了想,她皱着眉说: “这事我得跟孩子他爹商量。再说那小蹄子性子烈着,未必肯。” “你只管跟姑爷商量,我看姑爷也想早点把那累赘给甩脱出去。至于妞子,只管包在娘身上,保准她同意。” 李氏信心满满,李月兰看了娘一眼,也没往心里去,她正盘算着该怎样让冷阿牛答应。 李氏在盘算的却是,最近姑爷发脾气的次数渐涨,恐怕她在姑娘家呆不了多久了。如何能不拿一分钱聘礼却换取最多的嫁妆,才是关键。 娘俩各怀鬼心思,到了晚上,冷阿牛醉醺醺地归来,原来今日村长家大喜,连他们这些帮工也在地里被招待吃了酒。李月兰打水伺候他洗漱过,又喝了半碗粗茶,方才醒酒。夫妻俩脱衣上炕歇息,在枕头边,李月兰把她娘的打算跟冷阿牛说了神龟大陆最新章节。 冷阿牛听完,半晌没言语。李月兰便有些急: “以小姑子的名声,这姻缘在富贵村算完了。又有村长娘子在,那婆子虽说把聘礼要了回去,小姑子不算他们王家人,可全村看在她的脸子上,谁还敢娶小姑子。要想嫁出去,也只剩我兄弟了。” “你那兄弟又驼又磕巴,哪里能顶壮门户……” 李月兰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兄弟还没嫌你妹妹八字带煞,命里克夫哩。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妹妹那副晦气相,我还真怕她在这个家呆久了,把咱们也克死了。我也就罢了,反正过这种憋气日子,死了就死了,阿一却是你儿子,你得为你儿子着想。” 冷阿牛最烦她上纲上线的语气,皱皱眉,背过身睡去,口内冷笑道:“你少浑说,我还不知道你那娘又在打啥主意,打秋风不成,无非是想白饶一个儿媳妇,外带一笔嫁妆。娘两个一起来算计我,你们当我傻呢。” 李月兰一听就急了,她本身护短,又着实被丈夫的话戳了心: “你这是啥话?啥叫我们娘俩一起算计你,我们娘俩算计你啥了?你摸着良心自己寻思,我自嫁到你们冷家,哪一天没做牛做马。我娘不过是日子过不下去,过来寻你帮衬,你这个姑爷帮衬两次能咋啦,她好歹是你丈母娘不是。我说想把小姑子嫁出去,还不是为了少养一个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帮你省些嚼谷,你这良心让狗吃了的!” 她披头散发地坐在炕上,大声叫嚷。冷阿牛心烦地怒道: “闭嘴吧,大半夜吵吵啥玩意儿。我告诉你,我那妹妹虽命不好,也是个能卖大价钱的。当初若不是村长家那病秧子百般纠缠她,凭妞子那样貌,我早把她嫁到姜家村去了。那病秧子让老子白损了一笔聘金,这笔银子老子非赚回来不可。” 李月兰不服气道:“她名声都坏成那样了,除了没奈何的,谁家肯娶个克夫的媳妇?” “头发长见识短,还记着吉祥叔家的大河不?” 李月兰一愣:“大河?吉祥嫂的大小子,以前在王大户家帮工,后来下山被镇上的财主相中,进府做了小厮?” “可不是他,那小子这回托姜家村的人捎了口信,说他现今在郭财主家当头头儿,过年时要回来接他爹娘去镇上享福。还说郭财主家缺丫头伺候,想让他妹子去。听说光卖身银子就三四两,若混上贴身丫头更是吃香的喝辣,穿金戴银,还能拿不少月钱。你知道的,四个月前他家那丫头不是病没了么,我想着正好用妞子顶上。镇上不是山里,只要大河不说,谁知道克夫的事。过个两年,若那丫头有造化,给财主当了小,老子也算半个舅爷,妈的到时候哪还用受王富那龟孙子的鸟气!” 李月兰一听三四两银子,心里咯噔一声,又喜又妒,喜的是天降横财,妒的是小姑子能去穿金戴银,还能给财主当小,简直走了狗屎运,想了半天,颤着嘴问: “这话可真?” “当然真,我已经跟吉祥叔谈拢了,大河最听他爹的,肯定没问题。”冷阿牛斩钉截铁地回答。 李月兰欢喜得心怦怦乱跳,早把兄弟要娶妻的事扔到爪哇国去了。一整宿就寻思着那三四两银子,还有将来能从小姑子的月钱里抠出多少来。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她却兴奋得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等冷阿牛去上工,李氏忙拉了李月兰问儿子娶妻的事。李月兰没说想卖冷凝霜去做丫鬟,只说丈夫不同意,再问时便不耐烦起来,反倒问她娘什么时候回去。 李氏也是个成精的,知道定是女儿女婿另有打算。见女儿不跟她一条心为自己兄弟着想,满心气恼,很是不甘。嘴上虽没说什么,眼珠子乱转,却是自有一番计较。 第二十八章 算计 自打李氏带栓子来到冷家,冷凝霜一直觉得栓子看她的眼神十分诡异,不论她在干什么,都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明明是个连整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人,却仿佛时刻都在注视着她,让她联想起了有偷窥癖的变态。 好在他也只是远远地看,并没有上前来,也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时间长了,她的戒心才慢慢放下来。 今儿吉祥嫂的大外孙满月,邀了冷阿牛和李月兰去吃酒,李氏却以身子不爽利为由在家歇息。冷凝霜也没放在心上,冷家的事只要不关系到她,她向来不在意。她照常一大早上山,晌午时分才回来。 刚走进院子,只见李氏面前的一个高板凳上放了一葫芦酒和一盘菜馅饼,正怡然自得地小酌,见冷凝霜回来,热情地招呼: “妞子回来啦,累了吧,快来坐下。这是刚刚吉祥媳妇让她儿子送来的,跟大娘一起吃一碗,也沾沾她家那大胖孙子的喜气儿。” 冷凝霜愣了愣,这老太太好长时间没对她这么和颜悦色了,一直以来都是鸡蛋里挑骨头来着,今儿却这么热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下笑了笑: “既然是孝敬您老的,大娘您就喝吧。我厨房还有活儿,我先去干活儿了。” “你这丫头,今儿你哥你嫂子都没在,你歇歇又何妨。快来,听大娘的话,陪大娘喝一碗。”李氏说罢,上来携了冷凝霜的手,非拉她坐下。 冷凝霜推脱不得,只得坐下,李氏倒了一碗酒就往她手里塞。浑浊粗糙的米酒,在李氏的殷勤劝说下,她还是勉强喝了一口,实在不怎么美味。偏偏李氏一碗接一碗地给她倒,又劝她多吃饼。冷凝霜在心里皱了皱眉,暗想这老太太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带着满心糊涂,接连喝了两三碗,忽然想起来,笑问: “对了,大娘,今儿怎么不见李二哥?” “你哥今儿不是要去吃酒么,我打发他跟你哥去地里,趁早干完今天的活计,你哥才好去吉祥媳妇家。”李氏笑眯眯地回答。 冷凝霜点点头,见她又要给自己倒,忙说:“行了,大娘,一共就这么点,我喝不下了,您自己喝吧。” 李氏假意不悦道:“你这丫头,大娘好意心疼你。这甜酒醉不了人的,听大娘的话,再喝点,不然大娘可就生气了。” 冷凝霜无奈,心里也想看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便任由她倒了,又将葫芦拿在手里,笑眯眯地给老太太倒酒: “大娘,您也喝。” “好,好。”李氏是个贪杯的,见她小意殷勤,想起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这时候越看越满意,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端起碗刺溜溜地呷了两口。 一葫芦酒下肚,冷凝霜脸微红,却半分睡意全无。李氏见她没醉,心里头有点失望,站起身讪笑道: “妞子,昨儿你嫂子给大娘几块碎布头做鞋,你跟大娘进屋挑两块天马行空四部曲。反正大娘闲着也是闲着,想着自己要做鞋,干脆也替你量量尺寸做一双。” 冷凝霜惊诧万分,狐疑地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跟大娘进去瞅瞅。”说罢拉起冷凝霜,往她现在居住的柴房里进。 柴房的大部分杂物已经收拾出去了,地上放了两块破旧的铺板和夹被散发着霉味,中间一条夹道,十分狭窄。李氏从铺板上翻出破包袱,果然拿出两块碎布让她挑,又借口去李月兰房里取鞋样。 冷凝霜也不知道做鞋究竟需要什么,一个人坐在地上挑拣破布。自己那双布鞋已经磨漏了,现在只能穿草鞋,很是磨脚,若能有一双布鞋在家穿也好。正想着,忽然,只听吱嘎一声,室内突然变暗,柴房的大门关上了。 她心头一顿,站起身回过头,惊见进来的人不是李氏,却是栓子。门从外面上锁的声音传来,栓子望着冷凝霜两脸微红甚是可爱,如一朵醉海棠一般,越看越标致,淫兴如火。一张满是暗疮的脸不由得发红,身子弓起,后背越发驼,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 冷凝霜见他双眼簇火,嘿嘿傻笑露出两行七扭八歪的黄牙,嘴角还有可疑的液体往下流淌,十分恶心。她终于明白,李氏为什么要灌她喝酒了,以为她喝了酒就毫无反抗之力么。幽幽地叹了口气,正感叹老天怎么就不肯让她过安静日子呢,栓子磕磕巴巴地开口: “妹、妹子,别、别怕……哥……哥疼你,你放……放心……” 说罢,饿虎扑食般地扑上来。 冷凝霜身子一侧,躲开他恶心人的“投怀送抱”。 栓子见她躲开,心中气恼,极不灵便地刹住脚步,转过身出手来抓她的手臂。 哪成想冷凝霜竟率先扣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拧。只听“嘎嘣”一声,胳膊脱臼的声音,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 冷凝霜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踹到对面的墙上挂着去。栓子狠狠地撞在墙上,鼻梁大痛,头昏脑涨,如一滩烂泥从墙上溜下来。 冷凝霜好整以暇地走上前,狠狠一脚重重地踩在栓子的脊背上,用力碾了碾。栓子惨叫得更厉害。 门外一直听动静的李氏见声音不对,慌忙开了锁奔进来。冷凝霜也听见开门声,从容不迫地从栓子背上收回脚,站在一旁。李氏一跑进来,见儿子正趴在地上直哎哟,心疼万分,赶过去抱起儿子,满脸怒容地瞪着冷凝霜,大声骂: “你这个小贱妇,对我家栓子干啥了?” “大娘这是什么话,我在这儿等大娘回来,李二哥突然进来就往墙上撞。我还以为李二哥他旧病复发,还好心拉着他哩。”冷凝霜满脸无辜地回答。 李氏自然知道不是这回事,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又担心儿子的伤势,一边嘴里破口大骂着“挨千刀的小蹄子,肯定是你这个小贱人欺负我家栓子”,一边扶栓子站起来。见栓子的胳膊荡秋千似的前后摇晃,更是慌了神,拍了大腿,指着冷凝霜大哭大骂道: “这……这胳膊是咋了?你这个小蹄子到底使了什么法术,把我家栓子弄成这样!” 冷凝霜淡定自若,笑吟吟地道:“大娘别急,定是刚刚李二哥撞墙时,不小心把胳膊杵着了。你放心,这伤我就能治。” 说罢,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在李氏和栓子恐慌的目光里,抓住栓子的胳膊,往上一托。只听“嘎嘣”一声,骨头复位。她摸了摸,故作惊讶地“哎呀”一声,腼腆地笑道: “不好意思李二哥,接错了,你别急,我再帮你接一下。” 第二十九章 山参 “你这坏心的小蹄子到底要干啥?!” 在李氏恐慌的大喝声中,栓子再次惨叫了两声。只听“嘎嘣嘎嘣”的脆响,胳膊再次脱臼又被托起,重新复位。冷凝霜笑吟吟地扫了满头是汗的栓子一眼,道: “好了魔导联盟全文阅读。” 又望向双股乱战、满脸戒备的李氏,眼底是无尽的寒凉森冷,脸上却笑眯眯地道: “大娘活了这么大岁数,应该知道什么不该往外头说吧。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我劝大娘还是早点回河西村去。这话是为了你们好,你看这富贵村周围山啊河啊那么多,万一得罪了什么人,被水冲走啦、掉下山崖啦,到最后连个尸首都寻不着,更别提知道那害人的人是谁了,那不是很可怜吗,对吧?” 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完,又眉眼带笑地扫了二人一眼,很满意他们因为恐慌而煞白的脸,笑盈盈转身,出去了。 李氏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惊吓,身子一堆,差点摔倒。又拉了她儿子盘问了好半天。整个冷家一下午异常宁静,到了晚上,李氏在饭桌上告诉女儿女婿,他们明天要回去。 死赖着不走的人居然主动提出要离开,冷阿牛夫妇很惊讶,更多的却是欣喜。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氏就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鸡舍前,怀里抱着破包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没人,偷偷摸摸地把手伸进鸡窝里,摸出还热的鸡蛋就往包袱里塞。 厨房的窗户吱嘎一声,突然开了,冷凝霜笑吟吟地问: “大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李氏吓了大一跳,被烫了似的慌忙缩回手,瞪了她一眼,嘴里低声骂了句“小蹄子”,抬起脸讪笑道: “我刚刚听见鸡叫,以为鸡遭了瘟,就过来瞧瞧。没事我就放心了。”说罢,关了鸡舍,转身要走。 “大娘想走,也该把包袱里那几只放回去再走吧。” 李氏脚下一顿,走得更快,嘴里念叨着:“啥包袱里?我这包袱里啥也没有,你少浑说。” “嫂子,大娘想让你给她几个鸡蛋拿回去!”冷凝霜忽然高叫了一嗓子。 把李氏吓得头发差点竖起来,慌忙回身,手忙脚乱地把包袱里的几个鸡蛋重新塞回鸡窝里,一边沁着头往回走,一边嘴里喋喋不休地低声咒骂: “坏心的小蹄子,这么小心眼儿,也不怕被老天爷打!” 冷凝霜无所谓地扬眉。 晌午时分,李氏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儿子踏上归途。接下来的日子冷阿牛照旧成天不在家,李月兰也照旧不敢来招惹,冷凝霜的日子再次恢复了宁静。 大清早,去河边洗了衣服回来,冷凝霜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望着已经升起来的日头。明明时已深秋,天仍旧热得让人烦躁,一些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老槐树像病了似的,发黄的叶子打着卷挂在树枝上,没精打采地低垂着。 忽然,一股细风吹在她的脖子上,轻绻缠绵,如兰幽幽,把她吓了一跳。神经敏感地竖起,如一股电流自下而上,让她浑身一颤,捂着后脖颈跳起来。回过头,入目的素衣少年竟是白兔。他出现在她身后,她居然没发现。他的放肆行为已经让她习惯又火大。 “早啊,霜霜,好久不见了,看不到你的脸,我每天都睡不着,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白兔无视她的恼火,笑眯眯地说。 冷凝霜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能用这么真诚的表情,说出这种肉麻话,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的伤养好了?” “已经好了,多亏那碗鳝鱼汤。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着我,当强婶说那条鳝鱼是你特地抓给我吃时,我的心里好感动网游之纵意花丛。”白兔偏过头去避开她的注视,双颊泛红,面露羞射,腼腆又幸福地轻笑道。 冷凝霜恶寒地看着他“少男怀春”那让人无语的表情,也不知从哪里吐槽,连腹诽都省了,直接转身,耷拉着眼皮平板地说: “那只是顺便,你不用放在心上。既然伤好了,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先走了。” “我在这儿等你。”他无视她的拒绝,瞬间恢复正儿八经的表情,在她背后高声道。 “你等我干什么?”她回过身,受不了地问。他伤好了,又出来蹦了,她就倒霉了。每次跟他相处,她都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我听白郎中说了,你天天进山去给狼换药。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呢,我要陪你。”白兔振振有词。 “我明明叫白郎中别说出去的。”冷凝霜懊恼地一拍额头。 “他不是故意告诉我的,是说漏了嘴被我问出来的。从今天起,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她拒绝。 “我要去。你也真是的,这么危险的事,怎么可以瞒着我?在你心里,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的拒绝让他有些受伤,绷起一张脸,不悦地问。 “邻居家借住的。”冷凝霜干脆地回答。 白兔生硬地瞪了她一阵,见她平静无澜地与他对视,丝毫不心虚,表情立刻变得委委屈屈起来,手按在胸口处,扁起嘴控诉: “我受伤了。” 他可怜兔子般澄澈盈盈的眼神,还真让她没法再继续跟他划分距离,投降地转身,无奈地道: “知道了,你在这儿等着吧。” 白兔欢喜起来:“我在这儿等你,多久都等。” 他又在胡说什么呀! 冷凝霜无语地叹了口气,抱着洗衣盆往回走。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她又无法狠下心干脆地拒绝他。这份纵容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对不起和他有着同一张脸的那个人,还是因为……她被层层包裹的心至今仍旧无法融入陌生的环境,所以太寂寞了? 她不知道,所以她拒绝不了。 话又说回来,她至今对他的来历仍一无所知…… 山中的溪河又瘦了许多,对于白兔的到来,灰狼夫妇也不意外。公狼的伤口已经痊愈,今天是冷凝霜最后一次为它换药,仅是用药汁涂抹了伤处,并未绑绷带。一切处理完,她对蹲在旁边的灰狼说: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过来。若是可以你们也搬家吧,猎人们最近都在抱怨猎物越来越少,也许往里走,食物会更充足。今后再也不要到人居住的地方去了。” 她看了看灰狼明显凸出来的肚子,笑道: “好好把小狼生下来。” 灰狼的眼里闪过不舍,凑过来,用头蹭蹭她的腿。冷凝霜仍旧没有用手去摸它。灰狼忽然转身,从自己窝边的一块石头下,叼出来一个东西,放在她面前。 冷凝霜愣住了,横在眼前的是一株人参,这株人参和上次她挖到的完全不一样,已经长成了人形,头和四肢非常清楚。这样的人参少说得有几百年,多则千年。可惜的是,这株人参缺了一条腿,大概是在挖的时候被弄断了。 第三十章 偷情 灰狼的表情似乎在笑,那一刻冷凝霜突然觉得,这个传说中残忍无情的动物其实是很单纯的,这是它送给她的谢礼。它并不懂这棵山参的价值,但却因为上次冷凝霜的兴奋知道她很喜欢,所以特地挖来送给她。 如此难得的人参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找到的,应该是费了很大力气吧。她望着它澄澈的眼,微笑道: “谢谢。” 灰狼感知到她内心的喜悦,仿佛也很开心,和公狼一起,依依不舍地将两人送出山洞,站在洞口,久久不愿回去。 白兔一步三回头,灰狼的行为让他觉得很有趣:“真是有灵性,它好像很舍不得你,你都不回头看看它吗?” “没必要。”冷凝霜一边欢喜地端详着那棵山参,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其实你可以常来的,这里除了白郎中和我,没人知道,就算你每天来,也不会给它们带去危险。” “来之前你还说,跟狼在一起很危险。” “我没想到它会那么通人性,还那么喜欢你。你其实也很喜欢它,很舍不得它吧?” “人和野生的狼交往太深,对人对狼都没好处。再说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动物。我救了它的家人,它回了礼,两清了。”说罢,将人参仔细包好,收进篓筐。 白兔望着她淡漠的侧脸,有些意外,扬了扬眉。 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一阵南风刮来,从地上卷起一股热度,让人感到窒息。白兔背靠着大树,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一瞬不瞬地盯着长草掩映的小河沟。 抬眼望向随便挂在树枝上的女子衣物,他长吐了一口气。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成这样?太过分了,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毫无防备地洗澡,还让他这个大男人帮她放风,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她是认准了他是正人君子,还是压根没把他当男人看? 若是前者,他不知该哭该笑。若是后者…… 话说,八成是因为后者! 哗啦―― 人儿出浴的声音,不久,冷凝霜披着衣服从草丛里钻出来。长发滴着水,氤氲潮湿的水汽衬得她恍若晨起的蔷薇,娇艳欲滴。水润的脸颊白中带粉,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忽然喉咙发干,眼看着她似察觉不到自身的魅力,淡定地坐在他身旁,若无其事地擦头发。 他凝了她一会儿,见她仍旧半点不自在全无,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开口教育: “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在男人面前洗澡?今天若不是我是别人,也行吗?” 真是个碌娜耍p>冷凝霜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让你放风,又没让你看我洗澡。山上那条河最近住进去一条水蛇,洗不得,只能来这儿。这儿又经常有人来,只好让你放风了。”她不以为然,更不耐烦被不知所谓地教育,斜睨了他一眼,挑衅地扬眉,怀疑一笑,“再说,你真是男人吗?” 白兔满头黑线,果然是因为后者……么? 被怀疑、被轻蔑所产生的窝火让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小丫头不识好歹,总要给她点教训,才能让她明白男女的区别宫阙全文阅读。用力将她按在树干上,眼波流转,瞬间转化为足以让人尖叫的深邃,他的唇角勾起邪魅的笑,放肆地凑近她的脸,气若幽兰: “霜霜,太没防备是会吃亏的……” 话音未落,一柄寒冷锋利的柴刀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凝霜微笑道:“至少在这个村子,色狼到我手里都会变成死狼,所以你不必担心。” 好快的动作! 他微讶。 并非太没防备,而是那戒备已经溶入骨子里,成为一种常态。 白兔按捺下吃惊,无趣地眨眨眼,松开手,双臂撑住后脑靠在树干上,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 “一个姑娘家,动不动就动刀子。” 冷凝霜笑而不语。 “不过你今天真反常,居然什么活儿也没干。” “明儿又要开始舂米,今天想歇歇。” 她掏出梳子,用力梳着缠成一团的长发。头发湿了很难梳开,她梳来梳去,最后也只是揪下来一大把。 白兔看不下去,夺过她手里的梳子:“你想把头发都揪下来吗?背过身去。” “这么长的头发,真是麻烦。”她顺从地背过身去,嘴里咕哝。 “这么长才漂亮,乌油油的一片,比那廷墨还要浓。”他唇角微勾,那是谁也没察觉到的宠溺,细心地将她乌黑的长发梳理好,顺手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笑道,“你的头发柔柔的,摸起来很舒服。” 冷凝霜摸摸发髻,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你到底什么来历,居然还会给女人梳头发?” 他莞尔一笑:“不记得了。不过会梳头不是很好吗,你以后就省得自己动手了。” 冷凝霜眉一挑,刚要说话,忽然,背后的灌木丛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合着女子的低呼声,往他们这边来。两人一愣,都不由得屏住呼吸。正狐疑之际,隔着一片灌木丛,传来几声女子的嘤咛,紧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 “冤、冤家……快点……” 突如其来的低泣般的哀求声有点熟悉,冷凝霜忍不住探出头去往后看。明明还隔着一片树丛,却被惊慌失措的白兔一把拉住,做贼似的死拽着她,对她猛摇头。冷凝霜睨了他一眼,见他满面赤红,因为草丛里正在上演的香艳刺激浑身不自在,心中好笑,揪了一把他手背上的皮,他吃痛,只好放开。 两人折腾的工夫,那一头的声音越发明朗,女子一边娇喘微微,一边放浪地道:“死冤家,负心汉,有了老婆就忘了旧情儿,这么些天才想起我来。那王杜鹃的滋味比我好,让你舍不得出门?” “她哪比得了你,是我娘不让我出门,非说等喜气冲了晦气,才能出来走动。”男人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粗犷情欲。 “切,我才不信,定是旧不如新,你那魂儿全被新的给勾跑了。” 适当的娇嗔可以调节气氛,可这嗔多了,就氯侨朔沉恕4丝痰哪腥司头沉耍谒亩渖虾菀6豢冢1p>“你今儿怎么这么多话?说我旧不如新,你打量着我不知道,其实你心里还想着那个死了的病秧子呢。要干就干,不干就滚,废什么话!” 第三十一章 密谋 女子心中暗恨,却不敢得罪他,连忙勾住他的脖子委屈道:“你这是故意怄我呢吧,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还这么说。你晓得我讨厌王杜鹃,你还娶她,我这不过是诉了两句苦,你恼什么!” “她是我娘替我娶的,你管我娶了谁,老子只欢喜你,行了吧?”男人不耐烦地敷衍一句甜言蜜语。 女子妩媚一笑,烈火再次点燃干柴,不堪入耳的声音和轻微的身体撞击声毫无阻隔地传来。女子故作放浪的呻吟跌宕起伏地溢出,后又被男人逗引说了好些淫词浪语,直把白兔逼得脸通红,一动不敢动,浑身像烧起来似的。 周围的空气逐渐稀薄,他下意识瞥了冷凝霜一眼,却见她从筐里拿出一枚野果,擦了擦,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咬。 冷凝霜已经听出来了,灌木丛里那两个人就是王升和王宝珠。难怪王宝珠和王杜鹃互看不顺眼,原来有这层缘故在里头。 慢慢咬下一口野果,酸甜的汁水填满口腔,察觉到白兔变得灼热的视线,她很自然地掏出一枚果子递给他。 感觉到一股醉人心弦的芳香从她身上飘来,白兔心头乱跳,脸红得更烫,下意识挪挪身体与她保持距离,蜷缩成一团,就差挤进树干里了。 头低低地垂着,脸烧成一片,他咬紧牙关,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汗。用力绞着双手,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冷凝霜没想到对男人来说,听现场的效果居然跟吃春药有一拼,微讶地扬扬眉,继续淡定地啃野果。 两颗果子工夫,那边云雨初歇。有点快。 “宝珠,我上次让你打听的,你到底打听得怎么样了?”王升平息了粗喘,问。 王宝珠一听,心里不悦,嘴上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问过了,白郎中说白兔是他侄子,因为家里没人,才来投奔白郎中的。冷二妞又总到白郎中家去,恐怕就因为这个缘故,两人才勾搭到一起去了。” 王升咬牙道:“他俩果然有奸情,这对狗男女。”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到底谁是狗男女啊! 白兔的脸比刚才更红,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勾搭?勾搭个鬼啊!他到现在连手都没摸过,有这么勾搭的吗? 王宝珠一听王升微怒的语气,心里不平衡起来,阴阳怪气地道: “那冷二妞有什么好,模样也没见多俏,又呆又蠢还满身晦气,你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嘛。” 王升哼了一声,揉捏着她的脸蛋:“整个富贵村,老子想要的人还没有要不到的,偏偏从前有那个病秧子作梗,一直没得手。好不容易病秧子没了,又出来一群搅局的,那丫头又学机灵了,愣是寻不着下手的机会,老子哪能甘心。” 顿了顿,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宝珠,你若能帮我做成这桩好事,我好好谢你,如何?” 一腔妒火燃烧于胸,王宝珠冷笑一声:“我咋帮你,冷家又不比我家大半夜连个鬼影都没有,由得你爬墙污人家姑娘,再连哄带吓逼人家给你当姘头龙兴华夏最新章节。你若有那雷打的想头,自己寻主意去。” “干吗说得这么难听?你一个嫁不出去的跛子,我不爬墙,你能懂得男人的滋味?你现在不也乐在其中么,几天没见你,你就浪起来了。”王升被她讽刺也不恼,反倒上下其手,惹得她娇喘连连,得意洋洋地笑说,“帮我做成这桩好事,我就送你一根王大户从镇上带回来的金簪子,如何?王杜鹃都没有哦。” 一根簪子的承诺让已经燥热难耐的王宝珠彻底动了心,她阴冷一笑:“你倒是知道我欢喜什么物件。” “咱俩打小玩在一起,你是啥样人我最知道。如何?” “你可不许赖。” “肯定不赖。” 王宝珠咯咯一笑,再次用修长的藕臂勾住他的脖子,激烈的“交战”声又一次响起,火热,淫靡…… 等到那两个人走了,太阳已经西沉了。 冷凝霜和白兔坐在大树底下,一个双颊赤红,一个脸色发青,默默无语。良久,白兔忽然站起来,绞着的双手放在小腹上,似在掩饰什么。眼眸闪烁根本不敢看她,浑身扭捏像被虫子咬了似的,目视前方,憋了半晌,忽然语速飞快地开口: “今天真热,霜霜,你先回去吧。啊,不行,你不能先回去,太危险了,你还是等我一起回去吧。天真热,我先去洗个澡,你在这儿等我。” 说罢,头也不回,撒丫子钻进长草丛里,紧接着扑通一声,估计是跳进小河沟了。 冷凝霜无语地扬了扬眉,仰起头,幽幽叹了口气。 等白兔从河沟里钻出来,一衣带水,湿得像落汤鸡。冷凝霜瞠目结舌:“你,洗澡不脱衣服吗?” 白兔尴尬万分,不好意思说自己一时兴奋过度,忘记脱衣,干笑了两声:“我突然想把衣服也洗一洗。” 冷凝霜也不点破,挎起篓筐道:“走吧。”率先往回走。 白兔湿哒哒地赶上她,担忧地问:“霜霜,刚刚那两个人不怀好心,想欺负你,你可要小心。” 冷凝霜懒洋洋地哼了一声:“既然他们想玩,我就陪他们玩玩。” 白兔立刻紧张起来:“你想做什么?”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忽然凑近,带来一股柔香,熏人欲醉。白兔心头一热,下意识想退后一步,又觉不妥,生生住了脚。冷凝霜已经在他耳边细语几句,白兔顿时满脸通红,咬着嘴唇,从牙缝里道: “这、这,白郎中手里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再说,这种话我怎么好开口?” “男人对男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白郎中是郎中,那种东西他应该有吧。”她不以为然。 “可是……” “难道你想让我被那两个人欺负?” “当然不是!谁也不能欺负你,我来保护你!”他急忙表决心。 “那就去向白郎中要。”她无视他的壮语豪言,道。 白兔顿时可怜兮兮地咬住嘴唇,张了张嘴,终究不敢反驳,垂头丧气地答了句:“好。” 第三十二章 反转 冷凝霜抱着棒槌在院子里舂米。 这活儿本来应该她和李月兰一起干,可李月兰现在学聪明了,不再跟她对着干,反而开始示弱。冷凝霜也不好意思让一个怀了三个月胎的孕妇干这么重的活,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她装病进屋歇着去了。 其实有了灰狼给她的人参,她完全可以下山卖作盘缠。可她一想到独自离开后,要走上一段又远又未知的路,心里就懒懒的。富贵村虽穷,但冷家没人来招惹她,她过得还算平静,所以她还没完全下定决心什么时候离开。 重活一次,竟然这么没有进取心,若是从前的自己定会嘲弄吧。可是现在,她的心比猪还懒。 “冷二妞,在家吗?”就在这时,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王宝珠从外面一拐一拐地走进来。 冷凝霜眨眨眼:“你怎么来了?” “我有个好差事想找你,我从村长和王大户家接了个活儿,一共十二件冬衣鞋袜,给两斗米。这个时候别人都没空,我一人做不来,你来我家帮我一起做,我分你半斗青春骊歌。” 王宝珠是全村针线做得最好的姑娘,她爹是个酒鬼,家里的东西全被喝光砸光了,所以她平时会从村里几大户家接一些缝补浆洗的杂事过活。 冷凝霜却只抓住了她让她去她家,一瞬间,忽然品出点《水浒传》里王婆的意味,笑道: “我针线活不行,做不来的。” “不是让你做,是让你给我打下手。你们家现在这样,你也该做点杂活儿贴补家用吧。” 话音刚落,在屋里听见动静的李月兰一副天降横财的嘴脸,眉开眼笑地走出来,道: “妞子,难得珠姐儿约你,你就去帮帮忙,打打下手,别让人家白跑一趟。” 冷凝霜拎着棒槌,冷笑:“我去了,这米谁舂啊?” 李月兰的嘴角僵了僵,接着又呵呵笑了起来,赔着小心说:“你上午去,这米也不着急,晚上回来再弄。” 冷凝霜重重把棒槌往下一顿,发出的响声把李月兰唬了一跳。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道: “嫂子,你的病好了?那不如你帮我舂米,或者,去帮珠姐儿打下手?” 李月兰在她的注视下,条件反射地缩了缩,不愿舂米又舍不得那半斗米,对着王宝珠嘿嘿赔笑: “珠姐儿,你看我去给你打下手,成不?” 王宝珠绷着一张脸,还没开口,就在这时,白兔从外头进来。这是他第一次登堂入室,冷凝霜皱皱眉: “你怎么来了?” “白郎中说了我一顿,罚我来帮你干活。”白兔委委屈屈地回答。 王宝珠见白兔自进门就没看她一眼,却和冷凝霜关系融洽,眼底划过一抹怨毒。 这抹怨毒被冷凝霜收入眼底,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前世见过太多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会将对自身的不甘和不满转化为对他人的嫉妒,这嫉妒会让她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带着仇恨。 李月兰见王宝珠要走,急忙问:“珠姐儿,你要人打下手,不如嫂子去帮你吧。” “嫂子从明儿开始来我家吧。”王宝珠冷冷地撂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月兰欢天喜地应下,回头瞥见白兔,用暧昧的眼神在他和冷凝霜身上扫了一圈,蔑笑一声,佯作不知地问: “哪儿来的小子,怎么跑我们家来了?” “他是白郎中的侄儿。嫂子,你是歇好了继续帮我舂米,还是你回屋歇着去,让他帮我干活?” 李月兰自然选择后者,撇撇嘴,不屑地轻哼一声,扭身进屋去了。冷凝霜也不在意,将棒槌扔给白兔,问: “白郎中让你来的?” “我说白郎中让我来,不是省得你被说闲话么。”白兔小声回答,好奇地对着棒槌左瞧右看。 冷凝霜觉得在他这个地产货面前,她这个外来货简直就是务农天才。两人捣了一回米,她问: “我让你要的你要了没?” “不是说了,白郎中没那个,还把我说了一顿,让我一定要做个本分的男人,千万不能想那些不三不四的勾当网游之纵横天下。” 冷凝霜眉一挑:“白郎中活得还真没情调。” 顿了顿,又问:“那喝了让人想睡觉的药有吗?” 白兔搔了搔头:“白郎中去别村出诊时,都会带一包能把野兽迷倒的药防身。” “就那个,你现在回去拿给我。” “霜霜,你到底想干什么?”白兔皱眉,担心地问。 冷凝霜浅笑不语。 翌日一早,冷凝霜在堂屋摆好了早饭,冷阿牛从屋里打着哈欠出来,舀了瓢水净了面,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敲了敲桌面: “我听你嫂子说,昨儿白家那小子上咱家来了?” 冷凝霜的手顿了一顿:“哥哥也知道白叔的侄儿?” “村里都传遍了,说白郎中家来了个挺俊的小子。”冷阿牛乜了她一眼,“虽说咱们村不太讲究这些,但你一个望门寡妇身份,最容易让人说闲话。我养你吃闲饭已经够辛苦的,别再让人传出什么难听的了,女孩儿家要自重。” “瞧哥哥说的,我虽没嫁出去,但家里这些个活计都是我在干,有我在,哥哥才能安心出门不是。咱家不比别家人多,好些个活儿哥哥没工夫干。白叔和他家婶子跟咱爹娘最要好,让白兔过来也是人家好心帮衬,说到底占便宜的还是咱们家。” 只要对自己有利,其他都是浮云,冷凝霜抓准了冷阿牛的这种心理,一席话说到他的心坎里: “话是这么说没错……” “哥哥,长辈的一番好心,咱们若推辞,倒显得不懂人情了。” 冷阿牛闻言,摸了摸下巴,点头:“你说的也对,那就这样吧,只是你注意点,别让人说闲话。” 冷凝霜应下,回过身,瞥了一眼躲在门缝后头偷窥的李月兰,唇角勾起,冷冷一笑。 李月兰缩了缩脖子,没瞧见兄妹争执的好戏,失望地退回脑袋。那个坏丫头,果然还是该早点打发出去! 早饭后,冷阿牛上工,李月兰去王宝珠家做活。 不料她前脚刚走,王宝珠后脚就来了。冷凝霜笑道: “你怎么过来了,我嫂子已经上你家去了。” “是吗,我刚从山上下来,先在你这儿歇歇脚。”王宝珠漫不经心地回答,卸下背篓,自来熟地走进屋里,不客气地吩咐,“给我舀碗水。” 冷凝霜也不恼,微笑着应下,转身去舀了瓢水递给王宝珠。王宝珠接过喝了一口,皱皱眉: “这水咋有点苦?” “是吧,最近东水井的水都苦,也不知是咋弄的。” 王宝珠听她这么说,也没在意,一饮而尽。不料没多一会儿,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地躺倒在地。冷凝霜眯了眯眼眸,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小心又难掩兴奋的呼唤: “二妞妹子,二妞妹子!” ==== 主站简介推期间,请大家多多“加入书架”,红楼鞠躬感谢! 第三十三章 恶整 冷凝霜冷冷一笑,随手将王宝珠扔在一边,出了门,果然看见王升春风得意地迈进来,涎着一张猥琐的脸,满眼兴味地看着她,孟浪中带有一丝不屑,讥讽道: “妹子,你今儿总算在家了,你可真让哥心焦,哥都来找过你好几次了。你天天不在家,是去会白家那小子了吧?瞧你那模样还以为你是个干净的,没想到也学起那些倚门卖俏的,害了相思病,开始勾搭情人了。” “说得这么难听,其实打坏主意的是你吧。”冷凝霜笑道。 王升见她一笑,身子立刻酥了半边,以为从前自己看走了眼,她其实也是个轻佻的,顿时忘情地上来拉扯住她的衣袖,腆着脸轻薄道:“妹子,你知道哥对你的心思,哥又不比白家那小子差,只要成全了哥的心思,你要什么哥给你什么,好不?” 冷凝霜感觉到胳膊上的手,皱皱眉,眸光一暗,顿了顿,顺手抓过一瓢水递给他,微笑道: “好啊,先喝口水吧法宝修复专家最新章节。” 王升见她这么爽快地答应,喜中又带着薄怒。他一直以为她是正经人,这次是抱着用强的念头来的,现在却知道她不是那么纯洁的姑娘。喜出望外和老婆偷人般的怒意交织,让他起了等下定要狠狠摧残她的想法。然她的小意殷勤还是让他受宠若惊,笑容满面地接过水瓢,一饮而尽。 冷凝霜满意地笑了笑:“我先去趟茅房,你在这儿等我。” 王升一把扯住她:“你该不会是想逃走吧?” 冷凝霜回过头,嫣然一笑:“谁会逃走,死相!” 王升睁圆了眼睛盯着她的笑容,身子全麻了,呆呆地望着她进了茅房,竟半步也挪动不了。 冷凝霜极度不满地躲在肮脏的茅房里,直到听见外面扑通一声,才出去。只见白兔站在已经倒地不省人事的王升身边,绷着一张脸瞪着她。她一头雾水: “干吗瞪着我?” 白兔阴沉沉地瞪了她一会儿,气愤地说:“你居然用那种眼神看他,还说他‘死相’。” 冷凝霜无辜地眨眨眼:“‘死相’不是骂人的话吗,你有什么好生气?好了,你少罗嗦,快把他扛起来跟我走。”说罢,进屋扛了王宝珠,从容不迫地晃出门。 白兔一直把她瞪出门,心里那口气还没咽下去,低头盯着王升可憎的样子,又想起他刚刚猥琐的眼神,顿时脸黑如炭。眼光流转,恍若千年冰潭般的寒意从他周身释放出来,带着杀气,他哼了一声,一脚重重地踏在对方的命根子上。 要害被重击,昏迷中的王升剧痛之下苏醒,然而还没看明白,又被白兔一脚给踢昏过去。 “白兔,你在干吗?”冷凝霜在外头喊道。 白兔听她用那么动听的声音叫了自己的名字,顿时心花怒放,钻石般闪亮的光芒取代了阴沉冷冽的暗黑,爽朗地应声,笑眯眯地抓起王升,拎死狗似的拖着往外走。 冷凝霜把王宝珠和王升扔进草丛里,问白兔:“你确定王杜鹃会经过这条路?” “村长家新养了两口猪,王杜鹃天天从这儿路过去打猪草,这时候她应该会从山上下来往回走。” “那你还不快去看看她下来了没有。” “霜霜,你到底想干什么?”白兔总觉得不妥,皱起眉,无力又担心地问。 “你别管了,快去看王杜鹃下来了没。”说罢,她蹲在昏迷的两人面前,唇角勾起一抹玩味。 白兔望着她的背影,察觉到她想玩的心,也不知是该纵容,还是该阻止,左右为难。犹豫了半晌,还是一拍额头,转身望风去了。不管她想做什么,他由着她去玩就是了,大不了他帮她收拾烂摊子。 不到半刻钟,他便回来了,一路小跑到冷凝霜面前,报告: “霜霜,王杜鹃和几个姑娘已经下来了,就在前面……” 话没说完,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往下看,只见那草丛里的两个人此刻居然赤条条地抱在一起,睡得正酣。衣衫肚兜散落一地,看起来就像是欢爱过后交颈而眠一样驸马,看你往哪逃全文阅读。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一对高耸的胸脯,顿时头发竖起,仿佛受了很大惊吓似的,啊地一声尖叫,捂住眼背过身去,叫道: “霜霜,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冷凝霜好笑地瞧着他的反应,搔搔脸颊,这家伙还挺纯情的! 低头看了看王升的裸体,失望地摇头:“也没什么看头嘛。” 白兔一听顿时炸了毛,也顾不得害羞,扑上前一把用胳膊勾住她的身子,从后面拥住她,死死地捂住她的眼睛,自己也紧闭双眸,语无伦次地叫道: “霜霜,你不可以做这种事,你怎么能盯着不穿衣服的男人一直看呢,这样不行啦!你要看、你要看……我脱给你看好啦……” 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 冷凝霜满头黑线:“你白痴吗?”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说笑声,她忙扒拉下他的手,泼了点水在王宝珠和王升脸上,拉起白兔躲进旁边的树丛里。 不多时,女孩们的惊声尖叫传来,显然是发现目标。 叫喊声惊动了正逐渐清醒过来的两人,然而还不等他们坐起来,迎来的就是一顿暴打。王杜鹃知道丈夫是个不检点的,成亲之前也曾隐约猜测他和王宝珠有关系,但没想到会亲眼看见,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气得两股乱战,浑身发软。 很快,王宝珠和王杜鹃就打成一团。王升拉这个也不是,拉那个也不是,在众人面前又丢了脸,干脆穿上裤子灰溜溜地逃走了。 “你说的先下手为强就是这样?”回去的路上,白兔无语地问,她还真能乱来。 “王杜鹃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今天当众丢了颜面,往后一定会牢牢看住王升,恐怕他连想出门都不能了。王宝珠也不是姜三娘,她的自尊心强,这样的事曝光,估计也不敢出门了。” “他们一定知道是你动的手脚。” “我无所谓,只要他们能腾出工夫来报复,我接着。”冷凝霜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说。 白兔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冷凝霜眉一挑: “怎么,你对我的‘作战计划’很不满吗?” “不是。” “他们想找我麻烦,我不能坐以待毙,又不能把他们揍到瘫痪,只能想个法子让他们自顾不暇,离我远点。”冷凝霜垂着眼皮说。 白兔微怔,望着她的侧脸,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大而温暖的手,带给她很柔和的触感。冷凝霜怔住了,这一瞬她突然发觉,原来他身高比她高,手也比她大,清瘦却结实的胸膛看上去很可靠。 她怎么会突然觉得,他或许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她慌忙摇头,这是错觉,这一定是错觉,他明明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傻瓜。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道: “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你那张脸也很容易被欺负。” 说罢,大步离去。 白兔歪头望着她的背影,须臾,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第三十四章 暗黑 事实正如冷凝霜预料的那样。 其实富贵村乱搞关系的大有人在,这类传闻也数不胜数,可在大庭广众下被捉奸,王升和王宝珠这件事还是头一遭。 王升恶名在外,又是男人,影响倒不大,除了被父母和族老们挨个训斥一顿,就是成天被暴怒的王杜鹃看着,他走到哪儿老婆跟到哪儿。他虽然不胜其烦,却自知理亏,又有点怕老婆,也不敢反抗。 至于王宝珠,在王杜鹃的推波助澜下,名声坏到了极点,一出门就被指指点点,再不然就是被盛怒之中的王杜鹃大声咒骂。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而且虽然姜三娘名声也很坏,可她是个妇人,王宝珠却还是个姑娘家,只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而多日在外头吃酒赌钱的宝珠爹听说传闻,更是勃然大怒,赶回家将女儿暴打一顿。这一打不要紧,肚皮在地上狠撞两下,下身居然见了红。她爹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去寻白郎中,经过诊脉,两个月的胎掉了,需要好好静养。 宝珠爹天晕地旋,气汹汹地去村长家讨说法。王升却拒不承认,村长娘子更是骂王宝珠不要脸,怀的肯定是个野杂种。王杜鹃听说王宝珠怀孕,则气不打一处来,天天上王宝珠家门口叫骂。王宝珠本就因为小产身子不好,又被王杜鹃闹腾添了烦恼,身子更虚弱。 冷凝霜没想到这事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连锁反应,不免反省了下。 不过,虽说王升和王宝珠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但那是因为碰上的是她。如果是个没防备的姑娘被算计,恐怕早被欺负了吧。 再说她也只是拆穿事实罢了。 然王升却不这么想,刚开始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有点发蒙。等到静下心想了想,终于明白自己着了冷凝霜的道儿。于是他把所有都归咎到冷凝霜身上,若没有她的算计,他也不会遭遇那么多烦心事。 敢太岁头上动土,他心中暗暗发誓,非要给那个小贱人一点厉害尝尝不可! 夜深人静。 王升从大哥口中得知家里农忙结束,帮工已经遣散,冷阿牛今天要与人合伙进山捕猎,暗道这是个好机会。使计甩开王杜鹃,趁着黑带上家伙偷偷摸摸地往冷凝霜家去。一路走一路盘算,今夜该怎么狠狠修理那个贱丫头,定要让她在他身下被凌虐得哀泣求饶。 不料,刚走上离冷家不远的岔路,远远地,一抹素白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眼球。 那人正抱胸靠在树干上,银色的月光斜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面如脂玉。深凹上挑的眼慵懒不羁,挺直的鼻梁秀气,蔷薇色的唇勾着清冷的笑。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束起,发丝随风一起飘荡,在漆黑的夜里,似一只纯洁的妖精,魅惑迷人。 王升不觉痴立原地,怔怔地望着。直到那人用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步伐飘近,他回过神来,看清来人竟是白兔。 心底的邪恶念头在望见他漂亮的脸蛋时,又开始蠢蠢欲动。王升贪婪地盯着他,那鲜艳的唇色让他浑身燥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小子到底是男是女?小模样也太特么销魂了吧! “白兄弟,这么晚了,你咋站这儿?”美丽当前,色迷心窍,王升早忘了曾嫉妒他和冷凝霜交好,更忘了要去找冷凝霜麻烦,此刻的他满脑子想的全是该如何讨好面前这个美人儿。 白兔一笑,在夜色的掩映下,澄澈褪尽,冰冷的唇角染上一抹魅惑,嗓音如雪藏了千年的女儿红般醉人: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可有空陪我去个地方好好聊聊?” 王升只觉得身子麻了半边,被摄了魂似的,只顾贪婪地盯着他的脸,点头如啄米:“有,有天狐大领主最新章节。” 白兔莞尔而笑,翩然转身,在前方带路。 晚风吹动树林,月光拉长了阴影。王升一路跟着他,往山上走了一段路,只觉得被风吹得心里发凉,又舍不得放开白兔独自回去,涎着脸笑问: “好兄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白兔回过头,嫣然一笑:“跟我走就是了,我知道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顿了顿,面露哀怨地问,“难道,你有别的事要忙?” 王升心痒难捱,一见美人蹙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哥有了你,哪还能想别的事!” 白兔微笑,垂下头,眼里却划过一抹阴冷。 两人很快来到一棵千年古树前,古树下半部分腐烂出一个很大的树洞。夜凉如水,月光明亮,苍老的树枝被强劲的山风吹拂摩擦,发出鬼泣般低号。僻静的环境让王升浑身发热,望着白兔均匀修长比女子还要标致的身段,张着嘴,猥琐地笑道: “常听王大户说,镇上那些老爷们喜欢清俊的小官人,原来你也好这口儿。好兄弟,你带我来这种地方,是因为冷家那小妞没滋没味的,让你不畅快吧?放宽心,哥今儿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白兔见他如此不堪,面沉如水,冰冷的眸子霎时布满了嗜血的寒意,唇角勾起,阴鸷一笑: “上次在河边我饶了你一命,不想你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这也就罢了,你最不该做的,就是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话音刚落,周围狂风大作,远处传来一阵野兽的咆哮声。 王升心一沉,脊背发凉,吓得两腿乱战。看了看声音来源处,又看了看白兔。月光下,他美丽的脸蛋似千年古剑寒光凛冽,乌黑的眼眸如雪峰冰川万载不化,让人寒冷惊惧到骨子里。 “你、你到底想干啥?”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王升恐慌地瞪圆了眼睛,抖如筛糠。 又一声咆哮出现在不远处的树林后,白兔望过去,微笑道:“来了。” 王升也不知道是被由远及近的野兽吓的,还是被他冰冷恍若无垠沙漠般的表情吓的,身体发软,口不成声,惊恐地扭曲着一张脸,转身想跑! 嗖―― 破空声! 一枚石子打在他的穴道上,王升呆若木鸡地定在原地。 白兔好整以暇地来到他面前,望着他面如土色,冷汗如注,魅惑的眼眸眯起,莞尔: “好好享受一下吧,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足尖一点,几个起落,很快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王升恐惧地张大嘴巴,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须臾,背后传来新一轮的咆哮声,一头循着幼崽气味追寻而来的母熊发狂地张开血盆大口。她的幼崽此刻正晕乎乎地睡在树洞里。 母熊会将一切接近她孩子的生物看作敌人,很快,寂静得只有风声的山林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幽暗的夜里显得十分骇人…… 远处,白兔停下脚步,倾听着远方的动静,鼻子里冷哼一声。他负手抬头,望向头顶银光盈盈的明月,白日里澄澈纯净的眸子敛起,瞬间被地狱般的暗黑爬满…… 第三十五章 鹿鸣 冷凝霜挑着空桶出门,还没走到井边,就看见白兔步履轻快地走过来,挥舞着手臂笑道: “霜霜,你要去打水?我帮你。” 冷凝霜额头上的黑线又粗了几条:“你怎么一大早跑来了,你很闲吗?” 白兔点点头:“我是很闲啊,白郎中去姜家村出诊,家里只剩我一个。白郎中还说姜家村刚好有人要獾子,他带去替你卖了。我本来舍不得小獾,想一直养下去,可你说你需要钱,我只能忍痛割爱让白郎中带走了。” 他的神情有些伤感,又忙笑道:“你别担心,白郎中说是要送给镇上的小少爷养着玩,小獾既不会被吃掉,也不会被入药。”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才没担心这个好不好! “不过,你存钱到底想干什么呢?上次你也说你不是攒嫁妆。”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望着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试探问,“难道,你想离家出走?” 冷凝霜睨了他一眼,没言语。白兔忽闪着长睫毛,半天没等到回答,有些失望,缩回脑袋,向她讨好地笑笑,对着手指支吾了会儿,忽然腼腆又小心翼翼地道: “你,若是离家出走……不如带上我吧?” “我干吗要带上你?”她无语地反问。 “你果然想离家出走!”他指着她低呼一声。 “不关你的事电竞网游之王者归来最新章节。”冷凝霜垂眸敛,拖长声音回答。 “怎么不关我的事。”白兔不满地反驳,扳着手指如数家珍,“我可是很有用的,下雨帮你打伞,晴天帮你打扇,白天帮你干活,晚上……”说着抛出一记媚眼,眉梢带笑,“冬暖夏凉,既能当竹席又能当棉被,还不要你工钱。” 冷凝霜错愕地望着他傻了吧唧、急于献身的笑容,竟忽然脸颊发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白痴啊。”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白兔亦步亦趋地跟上,扁起嘴,不解地问:“怎么了嘛,干吗突然生气!” 顿了顿,忽然回过头去,只见古樟树后头露出一片抖动的衣角,狐疑地问:“那个姑娘在跟踪你吗?” “不用理她。”最近神婆家那小姑娘像个跟踪狂,总是跟着她盯着她,等她望过去,对方又会害怕地躲起来,她索性不理会。 白兔满头问号,就在这时,远远地看见村路上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两个汉子抬着一副担架,上面盖着长布。不久,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妇赤着脚、嚎啕大哭着从前面冲过来,跪在担架前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竟是王杜鹃。 冷凝霜愣住了,正狐疑不解,两个妇人路过,一边远远地避开一边小声议论道: “啧啧,真惨呐,村长家那小霸王竟被野兽活活咬死了。” “也不知道村长家什么风水,老三病死,老二又中了邪,如今老四也被野兽咬死了,他家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小声点。不过真怪了,大晚上的,那小霸王进山干啥?” “哼,指不定又是跟哪家丫头偷会。那小祖宗从前不知坏了多少姑娘,你当胡大家的闺女咋死的,还不是被他从神婆那儿讨了一碗草药灌下去,胎没下来人却死了。那阿英,不也是因为他半夜爬墙,被逼跳了井,现世报!” “要我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村长不也是跟林寡妇和姜三娘不干不净的。” “造孽啊。” …… 两个妇人八卦着往东边去了,前方那凄厉的嚎哭声还在继续。眼看着担架往这边来,白兔忽然握住冷凝霜的手,把她拉走。 这一天的富贵村气氛凝重。 富贵村旁边的山的确生活有大型野兽,食物匮乏时也有野兽跑进村子咬死咬伤了人,但由于这次死的是村长家的小祖宗,全村都没人敢大声喧哗,村长家的土砖小院更是一片素白。 神婆连续跳了七天的送魂舞,王杜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丈夫死后她昏厥过去的第二天,竟疯了似的直奔王宝珠家,将卧床养病的王宝珠揪起来一顿厮打,一口咬定当天晚上王升上山肯定是因为要去幽会王宝珠。而王宝珠却仿佛一只失了魂的木偶,任由殴打辱骂,最后还是闻讯赶到的人把她俩给拉开了。 往后的日子,王宝珠彻底成了王杜鹃的出气筒。 老天爷许久不肯降雨,水井里的水位日益下降,经过村里的族老们商议,决定让神婆在村头土场举行祈雨仪式。 红日高照,舞松之风将山间的云雾吹得千姿万态,连绵的青山也在泠泠的风中温暖了色彩,松涛轰鸣,似拍岸的潮汐声。 冷凝霜抱膝坐在巨石之上,望着对面的断崖如同手工雕琢而成,光可鉴人,棱角分明。周围云烟滚滚,起伏飘渺。日光映照,播撒下彩色的光晕照在断崖之上,竟被折射出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光圈,神秘雄奇,庄严瑰丽。 侧耳听去,山风起处,竟隐隐传来呦呦之声,恍若鹿鸣摄政大明。可见这便是鹿鸣山的来历,此山站得越高,听见的鹿鸣声则会越清晰。 白兔侧卧在她身旁,午睡初醒,慵懒地翻了个滚儿,蜷成一团虾米,听了一阵,笑道: “还真像鹿在叫。” 冷凝霜目视前方,良久,忽然问:“白郎中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怎么?” “没什么。”顿了顿,“就是想知道那只獾能卖多少钱?” 白兔头枕在手上,懒猫似的侧头望着她,眨眨眼: “你想离开了?” 冷凝霜挑眉:“这村子既穷还麻烦,我讨厌麻烦。” “你若觉得下山会迷路,可以请白郎中帮你,让他带你下山。” “白郎中那么古板的人是不会允许我离家出走的,更何况若要离开,我就不会再和这村子里的任何人扯上关系,麻烦。” “你应该会有利用就尽情去利用吧。” 冷凝霜微怔,眼眸眯起:“你怎么会这么想?” 白兔懒洋洋地坐起,屈起右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摸了摸鼻尖,笑道:“嗅觉。我能闻出来哦。” “什么呀。”她嗤笑。没错,过去她的确是那种人,为达目的,可以肆意去践踏和利用别人的心意,是那种现在想来连自己都会觉得厌恶的人,所以这世…… “你似乎并不喜欢别人对你好,你哥嫂无论怎么欺负你,你都不在意。可每次白郎中对你好,你的眼神都不自在。” “这算什么,你偷窥我?”冷家夫妇她从没放在心上,即使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是陌生人。白郎中很亲切,但被他当成女儿看待的人是冷二妞,不是冷凝霜。她需要这亲切,却不想深交。 白兔回过头去,望向远方云烟滚滚,笑说: “只是觉得有趣。你越不想被靠近,我就越想靠近你。你越觉得人情麻烦,我就越想让你麻烦。” 冷凝霜眉微蹙,胸口窝了一抹薄怒:“你在耍我?” 白兔哧哧地笑了起来,停了一会儿,偏过头,托起腮,唇角微勾,澄澈的眸子却比以往深黑了许多: “我一直想问,初次见面时,你透过我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冷凝霜的眼里划过一抹来不及掩饰的讶然,表情也有一瞬的僵硬。她的心一沉,继而加速跳动。 他这么问,就代表初次见面时他就看穿了她。这个笨蛋,不,其实他不是那个笨蛋,他比他聪明得多…… “我还以为你是个单纯的人。”她望着他,笑说。 “我很单纯啊。”他单纯地说,须臾,侧过头,眉眼带笑,“可是我在意,我不想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被你讨厌,更不想被当成替代品让你回忆起别人。” 冷凝霜霍地起身,笑容无懈可击:“你想多了。回去吧。”说罢挎起篓筐,转身走了。 白兔凝着她衣衫毙嫉谋秤埃媵В浇枪雌鹨荒u男Γp>“生气了呢。” 第三十六章 出事 冷凝霜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因为上辈子太累,重生后本来还想在富贵村多休息一下,不想那么快开始新的旅程,可现在不得不加紧准备计划了。 白兔那只死兔子很危险,仅仅因为同一张脸就擅自去确定他的性格是很愚蠢的,她这辈子绝不能再跟他扯上关系(虽然关系已经扯上了)……所以一定要尽早断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长叹了口气。 白兔慢吞吞地跟在她身旁,闻声看了她一眼: “如果我的问题让你很为难,你就当作没听过好了。” 冷凝霜眼眸一闪,糟糕,她居然忘了他还跟着她。懊恼凝聚成实质徘徊在脑海,她的警惕性怎么会变这么差了! 就在这时,一条结实的手臂突然缠上她的腰,她的身体被用力一带,重心不稳,不由自主地旋了半圈,重重地撞上一副有力的胸膛。他的发丝摩擦过她的脸颊,让她有些痒。她竟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不浓烈,却能撩拨心弦。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她眼前白光一闪,惊见一尾通体雪白、手腕粗细的蛇正死死地咬在白兔的胳膊上。没想到这山里真有白蛇,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伸出手在白蛇的七寸处一捏,白蛇被迫松口,冷凝霜在白兔的瞠目结舌中将白蛇拉下来。 危机解除! 冷凝霜望着它不断地挣扎扭动着身体,欣喜地笑道:“小东西,我可算找着你了,虽然你只值十贯半,不过也是一笔不少的钱呢。”白郎中说过,白蛇是种罕见的蛇,一般都是被神婆巫女之流当祭品祭神用,她可以拿它去跟村长家尽情谈价。 “霜……霜霜……”白兔的舌头在打结。 冷凝霜上前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口:“不要紧,这蛇没毒。” “不是,我是说……你、你……你手上拿了一条蛇。”他指着她的手,讷讷不成言。 “我知道。把我筐里的陶罐拿出来。” 白兔从她的篓筐里翻出陶罐,那是白郎中不用的罐子,冷凝霜将白蛇一股脑儿地塞进罐子,扔回篓筐,然后掏出药帮他包扎: “还好没毒。这条蛇怎么会突然咬过来,难道蛇药失灵了?” 白兔双眼圆圆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她疑惑地问: “怎么?” “原来你还是一个喜欢蛇的姑娘。”白兔干笑了两声。 “从前我养过一条竹叶青、三条黄金蟒,其中一条也有白化病。不过这条蛇我只打算拿去卖给村长。” 冷凝霜站起身,白兔却仍旧坐在地上,由下自上地望着她,一动也不动。少顷,他意图明确地把手伸给她。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来,一边慢吞吞地往前走,一边要撒开他的手。 他却突然用力握住她欲抽回的手,用力一拉。她眉微蹙,回过头不解地望着他。他目不交睫地直视着她的眼: “若你要离开,带我一起走吧。” 冷凝霜微讶:“你想离开?呆在白郎中家不好吗?这村子虽穷,却避世,白郎中又无子,呆在这儿你会过得很安稳龙兴华夏。你不记得一切,出去了会很麻烦。” “我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你在这儿。” “哈?这算什么?就因为我是你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他的话让她哭笑不得,这说辞也太严重了。初次见面她之所以接近他,是因为他的脸让她无意识地混乱。可对他来讲,当时她只是个陌生人。 白兔定定地望着她,也不说话,就那样用一种高深莫测、意味深长、让人猜不明白的眼神目不转睛地谛视着她。黑宝石般的瞳仁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映入她的眼中,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削减她的力量。她心中警铃敲响,侧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他眸光微敛,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爽朗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点回去吧。”美如冠玉的脸上是澄澈无害的笑容。 他笑眯眯地背着篓筐前行,冷凝霜望着他哼着山歌,傻瓜似的不停地采摘路边的蒲公英。 又是这样,他总是能毫不吃力地转换表情。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看不透! 一路无话,白兔将冷凝霜送回家,忽然笑嘻嘻地开口:“白家没人,你今晚若不想睡厨房,可以到我这儿来哦,有空房。” “不必了。”她果断拒绝。 白兔笑意盎然,目送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才转身离去。冷凝霜刚踏入院子,就看见李月兰斜倚在墙边嗑瓜子,见她回来,唾了瓜子壳,阴阳怪气地笑道: “又跟白家那小子凑一起去了,你若真有手段,就让他早点来咱家下聘,免得跟王宝珠似的让人白玩还坏了名声。” 冷凝霜瞥了她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日头太烈,嫂子还是进屋歇着去,免得中了暑气。” 李月兰没激起她的怒气,反倒觉得被她轻蔑地打发了,心中又窝起一股火,狠狠地唾了一口瓜子壳,低声咒骂: “呸,死丫头,看你还能得意几天!这么臭的脾气,过了年就等着去财主家挨板子吧!” 看天色已经戌时一刻,若是往常冷阿牛早就回来了,可是今天晚饭热了一遍又一遍,他却还没回来。李月兰有些担心,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又等了半个时辰,人还未归,她正想央人去寻,却见吉祥嫂慌里慌张地冲进来,一拍大腿,声音急得都变了色: “阿一他娘,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李月兰心里咯噔一声,脑子发蒙地走上前,急问:“他婶,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阿牛,你家阿牛让村长给打了!” 话音刚落,吉祥嫂的儿子女婿抬了一副简易担架进来,冷阿牛躺在上头,双眼紧闭,衣衫零碎,面目肿破,像个猪头一般。身上流了不少血,衣服全被染红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向李月兰头顶,仿佛力气全被抽走了似的,扶着吉祥嫂一屁股溜坐在地上,眼睛定定地瞪着冷阿牛,拽着担架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还是吉祥嫂镇定,指挥儿子女婿将人抬进屋里,又吩咐从厨房闻声赶出来的冷凝霜: “妞子,你快去请白郎中给你哥看看。” “白郎中今早去姜家村出诊了,不知道在不在,我去看看,如果不在我只能拿药回来。”冷凝霜皱眉,一边说,一边往外跑。 吉祥嫂露出一副祸不单行的表情,点点头,看她去了,才拖起还软在地上的李月兰往屋里走。 第三十七章 缘由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非常难走。冷凝霜提了一碗灯笼,顺着熟悉的山路好不容易才摸到白郎中家的小院。从半空洒下的月光无法完全照亮院子,模糊的窗纸上更是漆黑一片。她离老远就高声喊: “白兔!白兔!” 须臾,房门吱嘎一声开了,白兔出来惊讶地问: “怎么这时候来了?来借宿?” “白郎中在吗?” “不是说去出诊了。” 冷凝霜叹了口气:“我哥让村长打伤了,帮我拿药,外伤药、内伤药全给我。” 白兔愣了愣,转身跑进屋里点灯拿药: “我跟你一起去。你别急,现在太晚了,等明早再央人去姜家村找白郎中吧。” “只能这样了。你跟白郎中住这么久,会治外伤吗?”说实话,冷凝霜并不急,她只是奇怪冷阿牛怎么会惹怒村长。村长虽说作风乱了点,却还算公正,当初村长娘子来打冷二妞,最后还是被村长拉回去的。 “应该会吧,上次大黄腿断了就是我治的。” 大黄是强婶家的土狗…… 两人急匆匆地赶回去,昏睡的冷阿牛已经被抬到堂屋躺着,李月兰则跪在床边哭天抢地,把被吵醒的冷一吓得,直挺挺地站在墙根哇哇大哭,吉祥嫂和女儿善姐儿劝解这个安慰那个忙成一团。 冷凝霜上前拨开李月兰,白兔挤过去,给身上血肉模糊的冷阿牛治疗。李月兰涕泗滂沱,哭得脑子发蒙,反应了好半天才哽咽着问: “怎么不是白郎中来?” “白郎中去姜家村出诊还没回来。” “那去找神婆!”李月兰突然吼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全发泄出来似的。 “神婆子没一袋口粮不来,再说她那个巫医,连头疼脑热的病都能把人治死。”冷凝霜淡漠地回答。 “你这死蹄子!”李月兰恶狠狠地盯着她平静无澜的脸,“你哥现在受伤躺在床上,你却连眉都不皱一下!这么狠心,你哥真是白养你了!”说罢,泄愤似的挥舞拳头就要往她身上狠砸两下。 冷凝霜一把握住她的拳头,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难道哭两声哥哥就会好起来吗。倒是嫂子你,最好仔细,小心动了胎气。”说罢厌烦地甩开她的手。 白兔眉一皱:“冷大嫂你再不安静,我就不管了,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虽柔和,却含着薄怒,夹带着无垠荒漠般凉到骨子里的寒意。李月兰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不敢再言语,白兔这才继续给冷阿牛治伤。 趁这当口,冷凝霜把善姐儿请到外屋说话,出了事总该问问缘由不是:“善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哥怎么会被村长给打了?” 善姐儿刚十八岁,生得又黑又粗像个大铁塔,见问皱起眉,挠着后脑勺很为难地说:“这话我也不好跟你一个姑娘家讲。” “家里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直说就是了光荣使命1937最新章节。” “嗨,还不都是因为姜三娘。你哥今儿打了一窝兔子,本来挺高兴,从山上下来一直在我家喝酒。后来喝醉了要回去,我本来想让孩子他爹送,他说不用,拎着兔子就走了。姜三娘家离咱家近,我在院里就看见他往姜三娘家去了。 可是哪成想……村长大晚上也在姜三娘家。哎呦喂,估计就是因为这个闹起来了。你哥、不是我说他,为了那么个娘们儿,居然敢跟村长动手,也是被那黄汤壮了胆。等我们听到动静出来时,村长的脸上挨了两拳,正让人往死里打你哥。足足拳打脚踢了半刻钟,我们也不敢拦,等村长走了,我才和我家那口子把人抬回来。” 冷凝霜愕然无语,这算什么?争夺小三引发的血案?冷阿牛他疯了吧,居然连村长都敢打,在没官府没法律介入的富贵村,村长那可是土皇帝。再说了,就算要打,那也是被戴了绿帽的王木匠的事,冷阿牛算哪根葱,也跟着争风吃醋? “阿一他娘,你这是咋了?”吉祥嫂的疾呼从后头响起。 二人回过头,只见李月兰手扶着门框,脸色惨白,浑身发软,气得连头发梢都在颤。冷凝霜在心里叹了口气: “吉祥嫂,麻烦您扶我嫂子进屋,今晚就留下陪陪她吧。” 吉祥嫂和李月兰素来交好,冷阿牛倒下,冷一幼小,冷凝霜在她看来又是个姑娘家,她自然想留下帮衬帮衬。冷凝霜拿了一篮子菜,客气地将善姐儿夫妇和吉祥嫂的儿子送出门,谢谢他们帮忙。 转身回到院子,白兔从屋里出来,她问: “怎么样?” “外伤都已经包扎好了,至于内伤我看不出来,两条腿大概是被人用棍子打折的吧,伤得挺严重。我能做的已经全做了,明天一早我会请强叔去姜家村找白郎中回来。” “辛苦你了。”冷凝霜点点头,说。 白兔仔细观察她的脸,见她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心才放下,伸手指了指身后。冷凝霜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只见冷一像个恐慌的小耗子蜷坐在门边,一动不动地发呆,脸上挂满了泪痕。 她不耐地皱皱眉,她实在不喜欢这活猴儿,可又不能放任那么小的孩子独自害怕,只得耐下性子走过去,木着一张脸淡道: “阿一,去姑姑那儿睡吧。” 今晚堂屋很乱,没冷一睡觉的地方。 冷一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缩得更厉害。白兔失笑: “瞧你,都把孩子吓着了,这时候应该温柔点。” 他蹲下来,对冷一笑眯眯地道:“阿一,别担心,你爹只是受了一些伤,需要安静地养伤,过些日子就会好。所以这段时间你要乖乖地听姑姑的话,若是太让姑姑和娘操心,就照顾不好你爹了。” 冷一畏缩着身子,恐惧又期望地看着他,不安地搓着手,好一会儿才小心地问:“我爹……真没事吗?” “没事。所以听你姑姑话,去睡吧。”说罢,伸出手。 冷一看了看他,又恐慌地看了看冷凝霜,犹豫了片刻,才将脏兮兮的手放进白兔白皙的手掌。白兔也不嫌脏,笑眯眯地牵着他往厨房走。冷凝霜扬扬眉,慢吞吞地跟在两人后面。 他对小孩子亲切甚至不嫌弃肮脏这一点倒是跟那一世很像嘛,她就做不到,她不爱孩子也不爱小动物,曾被人抱怨说连冷冰冰的石头都比她温柔。 唉,又想起那段非人的日子了! 第三十八章 自缢 厨房的铺板上,被褥虽然破旧,却洗干净晒过了,睡在上面并不难受。冷一浑身发抖地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白兔坐在一旁,帮他把被拉好,笑眯眯地拍拍他的头,似在安慰他。 冷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直到他让他闭眼,他才乖乖地闭上。白兔刚想站起来,衣角却被紧闭着眼的冷一死死地拽住。白兔微怔,继而失笑,重新坐回铺板上,问倚靠在门边一言不发的冷凝霜: “这儿这么窄,不如去白郎中那儿睡吧。” “不必。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我这样子哪还能回去。”他笑道。 冷凝霜望过去,见冷一的小手死拽着白兔不放,眉一扬:“他倒是挺喜欢你。” 白兔笑了笑:“小孩子被吓坏了。” “有那样不着调的爹,他也只能自认倒霉。”冷凝霜冷笑,有个风流爹就已经很不幸了,比如前世的她;若是有个既风流还穷的爹,那简直就是茶几上最大的杯具。 白兔望着她神游太虚的侧脸,眉微蹙。他已经看过很多次她这样的表情了,仿佛进入了一个他永远也不能介入的世界,似乎随时都有脱壳而去,再也不会归来的可能,这让他焦躁、不爽。 “不睡吗,可以让你靠着我哦。”他突然笑说,拉回她的思绪。 “不必了。”她慵懒地斜倚在门框上,淡淡望着头顶繁星满天,如天鹅绒毯上的碎钻石般闪亮。 白兔低下头,眸光微暗,掠过一道阴影。 翌日天刚亮,白兔去强叔家请求帮忙,冷一大概是因为昨晚又怕又累,尚未睡醒。冷凝霜也一宿未合眼,打发白兔走了,抻了抻懒腰看看天色,净了面就去厨房舀水做饭。 稀溜溜的粥散发着米香,她深吸了一口气,惬意地眯了眯眼。就在这时,吉祥嫂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问: “妞子,看见你嫂子没?” 冷凝霜眉一皱:“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吉祥嫂一拍大腿,哭丧着脸道:“我打个盹儿的工夫,你嫂子就没影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顿了顿,害怕地问,“哎哟,她该不会是找村长去算账了吧?那婆娘疯了不成,别说是阿牛先对村长动的手,就算阿牛没动手,惹恼了村长,咱们也没好日子过!” 冷凝霜心微沉,皱眉说了句:“我嫂子再泼也没那个胆。”转身出去寻人了。 吉祥嫂着急忙慌地跟着,说是要去村长家寻寻看。冷凝霜的心思翻了滚儿,径直往姜三娘家去。 果然,还没走近,就看见李月兰叉着渐粗的腰,对着姜三娘家的院子,扯破了嗓子一声贱人一声淫妇地叫骂: “姜三娘,别想当缩头忘八,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儿非跟你好好算算不可!你自己不知臊想瞒着老公偷汉子,我不管你罢了,你倒来祸害别人家,好不要脸!现在我家汉子因为你躺在炕上起不来了,这笔账你这个淫妇要怎么负责?姜三娘,你给老娘出来!” 也不知姜三娘是羞了还是不想搭理,柴门紧闭,任凭李月兰嗓子都喊哑了,对方就是不出来异界图书馆最新章节。冷凝霜无语抚额,李月兰果然不敢去寻村长晦气,只能来找姜三娘麻烦。 如果这件事真是冷阿牛因为姜三娘偷人动手打了村长,才造成现在这个后果,那纯粹是冷阿牛活该,怪不得别人。 眼看着李月兰骂人骂得都快喘不上气来,冷凝霜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她劝道: “嫂子,你就是在这儿骂她也没用,反倒自己生气。你现在的身子,万一再动了胎气就不好了,跟我回去吧。” 李月兰一把甩开她的手,呼哧气喘地,一边拍她一边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不是挺厉害吗,你去把她的门给我撞开,我要好好跟那个贱妇算算账!带坏人家爷们儿的搅家星,我今儿非拿鞋底子抽死她不可!” 冷凝霜张张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吉祥嫂晃动着老腰奔过来,离老远就沙哑着嗓子喊: “我说大妹子,你可让我好找,你在这儿干啥呢!” “嫂子,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那个淫妇算账,你跟我一起进去撕了她的脸!”李月兰喘着粗气,急于缔结同盟似的招呼说。 吉祥嫂被她激动的语气也弄得热血沸腾,酝酿了满满的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好,嫂子跟你去,今儿一定撕了那个贱货!” “妞子,去把门撞开!”李月兰厉声命令。 冷凝霜头疼地站在原地,李月兰见她不动,狠捶她一下:“还不快去把门撞开!” 冷凝霜无语,算了,她也懒得管了,上前几步,一个后踢。只听咣地一声,柴门应声而开,并狠狠地前后反弹了两下。不愧是王木匠出品,居然完好无损。 李月兰和吉祥嫂手挽手肩并肩,雄赳赳气昂昂地大踏步闯进去。冷凝霜望着她们生猛的背影,抚额无语。叉腰留在原地,反正不关她的事,随她们闹去吧。 然而她们刚进去没多久,屋里就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冷凝霜愣了一愣,觉察到不对劲,急忙跑进去一看,只见李月兰唬得跌坐在地上,吉祥嫂哆哆嗦嗦地蹲在她身旁扶着他,也吓得脸色发青,两个人全都往上头瞧。 冷凝霜顺着二人的目光望过去,心里咯噔一声,只见房梁上悬了一根绳圈,姜三娘头套在绳子里,大概之前被人打过,鼻青脸肿的,此时她舌头伸了老长,俨然气绝身亡,风一吹,打秋千似的晃荡,只让人毛骨悚然。 冷凝霜的心本能地因为惊惧在微微战抖。 就在这时,背后一个温暖的手掌遮住她的眼,熟悉而温暖的桃花香气翩然飘入,动听的嗓音似百年陈酿: “别看。” 好似一股热流淌入心田,滋润了四肢百骸,平息了因为恐惧而躁动的毛孔。 “哎呦,阿一她娘,你这是咋了!阿一她娘!”吉祥嫂突然叫嚷起来。 冷凝霜慌忙扒开白兔的手,惊见李月兰缩在吉祥嫂怀里,手捂着肚子,脸皱成一团,仿佛很痛苦似的。 显然是受到惊吓动了胎气,还真是祸不单行! 冷凝霜烦躁地锁紧眉头:“吉祥嫂,姜三娘吊死了,你快去找人来,还有通知王木匠。白兔,帮我把我嫂子抱回去。” 吉祥嫂被吓得也没了主意,听见吩咐仿佛找到主心骨,点着头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叫人。白兔弯腰抱起李月兰,跟着冷凝霜往家跑。 第三十九章 讨命 李月兰被放在炕上,脸色惨白,满头冷汗,腹痛不止,须臾,裤子下边竟见了红! 冷凝霜眉头紧锁,对白兔说:“你去找强婶,告诉她我嫂子可能小产了,请她过来帮忙。” 强婶是村里的接生婆,对生产流产这种事比较熟悉。 白兔点点头,慌忙去了。 冷凝霜站在炕头,望着李月兰抱住肚子痛苦地扭来扭去,紧张得也冒了一身汗。就在这时,余光瞥见冷一耗子似的偷偷蹭进来,躲在门边,怯生生又很担心地往这边瞧,那可怜的眼神让她不得不安慰: “你娘没事,你去门外头看看强婶来了没有。” 冷一被抓包,先是唬了一跳,又听见也有自己能出力的事,慌忙听话地点头,转身跑出去。 冷凝霜收回目光,望向血越流越多的李月兰,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手足无措地焦躁着。好在强婶很快就来了,说姑娘家不宜在场,将她赶了出去。 冷凝霜巴不得出去等。 强婶不愧是跟白郎中学习过的接生婆,手法老练,见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一剂药用下去,血很快止住。李月兰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面色惨白,满头大汗,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中。 下晚,白东川终于赶回来,怎么也没想到两口子全躺床上了,连口水都没喝,皱着眉诊了一阵,冷阿牛的腿伤得很厉害,骨头全被打碎了,能否痊愈还是个未知数。李月兰的这次小产伤了子宫,往后很难再孕,需要好好静养。 吉祥嫂回来说,已经通知了村里人,姜三娘停灵了,只是王木匠喝得烂醉现在还没清醒,具体什么时候下葬还不知道。提起方才发现尸体时的情形,吉祥嫂到现在仍心有余悸,还说她一个小丫头胆子挺大,居然没被唬着。 冷凝霜敷衍地笑笑。 刚刚挂在房梁上的女尸随风摇晃的画面,在她的眼前一直挥之不去,记忆中,那画面她很熟悉。她也不记得那是她几岁时,总之很小很小,很小的她却跟着身为外室的母亲过着极度压抑的生活,母亲几近崩溃的心理状态让她的每一天都生活在不安和恐慌中。 直到那一天,她放学归来,刚刚打开家门,就看见母亲吊死在客厅里。那时,也似有一股风吹来,母亲的尸身竟在她的面前摇晃了两下。具体的情景她记不清了,连母亲的样貌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时的母亲非常年轻,非常美丽,却在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的斜阳的映衬下,带给她一种刻入骨子里的恐惧。 那一天的残阳,如血。 那一天,母亲的死带给她人生的重大转折,家族迫于舆论压力接纳她进入本邸。 那天以后,她被残忍地对待,也学会残忍地对待别人。冷酷无情地内斗了二十几年,她终于坐上了最高的位置。 然而…… 前额忽然觉察到一阵粗糙的触感,带来的恐惧渗透进骨缝里,让她浑身一震,猛然睁开眼末世盗贼行。 映入眼帘的是被她的眼神惊了一跳的白兔,他的手里攥着布巾,似在给她擦汗,关切地问: “怎么流这么多汗,被梦魇住了?” 冷凝霜摸了摸额头,心还在乱跳,前胸后背犹觉冰冷,好半天才整理好混乱的神魂,淡道: “没事。”她竟坐在墙根下睡着了。 白兔眼眸微闪,也没多问,坐在她身旁,端过一碗热腾腾的面递给她,笑道: “我煮了面,你一天没吃东西,吃点吧。” 冷凝霜微讶地扬眉:“你还会做面?” “我和强婶学的,做一次就学会了。”白兔得意地笑道。 冷凝霜笑笑,接过筷子和碗,慢慢地吃起来。普通的手擀面,水煮,只加了点盐,寡汤寡水,没滋没味,然而吃在嘴里,淡淡的麦香混着浅浅的咸味,滑滑地溜过舌尖,细细咀嚼,却有一种能温暖人心的热度。 “怎么,不好吃么?”他望着她怔住的表情,疑惑地问。 “没有,很好。”她回过神来,浅笑。很奇妙,这份温暖竟会带给她一种安宁祥和的错觉。 白兔仿佛得到很大的赞赏,眼眸眯起,粲然一笑,好似正午时热烈的阳光般夺目,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冷凝霜微微失神,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片吵嚷声,王木匠带着两个平时交好的闲汉一窝蜂涌进来,气势汹汹。 这王木匠别看他走路一瘸一拐,却长得凶神恶煞,脾气暴躁,与人三言两语不和,直接动刀子,村里人因此给他起了个诨名叫“王玩命”。俗话说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王木匠这动不动就玩命的架势,一般人不敢招惹。 正想去上茅房的冷一吓得,连跑回屋都忘了,一溜烟儿钻进白兔腋下,死死地揪住他的衣服,怕怕地探出半个头。 冷凝霜心思转了一圈,放下碗走上前:“王木匠,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怎么个意思?老子来讨个说法!你哥嫂呢,让他们滚出来!”王木匠眼睛瞪圆,脸上还泛着酡红,大概是刚醒酒,两脚拌蒜地晃到院子里的凳上,坐下,从怀内摸出一把刀,嚓地插进桌子里。 “我哥受了伤,现在还躺着呢;我嫂子被你家婆娘吓的流了产,以后连再生孩子都困难,我还没找你们家要说法,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哟嗬,二丫头,你今儿还真豪横啊,找我要说法?老子好不容易聘来的婆娘,让你哥占了便宜,老子还没找他算账。今儿又因为你嫂子上门大吵大闹,害我家那婆娘吊死。你们家逼死了人命,让老子白丢了银子,这笔钱老子不找你们家讨找谁讨!” “笑话,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倒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我哥占便宜?我哥为了你家那婆娘,就差把家掏空了。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巴不得姜三娘偷人,她得了好处才能供你胡混,她偷了多少汉子你心里全有数,你还巴不得她多偷几个;我嫂子害死她?别让我恶心了,我们上门时她早就断气了。她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吧,她是因为受不了你的毒打才吊死的。” 王木匠恼羞成怒,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呸,小娘养的,你懂个屁!少跟老子在这儿嚼舌,老子家婆娘让你们家害死,赶紧赔银子,咱还是好邻居,再敢废话,招翻了老子,老子烧了你这间屋子,妈的弄刀把你们全宰了!” 第四十章 凶杀 “你倒试试看。”面对王木匠地痞流氓的威胁嘴脸,冷凝霜不耐烦地眯起双眼,冷冷地道绝对狂暴全文阅读。 “嗬,你这丫头,上过一次吊居然变得这么硬气!”王木匠鼻子里哼笑半声,看了两个闲汉一眼。 那两个早就跃跃欲试的闲汉立刻露出两排黄牙,猥琐地笑着,抱着诚心想便宜的心态走到冷凝霜面前,咸猪手摸上她的肩膀,想顺手把她推一边去。哪知手还没搭上她的肩,便被冷凝霜用力握住,往外一扳,飞起一脚踹翻在地。又顺势一个后回踢,正中另一人的下巴。 王木匠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俩闲汉抱着痛处滚在地上直哎呦。他惊了一跳,霍地起身,握紧刀凶狠地瞪着冷凝霜。冷凝霜走近,一个前回踢,踢飞他手里的刀,顺手从腰间抽出柴刀对准他的鼻梁,冷笑道: “赶紧滚,咱还是好邻居,再不滚,招翻了老娘,你试试看。” 王木匠棱棱着眼盯着雪亮的刀头,都快对眼了,须臾,吞了口唾沫,一边小心往后躲,一边弱气地啐道:“走就走,呸,什么玩意!”出了院门,高喝了声,“死丫头,搁着这个茬儿,咱走着瞧!” 王木匠走后,冷凝霜重新把不离手的柴刀塞回腰间。在这个目不识丁、全是法盲的山村,谁豪横谁就占上风,这是真理。 冷一躲在白兔身后,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她。白兔站得笔直,亮闪闪地对着她拍巴掌,赞道: “哇,打退了流氓,好了不起哦!” 冷凝霜睨了他一眼,他用那种一马平川的语气表情夸张地称赞,怎么看都有点调侃戏谑的意味,鼻子里哼了一声,摸了一把被汗水浸湿的刘海:“烦死了,头发黏黏的,我去洗洗。” “啊?你等等,我去帮你放风!”白兔急忙说,赶冷一回屋,小跑着跟上她。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残余的红光从树梢头喷射而出,把远处的树林和峰峦照耀得绚烂辉煌,水中的倒影也在颤动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粼粼金光。冷凝霜披着一头湿发,坐在小河沟旁的石头上。 “好美的斜阳。”白兔坐在她身旁,双手托腮,叹道。 冷凝霜望着天空中被染红的云彩,不语。 停了停,他偏过头望着她的侧脸,笑眯眯地说: “果然和你在一起,无论看什么都是美的。” 冷凝霜愣了愣,满头黑线地睨了一眼他灿烂的笑脸,垂下眼帘,无语地问: “你为什么总能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出这么轻浮的话?” “嗳?什么漫不经心?我只是在表达此刻的心情,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轻浮?”他抱膝,委屈地扁起嘴。 冷凝霜揉揉太阳穴,不理。 顿了顿,他目视前方,忽然提议: “霜霜,不如、我们私奔吧?” “哈?”她瞠目结舌,这种话好像不该如此草率地说出口吧?这个轻浮的白痴! “因为你家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你一定会觉得很麻烦吧。你说你讨厌麻烦,所以你一定会离家出走,所以,我们私奔吧?”他腼腆地说,一脸小鹿乱撞的荡漾表情。 冷凝霜对他这副羞射的神态早就免疫了,直接无视:“离家出走和跟你私奔是两码事。再说,我要出走也得等我嫂子能起炕了以后,不然阿一没人照顾。” 她就是再不喜欢孩子,也不会把一个父伤母病的孩子独自留下,让他日夜生活在恐惧里重生之掌控世界最新章节。幼小的心灵日夜被恐惧侵蚀,那是怎样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 白兔托着腮,笑眯眯地望着她: “是为了阿一啊,你果然很善良。” “你在讽刺我?”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让她有点恼羞成怒。 “怎么会,我是在夸奖你,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姑娘了。” 诚挚的称赞,不作伪的笑容。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说“喜欢”,这应该算调戏或是告白吧?偏偏他的脸是真挚赤诚的,看不出一点戏谑或玩弄。告白?至少应该深情款款吧,可他说这话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简单,轻飘飘的,让人都不好意思会错意。 冷凝霜咬牙切齿,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既然你下定决心要照顾阿一,那我也帮你一起照顾,我要帮你一起养家糊口。”他忽然高举双臂,信心满满又兴致盎然地笑道,那感觉就像是第一次扮家家酒的小盆友,满怀激动,又干劲十足。 养家糊口? “为了更好地帮忙,不如我搬去你家吧,我可以在柴房自己搭张床。你哥嫂现在正卧病在床,应该不会反对的。”他忽然凑近了脸,认真又兴奋地提议。 当他再次用这种真诚无害、澄澈纯洁的神情,对她说出这种在这个年代只有不怀好意的登徒子才会说出的话时,她真心觉得他是在玩她,狠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道: “你去死。” “嗳?为什么要我去死?我才不要,我要好好活着和你在一起。”他居然认真又委屈地回答了。 冷凝霜瀑布汗,她真的对他很无力。 就在这时,远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恐怖至极的尖叫,在这个半明半暗的时辰,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霍地起身,只听呼地一声风过,吹得周围树枝上的落叶满山唰啦啦地作响,让人身上发噤。 冷凝霜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树林里噌地窜出来一道人影,没头苍蝇似的狂奔,也不看前面。冷凝霜没防备实在来不及躲闪,被那人一头撞进怀里,冲击力之大差点把她撞翻。 枝梢上吱喽喽发哨,寒鸦宿鸟全都惊飞起来。冷凝霜低下头,定睛一看,撞过来的人她认得,正是神婆家那小丫头。这丫头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满脸眼泪,浑身发抖,吓得都哭不出声了。 “你怎么了?” 那丫头缓了一缓,抬头看见是她,嘴咧得更利害,带着恐慌至极的哭腔,颤颤巍巍地指着后头: “杀、杀、杀人啦!”说罢,哇地又哭了起来。 冷凝霜一惊,前方十几米远的树丛里再次传来声。紧接着,一只白皙的血手艰难地探出。 爬出来的血衣女子竟是王杜鹃,她仿佛已经奄奄一息,却完全凭借着生命的最后本能,从一棵大树后面勉力爬出。整个人就像是用鲜血洗过一般,触目惊心。 然而刚爬了两步,又一个黑影闪出来,王宝珠秀丽的面容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猛然扑上去,在人们还没回过神时,手中的尖刀狠狠地刺进王杜鹃的身体,再毫不留情地拔出。 血如泉涌,直直地向上喷去,喷了王宝珠一脸! 第四十一章 强娶 白兔连忙拉冷凝霜退后一步。 血雾之中,王宝珠秀气的脸扭曲成一团地笑着,如白色的矢车菊染上鲜血,诡异可怖之极。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令人几欲作呕,冷凝霜怀里的小丫头抖得更厉害。王宝珠却浑然未觉已经被注视了,再次举起手中的刀,对准已经奄奄一息的王杜鹃―― 一颗石子从天而降,打在麻筋上,让她的手一抖,刀子没握住,掉落在地。 “啊――”与此同时,下山归家的两个妇人目睹了血淋淋的凶案现场,齐声尖叫,一边拔腿逃跑,一边大声呼喊,“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 “去找白郎中。”冷凝霜对怀里的小丫头说,小丫头慌张地点了头,撒丫子去了。 被两名妇人的叫喊声吸引的村民迅速聚拢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王宝珠擒住。王宝珠也不反抗,被扭着胳膊跪坐在地上,反而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似带着泄愤后无尽的畅快,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疯癫状态。 纵使白东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王杜鹃还是回天乏术了,她身上挨了二十多刀,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村长命人将王宝珠送到祠堂关押起来。 这场命案将由村长和五名族老共同审理。 李月兰因为此次小产,又加上平素不注意保养,身体着实亏虚下来,竟添了崩漏之症。白东川不擅长治妇科病,只能开些草药让她服用,卧床静养。 冷凝霜不耐烦照料他夫妇二人,干脆请了强婶过来帮忙。 卖了那只獾得来的钱,全用在了治疗和请看护上。 冷凝霜觉得自己亏大了,有时她想她干脆卷包袱走人算了,反正屋里那俩人跟她也没什么关系。让她惊奇的是,每次她这么想,下一秒总能看见冷一呆呆地站在墙角,手探进嘴里,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还是等李月兰能干活了,她再走吧。 因为冷阿牛得罪了村长,冷凝霜现在更没法和村长家接触,只得让白兔帮忙把白蛇卖掉。 她没让白兔送上门去卖,而是在村里放出消息,说白兔手里有条白蛇。爱子心切的村长娘子听闻消息自然求上门,白兔装作很不愿意卖的样子,说这么稀罕的玩意,姜家村也有人想要,出价十五两。 白郎中总去姜家村,也常和那里的人交易,村长娘子并不怀疑,听了这话很是焦急。她连死了两个儿子,剩下的二儿子自然更宝贝,宝贝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就等着这条白蛇救命,哪能让别人买走。费劲口舌,好说歹说,最后以高出一两的友情价买下白蛇。 如果她知道这笔钱最后全进了冷凝霜腰包,一定会气得吐血。 “最近这村子咋净是晦气事,珠姐儿平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也能下那么狠的手。”强婶坐在院子,一边缝冷凝霜之前出钱央她做的夹袄,一边叨唠与狐仙双修的日子。 王宝珠杀王杜鹃,村里人虽然吃了一惊,但人人心里并不意外。这对堂姐妹素来不和,而且自从王升死后,王杜鹃作践王宝珠作践得太狠了,欺辱咒骂、百般凌虐,之前王宝珠一直隐忍不发,这一回终于忍不下去,却做出这么个结果。 “村长会怎么处置王宝珠?”冷凝霜问。富贵村没衙门,说不定衙门连有富贵村这么个地方都不知道,因此,村里的规制刑罚都是村长和族老们共同制定的。 “明儿开审么,审完了,杀人偿命,大概火刑吧。”强婶见怪不怪地回答。 冷凝霜心头一颤,杀人偿命无可厚非,可将犯人活活烧死,这么一个小小的闭塞的村落,也有它的可怕之处! “二丫头在家吗?”外边突然起一个极响的叫喊。 冷凝霜微怔,正猜疑来人是谁,一个团头团脑的中年男人迈着八字步踏进来。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人同样团头团脑,一个秃顶,一个脸色紫,均留着浓密油黑的胡子。 随在他们后面的是王木匠,挂着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脸,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细长的眼睛在看见冷凝霜时,狠狠地夹了她一下。 强婶见这几位大驾光临,顿时惊了一下子,慌忙起身,赔笑道:“村长、亮叔和阿生叔,您几位平常那么忙,今儿竟有空走到这里边来。快坐快坐,二丫头去给村长倒水来。” 冷凝霜敏锐地觉察到来者不善,便任由强婶招呼着客人,自己装闷嘴葫芦,转身要去倒水。 “不用了,二丫头。”村长大圆脸上的赘肉抖了一抖,用指尖蹭了蹭鼻梁,板着一张脸问,“你哥还能起来吗?” 被你打成那样,能起来才怪! 冷凝霜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我哥的伤还得养一阵,脑袋也不太清醒,这会儿正睡着呢。村长您找我哥?”她隐隐觉得,这个道貌岸然的胖子正在打某种坏主意。 “不,他躺着也不妨事。我今儿来是要跟你们说道说道王木匠家的事,既然你哥嫂伤的伤病的病,那我跟你说也行。王木匠的媳妇被你家逼得上吊,人虽不是你们动手杀的,但也算害死了一条人命。你两家没商谈妥,王木匠才找上我主持公道。” 冷凝霜惊了下,觉得事情有些危急,眼眸一沉:原来村长打算跟王木匠狼狈为奸,可他二人是如何扯上的? “这原不是什么难断的事,一条人命的损失,外加再替王木匠聘个媳妇,零零总总的花销,加起来小十贯也就够了。十贯钱料你们家也拿不出来,都是邻里邻居的,我就做主,直接赔他个媳妇算了。三日后,你嫁过去,就算了了这桩公案,今后既是邻里又是亲戚,比从前更亲近。” 冷凝霜瞠目结舌,强婶的脸刷地就白了。 “村长,姜三娘明明是因为受不住王木匠的毒打,才上吊死的。根据死亡时间,她上吊时是在半夜,那时我哥嫂都在家,她上吊死了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们家来赔偿?”冷凝霜霍地起身,不服又恼火。 起身欲离去的村长闻言,回过头,凸起的脸颊变了颜色,三角眼里也发着可怕的光: “你姑娘家,好些事我不能跟你讲,总之姜三娘是因为跟你哥的关系,才羞愤自尽的,你也姓冷,自然该为家出份力。没让你们杀人偿命,已经不错了。” 说罢,转身,迈着八字步扬长而去。 王木匠照旧一瘸一拐,却在快出院门时回过头,嚣张又轻蔑地对着冷凝霜哼笑一声,冒着绿光的豆眼里闪着得意和淫邪。 第四十二章 夜里 王木匠弓着身子,一拐一拐地跟在族老身后,等到出了院门,才在两个族老怒视的目光里凑到村长身旁,笑道: “那小娘皮看起来挺不甘心的,万一她真拿出十贯钱,那可怎么是好?” “她家一个外来户,哪可能有十贯钱术士皇族全文阅读。” “村长你不知,那小娘皮跟白郎中家的侄儿暗地里有些不清不楚的勾当,白家小子又刚从你家娘子那儿赚了十几贯钱,万一……” “你想多了,自己口袋里十贯钱,谁能舍得拿出来给别人,一个娘们儿罢了,再稀罕能有银子矜贵?王木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以前你媳妇背着老子做些见不得人的勾搭,你贪图那点便宜,跟你媳妇一齐哄弄老子。我可告诉你,这次让你成了事,你要再敢卖媳妇,让老子戴绿帽,老子可有你好看。” “是,是,村长,等人到了手,我一定好好看管自家婆娘,让她好好伺候。” 村长满意地点点头,捋顺了下巴上微乱的胡须,迈着八字步,朝村东边去了。 几个人渐渐走远,他们身后一棵十几米高的古树上,残叶和枯枝摩擦,发出尖锐的刺拉声。横卧在树杈上的白兔张开双眼,沉静如潭的眸子里荡起一丝涟漪,复又闭上。 村长们走后,强婶缓过神来,对着冷凝霜干笑了两声: “妞子,药我也熬完了,我就先回了。这袄子我带回去帮你做,明儿家里要没活,我再来。” 冷凝霜眼眸微眯,点点头。 强婶就僵着一张笑脸,避祸似的走了。 纵使平素关系再好,谁也不想为了别人卷进是非圈里,小小的村民,谁又敢质疑村长的决定,除非不想混了。 明哲保身这点冷凝霜并不意外,她从来不指望别人帮忙说公道,不过心里还是窝起一股火。 事情很明白,村长绝不会平白无故讲出个歪理帮王木匠做主,这俩人肯定是在打某种主意,却又碍于身份,不能明显欺压,就找出一个压根不合理的理由。 明明是个掩在山里,贫瘠又匮乏的村落,居然也有一堆龌龊事! 谁说山里人质朴单纯?单纯个m啊! 十贯钱她不缺,可让她为了那么个不成立的罪名掏出来,她才不愿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土坯房,忽然想,她干吗要为了这跟她没半毛钱关系的一家人兀自费神啊,就算这一世她不想再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可是…… 这太不像她。 于是,她心里更不爽,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一夜未眠,次日寅时左右,冷凝霜就已经收拾好筐,一径出了院门,打算先去找白兔要回人参和银钱,等天大亮了再进林子。 心里想得挺好,不料出了门还没走出十米,就听见后头传来小孩子的嚎哭声。 “完了。”冷凝霜一拍额头,回过身,果然是冷一飞快地迈着一双小萝卜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狂奔而来。 冷凝霜也不知怎么想的,见那小子追过来,居然下意识往前奔了几步。冷一哭得更大声,两条小腿捣腾得更快,风火轮似的追着她往前卷。冷凝霜瀑布汗,怕他的哭声引来别人,不由停下脚步。 哪知她停下,冷一却停不下来,小脚丫拌蒜,猛地向前扑倒,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肯起来。 冷凝霜伤脑筋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哭声大得让她的心直突突,犹豫了片刻,还是往前走了几步,望着他光溜溜的小秃瓢才蓄了一层薄薄的发,皱皱眉: “别哭了,站起来电竞网游之王者归来。” 冷一听见声音,抬起头,一张小脸涕泗交错,脏成了泥猴,大嘴张着,欲哭不哭的模样十分可怜。冷凝霜嫌弃地刚想退后半步,冷一却突然一把抱住她的大腿,死死地抱住,含糊不清地放声哭喊: “姑姑……姑姑……” 冷凝霜眼眸一顿,心颤了下。之前冷一因为受母亲影响,很讨厌冷二妞,从没开口叫过她“姑姑”,后来她占了这个躯体,每次冷一叫姑姑时都带着畏惧。可是这一次,他的哭声里是显而易见的依赖和对她欲离去的恐慌。 心湖泛起波浪,这是冷凝霜讨厌的感觉,这一世,她仍旧本能地排斥别人给她温情,也不愿主动去付出感情。 得到就要付出,付出就会受伤,她如是想。 她不自在地想收回腿,却又不能把正哭泣的小孩子推一边去。 “你们在干吗?”一句瞠目结舌在背后响起。 回过头,白兔正站在不远处,惊奇地望着两人。 冷凝霜脸一热,急忙拎起冷一:“没事。” 白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犹自哽咽的冷一,忽然唇角勾起,愉悦一笑。这笑容又让她有些不爽,可他没说什么,她就说不了什么,没去拉扯冷一脏兮兮的手,说了句“走吧”,率先往回走。 心里懊恼,看来非损失那十贯钱不可了。 刚走回院里,就看见李月兰披头散发,脸色蜡黄地出来,因为身子虚弱,走得很艰难,刚迈了两步,就身子一软,扶住门框才能站稳。她在冷凝霜和冷一身上扫了一圈,唤了声“阿一”。 冷一听话地回到他娘身旁,李月兰搂着儿子,用袖子擦拭他满脸眼泪,敌视又愤怒地质问冷凝霜: “你怎么着阿一了,他咋哭得这么厉害?” 冷凝霜心知她想偏了,不免也勾起一丝火气,冷着脸道:“他被梦魇住了,醒来找不着人,就哭了。你既醒了,带他回屋睡觉吧。”说罢,转身到厨房去了。 李月兰自是不信她的说辞,狠狠瞪了她一眼,牵起冷一的手,带他回屋。 冷凝霜坐在厨房里磨箭头,须臾,白兔从窗户爬进来,自来熟地舀了瓢水喝。她睨了他一眼: “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吗?” “你不也没睡么。”他笑嘻嘻脱了鞋,惬意地躺在铺板上,慢条斯理盖好被子。 “你干吗?”她愕然。 “睡觉啊。”他答得理直气壮。 “这是我家。”她额角跳出井字号。 “我不介意和你共用。”他大方笑说,打了个哈欠,“好困。“翻身用被子蒙头,懒懒道,“我先睡了。” 冷凝霜火大地瞪着他裹成虾米装尸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天大亮,冷凝霜也不理会还在呼呼大睡的白兔,拎了柴刀去山上拾柴。刚走到半路,远远地看见强婶一溜小跑过来,脸喜成一朵花,凑近悄声说: “妞子,听说昨晚王木匠家闹鬼,姜三娘回来找他索命,把王木匠吓得,突然就疯疯癫癫了,逢人就喊别杀他。连村长昨儿也见着姜三娘,结果被吓病了。这回没人再找你麻烦了,老天佑你!” 第四十三章 斑痧 姜三娘化了鬼回来找王木匠和村长索命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传开。大家对之前这三人的关系多少也有些耳闻,一时议论纷纷,有怕的、有笑的,还有不信邪的。村长娘子一夜白了头,又请了神婆来家里做法事,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这是今年第几次做法事了。 冷凝霜很惊奇,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她能省下那十贯钱,对她是个好消息。 李月兰经过调养,下红终于止住,虽然尚且虚弱,却也能下炕照料冷阿牛。于是冷凝霜开始为离开做准备。 秋末的山里,饥饿的野兽逐渐增多。冷凝霜清晨上山,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胜利打回一头小野鹿。 这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打到活物,主要是那头小鹿离了娘惊慌失措,被她钻了空子。拖着猎物美滋滋地下山,刚走到村口,就看见冷一蹦蹦跳跳地过来,看见她欢喜地叫了一声“姑姑”,撒欢小狗似的奔过来。他娘现在能起炕了,这孩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顽皮。 “姑姑你打了一头鹿!”冷一跑近才看见,兴奋地惊呼,“真了不起!” “你又上哪儿去了?”冷凝霜笑问。 “东喜他哥回来了,带了好些稀罕物,我去瞧,这是大河哥送我的。”他将手里的波浪鼓摇得喀拉喀拉响,笑嘻嘻地说,“姑姑,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大河哥一样,去镇上赚大钱,吃好吃的,让爹娘和你都过上好日子。” “挺有志气嘛!”小孩子的理想有时也挺可爱的。 姑侄俩慢悠悠地往家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吉祥嫂笑得满脸是褶,打西边过来,迎上前: “妞子回来啦,哟,这怎么有头鹿?” “山上打的。” “啧啧,妞子这本事越来越大了。” 冷凝霜让冷一把鹿拖进院,对吉祥嫂笑道: “听说大河回来了,一路不好走吧。” “可不是,这鹿鸣山的路真难走,他也是跟姜家村的人搭伴回来的。”吉祥嫂笑眯眯的,忽然上前扯住她的衣角,神秘兮兮地道,“妞子,我家大河这次回来,想替他东家选几个丫鬟,本来想让他妹子我家小四去,可小四没那福气。从前你哥跟东喜他爹提过这事,单卖身价就三两银子。我们过几日就要搬镇上去,我合计你跟你哥嫂那样,定然不乐意卖身银子给你哥拿着。你若乐意,到时候跟了我们去,得的卖身银子全都自己收着,岂不更好?” 冷凝霜没想到冷阿牛曾存了想把她卖去当丫鬟的念头,心中冷笑几声。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吉祥嫂一番,不是她多疑,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吉祥嫂宁可瞒着她哥嫂,也要偷送她去镇上,还让她赚卖身银子,费这么大劲,图的是啥啊? 她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啥也不图的地步。 吉祥嫂见她不作声,以为她心里胆怯,舌灿如花地游说:“傻丫头,你别怕,虽说是当丫鬟伺候人,可那也比在这穷沟沟里受苦挨饿强。那宅门大户里的丫鬟,全都绫罗绸缎,穿金戴银。若是被老爷看上,挣个姨娘,你别臊,那可是又尊贵又体面的!” 冷凝霜摸摸鼻子,总觉得今儿吉祥嫂好像改行当马泊六了:“嫂子也知道,我哥嫂的身子都不好。阿一还小,就算这个家穷,我也得留下来,不然家里没人照应。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亲眼看阿一长大,所以……” 明显是托词,吉祥嫂被拒绝,脸色登时不好看起来邪王独宠:悍妃凶猛最新章节。就在这时,白东川背着药箱姗姗而来,冷凝霜忙迎上去。吉祥嫂脸色一变,也慌忙赔了笑脸,和白东川打了个招呼,转身溜溜地走了。 白东川见状,皱皱眉:“听说吉祥嫂这两天,四处游说村里的姑娘卖身为婢。” “是吗?” “一个地主家,哪可能养那么多丫鬟,我看那小子八成充起了人口贩子,最后还不定被卖哪儿去呢。你别信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当丫鬟没什么好,被主子打死是常事,还不如本本分分地过活。” 冷凝霜见他说得郑重,便点点头。 把猎回来的小鹿收拾好了,冷凝霜打算给白东川送去些,以感谢他长久以来的帮助。李月兰知道后又是一顿连叨带骂,也不想想她病着时,是谁天天来给她看诊。 冷凝霜不理她,把肉送去白家,白兔却说,刚刚吉祥嫂匆匆忙忙来找白郎中,说她家大河病了。 冷凝霜微怔,也没放在心上,甩开他的纠缠,径直回家去。还没踏进院门,就看见冷一从西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敏感地察觉这孩子有点不对,脸通红,还有些发喘,走路也不稳。 “阿一,你是不是哪儿难受?”她皱眉问。 “头痛,嗓子疼。” 冷凝霜伸手一摸他的头,竟热得炙手,吓了一跳: “这是发烧了,快进屋。嫂子,阿一发烧了!” 李月兰一听,火急火燎地从屋里冲出来,拽着儿子往他额头上一摸,唬了一跳:“这么热!我说早上出门咋晕头晕脑的!”拉着他就往屋里跑。 “我去找白郎中。” “不用,打盆水擦擦就成。”草药再便宜也要钱,村里人仗着身体强壮,这些小病一般都会用些土法等着自愈。 冷凝霜也没坚持,感冒发烧也不算大病,兑了盆温水进屋。李月兰拧了毛巾先给冷一擦了前额,又解开衣领,想帮他擦脖子。哪知衣领刚解开,就看见孩子从脖子到前胸,长了一大片充血性针尖大小的丘疹。冷凝霜顿时头皮一麻: “天,这怎么回事?” “出疹子了,你去找白郎中过来给瞧瞧。”李月兰也不敢再拿布巾擦,皱起眉,还算镇定地吩咐。 小孩出疹子并不稀奇,冷凝霜知道白郎中此时正在吉祥嫂家,便过去寻人。不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吉祥嫂的嚎哭声。她一愣,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郎中背着药箱,面色沉凝地出来,她赶忙迎过去问: “叔,吉祥嫂怎么了?” “他家大河和东喜全病了,你以后也别往这边来,那病传染。”白东川眉头紧锁。 冷凝霜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病?” “红斑痧。” 冷凝霜脑子嗡地一声。 红斑痧,西医名,猩红热。 === 有亲说该村挂的人太多,这是之前设定好的,就没改(澹p>那啥,俺以后注意,努力不“死神来了”,也不让女主像柯南,走哪哪挂哈!(n_n) 第四十四章 离开 人祸聚拢了天灾。 猩红热,中医也有称之为红斑痧,急性呼吸道传染病。 历史上,在青霉素没发明之前,这种病曾以极快的传染速度灭掉过不少村落城池。 冷凝霜想,富贵村的传染源应该就是从镇上回来的大河,大河传染给了最早接触他的东喜和冷一,冷一和东喜在玩耍的过程中,又传染给了村里的其他孩子,这些孩子回家又传染给了其他人。 一时间,红斑痧在整个富贵村肆虐。 一些没被传染又怕被感染的人陆续离开村庄,前往更深处的河西村暂避。年岁小的孩子则因为抵抗力弱,已经出现死亡病例。白东川确诊了冷一也感染了红斑痧,那孩子被迅速隔离术士皇族。 李月兰以泪洗面,执意要共同隔离,好照料冷一。白东川虽不赞成,这样做或许会引发新的传染,可又不能拦着母亲照顾儿子,只得将所有禁忌事项讲了一遍,留下药水让她每日消毒。 冷家彻底成了传染区,白东川把冷凝霜领回家隔离,烧了衣服,又用药水擦洗过身体。 于是冷凝霜暂住在白家小院。 对付红斑痧并没什么特效草药,在白东川的号召下,族老们组织剩下的村民积极灭菌杀菌,及早隔离,尸体也都在白东川义正言辞的说服下火化处理了。服用的药物对有些人管用,对有些人不管用。 冷凝霜想走,却又放心不下每日出去诊治的白东川。还有冷一,也不知那孩子痊愈了没有。 这时她突然想到,大河是从镇上回来的,那么这种病是否已经在山外的镇上肆虐了?如果山外头也大面积流行猩红热,后果恐怕会比富贵村更严重。 强叔强婶早在疫情开始时,就到姜家村的亲戚家避祸去了。白兔每日背着药箱陪同白东川去看诊,冷凝霜一个人在小院打理家事,收拾草药,等他们回来,再给他们全面消毒。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提心吊胆。 黄昏时分,白东川和白兔戴着冷凝霜将将巴巴缝出来的口罩,一前一后,步履疲惫地归来。 她赶忙迎上去,隔着手套接过药箱,打发他爷俩去换衣服,全面消毒,自己在院里跟有洁癖似的,一遍又一遍用沸水清洗药箱。 没办法,草药水有限,她不能浪费。 等那两个人出来,天色已擦黑,冷凝霜隐隐觉得白东川今日的面色极为沉重,欲言又止。 “叔,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探问。 白东川鼻子里长长地出了股气,坐在竹凳上,沉默了好半晌,低着头,凝重地道: “阿一那小子、那小子……今儿下午没挺住,已经……你嫂子也被传染了,烧得很厉害……” 冷凝霜只听了前半句,心脏剧烈紧缩,在大脑还没缓过神来时,眼圈竟已红了。她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里面憋得难受,按压了好半天,才勉强喘出一口气。别过头去,喉咙像被硬块塞住了似的,卡得想吐。 白兔安慰地轻拍她的背,一瞬间,冷凝霜的眼眶潮湿,差点满溢出来。她刚来时并不喜欢那孩子,只觉得他淘气又烦人。可他还那么小,前几天还好好的,还走在她身旁仰着脸,用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她,对她说“姑姑,等我长大了,让你过好日子”。 可是一眨眼…… 她第一次觉得气愤,王大河为什么要从镇上回来!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像一团浆糊…… 今夜是昏暗的,伸手不见掌,漆黑一团糟。 冷凝霜呆呆地坐在窗下,将自己完全浸淫在黑暗里,手握着已经被装入匣子里的山参,发呆。门被轻轻叩响,吱嘎一声,白兔端着油灯推门进来,皱了皱眉: “怎么不点灯?”将油灯放在桌上。 她被突然出现的火光晃了一下,眼睛发酸,仰起头,想让涌上来的潮湿退下去。白兔坐在她身旁,谛视了她一阵,生怕惊扰了她似的轻声道: “这儿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了电竞网游之王者归来。” 冷凝霜避开他的目光,没言语。她的心微乱,有对已发生事实的不舒服,也有对未知前途的焦躁。 他垂下眼眸,望着她搁在桌上的手,有些干裂,却天然白皙。他抿了抿唇,忽然伸手覆上去,还没开口说话,她却触电似迅速一缩,也不看他,然后,就那么若无其事地将手放在膝盖上。 这代表排斥,还是毫不歉疚的排斥,他心底微苦,沉默了一阵: “别太难过了,阿一是在他娘怀里走的,之前一直高烧昏迷,并没有太痛。白郎中虽然医术高明,但他自己也说,没有特效药方,他也不知道能医好多少人,再呆下去迟早被传染。如今富贵村死的死,走的走,已经没多少人了,白郎中希望我们也尽快离开。” 冷凝霜默默无言,两人静了一阵,白兔故作轻松地笑: “两个人走总比一个人走来得安全,下了山后你就知道,跟我一起走最方便。外面全是坏人,姑娘家一个人会被欺负的。” 冷凝霜还是不说话。 白兔碰了一鼻子灰,停了停,讪讪起身,侧对着她望向窗外,笑嘻嘻道:“好吧,你若是觉得我不成,那等下了山你就给我当妹子,我给你找个好婆家。”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不知为何,听在冷凝霜耳朵里,让她的心越发焦躁。她终于有反应了,抬起眼皮夹了他一眼,生硬地道: “我想睡了。” 白兔手足无措,讪讪一笑:“好,那我出去了。”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带上门。 冷凝霜呆坐了一会儿,双手掩面,长长叹了口气。 白东川是趁着李月兰高烧昏睡之际,将冷一悄悄火化的,否则李月兰就会死抱着儿子的尸体不撒手,谁碰她儿子她咬谁。虽然这样做很对不起她,可也不能任由孩子的尸体放在家里腐坏,白东川不得已出此下策。身为医生,他最明白疫情爆发时,不妥善处理尸体的严重后果。 冷凝霜亲眼看见小小的骨灰罐被埋在他爷奶坟旁,心里堵得难受。白东川曾和冷父要好,伤感地呆站了一会儿,负手回头: “二丫头,我跟你爹交情一场,我刚来富贵村那会儿,你爹娘对我最好。你爹虽是个粗汉子,却是个值得交的仗义朋友。可惜我到底没救活他孙子,实在愧对于他。”顿了顿,“叔也不想这样,可为了你好,这村子不能再呆了。二丫头,你,和兔子下山吧。”他仿佛很艰难地说出这项提议。 冷凝霜嘴唇动了动,有好多话想说,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脑子像涂了过多的润滑油,脱口而出: “叔,这病你治不了,现在这个年代这病根本无药可医。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也会被传染,一起走吧?” 白东川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愣了愣,释然一笑: “叔是大夫,哪怕只有一个病人活着,大夫也不能扔下病人自己逃走。更何况,叔在这鹿鸣山生活了大半辈子,你婶也在这儿,叔一个人一身轻,就算是死,也想死在你婶活过的地方。” 冷凝霜望着他温和却坚决的眼,她想说服他,让他不要那么死脑筋冒傻气,什么医德什么旧情,哪有自己活下去重要! 可看着他的眼,这些话她真说不出口,嘴唇断断续续地翕动着,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 明日“私奔篇”,请大家继续支持!(n_n)~ 第一章 山洞 夕阳西下,朵朵白云幻成鲜艳的彩霞,一块块地镶着金边。远处的山巅,丛密的树林,都笼罩上一层金色。秋末冬初的鹿鸣山依然繁茂,苍松翠柏,峭峰林立,千姿百态。一只黑漆漆的乌鸦蹲在高高的老树上,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下面两个笨蛋旅人今天第三次回到起步点,无语地晃晃脑袋,它真想说,你们两个傻蛋,总绕着圈走你俩这辈子也别想出去了! “又迷路了。”冷凝霜肩背篓筐,手捧司南,话说这是今天第几次了?她已经无力吐槽了。 “怎么会?就是这条路,这次我一定不会弄错!”白兔同样肩背篓筐,手拿一张简易地图,大步在前方开路,闻言,不服气地说。 冷凝霜指了指身旁大树上的刻痕,白兔睫毛一眨,刚刚还理直气壮的神态顿时沮丧起来,在她直勾勾的目光下,一直缩一直缩,嘻嘻地赔笑: “那可能是中间哪条路走错了重生之鬼眼商女。你别急,我今天一定会找到路的。” 冷凝霜望望已经快黑下来的天色,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用了,相信了你那么多次,我也够白痴的。” “你自己今天还不是迷了四次路,我还比你少一次嘞。”白兔努着嘴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冷凝霜危险地斜睨他。 “没什么,没什么。”白兔慌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嘿嘿笑,“这山本来就容易迷路,咱第一次走,不迷才不正常哩。” 冷凝霜无语地乜了一眼他被夕阳染得红光璀璨的笑脸,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替自己开脱? “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山里黑得很快,夜走山路很危险。 白兔莫名其妙地兴致勃勃起来:“那我去找个山洞。” 冷凝霜哼了一声,率先往可能有山洞的地方去。她还是亲自去找吧,他那个人运气有点衰,万一找上个熊住的蛇住的山洞,她可不想陪着他一起挂。 然而她今天的运气也很衰,找了半个时辰连个树洞都没找到,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心里很是发愁,偏偏跟在她后面的白兔还不消停,身子像被虫咬了似的扭来扭去,腻腻歪歪地磨叽: “霜霜,好多蚊子,还没到吗?” “霜霜,天快黑了。” “霜霜,我好饿。” “霜霜……” “霜霜……” 冷凝霜想吐血,霜霜霜,霜你妈个头啊! “霜霜――”又来了! “干吗?”她终于忍不住喝问。 白兔立马缩了缩脖子,怯怯地往远处一指:“那边有个山洞。” 冷凝霜透过已经渐变为月朦胧鸟朦胧的天色,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东边十几米远处果然有一个被长草和树藤掩映的山洞,位置隐秘,难为他能看见。 走到洞口,先躲在附近的草丛里,冷凝霜点燃一根枯枝扔进去,火光并未很快熄灭。白兔眨眨眼问: “为什么扔树枝?” “也许洞里有熊。”她顺嘴回答。 “这么小的洞熊住不下吧。”他望着一人高的山洞,认真地怀疑。 她咬着后槽牙:“那万一有蛇呢?” 他恍然地点点头。 两人侧耳倾听一会儿,见洞里没有异常才进去。这山洞还不错,虽然小了点,装两个人却绰绰有余。内里潮湿阴冷,还有一丝枯枝败叶的腐烂气息,深处回响着水珠的滴答声。一块平滑宽阔的大石头占据了半个山洞,上面铺了干草。 冷凝霜才知这是猎人进山捕猎时的驻地,放下心来,拿出一路捡来的干树枝,和洞里的枯柴堆成一堆,在洞口升起旺旺的火。 “天已经黑下来了,走了一天,吃点东西吧。”白兔离开洞口,从筐里掏出一包袱馒头,捏了捏,“凉了,好硬。” “那就用火烤烤把九言欢全文阅读。” 冷凝霜临走前蒸了一大锅杂面馒头,鹿肉也都做成了肉干,她只带了四天的食物,剩下的全留给了白东川。按白东川的说法,只要一直往南,三天就能出山。 白兔抽出竹箭,一手一根,串上馒头,蹲在火前烤。冷凝霜坐在干草上,仔细阅读路线图。不得不说,白大叔的画工也忒烂了,这种地图,估计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 好在临行前,白东川送了一个他最宝贝的司南,她捧起光滑的青铜盘,拨弄着上面的磁铁勺。白兔将烤热的馒头递过来: “又在担心白郎中?” “没有。” 白兔笑了:“你还在气他不肯一起走?” “我才没有。” “白郎中应该是不想离开那个地方吧。我听强婶说,莲花婶一直自责,是自己把白郎中困在深山里的,所以过世前曾希望白郎中能离开富贵村,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可纵使莲花婶过世了,白郎中也没离开。白郎中虽然有点死脑筋,却挺痴情的。”他挨着她啃馒头,笑眯眯说。 “痴情……么?”她眉一扬,敲了敲司南底盘,总觉得白郎中有些来头。 “不吃?”他从叶包里捏起一块肉干递到她嘴边。 冷凝霜摇头躲开,放下手里的司南,揪起一块馒头,送进嘴里,慢慢嚼着。白兔有些失望,侧头望着她,突然问: “你喜欢吃什么?” 见她看他,又指着自己,笑着补充一句: “我喜欢小鸡炖蘑菇。” “吃什么都行,我不挑。”她淡淡回答。 细想想,上一世她身价过亿,却连顿饭都没法好好吃。吃的最多的是三明治,因为可以一边加班一边吃。啊,她终于知道她为啥死那么快了! “真的?原来你这么好养,我还以为你是个很挑剔的人。”他惊奇地说。 “你从哪里看出我挑剔?”她不满地问。 “因为你每次洗脚,都是先洗右脚,再洗左脚,每一次都是,我真的觉得你好有趣。”他哈哈哈地笑起来。 笑个毛线球啊?这有什么好笑的! 冷凝霜恼羞成怒,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洗脚跟挑剔有什么关系?再说你究竟看我洗过几次脚,你这个变态!”抬脚将他踹飞出去。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黑漆漆的山谷中遥遥响起诡异的咆哮,分不清是哪种野兽。冷凝霜坐在干草上闭目养神,白兔负手而立洞口前,感受着呼啸的山风由北向南袭来,旺盛了篝火。 冷凝霜觑眼望去,人面如玉影如松,平心而论,如果他不说话,还挺有气质,可一旦开了口…… “外面的风好大,夜晚的山洞,激烈的篝火,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直到天亮。”他突然回过身,跟犯了羊癫疯似的脸泛红,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着脸颊,羞射又兴奋,半咬着嘴唇说,“啊呀,我的心突然跳得好快,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冷凝霜脸铁青,无语地望着他。 他是白痴,鉴定完毕! 第二章 重逢 深山高谷中,云烟冉冉,晨雾流荡。一片青青苍苍之中,乳白色的纱飘游山腰,似仙娥轻轻起舞。 微凉的风从洞外吹来,撩起发丝拂过脸颊,冷凝霜警觉地苏醒,立刻起身。定了定神,揉揉双眼,才看清白兔正穿着单衣,蹲在洞口烧烤。炭火味夹着肉香随风送入鼻子,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下溜,回头一看,竟是白兔的外衣。 “你醒啦!”白兔听见动静,手里拎了两串烤麻雀过来,笑眯眯地说,“我抓了几只麻雀,你尝尝看!” 冷凝霜起身,把外衣扔还给他:“衣服,只穿件单的你不冷啊。大早上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我去洗把脸,好上路。” “也不用这么赶吧。”白兔咕哝,把盖在头上的外衣扯下来,高声道,“往左走有条小溪。” 冷凝霜懒懒地哦了声,去溪边洗脸回来,白兔已经收拾好东西,整装待发。 她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有时还挺麻利的。背起篓筐,挎上短弓,柴刀插在腰间,准备就绪,说了声: “走吧。”率先往外走。 “不吃烤麻雀,那吃点肉干吧,我也烤了馒头,你想吃哪个?今天要走很远,不吃东西你会走不动的。”他跟上他,左手托着馒头,右手托着一包肉干,婆妈地说。 对于他老妈子似的关心,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顺手拿了一个馒头咬下一口。白兔又笑眯眯地递上蓄满水的葫芦,冷凝霜微怔,接过去。看来他很有当保姆的潜质嘛。 咽下一口清凉的山泉水,冰冷入腹,让她全身的毛孔剧烈一缩,拍拍脸颊,彻底清醒过来。 “你脸色不好,是昨晚没睡好吧,每次一有风声,你就会皱眉。”他扬起雪白的脖子,咕嘟嘟喝水。清澈的泉水有几滴没得及咽下,顺着鲜艳的红唇滑下来,浸湿了衣襟,被明媚的朝阳映射,看起来闪闪发光。 她嗯了一声。她睡觉轻,有点动静就醒,这大概是刻入灵魂里的习惯,改不掉了。 “我还以为有我在身边,你会安心地呼呼大睡呢,原来霜霜你这么不信任我。”他撅起嘴,委屈又不满地说,葫芦一捶手掌,痛下决心,“看来以后咱们得多睡几次,培养一下信任感。” 噗! 冷凝霜一口水华丽丽地喷出来,呛得她直咳嗽。白兔大惊失色,慌忙帮她拍背: “霜霜,不要紧吧?” 冷凝霜一边猛咳,一边偏过头,透过泪水朦胧的眼,望着他纯洁澄净的脸。 上帝啊,他的出现其实是为了克她吧! 过了正午,两人终于找到地图上标注的路,埋头行进于一人多高的草丛里,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条开阔清澈的深潭横亘在眼前,自西向东,碧波森森,粼光潋滟。 白兔抹了一把汗,看看地图,然后指指东边的桦树林: “就是那边,从那边穿过去,翻过一个山头就到姜家村了。到了姜家村,下山的路就好走了。” 冷凝霜站在岸边,目不交睫地望着面前的水潭,良久,问: “呐,你认识这儿吗?” “认识啊,以前跟白郎中来过一次,怎么?”他一头雾水光荣使命1937最新章节。 “没什么。”他果然不记得了,这片水潭明明就是他从山上掉下来跌落的地方。 若他一直不恢复记忆也就罢了,若有朝一日他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到了那时,他又会怎样呢? 忽然,远处传来野兽的狂吼。虎啸和狼嚎交织,那是一阵激烈的厮杀声,疯狂暴虐。两人俱是一愣,冷凝霜心一沉,白兔忽然拉拉她的手,往不远处的大树上一指。 冷凝霜会意,点点头,奔到树下,让白兔在下面一托,三两下窜上树枝。白兔随即手脚并用,麻利地爬上去,坐她身边嘻嘻笑: “你爬树的样子真像一只小猴子。” “你在骂我?” “我在夸你。”他认真地说。 “……”她连腹诽都省了。 远处的怒吼声更大,带有一丝血腥,将东边的山林震得地动山摇。只听蹭地一声,一道灰影从林子里窜出来,浑身浴血,竟是一头灰狼。紧接着又一抹白影窜出,狠狠地砸在灰狼的背上,张开血盆大口用力撕咬。灰狼霎时变得血肉模糊,喉咙里发出比刚刚更为凄厉悲愤的惨叫。几次想反攻,却被那硕大的白虎压制,动弹不得。 凌乱的血腥现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冷凝霜脸色发白,压抑住胸口处的震动,从肩上取下短弓,拉弓搭箭,居高临下地射去。只听嗖地一声,虽没射中,却斜斜地擦伤了白虎的背。 白虎吃痛,勃然大怒,这货也是成了精的,一眼便准确无误地锁定冷凝霜藏身的树,咆哮着要扑过来。冷凝霜心一紧,下意识又射出一箭,这箭在白虎跃起时也偏了,竟中了它的屁股! 白虎狂叫一声,它应该是个常年跟猎人打交道的猛兽,知道和人纠缠没好处,被射中有些胆怯,虎视眈眈地瞪着树上的人,心里犹豫要不要进攻。 就在这时,浑身是血的灰狼忍痛艰难地站起来,瞪着白虎,露出獠牙,发出愤恨的嚎叫。 冷凝霜再射一箭。 白虎终于知道原来他们是一伙的,虎目圆睁,跳起来爪子一拍,险险地躲过去,狠狠瞪了冷凝霜一眼,忽然转身,竟撒丫子跑了! 它也知道寡不敌众走为上! 危险解除! 冷凝霜长长松了口气。 几近奄奄一息的灰狼却来不及看树上的人一眼,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憋着最后一口气,焦急地往东边奔去。却因为伤势太重,刚走出三步就摔倒在地。可它仍执着地站起来,继续前进,再摔倒,爬起来再前进! 血染一路! 冷凝霜下意识想起还有一头公狼,慌忙跳下树跟过去。果然,东边的树林里,一块布满青苔的怪石前,公狼全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趴在铺满枯枝落叶的地上,气息全无。 灰狼在离它五米远的地方又一次摔倒,这一次却再也爬不起来。一双眼早已没了昔日的光彩,却执着地望着倒地不起的丈夫,不肯转移视线。她的肚子急促地起伏,须臾,喉咙张开,发出一声悲伤又惨烈的嚎叫,不像狼嚎,倒像是失去伴侣的孤雁,尖锐、疯狂、凄厉。 它异常的呼吸昭示着它即将走向死亡。 第三章 遗孤 冷凝霜走上前,濒死的灰狼此时竟能敏锐地察觉到响动,眼珠警惕地一翻,看见是她,空洞的眼神里居然划过一丝光亮。它再次锐叫了半声,有气无力,却温柔。 它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公狼,半分钟后,沙沙声响起,一只小狼从父亲身旁的怪石后怯生生地探出头。 灰狼满眼慈爱地呼唤着,小狼立刻奔过来,在母亲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又去舔它的伤处,担心地哀叫起来。 灰狼此时已发不出声音,它努力侧过眼眸,哀求地望着冷凝霜,嘴微张,疾喘着异界图书馆最新章节。 冷凝霜心头一震!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放心。”轻叹口气,她说。 灰狼闻言,眼里聚满了感激,回光返照似的,再次燃起一丝光亮,回眸,望了公狼一眼。 此时,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公狼竟有感应似的勉力睁开眼。 四目相对,被死亡覆盖的眸子里流转着的,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感情。 下一秒,两匹狼同时合上眼睛。 那一刻,幼小的狼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树林里顿时响起它稚嫩凄厉又可怜的泣声…… 冬季山荒,相识一场,冷凝霜也不想让两匹狼暴尸荒野被野兽啃食,或是被猎人捡去剥皮扒肉。本想挖个坑把它们合葬,却因为尸体太大,又没带铁铲,最后只能一把火尘归尘土归土。 狼夫妇遗留下来的狼崽尚且年幼,耳朵直立,长嘴还没太长出来。体型跟幼年大型犬差不多,一身灰白相间的短毛,毛色铮亮。若不是耷拉着尾巴,还真跟哈士奇有点像。 它执着地蹲守在母亲身边,就是不肯离开,哀哀叫唤,希望母亲能起来。只要有人靠近,它就会立刻露出刚长出的獠牙,发出警告的低吼,不许人接近。 还是冷凝霜最后不耐烦了,从筐里掏出一件衣裳扔在小狼头上,裹起来抱了走向远处,全然不理会它凄厉的叫喊。白兔将两只狼的尸体拖到一起,掏出火折子火化。 须臾,远处的山峰上隐隐传来虎啸。冷凝霜心头一凛,急忙抱着还在奋力挣扎的小狼回来。两人一狼迅速离开这处野兽搏杀地,直到走出老远后,她才拿出麻绳套在小狼的脖子上,牵着它走。 小狼起初仍不想走,凄厉地尖叫着,好似待宰的小笨狗。无奈冷凝霜拽着它脖子,每次一挣扎,都会被勒得连咳好几下,最后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哀叫着跟她走了。 入夜,一轮明亮的月挂在清澈如洗的天空,给寂静的山林洒下一道碎银。 站在山崖上的石洞前,可以模糊地看见下面的小村落,无半盏灯火,让人看了心里发凉。 那儿就是姜家村,只要明日一早下山,约半个时辰就能到。 “它不肯吃东西,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它会不会饿死啊。”白兔蹲在火堆旁,担忧地看着还在悲鸣、嗓子都快哑了的小狼。 “不用管它,饿了它自然就吃了。” “什么嘛,你明明答应过它娘,会好好照顾它。”白兔扁起嘴,不满地咕哝。 “它是狼,活下去是它的本能,不可能绝食饿死。”她转身回到洞里,拿起葫芦,在小狼面前倒了点水。 小狼的鼻子耸了耸,低下头,居然喝了。 白兔喜出望外:“它喝了!还是你有办法!” “叫了大半天,不想喝水才怪。” 白兔眉眼带笑地去摸小狼的背毛,小狼喝了水又有了些力气,哪能平白无故让人摸,张开獠牙就要去咬那只骚扰它的手,却被白兔伶俐地躲开。 “真凶。”他笑眯眯地说,顿了顿,兴致盎然地道,“霜霜,既然决定要养它,给它取个名字吧天狐大领主最新章节。” 冷凝霜盯着小狼,小狼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点不威风凛凛,反倒有点哈士奇呆萌的傻样。 “叫‘哈二’吧。” “哈二?” “嗯。”小哈是二货。 白兔不懂其中的含义,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不过冷凝霜的话他向来都是无条件服从,也就没反驳。 “睡吧,明天天一亮就走,别起晚了。”她坐在火堆前,窝在山壁之间。 “你说,红斑痧会不会在姜家村也流传开了?”白兔像只小猫似的蜷卧在她身旁,问。 “姜家村有个人是跟王大河一起从镇上回来的。总之明天最好能避开人,免得惹麻烦。” “既然他们都是从镇上回来的,镇上染病的应该更多。”是不是先在山里避一阵更好。 “山外和山里不一样,这么长时间,官府应该早就介入处理了。若这病流行面积小,还有机会进城;若所有城门全部禁入,到时再回来也不迟。”冬天到了,避居山林并不是好主意,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不该犯懒,早点走就好了。 白兔点点头。 就在这时,哈二牟足了力气又开始新一轮嚎叫,冷凝霜烦躁地皱皱眉: “你,去让它别叫了!” “它不听我的。”白兔手一摊,无奈地说。 “那就想办法让它听你的。”她闭上眼,转过身去说,像个压榨媳妇的坏婆婆。 “哦。”白兔受气小媳妇似的应了,慢吞吞爬起来,垂头丧气地去跟脖子套在绳圈里的哈二相互安慰去了。其实他想睡觉的说。 一宿无话。 次日破晓,冷凝霜刚起来,就看见白兔和哈二哥俩好似的抱在一起,它的头靠在他胸口,他的手搂着它的屁股,睡得正香。 这姿势! 无语地将一人一狼全踹起来,大家上路。 姜家村比富贵村大了两倍,天色尚早,一路上并没遇见什么人。偶尔有村民远远看见他们,也都很忙似的低头赶路,似乎对外村人的出现见怪不怪。 有些农家已升起炊烟,鸡鸣狗吠声时不时响起。很普通的田园风光,却因为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妇人哭,让人很不安。 姜家村往南走,通过长蛇涧,再走上两个时辰就能出山。晌午,冷凝霜和白兔坐在树墩上休息。 “还有多久才到长蛇涧?”她按摩着酸痛的脚问。 “没多远了。”白兔蹲在哈二面前,用昨儿的烤麻雀喂它。只睡了一宿,这俩货就成了好基友。 冷凝霜心里叹了口气,悄悄摸摸脚底板,连日来不停地赶路,她的脚已经被草鞋磨出了好几个水泡,下山后她非要买双好鞋不可。 就在这时,前方枯草丛中突然钻出几个人。 双方碰面,都惊了一跳。对方三男两女,皆村民打扮,其中二人冷凝霜竟然认得: “强叔?强婶?” 第四章 结伴 强叔强婶看见冷凝霜和白兔出现在这儿,也很惊讶: “你们俩怎么?” “白叔说让我们俩先出山。你们这是……”冷凝霜扫了一眼两人身后一对质朴的农家夫妻,以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 “我们不是去投奔亲戚家了吗,没想到没多久姜家村也不行了,再呆下去实在不安心,这不,就寻思着下山吧,给自己寻条路。这俩是我表姨家的妹子和妹夫,这是他儿子阿山。他家闺女两口子早几年下了山,虽然好长时间没联系,但也是个投奔的去处墓地封印。” 强婶的表亲林叔林婶一看就是老实的庄稼户,朴素和气。他们的儿子阿山却高大健硕,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坎肩,露出两条肥壮结实的胳膊。眼神里带着痞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冷凝霜见他们身上的衣服有点狼狈,便问:“强婶,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姜家村的?” 强婶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儿就出来了,之前咱们也没走过这条道,明明是按着老人儿指点一路往南,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没转出去,今儿又转回来了。” “哼,要是听我的,你们早出去了。”阿山语气粗暴地怨怪。 林叔林婶的脸顿时露出点尴尬,讪笑了笑,却没吭声。 强婶脸色僵了僵,似乎有些怵,顿了顿,笑问: “妞子,你俩出来,白郎中呢?” “白叔让我们先走。”冷凝霜含糊其辞回答。 “那白郎中告诉你们怎么下山没?”强婶满怀希望地问。 “白叔给了一张路线图。” 强婶们闻言,大喜过望。强叔是个急性子,搓搓手,率先憨笑着开口: “妞子,那干脆大家一起走吧,搭个伴也安全,你看成不?” “我们无所谓,只是这条路我们也是第一次走,万一走错了,你们别怪就行。” “哪能,都是乡亲,一起走主要也是想有个照应,你俩姑娘小子的,单独走也不是那么回事。”强婶眉花眼笑,林叔两口子也笑着点头表同意。 “他俩才多大年纪,估计连山都没下过吧,就这么信他俩?万一他俩带错了路,咱说不定就得迷在这鹿鸣山里,到时咋办?”阿山撇着八字眉,不屑地说。 他的嗓门大概天生洪亮,一出声就把人吓一跳。 强婶本能地拍拍胸口,定定神,笑道: “山哥儿,话不能这么说,他俩有白郎中指点,白郎中可是咱这几个村里最熟悉鹿鸣山的。你也想早点出山不是,跟他们走你就放心吧。” 又回过头,对冷凝霜歉意地笑笑:“妞子,咱往哪儿走?” 冷凝霜不着痕迹地扫了阿山一眼,对强婶淡笑笑,一行人开始结伴上路。 强婶他们下意识让白兔和冷凝霜在前头开路,自己跟在后面,这让白兔心里很不满,悄声抱怨: “他们也太会占便宜了,分明把咱俩当成开道的。” “你何必跟一把年纪的人计较。” “干吗让他们跟着,要我说,找个借口把他们甩开算了。那个阿山我看了就厌。” 也难怪他不喜欢,阿山的行为举止比地痞流氓还粗鲁,对父母也总是大呼小叫,从来没好好说话的时候。他的腰间挂了两只酒葫芦,一路上不停地喝,好像酒是他的命,不喝就没命了一样。 他父母倒是一对老实人。 “我从没下过山,你又什么都忘了。下山后有个熟人,也能更好地打听外面的情况。” 白兔这才知道她不是碍于面子,恍然点点头末世盗贼行全文阅读。 难怪强婶他们没找到路,根据地图上的路线,沿着一条山溪往南走就是长蛇涧,通过长蛇涧就能下山。可那条小溪却莫名消失了,明明就是地图上指画的位置,却没有半点溪水。 于是,他们也迷路了。 冷凝霜猜测,大概是今年少雨,天太旱了,才导致细小的溪流全部消失。 强叔强婶很失望,但有话在先,也不好意思抱怨。阿山却不耐烦起来,仿佛终于找到泄愤的机会,连珠炮似的埋怨个没完。 白兔虽生气,但因为冷凝霜选择无视,他也只好把火气压下去。阿山叨骂了半天见没人理他,也就闭嘴了。 几个时辰后,冷凝霜终于凭借蛛丝马迹,在布满碎石的山谷里找到曾经的溪床。顺着溪床往南走,等到达长蛇涧时天色已晚,大家只好休息一夜再出发。 寻了空地升起篝火,好在干粮带的够用,男一堆女一堆,一边吃干粮一边闲唠。白兔小心眼,看人多肉干就不肯拿出来,努力压抑着嘴馋,有一口没一口地咬馒头。 冷凝霜看了直想笑。 林婶、强婶女人家凑一起,絮叨个没完,说着说着就说到山下的女儿身上。冷凝霜问: “林婶,你家闺女离你多久了?在山下做什么营生?” 山里人对被打听隐私并不忌讳,林婶一脸自豪地回答: “大概四五年了吧。她家汉子心野,当初非要跟村里的老人儿下山,当时我们谁也不同意,却怎么也没拦住。因为路不好走,这么多年,也只捎回一次口信,说是她家汉子在镇上开了个小客店,生活还算过得去。” “闺女这么有本事,在镇上开店,婶子你好福气,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林婶听了这话,脸笑成一朵花。 却听哐啷一声,阿山突然把葫芦往地上一摔,烦躁地说:“连吃了好几天馒头,嘴里淡出个鸟来!”瞥了白兔一眼,笑道,“小子,哥哥好久没尝过肉味了,你那条土狗留着也没用,不如做了菜跟哥哥一起喝酒?” 哈二年幼,没见过狼的都以为是狗,毕竟谁敢拴狗似的拴狼。 哈二一听要拿它下酒,吓得刺溜钻进白兔怀里,对着阿山露出獠牙。白兔一听就急了: “不行!” “咋不行,一条狗,等下了山,哥哥赔你!”阿山借着酒劲,哥俩好似的搂住白兔的肩头,用指头刮刮他的脸,嘻嘻笑,“兄弟,仔细瞧你这张小脸还真水灵,跟个姑娘似的!” 他只是顺嘴调侃,但话音刚落,却似触动了危险开关,周围的空气霎时被刺骨的冰冷凝结。白兔淡淡瞥了他一眼,刹那间,他竟有种被杀掉的错觉,浑身一颤,慌忙放手。 “白兔,来时不是有片水潭么,带哈二去灌点水。”冷凝霜淡道。 “哦。”白兔被唤名字的一刻,又恢复了小兔子的模样,牵起哈二走了。 阿山突然堆坐下去,林婶还以为他醉了,担心地过去照料。强婶见气氛有点僵,歉意地笑笑: “妞子,别跟阿山一般见识,他爹娘仨儿子全没养大,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宝贝,惯坏了。阿山媳妇又跟别人跑了,他脾气不好。” 冷凝霜点头表示明白。 第五章 客舍 过了长蛇涧,路就好走多了,既不用担心会被大型野兽袭击,也没有碍眼的密林在前面挡路。 离鹿鸣山最近的县城名曰铜锣县,当一行人终于下山迈进这座陌生的城镇时,日头已经偏西。 铜锣县并不大,但宽敞的街道、整齐的房屋、干净的排水渠,都说明了这是一座祥和繁荣的县镇。但奇怪的是,明明天还没黑,路上却没有行人。周围的商铺也关闭了许多,即使开着的那些也都门可罗雀,更别提本应该在大街上做买卖的小商小贩了。 众人是这辈子头一次下山,全都新鲜地东张西望,强婶张着嘴四处瞧了老半天,道: “这镇上是比咱们村里好,可怎么还不如咱们村热闹。” 冷凝霜心知估计是红斑痧闹的。 自从下了山,她和白兔就改为一直跟在后面。还在山上时,强婶就问她,他们有什么打算。冷凝霜回答说想先在镇上住几天,等摸清了山下的情况,再做打算。 强婶便热情地邀请他们去林婶闺女的客店,当时冷凝霜余光瞥见林婶暗中扯扯强婶的袖子,意思是她没法替闺女做主让他俩白住。 强婶却知道白兔手里有从村长娘子那儿赚来的十六贯钱,耳语过后,林婶顿时笑开了花,比强婶更热情地邀请,跟她自己赚了钱似的喜庆。冷凝霜心下好笑。 道路两旁的墙上贴了不少官府告示,撕了贴贴了撕,风吹过看起来十分萧索。 林叔跟附近的商家打听女儿的客店,好在镇子不大,商家们相互熟识,刚问了两家,一家棺材铺老板便热情地为几人指明方向。 林叔谢过,几个人顺着指引向东行,转弯拐角一径往白石街去,转过两个弯,来到一间酒肆对面。一栋二层木制的狭窄客舍,挂了一条写有“往来客店”的牌匾。 林婶的女儿阿桂二十五六岁,高高孤拐,粗手大脚,身段细溜,见人三分笑,是个健谈的妇人。她男人姜大虎背熊腰,是个精明的汉子。他们育有两子一女,家里还有个刚买来的姨娘梅花,负责接待来往客人。 林婶见女婿才有点钱就纳妾,心里膈应,当着众人面却不好说什么。强婶他们则很惊奇,富贵村偷人的不少,他们却不知原来野女人还能名正言顺地领回家做妾。 强婶给阿桂介绍白兔二人,开始阿桂以为是父母带来白住的,脸上很不满,等林婶跟她私语几句,她顿时两眼放光,跟见了大把银子似的,热情地拉起冷凝霜的手,妹子长妹子短地寒暄: “妹子,多亏了你,不然我爹娘兄弟还困在山里呢,一定得留下来多住几天,让姐好好招待你。梅花,快去给冷家妹子和白家兄弟开两间房!”回头瞥见梅花正小脸通红地盯着白兔发呆,顿时气冲冲地喊,“看看看,用不用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贴上去看!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去收拾客房!” 又对白兔歉意地笑道:“我家这姨娘没见过世面,白兄弟别往心里去。” 姜大见小妾如此失态,脸上挂不住,赔笑几句,转身用骂的督促小妾去干活,把梅花吓得胆突突。 冷凝霜心里好笑,阿桂这山妹子有两下子驸马,看你往哪逃最新章节。 阿桂拍拍她的手:“妹子,你们走了这么长的山路,上楼好好歇歇。等我准备好酒菜,今晚给你们接风。” “姐不用跟我太客气,我们是计划着在铜锣县住两天,所以住宿费什么的该怎么算怎么算,不能让你为难。” 阿桂得到保证,笑得合不拢嘴,口里却说:“妹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都是乡亲,谈什么钱!快上楼吧,上楼好好歇歇,晚饭好了我让梅花过去叫你们!” 白兔和冷凝霜上楼时,还听见阿山嚷嚷为啥不让他们也住客房,却被阿桂赶去睡通铺了。 往来客店一楼是大通铺,二楼四间客房,后院是主人的住所。冷凝霜和白兔住在楼上右侧两间,房间不大,也不太干净,但却比山上的条件好太多。 不久,梅花端了热水进来,说屋里没有澡盆,让她泡脚去去乏。冷凝霜给了她几个钱,让她去买条新床单和一双鞋。梅花收了钱倒也麻利,欢喜地出门去,不久便买回新床单帮她铺好。冷凝霜又问了她些话,梅花见她亲切,无所不言,冷凝霜三言两语就把镇上的情况摸清了。 铜锣县前些日子的确闹了红斑痧,后来官府派人来一夜间把所有病人全抓走了,据说是送进山里关押。之后铜锣县就变成这番景象,街上行人稀少,家家关门闭户,生怕被传染。有胆大的商家即使开门营业,也没人上门。现在每家都在发愁,闹得人心惶惶。 不过她也说不出这病的发源地是哪儿。 阿桂又在一楼叫骂,梅花害怕,赶紧下楼去。冷凝霜瞧瞧地上的水盆,皱皱眉,脚也不往里伸,只浮在水面上泡泡,就擦干躺在新铺好的床上,疲惫地抻懒腰。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敲门声,坐起来应了。白兔牵着哈二推门进来,笑道: “晚饭好了,下去吃饭吧。” 冷凝霜懒洋洋地哦了声,疑惑地看了一眼哈二: “你牵它干吗?放屋里也跑不了。” “我怕哈二被人宰了做菜。”他赌气说,哈二配合地呲起獠牙。 冷凝霜扬了扬眉,两人下楼前往后院,路上她嘱咐他几句。 后院,房里一桌院里一桌,显得很拥挤。男人在外,女人带了孩子进屋。菜全是农家的炖菜,酒却很充足。 男人那边刚一坐下就吆喝开了,梅花照顾三个孩子根本顾不上自己,阿桂则爽利地笑着,劝冷凝霜吃菜。 大块的肥肉冷凝霜实在下不去口,随便吃了些,便问起铜锣县和周边的情形。阿桂说的和梅花差不多,但她却知道铜锣县西边的几个城池已经完全关闭,据说红斑痧在那里闹得很凶。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抱怨疫病让客店没了客人,家里过得很艰难云云,说到最后,似乎有点敲打父母亲戚的意味。林婶和强婶脸上有些不好看,却一句话不敢说。 冷凝霜懒得听这些,当下问起镇上成衣店的位置,阿桂都热心指点。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乒乓声和咒骂声。几人吓了一跳,赶出去看时,见桌子翻了,满地狼藉,阿山指着姜大怒骂了几句,转头气冲冲往外走。 林婶慌手慌脚去追,姜大没说什么,阿桂却因为弟弟的无礼,脸色变得很难看。 ==== 虽然这么吆喝不好意思,但亲们要是觉得还行,请“加入书架”,多给红楼一点支持! 第六章 添购 一顿饭不欢而散。 阿桂和强婶他们都挺尴尬的,冷凝霜也不便多呆,客套几句便回房了。白兔跟进去,点燃桌上的油灯: “我问姜大了,他说以前听往来客人说过,红斑痧最开始好像出现在西边庆州一带,起初只是知道又闹疫病了,没想到这么严重。后来疫情扩散,官府实在隐瞒不下去,只能上报。接着从庆州到葛州,全都关闭了城门,不许百姓进出。听说有的地方为了杜绝传染,把还没死的病人集中到一块,全活活烧死了。” 冷凝霜点点头,官府为了政绩草菅人命不稀奇: “阿桂说平州现在还能出入?” “嗯,没发现疫病的地方害怕被传染,都只许出不许进。只有平州,平州是南部要道,允许出入,但进城需要经过郎中检验,还要买一碗三文钱的防病汤药,过城费也不能少。” “倒是会赚钱。”她哼了一声。 “要去平州?”他问。 冷凝霜托腮陷入凝思,顿了顿,淡淡嗯一声:“趁手里头还有点钱,先进城去看看吧。听你这么说,平州应该是个挺繁华的地方,我想先去把那两根人参卖了,再决定今后去哪儿。” “好,你决定。”白兔点点头。 冷凝霜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他还真是个听话的家伙。因为她是个喜欢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所以她喜欢听话的家伙。若对方是个处处跟她作对,妄图牵着她走的人,她早就跟对方分道扬镳了。 她也知道,白兔的本质并非是随便顺从,他只是摸清了她的脾性又想跟着她,才会这么听话。这样一个乖巧又爱耍小聪明的少年,的确很惹人怜爱。 可是她该如何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她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他表达心思的方式每一次都是轻佻的、半开玩笑的,让她并不是很懂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跟她闹着玩。 更何况,熟悉感很奇妙,也许她潜意识里对他很熟悉,这熟悉感给他造成了传染性错觉,让他觉得他对她也很熟悉,所以他才会依恋上她。他是个没有记忆的人,他会不会只是因为把心底的孤独和恐慌转化为对她浓浓的依恋,然后把这种在特殊心态下形成的依恋错当成了爱恋。 再说,她也不是个有好感就能定终身的女人。大概是上辈子过于理性,导致心的麻木性,她不愿付出,更不愿去接受能让她思维混乱的温柔感情。她明知这样不好,却因为习惯了,就算现在想改也一时很难完全改掉。和她在一起,也许会很累。 “怎么了,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白兔浑身发毛,摸遍全身也没发现自己哪里不对,诧异地问。 冷凝霜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惊了一下,忙撇开目光,淡淡回答:“没事。今天早点睡吧,明天出去买点东西,阿桂说明天隔壁街有集市。” 白兔点点头,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累了,就说:“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冷凝霜点点头,白兔就牵着哈二出去带上门。 冷凝霜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 她该拿他怎么办?她不知道。 翌日一大早,冷凝霜和白兔就出门了。往来客舍其实是不供应饭食的,两人先去隔壁早餐铺子喝了两碗米粥就葱油花卷解决掉早饭,再去邻街的集市赶集。 天不算太冷,集市上的小商小贩确实比昨天多,可偌大的长街上只支了一半的摊子,还是显得很萧条术士皇族。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小商贩看见有客人来,全都热情过了头,谁叫来赶集的人也少了一大半。 冷凝霜穿的正是强婶上次给她做的新袄,白兔的衣服是白郎中给的,虽说八成新,但架不住他长得好看,气质上佳,刚一迈进长街,就吸引了一把眼珠子。商贩们吆喝得更欢,路过一个胭脂挑儿,摊主大娘满脸堆笑地拦住他,大肆推销: “小郎君,瞧你身边这姑娘多水灵,买盒胭脂讨姑娘欢心吧。我这儿的胭脂都是上好的货,保管这位姑娘用了之后人比花娇,小郎君看了之后定会欢喜得紧!” 白兔最爱听这话,被大娘的舌灿如花哄得眉开眼笑,凑上前感兴趣地问:“多少钱一盒?” “四十文、一百文、两百文,小郎君要哪种有哪种。若都不满意还有这种,上好的石榴红胭脂,丽州的货,丽州城里的夫人小姐全用它。整个铜锣县我家独一份,一盒只要一贯钱。” “好!就它了!”白兔从肩上包袱里掏出一贯钱,刚要递过去。 冷凝霜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一边往前拖,一边对妇人笑道: “不好意思,我们不买胭脂。” “哎,姑娘,别走呀!你要嫌贵,咱还可以再商量!姑娘……” 周围的摊贩一看白兔居然肯拿一贯钱买胭脂,原来这么有家底,有针对性地吆喝得更欢: “小郎君,给姑娘买根簪子吧,我这儿有上好的梨花木簪!” “小郎君,瞧这布料的花色,给姑娘裁衣裳最合适!” “小郎君……” 冷凝霜拖着白兔往前走,白兔被琳琅满目的货物迷花了眼,不甘心地劝道:“霜霜,我给你买盒胭脂吧,姑娘家都爱胭脂水粉,你这么好看却一盒没也有,多可怜。” “我已经烦了每天上妆的日子。” “那买根簪子吧,你头上那根筷子配不上你的头发。” 她一直用旧筷子盘头。 “不必了。”干脆地拒绝,她疑惑地问,“我说你哪儿来的钱?”钱明明全在她手里。 “出门前白郎中给了我十贯钱。” 冷凝霜停住脚,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白兔忙立正站好,像被老婆发现藏了私房钱的小男人似的。 须臾,冷凝霜伸出指头在他额头上狠狠戳一下:“既然给你了,就好好存着,你这败家子儿!” “人家只是想让你高兴嘛。”他委委屈屈地跟上她,说。 “你别当冤大头我就很高兴了。” “你是说那盒胭脂不值一贯钱?”他疑惑地问。 “当然不值!”一贯钱够一家人吃一个月的,一个胭脂挑儿也敢宰高价,当谁是傻子。 “哦,那我去买那盒四十文的好了。”他转身要走。 冷凝霜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一字一顿道:“我不要胭脂!我现在要去成衣店,你再不老实点,就给我回去等着!” “是。”白兔立刻很乖地点头。 第七章 进城 街口有一家估衣店是阿桂介绍的,既是一家成衣店也是一家二手衣店。门前摆了好些布匹,地上堆了许多麻布和粗棉,旁边放了一只大筐,里面是好些旧衣服。 店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个掌柜正在打算盘,见有客上门,面上带了三分笑:“二位里边请,想买些什么?” 冷凝霜把店里扫了一圈,最后坐在门边的条凳上:“我要一条新衣裙和一身男装,男装的料子质地要好一点。”又指指白兔,“给他挑两件新衣服,一件棉布的,另一件料子也好一点,再加两双鞋袜。我们是往来客店老板娘介绍来的,掌柜的可得帮我们好好挑。” 掌柜的一听买这么多,喜上眉梢:“原来是姜大娘子介绍来的,姑娘放心,我们虽是估衣店,但衣裳全质量好,包管姑娘满意。” 白兔惊奇地问:“我也要买衣服?” 冷凝霜瞥了他一眼:“反正早晚要买,在这儿一块都买了吧。”他那副既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让她忽然有种像上辈子包小白脸的感觉,很微妙。 掌柜的满脸堆笑,手脚麻利地将店里所有他认为上佳的新衣服都拿出来,舌灿如花地介绍着,供冷凝霜挑选。 冷凝霜最后选了一套这些货里颜色最正常的浅粉色衣裙,和一件淡青色的仿缎男装。给白兔挑了一件石青色的棉布衫和一条浅蓝色的仿缎长袍,及两双细布鞋袜。冷凝霜又选了一条黑色的厚披风,付了钱,被老板热情地送出估衣店。 白兔换上新衣服,抱着裹了衣裳的包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低头沉默了好半天,突然冒出一句: “霜霜,我给你买盒胭脂吧。” “你还没死心呐?”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不是。”他抿抿嘴唇,皱起眉很苦恼地说,“你给我买了衣服,我也想给你买点什么,刚刚那个掌柜的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让我觉得我就像……就像……” “小白脸?吃软饭的?”她眉一扬。 “我是长得白,可什么是‘吃软饭的’?”他不解地问。 “就是靠女人养的没用男人。” 白兔闻言,顿时哭丧起脸,扁着嘴泪眼汪汪地道:“霜霜,原来你心里嫌我没用!” “我又没这么说,你挺有用的,我手里的这些钱也是因为有你才能赚到,你想太多了。”她数着找零,心不在焉地安慰。 白兔却水光潋滟地看着她,一双蓄满感动的眸子闪闪发亮。重新打起精神,他扳过她的肩头,郑重地宣誓: “霜霜,我保证,我一定会努力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重生之鬼眼商女全文阅读!” “……”冷凝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拨开他的手,淡淡道,“用不着,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转身就走。 白兔很狗腿地跟上她的步子,壮志满满地承诺道:“霜霜,你放心,我一定会既乖乖听话又努力赚钱的。” “很好。”冷凝霜轻描淡写地哼了一声,压根没放在心上,扭身进了隔壁的金银铺子。 用所有铜钱买了银子,其实就是换钱,因为铜钱加在一起太沉了不便携带,白兔那个小身板扛了十几贯钱走了那么长的山路已经够难为他的,她不打算再虐待他。 回去的路上白兔一直心不在焉,好像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冷凝霜也没在意。回到客舍,刚踏进门,对面大步而来的阿山差点撞上她,还好白兔将她及时拉一边去,才避免碰撞。屋里传来阿桂半训斥的吆喝声,阿山狠狠瞪了他姐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桂追出来愤愤地骂了两声,又对冷凝霜歉意地笑笑:“你们回来啦。阿山那臭小子就是被爹娘惯坏了,让你们见笑了。”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冷凝霜客套地笑笑,对阿桂说明天一早两人就要启程去平州。阿桂拉着她的手苦留不住,只得作罢,晚上又摆了一桌菜给他们送行。姜大夫妻以前去过平州,热心地给他们讲了好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冷凝霜一一记下。 翌日天刚亮,冷凝霜和白兔背着包袱准备上路。在山里背的篓筐因为太大不方便,昨天跟收旧货的小贩换了十几文钱。两人下了楼,柜后只有梅花在,结了店钱,装上干粮,他们离了铜锣县,顺着官道前往平州。 去往平州的路很好走,出了县城横穿过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就是官道,顺着官道一直走,脚程快的话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 太阳西沉,也许是特殊时期,平州城门外等待入城的人并不多。冷凝霜和白兔刚走上前,便被门口的守城兵面目表情地拦住,例行盘问: “你们俩是什么人?打哪来,进城干什么?” “回官爷,奴家和哥哥是从德化县来的,这次进城是来探望姑父和姑母。”阿桂告诉她,铜锣县当初疫病闹得很凶,说来自铜锣县也许会被拒入,提邻县的德化县好点。 “兄妹啊,你俩长得可不咋像。”守城兵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有些怀疑地拖长音说。 白兔笑笑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悄悄塞给他,道: “官爷好眼力,她像爹,我像娘,见着我们俩的人都说我们俩不像。” 守城兵达到目的捞了油水,眉开眼笑:“也是,一个像爹一个像娘也不稀奇。行了,你俩过去给郎中把脉,郎中说成就拿三文钱买碗防疫病的药汤,喝了就进去吧。” 白兔应了,和冷凝霜来到城门口一张破桌子前。正坐着打哈欠,看起来像极了蒙古大夫的中年男人懒洋洋地给二人把了脉,手指在冷凝霜手腕上停留了超过一分钟,慢悠悠地说: “姑娘的这脉象……” 冷凝霜悄悄递上一粒碎银,笑问:“老先生,奴家怎么了?” 蒙古大夫笑眯眯地回答:“没事,姑娘很康健,喝碗汤药就可以进城了。” 花三文钱买一碗草熬成的汤喝进去,又交了明文规定的进城费,两人终于顺利进入平州。 冷凝霜咬牙切齿地捏着装了银子的包袱,恨恨地想,这么黑暗的国家,早晚要完蛋! 第八章 神棍 不愧是连接南部的重要城市,一进城门,便闻人声鼎沸,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条清澈碧绿的运河横贯全城,两岸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哈二闻到食物的香味,立刻从包袱里钻出头,冷凝霜让它下地,牵着它往前走,四处张望了一阵,提议: “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白兔点点头,两人刚要穿过横街寻找客栈,就看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牵手结伴,一边小跑着往前走,一边兴奋又激动地道: “快点快点,桑葚子先生已经出摊了!” “我今天一定要让他帮我摸骨!” “我也好想让桑葚子先生给我摸骨啊!” …… 如狂风席卷大地,不多时,好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全都聚到了街尾处,使本来毫不起眼的街尾墙角立刻变得光彩夺目起来。花团锦簇,香风乱飘,惹得一群没事干的穷闲汉富公子也往那边凑,抻长了脖子瞧热闹。 白兔瞠目结舌:“前边在干吗,怎么那么多人?” 冷凝霜见这架势,第一反应就是,不是商家打促销,就是粉丝追明星,当下不感兴趣地道: “大概是耍把式卖艺吧,不然就是在卖便宜货,反正不关咱们的事,走吧。” 白兔对卖艺和卖便宜货这两样都没兴趣,两人经过街尾,正想从闹哄哄的人群后头穿过去到前面找客栈,不料还没走过去,就听人群集体发出一声兴奋的惊呼,紧接着,一块冷硬的石头咚地砸在冷凝霜的脑袋上,差点砸出一个坑。 白兔吓了一跳,一边伸手帮她揉,一边怒目寻找肇事者。冷凝霜捂住头又疼又恼火,把砸中她的东西拿在手里一看,原来不是石头,而是一块刻满了象形文字,通体碧翠遍生凉的蛇形玉佩。莫名遭此横祸让她郁闷不已,很显然玉佩是从人群里被丢出来了,她回过头,却听一个细润如泉的嗓音笑眯眯地说: “就是那位姑娘了!”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分成两排,全都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冷凝霜。中间空出的一条通道上,一头站着冷凝霜,另一头是一张破旧的长条大案,桌案后头坐了个年近三旬的美郎君。 但见他面白如玉,眉若春山,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弯成月牙,上唇沟两侧,油黑细密的八字胡一翘一翘的。他穿了一件宽大的灰色道袍,袖子大得可以塞进去一只桶。本应该是个仙风道骨的美男子,却因为过于精明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道貌岸然、油滑猥琐的神棍。 神棍笑眯眯地朝她走过来,很无厘头地说:“既然姑娘接到了在下的玉佩,这就是缘分,咱们快点开始吧。” “哈?”冷凝霜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避开他抓向她手腕的手,“等等,你要干吗呀?” 白兔上前一步拦在神棍面前,冷冷质问:“你想对她做什么?” 他冰如寒川的警告语气让神棍略惊,后退半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笑道:“这位兄台误会了,莫非二位是刚到平州所以不知道?在下桑葚子,略通命理占卜之术,每日酉时准时在这儿摆摊算卦,每日只算十人,便是由那块玉佩来决定人选。” 他往冷凝霜手里的蛇佩上一指,笑眯眯地问:“姑娘,容在下为你算上一卦,如何?” 冷凝霜冷冷一笑:“命是活出来的,不是算出来的,我对算命打卦这种事没兴趣武极天下。” “哎,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桑葚子先生好心为你算命,你不但不感激,竟还恶言相向,太过分了你!”粉丝一号立刻出头谴责。 “没听说算命也能强买强卖的,再说我也没钱付你卦费,桑葚子先生,麻烦你让下路。”周围全被疯狂的粉丝们给堵上了,她对这场“天降横祸”万分郁卒。 桑葚子的眼里划过一丝玩味:“姑娘既然相信命是活出来的,那么无论在下算出什么,姑娘都不放在心里不是吗?在下愿为姑娘免费算上一卦。” 周围的骚动越来越大,女孩们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全都是在指责冷凝霜不识好歹。冷凝霜哭笑不得,偏偏桑葚子又没有让路的意思,她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妥协道: “好,你算吧,不过我可不付钱。” “说免费就免费。请姑娘伸出手让在下为你摸骨。” 人群中顿时响起追星族里常见的脑残式尖叫。 “除了摸骨,你不会其他算法?”她讨厌被触碰。 桑葚子眼里的惊讶和兴味更浓:“姑娘若肯写下生辰八字也可以。”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冷凝霜随他来到破桌子前,上面笔墨齐全,桑葚子很热心地拿起笔蘸好墨,笑嘻嘻地递给她。冷凝霜接过来,随手在纸上写下身体本主的生辰八字。桑葚子在一旁啧啧笑道: “姑娘的字笔法精妙,笔力挺拔,端庄隽秀之中隐隐透出一股雄浑刚劲,还带了丝孤僻自傲。只可惜结体过于严谨,就像被什么束缚住了,少了那么一点韵味。” 冷凝霜心头一顿,将写了八字的纸张塞给他,面不改色地笑道: “我还要赶路,麻烦你快点算。” 桑葚子也不恼,随意扫了一眼八字,扑哧笑了: “姑娘还真顽皮,居然拿一个死人的生辰八字来哄弄在下!” 冷凝霜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僵了僵,浅笑道:“你才说笑,这的确是我的生辰八字。” 桑葚子见她表情认真不似玩笑,愣了愣,低头仔细看过纸上的八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呆怔了一会儿,说: “姑娘的命格有些奇怪,以十五岁为槛,十五岁前命里带煞,克父克母克夫,且为短命之相。十五岁时会经历一场劫难,若能安然度过,便会涅重生,金凤呈祥。姑娘而今已经过了十五岁,可见劫难已过。只是命里带的煞气虽有减弱,却并未化解,起初会给周围人带来一些不祥,不过很快就会消失。” 他掐掐手指:“南方是姑娘的宝地。请姑娘谨记,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命已天注定,凡人不可逆,姑娘若固守执念,只会伤了自己。” 冷凝霜一头雾水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桑葚子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我也不大明白,反正这纸上就是这么说的,你记住就行了。”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神棍还真是神棍。行了,算完了,我也该走了,后会无期。”趁他不注意,大步冲出人群离开了。 桑葚子甩袖负手,目送他二人远去,一双神棍特有的精亮眼神在冷凝霜身上溜了溜,又落到白兔后背上,手指捋捋八字胡,笑道: “有点儿意思!” 第九章 赚钱 青林街上的鸿雁客栈虽不算豪华,却简单大方,窗明几净,被褥整洁。冷凝霜铺好自己的床单,走到屏风后面,虽然嫌弃浴桶被人用过,只是草草洗了洗,可久违了的热水澡还是让她遍体舒畅。 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出来,房门被敲了两下,白兔进来,望见她粉嫩的肌肤散发着温热的水汽,挟带一股柔媚的甜香,眸光暗了暗,上前拿过干布巾,走到她身后帮她擦头发。 冷凝霜自己不会梳头,又懒得打理长长的头发,索性坐下来乖乖地任他擦。她的顺从让他愉悦地眯了眯眼: “晚饭是让小二送上来,还是下去吃?” “下去吃吧,正好听听热闹。” 白兔点点头,放下布巾,用梳子帮她梳顺了头发,分成两股灵巧地盘起,忽然问: “凝霜,你会写字?”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凝霜”,又有些严肃的语气,让她一时很不习惯[综违和感。顿了顿,她只是浅浅地嗯了一声。 目不识丁的富贵村里,是不可能长出会写字的姑娘的。 让她意外的是,她嗯了一声之后,他明明心里很在意,却什么也没问。用筷子将发髻固定,他忽然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刹那间,一股恬淡温柔的桃花香气将她暖暖地包围。 她如触了电般震惊,浑身一颤,慌忙要挣开他,他却已经自己先放手,笑眯眯地道: “饿了吧,下去吃饭。” 冷凝霜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起身,若无其事地跟他走下楼。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的一瞬间,她的耳根子热了下。 回想起刚才他抱住她的感觉,此刻的她才迟钝地觉察到,当时的他身上好像聚拢了一种虽努力压抑却仍旧强烈的惶乱与不安,是她的错觉吗? 晚饭时间,大堂里的食客不少。冷凝霜和白兔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点了三菜一汤,还没开始吃,大堂内忽然出现一阵骚动: “是桑葚子先生!” “那就是桑葚子先生啊!果然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两人一愣,放眼望去,只见一身仙风道骨打扮的桑葚子背了个小书箱,笑眯眯地迈进来,拱拱手跟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过招呼,随便拉个人他都能跟对方说笑两句,简直比茶馆里说书的还八面玲珑。 一天两次碰见同一个神棍,这霉运走的估计喝口凉水都得塞牙缝。冷凝霜低头想装不认识,哪知对方偏不让她如意,细润如泉的嗓音极为高调地表达出欣喜: “啊呀呀,原来兄台和姑娘也住在这儿,相逢即是缘,重逢天注定,我这儿有上好的桑葚酒,拼个桌一起喝一杯?”他嬉皮笑脸地站在饭桌前,晃了晃雕刻精美的酒葫芦。 冷凝霜见所有人都关注这边,看样子这神棍在群众中声望很高,不想再因为他引发众怒,只得硬邦邦回答: “先生请便。” 桑葚子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喇喇坐下,放开嗓子吆喝小二上冰糖肘子、粉蒸肉外加一盘红烧狮子头,无肉不成欢。 冷凝霜眉角抽抽:“你不是道士吗?”道士吃素吧? “姑娘好眼力,我不是道士,我师父是道士。”他一点不尴尬,拿起筷子就伸向他们的糖醋排骨。 白兔敏捷地一筷子截住他欲夹菜的动作,冷凝霜道: “我大方点允许你吃我们的,可你点的那三样我不请客。” 白兔撤了筷子,桑葚子如愿夹到排骨,豪迈地笑道:“放心放心,这顿我来请,我还请你喝桑葚酒。”献宝似的捧起葫芦。 “各付各的就好。我不喝酒。” “真是个固执的姑娘,难得我十八年来大方这一回,太固执的姑娘将来可拴不住丈夫的心。” “不劳你费心。” 桑葚子笑眯眯溜了一眼狠瞪着他差点把筷子捏断的白兔,又瞄了瞄安静吃菜的冷凝霜,问: “对了,相识一场,我还不知道你们姓甚名谁,听你们口音,应该不是汉国人吧?” “我姓冷,他是小白,我们一直住在鹿鸣山,因为红斑痧才下山的我的女友是丧尸全文阅读。” “鹿鸣山?听说鹿鸣山里是有几个村子,没想到疫病这么凶险,居然蔓延到山里去了。”桑葚子挠挠头惊奇地说。 “因为没下过山,所以对外面两眼一抹黑,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外面的新鲜事?”她笑问。 桑葚子本身就是个话唠,又好为人师,见她的态度终于谦逊起来,顿时来了兴致,口沫横飞,侃侃而谈,把四国从开国到现在全道了个遍,时不时还拽句酸文,说到最后,还借她一本他最爱的《四国游记》。 冷凝霜从他的叙述中弄清了,现今竟然四国并立,华国尚文,燕国好武,晋国沿海经济繁荣,而他们所在的汉国则农业较发达。 桑葚子话匣子打开就没完没了,很快从国况讲到各国文坛,大力推崇汉国史上的“竹林四贤”和晋国历史上的“黔南三凤凰”。冷凝霜听得云山雾罩,反倒是白兔一听“黔南三凤凰”的名号,居然兴奋起来,一番高谈阔论深得桑葚子意。 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聒噪中,冷凝霜淡定吃过晚饭,放下筷子: “你们慢用,我先上楼了。” “吃这么少?”白兔忙问,虽然她一直食量不大,可他还是很担心,望着她头也不回上楼去,更是紧张地自语,“是不是我说太多惹她生气了?” 桑葚子大吃大嚼,抽空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她只是嫌咱俩很烦。” “她嫌我烦?”恍若晴天霹雳,白兔不敢相信地低呼,如被世界抛弃了般可怜。 桑葚子咂咂嘴:“我说,你们不是山里人吧,你熟读经史,她的举手投足更像出身士族,不,士族千金没她那样的眼神,坚定无惧,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支撑她似的。” “她是我的,你少打她主意!”白兔瞪他。 “她说你俩是兄妹。” “没成亲前都是兄妹。” 桑葚子露出一个八卦兮兮的笑:“小白呀,兄弟跟你说,你降不住她。” “不劳你费心。我干吗要降住她,我只要对她好就行了。” 桑葚子用惊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忽然,一个小书童跑进来,欢喜道: “先生,可找着您了!这是我家少爷给您的,少爷请您明儿早上一定要做出来,小的明日开课前过来取,您可千万别忘了,不然小的就遭殃了!”说着,将钱袋和一本窗课交给他。 “行行行,你明儿来取吧。” 书童再三嘱托让他别忘了才离开,白兔问: “那是什么?” “少爷们不好好上学又怕挨板子,花钱请我替他们写文章。” “这也能赚钱?”白兔心一动,惊呼。 “那当然!今儿接的有点多,一共二十篇,明天就得交。”顿了顿,他忽然笑问,“你文才不错,有没有兴趣?” 白兔早已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第十章 卖参 小二送热茶来时,冷凝霜向他问起桑葚子,当时小二居然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她,不过很快便对她唾沫横飞地讲起来。原来桑葚子在汉国还真是个人物,一个孤儿,被南山观赫赫有名的云鹤道长收养,不仅学会了算命,还成了举国皆知的才子。 从十五岁起他去参加科举,连续三次高中状元,同时也连续三次在被授官后辞官,最长在职记录两个月,辞官后就又去参加科举。皇上对他这种捣乱行为很恼火,在第四次从考生名单里看见他名字时,当即下旨,为了对其他学子公平,他被终身禁考。 正是因为这道圣旨,桑葚子举国闻名,一时间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也成为众多学子眼中神一样的人物。虽然后来他自甘堕落去当神棍,而且还是一个爱酒如命、爱财如酒的神棍,不过在大部分崇拜者的眼里他是可敬的。 简而言之,他是个怪才。 冷凝霜天亮时起床,一直到下午,才终于将一本《四国游记》读完。一上午白兔都没来骚扰她,这让她很意外。放下书,揉了揉睛明穴,她换了一身男装,准备去同济堂。 拿起人参匣子刚要走,门突然被推开,白兔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白上还泛着醒目的红血丝,却笑得喜气洋洋,三步并作两步窜进来,美滋滋的,简直比中了头彩还兴奋,笑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霜霜!霜霜!” “干吗?”他的表情让得慌。眼球发红眼周黢黑,既像兔子又像熊猫,该不会昨晚那个神棍欺负了他,让他受刺激变成傻子了吧。 白兔从袖子里掏出一两银子的锭,兴奋得直发颤,献宝似的塞进她手里,自豪地挺起胸脯等待她称赞。 冷凝霜惊诧地摸了摸发亮的银锭,狐疑地问: “哪来的钱?” “桑葚子兄给的。” “他教你算命,你跟他一起坑蒙拐骗去了?”昨儿还水火不容,今天就称兄道弟,那根神棍该不会把小兔子带坏了吧? “不是。桑兄他替学堂里的少爷们写文章赚钱,昨天他接的文章太多了,我帮他写了十篇,得的钱我和他对半分。” “十篇文章一两银子?” “上中下三等,价钱不一样,大考要到了,求文章的很多。桑兄跟我写的一样,他却赚了二两半。”他说到这儿,有些愤愤不平。 也难怪,毕竟人家是全国皆知的才子。 白兔握起她的手,挺起胸膛,喜气洋洋地笑说:“霜霜,我说过我会赚钱吧,我一定会赚很多钱让你过好日子,我不是吃软饭的,我也能养得起我喜欢的姑娘!” 他的眼神纯洁无害,他的语气真诚认真,甚至还带了点的孩子气,冷凝霜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 “你还真在乎那个啊!” “霜霜――”白兔被嘲笑,顿时扁起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他会赚钱冷凝霜自然高兴,但并未收下:“既然赚了钱,就好好收着。有本事挣钱当然好,可你也别太逞强了,这么重的黑眼圈,回房睡会儿吧,我去趟药铺,一会儿回来。” “别走!”白兔急了,一把拉回她,将银锭坚定地塞进她手里,“这是给你赚的,你收起来天马行空四部曲!” 他满眼坚持,那神态就像是如果她不收下,他就会生气地哭出来。冷凝霜无奈: “那我先帮你收着,你要用就跟我说。” 白兔这才欢喜起来,笑吟吟地点头:“我跟你去药铺。” “不用了,你休息一下吧。” “我要去,我不想一个人被你扔在这儿!”他坚定地谛视她,说。 冷凝霜愣住了,难道一直以来他肉麻地纠缠她、努力讨好她,都是因为他怕她丢下他?她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也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如果连她这个他唯一熟悉的人都离开了,空留他独自生活在一片陌生又空白的世界,的确很可怕。 …… 同济堂是平州数一数二的药铺,室内宽敞,单大厅里的坐堂医就有四个。冷凝霜和白兔刚进门便有伙计来问: “二位客人是看病还是抓药?” “我手里有两根人参要卖,请你们这儿能做主的过来看一眼。”冷凝霜轻声说。 伙计训练有素,听了这话,立刻掀开帘子将二人带进内室,请他们稍后。不多时,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人踏进来,用一双精明的眼上下打量了二人一会儿,才慢慢地坐在两人对面,瓮声瓮气地问: “二位有人参要卖?” 冷凝霜也不多话,从包袱里拿出两支匣子,纷纷打开,一根细瘦的参加上一根几乎已经长成人形的参。 “这是……”掌柜的看前一支时还没什么反应,当第二个匣子打开,登时眼睛一亮,霍地起身,直待捧起那根人参,却捶胸顿足,大有焚琴煮鹤、暴殄天物之感,“这参怕是有千年了,怎么这腿、这腿……唉!”他惋惜地摇摇头。 “这根参是山上挖出来的,虽然缺了一条腿品相差了点,但这种几乎成了形的参,就算没有千年,也差不多了。掌柜的若想买,开个价吧。” 掌柜的终于正视起面前这两个人来,他们穿着仿缎,料子不算太贵,应该就是一般庶民,却又不像普通庶民那样畏头畏尾小心翼翼。尤其是说话这位,一开口就给人一种凛然沉着之气,就像他们东家带给他的感觉,压迫力强却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还有一言不发的那位,那脸蛋那气质,说是贵族家的小少爷也不为过! “掌柜的?”冷凝霜出言唤了声。 掌柜的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胡子:“这人参年份很深,的确罕见,可是这品相……我可以收,三百两银子如何?” “掌柜的,虽说品相不好,但好歹也是千年参,千年参不易得。看您是个爽快人,同济堂又是响亮字号,我也不绕弯子,药的价值摆在这儿,我还听说最近平州缺人参,我也不多要,一口价,五百五十两,两根全给你。我是要搬去外省,嫌麻烦,才想把这两根参脱手,若掌柜的觉得这价不妥,我也只能忍着麻烦了。” 掌柜的看了她一眼,冷凝霜气定神闲地等待他回答。两人就这么僵了一阵,最终还是掌柜的没挺住,败下阵来,苦笑道: “小官人话都说到这份上,好好,我收了,就五百五十两!” 冷凝霜心里欢喜,脸上却只是浅浅一笑,掌柜的见状,更是暗暗点头,让人取来银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冷凝霜来之前已经打听过汉国通用的是平安票号,接过银票看了看,料这么大的店不会骗人,便含笑行了个礼,和白兔告辞了。 第十一章 丽州 亲们,这么热的天给点动力吧,打滚卖萌求“加入书架”! == 出了同济堂,回去的路上白兔闷闷不乐,冷凝霜不会猜他的心思,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也不吭声,肚子饿了?” 白兔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掌柜的给三百两你一定会同意,结果你开口就要价五百五十两,一下子长了二百多两,掌柜的居然也答应了高手寂寞2最新章节。” “谈价钱本来就会先出个低价试探对方,再根据对方的反应一点点往上加,他不过是在试探我的底。那根参如果没断腿,我本打算卖七百两呢。” “你真会做生意。”让他有点自卑。 冷凝霜哑然失笑,她上辈子好歹也是做金融投资的,只可惜那时学的专业现在根本用不上。 回到客栈,刚踏上二楼,就看见桑葚子背个书箱从走廊尽头匆匆而来,一把拉住白兔说: “你怎么才回来?你不是说今天要跟我去香茗馆吗,你还去不去?” “现在就去?”白兔吃惊地问。 “现在就去!你要是想去就快点走,我在下面等你!”桑葚子一边说一边忙忙地往楼下赶。 白兔听了,连忙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塞给冷凝霜,慌里慌张地说:“霜霜,我出去一下,晚上回来,若回来的晚,你就叫了菜在楼上吃,别下去了。”嘱咐完要走,刚走了两步,复又回来,扳了她的肩,郑重地道,“我不在你千万别自己出门,千万别出去。” 说罢,转身一溜小跑。 冷凝霜满头雾水,瞠目结舌地瞪着他离开,心里画满问号。 晚饭时,白兔果然没回来,冷凝霜独自在房里吃了饭,坐在床上看今日从书肆买来的《汉国史》和《汉国游志》。一目十行地翻了几页,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她没意识到这是因为经常在耳边聒噪的人突然消失,让她觉得寂寞,还以为是自己晚饭吃多了。 三更鼓已过,门突然被叩响,她走过去打开房门,白兔喜滋滋地进来,竟带了一股子呛人的香粉味。他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似是喝了酒,在昏黄的光线下很是魅惑人。 “还没睡啊。”他口里问,却美洋洋地走进屋里,从怀中摸出一只画了喜鹊登枝的瓷盒,炫耀似的捧给她,“你瞧!” 冷凝霜因为他身上熏人的香味,心里有点恼火,绷着脸看着他。他尤不自知,眉梢带喜地旋开瓷盒,浓郁的香气扑鼻,里头的桃花形胭脂颜色红得吓人。 又是胭脂! “哪来的?”她眼眸微眯,没好气地问。 白兔终于察觉到她仿佛在生气,顿时慌了神,受惊兔子似的耷拉下耳朵,带着不解,怯生生地回答: “今天香茗馆开张,顾员外办了个诗文会助兴,我和桑兄去卖诗文。后来我写的文章被顾员外看中了,他很高兴,还拉我们去喝酒。刚好那家酒楼里有人卖胭脂,我赚了钱就想给你买胭脂。” “那家酒楼招呼客人的全是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吧?”她抱胸,皮笑肉不笑地问。 “咦?你怎么知道?”他惊奇地反问,“也不全是年轻姑娘,还有一个擦了许多粉的大娘。” 冷凝霜揉揉太阳穴,他那副啥也不明白的单蠢相,让她连生气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了,窝火却又无法发火,这让她的心情很复杂,无语了半晌,轻叹口气: “有许多姑娘的地方不叫酒楼,那是青楼,只有找死的男人才会去,不想死下次就离那种地方远点。还有,我讨厌酒味。” 白兔似乎被她严重的语气惊到了,慌忙说:“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去了,也再不喝酒了,你别生气升帝!” “桑葚子呢?”她冷冷地问。死神棍,居然敢带白兔逛青楼! “他还在酒楼,不是,在青楼。我不放心你,他就让我先回来了。”他冲她讨好地笑笑,又道,“他说明天有人请他去丽州看风水,路上一走就要十天,他想趁今晚喝个够本。” 冷凝霜微讶地扬眉,神棍要去丽州?还真巧! “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房吧,明天早点起来收拾东西,咱们也去丽州。” “哦。”白兔呆呆地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了她一眼,又眼巴巴地瞅了一眼她手里的胭脂,他本来是想听一句她的称赞,哪怕能看见她惊喜的笑容也好,可是她不仅什么反应都没有,还生气了。他有些失望,本想再跟她说几句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天色已经很晚了,怕自己再不走惹她讨厌,他只得垂头丧气地拉开门,出去了。 冷凝霜关上房门,低头看向掌心里的胭脂。他到底还是买了,这么执着地要送她礼物,这么千方百计想赚钱给她买礼物的人,他还是头一个。她挑起一点抹在手背上,浅吸了一口气,浓郁的味道一闻就是劣质香料,甚至香得很刺鼻,可当鲜红的胭脂色晕染在肌肤上,那廉价的香甜味顺着毛孔渗入,却在瞬间幻化成纯天然蜂糖,滋润了她的心田,让她产生一丝欢喜。 这感觉对她来说很陌生,却并不坏。 “搭顺风船?”天才刚亮,桑葚子就被冷凝霜的敲门声惊醒,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口,打着哈欠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就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 “你昨晚没回来,我又不知道你今天什么时候走。反正顺路,你就带我们一程,三餐我们自理。” 桑葚子靠在门框上,挠了挠脑袋,连打了几个哈欠方才清醒,搓搓手,狡诈地眨了眨眼睛:“想搭船嘛,也不是不行,可你想借我的光,我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前天吃晚饭时我上了楼,也不知道是哪个抠门装成拉肚子,哄小白替你付了账。昨晚你又带他去逛青楼,教坏良家少男,我本来想再看见你时,就放狗咬你……”她笑容可掬,露出八颗白森森的牙,拎起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含笑送到他面前。 啊! 一声尖叫,桑葚子连滚带爬逃进屋里,噌地跳上床,害怕地瞪着哈二。 被冷凝霜拎着的哈二觉得很无辜,它连狼牙还没呲起来,他尖叫个鬼啊! “原来你真怕狗。”她也是听小二说,上次他在后院碰见哈二,居然吓得转身就跑,逃走的过程中还撞翻了两只水桶。 “你太恶毒了!居然威胁我!”哈二每踏前一步,他就大喊一声,“别过来!笨狗,别过来!” 哈二歪了歪头,它第一次见到如此神经质的人类。 冷凝霜微笑:“看在你有顺风船的份上,我才想打消放它咬你的念头……” “搭搭搭,让你搭!两间客房外加三餐全免,行了吧?!”桑葚子吓得快虚脱了,自从小时候被狗咬,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这种神经质的怪物。 “桑葚子先生果然仗义,真不枉大家相识一场,够朋友!哈二,走!” 哈二打了个喷嚏,一头雾水地跟着主人走了。 房门被关上,桑葚子终于松了口气,瘫软在床上,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这也太恶毒啦!” 第十二章 搭船 从平州去往丽州,一路顺流。出了渡口,江水浩浩荡荡,如一条狂怒的巨龙,湍转则日月似惊,浪动则星河如覆。三五日间,随风南下,也不觉过了多少路程。 冷凝霜从上船后,就一直窝在房间里看书,桑葚子说话算话,两间上房外加三餐全免。她之前就对租船南下很担忧,一个外来人如果选不好船家,入了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易发生危险。幸好能搭这趟顺风船,她现在开始感谢桑葚子的那枚玉佩了。 白兔自上了船,一直和桑葚子呆在一起,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折腾什么,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与狐仙双修的日子。冷凝霜希望白兔能交个能和他谈得来的朋友,她心知白兔来历不浅,一般人跟他说不到一起去,难免寂寞。虽然桑葚子有点不着调,可白兔乐意跟他胡侃,桑葚子又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教他有的没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连行了四五日,最近几日气温骤降,天气一天比一天阴沉,似是雨雪欲来,却迟迟不肯下。晌午时分,冷凝霜裹着厚披风,掀开帘子往外瞧,只见渺无人烟,枯枝凄冷,一派寂寥。 白兔端了一个炭盆进来,笑道:“今天有点冷,我就请船家帮我点了个炭盆,你暖暖,可别着了凉。” “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我没那么冷。”见她关心他,他美滋滋地笑答。 “这手怎么了?”当他走近放下炭盆,她才发现他的手指肚上多了好几条割伤,拉过他的手,惊讶地问。 白兔慌忙缩回手,眼神闪烁地笑道:“没事,就是不小心被刀子划伤了。” “你拿刀干什么了,能划出这么多伤?”她从包袱里翻出药膏,一边细心替他涂抹,一边狐疑地问。 “没干什么,就是不小心。”白兔含糊其辞。她手上的皮肤有些干燥,但触碰在他的肌肤上,却带来一股灼人的热度,让他的心软绵绵地发酥,他惬意地眯了眯眼。 “你这两天好像总在桑葚子的房间,你俩又在密谋什么?” “才没有密谋,只是随便聊聊!随便聊聊!”白兔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慌忙提高音量,过于坚定地强调。 冷凝霜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其中有鬼,也没多问,以打圈的方式将药膏抹匀。白兔被这样摩挲,只觉得手指痒,连带着心也跟着痒了起来。想笑又不敢笑,脸憋得通红,腼腆地说: “霜霜,你这么摸我的手,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你又不是女人,被摸了手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你是女人,可摸了我的手你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啊。” “……”冷凝霜沉默了半分钟,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用轻柔的语调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呃……”白兔被这问题逼入死角,足足干笑了半分钟,“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没喂哈二呢,我先出去了,你要是没事就睡个午觉吧。”嗖地冲出去,带上门。 冷凝霜绷着脸坐在床上,居然嫌她不会害羞,她还没嫌他比娘们儿还磨叽哩! 船行到第十天,天空中的乌云更加厚重,浓墨昏黑的冷色调,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冷凝霜第一次走出房间,来到甲板上,望见远处人烟凑聚,城廓巍峨,晓得那里就是丽州了。 转身去了白兔房间,敲了敲推开门,白兔坐在床边也不知道正在做什么,见她进来唬了一跳,慌忙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枕头底下,霍地跳起来,讪笑着问: “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马上要到了,你好好收拾一下,别忘了东西。”顿了顿,她狐疑地问,“你、在干吗?” “干吗?什么也没干啊。”他眨眨眼,回答。 自从出了鹿鸣山,总觉得他的秘密越来越多了,冷凝霜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可又不好打探对方的隐私,闷闷地转身,出去了武髓。 望山跑死马,等到船只停在码头上,已是两个时辰以后。远处,片片乌云缓慢地聚成一团,十分昏黑,重压城池城欲摧,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不久,蝶粉般的雪花从天而降,雪花很细,在半空中就已经融化了,落到地面,更像是雨。 冷凝霜裹紧披风,撑开油纸伞,正想把白兔罩进去,却听他忽然沉声低喃一句: “又是雨天,真让人讨厌!” 声音出奇地冰冷,带着阴沉的、如天边乌云一般浓厚的压抑。 冷凝霜的心咯噔一声,吃惊地望着他,却震撼地发现,他此刻抬头仰望天空的侧脸是阴郁的、寒凉的。那没有一丝感情的木然和冰冷让她的心没来由地产生出一丝恐惧,这样的他她从没看过。不,其实她见过,初次见面在深潭里,那时的他散发出的气息和现在类似,都是如广袤无垠的荒漠夜晚般冰冷、凄凉、寂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明明想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却偏偏被他脸上的神情牢牢吸引,怎么也挪不开眼。 他终于察觉到她的视线,回过头。她的心一个滑步跳,面部神经少有地迟钝,呆滞地望着他。 “我最讨厌雨雪天了,又湿又冷,还费鞋子。”感觉到她不对劲,他很快笑了起来,和往常一样。可是今天他的笑却有点沉重,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 冷凝霜明明也想装作若无其事,可他笑容深处的晦涩沉凝让她的心好似也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她笑不出来,也做不出别的表情,仍旧呆呆的。 白兔没想到她也会有这种表情,忍俊不禁,扑哧笑了:“霜霜,你干吗发呆?” 冷凝霜定了定神,装作无事地把伞塞给他:“你拿着!” “怎么,咱们要共撑一把伞在雨雪里漫步?我好高兴,你终于想通了!”他惊喜万分。 冷凝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只有一把伞,你若想淋着也可以!” “我可不想弄湿你买给我的第一件衣服。”他积极撑起伞,罩住二人,美滋滋地笑着,有点贱嗖嗖的。 “哈啊,总算到了!”桑葚子睡醒了,抻着懒筋从船舱里出来,连打几个哈欠。背后,雇主的家仆替他背了小书箱,百般好言求他快点下船上路。 冷凝霜笑道:“这趟让我们搭船真是谢谢你了,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吧。” 桑葚子远远躲开哈二,听了这话,不满地嚷嚷:“你这人怎么这样,把你们带来你们就要走,卸磨杀驴啊!“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喂喂喂,你们要去哪儿?” “你不是神棍嘛,掐指一算就知道了,还用问!” “我……”桑葚子掐掐指头,这怎么算啊? “桑兄,这两天谢谢了,我们会在丽州城周边找个地方住下,到时候你过来做客!”白兔一边跟冷凝霜往前走,一边喊道。 声音渐行渐远,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川流不息的码头,桑葚子满头黑线,丽州城周边可大了,鬼知道他们打算住哪儿! === 没收藏的亲,看完请别忘“加入书架”哟!(n_n)~ 第十三章 梦魇 丽州是南部第一大城市,也是汉阳江畔最着名的港口城市。与这座城市齐名的是它举国皆知的刺绣工艺,据闻整个丽州城包括其周边的所以县镇,无女子不擅刺绣,不是会绣而是擅绣,这项技艺已成为当地女子的一种标志。 雨夹雪下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阵雨,淅淅沥沥,如秋蟹爬沙。因为天气不好,码头附近的酒楼里前来避雨吃午饭的人不少。 二楼雅间,冷凝霜托腮望着窗外,叹了口气:“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白兔没搭腔,今天的他出奇地沉默。 冷凝霜抬眼,狐疑地望向他,却见他笔直着上身,比往日深黑了许多的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细密的雨帘,眸光放空。与其说是在眺望远处,还不如说他的魂魄已经飞到了不知名的远方。尖俏的下颏下意识绷紧,被禁闭在自己世界里的他似乎很不安。 冷凝霜非常不喜欢他这时给她的感觉,皱了皱眉,用筷子敲敲碗口。白兔惊了一跳,反应迟钝地回过神: “啊,你说什么?”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想不想吃小鸡炖蘑菇?” “这儿不卖小鸡炖蘑菇。”干蘑菇缺货。 冷凝霜扬眉点头,这她当然知道: “等雨停了咱们就去兴隆县,书上说兴隆县离丽州不算太远,风景好、民风淳朴、物价也行。等到了兴隆县,就在那儿周边找间房子住下来。” 白兔点点头,顿了顿,又有些心不在焉。 冷凝霜眼眸一闪。 好不容易雨停了,向小二打听了车行的所在,两人租车前往兴隆县。路上冷凝霜问了问车夫兴隆县的情况,车夫也是个健谈的,听她问便将自己的见闻全说给她听,冷凝霜越听越觉得兴隆县让她很满意。 车子进了县城,吱吱嘎嘎行驶在石板路上。 兴隆县地处丽州西南,古朴雅致,民风淳厚。这座人口不算多,面积也不算广的小县城之所以能闻名整个南部,一是因为此地是“婉绣”的发源地,二是因为下属兴隆县的北山是整个南部最大的铁矿。当地许多人家男人在矿上做工,女人靠绣品补贴家用,一家人就能过得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天阴沉且黑,已经让人分不清此时是白昼还是黑夜,浓密的云一直蔓延到县镇的另一端,像窒闷的胸腔里一颗痛苦跳跃的心脏。冷凝霜掀开车帘往外看,因为天不好,小商小贩早就收摊了,街上人烟稀少,哪知过了一条街,竟然热闹起来,一家商铺门前排起了长龙,熙熙攘攘,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大叔,那儿怎么那么多人啊?”她好奇地问。 车夫乐呵呵地答:“你不知道,那家是兴隆县的招牌满贯火烧,皮薄馅多,外酥里嫩,还不贵,县里人都爱吃。到了饭点他家排长队是常事,就是我平常走兴隆县也都买几个带回家。官人要不要尝尝,肉馅三文钱一个,素馅两文钱一个。” 冷凝霜笑着摇摇头,她对火烧没兴趣,不过这种天气排长龙,这家店的生意也太好了吧! 车夫送他们去了镇上最大的福缘客栈,两人结了车钱,进入店内。小二点头哈腰地迎上前招呼: “二位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两间上房。” “哟,小官人对不住,本店只剩下一间房了综无下限穿越。” “一间?”冷凝霜皱皱眉,回头望了望外面的天阴云密布,“这附近还有别的客栈吗?” “兴隆县一共三家客栈,咱这儿是最干净的,其他家怕小官人你会嫌弃。反正您二位都是男人,不如用一间将就一宿,等有人退房我再给您留出来。”冷凝霜穿了男装,光线又暗,小二以为是俩男人。 白兔见冷凝霜颦眉,温柔一笑:“还是我在外头将就一宿吧。” “算了,一间就一间。”放下定金,“有空房替我留出来。” “好咧!一间上房!”小二吆喝一声,领他们上了二楼。 冷凝霜在屏风后梳洗过,出来就看见白兔从柜子里抱出被褥,整齐地铺在地上。 “你干吗?”她问。 “铺床睡觉啊。” “现在是冬天,你想冻死啊,这床够大,上床吧。”不过是单纯地睡一夜,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上床?”哪知一听这话,白兔的脸腾地红了,颤抖着蝶羽般的睫毛,贝齿半咬着红唇,万分紧张地捂住衣襟,小鹿乱撞地道,“不要啦,霜霜,这怎么可以,没名没分的,你这样直白人家会不好意思啦!” 冷凝霜强忍住想踹他的欲望:“呸,想什么呢!我是怕你冻死!要上就上,不上就睡地下!” 白兔瞪圆了眼看着她,愣了一阵,忽然大喊一声:“我上!” 噌地窜上床,乖巧地跪坐在她面前,嫩白如玉的脸颊泛着桃粉,上挑的眼梢晕染着脉脉春情,一边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一边小兴奋地说:“霜霜,想要你就早说嘛,为了你,就算没名没分我也愿意!不过事后你要负责哦,俗话说,这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我擦! 一脚踹过去,世界安静了! 是夜,气温降低,细碎的雨凝结成盐粒一般的小雪花,从天空洋洋洒洒地飘下来。淡漠的风凌厉地从窗口拂过,惊动了冷凝霜。她睁开眼,耳边突然传来异样的呼吸声,那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带着越来越浓的惊恐,他在恐惧地哀求: “不要………别碰我……不要……求求你,放开我……” 越来越绝望的哀求声,让人心惊的仿佛被逼入绝境的恐惧感! 冷凝霜心脏猛地一沉,偏过头,白兔却突然坐起来,一手捂住脸。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但下意识地,她觉得他的上半身抖得厉害,汗水让他整个人如从水里捞出来般湿透了。 他明明已经坐起来了,却仿佛仍旧沉浸在某种恐怖的梦魇里,身体越抖越厉害,漆黑一片中,他湍急的呼吸声显得很吓人。她眉头紧蹙,坐起来刚想拍他的背出言安慰。 不料,手刚触碰到他的衣衫,他极度紧绷的神经随之一颤,粗暴地扣住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将她按在坚硬的床板上,一双手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大口喘息着。那双手出乎意料地宽展,那手指让人惊讶地纤长,而温度却冰冷得像死人。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挣扎,下一秒他就会掐死他! 这是第一次,她意识到他也是个有力气的男人,不是兔子,而是一匹掩藏在黑暗中的狼。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没有焦距的眼,空洞得可怕,如不见星辰的夜空,似哑了光泽的墨玉,宛如不曾有过任何生命的幽冥地狱。 第十四章 买屋 冷凝霜躺在床上,一动敢不动。 良久,极度恐惧仿佛已经失去理智的白兔终于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正掐着冷凝霜,吓得魂飞魄散,跳起来往后退,身子一仰,竟咕咚摔倒在床下。 冷凝霜清楚地听到他后脑勺亲吻地面的声音,探出头去:“你还好吧?” 白兔四仰八叉的,揉着后脑勺可怜兮兮地爬起来,定定神,望向她脖子上的淤痕,又慌张又愧疚,怯怯地说: “我刚刚梦见一条大蛇把我缠住了,是我不好,霜霜你别生气重生之狩猎都市。” 他眼底来不及掩饰的阴郁和冰冷却没逃过她的眼。她眸光微闪,装作不在意地哼了一声,重新趴回被窝: “睡吧。” “哦。”白兔如蒙大赦,欢喜地跳回被筒,用手指捅了捅她,“霜霜,好冷,可不可以抱着你睡?” “别得寸进尺。” 白兔失望地耷拉下耳朵,闷闷地睡下。 有好些事冷凝霜不愿意去想,因为想了就会变复杂。放空思绪,她迷糊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白兔双眼炯炯地瞪着斑驳的天棚发呆,有好些事他也不愿意去想,因为想太多或许他就会失去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 她的呼吸声趋于平稳,似已睡熟。他半抬起身,偷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察觉,小心地把胳膊从她的脖子底下穿过去,连人带被悄悄地拥进怀里。被子冰凉,人儿微热,靠在他身上,顽皮的发丝有几缕摩擦过他的脸,让他痒痒的。她的身上散发着能迷醉他心的味道,她的热度暖了他的寒冷,他忍不住侧过头,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印下温柔的一吻。 一吻过后,他紧张兴奋得直发颤,心跳很快,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得意又甜蜜地窃笑起来,他怀抱着她,美滋滋地进入梦乡。希望这次能做个美梦,最好能梦见和她花前月下,互诉衷肠,让她用温柔甜美的嗓音说喜欢他,那样让他死了都愿意。 翌日清晨,小二前来通知有空房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咚地一声闷响,紧接着一个惨叫,把他吓得差点逃下楼。 不久,美得像仙似的小官人出来了,这样貌连小二看了都心醉,可惜揉肚子的动作和他的样貌很不搭。 “客官,今早有人退房了,您看……” “不用了。”白兔揉着肚子,刚才霜霜醒来发现他抱着她睡了一宿,恼羞成怒,一脚把他踹下床,小腹估计淤青了,可他还是喜滋滋的,往小二手里塞了银子,悄声道,“没有空房,明白吗?” 小二也是个人精,接过赏钱欢天喜地道:“客官放心,小的明白!” 白兔这才回房,笑眯眯地问正在梳头的冷凝霜:“霜霜,早饭是下去吃还是在楼上吃?” “你去问小二,有空房没有。” “我问过了,小二说没有。”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下楼去了。 小二也说没有空房,冷凝霜只得作罢,打听起兴隆县有没有介绍房屋买卖的牙人。兴隆县牙人不多,而且还分三六九等,小二听说她要买屋,问清条件,给她介绍了住在紫云街的李牙人。 吃过早饭,冷凝霜和白兔去紫云街找到李牙人。两人对外称是兄弟,从外地来寻亲不着,要在这里定居,想寻一处带院子的房屋,大小适中。还说不喜欢县城中心住户太多、小商贩从早喊到晚,要安静点,但别离县中心太远。 李牙人根据她的要求,当即带两人去相看他手里的房屋。路上冷凝霜问了他许多当地的政策制度,对方也只当她是中等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出来自立门户什么都不懂,一一耐心解答了。冷凝霜对他带她看的两套房子都不太满意,李牙人没辙,留下她的住址,答应帮她再找。 双方分别,走在闹哄哄的街上,白兔负手跟着她,问: “霜霜,第二次看的那间不好吗?” “八十两还不带地,太贵了召唤神兵时代最新章节。” “李牙人说这价在兴隆县也不算太贵,毕竟这儿离丽州近。” “那也太贵,我又不是非得住在县里,周边村子也行。我现在手里是有点钱,可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入籍需要钱,赋税需要钱,还要干点营生……” “成亲也要钱,生孩子也要钱,孩子上学堂也要钱,孩子要交人头税,所以不能生太多。”白兔扳着手指如数家珍。 “去!”冷凝霜白了他一眼,“总之多留钱没坏处。” “照你这么说,第一间便宜。” “那房子那么破,你又不会做木匠活,修缮费和家具费就是不少的一笔,加起来也不便宜。” 白兔鼓鼓嘴:“我会去学木匠活的。” “我不是这意思。” “不过这兴隆县的绣楼好多啊!”白兔左右张望,这短短的一条街就有三家绣楼。 “兴隆县的婉绣最有名了。” “这就是婉绣啊。”白兔歪脖望着绣楼门口挂出来的一副《牡丹富贵图》,发怔。 “看什么呢?”冷凝霜疑惑地问。 白兔刚要回答,一个人咚地撞在他身上,手里的篮子被打翻,绣线、绣针和许多帕子荷包全掉在地上。他惊了一跳,回过身,赶忙帮人家捡。一双细嫩的小手也在地上紧忙活,等白兔归还帕子抬起头,才发现对方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生的唇红齿白、如花似玉。 那姑娘恰好抬头,看清他的样貌,眼珠子当时瓷在他脸上。冷凝霜瞧着他俩“深情”对视,心下别扭,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两声。姑娘回过神来,双颊泛红地低头,却突然指着白兔脚下啊地一声尖叫。 白兔低头,原来一条崭新的帕子被他回身时踩在脚下,他忙捡起来拍,上面的脚印却怎么也拍不掉。姑娘顾不得看美男了,心急如焚地叫嚷: “这帕子我花了三天才绣完,被你踩了卖不出去了,这可怎么办?你赔我!你快赔我!” “我……”是她先撞过来,东西也是她掉的,他凭什么要担这场无妄之灾? 姑娘却不管,生怕他不肯赔,扯住他的袖子嚷得更欢。白兔脸通红,见人越聚越多,只好问:“你要多少?” “三十文。” 白兔锥心泣血,摸出三十文数了递给她。姑娘这才欢喜起来,好感又略愧地福了万福: “多谢官人。”挎着篮子忙忙跑进绣楼里。 白兔头皮发麻,回过头望着冷凝霜冰冷的脸色,怯生生唤道:“霜霜……” 冷凝霜很恼火,不是因为那三十文钱,她没那么小气,一个靠卖绣品过活的姑娘,就算帕子是她掉的,他们并非故意踩脏,赔了也就赔了。可她就是觉得很恼火,不知道为什么。 转身,一言不发往回走,那腔无名火让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 要定居了,红楼跪求“加入书架”rz! 第十五章 铺子 三日后,李牙人过来找冷凝霜,说兴隆县周边一个叫檀溪村的地方,屋主因为父亲重病,要赶回老家侍疾,着急卖房。冷凝霜和白兔随他去看房,檀溪村离兴隆县步行需要半刻钟左右,不算太远,屋主是对四十来岁的夫妻,男人在镇上做朝奉。 要卖的房屋建在村子西南角,占地一亩,青砖砌成,三间正房及两间厢房,土砖院墙,粗铁大门。前院东边墙下还有一棵树,朱朝奉说那是棵桃树,当初盖房子时直接圈院里了,只可惜开过两次后就不再开花,也不知是不是死了,他没舍得砍。 院内有井,朱娘子说从后门出去,走上二三十步就是一条蜿蜒河道,可以洗衣服。后院还有一片整齐的菜地。 此房是二十年前建的,虽不算新,但没什么大毛病。家具虽旧,却也齐全。冷凝霜和白兔绕着宅子走了一圈,从房后过去,穿过已经枯了的芦苇丛,果然有一条安静的河。河对岸一大片草坡后面便是赫赫有名的北山,北山深处是皇家铁矿的所在。 冷凝霜对这套房还算满意,双方坐在客厅里谈价,朱家要价五十两,她心里不太认可: “朱朝奉,我是诚心想买,可五十两这个价有点贵,我手头也不太宽展,能不能再让让?” “小官人,不瞒你说,这房子我当初建的时候就花了不少钱,这么多年,连修缮带家h,还有西边那两亩地呢。这样吧,我也急着脱手,一口价四十五两。” “四十两,我付你现银。” “小官人,你这也忒会压价,四十两太少了!” 冷凝霜笑笑,取出四个十两的锭排在桌子上,诚恳地道:“四十两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你若答应,我马上付银子,你也心急想早点回乡不是?” 朱朝奉笑着,有些不甘心,可看了白花花的银子,又怕失了这笔买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新买主。李牙人为了佣金,左右游说,冷凝霜却坚决不吐口。朱朝奉无奈,最后还是一咬牙应了,当场收钱写契约交房契,并答应明天上午就搬走。 出了宅子,李牙人眉眼带笑地问:“官人对房子可还满意?” 冷凝霜微笑:“这次麻烦你了。我还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我想在县里买间铺子,地段别太差,大小适中,价钱公道就好。” 李牙人一听又有生意,喜上眉梢,暗想自己这么费心果然不错,面前这小官人虽行事低调,却是个内里有货的,当下热心地问: “官人买铺子想做什么营生,这不一样的营生对铺子的要求也不一样,只有各方面都合适了才能生意兴隆。” “我没想好要做什么,所以买铺子打算暂时先租出去,你最好帮我挑一个好租的。” 李牙人想了想:“若说想买来租,我手头还真有间合适的,是家火烧店,地段结构都不错,租客的生意也好,官人买下来也不用费心再找租客,只是房东挑买家摄政大明。” 冷凝霜挑了挑眉毛:“就这一家?” “还有两家,一间是宅子,临街,也能做铺面。另一间价钱便宜,可又旧又小,恐怕不好租。” “今天能看吗?” “能看!” 前两家冷凝霜都没看中,一个太大一个太破,最后只剩下那家火烧店。李牙人说那家火烧店名为满贯火烧,她听了名字立刻就想起刚到兴隆县时看见的那家在雨雪天排长龙的小吃店。 满贯火烧在东安街东边,房东老郭头年近七旬,早年一直跟老伴开馒头铺,后来老了做不动了,才在六年前将店租给满贯火烧,自己和老伴仍住在店里,帮火烧店算账打杂充实生活。上个月老伴过世,儿子要将他接去外地生活,于是就想卖铺子。 刚走到火烧店门口,便有小伙计迎上来吆喝: “几位客官里边请,哟,李老三,啥风把你给吹来了?” “他是这儿的伙计贾小七,也住檀溪村,他家就在官人买下的房子西边。”李牙人解释。 冷凝霜瞥了一眼贾小七,面皮青白的小伙子,头上包了块粗头巾,又瘦又矮,像根竹棍。进入店里,只见大堂内摆了十张桌子,高朋满座。正前方一个高柜台,柜台后面站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正在算账,右边一道布帘通往厨房和后院。 “老郭头,我帮你找着买家了。”李牙人走过去笑说。 老郭头抬起头,稀疏的发顶,乱蓬蓬的胡子,却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相,笑眯眯看向冷凝霜:“姑娘要买我这间铺子?” “姑娘?什么姑娘?是这位小官人要买。”李牙人以为他老糊涂了,忙说。 “李老三你啥眼神,哪有小官人,这分明是个姑娘!” “姑……姑娘……”李牙人惊诧地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微笑:“老爷子好眼力,我这打扮也是为了路上方便。听说你要卖这家铺子?” “你想买咱就里边谈。”老郭头笑说,把三人带到布帘子后头的院里。院内除了一间连接大堂的厨房,还有三间不大的住房。 众人刚在石磨旁站定,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从厨房出来,鲜艳明丽、风流袅娜,眼波处流露一股妖娆,眉宇间却泛着一丝英气,两种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一起,与普通女子不同。 她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咯咯笑道:“哟,今儿吹的什么风啊,我这破店里居然来了两个这么俊俏的小官人!” 老郭头笑呵呵地对冷凝霜说:“她是火烧店掌柜钱满贯。姑娘,你若诚心想买,老头子就给你个底价,这些全给你三百两,但有两个条件:第一除非满贯火烧不干了,否则你不能把铺子租给别人;第二他们每年租金七十两,过了年交付,五年内你不能涨租金。老头子也不占你便宜,你买下后,剩下这几天的租金我全给你补上。” “老爷子……”钱满贯很感动,房东换人,最怕新房东收铺子或涨租金。 三百两这价位的确没什么好讲的,老爷子果然是个痛快人儿,冷凝霜会心一笑:“没问题,我答应。” “小姑娘真是爽快!”老郭头放下心来,笑道,当即取出纸笔,双方签了契约,交付银票。 第十六章 小吵 冷凝霜收起契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这儿有空房吗,我买的房子要收拾一下,这段时间想找个地方住,等房子收拾完我就走,不会太久,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嗨,说什么麻烦,铺子现在都是你的。”钱满贯笑着,她也想跟新房东打好关系,“你要不嫌弃就跟我住,都是女人家。至于白小官人,去钱胖子那屋也行,不过……”她打量了白兔一番,“钱胖子那屋估计你受不了。” “铺子卖了我也该走了,今天我先去我儿子那儿,明日一早就启程,小后生以后住我屋吧。”老郭头发话了。 “这多不好意思,那等明天他再搬过来。” “无妨,我儿子巴不得我早点过去。” 钱满贯一拉冷凝霜,笑道:“他儿子是个孝顺的,已经在客栈住一个月了,就等着他卖了铺子好启程,你们晚上过来吧。” 冷凝霜这才笑着点头,钱满贯把三人送出门,出了火烧店,李牙人讪笑道: “没想到您是个姑娘。”枉他阅人无数竟没看出来。 冷凝霜笑笑,顿了顿,问:“钱掌柜什么来历?” “姑娘的眼可真毒龙兴华夏最新章节。”李牙人意味深长一笑,“她原是丽州一个门户人家的花魁娘子,后来年岁大了,就替自己赎了身,从良后过来开了这家店。” 冷凝霜了悟地点点头,拐进一条深巷,掏出五十两银票和一张个人明细的单子:“房子也买了,你找人帮我们弄个户籍,这五十两是给你打点花费的。帮我好好办,以后我还想办什么都找你。” 李牙人眉眼带笑地接了,点头哈腰道: “姑娘放心,包我身上,我办这个不是一天两天,衙门里师爷主薄都是老交情,你就等信儿吧。” 冷凝霜笑笑,出了巷子双方分开,李牙人直接去了衙门,他们则往西街走。 “逛逛再回去?”她问。 “好。”白兔跟在她身边,似满腹心事地回答。 两人在热闹的街上走了一阵,冷凝霜没什么想买,白兔更是心不在焉。就在这时,一个大汉迎面匆匆走来,冷凝霜因为周围全是人没法躲闪,正被对方撞到肩头。那人只顾赶路直勾勾地走了,她却重心不稳,身子一歪,白兔连忙伸手勾住她的腰,才让她免于摔倒。 冷凝霜松了口气,瞪了一眼那早已走远的没头苍蝇,回过身很自然地离开白兔的怀抱。白兔望着她,忽然皱起眉: “霜霜,我抱你,你都不会害羞吗?” “哈?”这是什么问题? “因为……当一个女子被心仪的对象触碰时,哪怕这个对象不是她最心仪的,被触碰时也会害羞吧。你不会害羞,是因为我压根不配让你喜欢吗?”他偏过头去,神情惆怅,眼神空洞,仿佛被蹂躏过后产生了心如死灰的绝望。 冷凝霜看着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哭笑不得,苍天作证她已经好些年没这么火大又无语了:“我不会害羞还真是对不起了!”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快四十岁了,害羞?那是她身上压根没出现过的情绪好不好! 白兔知道她生气了,闷闷地垂下头,沉默了半晌,忧郁又紧张不安地问:“现在……现在房子也买下来,已经决定要在这儿定居了,那接下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一头雾水,有些不耐。 她漫不经心的语气,让白兔觉得自己的心被毫不留情地撕成两半,鲜少愤怒地抬起头,高声质问: “难道你想就这样一直没名没分地住在一起?我们这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是亲戚,也不是夫妻,在你眼里,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伺候你的小厮还是你养的看门狗?” 他从未有过的高亢语调把冷凝霜吓了一跳,也把路过的行人吓一跳,回过头看见是俩俊俏的小官人在吵架,夫妻、没名没分、小厮、看门狗,这场争吵的信息量好大! 爱热闹的开始抄手围观。 冷凝霜余光瞥见已有人开始远远地驻足,脸发烫,低喝:“你声音太大了!” 白兔微怔,往四周一瞥,也有点不好意思。就在这时,一声欢喜自身后传来: “官人,官人,真的是你!” 白兔正疑惑迎过来的这自来熟姑娘是谁,对方先笑道: “我是姚仙仙,上次咱们在绣楼门口见过,你还买了我的帕子修真纨绔全文阅读。” 白兔恍然大悟:“哦,是你啊。” 姚仙仙见他还记得,笑得见牙不见眼: “上次的事我也有错,没想到官人如此大度,我回家还被我娘骂了好一顿哩。” 白兔笑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不必介怀。” 冷凝霜冷冷瞅了他一眼,他在她面前傻啦吧唧,怎么到了别的姑娘面前就风度翩翩啊,装什么玉树临风的佳公子!靠! 姚仙仙活泼地笑,从挎篮里摸出俩鸡蛋塞给他:“我今天是来卖茶叶蛋的,还剩两个,送给官人尝尝,都是自家做的。” “这怎么好意思!” “官人拿着吧,就当上次让你买了条次等帕子,我送你的赔礼,不然我还得拿回家去。” “你既这么说,我就收下了,多谢姑娘。”白兔笑眯眯道。 这笑容彻底点燃了冷凝霜的肺火,他还敢说他是她的看门狗,谁家看门狗会对外人摇尾巴! 冷冷转身,离去。 白兔一愣,慌忙要跟上,姚仙仙忙问: “官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下次再说!”白兔敷衍了句,追上冷凝霜问,“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干吗要说一声?”她淡漠地反问。 “你在生气吗?”他皱眉,困惑地问。 “我才没生气!”说罢,大步调转方向。 白兔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跟上她。 到了晚上,两人退了房搬去满贯火烧。钱满贯将冷凝霜领进屋里,翻出新被褥,大方地笑道: “想用什么别客气。” “这段时间麻烦钱掌柜了。” “不麻烦,都是离乡背井,既然认识了就是朋友,你叫我‘满贯姐’,我叫你‘小霜’,成不?” 冷凝霜微笑颔首,顿了顿,钱满贯好奇地问: “小霜,你和白官人是亲戚?” “不是。” “那定亲了?” “没有。” “那你们是……”她满腹狐疑。 冷凝霜想了想:“严格来讲,什么也不是。” 啪! 一声脆响吓两人一跳,回头望去,只见白兔硬邦邦地笑着,眼睛却在瞪着冷凝霜,走过来,将手里已被折断的筷子塞给她: “你的筷子!”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冷凝霜哑然,这不是筷子,这是她的簪子! 钱满贯讪笑,这么微妙的气氛,不像什么也不是吧! 第十七章 春联 翌日一早,老郭头来跟他们告了个别,就和儿子远赴外乡养老去了。中午,冷凝霜带上工匠去装修新宅,主要是刷刷墙,再改造浴房、铺设地龙。工匠虽然觉得她的要求很新奇,但还是根据她的描述出了图纸,要价二十两。 冷凝霜去监工,没让白兔跟,而是让他去家具店订张床。白兔也不敢反驳,蔫蔫地去了家具店,接着像个留守儿童似的,坐在后院的磨盘边苦着一张脸发呆。她一定生气了吧,因为他对她说了那些讨厌的话,还胡乱对她发脾气,所以她不想搭理他了。狠狠敲敲脑袋,明知道她冷情,明知道她讨厌承诺,他为什么要头脑一热说出那些丢人的话,装傻呆在她身边不是更好么。 现在好了,她生气了,不搭理他了,接下来会不会把他赶走。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没了她,无法想象,他一个人要怎样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生活下去。 钱满贯路过,看着他因为沮丧耷拉下来的尾巴耳朵: “我说小白,你都坐一上午了,让小霜一个人去监工,你俩到底谁是男人,谁是女人?” “霜霜不让我去。” “你是个男人,她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你也太听说了。”这么听话的男人她还是头一次见,感觉好惊奇。 “我不会做霜霜不喜欢的事,我不想让她讨厌我天马行空四部曲最新章节。”他闷闷地回答。 钱满贯张口结舌,该说他太小心翼翼还是他太有觉悟?” 白兔闷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满贯姐,我出去转转,若霜霜回来,就说我出去了。”呆坐着也没用,还是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只有会赚钱的男人才能挺起胸膛去喜欢女孩。 怀揣“雄心壮志”,他出门去了。 冷凝霜午后归来,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白兔抱了一卷红纸大步走来,疑惑地问:“你买什么了?” 白兔走近才看见她,吓了一跳,闷闷回了句:“春节要到了,我看街上卖春联挺火的,反正也没事,就想着也写几张拿去卖。” 顿了顿,他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 “霜霜,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生什么气?” 白兔望着她,她疑惑的表情很自然,并不是赌气,而是她早就忘了昨天发生的事。他的心沉至谷底,原来从头至尾那么在意的人只有他,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我进去了。”愤闷地说了句,垂头往里走。 冷凝霜望着他落寞的背影,一头雾水。 次日,白兔早早出摊,过了晌午,冷凝霜本来是想去买包子,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东安街,在街尾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坐在破桌子后头,木着一张脸的白兔,他正冷冷地瞪着路过时偷瞄他的姑娘,散发着零下三十的冷气。 “你板着一张脸会把客人吓跑的。”她哭笑不得,走过去把两个包子放到他面前。 白兔吓了一跳,蹦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路过。”她随手拨弄摊在桌上的对联,“卖出去几副?” “一副。”他压低了头,沮丧地回答。 “一副?”她吃惊地扬眉,现在正值卖春联的旺季,一上午怎么才卖出去一副? 正在这时,有农妇过来问价:“小哥,春联咋卖?” “十文钱一副。” “十文?你咋胡乱要价?王秀才才卖五文,你当俺傻子啊!”农妇骂骂咧咧说着,扔下春联大步走了。 冷凝霜哑然失笑:“我说你,别人卖五文,你卖十文,当然卖不出去,卖之前你总得了解下行情吧?” “我了解过了,我在这儿摆一天摊就得交五文钱出摊费。再说我的字是正统颜体书法,比王秀才写得好多了。”白兔不服气反驳。 “你是卖/春联,又不是卖书法,平民百姓贴春联都是图个喜庆吉利,只要不太难看,谁管你颜体柳体!” 白兔无从反驳,抱着胸气鼓鼓的。冷凝霜抬起他的下巴,用力一捏:“还有这张脸,笑一笑,你没看见那些姑娘想过来却被你的冷脸吓退了吗,现成资源不用,浪费!” “我才不想被一群叽叽喳喳、傻里傻气的姑娘围住。”他推开她的手,扁起嘴说。 冷凝霜翻了个白眼,就在这时,两个看上去有些家底的姑娘腼腆地蹭过来,红着脸看了看这个新来的官人,又偷瞄一眼一直冷脸的那位,怯生生问: “这位小哥,春联咋卖?” 白兔还没回答,冷凝霜先转过身,对着姑娘微微一笑,如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竟照得人浑身发酥: “若买五副,七文钱一副,我再加送一副藏有姑娘名字的对联;若买十副,我还可以用姑娘的名字现场作一首藏头诗送给姑娘天赋武侠系统全文阅读。” “家里用不了那么多啊。”姑娘红着脸糯糯地说。 “一点不多,姑娘这气质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大户人家门户多,自然要多贴几副春联讨个大吉大利。那加赠的对联可是由在下亲笔为姑娘书写哟!”她说着,一抹勾魂摄魄的笑,挤挤眼睛。 姑娘被电,顿时芳心怦然,两眼冒桃心:“我买!” “我也买!” 一旁围观的少女们闻言,也都一窝蜂拥上来,明知买太多没用,可就是舍不得彩头,就是舍不得俏公子的笑脸。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男人迈着八字踱到摊子前,拇指上的金扳指闪闪发亮,后面还跟着个小厮: “小哥,这春联怎么卖?” “这位爷,若单买,十文钱一副。”冷凝霜笑答。 “这么贵?”男人皱皱眉。 “这位爷,不算贵,您瞧这字体笔法,不是我自夸,丰腴雄厚、气势开张,挂在家里绝对不丢面子。看您气宇轩昂、神采不凡,一看您就是开茶楼的,若您多买,我就加送您一张精妙的对子,您拿回去挂在茶楼,又雅致又能财源广进。” 男人被她的舌灿如花逗乐了:“你这小哥倒有趣,你怎知我是开茶楼的?” “咦,我猜错了吗,您给人的感觉明明就像茶一样,质感醇厚,清逸韵雅。” 男人被夸得心情舒畅,哈哈大笑:“好,你若能写出一副精妙的对子,今儿你的春联我就买!” 冷凝霜微微一笑,执笔蘸墨,在红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两排字:只缘清香成清趣,全因浓酽有浓情。 男人眼眸一震,抚掌大赞道:“好!写得好!”带着欣赏,笑眯眯打量了她一番,“小哥,这多买是买多少?” 冷凝霜笑嘻嘻地答:“爷您喜欢买多少都行,您家大业大,应该需要贴不少吧,对我来说自是越多越好。” “你倒实诚。我要二十副,你再多送我一副!” “爷您真豪气!”冷凝霜笑容满面,让白兔包了二十张,自己提笔蘸墨,在白纸上书写道,“四海咸来不速客,一堂相聚知音人。” 中年人大赞,付了钱,让小厮抱了一包春联,喜气洋洋地走了。白兔目送他远去,扯扯冷凝霜的袖子: “你怎么知道他是开茶楼的?” “他扇子背面不是写着‘茶人庄’么。” “那他自己不知道?”白兔吃惊地问。 “他知道啊。”冷凝霜笑看一眼迷惑不解的他,“这卖东西,营销最重要,不是说你东西好就会有人买。首先你要知道你想卖给什么样的人,普通百姓要的就是物美价廉,而像刚才那几位都是心气高的有钱人,有钱人买东西要的是新奇、能吸引他,还能让他心情愉快。卖给人需要的,就是他不需要你也让他觉得他需要,这才叫做生意。” 白兔若有所思地点头。 第十八章 大吵 这一天开门红,两个时辰内,所有春联销售一空,这让白兔信心大涨,当晚将写好的春联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打算卖给普通百姓,一部分要推销给有钱人。就像冷凝霜说的,对方不需要却让他觉得他需要,这才是本事。 第二天,他又自信满满地扛着桌子去摆摊。 春节一天天临近,气温跌至零度以下,檀溪村房子的地龙已经做好,木匠店也送来了新床。新床让冷凝霜很诧异: “这床怎么这么大?” “姑娘,喜床都这么大。”木匠笑呵呵说。 “喜……喜床? “是啊,上次您的未婚夫婿来店里,看见喜床就说也要定一个,还跟我好一顿讨价还价。听说您二位马上要成亲了,我提前祝姑娘和夫婿百年好合。那个啥,您夫婿只付了定钱,剩下的……” 冷凝霜僵着脸讪笑,背过身去咬碎一口银牙。死兔子,他俩啥时候定亲了?居然还敢让她付钱,买下一张刻满喜字这么俗的床! 回去的路上,气冲冲拐到东安街想找他算账。穿过买卖年货的熙攘人群,转了一个弯,却听前面一阵喧闹嘈杂,抬头一看,白兔裹着一身蜜合色的袄,正站在桌子后面,笑眯眯地和几名少女说笑,那表情极尽温柔亲切,让那些个妙龄女子全都双颊泛红,含羞带臊。 在山上时没发现,出来才知道原来他这么受欢迎。 “小哥可娶妻了?”一女娇羞询问。 “没有。”白兔愣了愣,笑答。 少女顿时羞中带喜,就在这时,一个人手捧豆浆挤过来,笑道: “白大哥,喝口热豆浆暖暖身子武髓全文阅读!”鲜亮的桃红小袄衬得她的脸红扑扑的,明丽耀眼,竟是姚仙仙。 白兔忙道:“这怎么好意思!” “不要紧,反正也是我卖的,白大哥这两天这么照顾我。”姚仙仙笑靥如花。 盛情难却,白兔接过来,喝下后果然暖暖的,虽然有股豆腥味。 姚仙仙见他喝了,笑得更加灿烂。旁边的姑娘不乐意,把她挤一边去:“哎,你哪儿来的,快让开!” “你才是,都站这儿半刻钟了啥也不买,别影响白大哥做生意!” “你……” 眼看战争一触即发,白兔温和介入: “仙仙,你也有自己的摊子,别让人家帮你看太久。这位姑娘,若你不知想买什么,不如我用姑娘的名字现场写一副对联,如何,只要十文钱。”莞尔一笑,如沐春风。 四周瞬间开出万朵玫瑰,女子满面通红,笑道: “那就有劳小哥了。” 冷凝霜冷冷地远观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仙仙?哼! 吹拂在身上的冷风让人深深感受到寒意,不知不觉,她的情绪似乎总是被某个人牵着走,这让她不安起来,也很讨厌。那些明明是她教给他的,可为什么当她看到他对别人笑得如此自然时,她的心会堵得难受。 真可笑,难道她竟以为他是她私有的,他毫无防备的表情只允许在她面前展露?她也太自以为是了,明明不打算接受他,可为什么窒闷、焦躁接踵而至,像墨点滴在宣纸上越扩越大? 夜幕降临。 白兔收摊归来,喜滋滋地推开冷凝霜的门,笑道: “霜霜,我回来啦!你看,这是我今天赚的!”摸出一包铜板,得意地递到她面前,像做了好事的小狗挺起胸脯等待夸赞。 冷凝霜背对着他整理衣物,他的欢喜激起了她的躁郁,莫名地,她现在很不想看见他的脸,听见他叽叽喳喳的声音。顿了顿,她强压下胸口处的烦闷,冷笑道: “赚了钱就收起来,留着将来娶媳妇用吧。” 白兔一愣,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停了停,笑着递给她:“这就是给我媳妇的啊。” 冷凝霜把包袱往床上一扔,生硬地说:“房子也收拾差不多了,该搬过去了。” “哦。”白兔吓一跳,眸光黯了黯。 “我说,”她转过身看着他,“那间房子给你吧。” “啊?”他脸色一僵。 “虽说人参是哈二它娘给我的,可也是因为你带我进山,我才认识哈二它娘。这一路你又给我带来不少好运气,所以房子归你,铺子归我,咱们分开吧。”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越是不知道,她越能直直地看着他的眼一口气说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想甩开我?”消沉的眼神,什么都没有,却单单能映出她的影子。 她竟不能与这样的眼神对视,偏过头去:“反正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既然下了山,就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与狐仙双修的日子。” “我说过我喜欢你吧,你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他皱眉,不甘地问。 “喜欢?你每次说喜欢都像是在开玩笑,像耍小孩子一样,反正你也不是认真的。” “如果我不是用开玩笑的语气,早在我第一次说喜欢你时,你就会推开我,然后再也不许我接近吧?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排斥我喜欢你?” “喜欢?哈!你说你喜欢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又了解我多少?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喜欢,擅自闯入别人的心,左右别人的情绪,你这一点我最讨厌了,轻浮!” “正因为喜欢你,我才想靠近你,才想了解你。因为自己胆小就狠心将别人推开,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冷凝霜,你是个只想着自己的大笨蛋!”他两眼通红像只兔子,大吼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冷凝霜被吼愣了,呆滞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像溺了水似的,胸口窒闷得难受。 火烧店已经打烊,白兔还是没回来。 淡漠的北风刮过,雪降落下来,碎琼乱玉,为大地染下一层薄薄的洁白。冷凝霜坐在屋里,心情很乱,即使她很排斥,白兔的话仍旧在她的耳边回荡。 对于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与其说喜欢,还不如说是最为在意的异性,一个很特殊的,可以让她变得不像自己的存在。尽管他乍看之下少根筋,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可他却是独一无二的。只见过一眼她就能毫无防备地去信任他,只看他的笑脸她就能觉得温暖平静。 这不是怦然心动,也不是好感延长,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正因为这感觉微妙,才会让她觉得焦虑、不安。她对感情本能地排斥,也讨厌消耗感情,而当他已经扰乱她的心,她已经开始有消耗感情的趋向,她会觉得更加烦乱,就像现在。 钱满贯搓着手进来:“外边下雪了,小兔子还没回来,你不出去找找?” “他又不是姑娘,冷了自己就回来了。” “你太低估男人的自尊心了,吵成那样,他宁可冻死也不会回来。” 冷凝霜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你听见了?” 钱满贯摊摊手:“我还以为两情相悦,原来剃头挑子一头热。小兔子不好吗?长得俊,对你又好,除了少了点男子气,读过书的都这样。女人家还是踏实点,找个能陪你安静过日子的人,野心勃勃那种家伙,早晚会害了你。” “我没说他不好。” “是啊,其实你也心仪他吧,不然也不至于他摆摊,你还绕路过去看他。” 被钱满贯一语点破,冷凝霜有些难堪:“我只是路过。” “哦,每次路过都带包子,还嫌弃我的火烧,怕他不吃驴肉。”钱满贯笑着拍拍她的手,“女人家早晚要嫁人,要嫁就嫁一个能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这种人不常有,遇到了是运气,不抓紧点,他跑了,有你哭的。” 就在这时,钱胖子掀帘进来,他是火烧店厨子,长得团头团脑像只憨憨的大狗熊,之前冷凝霜本以为他和钱满贯是夫妻,可他们并未成亲,但也绝不是工作关系。 “天黑了,又下雪了,我看我出去找找小白吧。”他摸摸后脑勺有些担忧地说。 钱满贯看着冷凝霜,冷凝霜顿了一会儿,轻叹口气,站起来拿起搭在一边的披风: “我出去找找。”说罢,一边穿一边出去了。 第十九章 诉情 白兔就蹲坐在离火烧店不远的长巷里,缩成一团,双手抱膝。因为下了雪,天有点冷,可是他仍不愿自己回去,咬紧了牙,时不时探出头望向来时的方向,又失望地缩回来,恨恨地嘟囔: “还不来,难道她真想看我冻死街头,狠心的女人,冷凝霜是个没良心的大笨蛋!” 他郁卒地叹了口气,把头靠在膝盖上,胸口空荡荡的。他之所以跑出来,只不过是在发泄情绪,想换取她的关心,想确认她其实是在意他的。他冷笑,这样做简直就像是一个因为得不到关爱而任性胡闹的傻瓜,太难看了术士皇族全文阅读。 也许只是他自作多情,就像她说的,那般肆意妄为地想攻陷她的心,却从不顾忌她的心情,果然她是不想将他放在心里吧。可是,难道她不明白吗,从他睁开眼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只能以她为中心,他只能围着她打转,也只想围着她打转。 离开她,只要一想这个,他的心就痛得难受,他无法想象他的世界里没有她。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他哀伤地呢喃着,将头深深地埋入膝盖里,抱紧自己,蜷缩成一团,想要汲取一点温暖,得到的却是比往日更加残酷的冰冷。 他的眼圈又一次发红,像只小兔子。 风卷起细碎的雪花刮在脸上,突然,两个五大三粗的酒鬼哼着走调的春曲摇摇晃晃地过来,本打算从这条巷子路过,却一眼看见蜷坐在地上的人。走近一看,如同天降横财,嘿嘿一笑,上前踢了白兔一脚,凶神恶煞道: “老子好运气,这大冷天的竟也能逮到一只肥羊,嘿,小子,借兄弟两个钱花花。” 白兔眉一皱,抬起头,一双荒芜的眼里泛起刺骨的冷意。醉汉已经喝醉了,脚步趔趄地打了个酒嗝,定了定神,却惊见一张细白如瓷的脸,顿时魂飞九天,通身麻木,如获至宝地伸出毛茸茸的手: “嗬,原来是个扮了男装的小娘子!” 白兔厌烦地躲开他的手,冷冷地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爷是男人!” 醉汉嘴角流着口水,乜斜着眼,猥琐地笑道:“呵呵,管你是男是女,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就乖乖地让老子尝尝味道吧!”说罢就要扑将上来。 白兔墨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阴鸷,衣袖垂直,手里霎时多了一把尖锐的小石子。忽然,一阵风带来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心中狂喜,眼里满满地堆了笑,拳头半握,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醉汉色迷迷地笑着,粗鲁地拉住他的手,就在这时,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突如其来的惊吓和剧痛让醉汉下意识松手回过头,小臂骨已经被逆时针用力一拧,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惨叫一声,身体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另一个醉汉见状,慌忙前来助阵,一记老拳挥来,冷凝霜灵巧地躲开,一个高端前回踢,正中对方下巴,黑暗中可以清晰地听见骨裂的声音,两个醉汉躺在地上痛苦地直哎呦。 冷凝霜冷冷吐出一句:“滚!” 二人终于酒醒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飞也似的逃走了。 冷凝霜和白兔对视了一阵,白兔突然无声地哼了句,掉头重新坐回地上不理她,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冷凝霜烦闷地叹了口气,生硬地道:“你够了吧,快回去。” “我不回去!”他低着头,生气地说,像只因为委屈而炸毛的小狗。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抱胸,心烦地问。 “除非你和我成亲,否则我不回去!”他瞪着她,冰冷又认真地回答。 “哈?”她啼笑皆非。 她哭笑不得的态度让他的心又一次被重重地划上一刀,尽管他知道她并不太在意他,可当他鼓足勇气提出来,却得到这样的回应,他还是觉得深深地受伤。落寞地垂下头,他难过地问: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可怜巴巴,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语气让她无法回答,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都是麻烦一桩天赋武侠系统。 “当我在富贵村醒过来时,周围一个人没有,记忆是空白的,一切是陌生的,那时的我好害怕,不顾一切地想离开,明明肋骨会痛,我却感觉不到。”他仰起头望向阴翳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吐出的白雾随风飘散,很快便消失在空气里,“可当第一眼看见你时,所有的恐慌和难受却全部消失了。我知道你那时其实把我看成了别人,可只要你是对着我笑,只要你对着我说话,哪怕你不温柔,哪怕你把我当成替身,我还是很开心。” 他垂下头,喃喃地道:“看不到你我就觉得胸口空荡荡的,白天还好,有阳光也有许多人吵来吵去,可到了晚上我就觉得很害怕,我也说不清楚,每次一想起你那股害怕就会消失,可一旦你不理我,我就会变得很难受,很恐慌,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侧过头,水光潋滟地望着她:“我喜欢你,你问我为什么喜欢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喜欢。哪怕你讨厌我,我还是喜欢你。我想让你成为我的。” 他难得地认真,难得地深沉。 胸口处卷起一股激荡,是一种难以忍耐的紊乱感,心脏好热,热得已经不像她了。 冷凝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垂下眼帘,淡淡说了句:“你再问一遍。” “啊?”他微怔。 “把你想问我的再问一遍。” 白兔愣了半晌,似乎领会了什么,带着忐忑的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霜霜,我们成亲吧?” “好啊。”冷淡地一句。 白兔呆若木鸡。 “行了,回去吧,怪冷的。”冷凝霜说着,转身往回走。 白兔被惊走的魂魄终于回归本体,他霍地站起来,熊扑上去,死死地拽住她的衣袖,夹着颤意,语无伦次地问:“霜霜你说真的吗?你真的要和我成亲?你不是在开玩笑?” “那你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好了。” “不行!你明明答应过,怎么能反悔呢!”他慌忙叫道。 冷凝霜的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已经很久没人这样直白地对她表达感情了,这般地青涩不矫饰,完完全全地坦诚,让她沉甸甸的难以喘息。仿佛各种心情一口气往上涌,她整个人竟是滚烫的。 “霜霜,我能牵你的手吗?”他偷瞄她一眼,带着小期待,腼腆地问。 “这种事就不用问了。”她抚额,无语地回答。 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握住她的手,纤长的五指灵巧地穿过指缝,与她十指紧扣。料峭的风迎面刮来,他微笑: “心跳得好快。” “这种话不用说出来!”怪肉麻的,她不习惯。 “我想让你知道。以后我会认真告诉你我的想法,再也不用开玩笑的方式让你有借口搪塞我了。”他含笑望着她,幽不可测的双眸里颤动着的是他极深极浓的情愫。 “你……”心脏在鼓动,眼里含了笑,她别过头去,“真是!” 他握紧了她的手,苍白的指尖、空虚的胸口又有了温度,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加坚定而有力。 今生能与她同行,不忧、不惧、永远…… 第二十章 喜服 刚一进门,白兔就找钱满贯要了黄历挑选适宜嫁娶的日子,生怕冷凝霜的承诺是头脑一热过后反悔。钱满贯的嘴角挂着调侃的笑,对着冷凝霜挤眉弄眼的,让她耳根子直发热。檀溪村新居的正房和厨房已经修整完毕,浴房和卫生间的改造恐怕要拖到年后。火烧店除夕闭店,一直到初八才正式营业,钱满贯的意思是让他们留到年后再搬,大家一起过春节热闹。 婚期定在大年初六,年后要搬进新居,现在就得开始添置锅碗瓢盆了,冷凝霜和白兔去东安街逛了一天,别的还好说,可床幔被褥等纺织品,成品比买布料贵不少,这时就显出了会做针线的好处。她挠挠脸颊,从长远目光来看,还是会做针线活比较划算。 一抹大红填满视线,打断她的思考,白兔带着小兴奋,将一件红色喜服贴在她身上比对,笑得见牙不见眼: “红色果然衬你,比我在梦里看见的还要好看。” 冷凝霜抚额:“你做的那是什么梦啊?” “当然是好梦了!”白兔腼腆又悸动地窃笑着,双颊泛红,显然是陷入回想中,像只偷腥的猫,让冷凝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挑了几样布料让掌柜夫人结账,白兔抱了一捧大红,忙忙地拦在她面前,道: “霜霜,挑一件吧,这套鸳鸯戏水的,买一套附带喜帕一条;还有这件绣了凤的,虽然贵了点,我已经跟掌柜的商量好了,买这套可以加送一条肚兜,你喜欢哪个,喜鹊登枝的还是并蒂双莲的?”他将嫁衣搭在胳膊上,抽出两条艳红的肚兜扬起来给她瞧。 冷凝霜满头黑线,幸好铺子里没其他客人,不然别人还以为他是个喜欢女人内衣的变态,夺走肚兜,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一个男人拿着肚兜都不脸红吗?” 白兔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摸着脑袋笑嘻嘻道:“我想帮你选件可心的嘛,我觉得那件并蒂双莲的好看。” 冷凝霜瞥了一眼手里的肚兜,无语地叹了口气。 掌柜夫人笑道:“原来白小哥和姑娘要成亲了,姑娘好福气,白小哥一看就是个会疼媳妇的。” 白兔就爱听这话,一双眼笑成月牙,催促: “霜霜,挑件喜服吧,离大年初六也没几天了,现在该买了。” “等过了年再说,急什么!”今儿买了太多东西,她已经没耐心再选礼服了。 “喜服才是最该买的,难道说你想反悔?”他眸子沉下来,扁起嘴质问。 “姑娘,若初六成亲,现在买回去,过后想增加花样想修改才来得及,等过了年再买就太晚了。”掌柜夫人笑劝。 冷凝霜闻言,又看了看白兔鼓起的腮帮子,耐下性子走到卖喜服的货架前。一共才五件,毕竟兴隆县女子擅绣,很少有人买成衣。 白兔这才高兴起来,喋喋不休地游说,想让她挑那件绣工精细的凤纹吉服,冷凝霜却偏偏挑中一套织了银色暗纹的绛色衣裙: “就这件。” “这件?这件连朵绣花都没有异界图书馆!”白兔抗议,这种朴素无华的喜服才配不上他的霜霜! “我喜欢这件。”她的话成功让他闭了嘴。 白兔无奈,悻悻地抱起大红喜服,在挑选里衣、兜肚和绣鞋时像弥补似的,挑的全是鲜艳的。冷凝霜心中好笑,也没反对。包好结了帐,白兔心满意足,捧起今天买的比他还高的一摞购物盒子,屁颠屁颠地跟上啥也没拿、悠闲自在的冷凝霜走了。 掌柜的失笑:“这白小哥成亲后定是个怕媳妇的!” 掌柜夫人白了他一眼:“人家那是疼媳妇!” “是,是,夫人说的是,白小哥跟我一样,就知道疼媳妇!”掌柜的抛出一记讨好的眼神。 掌柜夫人斜了他一眼,噗地笑了。 冷凝霜回到火烧店,拿两包零食请钱满贯教她做针线。作为丽州女子,钱满贯自是绣工精湛,满口答应,首先教她缝喜被。冷凝霜信心满满,她可是个学什么会什么的人,大学时曾用一年半时间修完四年学分,连教授都说她是个天才,小小的针线又怎会难倒她? 可偏偏就难倒她了,一个时辰后,她吮着千疮百孔的手指,看着被自己缝成狗啃的被面,忽然觉得念书比做针线简单多了。 钱满贯垂着满头黑线,已经无语了,她总算明白冷凝霜是女子中的奇葩,压根没有做针线的天分。可又不好打击她,只能让她先从小物件开始,先做枕头。 冷凝霜很虚心,穿针引线,可缝制的过程却极其“惨烈”,不断发生流血事件,钱满贯实在看不下去,溜走了。白兔推门进来,见她手拿针线,瞪圆了眼睛惊呼: “你在干吗!” “不会看,做枕头!咝――”说话的工夫刺破了手指,她倒吸了口气,放进嘴里吮了吮,继续。 没逢两针又扎到了! 白兔坐在她身旁,望着她再次刺破手指,担忧又心疼地道:“拿去裁缝铺不就好了,何必自己做。” “别跟我说话……咝――”从他进来到现在,她已经被针扎四次了。这次伤口有点大,血顺着手指流下来。 她每倒吸气一次,白兔的肝儿就跟着颤一回,见她受伤,忙抓起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吮。舌尖温软湿滑,一腔热度顺着她的指尖涌入心脏,如被电击般酥酥麻麻。她连忙抽回手指,喉间莫名干涩,呼吸不太顺畅。 “你做针线活太危险了!” 白兔说着,拿起她放在膝盖上的枕头,看了看,忽然捻起针,竟开始娴熟地走针引线! 冷凝霜瞠目结舌,那温白如玉的手指上,修剪整齐的指甲泛着柔光,虽纤长细致,宽展度却的确是一双男人的手。这样一双手竟能如此熟练地飞针走线,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你……会做针线?”她不可置信地问。 “大概吧,好像以前学过,为什么学过想不起来了,也许是因为家里太穷,又没有娘亲,只能自己做。”说到这儿,他嘿嘿笑起来,不觉得丢脸,反倒带了点小自豪。 冷凝霜托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他,良久,狐疑地问: “我说你、真是男人?” 白兔愣了愣,放下针线站起来,开始宽衣解带:“我脱给你看!” 冷凝霜忙手一摆:“不必了!” 第二十一章 邻居 年节里,白兔不用再去摆摊,自从发觉自己拥有针黹技能,他开始整日闭关在房间里替冷凝霜做枕头缝被面,想赶在正月忌针之前把急需用品全做完。于是冷凝霜再次“失业”,她虽不甘心,却也可怜千疮百孔的手指,悻悻地承认自己的确没有天赋,学习针线的计划暂时搁浅。 钱满贯对于白兔会刺绣很无言,却又不得不惊叹他绣出来的纹样针法灵活,配色清雅,栩栩如生。 过春节过的就是一个热闹,往年一直都是钱满贯和钱胖子两个人过节,今年多了冷凝霜和白兔,二人自然高兴,就连憨厚木讷、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钱胖子都满脸是笑,特意多炒了几盘菜。 充满爆竹味的春节就这么过去了,初一,总共七十两的铺面租金进账,稍稍平复了冷凝霜“成亲花钱如流水”的感慨。大年初五,新宅的装修终于完成,她和白兔雇了辆车,打算搬去新家。 骡子车吱吱嘎嘎驶出集市,白兔抱着哈二靠在冷凝霜身旁。哈二这两天让钱胖子喂多了,体重飙升,讨好地把大脑袋搭在冷凝霜的腿上,被她推开,就哼唧着抗议,直到喂它一张炸肉饼才罢休与狐仙双修的日子。 冷凝霜又把装了肉饼的纸包递给白兔,白兔却笑嘻嘻地对着她张开嘴:“啊――” 冷凝霜翻了个白眼,把肉饼送进他嘴里。白兔心满意足地咬住,边吃边掀开帘子往外看,却惊讶地咦了一声,说: “姚仙仙!” 冷凝霜微怔,探出头去,果然是姚仙仙。只见她挎了个篮子,弯着小身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两人说话间,姚仙仙已经抬起头,见到白兔喜出望外: “白大哥!” “脚怎么了?”白兔问。 “不小心崴了一下。白大哥,若是去檀溪村,能带我一程吗?”姚仙仙疼得皱起一张小脸。 白兔望向冷凝霜无声请示,姚仙仙也越过他好奇地看向冷凝霜。冷凝霜不太爽他多管闲事,尤其是对姚仙仙,她可没忘他们在称呼上的亲昵度,可对方受了伤,扔下不管又不人道,于是点点头。 “上来吧。”白兔说着,卷起帘子。 不久,姚仙仙一瘸一拐地爬进车厢,对着冷凝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哈二见有漂亮姑娘,涎着脸往前凑,被冷凝霜一把揪回来。哈二本想抗议,可窥见她的冷脸,赶紧怕怕地缩回去。 骡车重新启程,姚仙仙一双灵动的眼在二人身上转了转,抿嘴笑问:“白大哥,这位姐姐是?” “她是我娘子,我们初六就要成亲了!”白兔喜气洋洋地笑答,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顿了顿,说,“霜霜,姚仙仙也住在檀溪村,她和贾小七是邻居。” 姚仙仙笑眯眯地道:“白嫂子真好看,白大哥你真有福气!” 冷凝霜望着她纯净无垢的笑脸,眼眸微闪。 “那是!”白兔大言不惭,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姚仙仙家就在新宅西边,三间土坯房,房顶盖着茅草。满地鸡屎的土院里,一个挂着清鼻涕、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娃正在拾掇院子,另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在清理鸡舍。 两人听见动静回过头,冷凝霜搭把手将姚仙仙扶下车,小娃娃看见,先扑过来笑嘻嘻地叫姐姐,随后上前的少年却觉察到不对劲,皱起一双老诚的眉,严肃地问: “姐,你咋了?他们是……” “你姐崴了脚,你快扶她进屋吧。”冷凝霜回答。 眼见二弟担忧地锁紧眉头,姚仙仙忙笑道:“姐没事。白大哥白嫂子,这是我弟弟虎子和大福。虎子、大福,白大哥和嫂子是咱们的新邻居,快叫人!” 两个小男孩乖巧地叫人,声音惊动了正在屋里做活的母亲,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妇人出来,见女儿崴了脚心急如焚,急忙让儿子扶进去,又赶紧对着冷凝霜道谢: “多谢姑娘和小哥送仙仙回来,快进屋喝杯水吧!” 冷凝霜见她是个和气的妇人,便笑了笑:“大娘别客气,都是邻里邻居的。姚姑娘也送回来了,我们先回去了。” “喝杯水再走吧!” “不用了,下次吧。”冷凝霜笑说。 姚氏挽留不住,只得目送两人离开。 重新登车,白兔对冷凝霜说:“姚仙仙她爹去世了,姐弟三人全是她娘靠卖绣品养大的武髓。她从八岁起就每天去镇上,夏天卖扇子,冬天卖豆浆和茶叶蛋。她的摊子离我摆摊的地方不远,上次她的炉子被人踢坏了,我还帮她修过。她拼命攒钱一心想让弟弟读书考功名,姑娘家中午经常饿肚子,怪可怜的。” 冷凝霜眉一扬,淡淡说:“穷人家女儿,哪个不可怜?” 白兔微怔,歪头想了一会儿,看着她:“好像也是哈!” 冷凝霜翻了个白眼:“同情心过剩会伤害别人的自尊心,她一个姑娘家,你和她太亲近会被说闲话。” 白兔直直地看了她一阵,忽然扑哧一笑,半掩嘴唇欢快地问: “霜霜,你在吃醋吗?” 冷凝霜耳根子一热,绷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反问: “我有那么无聊吗?” 白兔却缩到一边,笑得更欢。 冷凝霜被他笑得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悻悻地翻了个白眼。她只是想提醒他不要同情心泛滥,绝不是吃醋这种不洒脱的情绪!绝对不是! 新房被刷得四白落地,进了堂屋,正墙下放了一张长条桌几,桌几前方摆了两张扶手椅夹着一张茶几。厅堂的左右两侧各两把椅子,地中央则是一张圆桌外加四只圆凳。除了桌几上摆着的两个土定瓶和一只瓷盘摆件,其余全是原屋主留下的。 堂屋左边的卧室,那张傻了吧唧的鸳鸯喜床冷凝霜看了就来气,又大又笨占了半间房,最重要的是价钱贵又俗气。不满地数落了白兔一顿,他却只是嘻嘻笑,转移话题说要多写几幅字画给这屋子添点气氛。剩下的家具很简单,一张双开大柜、一个地柜、两只衣箱外加一张临窗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放了一面小铜镜。 堂屋右侧是书房,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书桌就是书柜。卧室原来的旧床也移到那屋,以备不时之需。西厢房是厨房,灶台已经重新砌过,附带的耳房被用作柴房。东厢的浴室改造过后可以在里面直接烧水排水,无需挪动浴桶,耳房内的马桶也同样能地下排水。 没有多余缀饰,实用性很强,冷凝霜对此很满意。和白兔整整打扫了一个下午,夜幕时分,房间焕然一新,院子也打扫整齐。从镇上买回来打算当做晚餐的炸饼已经凉了,白兔自告奋勇去厨房热。冷凝霜进浴室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刚擦了头发出来,就看见在大门口徘徊的姚氏。 “姚大娘?”她微怔。 “冷姑娘,我还怕我找错门了哩!”姚氏含笑进门。 “姚姑娘的脚没事吧?”她客套地问一句。 “郎中给贴了药,养养就好了。多亏了你和白小哥,不然从镇上到村里这么远的路,要是她自己走回来,伤得肯定更重。这是我家自己煮的茶叶蛋,姑娘你收着,别嫌弃。”姚氏从挎篮里摸出几个鸡蛋就往院子里的桌上放。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只是顺路,大娘快拿回去吧!” “姑娘,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大娘!”姚氏佯作生气地板起脸。 冷凝霜无奈,只得含笑收下:“那多谢大娘了。” 姚氏笑眯眯地拍拍她的手:“都是邻里邻居的。听仙仙说,你和白小哥要成亲了,往后有什么事大娘能帮上忙的,你就过来找我,千万别客气。” 冷凝霜笑着答应,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姚氏这才笑着告辞离去。 第二十二章 成亲 冷凝霜送走姚氏,白兔捧着一盘香喷喷的饼从厨房出来,颇有成就感地吆喝道: “吃饭啦!刚才谁来了?” “姚仙仙她娘过来谢谢咱们送姚仙仙回来,还给了几个茶叶蛋。”冷凝霜跟他进了堂屋,坐在圆桌前。 “茶叶蛋?正好可以吃。”白兔摆好两只仿青花瓷碗,坐下,环顾四周,略感慨地深吸了口气,笑道,“感觉像做梦一样!”望向她,微笑,“明天就要成亲了,过了今晚,你就是我娘子了。”顿了顿,忽然握住她的手,逗趣,“娘子,来,叫声‘相公’听听!” 冷凝霜望着他兴头十足的脸,噗地笑了。 “笑什么?相公这个词很好笑吗?”他不满地问。 “不是,我只是看见你这张脸,想起你的名字,又突然听到‘相公’这个词,总是会联想起‘兔相公’!”她说着又笑起来。 “兔相公?”白兔有些困惑重复了句,望着她的笑,挑眉,“听起来不像好词儿。”顿了顿,对着她忍俊不禁的脸不爽地叫道,“让你笑我,看招!”兔子爪突然袭击她的肋下乱挠起来。 冷凝霜素性触痒不禁,身子弹起,顿时化作一尾跳虾,咬唇忍住笑,口里道:“你干吗!别闹!” 白兔却来了劲,又把两手伸到她的腋下乱挠。冷凝霜一个没忍住,终于放声大笑起来,双颊涨红,尖叫半声,跳起来就跑。她的笑声取悦了白兔,他一跃而起,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在她身上挠痒痒。冷凝霜躲闪不及被堵在墙角,已经笑得快喘不过气了,推他又推不开,身子弓成虾米一样,哈哈笑道: “别……别闹了!放开!再闹我就恼了!” 白兔这才停手,眉眼带笑地望着她嫣红的脸,良久,轻声说:“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恍若耳畔私语,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上,滚烫滚烫,烫软了她的心。她抬起头望向他,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他的一只手扣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撑在她脸侧的墙上。初次相遇时他只比她高一点,现在的他却比她高出一头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成长的最快,他已经能不自觉地散发出诱人的荷尔蒙了。 迷离的气息萦绕在耳侧,她的整个人被圈在狭窄的空间里,温润的桃花香气从他的周身毛孔散发出来,无形地将她包裹,淡淡的、暖暖的,却醉人。他墨黑的眼眸在微暗的光线下比往日深邃了许多,虽含着笑,虽亮晶晶的,却颤动着让她心跳加速的浓稠柔情。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须臾,低下头,在她还来不及阻止时,炽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却让她呆怔了半晌。如被抽走骨骼,她的腿微微发软。大概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吻会产生如此剧烈的化学反应,两人雕像般地默了半晌,他突然退后半步,想要打破尴尬似的摸了摸泛红的脸,抽风模式开启,笑嘻嘻地说: “突然觉得好害羞!” 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让冷凝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你是怀春少女吗?她满头黑线地腹诽。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亲你啊,感觉就像要飞起来了一样!”他满眼痴迷与陶醉地回味着,双眸亮闪闪地望着她,伸出食指,“可不可以再亲一次?” 冷凝霜直勾勾地盯着他,须臾,吐出一个字:“滚!” “霜霜,为人娘子,对待相公不可以太小气术士皇族最新章节。”他一副敦敦教诲的口吻。 冷凝霜抱胸,皮笑肉不笑地问:“相公,你想跪搓衣板吗?” 白兔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顿了顿,忽然眼眸一亮,四周霎时开满了艳丽的花: “娘子,你叫我相公了!” 他兴奋的样子让她无语,翻了个白眼,转身:“吃饭,凉了。吃完你把碗洗了,再把缸里的水挑满。” 白兔屁颠屁颠地应下:“好!”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柴也劈了。” “好!” “等开春,把后院的菜地翻出来。” “好!” “家务活你全包?” “好!”毫不犹豫地点头,还笑眯眯的。 “你说真的?”她挑眉,怀疑地问。 “嗯!”他重重点头,笑眯眯地道,“成亲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干,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娘子,我发誓!” 明明是最俗气的诺言,却用了毫不作伪的笑脸、发自内心的语气,于是这最俗气的誓言便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融化了她的心脏。她别过头去,掩饰般地扑哧一笑:“像个傻瓜一样!”胸口处的热度灼人。 他握了她的手,望着她努力想不露痕迹逃避的眼神,笑眯眯地说:“只要能一直呆在你身边,像什么无所谓。” 她抿了抿嘴唇,想笑却又不愿笑。她明明不想再被他更深地影响,心却不由自主地偏移,仿佛被什么吸住了似的,一点一点地被吞噬,一点一点地沦陷下去。 白兔喜滋滋地剥开一枚茶叶蛋,递到她嘴边。冷凝霜伸手去接,他却躲开,又一次送到她嘴边。她无奈,含笑张嘴咬了一口,却看见他把剩下的半个塞进嘴里。 她心一顿,微微瞠目。他咽下半个茶蛋,又伸出温软的舌尖舔去手指上的蛋黄,然后笑意满满地看了她一眼,极为平常且很孩子气的举动,被他做出来,竟平添了一股妖娆。 冷凝霜别过头去:真是个妖孽,一个专程来克她的妖孽! 大年初六,黄道吉日。 一大早,钱满贯就从县里过来帮她布置新房。汉国人成亲讲究很多,且拜堂是在黄昏时进行,冷凝霜不想大操大办,摒弃了许多繁文缛节,只打算拜堂吃顿饭,再让媒人把婚书拿去衙门备案就成了。 在屋子里贴了几个喜字,挂上几盏红灯笼。喜被喜枕铺上婚床,上面绣着针法精妙的肿滞嘉疲蠛焐南舱噬弦残辶嗣览鱿柿恋牟5倭āu庑┤乔岚锇淄酶现瞥隼吹模笔崩淠冒淄貌挥眯寤ㄑ驳ケ蝗炷苡镁托校伤灰溃p>“成亲一辈子就一次,该有的都有才能讨上好彩头,若不是时间紧迫,我还想做更复杂的呢。”他这么说。 当大红色铺满床时,明丽的色调填充视野,吉祥美好的绣纹传神精妙,还真将喜庆的气氛推向最高点。 “小兔子这手艺,真是绝了!”钱满贯摩挲着光滑的被面,感叹,顿了顿,满腔怜悯地道,“你说让家里的儿子学刺绣,这种家得多穷啊!” 冷凝霜干笑着,哑口无言。 白兔家……不穷吧、应该? 第二十三章 拜堂 黄昏时分,观礼的人陆续前来。除了钱满贯二人,冷凝霜还请了贾小七一家和李牙人一家。李牙人的婆娘是兴隆县有名的官媒,之后也将由她把写好的婚书拿去官府备案。贾小七的娘贾氏有两儿两女、两个孙子、两对外孙子女,是名副其实的全福夫人。汉国有请全福夫人帮新娘开脸的风俗,上次贾氏去满贯火烧看儿子时,钱满贯提起请她帮冷凝霜开脸,贾氏满口答应了。 姚家的虎子和大福带了一只鸡和一篮菜代表姚氏和姚仙仙前来道贺。姚仙仙崴了脚不能来,姚氏是寡妇,寡妇忌讳参加婚礼,所以就让虎子和大福来了。冷凝霜让他们留下来吃喜宴,白兔顺手抓了一把喜糖往二人手里塞。 吉时将至,几个女人挤在卧室里催促冷凝霜梳妆。钱满贯刚打开装有喜服凤冠的红包袱,就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贾小七的嫂子小贾氏闻听,好奇地问: “满贯姐,咋了?”凑过去一看,也震撼地惊叹了声。 冷凝霜疑惑地跟过去,只见那件织了银色暗纹的大红色喜袍被整齐地铺在床上,本该是一色纯红的衣襟上却绣了一朵硕大的牡丹花。粉、蓝、紫三色牡丹,呈绣球型,色彩随着花瓣的纹理渐变,雍容华贵、富丽端庄,倾国又倾城,离近时仿佛能闻到花朵的清香。 一众人全被如此高超的绣工惊呆了,就连冷凝霜也愣住了。一向挑剔的李媒婆这次亦发自内心地赞道: “啧啧,没想到小霜姑娘的绣工如此了得!都说丽州人擅绣,婆子我做了大半辈子的媒,见过绣品无数,姑娘这样出众的手艺我还是头一次见!” 嫁衣通常都是新娘自己绣,被误会冷凝霜也只能讪笑,她总不能说这朵花不是她绣的,是白兔一个男人绣的吧。真要那么说,白兔会不会被当成外星生物抓起来? 钱满贯却知道内幕,笑嘻嘻地对冷凝霜挤挤眼睛,悄声道:“他对你还真用心!” 冷凝霜受到的震撼也不可谓不小,他的绣工出众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能在这么紧迫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嫁衣上绣下一朵倾世牡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心脏热热的、满满的,让她忍不住粲然一笑,如七彩钻石般明亮绚烂。 “我还从没见过三色牡丹,若天下真有这种牡丹花能让我看上一回,死了也甘愿!”小贾氏越瞧越爱,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婆婆狠拍了一巴掌,赶紧缩回手。 就在这时,贾小七在外边敲门催促: “娘,掌柜的,快着点,吉时要到了,我们这边都穿戴完了,就等新娘子了!新娘子要再不出来,新郎官都等不及要闯进去了!” 屋内屋外哄堂大笑,贾氏笑骂: “你个贫嘴活猴儿,急什么?老娘看着时辰哩!让新郎官乖乖儿地在外头候着,新娘子今儿最尊贵,耐不住性子惹新娘子恼了,可就讨不着媳妇了!” 笑声更大,贾小七拔高声调笑道: “小白兄弟,对不住了,新娘子尊贵,要不你自己催催?” 白兔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一个劲儿说:“我不急!我不急!” 众人笑得更欢,这边李媒婆也赶紧把冷凝霜赶到梳妆台前坐下,笑道:“咱也别磨蹭了,快换衣吧,赶紧着!” 贾氏上前,一边用丽州人特有的绵软温柔的方言念着《开脸歌》,一边用五色丝线将冷凝霜脸上的汗毛绞净。钱满贯作为娘家人,拿起梳子将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梳顺,用一根纯银莲花簪盘成发髻。这根簪子是钱满贯的随礼,是所有贺礼里边最大手笔的抗战老兵之不死传奇最新章节。 接下来是化新娘妆,钱满贯把胭脂水粉往冷凝霜脸上涂,李媒婆还嫌不够红,一个劲儿地让小贾氏往她的脸蛋上抹胭脂,说越红越吉利。钱满贯拿起凤冠扣在她头上,小贾氏突然咦了一声: “小霜,你咋没耳眼子?” 冷凝霜这才意识到她没穿耳洞:“我娘去得早,以前家里就爹和哥哥,也没人给我扎。没事,没有就不戴了。” 小贾氏收起耳坠子,贾氏觑眼把冷凝霜仔细瞧了一遍,越瞧越爱,啧啧称赞: “这小模样,越看越好看,跟天仙下凡了似的,白小哥娶了你可有福了!” 冷凝霜笑笑,李媒婆拿起大红盖头催促: “行了,吉时快到了,蒙上盖头预备拜堂!” 盖头盖在头上,完全遮住了视线,冷凝霜由小贾氏和钱满贯扶着,被簇拥出卧房。 堂屋内已经摆好供案,白兔一袭大红色喜袍,三千青丝用一根喜庆的红绸带束起,端端正正地站在供案前,脊背挺得比笔杆还直,可见他有多紧张。几个爷们儿或坐或站,全拿他紧张的样子当大戏,一边看一边逗趣。 随着卧房的门扇打开,李媒婆用尖细的嗓音吆喝一声: “新娘子到!” 喧闹的堂屋立刻安静下来。 白兔自打望见那抹红色的身影款款地走出来,视线就一瞬不瞬全黏在她身上,恨不得把眼珠子贴上去看。他的脑子有些恍惚,一瞬间,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此刻的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以至于李媒婆去抓他手里的同心结,抓了两下他愣是呆呆的没松手,让李媒婆又好气又好笑: “小子,那是你媳妇,又跑不了,一会儿有你可劲看的时候,你先把同心结给我成不?” 白兔回过神,在哄堂大笑中脸窘得通红,忙松开手中的同心结,自己牵着一头,让李媒婆把另一头送进冷凝霜手里,还小心翼翼地偷窥她一眼,生怕自己刚才的失态惹她生气。 “吉时到!”钱胖子一敲锣,扯开嗓子大吼一声。 冷凝霜和白兔并排站在供案前,钱胖子不善言辞,初次主婚很是紧张,清了清喉咙,刚要开喊,忽然,门外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响起: “啊呀呀,我来得真是时候,正赶上拜堂!” 熟悉的声音让冷凝霜和白兔均是一怔,白兔回过头,又惊又喜:“桑兄!” 门口一身灰色道袍,两撇小胡子,道貌岸然像根神棍的男人不是桑葚子是谁? “哈哈哈,小白,你不听兄弟劝,到底还是娶了那个比你还晓得青楼,脾气坏又生猛的女人!” 冷凝霜猛地回头,明明蒙着盖头,却能准确无误地锁定桑葚子的位置,瞪去。桑葚子赶忙笑嘻嘻地说: “嗳,新娘子不能说话哦,说话不吉利的!” “桑兄!”白兔无奈地唤了句。 桑葚子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放心放心,既然你要成亲,做兄弟的一定支持你!话说像你这么单纯,娶个生猛点的女人也不错!嗯!对!不错!” 他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让盖头下的冷凝霜真想招呼他一记佛山无影脚! 第二十四章 撒帐 桑葚子的到来让婚礼现场出现一阵骚动,钱满贯两眼放光,笑意盈盈: “先生就是汉南第一才子桑葚子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桑葚子,只是略通文墨而已,至于这‘汉南第一才子’的名号,那都是大家抬举!”桑葚子笑眯眯地拱拱手。 在场的都是村民,一听说来的是汉南第一才子,脑子都有点蒙,男人们不自觉地收拢起刚刚的随便,束手束脚,看起来有些拘谨。小贾氏更是露出一脸崇拜文人的表情,被她婆婆狠瞪了好几眼都没发现。 还是李媒婆见过世面,帕子一甩,笑道:“行了,都快坐下吧,等会儿再唠,吉时不等人!新郎新娘子,赶紧拜堂,误了时辰就不好了,钱老板你快点主婚呐!” 钱胖子内向,刚刚鼓足勇气好不容易喊出一嗓子却被打断了,这会儿扭手扭脚起来,憨笑道: “那个啥,我实在不会主婚,先前小白兄弟来拜托我,我不好意思拒绝,既然桑葚子先生来了,先生又是大才子,一定比我合适。要不,这婚就由桑葚子先生来主吧?” “这位老兄,今儿我就是来蹭杯喜酒,既然小白请你主婚,那是觉得你合适,你就别推辞了。”桑葚子笑道。 两人互相推脱了一阵,最后还是李媒婆看不过去,可能是觉得读书人主婚有面子,当下亲点了桑葚子,让他赶紧主婚,别耽误时辰法宝修复专家。桑葚子推不过,只好走上前,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冷凝霜和白兔牵着同心结站在供案前,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冷凝霜被盖头盖着,眼前一片大红,什么也看不见,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被钱满贯扶着行过叩拜大礼之后,站起身,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夫妻对拜时,她还云里雾里的,只觉得有股熟悉的味道从对面飘过来,钻进鼻子里,暖暖的、甜甜的,让她有些迷蒙。 钱满贯扶着冷凝霜进入洞房,洞房门口贴着喜联,窗上贴了双喜字,桌上也烧着龙凤烛。在小孩子的喧闹中,冷凝霜和白兔坐在喜床上。贾氏手捧装了金钱彩果的盘子,一边唱着《撒帐歌》,一边把彩钱杂果抛向喜床。 钱满贯笑盈盈地递过秤杆,一群人开始闹腾。 “新郎官,赶紧的,挑盖头吧,让咱们看看新娘子!”贾小七带头起哄。 “挑盖头挑盖头,早挑盖头早洞房,明年抱个胖小子!” “小霜姐当新娘子一定好看!” “你咋知道?”贾家小儿问。 “小霜姐送我姐回家时我见过!”大福挺起胸脯回答。 七嘴八舌的热闹让冷凝霜心下好笑,一束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她不由眯了眯眼,待再张开时,发现盖头已经被搭在床头上。白兔正静静地站在她面前,一袭大红色的衣袍,美如冠玉,俊朗不凡,如果能忽略他傻乎乎的笑的话。握着秤杆的手正在微微发颤,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墨玉般的眸子里荡漾着的是满满的笑意,满满的柔情。 “小霜姐真好看,等长大了我也要娶这样好看的媳妇!”大福兴奋雀跃地说。 虎子一巴掌糊在他的后脑勺:“你才多大就想媳妇!”仔细看,却不难看出他泛红的脸。 贾氏上前,将冷凝霜的衣角压在白兔的袍襟上,小贾氏权充嫂嫂,动手脱去冷凝霜的绣鞋,换上另一双,意为“换新鞋,守新规”,嫁到婆家就要守婆家的规矩。贾氏又捧过酒杯,两人一人拿起一杯,双臂交缠,对饮了合卺酒。 白兔傻兮兮地笑着,贾氏把红枣和栗子笑眯眯地捧到他和冷凝霜面前,故意问: “这是什么?” 冷凝霜哭笑不得,两人齐声回答:“枣、栗子!” 众人再次大笑,贾氏眉眼带笑放声吆喝道: “早立子,早生贵子!” 白兔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含着腼腆的笑,偷眼望向冷凝霜,刚巧她也看过来,两人眼神碰撞,心脏一颤,都有点不好意思。 闹哄哄地折腾了好一阵,李媒婆才把人都赶出去,大家在外头热热闹闹地开喜宴。饭菜全是钱胖子做的,贾小七和钱满贯给打的下手。喜宴总共开了两桌,男客们在厨房开一桌,由白兔陪着喝酒。女客带孩子在堂屋开了一桌,钱满贯招呼着。 两大坛酒把一群男客喝得东倒西歪,开始天南海北、胡言乱语。桑葚子的脸却只是泛着微红,兴致勃勃地蹲在火还没熄灭的灶台前烤苞米。白兔惊奇地问: “哪儿来的玉米?” “找我看风水的那家送的,你要不要,我给你也烤一个驸马,看你往哪逃最新章节。” “你去看风水,他们才只给你一包玉米?太抠门了吧,你不是说对方是高门大户吗?” 桑葚子满头黑线:“风水钱已经给了,这是我自己顺来的!” “你顺手牵羊?”白兔惊呼。 “顺你个鬼!道爷我还用顺吗,只要道爷想要,那帮富得流油的龟孙子就会巴巴地把好东西往道爷的手里送!”桑葚子把烤好的玉米塞进白兔手里,看他被烫的手忙脚乱,拼命吹气,骄傲满满地笑道。 白兔啃着苞米,含糊不清地说:“你不是说你不是道士吗,还自称道爷?” 桑葚子磨了磨牙。 停了停,白兔又问:“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当初不是你说让我随时过来做客吗,难道你那时只是客套,不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心的。”白兔急忙说,“我只是没想到你真找着了,当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在哪儿落脚。” “要不是我前两天在这一片闲逛,看见茶人庄的对联,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在兴隆县卖对联。你那副对子写的还真有点意思。” “那不是我写的,是霜霜、是我娘子写的。”白兔与有荣焉地笑说。 桑葚子怔了怔,眉一挑:“果然是个生猛的女人!” 顿了顿,忽然说:“对了,新娘子的喜服哪儿买的?上面那朵牡丹花,我怎么记得好像是晋国国花‘紫鳞蓝凤卧粉池’啊?那花特罕见,我也只是看过画。” 白兔眼眸微闪:“镇上买的,大概是绣娘配色的时候突发奇想绣了个三色的,未必就是你说的什么国花。” 桑葚子眉一挑,也没在意,停了停,忽然笑眯眯地揽过他的肩:“小白啊,咱们是兄弟吧,兄弟这两天想在附近落脚,却没住的地方,不如在你家借宿几天,你看如何?” 白兔想了想,点头道:“行,等会儿我跟娘子说一声。” 桑葚子咂舌道:“啧啧,才拜了堂,就学会凡事跟娘子商量了,你小子这辈子注定是个怕老婆的。我也不白住你,看,兄弟给你带了好东西!” 说着,四下瞅瞅没人注意,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摸出一本画册,偷偷塞给他。 白兔接过来好奇地翻看,刚看了一眼,就满脸通红地合上掷给他,道:“这是什么东西?真恶心!” “恶心?”桑葚子眼睛一瞪,“这可是左功全的极品春/宫,而且还是孤本,看在你马上要入洞房的份儿上,兄弟才忍痛割爱送你临时抱佛脚。你家那小娘子,没出阁时对青楼的事就门儿清,我带你去楼子里呆了半宿你都不知道那是青楼,却被她三言两语就给知道了!跟她入洞房,你若不好好学习,等上了床成了银样枪头,中看不中用,她非把你踢下床不可!” 白兔两耳赤红,犹豫地看了看他手里的画册,又纠结地皱了皱眉。桑葚子心下好笑,佯装不耐烦: “算了,费力不讨好,你既不要,我就收起来!” 刚要将画册揣回怀里,白兔一把夺过去,飞速收进喜袍内,脸通红地道:“我要!” 桑葚子背过身去,无声地大笑起来。 第二十五章 洞房(一) 前来观礼的人陆续散尽,钱满贯帮着把人送走,还给虎子和大福拿了一包喜糖喜果,让他们带回去给娘和姐姐。桑葚子吃饱喝足,惬意地晃进书房约会周公去了。白兔送走钱胖子和钱满贯,回到院里,望了一眼卧室窗户上被红烛照亮的喜字,心口狂跳,闻了闻身上,去浴室洗了个澡顺便恶补一番,这才挟带一身水汽回到卧室。 推开门扇,桌上的龙凤烛爆了个灯花,冷凝霜已经卸去凤冠,穿着喜袍,坐在桌前整理家庭收支账簿。一头黑的长发为他盘起了发髻,不画而黛的双眉,卷似蝶翅的睫毛,秀气挺拔的鼻梁,红如火焰的樱唇,无一处不美好。他的心像在敲架子鼓,跳得更快。 冷凝霜听见门响,回过头,问:“人都走了?” 他有些迟钝地点点头,明明是冬天,却觉得炎热如夏,手心里紧张得全是汗。 她望着他酡红的脸,微微蹙眉:“脸怎么这么红,喝了多少酒?” “没有,没喝多少,我已经洗过了,没有酒味了术士皇族全文阅读!”他慌忙说,他可没忘记她说过她讨厌酒味。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合上账本,起身重新坐回喜床。他仍没有动作,手足无措地站在地中央。 “你不坐下?”她问。 白兔的心跳漏了一拍,憨憨一笑,走过去,拘谨地坐在她身旁。 两人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床上,冷凝霜没过过新婚夜,不过像这么尴尬地和男人同坐在一张床上发呆,还是头一回。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等他主动恐怕要等到明天早上,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早了,睡吧。” “哦。”她突然出声,把同样呆滞的白兔吓一跳,噌地蹦起来,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有些羞涩地笑道,“那我把蜡烛熄了。” “不能熄。龙凤烛要烧到明天早上,一龙一凤代表两个人,哪一根先熄灭,就代表哪一个人会先死。” 白兔微怔,似乎被她的这个说法惊住了。顿了顿,他重新坐回床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的喜烛发呆。良久,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忧虑地说: “我不想你先死,你死了我怎么办?”那表情就像她马上要抛下他死掉了,无助又可怜。 冷凝霜没料到他会这么当真,愣了愣,好笑地问:“那你先死我改嫁也行?” 白兔闻言,心头一刺,有些气鼓鼓的,望着她,表情纠结又挣扎,好似他真的快死了她马上就要改嫁了一样,忧闷地咬着嘴唇,半晌,猛摇头说: “还是不行!我不想让你改嫁!” 冷凝霜噗地笑了,他这副认真的表情超搞笑。 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眸子里仿佛涌出两团阴云,黑压压的。他望着她的笑颜,一字一顿地说: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哪怕是转世轮回,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嗓音低沉,言辞激烈,似乎还挟带着敢于与天地对抗的气势。 冷凝霜盈盈一笑:“你好任性,真要是转世轮回,下辈子谁也不认识谁了,还怎么在一起?” “我不管!”他猛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像只急于寻求安全感的小兽,喃喃地道,“凝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就算是转世轮回,无论几生几世,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爱上你,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冷凝霜心脏猛地一沉,这话她听过的,也是曾让她心潮澎湃的,只是没想到,又是这张脸,又是这个声音,竟然在这种时刻用这双红唇吐出这句对她来说有如魔咒的誓言。 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他抬头,她飘忽的眼神让他胸口一痛,泄愤似的狠狠拧了她一把,不悦地问:“你又想起谁了?” 冷凝霜回过神,重新望向他的脸,顿了顿,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纤长的指沿着他的眉眼鼻唇细细勾勒,最后落在他不点而朱的嘴唇中央,微笑: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他目不交睫地瞪着她,宣告。 冷凝霜浅笑,停了停,忽然问:“你说,假如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比如让你一无所有、家破人亡,你会怎么样?” 白兔愣住了,想了想,摇头:“我不在乎你对我做过分的事,我只会怕你不再爱我电竞网游之王者归来全文阅读。” 冷凝霜愣住了,心脏遭遇猛烈的撞击,让她恍惚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另一张悲伤欲绝的脸,他曾用绝望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哭着央求她:“凝霜,告诉我你爱过我,说啊,求求你,说你爱过我!” 也许导致他最终死去的原因不是她害他一无所有,而是他知道了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他只是她的棋子。 白兔不满地拧了一下她的手,冷凝霜回过神,细细摩挲他的脸颊,顿了顿,对着他一笑莞尔: “我不会再对你做过分的事了。”她承诺。 白兔愣了愣,粲然一笑: “你直接说你会很爱我不就好了。”本就倾城的脸蛋如镀上一层春光般,明媚耀眼。 冷凝霜哧地笑了,没言语,手顺着他的脸廓上移,勾住他的发带,轻轻一扯,三千青丝如瀑般倾泻下来,衬着他白中带粉的脸,竟平添了一股妖娆。 她的小手摸得他浑身酥酥麻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僵直着脊背像只温顺的小狗,任由她肆意摩挲。她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他的脖颈,在喉结上画了个圈,让他呼吸一窒。她轻笑,随手挑开几粒盘扣,露出里面鲜红里衣的一角。他若眼含秋水,红唇半张,迷蒙地望着她,似是勾引。她侧过头,檀口微启,含住了那两片桃瓣般水润绯红的唇,并顺势将他推倒在床上。 一点火焰在唇间轰然炸开,白兔的脑袋晕乎乎的。她的嘴唇软软的、湿湿的,有点像糯米团子,他喜欢这种触感,忍不住搂住她的身子,张开唇瓣,想要细细品尝。却一个不小心,舌尖滑进她的口腔触到了她的丁香舌。他浑身一震,腹间一团火腾地烧开,直窜至四肢百骸。书上没说能伸舌头,他生怕惹她讨厌,赶紧要缩回去,却被她灵巧的舌尖勾住,无法言喻的酥麻感自舌根扩散,随之澎湃开来。 唇舌交缠,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如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咕嘟嘟地冒泡泡。他生涩的技巧让她心中好笑,素手挑开剩下的盘扣,滑进他的衣襟里,肆意揉捏。白兔脸涨红,浑身发颤,虽然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却还是觉得某些地方不太对。 “等等,你先下来。”喘息的工夫,大脑恢复供氧,他终于明白哪儿不对了,忙叫道。 “怎么?”冷凝霜微怔,这时候喊停? “我要在上面!”他喊道。 “为什么?”她挑拨他的衣扣,扬眉。 “男在上女在下!” “谁说的?” “书上说的。” “哦?原来你还有那种书,我怎么不知道?”她玩味地勾起唇角。 “那不是我的书,是桑葚子给我的!”他慌忙说,生怕她误会他是个色胚,“总之、总之我要在上面!”他也是有男性尊严的! 冷凝霜想了想,挑眉:“你会吗?” “是男人都会!”她的怀疑让他差点炸毛。 冷凝霜失笑,见他坚持,也就没反对,任由他一个鲤鱼打挺翻上来。 == 这是加更,晚上还有一章,红楼会更加努力,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二十六章 洞房(二) 白兔重新趴在她身上,与她四目相对,羞涩地笑,眼中是满满的情神龟大陆。慢慢俯下头,在她的前额印下柔柔一吻,痒痒的,让她想笑。他的唇又热又烫,一个又一个吻落在她的肌肤上,搔过她的耳廓,烫过她的脸颊,滑过她修长的脖颈。他纤细的手指落在她嫁衣的前襟,细细地摩挲着那朵妖艳的牡丹花。她望过去,见他低垂着眼帘,白玉兰般的脸颊泛着火一样的绯红,这羞涩又渴望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 体内邪火乱窜,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引导他挑开她的衣襟,探进里衣。他微怔,触手处一片柔软,稍稍用力,便会绵软地下陷,从未感受过的绝妙滋味让他从骨头缝里发酥发麻,钻心难耐。指尖不经意划过顶端红豆,感受到她娇躯微震,火焰燎原般的狂炙开始肆虐燃烧。 她脸颊飞红,一双剪水秋瞳盈盈地颤动,是他前所未见的妖娆。他心头发热,呼吸越发急促起来,身体如被热油浇过,灼得他难以忍耐。他乱手乱脚地剥去她的衣裙,又忙忙地扯开自己的喜袍。 冷凝霜眯起眼,他穿上衣服时看起来瘦弱,可脱了一看竟十分结实,精壮匀称,挺实的肌肉如同包了海绵的坚铁,柔中带刚。恍若透明的雪白肌肤,玉雕成一般的小臂上,一点殷红的朱砂痣妖娆夺目,如红梅吻雪,明艳得惹人惊叹。她不由得伸出手去细细摩挲: “这儿有颗痣。” “嗯。” “真好看。”她赞叹,拉过他的手臂,吻上那粒朱砂痣,探出舌尖,绘画似的勾勒撩拨着。 “啊……”她的舌尖热热的,让他尾椎处一股酥麻狂潮般地席卷全身,喉咙忍不住溢出半句呻吟,却又觉丢脸,慌忙捂住嘴,望向她。 冷凝霜似笑非笑,媚眼如丝地望着他:“继续,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白兔双颊爆红,恼羞成怒地大吼一句:“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忘捉弄我!” 扑上来对着她乱啃乱咬。 冷凝霜哈哈大笑。 红绫肚兜被他撕去,他手掌的肌肤比一般男性细腻柔滑,在她身上抚过,如丝缎轻擦般舒适。她忍不住浅喘一声,美目迷离,想要他更用力些。他的手缓缓下滑,那绒绒腻腻的异样触感让他的心高高提起,再重重落下,跳得飞快,呼吸也随之绷得更紧。想要继续摸,可偷看她眉微蹙,眼紧闭的模样,又怕弄疼了她惹她生气,自己这洞房花烛就到头了。 身体胀得又硬又痛十分难受,接下来的程序他很清楚,书上几乎每篇都有,他洗澡时已经仔细研究过了,自认为简单易操作,绝对能让她欲仙欲死。凑过去磨蹭,然书上可没写会这么湿湿滑滑,任他怎么拱就是拱不对地方,急得他抓耳挠腮,大汗淋漓,既不甘心又怕她嫌他没用,一味地埋头苦寻。 他这么没头没脑地胡折腾,生生撩起她一身火,麻痒难耐却又宣泄不得。微微蹙眉,想开口却怕伤了他的自尊心,若从此不中用了头疼的还是她。可是他半天不得要领,她欲火难耐,忍得不好辛苦。最后她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他,睁开眼望着他醉红的脸,低哑地道: “别动!” 白兔被她握住,喉头滑动了一下,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她用修长的腿勾住他的腰,身体向前一挺! 他浑身一震,紧蹙眉尖,被那醉人的娇软柔腻包裹,带来的欢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麻痹般的陶醉感倏然穷生,整个人仿佛融化了一样。撕裂般的痛楚带着销魂的触感自腹部扩散,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低呼一声,身体下意识收紧。他顿时感觉到一点刺痛,不自禁地蠕动了下,却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般逆冲,尾椎处的酥麻再也忍耐不住,汹涌地喷薄而出…… 冷凝霜呆住了! 白兔脸黑如锅底天狐大领主全文阅读! 她瞪大了眼望着他,努力想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拼命地告诉自己别笑他,别笑他,万一伤了他的自尊心让他从此不能人道了,那岂不是她的罪过…… 可是她实在忍不住了! “噗!哈哈哈……”她双手掩面,爆笑出声,扯过被子蒙住头,笑得天昏地暗。 龙烛爆了一个灯花。 白兔黑着脸,抱膝蜷缩在床脚,背对着她,满头沮丧地种蘑菇。他没经验不代表他不知道,他真成了银样枪头,中看不中用,桑葚子那个乌鸦嘴!他的男性尊严已经碎成了渣,他没脸再活下去!他不想活了! 冷凝霜的唇角还残留着笑意,从后面拥住他,在他耳边吹着风,抿嘴笑道:“好了,别在意,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就好了。” 白兔水汪汪地看着她,扁起嘴,带着哭腔沮丧地问: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银样枪头?” 银样枪头?冷凝霜噗地笑了。 白兔见她笑,脸黑如墨,更想死了。 冷凝霜忙笑着安慰:“不会不会,你没经验我很高兴,再试一次就好了。这次我来。” 他沮丧的表情特有趣,让她忍不住浅啄他的唇,握住他慢慢地上下抚弄。小东西不小,粉嫩粉嫩的十分可爱,被打着圈描绘着,很快便神采奕奕起来,粗粗跳动竟满满一手。抬头见他面色绯红,半眯着眼乜着她,唇红齿白,饧涩迷蒙,是诱人至极的撩人模样。她心头发烫,吻上他的唇,将他推倒在床上。 白兔蓦地感觉被一腔柔嫩温润包裹,令人血脉贲张的滋味让他的脑袋嗡地一声,心脏激荡,险些丢去,赶忙凝神忍住。若再丢脸一次,他可真就得去撞墙了。 欲仙欲死的销魂触感勾得他想将她全身上下咬个遍,摸个遍,半眯起眼,望着她胸前的两只小兔子跳得欢快,忍不住伸手去抓,刚想咬上一口,蓦然想起这一幕很熟悉,好像书上画过,接下来的场景则是…… 他忽然挣扎着要起来:“我来!” 冷凝霜正在兴头上,被他一折腾,生生断了半拍,气得七窍生烟,死死地坐在他身上,怒道:“你来什么?!” “书上都是男人在上面!” “那是你看的书太少,赶明儿我给你画一本全是女人在上面的。” “不要!我来!”他坚持,这事关他碎成渣的男性尊严能否重新被黏上。 “我不要!”她反对。 他不甘地咬了咬唇,忽然在她前胸上用力一捏,紧接着猛地一个穿刺。她脑子一白,身体一软,极致的快感竟随之化开,不由得闷哼一声。他趁着她心魂驰荡的间隙,狡诈地一个翻身,死死地按住她不让她动弹,一口咬上她雪白的肩膀。痛痒和酥麻让她不由得抱紧他的腰,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得意洋洋地吻上她的唇,回想着画册抬起她的腿,一鼓作气,猛地前冲。 仿佛被刺穿心脏,她随着他越来越激烈的撞击起起伏伏,如暴风雨夜里随着风浪漂浮摇摆的小船。快意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不可抑制地呻吟出声,头脑的晕眩感越来越重,最终化作一片空白。眼前仿佛盛开了绚烂的烟花,如飞上九重仙境,久久不能落下。她的心在激烈地震颤着,交织着他犹如小兽般粗重低沉的喘息声。 桌上的龙凤烛无声地闪烁着,投映在墙上的影子模糊地纠缠在一起,如云似雾,灼热旖旎…… 第一章 手工簪子 第二天一早,阳光还没透过窗纸照进来,冷凝霜就被一阵悠扬的细唱闹醒:“采莲湖上采莲娇,新月凌波小……”唱腔婉转悠长,有点像昆曲。他每唱一句,接着就会响起一阵“呜呜”的狼嚎声相应和,大清早的,十分刺耳。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唱戏声不但不停歇,反而唱得更欢。她皱紧了眉,不耐地睁开眼,入目是白兔的睡颜,他搂着她,一把青丝铺在身上,更显白皙的肌肤泛着微红,眉尖蹙起,似乎也快被吵醒了。 此时,窗外的歌唱忽然跨了一个八度,接着拔高而起,到达中央时戛然破音,应和他的狼嚎声也跟着卡在半道,紧接着传来几声咳嗽。她火大地坐起来,大幅度的折腾终于惊醒了白兔,他睁开眼,迷迷糊糊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双眸聚焦在冷凝霜身上,羞涩一笑: “娘子!” “外边是什么声音啊,鬼哭狼嚎的?好像就在院子里。”她揉了揉混沌的头,含糊不清地说。 白兔愣了愣,此时新一轮的吟唱再次响起,他终于清醒了些,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哎呦,桑葚子!”赶紧四处找衣服,目光不经意扫过她雪白的身子,脸爆红,望向床顶,眼神闪烁:“那个,娘子,你先躺下,别着凉了!” 冷凝霜这才惊觉胸前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什么也没穿,正是春光无限好,赶紧捞起被子盖住,脸发烫。白兔腼腆地笑,披上昨儿的喜袍,下床说: “我出去瞧瞧,你再睡会儿。”说罢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觉不舍,忽然回头俯过来在她的前额匆匆印下一吻,完了也不敢看她,腼腆地笑着,转身疾步出去了。 冷凝霜呆呆地摸着额头上的吻痕,顿了顿,噗地笑了重生之狩猎都市。被吵醒也没了睡意,她套上衣服跟出去。 宁静的小院里,桑葚子正对着晨起的阳光欢愉地高唱着不成调的戏曲,哈二跟在他身边,也不知是被他雷的还是因为他唱得太动听所以过于兴奋,一边跳一边仰起脖子发出还没完全学会的狼嚎。 她一拍额头,谁来告诉她,这货为什么还呆在她家里,他不是蹭完喜酒就该走吗? 白兔奔过去,焦急地道:“桑兄,桑兄,大清早的你别唱了,会吵到我家娘子的。你要是喜欢唱,就去后边的河边唱,那地方平常没人去,不会吵到人。” “可是我肚子饿了,不想出去。”桑葚子回过头,一脸无辜地说。 白兔满头黑线,他好像明白他在这儿扯嗓子唱戏的原因了,还没开口,背后一个夹着恼火的声音冷冷地道: “既然饿了,从大门出去往西走半刻钟就能到镇上,现在出发还能赶上满贯火烧今天的第一锅,慢走,不送!” 桑葚子袍袖一甩站得笔直,望向倚门而站的冷凝霜,绷起脸,严肃地教育道:“一个新媳妇,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水不烧饭不做,成何体统?仪容不整就出房门,好没有规矩!看你相公的脸色这么差,一看就是你没服侍好,你这个媳妇究竟是怎么当的?”接着又对着她嘻嘻一笑:“我这样子像不像欺负媳妇的恶婆婆?” 冷凝霜哑然无语,抚额:“你呆在我家到底想干吗?” 桑葚子双臂撑在脑后,百般无聊:“我已经和小白说了我要在这儿借住,他没告诉你?” 冷凝霜望向白兔,白兔露出一丝讨好的笑: “娘子,桑葚子他没地方住好可怜,就让他暂时借住几日吧,好不好?” 桑葚子也跟着点头:“是啊,我没地方住,好可怜!”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可没看出他哪里可怜,凝了白兔一会儿,直看得他缩了缩脖子,才说:“住下也行,可你要是敢弄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向你加倍追缴房租。”说罢,转身进屋去。 白兔喜笑颜开:“娘子,我马上帮你烧洗澡水!” 冷凝霜点点头,又听桑葚子高声喊道: “娘子,我肚子饿了!” 她满头黑线,脚步顿了顿,猛地回头,冷冷地道:“挺着!”掀开棉帘,大步进屋去了。 “娘子真无情!”桑葚子失望地扁扁嘴。 白兔瞅了他一眼,不悦地道:“她是我娘子,不是你的,以后你要叫她‘白娘子’。” 已经进屋的冷凝霜闻听,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白娘子?他想唱《千年等一回》吗? 桑葚子笑眯眯地揽过他的肩膀,八卦兮兮地问:“小白啊,昨儿洞房花烛夜,春宵值千金,感觉如何?兄弟送你的孤本派上大用场了吧?”他一副“快感谢我吧,快感谢我吧”的表情。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白兔的脸就黑一阵红一阵的。他可没忘记昨夜的“耻辱”,那本不负责任、号称是孤本却画得不清不楚的春宫害他当了大半宿下面那个! 桑葚子见他脸色不对,吃惊地问:“你们一晚上该不会没成吧?” 白兔脸爆红,飞快地说:“我没工夫跟你闲扯,我要去给娘子烧洗澡水,你要闲着就带哈二出去遛遛召唤神兵时代。” “那什么时候吃早饭?”桑葚子低头瞅了一眼正流口水的哈二,苦着脸问。 “等娘子想吃的时候。” “可我现在就饿了。” “挺着!”白兔拉长音回答,到浴室去了。 桑葚子无语:“你们还真是两口子!”扁扁嘴嘟囔,“见色忘义,早知道那孤本我就自己收着了!” 冷凝霜洗过澡,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白兔掀帘进来,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布巾替她擦干,用梳子梳顺,犹豫了好一会儿,偷瞧她一眼,低声问: “身体、没事吧?” 冷凝霜一窘,尴尬地摇摇头,明明不是个会害羞的人,被他这么问,却也耳根子发烫。白兔亦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笑笑,一边将她的长发高高挽起,一边说: “我昨天已经和贾大叔谈好了,咱家那两亩地等春播时赁给他家,收成按村里惯例他四份我们六份。待天暖和点,我还想从他家孵几只小鸡抱回来养。” “好。”冷凝霜点点头。 白兔含笑拿起莲花簪固定住发髻,又把手伸进怀里掏啊掏,神情有些犹豫,又有些腼腆。冷凝霜从镜子里看见他欲语还休的模样,疑惑地扬眉: “怎么了?” 他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一根桃木簪子鼓足勇气递到她面前。冷凝霜微怔,接过来,这根簪子是纯手工的,可惜雕刻的人技术太差,好好的一根桃木被他雕得歪歪扭扭。簪子尾端刻了一朵形状简单的小花,又挂了两颗碧绿的珠子当作流苏。 拙劣的技艺,却含了满满的情。 她心一暖,会心一笑:“你做的?” “嗯。”他自知拙劣,脸涨红,轻声说,“我本来想昨天拿给你,可又觉得满贯姐送的那支更好看,成亲时哪能让你戴这么难看的簪子……”他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桑兄说,桃木可以辟邪保平安,我希望娘子你能平平安安。” 热度从心脏抓挠进皮肤,这陌生的感觉却让她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嫣然一笑:“帮我戴上。” 白兔喜眉笑眼,接过簪子簪在她的发髻上,仔细端详了一阵,却心一凉。这根跟那莲花簪比起来,实在太难看了,生生地让漂亮的发髻打了个对折。他懊恼地想拿下来: “还是别戴了,我以后再做个更好的。” 冷凝霜推开他的手,对着镜子粲然一笑:“我觉得挺好的,戴着吧。” 白兔愣了愣,从心底满溢而出的欣喜让他那双澄澈的眸子闪闪发光。他笑盈盈地从背后拥住她: “娘子,我突然觉得你好温柔。” 冷凝霜很不自在这种赞美,挣脱开他的纠缠: “说什么呢!吃饭吧,吃完了还得去里正家打个招呼。” 白兔笑眯眯地点头。 == 22:00前发二更,红楼如此勤劳,大家要多多支持哦!(n_n) 第二章 应聘账房 饭后,冷凝霜让桑葚子出去遛哈二,等回来时顺便把柴劈了。家有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她是不知道桑葚子干吗非要赖在她家,但让他以身抵房租她是不会含糊的。 桑葚子扁起两撇小胡子,苦着脸去了。身为高级神棍,自打出道,就没受过这种被免费当苦力的待遇,可谁让他那个作为极品神棍的师父飞鸟传书,说夜观星象发现他留在这儿会大有前途呢! 白兔携礼和冷凝霜去拜访里正家,要长久定居,难保今后不会有事麻烦村官,自然要提前打好关系。檀溪村的里正夫妇年过五旬,虽然也有点势利,却没太大架子,这大概就是山里和山外的区别。 礼是冷凝霜备下的,不薄,里正娘子眉开眼笑地收下,回了一罐自腌的酱菜,还兴致勃勃地教她怎么腌菜。里正也挺高兴,他是中过秀才的土地主,和白兔拽了一回酸文,还热情地留二人吃午饭。 回去的路上,两人又去贾家坐坐,毕竟人家为他们的婚礼出了许多力。贾家的男人们全去扫坟了,屋里只有贾氏婆媳。贾氏没想到他们成亲第二天就来了,忽然有种女儿回门的感觉,很是高兴,拉冷凝霜说了好些体己话,又让她有空常来坐,要帮忙尽管开口。 冷凝霜一一应下,回家时路过姚家,离老远就听见姚仙仙在院子里大声训斥: “姚虎子,我让你好好念书预备着明年去村学里上学,你倒好,又给我玩这堆烂木头!我和娘累死累活什么都不让你干,是为了让你将来能考取功名做个人上人,不是让你当木匠我的女友是丧尸!这话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一句也没听进去,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姐,我不是念书的料,与其让你和娘那么辛苦供我念书,还不如我去学点手艺贴补家用,时间长了说不定还能开个木匠店,到时候姐和娘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你……”姚仙仙被气得脸发青,一抬眼却看见冷凝霜和白兔站在篱笆外,顿时尴尬起来,讪讪笑道,“白嫂子,白大哥!” 冷凝霜笑笑。 被姐姐训斥时让人看见大概让虎子觉得很丢脸,他沁着头一言不发地出去了,把姚仙仙气得大吼一声: “虎子!” 虎子头也没回。 姚仙仙闷闷地叹了口气:“真不让人省心!”拍了拍发怔的大福,“去厨房把花生拿来。”又对冷凝霜笑道,“嫂子,白大哥,里边坐。” 进了堂屋,姚仙仙倒了热水,大福捧来装了花生的盘子请两人吃。冷凝霜问: “姚大娘呢?” “我娘去镇上卖绣品了,本来一直是我去的,这次却崴了脚。” “好点了吗?” “好多了。”姚仙仙说着,眼珠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抿嘴笑道,“我崴了脚,都没吃成你们的喜酒。我针线活不行,只会打络子,这是我做的同心结,祝大哥和嫂子永结同心,不值什么,嫂子拿回去挂着玩吧。” 近距离接触,冷凝霜发现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姑娘,果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含笑收下: “让你费心了。你的手真巧。” 姚仙仙脸微红,腼腆地笑笑。 冷凝霜没等姚氏回来就起身告辞了,姚仙仙挽留,她说下次再来,让姚仙仙闲了去家里做客。 初八开市,白兔按照冷凝霜从贾氏那儿要来的方子,试做了点心,结果还不错。不得不说,他在做家务上比她有天分得多。不过像冷凝霜这种上辈子是女王属性的人绝不会因此感到自卑,她反而很享受这种啥也不用干的生活。 包了一包点心,两人去镇上探望钱满贯。可让他们奇怪的是,今天开市,东安街作为兴隆县的商业街应该很热闹才对,事实上却一个小商贩都没有,倒是有不少县衙的人组织百姓清扫街道。 来到火烧店门口,却见钱满贯正在往墙上贴一张招聘账房的红纸。 “满贯姐,你要招聘账房?” “你俩来啦。是啊,想找个账房,我本来合计着老郭头走了我自己来,可我现在知道了,让我干啥都行,就是算账不行。今天一上午就算错三笔,那些账本更是被我写的乱七八糟。” 冷凝霜的心思翻了个滚儿,眉眼含笑:“那我来给你当账房好了。” “你?”钱满贯一愣。 “娘子!”白兔急了,猛拉她的袖子。 “老郭头从前不就是这儿的账房吗,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你管管账。” 钱满贯一手叉腰,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她。就在这时,一个捕头打扮的中年汉子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张口就道: “掌柜的,五十个驴肉火烧,八十个素馅火烧,一百个椒盐火烧,再来两大锅豆浆,两坛子酒[综违和感全文阅读。还有十个菜,一半小炒一半凉菜,要半荤半素,快!” 钱满贯接了这么大一单,眉开眼笑,帕子一甩向里边吆喝。中年汉子缓过气来,看见白兔,惊讶地笑道: “哟,这不是白小哥吗?” “田捕头,大冷的天真是辛苦了。”白兔笑道,见他好奇地望向冷凝霜,喜滋滋地介绍,“这是拙荆。娘子,这位是田捕头。” 冷凝霜乍听“拙荆”这个词,心中好笑,福了个万福,细声细气道:“小妇人见过田捕头。” 果然,白兔听到她的自称,脸更美。 “原来是弟妹!”田捕头哈哈一笑,“弟妹一看就是个贤惠的,白小哥好福气!” 钱满贯吩咐了厨房,笑盈盈地请田捕头坐在大堂等候,倒了杯热茶,问: “田捕头,今儿咋买这么多,衙门里没那么多人吧。” 田捕头吞了口热茶,长舒了口气:“嗨,还不是知州大人,为了晋国公主和亲的事,到咱们县里来检视,带了一帮人,不招呼不行。还有那些扫街的,总得吃饭不是。” “公主和亲?”钱满贯一愣。 “你不知道?晋国派了公主过来和亲,年前已经从晋国出发了,估计这两天会路过咱们县,在城里停留一宿之后再往京城去。” “难怪!我说街上怎么乱七八糟的,摆摊的全没了,倒多出一帮扫街的!” “哼,晋国的公主也是金枝玉叶,不过是打咱们县路过,也要折腾个鸡飞狗跳。”田捕头的言语里似乎对晋国很不屑,顿了顿,“我不跟你说了,衙门还一大堆事呢!”嚷了一嗓子,“火烧还没好吗?” 钱满贯急忙帮着催促,贾小七手忙脚乱地把他点的备齐,用盒子装了,全部端过来。田捕头让跟来的捕快接了,钱满贯拿过算盘开始会账,可东西太多,她越算越乱: “驴肉的三文五十个、素馅两文、椒盐一文……” 她把算盘打得七零八落,来吃饭的肉铺老板朱掌柜看不过眼: “钱掌柜,要不我帮你算?” 就在这时,冷凝霜开口笑道:“总共一两六钱。”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这边算盘还没打出来,她那边怎么知道? 可她自信满满的笑又让人无法质疑,朱掌柜狐疑地接过算盘,利索地拨了一番,结果下巴差点掉下来,对着钱满贯讷讷地道: “一两六钱。” 满座震惊! 冷凝霜淡淡一笑,她可是玩金融的,学生时代正经参加过速算大赛,还拿过冠军。 “白小哥,你家娘子居然会这手!”田捕头惊叹。 白兔已经用星星眼看着她。 田捕头走后,钱满贯两眼放光,一拍冷凝霜肩膀,笑眯眯道:“小霜,来我这儿当账房吧,每月三钱银子,带薪休假四次,包午饭,天擦黑就可以回家,如何?” “好!”冷凝霜爽快答应。 第三章 晋国公主 白兔将冷凝霜拉到一边,问: “娘子,你干吗要来这儿当账房?咱家又不缺钱,有我一个人出来赚钱就够了驸马,看你往哪逃最新章节。” 冷凝霜眨眨眼,笑道:“因为很好玩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这儿工作既清闲还有工钱拿。咱家还有两百两的积蓄,每年又有七十两的进项,吃的自己种,平常能再挣些零碎的花销就更宽裕了。你不是还要出来摆摊吗,这儿天黑就打烊,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回家。” 白兔愣了愣,接着两眼冒桃心地灿笑道:“娘子,原来你是为了要和我一起回家,我好高兴!”他现在的脑海里开满了小花,亮闪闪地傻笑傻笑。 钱满贯一脸恶寒望着陷入自我陶醉的白兔,惊诧地问冷凝霜:“你把他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他好闪啊?” 冷凝霜哑然无语:“我什么也没干。” 就在这时,一高一矮两个客人进来,点了二十个火烧和一壶酒,一边吃喝一边闲聊: “哎,你听说没有,晋国的十三公主要来给咱们皇上当妃子,说是这两天会路过兴隆县?” “真的假的?刚过世的梅妃娘娘不是晋国的十公主吗,梅妃娘娘刚过世,晋国就又派了一位公主过来?” “嗨,正因为梅妃刚过世,晋国才赶紧派了人来补上,不然不就坏了两国联盟么。晋国那皇帝老儿别的本事没有,在拿女儿笼络各国上倒是下了不少功夫,燕国、华国、咱们汉国,甚至就连吐蕃诸部都有他们的公主,偏偏那皇帝老儿的女儿又一个比一个绝色。我听说,这次来的十三公主年方十七岁,是晋国二十个公主里头最貌美的公主。” “这你就说错了,晋国最美的公主不是十三公主,而是排行十七的雪兔公主。”一个喝得脸通红,看样子常走南闯北的客人捏着花生米,笑说。 “雪兔公主,怎么没听过?” “雪兔公主的名气没十三公主大,听说这个雪兔公主啊,和晋国皇太子是一胎所生,一龙一凤,皆为姝妃所出。龙凤胎生下来后,皇后因为无子,就要了太子爷在膝下抚养,可雪兔公主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身子不好,三岁就被送入行宫疗养。她那亲娘只派了嬷嬷宫女,自己也没跟去,就由着小公主自生自灭。宫人们也都势利,时间长了,没人通报也没人问,宫里那些主子们自然就把小公主这个人给忘了。 直到小公主七岁时,天下皆知晋国皇帝爱养兔子,那一年恰好他最宠爱的雪兔死了,皇帝伤心欲绝,就去行宫避暑散心,正好在行宫里碰见了小公主。你说巧不巧,那只雪兔右前腿上有一撮红毛,小公主的右前臂上恰好有一颗红痣。就因为这颗红痣,皇上把小公主领回去百般宠爱,封号‘雪兔’。听说那雪兔公主非常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尤为擅长女红,曾在晋国皇帝寿宴时送上一幅亲手绣的百寿图屏风,技惊四座。十三岁那年,更是在赏花宴上以一曲《归风舞》名动京城。只可惜美人薄命,大概去年还是前年来着,传闻雪兔公主病逝了,晋国皇帝为此还辍朝三日以示哀痛。” 他一讲完,满座都唏嘘不已,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有说红颜薄命的,还有说那晋国皇帝太荒唐,疼爱女儿居然是因为一只兔子。 大堂里闹哄哄的,白兔听得很不耐烦,对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正在整理被钱满贯写得乱七八糟的账本的冷凝霜说: “娘子,我去后院找钱大哥。” 冷凝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白兔就带上自制的小本子,上后院找钱胖子学做菜去了。 晚上两人回家,估计桑葚子带哈二出去遛弯了,家里没人。白兔扎上围裙进厨房做饭,冷凝霜去书房找关于珠算的书籍。虽然她速算是没问题,可还是应该学学珠算,免得在需要用时手忙脚乱。 书架是白兔整理的,除了游记和史记,剩下的全是生活应用类的书籍武髓。她抽出一本书,刚要翻看,却惊讶地发现书格的最里边放了一个小布包。她好奇地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摊开,竟愣住了。 布包里装了能有十七八根……应该是簪子,因为形状和上面雕刻的花纹都很像簪子,只不过品质的优劣不一,有些被刻得疤疤癞癞,有些上面还被刻出了一堆倒刺,唯一最好的那一支,尾部的花纹刻糟了。 愣了愣,她从头上拔下那根桃木簪子。果然,这些簪子出自同一人之手,只不过这些是半成品,而她戴着的那个则是最终成品。 她眸光一闪,猛然想起当日从平州到丽州,坐船时她曾经看到过他的手指上全是刀伤,那时她没在意。原来是这样吗?他是为了想给她做一根簪子,才一次次地练习弄得满手是伤,就因为那时她总是用筷子挽发髻。 真是个傻瓜! 脊背感觉到一阵鼓动,她的心在激烈地跳跃着,浓稠如蜜的温暖感包裹住她的心脏,她抿了抿唇。 很快,白兔就在外面高喊:“娘子,吃饭了!” 冷凝霜忙把布包重新包好收起来,出了书房来到堂屋。饭桌上已经摆了三菜一汤,白兔系着围裙,正将热气腾腾的冬笋汤盛到小碗里。摆好餐桌后,他还洋洋自得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杰作,仿佛很喜欢家庭主夫这项工作。 她笑笑,在他的招呼下,与他并肩坐在桌旁。白兔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桑兄还没回来。” “就是,他到底带哈二去哪儿了?”冷凝霜也疑惑。 “早上时他说下午会去镇上转转。” 冷凝霜端起碗筷:“不用管他,一个神棍一匹狼,去哪儿都不会吃亏。” 白兔笑眯眯地点头:“也是。”夹了一块小炒肉放进冷凝霜的碗里,“这是我今天和钱大哥刚学的,娘子,你不喜欢吃肉也要多吃点,你太瘦了。” 冷凝霜盯着碗里的肉,小炒肉是由五花肉烹饪成的,她并不偏爱肉食,更何况是腻腻的肥肉。 “怎么,你不想吃?”白兔疑惑地问。 冷凝霜并不想扫他的兴,可是:“不是,肥肉……” 白兔明白了,莞尔一笑:“娘子,你真挑食。”把五花肉片夹出来,将瘦肉撕下,含笑送到她嘴边。 冷凝霜张开嘴接了,嚼两下咽进去。他笑眯眯地问: “好吃吗?” 她点点头。 他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夹起碗里的另一半肉片吃掉,笑说:“你要是不喜欢肥肉,以后我帮你吃肥的,你吃瘦的。” 冷凝霜愣了愣,忽然噗地笑了:“你还真会油嘴滑舌!“ 白兔不解地扬眉:“嗳,我哪有油嘴滑舌?我又没说假假的花言巧语!” 冷凝霜只是笑。 他没感觉到吗,他已经在无意间说出了足以让她心尖麻痹的花言巧语! 饭后,冷凝霜跟进厨房,正打算洗碗的白兔见状,疑惑地问:“娘子,你要干吗?” “洗碗啊。”她挽起衣袖。 “咦,不是说家务我全包吗?”他惊讶地眨眨眼与狐仙双修的日子全文阅读。 “只有今天。”她生硬地回了句。 白兔抿嘴笑:“不用了,我来洗就好!” “少罗嗦,说了我洗就我洗!”难得她主动,他竟敢不领情。把他挤一边去,她站在洗碗的木盆前。 白兔望着她的侧影,欢悦一笑,明明就是想帮忙,他家娘子总是这么不坦率:“那我们一起洗。” 冷凝霜也没反对。两人并排站在料理台前,一个木盆碱水一个木盆清水,她用丝瓜络擦洗完,他再拿清水漂净,用布拭干。白兔站在她身旁,一边擦碗一边咧嘴傻笑,闪闪发光差点晃花她的眼。她无语地问: “你在傻笑什么?” 他对着她粲然一笑:“和你这样吃过晚饭,又一起站在厨房里洗碗,我好高兴。” “真肉麻。”她别扭地说。 “可我是认真的哦。”他扬眉,低声强调。 冷凝霜一怔,望向他,却霎时被他流光溢彩的眸子深深地吸引,再也拔不出来。她的心在发颤,手里的丝瓜络逐渐捏紧,眼看着他靠过来,吻上她的唇。 男人这方面的学习能力很强,只过了一夜,他就学会了该如何让她无法呼吸。似要灼烧殆尽的触感,让她的大脑很快当机。身体仿佛快要融化了,她在脑子里混乱地想着他是不是打算来个刺激的厨房幽会。 感觉好淫/荡,不过她也不讨厌啦! 她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 哪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一把推开她,并与她保持一步的距离,脸通红,呼吸微促。 他不敢看她,眼神闪烁地平息了会儿,飞快地笑道:“娘子,碗也快洗完了,我先去给你烧洗澡水吧。”说罢,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冷凝霜愕然,石化。 他明明有反应了嘛! 他们是夫妻又不是偷情,做了又不犯法! 他搞个毛线啊! == 快要上架了,为方便订阅,我先大致介绍一下后面的剧情:冷凝霜和白兔会继续过平凡生活,谈谈情、吵吵架、发发小财、生生小包子,再共同面对点小波折。直到五年后,四国动荡,外部势力介入导致丢失的记忆重新回归,野心、权利欲和希望平静生活的理想发生激烈冲突,矛盾随之产生…… 是追求昔日的野心,还是丢开记忆继续安逸,他举棋不定;是为了他妥协,还是固守本我,她同样陷入两难。(本文还是以宠为主,不会虐主角。当各方势力彻底粉碎女主的平静生活时,她前世的女王系暗黑属性也将逐渐回归。) 求首订!求订阅!求打赏!(求大家多多打赏,打赏俺能分到钱滴!嘻嘻,俺是财迷,捂脸(n_n)~) 连打赏也不想的童鞋,请别下收藏,平常没事过来给个点击,投个票啥的,红楼也非常感谢! 每晚八点左右一更,有存稿也许会加更。桃花扇以上打赏,加更一章;和氏璧以上打赏加更两章;粉红票二十加更一章。 就是这些,红楼会努力好好写,请大家一定继续支持!鞠躬感谢!(n_n) 第四章 生意上门 夜已深,冷凝霜披着袄从浴房小跑回卧室,白兔已经铺好床,正坐在床上缝一匹白叠布。 “你在干吗?”她疑惑地问。 “我想给你做套亵衣。”白兔笑答。 冷凝霜微怔,往脸上拍了点润肤的面脂,坐上床,夺过他手里的针线,说:“别做了,屋里这么黑,会伤眼的,又不急着穿,以后再做。时候不早了,睡吧。” 白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担心地道:“这么晚了,桑兄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到底把哈二带哪去了?” 冷凝霜已经钻进被筒里,闻言翻了个白眼:“你是老妈子啊,他们又丢不了,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白兔想想也对,就下床熄了油灯。冷凝霜心里想着刚才在厨房他可能是不好意思,现在夜也深了灯也灭了,他该有所动作了吧,双眼炯炯地盯着床顶调整呼吸。哪知他一钻进被窝,就与她隔了一人的距离躺下。她讶然,咬着牙问: “你离我那么远干吗?” 白兔愣了愣,哦了一声,凑过来,挨着她规规矩矩地仰卧着。冷凝霜等了半天,他也没碰她一下。新婚第二夜如胶似漆才是王道,她虽算不上色女,但骨子里也是很喜欢享受夜晚的私密生活的。才第二天他就这么老实,难道是她魅力不够? 伸手去贴上他的胸口,衣衫下结实的肌肉散发着诱人的温度,摸上去很舒服。她冰凉的手刚一触上去,他的身体便触电般地颤了一下。她还来不及得意,他就一把握住她的双手,关切地道: “娘子,你的手好冰,我帮你捂捂!” 冷凝霜张了张嘴。哑然无语,手不甘心地冲破他的束缚,顽皮小蛇般地直接钻进他的亵衣,在他胸前乱摸,顺手在鲜艳的红豆上掐了一把。他手忙脚乱地扣住她的手,居然严肃地对她说了句: “娘子,怪痒的,别闹,我帮你暖暖。” “……”他到底懂不懂风情啊? 她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硬邦邦地道:“不用了!”余光往后瞥。心想这下他该过来了吧妘鹤事务所全文阅读。 果然,白兔愣了愣,蹭过来小狗似的从后面拥住她。他的身上暖暖的。柔和的热度顺着她的毛孔渗透进去,暖了她的全身。她得意一笑,心想让你装矜持,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吧! 她笑眯眯地等待他接下来的爱抚。 时间在流逝,半刻钟后。他仍只是抱住她,手脚都很规矩。她愣了愣,新婚第二天的晚上,干抱着纯睡觉,这不科学呀! 就在这时,一阵平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他睡着了! 一堵黑线墙啪地拍上冷凝霜的脑门儿! 她怔了半晌。在心里无声地吐出一个字:“靠!” 翌日一早,冷凝霜被一阵劈柴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摸摸身旁。一片冰凉。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下了床,窗下的脸盆架上已放好洗脸水,还冒着热气。她会心一笑,洗过脸。换了衣服,坐在桌前将一头长发编成三股辫。用簪子随便一盘,难得勤快地整理好床铺。 掀帘来到堂屋,却惊讶地发现哈二半死不活地睡在地上,走近一闻,扑鼻的酒味。她皱皱眉,来到院子里,只见白兔正在卖力地往那棵不知死活的桃树上缠麻绳,桑葚子则裹着棉袍,惬意地坐在桌前小酌美酒,他旁边摞了一摞整齐的劈柴。 “你在干吗?”她惊讶地问白兔。 “娘子,你醒啦。”白兔回过头,笑嘻嘻地说,“我想让这棵桃树开春时开花,桑兄说缠麻绳能给它保暖。” “有用吗?朱朝奉说这棵树都好些年没开花了。”冷凝霜有些怀疑地望向树冠。 “我一定会救活它让它开花的。”白兔语气坚决地说。 冷凝霜眉一挑,没说什么,看向桑葚子:“哈二怎么一身酒味,你昨晚带它去哪儿了?” “我带它去了一趟春香楼,它趁我不注意偷喝了一杯美人酿,就那样了。”他手一摊,无辜地说。 冷凝霜满头黑线:“你带一只狼去喝花酒?” “没事,春香楼老鸨认识我,带狼去不要紧。你家哈二被那些姑娘喂了好些食,今天就饿一天吧,免得撑坏了。对了,我还带回来一笼春香楼秘制的灌汤包给你们尝尝。”桑葚子笑嘻嘻说,又问白兔,“你娘子醒了,该吃饭了吧?” 白兔点点头,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冷凝霜叹了口气,跟过去帮忙,把早饭捧上餐桌,一锅米粥、一屉灌汤包、三道小菜和一碗鸡蛋羹。 白兔含笑把蛋羹放在冷凝霜面前,桑葚子不满地道: “差别待遇这么明显!” 白兔理直气壮地答:“她是我娘子,你又不是。” 桑葚子搓搓胳膊仿佛抹去一层鸡皮疙瘩,坐下来吃了一口小菜,眼神一亮,赞不绝口: “小白啊,你这厨艺,谁要是娶了你,那可有福喽!” 白兔愣了愣,迷惑地说:“我是男人,应该我娶才对,而且我已经有娘子了。” 桑葚子笑眯眯地往冷凝霜身上一指:“可我怎么觉得不是你娶她,而是她娶你啊。” 冷凝霜一记眼刀劈过去:“你想缴房租吗?” 桑葚子立刻泄气地扁扁嘴:“小霜你就是不懂风趣,难怪你叫‘冷凝霜’暗夜蔷薇:魔女养成记。” 冷凝霜满头黑线,白兔夹了热腾腾的灌汤包放进她的碟子里,笑道: “娘子,尝尝这个包子,我试吃过,很好吃。” 桑葚子唇角上扬,带着几分玩味看着冷凝霜。这灌汤包很大,皮薄如纸,褶皱细巧,一看就是大师的手艺。她夹起来,在白兔“小心烫”的叮嘱中,放到嘴边咬开一个口子,先将汤汁吸干。再慢慢地吃完。 从容而优雅。 桑葚子摸摸下巴,心里很怀疑,她真是出自山村的农家女吗?师父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冷凝霜吃了蛋羹,又喝了一小碗粥,放下筷子对白兔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出门了。”回屋去拿披风。 “比小鸟吃的还少。”桑葚子惊讶地挑眉。 “说的就是。”白兔对此总有些担忧,起身跟进里屋,帮她系披风带子,“我中午过去找你。” 冷凝霜皱皱眉:“天这么冷,你就别去摆摊了。在家呆着看看书,等天暖了再说。” 白兔猛摇头:“我想去找你!” 冷凝霜无奈,想了想:“好吧。大不了你就呆在店里,等有人找再出去。” 白兔含笑点点头:“我送你出门。昨天我已经跟小七说好了,你俩搭伴走,路上安全。” 冷凝霜好笑地道:“贾小七那竹竿样,遇见贼还不一定谁救谁呢。” 白兔想想也对。他家娘子爬过围墙,打过流氓,还救过野狼,一般贼到她手里都得变成死贼,于是放心了,笑眯眯地送她出门。一直目送她走远才回屋。 从家到火烧店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脚程,早上起来走着过去就当散步了。满贯火烧辰时四刻开门,戌时闭店。通常来吃早饭和午饭的人比较多,午饭时更是外卖的高峰期,衙门、各商铺甚至包括北山煤矿都会派人过来订餐,足可见满贯火烧在兴隆县的影响力。 中午时,贾小七去布庄外送。后厨帮工不够使,钱满贯过去帮忙。冷凝霜独自在大堂忙活,算账兼招呼客人。正忙得不亦乐乎,却见白兔穿着厚厚的棉袄,脸红扑扑地进来,粉白粉白的,像只大白兔。 把酒壶放在客人面前,她含笑迎过去。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叫了声“娘子”,走过来,冷凝霜这才看见跟在他后边的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子,眉清目秀,穿了件青色的风毛斗篷。 “娘子,这位大姐来咱家找你,说是‘云英绣楼’的大掌柜。我说你不在,她非让我带她来找你,说是有笔生意要谈。” “白娘子,我是‘云英绣楼’的大掌柜林云英。”林云英对着冷凝霜福身笑了笑。 冷凝霜微怔,这时有客人喊‘结账’,她让白兔过去帮忙结账,请林云英跟她来到柜台后边,笑道: “不好意思林掌柜,现在是工作时间,也没个地方请你坐下。” “不要紧。白娘子,我就开门见山了,两个月后是知府大人的寿辰,知县大人要我们绣楼用双面绣绣出一幅《孔雀牡丹图》做成屏风,当作寿礼送给知府大人。这是要进献给知府大人的,而且这幅绣图的完成难度又很高,所以绣娘的人选一定要谨慎。我正在伤脑筋,正好碰上李媒婆,她向我推荐你。我刚刚去你家时,尊夫也给我看了你的那件嫁衣。两个月时间,白娘子若肯接下这个活计,薪酬二十两。若成品让知县大人满意,我还会另外分你赏银。” 冷凝霜想了一会儿,二十两不是小数,挺让人动心的,可是会刺绣的人不是她,是白兔,能不能两个月绣完一个屏风是个问题,让白兔一个大男人闷在屋里两个月拿针线绣花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最强掌柜最新章节。为了二十两就把他卖了,会不会太惨无人道? 顿了顿,她客套地微笑道:“林掌柜,虽然薪酬不少,但这件事我还是想先和相公商量一下。这样吧,我今天先考虑考虑,明日再去绣楼给你答复,如何?” 女子出嫁从夫,关系到赚钱的事想和丈夫商量一下无可厚非,林云英当下点点头,笑道: “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明日我在绣楼等白娘子,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掌柜慢走。”冷凝霜微笑。 林云英走后,白兔好奇地凑过来问: “娘子,她找你干什么?” “你干吗把嫁衣给她看?” “她说她是李媒婆介绍来的,说要跟你谈笔生意,想先看嫁衣,我想让她看看又没损失,就让她看了。” 冷凝霜对他的没有戒心深深地翻了个白眼,把林云英来的目的告诉他。白兔听完,摸着光洁的下巴。想了好一会儿,道: “二十两的确不少,现在多攒钱,将来才能养很多很多的小兔子。” 冷凝霜满头黑线:“你想太远了。” “可是绣上两个月,我就没办法出来摆摊了。” “你到底是想做绣品还是想摆摊?我是觉得现在天气这么冷,你呆在家里最好。不过让你呆在家里,连续两个月做绣品,我怕你不喜欢。你若不喜欢,我就推了。” “《孔雀牡丹图》的双面绣不难,两个月足够了。我也想赚那二十两,可万一有人找我帮忙写信写文章怎么办?” “如果你想绣,那摊子我帮你摆。简单的书写我就会,若我写不了,晚上带回去你来写不就好了。” 白兔想了想,手一拍,点头笑道:“好!就这么办!”顿了顿。笑嘻嘻地对她说,“娘子,咱俩目标一致,还能互帮互助,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都哪跟哪啊! “我跟林掌柜说明天去回复她。明天咱俩一起去吧。” 白兔笑眯眯地点头。 次日下午,白兔过来找冷凝霜,等火烧店没多少客人了之后。两人前往云英绣楼。 云英绣楼坐落在东安街上,他们到达时,林云英已经等着了,见她同意顿时笑逐颜开。绣线、绣针和绣布都是绣楼提供,林云英让手底下的绣娘包好了交给冷凝霜。笑道: “那一切就交给白娘子了。” “林掌柜客气,那我就先告辞了。”冷凝霜淡笑了句。转身和白兔出了绣楼。 然而此时的街上已经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大批衙门的捕快在最前方维持秩序。冷凝霜微怔,拉住一个看热闹的人询问才知道,原来是晋国的和亲队伍来了。 她对围观没兴趣,可道路不通,她也只好不耐烦地呆在人堆里等待人群散去。就在这时,远处锣鼓喧天,四匹伟岸的高头大马扬着蹄子在前方开道,后面一辆大红色的华车缓缓驶来,名贵丝绸铺顶,马车的四角各悬挂着一串纯金的铃铛,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叮当作响北宋末年当神棍全文阅读。车子所过之处,一股香气弥漫开来,熏人欲醉。马车后面跟着两队神情肃穆的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无处不彰显着皇家的尊贵。 一柄明黄大旗竖立在队伍当中,铁画银钩的“晋”字周围,象征晋国皇室族徽的繁复图腾蔓延缠绕,恢弘荣耀。 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最前排的捕快官兵赶紧将往前涌着看热闹的百姓用力往后推。白兔对围观没兴趣,拉住冷凝霜的手怕她走散了,不经意抬起头,目光落在那柄花纹诡异的明黄色旗帜上,愣了愣,突然觉得脑子里一阵被撕裂般的疼痛,眉头皱紧,下意识抱住头。 冷凝霜吓了一跳,慌忙反握住他的手,紧张地问: “你怎么了?” 白兔停了一会儿,疼痛感很快便减退,他摇摇头,对她笑道:“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头有点疼,已经好了。” 冷凝霜将信将疑,他的头曾遭受过剧烈撞击,虽然自打痊愈后就一直没犯过后遗症,可这并不表示永远不会犯,毕竟是从那么高的山上跌落下来。咬了咬嘴唇,她有点担心。 说话间,送亲的队伍已经过去,人群这才逐渐散开。白兔拉着冷凝霜往回走,冷凝霜又一次问: “你真没事吗?” 她饱含担忧的眼神让他的心忽然温软起来,粲然一笑: “没事。天冷,咱们快回去吧,我今天先摆会儿摊,等明天开始再绣牡丹。” 冷凝霜点点头。 从次日起,白兔便留在温暖的家里,架起绣架开始专心致志地绣屏风。这让桑葚子咂舌不已,直说他投错了胎,应该和冷凝霜把性别换过来,被冷凝霜瞪了一眼。 两个月内,白兔的替写摊子都将由冷凝霜代劳,她干脆在火烧店门口的墙根摆上桌子,在墙上贴了张红纸,最上头写着“小白文字摊”,下面的经营项目包括“代写书信、按题目写文章、抄写以及一切与书写有关的文字项目”。又在桌上立了块牌子“详情请进店内商谈”。 钱满贯大赞她有创意,摊子开张第一天,居然就有生意上门:一个曾经让白兔替写过文章的客人来吃饭,看见牌子就问她,小白是不是就是曾在东安街卖春联的白小哥。冷凝霜回答是,他立刻就把课题交给她,让她回家给白兔,明日一早他再派人来取。冷凝霜满口应下。 下午时,她账本写完正觉得很无聊,一个中年矮胖子进来,问她白小哥在吗。 冷凝霜对待花钱消费的客人永远都是春风般的温暖:“这位老板,因为天太冷,外子在家工作。若是简单书写,小妇人就可代劳;若需要外子亲笔书写,我会代为传达。” “原来是白大娘子。敝姓柳,经营的新酒楼马上就要在紫云街开张了,我曾在茶人庄看过白小哥的书法,甚是喜爱,想让白小哥帮我写一块匾额和一副对联。”柳掌柜含笑拱拱手。 冷凝霜的眼珠转了一转:“没问题。不知柳掌柜是否给酒楼起好名字、选定了开业日期,如果没有,其实外子和桑葚子先生是至交好友,柳掌柜应该听说过桑葚子吧?桑葚子目前就住在寒舍,若柳掌柜需要,我可以请他帮你选个开业的好日子。” 柳掌柜顿时两眼放光:“白大娘子说的可真?”桑葚子先生赫赫闻名,却不肯轻易替人卜卦! “当然。”冷凝霜笑得像只狐狸,将写好的书信塞给他,“这是地址和介绍信,你拿去交给桑葚子先生,他就会替你卜卦。” 柳掌柜喜上眉梢,千恩万谢,小心地收好信件,去了。 第五章 你太逗了 夜暮时分,天空飘起小雪。火烧店打烊后,冷凝霜、贾小七跟正在给窗户上板的钱胖子道了别,携伴往檀溪村走。出了集市,踏入两旁全是树林的林荫道,天色越发黑,手里提的灯笼也照不亮太远。这时,贾小七突然说: “小霜妹子,前边好像有个人!” 冷凝霜微怔,提起灯笼往前照,果然影影绰绰地看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背靠着一个人。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望见灯光,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娘子!” “你怎么来了?”冷凝霜快步迎过去,惊讶地问。他的肩膀上积了一层薄雪,头发也被打湿正滴着水珠。 “我来接你。”他扬起灿烂的笑脸说,看了贾小七一眼。 贾小七顿时挤眉弄眼起来,搓搓手,笑嘻嘻地道: “啊呀,对了,我忘了我娘今儿让我早点回去,小白,小霜妹子,你俩就慢慢散着步回去吧,我先走一步了星际之祖宗有毒最新章节。”说罢识相地快步离开,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冷凝霜心中好笑,掏出帕子给白兔擦头发:“我说你出来怎么也不打伞啊,身上都湿了!” “我出来时还没下雪呢。” 冷凝霜微怔:“你究竟等了多久?” “没等多久。”他满不在乎地笑说,展开手里的厚斗篷,盖住她的头,替她遮住雪花。 冷凝霜心脏微热,顿了顿,嗔怪道:“你既带了斗篷,就拿着遮一下雪嘛。”说着,扯开斗篷的一角,将他也罩了进来。 白兔愣了愣,憨憨一笑:“我光顾着想你有没有往回走。就给忘了。”赶忙一手撑起斗篷的一角,另一手伸过去接替她撑开斗篷的另一角,做出一个挡雪棚子,把两个人全罩了进去。 斗篷不大,她靠在他身旁,等于是被他环在臂弯里。他的衣服虽然微湿,却有一股温暖的热度透过衣料准确无误地传递过来,扑在她身上,挟带一丝浅浅的桃花香气。她提着灯笼,跟随他不紧不慢地往家走。 “你下次不用出来接我。我和贾小七结伴回去,不会有危险的。” “我是因为看见天黑,想早点见到你。才出来的。”他笑盈盈地说。 冷凝霜微怔,心里的那盏灯仿佛被他夜色下模糊的笑容点亮,北风刮来,她却觉得身上暖暖的。 顿了顿,白兔说:“对了娘子。今天下午有一个柳掌柜过来找桑兄算酒楼的开业吉日,说是你介绍来的。” “是我介绍去的。桑葚子给算了没有?” “给算了。”白兔一想起当时桑葚子的表情就想笑,“那人来家里时,桑兄刚开始不愿意,后来他拿出信,桑兄才不甘不愿地给选了个日子。那柳掌柜本来还想让他帮忙再题个匾额。桑兄很不高兴,说他明明是来找我写匾额的。柳掌柜当时很尴尬,不停地道歉。然后就让我帮忙写了。” “付了多少钱?”她唇角扬起,问。 “桑兄宰了对方八十两,我写完之后,柳掌柜当着桑兄的面,也不好意思少给。就给了我十两银子,还一个劲儿地说他做的是小本生意。让我别嫌少。娘子,你到底给桑兄写了什么,他怎么会那么听你的?” “我就写我给他介绍了一笔好生意,如果他肯接待柳掌柜,晚上我会买聚福楼的酱肘子犒劳他;如果他不干,我就告诉全兴隆县的人说桑葚子在我家,让那些想找他算命卜卦的人天天去,烦死他。”她含笑说着,提了提手里的肘子。 “哇,娘子,你买了聚福楼的酱肘子!我早就听说聚福楼的酱肘子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好吃得不得了!”白兔双眼发亮堪比探照灯,不愧是食肉兔子。 “也带了你的份。”她笑说。 白兔的眼神比钻石还亮,满心愉快地笑道:“正好我下午还烙了芝麻烧饼,配上酱肘子,一定好吃。今天又赚了十两银子,要是以后这种好事多点就好了。” 冷凝霜自信满满地笑道:“那柳掌柜可是聚福楼的幕后老板,他在兴隆县已经开了三家酒楼,只要他回去一传,要不了多久,整个兴隆县就会知道你和桑葚子有交情。名人效应发酵,到那时你会变成兴隆县名声最响的书生,生意自然会自己找上门。” 白兔愣了好半天,拳头一捶掌心,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终极魔道!”顿了顿,嘻嘻一笑,“娘子,你好贼!” 冷凝霜得意一笑。 两人回到家,还没走近,就看见大门口停了一辆豪华马车,一名车夫模样的汉子正在敲门。 “娘子……”白兔狐疑地拉了冷凝霜一把。 冷凝霜对他摆摆手,走上前,噙笑询问: “这位大哥,这里是我家,请问你找谁?” 汉子见她温柔知礼,虽布衣打扮,气度却丝毫不输城里的大家闺秀,当下也不敢怠慢,忙含笑作答: “大娘子,我家老爷听聚福楼的柳掌柜说桑葚子先生正暂居贵府,特地前来请桑葚子先生指点迷津。” “啊呀,”冷凝霜面露遗憾,笑道,“大哥来得不巧,柳掌柜的那一卦是桑葚子先生在寒舍卜的最后一卦,柳掌柜离开后先生接着也离开了,说是有要事要办。” 汉子见她面上的遗憾感真切,言语挚诚,不似作伪,当下也目露遗憾,回到马车前,站在车窗边对里边的人说了几句,得到指示后,回过身对着冷凝霜拱拱手: “既然先生不在,打扰大娘子了。我家老爷是恒运当铺的掌柜,若桑葚子先生回来,还请大娘子去恒运当铺告知一声,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一定,大哥慢走。”冷凝霜回了个福礼。 直到目送马车走远,白兔才打开大门。两人刚进院就看见桑葚子用板凳垫脚,抻长脖子往围墙外边瞧,见人走了才舒了口气。见她回来。跳下来对着她低呼: “你可害惨我了!” “我哪有害惨你,给你介绍生意,让你赚了八十两又没收你中介费,还喂你吃酱肘子,你到哪去找我这么善良的饲主?”她笑吟吟地把手里的油纸包抛给他。 桑葚子接了,一边从油纸包里掏出酱肘子啃,一边细想她说得也对,顿了顿,又猛摇头,对个毛啊: “什么饲主。我又不是哈二!再说你分明就是想借着我给小白制造影响力!” “哟,这你都猜到了,好聪明!”冷凝霜笑说。 “那是!”桑葚子终于听到她的夸奖。下意识地得意,想了想,不对,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你给我找了那么多麻烦。自打小白出门,总共来了三拨人找我算卦。我正在休假,不想算卦,你打破了我的平静生活,你说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那是你自己笨,柳掌柜走的时候你就该告诉他。让他保密你住的地方。” 桑葚子想想也对,顿了顿,又猛摇头:“不对。你心里巴不得我没让他保密,那样他才能把我和小白的交情宣扬出去,然后你既达到了目的,我还得因为那八十两感谢你!小白你太倒霉了,居然嫁给了一个这么狡猾的女人!”他满脸同情地说。 白兔不爽地道:“我不是倒插门!” 冷凝霜眉一扬。笑道:“你既不乐意,那也别吃狡猾女人买的酱肘子啊。狡猾女人买的酱肘子说不定也是个阴险的肘子。”说罢,伸手去夺。 桑葚子赶忙跳后一步,护住酱肘子:“不行,这酱肘子是我应得的,阴险的肘子也是肘子!”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小白,把芝麻烧饼拿出来吧,我都饿了!” 冷凝霜翻了个白眼:“好了,吃饭吧。” 桑葚子屁颠屁颠地跟着白兔去端芝麻饼,留下哈二围着冷凝霜手里剩下的一个酱肘子打转儿,口水横流绝代风流神仙手。 夜里,白兔借着微弱的光线坐在绣架前拈针刺绣,冷凝霜擦着头发进来,嗔怪道: “不是说了晚上别做这些费眼睛的事,会把眼睛累坏的。” “我就是收个尾,已经做完了。”白兔连忙笑说,放下针线,将绣架挪到角落里,脱掉外衣,趴在软软的棉被上舒服地叹了口气,下意识用拳头捶僵硬的背。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放下面脂盒子,坐到床边给他按摩肩背。她的手法虽然不够娴熟,却总能按到重点上。白兔顿时舒服地闷哼一声,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她的服务。指压到他最最酸痛的地方,畅快的舒适感让他从喉咙里情不自禁地溢出呻吟: “嗯,娘子……慢一点……再用力一点……啊……” 冷凝霜耳根子发赤,原谅她的思想邪恶,她真的觉得他的呻吟声极度销魂。小手忍不住顺着他的脊梁骨滑到他的大腿,纤长的手指在他的敏感处画了个圈,恶作剧地轻轻一捅。 白兔眼眸一缩,受惊兔子似的噌地窜起来,刺溜缩到床角,用看女流氓的眼神惊诧地看着她,红唇半咬,结结巴巴地道: “娘、娘……” “叫娘子就好,叫娘差辈了。”她扬眉,跪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爬到他面前,一张秀美的脸蛋洋溢着妩媚的笑意,凑到他眼前。 “娘、娘子,别闹啦!”他脸泛红,羞涩的表情十分诱人,澄澈的眼眸里明明已经熏染了被诱惑后的兴奋,却别过头去抗拒。 冷凝霜看了他一阵,不得不狐疑:“哎,该不会是那天晚上我笑了你,所以你硬不起来了吧?” “谁硬不起来了!”男人对这一点很在意,白兔闻言,当时就炸了毛。 “那为什么?”她疑惑地问。 “因、因为那晚你流了好多血,如果每一次都流血的话,一定很痛,我不想让你痛。”他脸涨红,似难以启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冷凝霜愣了半晌,突然爆笑出声:“哈哈哈……” 白兔脸更红,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娘子,你笑什么?” 冷凝霜忍俊不禁,大笑道:“怎么可能每次都流血,又不是大姨妈来了!” 白兔愣了半天,气愤地问,“为什么大姨妈来了就会流血,娘子,难道以前你的大姨妈虐待你?” 冷凝霜笑得更欢,直接扑过去将他摁倒在床上,眉眼含笑:“不会再流血了,做吧!” 白兔顿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又似纠结地眉微蹙:“那会不会痛?” “不会。” “真的?” “真的。”她笑眯眯地点头。 白兔顿时如中了头彩般欢喜,咬着唇腼腆地说:“那这次我要在上面,你不许中途换位置!” 冷凝霜眉一挑:“得看你表现!” 话音刚落,白兔已经将她反扑在床上。 红纱帐暖…… 第六章 虎子拜师 白兔整整在房间里奋战了两个月,才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天将《孔雀牡丹图》绣好。冷凝霜和他一同去了云英绣楼,林云英对这幅超出她预计的成品大喜过望,当即命人取出二十两纹银交给冷凝霜,笑道: “这幅绣品我们绣楼会马上制作成屏风,然后拿给知县大人看。现在看来,知县大人一定会很满意,到时候赏银肯定不会少。白娘子也别担心,我不会食言,等拿到赏银后我会分给白娘子一半。” “兴隆县一共这么大,大家也算邻里邻居的,林掌柜又是李媒人介绍的,我自然相信。”冷凝霜似笑非笑。 这话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因为信任她,林云英讪笑了笑,道:“白娘子,你的绣技如此精湛,有没有兴趣来我这绣楼里当绣娘,每月二两银子,超过十两价值的绣品完成后会分给绣娘一成利润,比你在火烧店做账房好多了。” “太累了,也板人,我没兴趣。不过若是有些好赚的活计,林掌柜偶尔能让我赚赚外财的话,我也很高兴。”顿了顿,“林掌柜,那我今日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和白兔走了。 林云英没料到她会拒绝,这么高超的手艺不为绣楼工作实在可惜了。她能看出来那白娘子绝对不是个会为了赚银子累死累活的人,可空有手艺不派用场,在她看来实在是暴殄天物…… “娘子,赚了银子,咱们去买只鸡晚上做红烧鸡吧?”白兔拉着冷凝霜走在街上,开心地说。 冷凝霜想了想,点点头。两人去还没散的菜市场买了一只已经被处理好的鸡,然后往满贯火烧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东边张贴着“小白文字摊”的墙根下站了俩人。一老一少,老的掌柜打扮,少的则青衣小帽,像是有钱人家的书童。 钱满贯正蹬在门槛子上用耳挖子剔牙,见两人回来,对那一老一少扬扬下巴: “喏,他回来了,那就是白小哥!” 两人闻言,回过头看见白兔,大喜。忙热情地迎上来自我介绍。冷凝霜差点被挤出去,忙退后一步,从他们的言语中得知他们一个是来求对联的。一个是来求诗文的,当下眉一扬。 钱满贯慢悠悠地走过来,一手搭在冷凝霜肩膀,眯起眼看着白兔热心地招呼生意,笑呵呵地道: “总觉得你家小白这文字摊越来越红火。连带着把我这火烧店也带得火了一把。” “你这火烧店本来就挺火的。”冷凝霜笑说。 看来名人效应初见成效,传言传出,不管是真是假,足以让兴隆县的人对白兔多了一份印象,也高看了一眼,往后不管有什么事恶毒庶女,错嫁极品奸相。只要他们想寻个书生帮忙,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白兔,这就是名气大带来的好处。 春间三四月。寒暖恰恰相宜。新绿才漫上枝头,并不茂密,一簇簇杏花夹杂在山林中间,鲜亮的颜色像发出透明的光。 桑葚子镇上逛闷了,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在书房里默书。托他的福,家里书房的存书量日益增加。直到天气渐暖。他又多了一项新嗜好,他发现屋后的那条河里有鱼,于是弄了个竹竿做成鱼竿,到处挖蚯蚓,挂好饵坐在河岸上钓鱼,一钓就是一整天。 白兔看了眼馋,也想去钓鱼玩。冷凝霜得知河里有鱼,直接用细密的纱布做成网子,找了一个铁圈和一根竹竿做成渔网,趁着休假,抱上洗衣盆带了哈二来到河边。白兔挽起裤管,借着两块石头到达河中央,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用网子捞来捞去地网鱼。虽然他其实是想享受钓鱼的乐趣,可娘子说了,他要捞的是今晚的晚餐。 暗下决心,他一定得多捞几条,好为娘子补身子! 桑葚子离他们老远,老神在在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支起竿钓鱼,颇有当年姜子牙临渊垂钓的风范。 岸边,哈二转来转去,就是不肯下水,被不耐烦的冷凝霜一脚踹下去。它一个冬天都没洗过澡,要好好洗洗。 哈二扑通一声,掉进水里,第一次下水,也来不及谴责她,拼命地扑腾着四只狼爪,生怕沉底。好在越游越顺,似乎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天生会游泳,它得意洋洋在河里游了两圈,然后舔舔鼻子,慢悠悠地向冷凝霜游去。 冷凝霜正蹲在河边洗衣服,哈二游过来,忽然向前一个猛扑,溅起的水花兜头浇了她一脸。冷凝霜没防备,瞬间透心凉,花容失色,腾地跳起来,脱口大叫道: “哈二,你想让我炖了你是不是!” 哈二却高昂着头颅,优雅地转身,用姿态曼妙的狗刨式游泳法游走了。 “噗……哈哈哈!”桑葚子幸灾乐祸地大笑。 白兔也忍俊不禁,匆忙跳回来,关切地问: “娘子,你还好吧?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冷凝霜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经游到河中央的哈二,愤愤地转身,回去换衣服。 那头报复心强的白痴狼,真欠炖! 落汤鸡似的回到家,刚踏进院子就听见背后一声惊呼: “白嫂子,你这是咋了?” 冷凝霜回过头,姚仙仙挎了一个篮子,身上穿了件绿色的土布衣裙,头上簪了几朵杏花,水灵灵春葱一般,打扮得很整齐。虎子跟着姐姐,看了冷凝霜一眼,手足无措地垂下头,浑身不自在。 冷凝霜眉眼含笑:“你姐俩这是上哪儿了,瞧你打扮的这水灵!” 姚仙仙羞涩地笑笑:“我刚从镇上回来,带虎子过来是找嫂子有点事。嫂子你这一身是咋啦?” “刚刚在河边给哈二洗澡,它弄了我一身湿。你俩进来吧,我先换件衣服。” 姚仙仙一边跟她往堂屋走,一边抿嘴笑道:“哈二可真调皮!” 冷凝霜笑笑,先进卧室换衣服,姚仙仙和虎子在堂屋,也不好意思往两旁的扶手椅上坐。便拘谨地坐在饭桌前的圆凳上。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虎子脸微红,悄声说: “姐,白嫂子家真大,比咱家大好多美女的贴身兵王!” “咱家哪能跟这儿比,檀溪村除了村长家,就数这屋最大。白大哥嫂子都没架子,以前朱朝奉那两口子在的时候,连咱们路过他家都横鼻子竖眼睛的,好像咱们从他门前过会脏了他的屋子。虎子。听姐的话,只有出息了有本事了才能住大屋子,姐和娘都指着你出人头地呢。” 虎子总听这些话已经不耐烦了。但姐姐也是为他好,虽然皱了皱眉尖,可还是点点头。姚仙仙看出他的不耐,在心里忧郁地叹了口气。 冷凝霜换了衣服出来,姚仙仙立刻绽开笑颜。很通人情世故地站起身,叫了声“嫂子”。虎子愣了愣,也赶忙跟着站起来。 冷凝霜笑笑,她一直觉得姚仙仙这姑娘很早熟,倒了两杯茶:“快坐吧,别拘着。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姚仙仙这才坐下,先和冷凝霜殷殷勤勤地叙过寒温,说些闲话。才抿了抿唇: “那啥,嫂子,我想求你件事……虎子吧,以前我爹在时,他其实在孔德书院念过一年书。可后来我爹过世,家里实在交不起束脩。只好让他退学。我和娘一直想攒钱供他继续念,可赚的那些勉强够家里的开销,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我前儿在镇上听人说,白大哥很有学问,嫂子,能不能请白大哥教教虎子?我也不敢太麻烦白大哥,只要白大哥有空,教教虎子认字背书就成。我们家也拿不出太多,这是一点心意,嫂子别嫌弃。”她拘谨地递过挎篮,里边放了十来个鸡蛋。 冷凝霜笑道:“这是干什么,只是帮个忙,用不着送东西。我家相公一般上午有空,一个半个时辰还能抽得出来,你若不怕他误人子弟的话,就让虎子来,书房里有些书,若他认字,想看也没问题。” 姚仙仙大喜过望,激动地站起来,脸红红地道:“谢谢白嫂子!谢谢白嫂子!虎子,还不快谢谢嫂子!”在虎子的后脑勺狠拍一下。 虎子窘迫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嫂子。” 冷凝霜觉得他好像有点不情愿。 姚仙仙小心翼翼地探问:“那、嫂子,什么时候让虎子来合适?” 冷凝霜想了想:“明天先辰时后过来,以后的再定。” 姚仙仙笑着,不停地点头。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声吆喝:“娘子,你在屋吗?” 冷凝霜笑道:“虎子,你白大哥回来了,出去接应他一下。” 虎子点头去了。姚仙仙很聪明,知道她是有话要说,认真地看着她。冷凝霜一笑: “虎子好像并不爱读书,若他不爱,怎么逼迫都没用。功名并不是念过书就能考上,他不上心肯定考不上,总也不上心,你再怎么逼他,也只是浪费时间。” 姚仙仙怔了半晌,抿了抿唇,苦涩一笑: “嫂子,我爹以前在北山矿做工,累死累活,被克扣工钱,最后又被石头砸死了。我爹死后,家里的房子地又被那些亲戚不知道从哪弄了几张文书给占了,我们娘四个被赶到现在的茅草房里。当时我怂恿我娘去衙门里告,县太爷却打了我娘一顿板子,把她给撵了出来。我娘这么些年靠卖绣品为生眼睛都快瞎了,却还要为我攒嫁妆。我不甘心,我不想像我娘一辈子这么窝囊,我一定要让虎子有出息。哪怕让我把自己卖了,我也要把虎子供出来,这是我活下去的动力,要不然这夏卖扇子冬卖汤、还要备受欺负的日子我早过不下去了。” 她的眼圈开始泛红,目光却倔强而坚定。 冷凝霜默了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第七章 秀才踢摊 姚家姐弟走后,冷凝霜提着姚仙仙死活不肯拿走的一篮子鸡蛋进了厨房。白兔系着围裙,正在案板前收拾刚捞上来的活鱼,一手按住鱼身一手提起菜刀,歪着头在犹豫,不砍晚上没饭吃,砍了又觉得太残忍。他死按着那条鱼足足思考了半刻钟,然后那条鱼因为缺氧,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白兔愣了愣,接着眉开眼笑,鱼是自己死的,不是他杀的,乐淘淘地开始刮鳞去鳃,开膛破肚。他的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冷凝霜满头黑线,走过去放下鸡蛋,把姚仙仙的来意告诉他。 白兔皱皱眉,不太乐意上午时被人打扰,影响他做家务,但他向来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便答应了下来,笑盈盈地揭开一旁的汤锅,舀出一勺鲫鱼汤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来,娘子,试试看味道!” 冷凝霜微怔,张嘴喝下,眉一扬:“好喝!” 白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诡异的鸟叫,冷凝霜微怔,出去看时,只见西墙上竟蹲了一只雪白的鸮,盘子大的脸,一双金色的大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她,样子呆呆的,似乎有点没精打采。 冷凝霜还没来得及说话,桑葚子就从屋里颠颠地跑出来,欢天喜地地道: “阿呆,你来啦!” 雪鸮阿呆白了他一眼,用喙挠挠羽毛,才不紧不慢、不甘不愿地扑棱着翅膀飞到桑葚子肩头,半眯起眼,一脸懒洋洋的样傲世玄神全文阅读。桑葚子笑嘻嘻地从它的脚上解下一只小竹筒,取出里边的纸卷展开,却当时黑了脸,愤愤地道: “我还以为找我什么事。牛鼻子老头又给我接私活!” 冷凝霜伸手去搔阿呆的翅膀,阿呆也没反对,眼睛眯得更深。 “你师父给你写信了?”她笑眯眯地问。 “嗯。”他闷闷地说,“牛鼻子老头给我接私活,让我去秀州驱鬼。” “你还会驱鬼?”她惊讶地问。 “画两个驱鬼符就行!这世上哪有鬼,不过是坏事干多了!”他闷闷不乐地答,回过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着厨房大叫,“小白,兄弟明儿早上就要走了。晚上记着多加几个菜。” 白兔惊讶地探出脑袋问他去哪儿,桑葚子则满脸舍不得地点菜,让他晚上做糖醋鱼。 第二天一大早桑葚子就启程去往秀州。辰时刚过,百般不放心的姚仙仙亲自送虎子过来,要虎子给白兔敬茶行拜师礼。白兔没让,说只是帮个忙,没必要。自此。早上冷凝霜走后,白兔会一边做家事一边教导虎子读一个时辰书,之后就让他自己背诵,然后在午时前赶到镇里摆文字摊,等到晚上天擦黑再和冷凝霜一起回来。 在教导虎子的第三天晚上,他就跟冷凝霜抱怨: “虎子其实根本不爱读书。” “你觉得他不是读书的料?” “也不是。那小子其实很聪明,可是他想得太多了,心压根就不在念书上。他跟我说。他其实更想去学木匠手艺,要不然去矿场做工也行。” “那孩子是想早点做工,好补贴家用。他娘和姐姐一心供着他,什么也不用他干,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不过。那孩子也太不理解他姐姐的心了。不管怎样,你就尽力教吧。” 白兔点点头。 自打白兔开始教虎子。姚仙仙和她娘动不动就往白家送东西,今儿菜明儿柴的,虽然不太值钱,但也破费不少。姚氏更是给冷凝霜和白兔各做了一双鞋,不收都不行。盛情难却,冷凝霜只能收下,再回送点什么。 小白文字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再加上白兔长得又好看,名声传出去后,就连一些不识字的老大娘、小媳妇都特地跑来求代写家书,就为了看他一眼。 午后,火烧店的客人逐渐减少,街上的行人却渐渐多了起来。店外边的墙根下,文字摊的破桌子前,莺莺燕燕三两个姑娘全都在含羞带臊地跟白兔搭话,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频频引发路人驻足围观。 钱满贯甩着抹布从外头进来,对正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冷凝霜道:“你家相公正在那儿招蜂引蝶,你也不出去管管!” “他那是在工作。”冷凝霜掩嘴打了个哈欠。 “男人年轻时候都跟馋嘴猫似的,你就不怕他被迷花了眼跟哪个看对上?” 冷凝霜眸子半眯,慵懒地乜了她一眼,下巴微扬:“你认为外边那几个能和我相提并论?” 娇慵妩媚的小眼神电过来,让钱满贯的心都不由自主地跳漏一拍,使劲晃晃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货也忒自信了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贾小七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慌慌张张地道: “小霜妹子,小霜妹子,不好了,孔德学院的王秀才来找小白的茬,都闹起来了!” 冷凝霜微怔,敲敲脖子清醒了下,绕过柜台走出门爹地强悍,天才宝宝腹黑妈。果然看见不远处的文字摊前,一个三十来岁、肥头大耳、满脸痘印、穿着一件细布长衫的矮胖男人提了一根两指来粗的竹棍,气势汹汹地站在白兔面前,一边用竹棍怒气冲冲地敲打桌面,一边大声责问: “你小子就是帮我们书院学生代写文章的?看你这样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居然如此无耻地靠贱卖学问赚钱,误人子弟,简直混账至极!听说你跟那个浪得虚名的桑葚子有交情,像你们两个这种徒有空名的无耻之徒,根本不配做读书人!你这种摊子看一眼都觉得污秽,若你再敢摆这个摊子,我见一次砸一次!” “哎呦呦,原来是王秀才啊,你不在书院里好好教书,怎么跑到大街上来充当城管了?我家相公在这摆摊又没违反汉国法律,县衙都没说什么,王秀才你却来砸摊子,难道说你一个秀才公比县衙还硬气,比《汉国律》说得还算?”一声笑语,冷凝霜盈盈走过去。 王秀才其人她听过,古代功名不好考,兴隆县总共四个秀才两个举人,王秀才就是其中之一。十五岁中了秀才,是县里最年轻的秀才公,所以很不可一世,只可惜后来的将近二十年里,屡考屡失败,以至于三十几岁了,还只是个秀才,目前正不甘不愿地在民办的孔德书院里给一堆小屁孩开蒙。 文人在当地是很受尊崇的,王秀才哪里受过这种恶气,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冷凝霜,怒声问:“你这个妇人是谁,男人说话哪有女人插嘴的份儿!” 冷凝霜也不恼,不着痕迹地把白兔推到身后,护崽老母鸡似的站在前面,对着王秀才,冷冷一笑:“秀才公你是健忘呢还是理解能力不够使,我刚说了这是我相公,那我自然就是他娘子了。咱先不管男人女人,我家相公在这儿摆摊一没犯法,二没缺德,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气势汹汹上来就要砸摊子,有辱斯文,恐怕不妥吧?” “好个伶牙俐齿的妇人,你家相公替我书院的学生代写文章,纵容学生荒废课业,这不是缺德是什么?”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家相公又不像秀才公你那么好命,能去书院教书养家糊口。他就是靠代写赚钱的,客人付钱要求代写,我家相公只是拿钱交货而已。至于对方是什么人,拿了文章以后用在什么地方,我家相公也无权过问。有没有孔德学院的学生我们都不知道,况且就算真有,那也是他们先生没教好。秀才公,难道你没教过你的学生要诚实守信,自己动手写功课吗?若真有学生没被教导好拿父母的钱弄虚作假,唉,秀才公,你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含辛茹苦把孩子送去念书的父母?你对得起你收的那些束脩吗?” “你……你……”王秀才一个酸儒,哪辩得过冷凝霜的伶牙俐齿,眼看围观的人居然被她的一番胡搅蛮缠说得频频点头,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他是个只收钱不会教导学生的先生,怒极攻心,大声道,“你强词夺理!你家相公根本就不算是读书人,昧着良心用贱卖学问赚钱!年前我就知道你,一副对联居然卖十文钱,现在一篇文章居然卖二钱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他用手里的竹棍在桌子上梆梆梆地猛敲。 “原来秀才公是在嫉恨当初我家一副对联卖十文钱,整整比你卖了一倍。可惜啊,我家相公就是人缘好,客人愿意来买他卖的东西,这点你比不了。也罢,你既不服气,反正我也闲得无聊,不如咱就来玩玩对子。若我写的对子你对不上,你就要花钱买下,并保证从此不再来捣乱,一两银子一联。反之若我对不上你的,同样一两银子,我们也从此不再摆摊,如何?” 对对子是王秀才强项,他骄傲一笑,刚要自满地放话,冷凝霜却眼眸一闪,冷冷地道: “不过在那之前,你这根棍子最好先放下,因为我看了碍眼。一旦碍了我的眼,后果很严重。” 说罢,眼里寒光一闪,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棍子,膝盖屈起,往上边啪地一撞,只听咔吧一声,棍子应声折成两段,随手撇到一边。 周围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气,双目圆睁,惊畏地望着她。白兔则两眼冒桃心,四周开满了热烈鲜艳的小花。 第八章 首席绣娘 王秀才唬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他再豪横也是个读书人,而眼前这个分明是个悍妇。读书人遇悍妇,有理说不清。可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拉不下脸转身逃跑,只好梗起脖子,叫板道: “好!料你也不会别的,就对对子!我先让你来,免得你日后说我欺负你一个女人。” 冷凝霜抿嘴一笑:“秀才公宽厚,那小妇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秀才公听上联,”提笔蘸墨,一边写一边念,“稲梁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此句一出,现场爆笑,就是不太明白的也懂得这是一句骂人话。王秀才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他自然知道这是在骂他,想风雅地做出下联反唇相讥,可脸都熬白了,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出来,看着冷凝霜笑吟吟的模样,不服气地道: “那你告诉我,稲梁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这种刁钻古怪的骂人对子,他料她对不出来! 哪知冷凝霜只是微微一笑:“诗书易礼春秋,许多正经,何必问老娘!” 围观的人听了,再次哄堂大笑。 王秀才的脸憋得更红。 冷凝霜将写好的这一副对子拿起来,慢悠悠吹干墨,笑吟吟递给他,道:“承让了。秀才公,愿赌服输,一联一两银子,这上下两联,总共二两。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消费。” “什么?二两?”王秀才脸红脖子粗地高声叫道。 “怎么,愿赌服输,秀才公一个读书人难道想赖账?”冷凝霜笑眯眯地往周围一扫。 围观者全都看着,如果他今天赖账,要不了明天就会在整个兴隆县传开。堂堂秀才输给一个女人就够丢脸了,事后居然还赖账。这要是传出去,往后他还怎么搁县里混啊! 纵使脸气得发黑,王秀才也只能掏出一把碎银子扔在桌上。冷凝霜数了数,笑吟吟道:“不好意思秀才公,总共二两,这些不够。” 王秀才差点吐血,摸遍全身,最后脱了鞋,从里边掏出几粒碎银子,他也不怕硌出鸡眼。往桌上狠狠一拍,转身要走。冷凝霜连忙递上对子,笑道: “秀才公。你忘了拿货!” 王秀才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扯过她手里的纸张,转身沁着头气冲冲地走了。 白兔闪烁着星星眼,大声赞道:“娘子威武!” 周围群众更是一阵欢乐地议论,这个小镇好久没发生这么好玩的事了把九言欢[陆小凤。估计未来半年内,“白娘子智斗酸秀才”这件事会成为兴隆县老百姓茶余饭后最乐意谈论的话题。 钱满贯嘴里叼了根牙签,瞠目结舌地道: “这样也能赚钱啊?” 钱胖子难得出来瞧热闹,一向沉默是金的他忽然深沉地叹了句:“知识就是银子呐!” 自此,继“满贯火烧门口摆摊的白小哥是汉南第一才子桑葚子先生的至交好友”这则流言传出后不久,整个兴隆县又流传开另一则流言:原来白小哥的娘子也是个学问高的大才女。除此之外,她还是个能随手撅折一根粗棍的悍妇。 于是,白小哥惧内的传言不胫而走。 未婚少女们内牛满面地叹道:“白小哥。你好可怜!” 入夏后天气越来越热,冷凝霜正坐在屋里翻看黄历,哈二睡醒了突然开始卖萌,把两只前爪搭在她腿上,凑过来一颗大脑袋。伸长舌头开始乱嗅。 冷凝霜无语地推开它:“你是狼,别一天到晚弄出一副傻狗样!” 哈二被推开。不干了,躲开她的手噌地跳上她的膝盖,庞大的身躯差点把她压塌,冷凝霜赶紧站起来。哈二被迫重新落回地上,不满地哼唧着,自下往上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着她,那意思是“跟我玩吧,跟我玩吧”。 冷凝霜无语地翻个白眼,就在这时,外边响起虎子的声音: “师娘,师娘,有客来了!” 冷凝霜微怔,快速出了房门,哈二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边。来到院子里,只见一个年近五旬、胖胖高高的中年男人站在院里,穿衣打扮与日常见过的人不同,一看就是城里来的。虎子站在一旁,面对这样的生人浑身不自在。 “请问你是?”冷凝霜从容不迫地问。 胖胖的男人把冷凝霜上下打量了一番,暗自惊讶于她的这份气度,当下拱拱手,笑眯眯说: “鄙人丽州城映月绣楼大掌柜郭宝,特地前来拜访白娘子。” “原来是郭大掌柜,里边请。虎子,去帮忙泡杯茶来。” 虎子脸红扑扑地应下,去厨房沏茶。冷凝霜含笑将郭宝迎进堂屋,请他坐下。郭宝坐在扶手椅上,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虎子端来茶碗,他笑眯眯地点头致谢。冷凝霜轻声让虎子去里屋念书,对着郭宝笑问: “我并不认识郭掌柜,不知郭掌柜特地前来,所为何事?” 郭宝放下茶碗,笑得像个弥勒佛般慈眉善目:“是这样,鄙人月前在知府大人的寿宴上偶然得见兴隆县知县进献给知府大人的孔雀牡丹屏风,手艺精湛、颇为贵气,事后多方打听,才知原来那副屏风上的绣工出自白娘子之手。鄙人今日前来,是想聘你为映月绣楼的首席绣娘,月银五两,五十两以上的绣品会分给你四成利润,如何?映月绣楼可是整个丽州最大的绣楼。” 又是一个来挖角的,价钱虽然不错,可绣娘的工作太累,很影响身体健康。目前来说,她还没有想当寡妇的打算: “恐怕要让郭掌柜失望了,那架屏风只是我心血来潮接的一个活,如果一年当中每天都坐在绣架前,太累了,我做不了。” 郭掌柜没想到这么好的条件她会拒绝,又听说她是因为怕累,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有既不累又能多赚钱的好事。可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沉吟了片刻,笑道: “那,白娘子,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来我们绣楼做首席绣娘,只要你不再替其他绣楼做活,并保证每年最少替我们绣楼做三样绣品,我每个月就白付你二两银子,绣品分成另算神兵天下。想做的绣品你可以自选,大小都行,价格五十两以内的你和绣楼三七分成,五十两以上四六分成,如何?” 冷凝霜惊讶地一挑眉,笑道:“郭掌柜好会挖人呐!” 郭掌柜笑呵呵地道:“这么说,白娘子你是同意了?” 冷凝霜用手指节清脆地敲击桌面,笑意盈盈地想了一阵,道:“二十两以内三七分,二十两到五十两四六分,五十两以上五五分。” 郭掌柜的圆脸顿时僵了一下。冷凝霜也不急,笑吟吟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复。许久之后,郭掌柜终于一拍大腿,咬紧牙关道: “成!那白娘子,咱现在就签约吧!” “好。另外还有一点,绣品完成后,若由我送去你们绣楼,你们要报销来往车费;若你们来取,我求之不得。” 看着郭掌柜快要哭出来的脸,冷凝霜忽然想到了一句经典台词—— 这个世界什么最贵,人才! 只要手艺出众,那都是人才! 大笔一挥,她亲手拟定的毫无空子可钻的完美合约新鲜出炉,把郭掌柜看得咂舌不已。这女人简直比他还精,暗自打量了她一番,总觉得这个小娘子不简单! 双方签字画押,愉快道别,白兔从后院的菜地里钻出来,对于这份合约,他总觉得像天降横财,砸的他两眼冒金星,虽然云里雾里的搞不太清,不过娘子的狮子大开口果然威武! 天擦黑时,白兔戴着自制的大口罩,正在给后院的菜地施肥,弄得满院子全是臭味。冷凝霜抱着筐在前院替他喂鸡,闻到飘来的那股“销魂”的味道,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皱皱眉。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百般无聊的哈二立刻竖起耳朵跳起来冲到门边。冷凝霜疑惑地走到门前,问: “谁啊?” “白嫂子,是我,仙仙!”姚仙仙焦急的声音响起。 冷凝霜把门打开,入目是姚仙仙一张刷白的脸,她心急如焚地问: “嫂子,大福来你家了吗?” “没啊,怎么了?”冷凝霜的脸顿时凝重起来。 “大福不见了!”姚仙仙带着哭腔说,无助和不安已经让她几近崩溃,腿发软站得颤颤巍巍的,“我把全村都找遍了,跟他一起玩的孩子早就回家了,只有他没回来。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该不会被拐子拐去或是被狼吃了吧!”她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 哈二一听不乐意了,呜咽了两声:爷就是狼,你哪只眼睛看见爷吃小孩儿了,爷只吃煎炒烤烧过的上等肉制品! 冷凝霜颦眉,拍着姚仙仙的肩膀安慰。就在这时,贾小七匆匆跑过来道: “我去问过小嘎了,他说太阳落山时他看见大福和狗蛋分开后,自个儿往北山上去了。” 两人的心都咯噔一声,白兔听见动静,从后院走过来疑惑地问: “怎么了?” 冷凝霜道:“大福丢了,去拿上灯,咱们进山找找!” 第九章 小白生辰 一行人往北山出发,半路上正遇见从村北边打听完回来的虎子。 贾小七道:“仙仙,小霜妹子,你俩女人家,还是回去陪姚大娘等着吧,这么黑的天,我们几个男人上去就行了。” “我无妨。”冷凝霜淡淡道。 姚仙仙也摇头说:“不用,我也跟去。大福一个人在山里,一定很害怕,早知道我今儿就不该因为打扫屋子时嫌他烦,就赶他出去玩!”她带着哭腔自责地说,虎子忙安慰地拍拍她的背。 冷凝霜蹲下来,将大福用过的腰带放到哈二的鼻子前:“呐,闻闻,去把大福找出来。” 哈二傲娇地一扭头:爷是狼,不是狗! “一只烧鸡!”美食诱惑攻势开启。 哈二顿时眼睛一亮,犹豫了下,还是撇着头。 “再加二斤猪头肉,你若得寸进尺,我就把你炖了!” 哈二立刻脖子一缩,殷勤地闻了闻衣带,又在地上闻了闻,噌地向前奔跑。 冷凝霜说了一声“跟着它”,率先向山上跑去。白兔赶紧跟上她,后面的人紧随其后。 哈二带着他们爬石头过草地,直到最后,终于在黑暗中听到一阵稚童的大哭声。姚仙仙的肝都在颤,几盏灯笼同时往声源处照去,果然看见陡峭的山坡上,大福正抱着一块大石头嚎啕大哭。 冷凝霜叫了一声:“大福!” 大福看见灯光,听见熟悉的人叫他,哭得更厉害:“小霜姐!”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爬到那上面去的,贾小七顺着旁边一条陡峭的山路爬上去,小石头子随着他往上走扑簌簌地往下掉。姚仙仙一脸要哭的表情,捂着嘴担忧地看着他们。贾小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福拉到身边抱住。然后将吓得浑身发抖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抱下来,虎子和白兔在底下接应着。 大福的脚一落地,姚仙仙心里那块大石头跟着落下,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上来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一边噼里啪啦地打他的屁股,一边哭着训斥道: “你这个死孩子!你这个死孩子!我告诉你多少次小孩子不能上山,免得被狼叼去,让你不听!让你不听!你想吓死我和娘是不是!你这个倒霉孩子,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放声大哭。 冷凝霜赶紧拦着。皱眉道:“好了好了,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先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贾小七趁机将姚仙仙拉一边去,冷凝霜拍了拍嚎啕大哭的大福,问: “大福啊,你有没有受伤?” 大福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他姐给打的,话也说不出来。一边大哭一边用力摇头。 冷凝霜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姐也是被你吓到了。”顿了顿询问,“家里人不是告诉过你小孩子不能往山里跑,你怎么不听话呢?你一个人进山,到底来干什么?” “我只是想来抓知了拿回去卖钱!狗蛋哥说。捉了知了可以拿到镇上去卖给镇上的小孩,一文钱一个!我也想赚点钱给我娘看眼睛,我不想让我娘的眼睛瞎掉。我不想让她看不见我妻限九十九天!”大福直挺挺地站着,哭天抹泪地道。 姚仙仙听完,心脏都在颤,忍不住捂了嘴在夜色里无声地哭起来。虎子更是皱着眉攥紧了拳头。 周围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连风声都静止了。好一会儿。冷凝霜先开口: “好了,不管怎么样。先下山吧。” 贾小七拉上大福,冷凝霜扶着姚仙仙,一行人又摸黑下了山,刚走到姚家的茅草屋门口,听见动静的姚氏就一个箭步冲出来。因为光线太暗,她的眼睛又看不太清楚,只能冲着他们的方向紧张地问: “大福找到没有?” “娘!”大福怯生生地叫了一句,被姚仙仙往前一推。 姚氏终于模模糊糊地看见大福的一个轮廓,扑过来抱住他哇地大哭起来,心肝肉地叫着。姚仙仙和贾小七好不容易才劝解好,姚氏拉上大福进屋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虎子仿佛很疲惫又仿佛很气愤,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擦过众人身旁进了厨房,再也没出来。姚仙仙见此,面上很是尴尬,冷凝霜皱了皱眉。 贾小七告辞要回去,姚仙仙对着他千恩万谢,又将冷凝霜和白兔往里边请,让他们进来喝杯水。 “不用了,我们这就回去。我问你,你娘的眼睛怎么回事?”冷凝霜颦眉问。 姚仙仙哀伤地叹了口气,有点麻木地说:“从去年年末就有点模模糊糊的,最近一阵越发严重了,到了晚上,只有走到她跟前她才能看见。” “看过郎中没有?” “没有,我娘不让。其实我也知道,就是因为经年累月做绣活伤了眼,不光村里,好多镇上的绣娘到老了也都容易患上眼病,最后瞎掉。郎中来了也顶多是让不许再做活了,我娘她不会答应的。都怪我手笨,连绣个花都绣不好!”姚仙仙再次哽咽起来。 冷凝霜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出几句粗浅的安慰,让姚仙仙回屋,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白兔跟着冷凝霜往家走,闷了半晌,忍不住问: “娘子,你说姚家真那么穷吗,宁可瞎眼睛也要做活?” “听说他们是被亲戚赶到这边来的,估计被赶来时什么也不剩了。丽州这边又全是绣娘,姚大娘的手艺也不算出众,连个绣楼的专属绣娘都当不上,只能接散活。更何况仙仙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总得攒嫁妆。还有虎子和大福,将来娶媳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白兔想了一会儿,嘟囔道:“那与其硬逼着虎子念他不爱念的书,还不如鼓励他去学木匠。” “你和虎子一样,想得都太天真了。”冷凝霜笑道,“给木匠当学徒,虎子那个年纪。至少五年内,包吃包住没有工钱。虎子若真去当学徒,顶多也就是家里减了一个人的饭食,贴补不了家用。能不能学成是一回事,手艺人又都爱藏私,说不定去学了以后,只能给师父打一辈子的下手。” 白兔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他姐才不让他去!”自从冷凝霜教导他不能直呼姑娘的闺名,他就一直叫姚仙仙“虎子他姐”。 冷凝霜轻叹了口气,姚家的家境的确艰难! 六月初一,冷凝霜特地请了一天假。背上许久不用的短弓,带了哈二,和白兔一起上北山去踏青。北山和她家虽然只隔了一条河。但从河里蹚过去显然行不通,必须往村子东头走,绕过几户人家,最后才能到达山脚下。 沿着山石和泥土混杂的山路往上走,不久。便看到无数的野花夹杂在茂密的树丛中,红黄绿粉,映在绿叶里,煞是好看。转过身去,静静俯瞰山下的绿树、村庄和小河,只觉得心底一片宽广丐妻妖娆。 “娘子。你今天为什么要请假,还不让我去摆摊?”白兔狐疑地问。 “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她侧过头,笑眯眯地问。 白兔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冷凝霜笑道: “难怪你不记得,一年前的今天是你在白郎中家醒过来的日子。我不知道你的生辰,你自己也不记得了,人又不能没有生日,所以干脆就拿今天给你当生日。反正户籍上登记的也是今天。” 白兔傻傻地望着她,胸口热烈地沸腾着。呆滞了半晌,忽然眼圈泛红地走上前,紧紧地抱住她。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填充了他的心脏,将他的整颗心塞得满满的,让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平和宁静,让他好想一直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的,和她在一起。 “那你今天要一直陪着我,寸步不许离。”他抱住她,耍赖孩子似的喃喃说。 “就是因为想出来玩,今天才请假的。”她有些不自在地低声道,让她诉说那种肉麻的心情她真的会浑身难受。 白兔放开她,傻兮兮地笑起来,牵着她的手,美滋滋地往里边走。山中到处充满了勃勃生机,极具野趣,冷凝霜轻轻吐出一口气,笑道: “今天上山也是想让哈二学学捕猎,它的伙食越来越费钱,这么大个家伙,也该学会自己捕食了。”说着拍拍哈二的狼头。 哈二眼皮子一翻,捕猎,很麻烦的,比起捕猎它更喜欢食物喂到嘴边! 白兔呵呵笑:“哈二好像不喜欢捕猎。” 冷凝霜白了哈二一眼:“不喜欢也得喜欢,对待它不能太纵容。” 白兔忽然指着前方欢叫一声:“娘子你看,那儿有只兔子!” 冷凝霜当即大喝:“哈二!” 奈何哈二蹲坐在原地,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爪子,鸟都不鸟她! 白兔暴汗,嘿嘿干笑。就在这时,又有一只大兔子从草丛里噌地窜出来,露出肥硕的身子,一蹦一蹦地向前走,他赶忙叫道: “娘子你看,又有一只!” 冷凝霜不用他说,立刻搭弓挽箭,嗖地一声射去。许久不拉弓,准确率倒还挺高,一箭正中那只兔子肚皮。兔子倒地,蹬了两下腿,不动了。哈二嗖地冲出去捡回兔子,白兔呆了呆,说: “娘子,你把兔子射死了。” 冷凝霜愣了愣:“我以为你想吃。” 白兔又呆了呆,看着她问:“白兔吃白兔,算不算同类相残啊?我本来是想把它捉回去养的。” “免谈,家里有三只鸡一匹狼已经够烦的,还养兔子?你不就是兔子吗?你若想养兔子,自己养自己好了。”她讨厌动物。 白兔纠结地蹙蹙眉:“可是娘子,我还是想养兔子。“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对哈二说: “你把那只兔子吃了吧。” 哈二却将嘴里叼着的兔子口水淋漓地放到她脚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冷凝霜满头黑线,别以为它是在说别客气,送给你,它其实是在说: 给爷烤上! 第十章 宰冤大头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坐在茂密的大树下,遥望远处那一座座山峰如从地面直拔而起,陡升上去,却又互相接连,互相掩映,互相衬托着。绵白的云彩在头顶流动,随着雾霭的聚散,不断变幻着深浅浓淡的颜色,山中一片祥和幽静。 白兔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冷凝霜,娘子说她要为他亲手烹饪一道上天入地所向披靡、杀人放火居家旅行的必备菜肴叫化鸡哦!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吃到娘子亲手制作的菜肴,他突然觉得好幸福!看她收拾内脏时的英姿飒爽,裹了湿泥投进火里烤时的优雅风范,他家娘子果然好贤惠! 冷凝霜一边收拾山鸡,一边努力回忆着书里关于叫化鸡的描写。说实话,她并不太熟悉烤鸡的过程,不过这不要紧,在她看来,野外烧烤只要洗干净弄熟了就行。她很怕裹着一层厚泥烤不熟,特地多烤了一会儿,没想到拿出来敲开泥时却发现,烤的时间太长,一大半全被烧焦了。 满头黑线,难道她只适合做水煮食物?抬眼发现白兔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烤失败的山鸡,以为他想打退堂鼓,赶紧讪笑两声,昧着良心说: “虽然看着不好看,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哇,娘子你好棒,明明什么作料都没放,却烤出了酱油红烧的效果!”白兔两眼放光地接过来,发自内心地激动赞叹。 冷凝霜满头黑线,他真是在夸她吗? 白兔欢喜地撕下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品尝,紧接着脸刷地绿了,囫囵嚼了几下,咕嘟吞下去后,脸已经开始泛白。对着冷凝霜莞尔一笑: “好好吃,娘子你好贤惠!” 冷凝霜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肯定不好吃,心想好歹也烤熟了,她做的真那么难吃吗? 有些不服气地撕下一块,在白兔还来不及阻止时,放进嘴里。瞬间,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紫,在舌头上含了一会儿,连嚼都没嚼,直接咽进去。如此有冲击性的味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嘞? 印堂发黑,她底气不足地对着他干笑了两声: “还行,挺好吃的。” 白兔莞尔一笑。低头见哈二正同情地望着他,忽然很恶趣味地,至少冷凝霜觉得他是故意的,从火堆里抽出叫化兔,笑眯眯地敲掉泥。递给哈二: “来,哈二,你的叫化兔好了,这可是娘子亲手为你做的哦!” 哈二舔舔鼻子,紧盯着那只黑乎乎的叫化兔,犹豫着倒退一步。白兔手里的兔子再往前。它干脆掉头就跑,噌地窜进一旁的树林,头都不肯回。 白兔轻叹了口气:“哈二真贪玩!算了。拿回去给它晚上吃吧!”一副十分关心它的语气。 一瞬间,冷凝霜忽然觉得他好邪恶!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两人心里俱是一颤黑道第一宠婚全文阅读。冷凝霜蹭地站起身,大声道:“哈二!” 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远远地看见哈二惊恐地从草木丛中窜出来,像只挨了棍子落荒而逃的老鼠。紧接着。一根长箭流星似的射向哈二的屁股,冷凝霜心脏猛地一沉,张开短弓,嗖地射出一箭,将那支长箭打偏。哈二趁机一个跳跃,躲到白兔身后,又生气又害怕地靠在他的腿上,大声哼唧着,似在求安慰求报仇。 刷刷刷—— 一阵窸窣声后,四名背箭挎弓的彪形大汉围了上来,皆家奴打扮,行事似训练有素。紧接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手摇折扇,步态优雅地走过来。 但见他二十来岁,身段高挑细长,面若皓月,眉如春山,眼似秋水。张口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冷凝霜从前经常跟人打交道,也练就了一身看人的本事,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联想到了笑面虎,就是那种平常笑眯眯,直待时机一到,就会出其不意咬上你一口的装b犯。 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管家打扮,颐指气使地走上前,一双细长的眼不屑地扫了冷凝霜二人一眼,见他们村人打扮,鄙夷地哼了一声,大喇喇地道: “我说你们,我家少爷要那头狼,你们快让让,别被误伤!” “瞎了你的狗眼,老娘家的狗什么时候变成狼了?”冷凝霜红唇微启,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本该是十分粗鄙的话语。淡定的语气非但不让人觉得刺耳,反倒多了一份震慑力。 华衣公子饶有兴致地挑眉。 管家一听她骂他是狗,火冒三丈,他平日里当管家被奉承惯了,也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恶气,当下撸起袖子,跳起来吹胡子瞪眼道: “你这个乡下女人,居然敢骂我是狗,侮辱我们少爷!一个土里土气的小娘皮也敢在我们少爷面前放肆,看老子今儿不……” 话说半道,却觉得喉咙上一痛,紧接着慌乱地握住脖子,却再也挤不出一个字。华衣公子见状,眼眸微微一闪,望向白兔。 “好吵的下人。”白兔面沉如水地说。 冷凝霜瞥了那公子一眼,冷冷一笑:“只有好主人才能教出好狗。”顿了顿,又对白兔说:“今天这山里空气污浊,讨厌得紧,咱还是先回去吧。” 白兔一边闷闷不乐地去收拾东西,一边愤愤地嘟囔道:“真是烦人,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狠狠瞪了华衣公子一眼。 华衣公子也不恼,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要走,忙含笑迎上前,拦住二人的去路,拱拱手道: “二位请留步,在下姓谢,是从丽州城来的。家祖母身体不好,需要一张狼皮褥子,在下听说北山上又发现了野狼,所以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既然大娘子手里头有狼,不知能否转卖给在下,在下愿出重金购买。” 这话把哈二气得狠狠地嘶吼一番,然后讨好地蹭蹭冷凝霜的小腿。生怕她把它给卖了。 华衣公子见状,笑得更深:“不如这样,大娘子你开个价,不论多少,在下绝不还价。” 此话一出,手底下的四个家奴俱是一惊,老管家更是掐着脖子,努力想发出声音阻止少爷胡来。 “不必了,我不卖。”冷凝霜淡淡说了句,绕过他要走。 哪知对方不依不饶。再次拦住她的去路,笑眯眯地说: “大娘子,不如你再考虑一下……” “你这个人好烦啊上校大人宠入怀最新章节!”白兔拦在冷凝霜面前。皱起眉,不悦地说。 “这位公子你误会了,在下只是……”谢公子还要说。 “你是老婆舌吗?我都说了我不卖,你怎么还这么啰嗦?”冷凝霜不耐地问,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还是说,你这么主动搭话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该不会你是看着我家相公年轻貌美,想要调戏他吧?” 此话一出。白兔霎时脸黑如炭,谢公子的笑脸也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他为毛会被认为是要调戏一个男人? “放肆。你这个女人居然敢出言侮辱我家少爷,好大的狗胆!”旁边四个家奴看不过去了,为首一个络腮汉子厉声怒喝。 冷凝霜也不恼,冷冷一笑,对着谢公子细慢地道:“好没规矩的狗。主子还没放声他先出言乱吠,明显不把你放在眼里。要不要我帮你调教一番?” “哪敢劳烦大娘子。”谢公子笑答,回头板起脸训斥,“放肆,爷还没开口,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转头对着冷凝霜微微一笑,“下人无状,还请大娘子不要见怪。” 冷凝霜眉一挑,赞赏地点点头:“嗯,不错,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倒是知错能改,也不当面仗势欺人,你将来一定很有前途。哈二我是不会卖的,你也别想着半夜来我家偷,万一偷错了就不好了。相逢即是缘分,后会无期,告辞了。”说罢,领着哈二和白兔扬长而去。 哈二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谢公子一眼。 她每说一句,谢公子头顶上的黑线墙就厚了一层,等她走后,他已经快被那堵墙给压塌了。她这到底是夸他呢还是损他呢,扭头望着他们夫妻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眼眸微闪。半晌,回身走到管家身旁,漫不经心地在他的穴道上一点。管家终于得到解放,一边大声哎呦揉着疼痛处,一边怒声道: “少爷,那两个乡下人忒无礼了,交给奴才,让奴才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谢公子淡淡瞥了他一眼,冷笑:“那小娘子有句话倒说对了,好主子才能教出好狗。回去领二十板子,以后再敢在爷面前聒噪,小心你的舌头!” 如被一盆雪水兜头浇下,管家顿时没了电,缩在一旁不敢再言。其他家奴更是大气不敢喘,足以见得主子平常的震慑力。 谢公子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树丛里,捡起自己那支刚刚被打偏的白羽箭,慢慢摩挲了一番:“没想到这檀溪村竟出了这等人物!”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夏日里天气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白日时还晴空万里,接近黄昏时,一股凉风吹过,唰唰地落下一阵雨来。 白兔托腮,闷闷地坐在屋里,很生气自己的生日竟被一群讨厌的人给搅乱了。哈二趴在地上也很生气,因为白兔很生气,于是冷凝霜自告奋勇去做晚饭,冷凝霜去做晚饭也就意味着它今晚要饿肚子了,你说它能不生气嘛! 一人一狼同时叹了口气,白兔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忽然站起来,出了房间来到厨房。刚跨过门槛,就听见里头叮叮当当传来一阵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慌忙跑进去问: “娘子,你没事吧?” 冷凝霜极为淡定地捡起和面的铁盆放到一边,笑眯眯地走过来,用一双满是面粉的手将他推出去: “没事没事,你出去等着就好了。” 又笑眯眯地关上厨房门。 白兔站在门外诧异地眨眨眼,她到底想干吗呀? 闷闷地回到房里,重新坐回椅子上,托腮听着窗外的雨声发呆私宠--婚前试爱最新章节。不久,一股不汤不水的味道突然从门外传来。钻入鼻子里,让他忍不住皱皱鼻尖。很快,冷凝霜端着一碗汤面走进来,得意地放在他面前。哈二为了防止被连累,嗖地钻进屋里再不出来。 白兔疑惑地看了看汤面,又看了看她,有些糊涂地问:“晚上吃汤面吗?” “这不是汤面,是长寿面,我特地和姚大娘学的,过生日就要吃长寿面。”她认真地说。 白兔愣了愣。低头望着桌上热乎乎的面条,自言自语道: “原来过生日还要吃面。” 心脏灼热,似乎要烧穿一个洞。指尖上的皮肤都有些颤抖,他的眼睛被汤面的腾腾热气熏得发酸。 冷凝霜见他迟迟不肯动,只是低着头发呆,忙说:“我只放了点盐,又卧了一个鸡蛋。没放其他东西,不会太难吃的。” 不是不难吃,而是不会太难吃。 白兔慢慢地拿起筷子,夹起面条。说是面条还不如说是面片,这个年代没有面条机,只能自己擀面自己切。冷凝霜切出来的面条粗细不一,长短不齐,被一筷子夹起来。看上去甚是壮观,连她自己瞧了都有点不好意思。 白兔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白水煮面,吃在嘴里只是稍微能品出点咸味,面还煮得有些夹生。可是他的心窝里却发酸发麻。饱胀的感觉不断地摩擦着心脏内壁,让他的所有神经都跟着每一次心跳一同颤抖。长长的睫毛一眨。竟然落下两大颗泪珠。 冷凝霜目瞪口呆,讷讷地道:“就算很难吃,你也用不着哭啊!难道真有那么差,难吃到让你想哭?” “不是。”他吸了吸鼻子,通红得像只小麋鹿,抬起眼,水汪汪地望着她,认真地道,“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感动,墨泉一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无尽的幸福,努力咽下喉间涩涩的硬块,亮闪闪地对她说,“娘子,以后每年的今天都给我煮面吧,每年都煮,给我煮一辈子。” 冷凝霜愣了愣,须臾,莞尔一笑:“好!” 白兔粲然一笑,如绚丽绽放的一朵牡丹花,绝色倾城。 天阴沉且黑,窗外的雨越来越急,像漫天飞舞的沙。院子里仍旧没有发芽的桃树随着冰凉的风急剧动摇起来,雨水在尽兴地冲洗着天空、大地。 纱幔帐暖,烛影摇红。 白兔仰躺在床上,望着冷凝霜一粒一粒地解开他的盘扣,忽然捂起脸笑嘻嘻地道: “突然觉得好害羞!” “你是白痴吗?”冷凝霜满头黑线。 白兔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着她,笑道:“因为就算和娘子你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可每次做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里小鹿乱撞嘛。”他坐起来,身体前倾,慵懒的猫咪似的探过身子凑到她眼前,迷人的脸庞蛊惑般地靠近,墨黑的眼在昏黄的光线下流光溢彩地闪烁着,低沉的嗓音挟带一丝魅惑,夺魂摄魄地响起,“难道娘子你不这么觉得吗?” 冷凝霜心脏一抽,耳根子发热。 “娘子,”他晶亮润泽地望着她,笑眯眯地宣告,“我最喜欢你了。” “笨蛋,你在胡说什么!”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不自在地躲开,面红耳赤地斥责。 “不是胡说哦。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娘子你,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也是娘子你,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捡个庄主做相公。”他含着璀璨的笑意,认真地说着,素白的手在她的衣襟前画了个圈,向上,勾起她的下巴,轻轻摩挲,笑吟吟望着她,带有一丝魅惑地问,“娘子,你现在希望我做什么?” 冷凝霜有些赧然地别过头去,从牙缝里低声咕哝了句:“随你高兴。” “好。”他粲然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惬意的娇慵,俯下头深深吻上她的唇。 甜美又浓郁的味道,冷凝霜心脏酥软,忍不住伸手去勾住他的脖子。 就在这时,似乎隐隐听见外面有一阵敲门声,她狐疑地问: “我怎么好像听见外边有人敲门?” “你听错了。”他含笑将她推倒在床上,吻上她雪白的颈子。迷人的味道、柔软的触感、麻痒的发丝,她的所有都在诱惑着他。 冷凝霜想想大概真是自己听错了。这么大的雨天根本不可能有人敲门,手顺势滑上他的脊背。 就在这时,只听院子里咕咚一声,紧接着传来哈二呜呜的狼嚎声和一片惊呼声。 两人吓了一跳,以为来了贼,慌忙跳起来跑出去。院子里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灯光,透过雨帘,隐隐约约瞧见院墙上正蹲着一个人。哈二则狰狞着一张脸,一边往墙头上蹿。一边嗷嗷地嚎叫,那架势就像是非要把对方撕碎不可。 蹲在墙上的人见有人出来,忙高声问:“是大娘子吗?在下谢宛飏。你能先让哈二退下去吗?” 原来是他! 冷凝霜愕然。 白兔更是脸黑得都能挤出墨水来,咬着牙,周身寒气缭绕,阴恻恻地道:“娘子,我能杀了他吗?” “杀就不用了。不过宰他一笔倒是可以。”冷凝霜冷笑。 被雨水浇成落汤鸡的谢宛飏见半天没人搭理他,忍住倒灌进口鼻里的雨水大声道:“大娘子?” 冷凝霜朗声说:“你私闯我们家来偷东西,哈二在追贼,我干吗要让它退下去,我又不是傻子。” “大娘子你误会了。”谢宛飏赶紧说,“我们在山里遇了大雨。回去不得,想在檀溪村借宿一宿,敲了半天却没人应门。前边又一片黑,路不好走。在下心想可能是雨声太大主人没听见,就冒昧地跳了进来,本想过后再跟主人赔罪,没想到哈二突然冲过来。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大娘子海涵,留在下和在下的几个家仆在贵府借宿一宿。” “唔。”冷凝霜摸了摸下巴。脑海中开始噼里啪啦打起算盘,“即便如此,私闯民宅也是你的不对,妨碍了我和相公共处二人世界罪加一等。念在你也是迫不得已,我就大度地原谅你,不过这精神损失费可不能少。你吓了我一跳,还让哈二冒着雨追你,所以你得付我们十两银子的惊吓费。另外住宿只能借给你一间房,租金一宿二十两银子。对了,我家没客人用的被子,所以只能匀给你一床。” 赤果果的霸王条款! 已经被雨水浇得透心凉的谢宛飏愤怒地叫道:“二十两?丽州城最好的客栈都没这么贵,你想趁火打劫吗? “咦,我以为你很需要借宿,所以才好心租给你。既然你不需要,哈二,送客!”冷凝霜轻快地扬眉。 哈二得令,立刻嗷嗷嗷地叫起来。 谢宛飏再悲愤也别无他法,只得妥协道:“好好好,二十两就二十两,你让这头狼先退下去吧我的长孙皇后最新章节!” “还有十两惊吓费,总共三十两。” “三十两就三十两!” 冷凝霜满意一笑,叫回哈二,用干布巾给它擦毛,哈二抖了一屋子全是水。谢宛飏跳下墙头打开院门,五个同样湿透了家仆打着喷嚏进来。尖嘴管家跟着自家少爷进了屋,一看见冷凝霜,登时哇哇大叫起来: “是你!原来这里是你们家!” 冷凝霜冷睨了谢宛飏一眼:“好没礼貌。” 谢宛飏已经尝过这个女人的厉害,赶忙呵斥:“陈总管,不许对主人家无礼!”又对着冷凝霜赔笑道,“大娘子可否为我们准备一些饭食,另外借我们几件干净衣服?” “行啊,不过得另外算钱,我也不欺负你,再加十两银子吧。” “十两?你当我家少爷是冤大头?你咋不去抢!”陈总管瞪起眼叫道。 “你们少爷这么尊贵,十两哪算贵。”冷凝霜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也可以不吃,我还省事。” “你……” 谢宛飏努力忍住想吐血的欲望,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 “那就有劳大娘子了!” “相公,你借他们几件衣服吧,我去厨房给他们下面。”冷凝霜笑得见牙不见眼,撑起伞去了厨房。 她走后,众人只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刷地降下来,冷得刺骨,回头一看,白兔正冷冰冰地盯着他们。如从未干涸过的千年古井般深邃刺骨的眼神,让谢宛飏没来由地一凛,慌忙拱拱手笑道: “有劳公子了。” 白兔冷哼一声,转身进屋去。 陈总管满眼冒火地道:“少爷你看他,好生无礼!” “少惹是生非。”谢宛飏低斥道,“先将就一宿,明天一早便离开。” 冷凝霜很快便端来五碗热腾腾的饭食,水煮面疙瘩,里边就放了点盐和葱花。那面疙瘩她是把面和成一坨,随手揪出来的,大小不一,让谢宛飏看了只觉得难以下咽。白兔却更不满了,他家娘子居然给一群讨人厌的外人煮面,就算能赚钱他也不乐意。于是脸色更黑,跟外边的乌云有一拼,拉起冷凝霜转身就走,一边合上书房的门,一边冷冷警告: “今晚你们最好别走出这道门。” 没有说走出去后会怎样,但恍若幽冥般的眼神已经完美地达到了震慑效果。关上书房的门,他叮嘱哈二道:“好好看着!” 拉上冷凝霜进了卧室,刚一关门就将她按倒在床上,乱啃乱咬地撒娇。冷凝霜被他弄得浑身发痒,咯咯笑道: “别闹,隔壁有人!” “不管他们,娘子,咱们继续嘛,人的生日一年才有一次,今晚你不能不理我!”他鼓起腮帮子说着,拉起她的手往他的小小兔子上摸去,百般磨蹭挑逗,似委屈似央求地道,“娘子,我好难受,娘子!” 腻得都能挤出蜜来的声音让她哭笑不得,狠狠地在小小兔子上抓了一把。他俯下身子,触碰上她的手好热。 迷离的雨夜,手指、唇、舌、轻咬,喘息,甚至每一根发丝及睫毛,都无比灼烫。激荡的感情不断流入体内,血液仿佛沸腾般激烈,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燃烧,融化…… 第十一章 来吵架吧! 每到湿冷的雨雪天,白兔总是睡得很不踏实,眉尖蹙着,仿佛又陷入了某种梦魇里。天蒙蒙亮,冷凝霜就被他翻来覆去的给折腾醒了,坐起身,望着他微汗的额头,伸出手去抚平他的眉。轻轻拍了他一阵,他才逐渐安稳下来,仿佛换了一个好梦,甜甜地进入梦乡,似个安静的小婴儿般,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冷凝霜笑了笑,撩开纱帐下了床,穿好衣服打开门。 哈二正趴在堂屋,狼视耽耽地瞪着紧闭的书房门,昨日谢宛飏说想把它买回去当狼皮褥子,也难怪它会那么仇视那群人。 去浴房舀了水梳洗过,打开鸡窝,刚想让哈二赶上一公二母三只鸡去院子外边散步兼捉虫,一个满脸黑漆漆的少年蓦然映入眼帘,大清早的,把她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诧异地惊呼: “虎子,你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跟个挖煤的似的!” “师娘,”虎子头脸全是黑灰,身上的衣服也很脏,咧嘴一笑,露出越发显白的牙,“那啥,我能在你家洗洗不?” 冷凝霜侧身让他进来,去浴房给他烧了水让他洗,又拿了白兔的衣服递给他说:“来,先穿你师父的吧,你那身衣服我给你洗洗。” 虎子嘴一咧,笑嘻嘻地道:“谢谢师娘!” 冷凝霜关上浴房的门,从井里打了水,坐在院内把虎子的外衣给洗了,晾在竹竿上。虎子洗完澡,卷起裤腿从浴房出来。他本就瘦小,白兔的衣服对他来说太大,便又将袖子往上卷卷。 冷凝霜招手让他近前来,严肃地问:“这大清早的,你弄得满脸是土。究竟干什么去了?” 虎子的身子僵了僵,眼神左躲右闪,笑答:“……那什么、狗蛋哥家要人帮忙给地里除草,我就过去帮忙了,也没加小心弄得身上全是土反派要刷好感度。” 冷凝霜抱胸,怀疑地望着他:“真的?” 虎子对着她露出一副讨好的表情,嘿嘿笑说:“师娘,我哪敢对你扯谎!” 冷凝霜哼了一声,抱胸道:“你既不打算说,我也懒得问。不过你可别太胡来了。免得你姐又生气。你师父告诉你了吧,当木匠学徒五年内没有工钱。听师娘的话,好好念书。就是将来考个秀才,见县官不用下跪,年年还能免税呢。再不济去当个幕僚,或者干脆教书,一个学生就二两束脩。人家也都会尊称你一声‘姚先生’,总比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师的木匠学徒好吧?” 虎子笔直地站着,垂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秀才又不好考,万一我考不上怎么办?” 冷凝霜眉一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小年纪。一点志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正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谢宛飏主仆六人一脸菜色地出来。她唇角勾起。对虎子笑道: “行了,回头我再跟你说,你先去厨房把火烧上,今天就在这儿吃饭吧。” 虎子好奇地看了谢宛飏一眼,乖乖地去厨房烧火。 冷凝霜迎上前。对着脸色发白的谢宛飏笑道: “谢公子早安。这是要走了吗?” 昨晚的待遇让谢宛飏郁闷得想吐血,只觉得她的笑脸很刺眼。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 “在下赶着回城,大娘子昨晚的关照在下没齿难忘,有机会定当报答。” 冷凝霜优雅地回了个福礼,娓娓地笑道:“谢公子客气了,我只是拿钱办事而已。谢公子以后可要记着,就算在山里,也万不可随便射人家的狗;更不能在大雨夜不经主人同意就爬墙。被咬了是小事,若被欺负了,那就不好了。” 谢宛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额角上的青筋暴闪,咬着牙再次拱手笑道:“多谢大娘子提醒。” “我只是好心地多管闲事罢了。”冷凝霜毫不惭愧地笑道,接着屈屈膝,“那么谢公子,一路走好,不送,后会无期。” “后会有期!”谢宛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有些狰狞地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走!”说罢,带领家仆大步离去。 陈总管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冷凝霜一眼,不久,外边响起哒哒的马蹄声。那群人昨晚将马留在门外的大树下淋了一宿,真是没人性。当然了,就算他们想把马领进来,她也不会同意。 转身去厨房煮了一锅野菜粥,酱菜都是白兔往日腌好的,全在酱菜坛子里。用干净筷子夹了三碟出来,正要回屋去叫白兔起床,刚走到院里,只听“哐当”一声,正房的门突然被从里边猛地拉开。白兔匆匆跑出来,衣冠不整,一边手忙脚乱地系腰带,一边哭丧着脸对冷凝霜说: “娘子,抱歉,我起晚了!” 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冷凝霜觉得好笑,忙指着他的脚说: “鞋子鞋子,别穿着袜子在院里乱踩!” 白兔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忙乱中忘了穿鞋,雪白的袜子已经被院里的泥土弄脏。他惊叫一声,转身嗖地冲回屋里,一蹦一蹦地穿上鞋像只兔子,直待冲到冷凝霜面前,脸窘得泛红,嘿嘿憨笑道: “娘子,我这就去煮饭八荒劫全文阅读!” “我已经煮好了,你快去洗把脸,然后进来吃饭。”冷凝霜笑说,转身重新回了厨房去端饭。 白兔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突然一手抚脸,有些陶醉地叹道:“娘子最近好贤惠呀,明明不会煮饭,却还是愿意煮给我吃,果然是因为太喜欢我了么,啊呀,总觉得好高兴!”接着,他开始抽风似的傻笑起来。 他自语时的声音不小,院子里又安静,这话自然随风传入了冷凝霜的耳朵里。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满头黑线地翻了个白眼。自打跟他成亲以后,她翻白眼的次数与日俱增。对他某些时候突然就开始自我陶醉和自我傻笑的行为,她已经极度无奈了。 虎子懂事地帮忙摆好桌子,三个人坐下来乐融融地吃早饭。吃到一半时。姚仙仙忙忙地来了,先和冷凝霜、白兔打过招呼,对着虎子说: “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跑这儿来蹭饭?净给白大哥和嫂子添麻烦!娘还好担心哩,我说你肯定上这儿来了,她不信,非让我过来看看!” 虎子脸通红,忙站起来问:“娘呢?” “在家呢。白嫂子,虎子又给你添麻烦了。”姚仙仙歉意地对冷凝霜说。 “没事,不过就是吃顿饭,他好歹也叫我一声‘师娘’。你吃了没。虽然没什么好的,坐下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娘做了饭。我回去吃。”姚仙仙摇摇头,笑道,“白嫂子,等会儿咱俩一起去镇上吧。” “你这么早就去摆摊?” “做凉茶的材料没了,我想去赶早集。” 冷凝霜点点头。笑道:“好,那我一会儿去你家找你,咱一起走。” 姚仙仙笑着答应,先回去了。 早饭过后,冷凝霜急着出门。白兔匆忙从厨房里拿了一个油纸包,赶过来塞进她手里。笑道:“娘子娘子,把这个拿上!” 冷凝霜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打开纸包一看,里边竟是四五块芝麻糖。她惊讶地问:“这是哪来的?” “我做的,你拿着路上吃。”白兔笑眯眯地说。 冷凝霜心跳微顿,眼波也变得温柔起来,嫣然一笑,重新包好油纸。道:“我出门了。”转身走出院门。 “路上小心!”白兔招招手,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才回去。 冷凝霜家位于村子深处,和其他人家都离得较远,就连最近的姚仙仙家也要走上一段路。刚来到院门口,就看见隔壁兰溪村的刘媒婆沁着头从屋里走出来,水桶腰一扭一扭的,头上戴了一朵大红花,随着她的步速颤巍巍的。一张扁扁的脸颜色不太好看,嘴里也嘀嘀咕咕地咒骂,抬头看见冷凝霜,方露出点笑模样: “哟,这不是白大娘子嘛,有些日子没见,越发水润了!”媒人多势利,整个檀溪村皆知冷家有家底,刘媒婆见她向来亲热。 “刘大娘好早,这时辰应该在家安生地吃早饭才对,怎么跑檀溪村来了?”冷凝霜温和地客套起来。 “嗨,老婆子哪有大娘子你那么好的福气,老婆子天生劳碌命!”刘媒婆用香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油汗,“咱们兰溪村的何秀才娘子托我来做媒,想为她家的小儿子求娶姚姑娘。大娘子你说说,那何秀才家有啥不好,这要是嫁过去,公公是咱们兴隆县难得的秀才,大伯子是镇上的捕快,嫂子娘家在镇上开了好大一家油铺。她一个没半点家底的姑娘,被这样一个好人家相中,搁在别人都得烧高香谢祖宗仙徊全文阅读!可她娘俩倒好,死活不同意,还把人赶出来了!不是我说,就这么一个穷家,若不是被何秀才家看上,她家那个泼辣的姑娘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刘媒婆,你胡说什么?我让你离了我家,你咋还不走?非等我赶你才走?”说话间,姚仙仙已经举着水瓢从屋里出来,横眉竖眼地叫道。 “哼,笨手笨脚、又成日里抛头露面、还没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温柔劲,却偏偏要学那起子没脸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刘媒婆不屑地一撇嘴,冷哼道,“大娘子你可要小心,白小哥性子好,模样俊,又知冷热疼媳妇,这么好的相公你可要守好了,别让某些有了坏心思的,用你的善心做些丢人的勾当。”说罢,若有所指地瞥了姚仙仙一眼,瞧不起地冷笑半声。 “你……”姚仙仙的脸蛋倏地涨红起来,恼羞成怒道,“看我今儿不打你这个老娼妇,让你浑说!”举起水瓢就冲过来。 刘媒婆没想到她敢动真格的,妈呀一声,被她追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姚仙仙往前追了一阵,直到对方耗子似的跑远了,才叉起腰对着远处大声喊: “老娼妇,算你跑得快!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回过头,见冷凝霜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脸通红,心在打鼓,先是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她,讪笑了两声,却在她笔直目光的注视下有些笑不出来了,将头埋起来,略微慌乱地解释道: “白嫂子,你千万别多想。我对白大哥绝没有其他想法!” “是吗?”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姚仙仙觉得毛骨悚然。 她惊慌地抬起脸,摇着头急迫地解释道: “白嫂子。你真的误会了!不是,其实我是对白大哥有好感,白大哥人长得俊,待人和气,对娘子又好。我只是羡慕!羡慕而已!我不敢痴心妄想的!再说,因为是白嫂子你,白大哥才会那么温柔。”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有些落寞地低下头。 顿了顿,她对冷凝霜认真地说:“白嫂子,我只是看白大哥对你那么好。有些羡慕而已,偶尔也会胡思乱想,希望将来也能有个人对我那么好。只是这样,我没有其他想法。” 冷凝霜淡淡地凝了她一会儿,直把她看得越发站立不安,才莞尔一笑,温声道:“会有的。你是个好姑娘。” 姚仙仙微怔。抬起头惊诧地望着她,须臾。粲然一笑,露出两颗整齐但略显大的门牙。 冷凝霜笑说:“你去准备一下,我等你出门。” “哎!”姚仙仙重重地点头,灿烂地笑着,仿佛获得大赦般,欢喜地跑进屋,不一会儿挎了篮子出来,挽住冷凝霜的手臂笑道,“白嫂子,咱走吧!” 冷凝霜笑笑,两人一齐往贾小七家赶,准备约上他,大家一起往镇上去:“对了,你其实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听刘媒婆那意思,何秀才那门亲好像条件不错。又是何秀才娘子相中了你,将来嫁过去婆婆也不会太给你脸色看。” “嫂子你不知道,何秀才家别人都挺好,若是其他人我也就应了,可唯独那小儿子,他是个瞎子,家里的哥嫂又多,经常受欺负,虽说有秀才娘子疼爱,但终究不是个硬气的。相公若不硬气,娘子的日子可怎么过。” “原来如此!”冷凝霜恍然地点点头。 “不然像我这样一个娘家一穷二白的姑娘,也拿不出趁手的嫁妆,那样的人家怎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姚仙仙苦涩一笑。 “何必自贬。这世上总会有那具备了一双慧眼的人,能识得蒙尘的明珠,好事多磨难,你不用心急。”冷凝霜轻笑。 姚仙仙想了想,歪头对她笑道:“白嫂子果然是读书人,说的话好有学问,我虽听不太懂,心里却好受多了逍遥房东。” 冷凝霜莞尔一笑。 满贯火烧。 午后,几个从丽州城远道而来的客人前来光顾,隐约觉着好像是钱满贯从前当花魁娘子时的旧客,坐在了离柜台最近的一张大桌子前。钱满贯仿佛很高兴似的,让冷凝霜上了最好的女儿红,坐下来陪几个客人喝酒。 酒至半酣,几个男人带了酒,越发不规矩起来,开始毛手毛脚。钱满贯也不恼,吃吃地笑着,拿出了花魁手腕和几个人调笑。本就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更添饧涩妩媚,把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男人哄得酥麻如醉。 其中一位郑老爷借着酒劲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口齿不清地哼唧道:“前儿我去钱妈妈家耍子,那几个青皮瓜似的姑娘,没有一个能赶得上当年的满娘,就连钱妈妈都感叹,没了满娘的烟花巷生意大不如前。” 钱满贯抿嘴笑笑。 另一位孙老爷就更不满了,大着舌头说:“满娘,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赎身的时候你怎么就选了那个厨子,老爷我可是愿意聘你做十二姨娘的!那个破厨子有什么好,肥头大耳的,还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 冷凝霜黑线,明明他自己更肥头大耳一些。 “就是!一个在烟花巷做饭的厨子,居然拐了烟花巷第一花魁,老子从苏州回来时听说,当时可恨得牙根直痒痒!那个胖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钱满贯笑而不语,乜斜着双眼,一手托腮,静静地聆听他们的抱怨,时而小酌美酒。 “嗨。老孙、老李,你们不知道,那是因为满娘心仪的那个负心汉甩下她在京城成家立业当了大官!那个没良心的小子当年只是个小乞丐,被满娘捡回去养了两年,还给了他进京科考的路费。结果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中了进士就娶了恩师的女儿,逍遥舒服地当上了大官!”郑老爷美滋滋地呷了一口酒,笑道。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其他三人同仇敌忾地唾骂。 钱满贯浅笑盈盈的嘴角难得划过一抹阴影。 冷凝霜一怔。 郑老爷拉起钱满贯的小手摸个没完,涎着一张脸。嘿嘿笑道: “满娘啊,你也别伤心,爷已经听说消息。那小子年初因为得罪了万岁爷,被一旨贬出京城,如今已经不是御史大人了。” 钱满贯浑身一震。 就在这时,冷凝霜突然发现钱胖子正站在大堂通往厨房的布帘后面,露出两只大脚。不过很快。那两只脚便沉重地离开了。 一桌子人又借着酒劲互相调笑了一番,郑老爷还涎着脸问钱满贯能不能在这儿宿一宿,钱满贯作势要赶他出去,对方忙笑嘻嘻地告饶。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接着,四个客人嘻嘻哈哈。勾肩搭背,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留下大笔赏银。 冷凝霜无语地叹了口气。将已经喝得烂醉的钱满贯扶起来,搀着她跌跌撞撞地进了后院。推开卧房的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已经开始有耍酒疯倾向的钱满贯扔在床上。喘了口气,刚要出去打水给她擦擦。钱胖子已经端了水进来,沉声说: “我来照顾她。外边你先帮我照应一下。” 冷凝霜觉得他的脸色有些不对,阴沉沉,像石板上刷了一层墨汁般漆黑冷硬,忙应了一句“好”,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很快,卧室里就响起钱满贯耍酒疯似的砸东西声和怒吼声,一叠声地大叫着让钱胖子“滚”神武飞扬。 冷凝霜抚额,发酒疯的女人好恐怖! “屋里怎么了?”背后突然传来白兔的声音。 “你怎么进来了?”冷凝霜吓一跳,回过头,问。 “我来添水。”他提了提手里的小茶壶。 冷凝霜一拍脑门:“啊呀,我忘了。拿来,我给你添。”说罢,接过他手里的小壶进了厨房。 “屋里怎么了?满贯姐在喊什么?”白兔跟着她进来,好奇地问。 “两口子吵架,待会儿你可别乱问啊。”冷凝霜警告。 “吵架?钱大哥不是喜欢满贯姐吗,为什么还要吵架?”白兔满脑袋问号地问。 “喜欢也吵架,难道你没听说过,夫妻是越吵架感情越好吗?”她从水缸里舀了水,灌进茶壶,重新盖好壶盖,刚要递给他,一抬头,却看见他皱成苦瓜似的脸,愕然地问,“你干吗这副表情?” “我们就没吵过架,所以我们的感情不好吗?”他扁起嘴,哀哀戚戚地问。 冷凝霜满头黑线,被他这种让她极为无奈的思考回路刺激得十分火大,眉一挑,问:“你想吵架?” 他竟然点着头,说:“我想和娘子的感情变好。” 肺火噌地窜上来,她一手叉腰,指着他,眉眼倒竖地大喝了一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出去赚钱去!” 呼—— 一片静谧的厨房,一股小风儿打着旋刮过。 白兔呆呆地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小嘴一扁,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悲愤地大声道:“娘子,你人身攻击,你说我不是个东西,你还嫌弃我没用!” 她明明说他是个东西! 冷凝霜满头黑线,抚额道:“是你说想吵架的。” 白兔抽了抽鼻子,愣了愣,歪着头问:“这就算吵架了?” 冷凝霜无语地点点头。 白兔思考了一会儿,挠着脸颊,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似在品味,须臾,仿佛有所悟地点点头道: “原来这就是吵架!虽然话不太好听,不过我和娘子的感情好像真的变好了!” 一堵黑线墙将冷凝霜重重砸趴在地上,压得她差点吐血。 “娘子,那接下来我该说什么?”他双眼亮晶晶的,好学宝宝似的问她。 冷凝霜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往门口一指:“你什么也不用说,转身,出去赚钱就行了。” 白兔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她,虽然心里疑惑只有她开口不算是两个人吵架吧,不过娘子说的永远是对的,于是很虚心地点点头,笑盈盈地道: “娘子,那我去赚钱了!” 转身,拎着小茶壶轻快地出去了。 冷凝霜站了一会儿,忽然原地转了个圈儿,对着斑驳的墙,伸出手,狠狠地挠了挠。 第十二章 凝霜收徒 ps: 红楼回家晚了,实在抱歉,请大家谅解! 钱满贯在房里一直闹腾了好久才睡下,一觉醒来之后再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记得了,还拉着冷凝霜一个劲儿地问她喝醉以后怎么了。冷凝霜瀑布汗。至于钱胖子,大概已经习惯了钱满贯的这种脾性,啥话也没说,也没抱怨她在醉酒中是如何地无理取闹、张牙舞爪,简直像个山猫野兽,反倒是在她睡醒之后,端给她一碗浓浓的酸梅汤,催她赶快喝下去。 白兔最近迷上了种蘑菇,院里堆了不少烂木头,他天天兴致勃勃地给木头浇水。冷凝霜很怀疑腐烂的木头是不是真的能长出蘑菇,不过后来听颇有经验的贾小七说,烂木头不是不行,不过用牛粪来发蘑菇长得会更快。冷凝霜听了,突然觉得用烂木头也挺好了。 临近七月,持续了许久的梅雨季节即将进入尾声,太阳久违地露出笑脸,冷凝霜也终于可以抱上棉被拿到院子里去晒了。正用竹棍啪啪地敲打,白兔忽然捧着一条烂木头兴冲冲地奔过来,欢天喜地道: “娘子娘子,你看,发出来了!发出来了!蘑菇发出来了!” 冷凝霜扬眉,回过头仔细去看那块木头,找了老半天,才终于在一条木头缝里发现了一朵黑乎乎的东西,眉尖微颦,道: “……这、好像是木耳吧?” 黑褐色、皱巴巴的小耳朵,他浇了这么长时间的水,没发出蘑菇倒发出木耳来了。 白兔被打击了一下,不过那股子兴奋劲仍旧没有减退,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脸红扑扑地笑道:“管它是什么,反正发出来了。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吃自己种的蘑菇了!” 冷凝霜被他兴冲冲的表情逗乐了,点头笑道:“好,那你就继续努力,争取早点把蘑菇种出来。” “嗯武临天下!”一瞬间,白兔忽然产生了巨大的使命感,灿然笑着,用力点点头,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 虎子从书房出来,站在门槛前道: “师父,十篇大字已经写完了。” 白兔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木头,吩咐:“昨天我教你的文章,背一遍。” “是。”虎子的表情略显纠结。闷闷地应下,看了冷凝霜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开嘴。 磕磕巴巴刚背了两句,却见姚氏从外边匆匆进来,嘴角挂着干涩的笑容。和冷凝霜、白兔打了个招呼。 冷凝霜觉得她的脸色很难看,嘴唇泛白,还有点抖,就问: “姚大娘,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没有。没事。”姚氏勉强笑笑,对白兔说,“白小哥。真是对不住,我想找虎子回家有点事,你看……” “既然家里有事,虎子,今天就到这儿。跟你娘回去吧。”白兔笑说。 虎子见他娘脸色不对,心里就有点怯。但又觉得自己肯定是神经过敏,恭恭敬敬地和白兔、冷凝霜道了别,跟他娘回去了。 冷凝霜也没放在心上。不料中午时夫妻俩正坐在堂屋吃饭,就在这时,大福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着从外边跑进来,跟个风火轮似的,把冷凝霜和白兔吓了一跳。大福一头撞在冷凝霜怀里,扯着她的衣襟大哭道: “小霜姐,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哇……呜呜……”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冷凝霜一头雾水,忙拉开他问:“大福,你好好说清楚,你娘怎么了?” “我娘,我娘刚刚把虎子哥给打了……哇……打完又肚子疼……呜呜……小霜姐,我娘要死啦……怎么办……呜呜……” 他泣不成声,解释得语无伦次,带着哭腔更是说得含糊不清,冷凝霜也没听明白,当下拉了他先往姚家去。白兔忙把饭菜用纱网盖好,这才紧随其后。 到了姚家,只见姚氏正躺在炕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手捂在左肋上,豆大的汗珠往外冒。虎子跪在炕前,嘴角也破了,衣服也坏了,拉着他娘的手放声大哭,求他娘别生气。姚氏却勉强把他的手甩开,忍住痛,冷声道: “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你现在也大了,自己有主意了,你乐意上哪儿去上哪儿去,我只当你死了,也不至于将来伤心!”说着说着,不由得低泣起来。 “娘!娘我错了!娘,你就原谅我吧!”虎子放声大哭道。 姚氏却始终双眼紧闭,不肯看他。 就在这时,姚仙仙扯着村里的郎中狂奔进来,带着哭腔求郎中赶快替她娘号脉。郎中见她一个小姑娘哭得这么可怜,也就没计较她的无礼,当下上前给姚氏号了脉,之后说并无大碍,只是被怄得肝气上逆,让去买几钱钩藤回来浓浓地煎上一碗,喝了疏散疏散就好了。村里的郎中只管看病,不卖药,钩藤得去镇上买。郎中说完就看着姚仙仙,意思是付诊金。 姚仙仙脸窘得通红,请郎中先喝水,讪讪地将冷凝霜拉出去,明明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羞愧地低下头,绞着双手从牙缝里道: “白嫂子,能借我点钱吗?过后我一定还。我娘这情况太突然,我吓坏了才去请郎中的,请了之后才发现没钱付诊金。白嫂子,我保证还你,我一定会努力赚钱还你的!” “没事,看病要紧,我先给你垫上都市之玩世高手。让郎中等等,我回去取钱,那钩藤我也让我家相公去买,你只要好好照顾你娘就行了。”冷凝霜说着,招呼远远站着等候的白兔过来,道,“你跟我回家拿了钱去镇上买几钱钩藤。到里正家借头驴骑着去吧,我看姚大娘气得不轻,你快去快回,也好能早点喝上药。” 白兔点头答应,拿了钱上里正家借驴去了。 送走郎中,姚仙仙坐在屋里给姚氏捶腿揉胸、百般劝解,姚氏却死活不肯看虎子一眼。于是虎子只能退出去跪在院子里。涕泪横流,哭得很厉害。冷凝霜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想也知道必是母子二人闹了矛盾,也就跟着粗浅地劝慰了几句。 不久,白兔买了钩藤回来,姚仙仙千恩万谢,去厨房浓浓地煎上一碗。冷凝霜让白兔先回家,自己陪着越发觉得呼吸艰难的姚氏。 药吃下去后,停了一会儿,姚氏方略觉安顿。姚仙仙也不敢再提虎子。劝说了一回,姚氏的肝气才渐渐平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出门时。虎子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见两人出来,慌忙问: “姐,娘咋样了?” 姚仙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没给好脸。怒冲冲地道: “还好,没让你给气死!你个混账东西,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还不知足,隔三差五净给我出幺蛾子,娘本来身子就不好。你居然还敢顶嘴,我真快被你这个混犊子给气死了!给我老实地跪着,想想自己错哪儿了!” 虎子被骂得垂头缩脖。眼神里满是懊悔,呆呆地跪在院子里,像一只被重重打击过的小落水狗。冷凝霜问: “你娘和虎子到底怎么了?” “别提了,嫂子,你说那小子。他居然学会了撒谎!之前他总是说要去镇上的书铺看书,我娘以为他转性了。开始一心想念书了,当时还挺高兴,就让他去了。谁知道他根本没去念书,竟是上矿场打零工去了!还有更离谱的,前一阵,他还在大半夜里等我们都睡着了,自己去北山铁矿分拣矿石赚钱!多亏赵大叔在矿上听人说起,觉得像虎子,留心打听,才告诉了我娘。当时把我娘气得!结果他居然说他不想念书,想去矿上当矿工。我爹就是在矿上被石头砸死的,爹过世后,我娘一直不许虎子和大福接近北山,结果虎子却还是……唉!长这么大,我娘也没那么打过他,这次是真伤心了!” 姚仙仙混乱地叹了口气,捂住额头,带着哭腔无奈地道: “我算没辙了,嫂子,你说怎么样才能让虎子好好念书?他明明很聪明的,我爹生前就希望他将来能成材,别走矿工的老路,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虎子听见他姐姐的哭诉,头压得更低。 冷凝霜抱胸看了虎子一会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淡淡地说: “如果他自己不想清楚,谁说什么都没用,就看他究竟是想为了自己,还是想为了这个家。” 姚仙仙一怔。 冷凝霜望着虎子僵硬的脊背,微笑道: “打着‘希望能为家里减轻负担’的幌子,实际上却让家人这么伤心,这根本不是在帮家里,只是为了实现自我满足罢了,为了摆脱被当闲人养的自卑感,发泄被束缚住的愤怒,就任性地撕碎家人的关心和期望。迫切想实现自我价值,却又不敢堂堂正正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反而偷偷摸摸地逃避,去一味地蛮干,幼稚。” 虎子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冷凝霜笑道:“不过算了,反正本来也是个小孩子,就让他先好好想想吧。就算是小孩子,也需要冷静的时间。” 姚仙仙虽然没太听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高手在花都。 冷凝霜回了家,到了晚上,和白兔吃过饭,正一起在厨房刷碗,忽然,大门被从外边叩响。 白兔擦碗的手停下,疑惑地问:“这个时候谁啊?”刚想放了碗去开门。 冷凝霜拦下他,笑道:“我去开。”出了堂屋,走到院子里问:“谁呀?” “师娘,是我。”虎子闷闷的声音透过铁门传来。 冷凝霜打开门,一直低着头的虎子有些怯懦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咬着嘴唇低声问: “师娘,师父在吗?” “在,进来吧。”冷凝霜侧身让他进来,复又关上大门。 虎子耷拉着脑袋跟着她进了堂屋,冷凝霜坐在正墙下的扶手椅上,托着腮似笑非笑地问:“这么晚了,你来找你师父有什么事?你既然想去挖矿,你师父又不会挖矿,他教不了你了。” 虎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冷凝霜笑吟吟地问:“这是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随便就下跪?” “师娘。是我错了,是我太莽撞,以为只要我挣了钱,娘和姐姐就会原谅我自作主张,我没想到娘会那么生气。我也对不起师父,师父一直用心教我读书,我的心思却不在书上,辜负了他的教导。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今后再也不敢了。”虎子沮丧地垂着头,沉声道。 白兔斜倚在门框上。从后边看着他,挑眉。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还是不知道你错在哪。你娘和你姐姐是因为矿场太危险。她们关心你,所以才那么生气。可我要说的是,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好,哪怕你就是不喜欢念书,就是一门心思想去当矿工。我也不反对,但你不该偷偷摸摸的。既然你要做,就该堂堂正正地去做,哪怕家里人反对,你也要把你的想法好好地表达出来,而不是逃避。然后再自作主张。你这样会让关心你的人更加担心,而且非常不负责任。” 虎子呆了一呆,良久。仿佛突然长大了似的,低着脑袋沉声说:“师娘,我想读书!” “哦?”冷凝霜略惊呀地眉一挑。 虎子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里写满了坚定和决心。认真地道:“其实我想读书,我想出人头地。可是娘和姐姐太辛苦,我又怕自己花了许多时间,最后却根本考不上,到那时既荒废了时间,又会让娘和姐姐失望。可是现在我想通了,我拼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争取早考中秀才,让师父、师娘、娘和姐姐高兴高兴。” 冷凝霜哼了一声:“你能不能考上跟我又没多大关系,我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虎子一愣,白兔的嘴角抽了抽:娘子说话果然毫不留情啊! 冷凝霜扫了一眼虎子呆滞的小身板,继续笑道: “不过你倒是挺有趣的。当初让你师父教你,我也只是因为你姐求我,才答应的,不过现在,你倒让我觉得感兴趣了。既然你说了你想好好读书,给我磕三个头,从明日开始我亲自教导你。” 虎子傻傻地望着她。 冷凝霜似笑非笑地问:“怎么,觉得我不够格教你?” 虎子手足无措,慌忙摇头道:“不是,我愿意,师娘,不是,谢谢师父!”他慌乱地说着,挺直身板,恭恭敬敬地给冷凝霜磕三个头首长大人,娇妻来袭。 白兔扁扁嘴角:“你们别擅自决定好不好,好歹也该问问我这个当事人之一的意见。” 冷凝霜笑吟吟地说:“用不着,虎子继续叫我师娘,师父还是你。虎子,从明天开始,你跟在我身边,我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我可是很严格的,你若是敢不听话,我会用板子好好调教你。” “是。”虎子有些畏惧地缩缩脖子,恭敬地回答。 白兔望着冷凝霜眼里一闪即逝的兴味,忽然感觉到一丝寒意,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回去的路很黑,白兔亲自把虎子送回去,回来时冷凝霜正在桌前练大字,见他回来,说: “屋里有蚊子,你打打!“ 白兔立刻拿了苍蝇拍,开始上蹿下跳地拍蚊子,一边拍一边不解地问: “娘子,你干吗要亲自教虎子,难道你喜欢教小孩?” “只是觉得有趣。那小子,居然在大半夜和谁也没商量,就敢跑到矿场去分拣矿石打零工,将来一定有出息。”冷凝霜微笑道。 “就因为这个,你就断定他将来有出息?”白兔不太相信。他承认虎子是个聪明孩子,可聪明的人太多了。 “能对自己狠的人,调教好了将来都会有出息。他一个,姚仙仙一个,若遇上好的伯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冷凝霜唇角勾着笃定的笑,将毛笔扔进笔洗,捧起宣纸吹了吹。 白兔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绝没想到来日冷凝霜真的一语成谶,将来的虎子还替两人解决了一桩棘手的难题。 冷凝霜捧着自己的字,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她现在写的大字结体似乎比从前自由了许多,不再死气沉沉,仿佛多了一点灵气。 白兔丢下苍蝇拍凑过来看。笑道:“娘子,你的字比从前洒脱多了。” “是吗?”冷凝霜眉一扬,笑笑。 白兔忽然一把搂住她的腰,在她的耳边暧昧地吹着气,半咬着嘴唇,有些羞涩,糯糯地问: “呐,娘子,你喜不喜欢小孩子?” 冷凝霜摇摇头:“不喜欢。” 白兔有些失望,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你喜不喜欢小兔子?” 冷凝霜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不喜欢孩子也不喜欢动物,这你不是知道吗。” “可是、可是,你都肯教虎子念书了。这说明你已经开始喜欢小孩子了嘛。”他抱着她的身子乱晃,不依地说,“娘子,你喜欢小孩子啦!你喜欢小孩子啦!好不好?!” 冷凝霜被他摇得七荤八素,差点被摇晃出脑震荡。好不容易稳定住晃动中的脑瓜仁,无语地问:“我喜不喜欢的,你到底想干吗?” 白兔立刻停止继续“摧残”她,含情脉脉地笑道:“娘子,咱们来生一窝小兔子吧?” 冷凝霜望着他亮闪闪的眼神,眉一挑。问: “你喜欢小孩子吗?” 白兔乐淘淘地回答:“我不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子,可我喜欢小兔子。娘子你想啊,一只带着我的血液你的美貌的小兔子。软软的、白白的、嫩嫩的,水汪汪地看着我,对着我叫‘爹爹’,啊呀,好可爱三国之暴君颜良!” 他又擅自陷入自我陶醉中。双眼亮起星星。冷凝霜满头黑线地看着他,话说除了那句“爹爹”。其他时候他分明就是在形容一只兔子! 白兔情绪暴走完毕,兴致勃勃地对着她的脸问:“娘子,你说咱家小兔子要叫什么名字好呢,白糖、白银还是白果果?” 冷凝霜盘腿坐在床上,托腮望着他,笑吟吟地道: “我看叫‘白二兔’好了。” 白兔想了想,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嘟起嘴佯作生气地道:“娘子你又捉弄我!”冲上来就要搔她的痒。 冷凝霜哪肯让他如意,大笑着拼命躲闪,抽出床上的棉花枕头就往他身上拍。白兔乐不可支,拼命舞动着双手挥开她砸来的枕头,瞅准缝隙就去挠她的痒痒肉,听她尖叫连连、大笑不止让他特高兴。 两人闹了一会儿,最后冷凝霜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白兔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将她压倒在床上,得意洋洋地对着她挑起眉梢: “娘子,服不服输?” “不服!啊呀!”一声尖叫,她大笑着推开他袭来的双手,细喘着,高声笑叫道,“我告诉你别再闹了啊,再闹我就恼了!” 白兔笑嘻嘻地收了手,熠熠的火光下,他的双颊泛红,秋水剪瞳钻石般地闪烁着。舔了舔润嫩的唇,他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软软地央求: “娘子,我们生小兔子吧!” 冷凝霜呼吸微滞,这货又来色诱这一招,偏偏她还上套,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地道:“好啊,不过只有有了才能生,没有就生不了了。” 白兔大喜,信心满满地道:“娘子,我会努力的!” 冷凝霜噗地笑了,勾下他的脖子,低声道:“现在先别说这种扫兴的话!” 说着,吻上他红润的嘴唇。 …… 第二天,姚氏亲自带了虎子前来,对着冷凝霜千恩万谢,屈屈膝盖就要给她跪下。冷凝霜急忙扶住她,笑道: “大娘快起来。我教虎子是没问题,不过我的教法严,若是让我不满意,我真会用戒尺打,到时候你别心疼就行。” “不会不会,小白媳妇,你随便打,他若不听话你使劲打别留情面!还有你家里要是有什么活,你尽管使唤他,粗活累活就让他干!你和白小哥肯教虎子念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们好,又给你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我这心里真过意不去,也只能腆着一张老脸给你们做点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千万别嫌弃!”姚氏谦卑地说着,送给冷凝霜自制的两双鞋袜。 冷凝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也收下了姚氏的厚望。 自此,斯巴达式教育正式开始。 每天早上,虎子都要过来帮白兔做饭、劈柴、打水。做完一系列杂活后,和冷凝霜一起去火烧店,路上必须背下三篇文章,背不会十板子;到了火烧店,搬个小板凳坐在冷凝霜身边继续背,时不时还得帮冷凝霜跑跑堂、算算账。 中午吃饭时,屁颠屁颠地捧了饭刚要吃,被冷凝霜叫起来,随机抽取上午时背诵的一篇文章要求默诵,默不出来,十板子,午饭免了。 一天下来虎子就泪眼汪汪,连钱满贯和白兔都觉得这种教育方式太狠了。但七天以后,变化悄然开始,进步在以显而易见的速度递增…… 第十三章 七夕庙会 满贯火烧中午时高朋满座,贾小七必须兼职送外卖,因此这个时间是冷凝霜一天当中最忙碌的时候。不过现在有虎子在,她相当清闲,客人要菜要酒她压根不用动手,一切全由虎子代劳。 站在柜台后面,她手握狼毫笔,正在那悠闲自在地抄书。这是白兔新接的活计,替兴隆县最大的文墨书铺抄书。汉国虽然也有雕版印刷,不过通常都是印刷一些由朝廷授权的官方书籍,或者贵族学子们用的书经讲义,以及佛经道经之类的,印刷出的书成本高卖价贵,普通人根本买不起,所以在平民圈里还是流行手抄本,书铺里也多是售卖手抄书籍。 冷凝霜手里这个是部话本小说,在民间十分畅销,文掌柜从北边淘回来,急于寻找肯抄写的人抄出来,好把这部小说作为主打推出去。汉国的文人很古板,私底下喜欢看小说的人不是没有,可肯抄写小说的人不多。读书人通常认为话本小说有辱斯文,因此就算有些人背地里喜欢看,也不愿接这种抄写的活儿。于是文掌柜找上白兔,费尽口舌,说抄十本,薪酬二两银子,半年内能抄完就行。于是作为白兔代理人的冷凝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一边漫不经心地抄写,一边对这部干巴巴的才子佳人类小说百般挑剔降身女配最新章节。刚给客人上完菜的虎子回来,刚想坐下歇口气,冷凝霜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 “虎子,‘习习谷风,以阴以雨’开始背!” 虎子这两天也习惯了,慌忙站起来继续背诵:“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一首背完。冷凝霜抬头笑笑:“很好。” 过了这么久,终于得到赞赏,虎子欣喜万分,咧嘴一笑。有客人要酒,他也不用吩咐,赶忙去了。 钱满贯走过来,靠在柜台上咂咂舌:“真好呐,我也想有这么个百依百顺的徒弟!” “我那是在培养他的定力。”冷凝霜毫不愧疚地说。 “虎子那小子,总觉得比起前些时候像是突然长大了。”钱满贯托着腮道,顿了顿。突然捅捅冷凝霜的胳膊肘,笑说,“哎。后天就是七夕了,我打算关门一天,到时候中午一起乞巧吧。” “我这双手,就是乞了也不会巧。”七夕之午,女孩子们都会丢巧针于水中。祈求自己能够心灵手巧,手巧之类的向来与她无关。 “嗨,这不是为了求个好兆头嘛,你那么认真干吗。看你这样就知道你对这种事啥也不懂,我再告诉你句好的,你别忘了回去把绿豆、小豆、豌豆浸在水碗里。等它们发了芽以后,你再用红蓝彩线把发出来的芽扎起来。”钱满贯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冷凝霜不解地问。 钱满贯颇有深意地瞄了她的肚子一眼,笑嘻嘻道: “这叫‘种生’。也叫生花盆,能保佑你早生贵子,得子得福。”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脊背上一寒,下意识往后瞧。狐疑地嘟囔:“我怎么觉得刚刚好像有人瞪着我!”搓了搓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却什么人也没发现。 此时的门外边。贾小七送外卖回来,迎面刚好碰见正从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的白兔,疑惑地问: “小白,你不去吃饭,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白兔一边往前走,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答:“我去买绿豆、小豆和豌豆!” 贾小七不解地挠挠后脑勺,一头雾水。进了大堂,正好听见冷凝霜站在柜台后边小声嘟囔: “真是无聊的风俗!” “怎么会无聊,女人家成亲后希望早得贵子不是很正常么。说起来,你和小白成亲也有半年了,该有动静了。我在丽州城认识一个郎中,最擅长妇科,不如我带你去,让他给你抓点补药调理一下身子,补一补总是没坏处的。” 冷凝霜抚额:“满贯姐,我怎么突然觉得你从大姐晋升为三姑六婆了,您今年贵庚啊?”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嘴里说现在不急,可我看小白他好像挺急的,不然你这衣服上、袖口上、裙子上甚至是鞋底上,他怎么给你绣的全是莲花呀?”钱满贯将她从上指到下,挑起细眉。 冷凝霜跟着她的手指头将自己从上打量到下,忽然满头黑线,她说她最近怎么从头到脚全是莲花,本来她也没放在心上,听钱满贯这么一说才想起,原来是因为莲花生子啊! 第二天早上冷凝霜起床,发现白兔正鬼鬼祟祟地跪在厨房里,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走近一看,却见正他对着一个大水碗,里边是红豆、豌豆还有一大把长长的绿豆芽,神神叨叨地念了一会儿后,礼毕,喜滋滋地捧着水碗站起来花开几度。回头看见冷凝霜,吓了一跳,赶紧把水碗藏在身后,嘿嘿讪笑道: “娘、娘子,你醒啦!” 冷凝霜无语地揉揉太阳穴:“大清早的,你干吗对着一个水碗念经?” “我、我这是在进行祈祷仪式,保佑家和万事兴。”白兔振振有词地回答,孩子可是家和万事兴中很重要的一环,顿了顿,他小心地把碗放到一边,拉过冷凝霜的手,笑嘻嘻地说,“娘子,听说七夕节当天城里有庙会,城门会延迟到子时后再关闭,反正火烧店放假,咱们去玩吧?” “满贯姐约了我中午去和她投针乞巧。” “那我也去,等过了中午再去城里,反正上午时的庙会也不好玩,一般人都是下午才去,晚上还可以在城里找家客栈住一夜。” 冷凝霜并不喜欢人挤人的地方,可看他这么有兴致,也不好扫他的兴,点点头。 七月初七。 满贯火烧闭店,钱满贯兴致勃勃地准备好瓜果点心等冷凝霜来玩,因为她从前妓子的身份,在兴隆县几乎没有好朋友。就是有女孩家不介意她的过去想和她交好,也挡不住家里的反对,因此冷凝霜算是她在兴隆县的第一个朋友。 正午时,两人站在烈日下,巧针丢进水里,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白兔和钱胖子站在树荫下远远地看,白兔问: “钱大哥,我和娘子下午要去城里看庙会,你和满贯姐去不去?” 钱胖子摇摇头,笑道:“满贯自打离开城里就再没回去过。下午我要跟她去伽蓝寺听光和方丈讲经。你和小霜还没在丽州城好好玩过吧,丽州城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特别是盛祥饭庄的清蒸鲈鱼和鱼头豆腐汤。一定别忘了去尝尝。你们两口子就尽情地玩吧。” 白兔眼睛亮亮的,用力点点头,眸子里写满了期待。 乞巧节时的丽州城分外热闹,大街小巷都在贩卖各式各样的磨喝乐和乞巧果。举办庙会的地点主要是在穿城而过的大运河两岸,先从蘑菇街往南走到头。再向右拐便是东河岸的丁香街。河上架了拱桥,渡桥而去则是西河岸的子临街与白杨街。 除了街道两旁已有的店铺,还临时搭建了不少棚子,远远看去,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端的是挥汗如云,分外热闹。肩挑小吃扁担的小贩在人群里钻来走去,热情地吆喝着。一个铜子儿一个的糕,同样一个铜子儿一串的丸子,热腾腾香喷喷让人食指大动。 丽州因为是南部最著名的城市,也是连通南北的要道,交通船运十分发达。集合了各地风味,这点从它的小吃上就能看出来。不拘南北全都有。碧莹莹的竹筒饭、红彤彤的酸辣粉、圆溜溜的鱼丸子、香喷喷的芝麻糊。白兔从来没这么尽情地吃过小吃,拉着冷凝霜的手,两眼冒蓝光,誓要将河岸两旁的所有小吃摊从头吃到尾。 有慈眉善目的老者,用苍老得如同树皮的手,将糯米粉装在一个圆圆小小的蒸笼里,撒上红豆蒸制片刻,再倒扣出来,用竹签子一扎,厚约三厘米,白白嫩嫩,圆圆如镜,名为“镜糕”。 “娘子,吃这个吧!”白兔拉着冷凝霜挤到摊子前,晶光灿烂地说。 冷凝霜摇头,她对小吃并不喜欢,掏出一个铜板对老人笑道: “大爷,我们要一个。” 老头乐呵呵地说:“你们是两口子吧,两口子吃镜糕必须吃两个才能鸳鸯成双,圆圆满满,只吃一个不就分开了么。” 白兔听了,立刻紧张兮兮地抓住冷凝霜的手臂: “娘子,买两个吧,我不想和你分开强者来临全文阅读!” 冷凝霜哭笑不得,虽然她觉得这肯定是老人想多卖出一个的营销说辞,但架不住白兔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只好买了两个。 白兔这才满意,一手拿着糕,一边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在河边惬意地闲逛。此时已是黄昏时分,红日西沉,暮云缭绕。夹带一丝清凉的晚风迎面吹来,耳边人声鼎沸,河道里更是挤满了颜色鲜艳的画舫,上面丝竹萦绕、莺歌漫舞,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热闹的夜晚生活了。 “娘子娘子,”白兔突然拉拉她的手,指了指街边一家小饭庄,兴奋地笑道,“你看,盛祥饭庄,钱大哥告诉我,进城一定要尝尝这家的清蒸鲈鱼和鱼头豆腐汤,咱们进去尝尝吧!” 冷凝霜目瞪口呆,盯着他的肚子问:“你已经吃了一条街了,你还能吃下去?” 白兔摸了摸肚子:“能啊,这才哪到哪,等会儿我还要去把子临街再从头吃到尾。” 冷凝霜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白兔却丝毫不介意,笑嘻嘻地拉着她进了小饭庄。不愧是钱胖子推荐的饭馆,里边高朋满座,已经没有位置了,要想吃饭必须等位。冷凝霜很不耐烦,可白兔在这种事上却是个相当执着的,她只好抱着胸跟他在门口等。等待的过程中,这货东张西望,接着居然冲到马路对面一家卖酸辣粉的小摊位前买了一碗酸辣粉。冷凝霜揉揉脑袋,已经无奈了。 白兔端着小木碗复又冲回来,站在冷凝霜面前,笑嘻嘻地夹起来递到她嘴边,阳光灿烂地道: “娘子。你一口我一口!” 他的笑容澄澈得璀璨,让她甚至觉得有点耀眼。暮霭沉沉的傍晚光线昏暗,他又背着光,她只能模糊地看清他脸庞的轮廓,却觉得他的眼睛黑得明亮,两排牙齿也白得晃眼,竟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漏一拍。顿了顿,她望着被他夹起来的粉,热麻酸香,红彤彤地剔透着。扑鼻的咸辣钻入鼻腔,扩张了嗅觉,十分诱人。 白兔见她迟迟不肯吃。以为她嫌烫,忙又吹了吹,再把筷子往前凑了凑,笑道:“娘子,不烫的!” 似有一根羽毛在搔她的心脏。让她想笑出来。她抿了抿唇,低下头将他夹起来的酸辣粉吃进去。这家的红薯粉做的很长,她总也吸不到头,韧性又强,筷子夹了几下都夹不断。就在这时,白兔突然低下脑袋。嘴唇凑近碗口,在离的她嘴唇一指长的距离,用牙齿将红薯粉咬断。 冷凝霜目瞪口呆。一瞬间,只觉得大脑轰地一声,仿佛被辣得炸开了,脸涨得通红跟抹了辣椒似的,下意识将断开的红薯粉吸进去。迎上的却是他紧随其后的浅吻。 他笑眯眯地将吻印在了她被辣椒辣得通红的嘴唇上。 大脑再次发出轰地一声闷响,她整个人当场石化。 白兔望着她呆呆的样子。窃窃地笑,只觉得她好可爱! 冷凝霜傻傻地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挥出一巴掌敲在他的脑袋上,低声训斥道:“别在大街上做这种事!” 四下看了看,幸好天黑人又忙,好像没人注意这边。 白兔揉着痛处,像只偷腥得逞的狐狸,嘿嘿地笑。 一碗酸辣粉吃完,饭庄里终于有空座了。恰好是二楼临窗的位置,顺着窗户望下去能看见热闹的夜景。 此时街道两旁的商家都点起了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三五成群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往来穿梭,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颜色鲜艳的彩灯,似乎正要去太明湖里放河灯。远处,南运河上的画舫亦亮起了妩媚的红灯笼,整座丽州城被笼罩在一片绚丽多彩的灯火中,黑暗的夜空仿佛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变得红通通的,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都市之恶魔果实。 白兔对着菜牌点了菜后,顺着冷凝霜的目光往楼下看,笑道: “娘子,今天是七夕,应该去放河灯才对,等会儿咱们也买两个河灯放吧?” “好啊。”冷凝霜望着两岸的灯光给碧绿的河水投下一团团橙色的小光圈,托腮笑答。 “咦,娘子娘子,你快看,那边是干什么的?好多人!”白兔又咋呼起来,把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一边看热闹一边招呼她。 冷凝霜一怔,好奇地探出身子去瞧,只见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前围聚了人,也看不见是在干什么。不久,一个中年汉子垂头丧气地出来,人群为了让路才终于散开了点,她看清正中央有个小伙子正在手拉长弓,围观的人全在加油起哄,看上去好像是在玩射箭游戏。 白兔一听是射箭游戏,顿时起了兴致,乐淘淘地道: “等吃完了,咱们也下去看看吧!” 冷凝霜点点头。 伙计上了菜来,白兔拿起筷子,先将鱼眼睛夹出来放到她的碗里,又挑起一大块鱼肉,细心地剔除鱼刺,笑吟吟地夹到她的碗里,道: “娘子,鱼眼明目,你要多吃东西才能身体好。女人家吃鲈鱼最好了,你可要多吃点。” 冷凝霜被他认真的模样逗乐了,夹起泛着腥的鱼,慢慢放进嘴里,并不怎么好吃,有股子河底的泥腥味。 “好吃吗?”他两眼亮晶晶地问。 “嗯。”在这样殷切的眼神下,她还是含笑点点头。 白兔粲然一笑:“我就说嘛,钱大哥的推荐是不会错的!” 饭后,结了帐,两人走出盛祥饭庄,这家饭庄还真挺火的,一走出大门就看见三四波排队等位的。 白兔拉起冷凝霜的手,满足地拍拍圆滚滚的肚子,笑道:“哇,吃得好饱!对了,娘子,咱们去那边看看吧!”往射箭游戏的摊位上一指。拉着冷凝霜就走过去。 此时这处摊位前比刚刚还要拥挤,灯火通明,是最最引人夺目的。 白兔带着冷凝霜挤进人群,来到最前边看热闹。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正在笑眯眯地招揽生意,他身后摆了一个高高的机关架子,架子从上到下一共三排,挂的全是金属苹果,越往上排苹果越小。苹果背面有号码,正面的中心区域画了一颗红点。用一只箭头磨平的弓箭射苹果,只要能射中那颗红点。苹果就会掉下来。参加者只要把苹果射下来,就能根据苹果上的号码领取相应的奖品。 奖品全堆在高高的架子上,从瓶罐、首饰、书籍到小玩具应有尽有。 两文钱一根箭。应战者络绎不绝,可没几个人能射中,第一平民不擅射箭,第二射苹果不难,射红心却不容易。能射中最上排的苹果红心就更不容易了,偏偏最上排的苹果奖品的价值最贵。 遇到有人质疑,老板也不恼,拿出弓箭对准最底层的一颗苹果,嗖地射过去,苹果应声而落。于是没人再质疑。只能怪自己手气不好。冷凝霜却知道老板那支箭的箭头是用磁铁做的。 “娘子,好像很好玩!”白兔拉着她的袖子笑说。 “你想玩?” “嗯。”他用力点点头。钱都在冷凝霜手里,他想玩只能征求意见。 冷凝霜给了老板十文钱天灾最新章节。买了五支箭。 白兔乐颠颠地走过去,搭弓挽箭,深吸了一口气,嗖地射出去,没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冷凝霜一眼。很不甘心,回头气鼓鼓地瞪着最顶排的苹果。嗖嗖嗖嗖——,其余四箭射出去,三箭没中,只有最后一箭歪打正着地戳中红心。苹果晃了两晃,终于掉下来,得的却是一个小孩玩的木头球。 老板笑得开怀,白兔垂头丧气,像只斗败了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回来,看着似笑非笑的冷凝霜,扁扁嘴,糯糯地叫了声: “娘子……” 冷凝霜心中好笑,搓着木头球问:“那上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那只河灯!”白兔指着架子上一只样式精美、做工细腻的牡丹河灯。 冷凝霜眉一挑,老板趁机凑过来,挂着勾搭的笑容游说: “小哥,那只河灯是第一排的第五个果子,不如再试试运气,射中了好和你家娘子一起去放河灯!” 白兔就受不了这话,双手握拳,斗志重新燃起,刚要开口,冷凝霜突然掏出二十文塞进老板手里,笑道: “给我十支!” 老板两眼冒精光,乐呵呵地道:“大娘子想亲自上阵呐!看您一脸英气,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好嘞,十支,大娘子祝您好运!” 冷凝霜接过十支箭,走到柜台前。围观的人一看有女人上来玩,不由得议论开了,有笑的、有瞧不起的、还有看笑话的,被白兔一记眼刀飞过去,登时噤声,摊位前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 冷凝霜搭弓挽箭,对准第一排苹果,凝神屏气,摒除一切杂念,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目标。良久,弓拉到唇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嗖地射出去。 前五箭全没中,都是差那一星半点,围观者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和她一起凝神屏气,再到最后的集体惋惜。连站在她身边的白兔也紧张不安着。 直到第六箭时,嗖地一声,紧接着“叭啪”两声脆响,箭正中红心,第一排最中间的那颗苹果应声落下。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白兔喜上眉梢: “娘子好棒! 冷凝霜微微一笑,又嗖嗖嗖连射四箭,四发四中,剩下的四颗苹果全部应声落地,第一排眨眼间光秃秃一片。围观的人呆滞了半晌,接着响起了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叹声。 “好厉害的小娘子,居然五个全射中了!” “她家相公就够厉害的了,这么长时间就她家相公射中了,没想到她比她相公还厉害!” 各种议论传入耳朵,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丝毫不觉得娘子强悍丢脸,反倒是与有荣焉地骄傲满满,一个劲儿地催促老板兑现奖品。 老板的表情如丧考妣,要知道第一排的五个奖品是最贵的,也是他用来招揽生意的招牌。一下子全被人赢走,他今晚算是赔了个底掉。 “不愧是白大娘子啊,女中丈夫,巾帼不输男儿,够强悍,够魄力,这射箭的手法连男子都自愧不如!”一声清悦的嗓音忽然传来。 冷凝霜和白兔回过头,不远处一个紫衣玉带的英俊男子手摇折扇,款款而来,竟是谢宛飏! 冷凝霜的眼眸眯了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哟,这不是谢公子吗,这丽州城的路可真窄啊!” 冤家路窄呐! 第十四章 无良夫妻 ps: 一不小心写多了,大家慢慢看吧。另外最近日更6000,可能会拖到20:30,我尽量早点,如果晚了,请大家见谅!(n_n)~ 谢宛飏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地踱过来。白兔不太开心地冷哼了一声,扁扁嘴小声道: “怎么又是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回头催促摊位老板赶紧把奖品交出来。 老板偷偷瞄了谢宛飏一眼,脸纠结地皱成一朵菊花,显然不乐意自己损失这么大一笔,想要赖账。谢宛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扇子刷地一收: “老板,人家都赢了,怎么还不把奖品交给人家?莫非你想赖账?” 老板一愣,仿佛得到了指示般,眉眼带着奉承的笑,连连说:“不敢不敢,哪能啊,我这虽是小本生意,也是讲求诚信的!”说罢,转身晃动着肥嘟嘟的身子,去够最顶层的奖品。 冷凝霜望着他们“眉目传情”,眼眸眯了眯,恍然大悟,对谢宛飏笑道: “原来这是你的摊子!” 谢宛飏没想到她会这么敏锐,脸色一僵,皮笑肉不笑地道:“只是闲了找个乐子而已。” 冷凝霜微微一笑。 白兔看了看冷凝霜,又看了看谢宛飏,忽然戒备地插进两人中间,阻隔了姓谢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死死地盯着他家娘子的视线,敌视地瞪着他医世无双。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略显尖锐的娇呼声响起,在熙攘的人群里分外惹人注目:“表哥!表哥!” 一名身穿草绿色鸳鸯纹刻丝褙子的妙龄少女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地奔过来,后面还跟着个抱了一摞盒子的双髻丫鬟。但见那少女身材丰腴,妖娆妩媚,一双丹凤三角眼似含春情。衣服上身做收紧设计。随着她跑动,胸前那两只过度发育的大球就会波涛汹涌地滚动,亮瞎一票人的眼。 少女一跑到谢宛飏身边,就佯作疲惫虚弱,没骨头似的往他的身上靠,娇嗲地嗔怪道:“表哥,你好讨厌,居然自己就走了,也不等人家!你明明答应过人家,今天会陪人家好好玩的! 有些男人能受得住这种刻意的娇嗲。还很喜欢,可有些男人看了就会起鸡皮疙瘩,比方说白兔。他被她身上的香粉味熏得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恶寒地搓了搓胳膊。 谢表妹听见动静,这才注意到他们,先是对他们的穿戴不屑地一撇嘴,对谢宛飏说: “他们是表哥认识的人?表哥什么时候认识这种穷酸的人了?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一阵灯晃过。抬头看清白兔的脸,那表情就跟四川变脸似的,先从惊愕再到呆滞再到最后的含羞带怯,三级跳之后慌忙从谢宛飏身上直起来,娇里娇气地整理了一下发髻,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这位公子好有趣,看今天庙会上人多居然扮上布衣了,恕萍儿眼拙失礼。公子如此出众的品貌。不愧是表哥的好友。” 白兔一头雾水地眨眨眼,压根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冷凝霜却明白这姑娘是把白兔当成了有钱却喜欢扮穷的怪癖,当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宛飏。 谢宛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估计也觉得丢脸,两颗虎牙龇出来。刚要开口,就在这时。忽然用余光警惕地往人群里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来,唇角挂起一抹诡谲的笑,平静着一张脸对着冷凝霜抱拳: “白公子、白大娘子,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谢公子请便。”冷凝霜噙笑回了一个福礼。 谢宛飏就带着萍儿表妹转身离开,萍儿表妹有些失望,临走前还对着白兔回眸嫣然一笑,暗投了一记秋波。 两人很快便消失在人潮里。 白兔闷了半晌,忽然道: “娘子,那个谢公子一看就不像好人,咱们以后还是少和他来往,最好看见他绕道走。还有他身边的姑娘也怪怪的,喉咙大概出问题了吧,声音就像被踩着了的猫。那么有钱,干吗不找郎中好好治疗?” 冷凝霜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是啊,以后得离他们那种人远点。”珍爱生命,远离富二代。 白兔见她赞同他的意见,眉开眼笑,回头催促老板把该给的奖品兑现了。捧了一摞盒子,望着最顶上的那只牡丹形河灯,笑说: “娘子,咱们去放河灯吧?” “先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放下。” “那就先去客栈?” 冷凝霜点点头。 然而连走了三家客栈都没有空房,到了第四家,还是没有,她失望地皱了皱眉:“怎么今天这丽州城里的客栈全满了?不过是个七夕节,也有这么多人住店?” 掌柜的笑道:“大娘子误会了,不但是七夕,近来大考要到了,有一批人是为了上京城,还有一批人是为了七天后伽蓝寺的玉佛开光仪式,再加上今儿是七夕,这几拨人全赶一起去了,这才让丽州城里的客栈吃紧执掌无限最新章节。” 白兔沮丧地垂下头:“早知道下午来的时候就订间房好了。” “不瞒小哥说,我们这儿下午时就已经订满了。”掌柜的是个健谈的,生意红火他自然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眼看又有人前来问空房,再失望地离开,冷凝霜掏出一粒碎银子,笑道: “掌柜的,刚才我们在摊子上赢了一些小玩意儿,拿着不方便,本来想订间房放一下,既然没空房,能不能寄存在你这儿,我们最晚明日一早来取。” 有银子赚,掌柜的自然高兴,连连点头道:“大娘子放心,我必会给您收得好好的,等着您来取。话说您的运气还真好,居然赢了这么多东西。” “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成,您尽管放心。” 冷凝霜让白兔放下东西,两人出了客栈,白兔垂头丧气地扁着嘴说: “娘子。晚上没地方住了,大晚上的,想回家也不行了。” “反正又不是冬天,在哪儿不能过夜,先去放河灯吧。”冷凝霜笑说。 白兔重新笑眯眯地点点头,两人携手跟随人群来到太明湖畔,湖岸边早已人声鼎沸,不少姑娘都在许愿放灯。放眼望去,满满的一湖花灯随着湖波明明暗暗、起起伏伏,十分壮观! 七夕节之所以会放河灯。原是因为人们怕牛郎看不清夜暗的鹊桥,便放河灯帮他认路,希望他能赶快和织女相会。因此这一天。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祈祷能够找到如意伴侣、祈求夫妻间能够百年好合。 冷凝霜掏出火折子想要点燃河灯,白兔急忙拦住她,从衣袋内掏出一个小荷包拴在河灯的花蕊里,系了个死扣。 冷凝霜狐疑地把荷包拆开,里边放了一张纸条。展开来,借着湖里的光线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句话: 我没什么大的愿望,只希望织女仙能保佑我和娘子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了投胎转世下辈子还要在一起,不管几生几世都要在一起。再保佑娘子能够平平安安地生下一窝小兔子。就这两条。所以织女仙一定要保佑我们。 写的好长啊! 话说织女什么时候干起了月老和送子观音的行当? 冷凝霜啼笑皆非,眉角抽抽地望着白兔。 白兔十分单纯地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催促道:“娘子娘子。快点灯吧,你看他们全放下去了,一会儿没咱们的地方了!” 冷凝霜点了灯蕊,和白兔一起,两个人将河灯平放在湖水里。轻轻一推。河灯顺水漂流而去,挤进了浩浩荡荡的河灯大军。明明暗暗、起起伏伏,间或撞开几只挡路的河灯,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顺流而下,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 …… 过了亥时,街上的摊子陆续收了,商铺开始一家一家地上板歇业,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冷凝霜拉着白兔来到小码头,向一个正要收摊回家的船家租下一艘窄窄的乌篷船,自己动手划到湖心。 银色的月光投射到湖面,形成一道道粼粼的波光。 白兔坐在船头的小凳子上,死死地盯着冷凝霜站在船尾慢悠悠地摇动船桨,紧紧地抓着在不停乱晃的船身,胆战心惊地问: “娘子,你真的会划船吗?” “不会放开那个女孩全文阅读。”话一出口,见白兔的表情都快哭了,忙又补充一句,“但我明白原理。”望着他一脸更想哭的表情,疑惑地问,“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怕水啊?” 他是不怕水,可和她在一起划船他就很怕水,特别是她把船划得左摇右晃,好像时刻准备要翻船一样,这湖又宽。白兔哭丧着脸,对她道: “娘子,我是你亲相公,而且我不会凫水,我要是掉下去你就成寡妇啦,你成了寡妇可不许改嫁。” 冷凝霜眉一挑:“放心啦,我很会凫水的,你若掉下去,我会第一时间把你救上来。而且我学过急救,人工呼吸绝对没问题的。” 白兔哼哼了两声,幸好船很快便到达了湖中心,冷凝霜终于放下船桨,抱膝坐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背靠着靠背,任小船自己漂在水上。远远的尚有几艘画舫还在营业,红灯笼挂着,吟唱声和饮酒调笑声隐隐传来,倒也不显得寂寞。 白兔见船停稳当了,这才凑过来坐到她身边,笑嘻嘻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四五块兔子点心。借着头顶昏黄的油灯,还能看见兔子的眼睛被红色的花汁染红了,红彤彤地望着自己,十分可爱。 “娘子,吃吃看。” “这一晚上都在吃,再吃下去会不会把肚子吃坏啊。”她拈起一块说。 “不会,你又没吃多少,你吃东西就像小鸟一样,一点一点地啄。”白兔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兔子吃兔子,同类相残。我是说你,你今天吃太多东西了,明天坏了肚子可别抱怨。” “我才不会,我的肚子哪那么容易坏!”他又拈起一块塞进冷凝霜的嘴里,欣赏了一下周围的景致,笑眯眯地搂住她的腰。道,“娘子,碧波潋滟月正明,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为夫我来给你唱一支情意绵绵的小曲儿,让你开心一下?” 冷凝霜扑哧一笑:“好啊。” 白兔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喉咙,红唇微启,一首颇有江南风格的曲调自喉底吐出:“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他唱的是《诗经国风郑风》里的一首小诗《出其东门》,讲的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眷恋,纵使美女如云。他所思念的却还是那个衣着朴陋的心上人。 白兔的声音本就悦耳,清冽如泉,又似贮存了千年的老酒,让人的心里麻酥酥的。再配上吴侬软语般柔婉秀美的曲调,随风飘荡在广阔的湖心上空。十分动听。 就连远处的画舫里都有人探出头来张望,只可惜还没唱完,就听哐当一声,船身从后面被狠很撞了一下,猛烈地摇晃起来,差点翻过去。 白兔吓了一跳。慌忙拉紧冷凝霜的手。两人愣了好一会儿,等船身渐渐平稳了之后,冷凝霜狐疑地往船后方望过去。太黑了也看不太清。可直觉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 她摘下油灯,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船尾。挑起油灯往湖面上一照,只见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浮尸”正伏趴在水里。大概是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勾在了船体的哪个部位。整具人随着湖水的起伏缓缓地波动,浮浮沉沉。却就是漂不走。一把黑漆漆的长发散落在水里,呈放射状,飘飘荡荡。这大半夜的,光线幽暗,突然被油灯照到这种画面,简直跟恐怖片有一拼! 两人都吓了一跳,白兔望着冷凝霜仿佛呆住了的身板,连忙搂住她,拍着她的背,非常有男子气地道: “娘子别怕,不过就是一具尸体,可能是挂住了,我这就去把他弄走德玛西不亚全文阅读!” 说得弄走一具尸体就好像弄走一头猪崽似的,丝毫没有遇到凶杀案应该先报官的觉悟。 “等等。”冷凝霜一把拉住他,狐疑地晃了晃头,“咝,我觉得那身衣服好眼熟啊,你看像不像刚刚谢宛飏穿的那件?” 白兔愣了愣,再次提起油灯照过去,想了想,好像还真有点像,当下点点头道:“那我去把他踢走!” 他对谢宛飏向来没好感,先是要扒了他家哈二,接着又破坏他美好生日的浪漫夜晚,之后每次看见他娘子都会死死地盯着,看他今天不好好踹他,非让他做河伯不可! “哎哎,”冷凝霜一把拉住他,“好歹认识一场,如果他没死,见死不救太缺德了;如果他死了,我们把他送回家,让他家里给他风光大葬,他们家一高兴,说不定会感谢我们的。” “他死了,他们家人应该会难过才对吧,怎么会高兴?”白兔狐疑地问。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富贵豪门,死得人越多越高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当他漂在这儿,是因为想游泳所以溺水了吗?快去把他捞上来看看他死了没有。” 白兔歪了歪头,娘子说的全是对的,于是纵使心里再不愿意,还是走过去,一把将水里的人提上来。不料哗啦的一声水响之后,人却只提上来一半,低头一看,原来是对方的头发勾在船尾的一根钉子上。他大声道: “娘子,他的头发勾上了!” 冷凝霜二话没说,摸出小刀,上来就把对方的头发削去一小缕,也不管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之类的。 白兔更是毫不留情,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后,随手扔在船板上,拿油灯一照,惨白惨白的小白脸,还真是谢宛飏! 冷凝霜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脖子,跳动缓慢,将人拎起来翻了个个儿,撬开他的牙齿使劲拍打他的背,把呛进去的积水全倒出来。再重新翻过来,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对着站在一旁越围观越火大的白兔说: “你、来给他嘴对嘴吹气!” “啊?”白兔张大嘴巴,都能塞进去一颗鹅蛋。 冷凝霜眉一挑:“啊什么啊?你不做,难道让我做?你趴下嘴对嘴,我让你给他吹气你再吹,我来给他做心脏按压。” 白兔犹豫地趴下来。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他自然不能让娘子去和别的男人嘴对嘴,可他为毛要去亲一个男人!好恶心! 冷凝霜继续为谢宛飏做心脏按压,随着她一声令下,白兔豁出去地紧闭上眼睛,直接撞过去,给谢宛飏嘴对嘴地吹气。吹了能有五分钟,谢宛飏的呼吸终于趋于平稳,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冷凝霜刚说了一声“好了”,白兔就噌地跳起来,奔到船尾。弯下身子竟然哇地吐了起来。 冷凝霜吓了一跳,慌忙走过去拍他的背,诧异地问:“不过就是嘴对嘴。又没伸舌头,你至于这么恶心吗?” 一语未了,白兔听到“舌头”这两个字,本已经停止干呕的他再次伏在船沿干呕起来。冷凝霜哭笑不得,用帕子在湖水里浸湿了。等他吐够了递给他擦,回头看了一眼呼吸均匀、仍未清醒的谢宛飏,拿起船桨,缓缓地将船驶离湖心,向岸边靠拢。 白兔脱力地坐在小凳子上,恨恨地瞪着谢宛飏。等到乌篷船咚地靠岸之后。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把拎起谢宛飏跳上岸,很有泄愤嫌疑地随手扔一边去。 后脑勺重重亲吻大地。估计撞出了一个包穿越之狂傲魔妃:凤逆九霄最新章节! “怎么还没醒?”冷凝霜狐疑地说,对白兔道,“你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伤?” “我看过了,没有。” “你把他衣服脱了看看,如果没有。那可能是被喂了强力迷药,你扇他几巴掌他就醒了。”冷凝霜想出一个十分缺德的主意。 白兔一听。顿时两眼放狼光,三下五除二,把谢宛飏扒得只剩条亵裤,一看身上光溜溜白嫩嫩的,开心地对冷凝霜报告道: “娘子,他身上没有伤!” “那你扇他几巴掌看他会不会醒。” 白兔得令,很变态地笑得见牙不见眼,搓了搓手,对准谢宛飏的小白脸就是一巴掌!小样,让你破坏我和娘子的浪漫之夜;又一巴掌!小样,叫你让老子吐了那么半天;又一巴掌!你说你哪天漂不好,非要在我和娘子进城的当天漂在水里,你是阴魂不散的幽灵吗? 挨了五六巴掌后,一声闷咳,谢宛飏幽幽转醒,勉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是白兔那张让他毛骨悚然的笑脸。 白兔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从牙缝里阴恻恻地说: “谢大公子,你终于醒了!” 谢宛飏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咳了两声,想要抬起胳膊却又无力地垂下,整个人软绵绵的,就像是一条案板上待宰的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冷凝霜凑过来,低下身子,似笑非笑地问: “谢公子,好像咱们每次见面都是这么地戏剧性啊。几个时辰前你还风流潇洒的,怎么几个时辰后就掉湖里装尸体了,你这是唱哪出啊?” 谢宛飏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笑说:“一不小心着了道,多谢二位相救,麻烦二位送我去同济堂,在下必有重谢。” 冷凝霜眉一挑,对着白兔笑说:“背上他,咱们去同济堂。” 白兔气鼓鼓地道:“真麻烦,干脆把他扔在这儿算了,反正他又没受伤!”嘴里这么说着,还是将谢宛飏背了起来。 同济堂就在不远处的丁香街上,路上遇到巡夜的,本来想抓他们治个犯夜之罪,不料谢宛飏一露出头,对方居然诚惶诚恐的,赶紧放行。冷凝霜心中更加笃定这谢家在丽州城来头不小。 来到已经关门的同济堂外,冷凝霜上去敲门,睡眼惺忪的小伙计很不耐烦地开了门,刚要张嘴骂人,看见谢宛飏吓得魂飞魄散,磕巴着叫了声“三少爷”,急急忙忙地把人让进去,又急急忙忙地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慌慌张张地赶过来,是个四十来岁的老郎中,给谢宛飏把了脉,说是中了一种会让人浑身无力的药,再加上溺了水,手足的无力感加重,只能等药效自行散去。又给开了散湿寒的汤药,吩咐伙计去煎药。 冷凝霜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宛飏。谢宛飏脸微红,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略有深意地问: “这次多谢白大娘子了。不知大娘子究竟是怎么救了我,我没给大娘子添什么麻烦吧?” 冷凝霜微微一笑,暗道:其实你是想问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吧?大户人家出来的人疑心病都不轻啊! “你想太多了,丽州城客栈全满,我和相公只好去湖心泛舟看夜景,正巧你这具‘尸体’勾在了我们的船上。如果不是勾上我们的船,恐怕你这会儿已经变‘尸体’了。”她似笑非笑。 谢宛飏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会被看穿,一时间觉得有些狼狈。别过脸去清了清喉咙:“那、我没给大娘子添麻烦吧?” “我倒是没有,不过我家相公挺麻烦的,他为了给你吹气吐了老半天将血。”冷凝霜笑眯眯地瞟了白兔一眼。 被她这么一提。白兔又想了刚刚那冰冷湿滑的恶心感,捂住嘴努力忍住干呕,一把拉住进来送药的伙计: “给我茶和青盐!” 伙计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谢宛飏。 谢宛飏点点头,他虽然不太明白。但直觉告诉他还是别问的好。 白兔抱着热茶和盐去外边漱口,屋里谢宛飏客气地问冷凝霜: “大娘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若是需要银两,在下也不会推脱。” “城门关了,你又把我的泛舟游湖给搅了,借我们个房间过一夜吧。” “没问题。”谢宛飏立刻吩咐伙计去准备。又对冷凝霜笑道,“还有这报酬……” “不必,这次就当是上次要了你那么多银子的售后服务。不过下次最好别再发生这种事了,我会很困扰。”说罢起身,要往外走。 谢宛飏怔了一怔,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惆怅,双眸空洞地望着前方。那苍白的眼神就犹如他此时肢体上的无力。 顿了顿,他凄然一笑。带着自哀的语调,幽幽地叹道: “是啊,我也希望别再发生这种事,可惜生在谢家,身不由己。有时我也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干干净净的。” 冷凝霜眉角一抽,他的语气弄得她浑身不舒服,退回来,抱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似笑非笑: “啧啧,我最讨厌自哀自怜的人了。告诉你几句好话,若学不会卑鄙无耻、狂妄嚣张、阴险毒辣,就永远做不了当家。只有经过浴血搏斗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统帅。受不了这种残酷的人,即使坐上去,很快也会被拉下来。名门不是慈善堂,若真想良善,不如趁现在剃个头去嫁给佛祖吧。” 说罢,哼了一声,慢悠悠地晃出门。 谢宛飏呆了半晌,忽然回过头望着那背影早已消失的方向,良久,眼底划过一抹复杂。 冷凝霜来到庭院里,只见白兔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捧着盐罐,正在那里发呆。听到她的脚步声,再次漱了一遍口。 “再漱下去舌头就变腌口条了。”她凉凉地说。 “可是真的好恶心!”白兔哭丧着脸看着她。 冷凝霜伤脑筋地挠挠后脑勺,忽然一把扯过他,笑道:“那我来给你消个毒吧!”以唇封缄。 白兔不由自主地撞上她柔软的唇,大脑刷地一片空白,惊慌地瞪圆了眼睛,但那柔美的触感很快便让他沉迷其中,搂住她的腰反客为主。 果然还是娘子的味道最好! “咳咳……”一阵别扭的咳嗽声打断二人,掌柜的红着一张老脸,尴尬地笑道,“二位,客房已经准备好了。” 白兔虽然脸颊微红,但跟冷凝霜在一起久了,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含笑拱拱手:“有劳掌柜的!” 冷凝霜更是脸不红心不跳。 老掌柜一边前方领路一边摇头,在心里悲愤地叹道: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世道要乱呐! 第十五章 兔子生病 说来白兔的肠胃也奇怪,昨晚吃了那么多东西,一宿都没事,偏偏第二天早上起来租了车要回去时,开始哎呦哎呦地不行了。好在他们现在是在医馆里,老郎中给把了脉,果然是吃多了把肠胃吃坏了,给开了一大包药。 回去的路上,白兔脸色蜡黄,幸好很快便出了城门,他又荒郊野林地跑了好几趟,也不怕被山猪咬了屁股。 冷凝霜哭笑不得,白兔这个样子她今天也不能再去上班,好在马车驶进县里时,在路上碰见了贾小七,忙拉住他让他帮忙向钱满贯请个假。 回到家,白兔倒在床上开始哼唧个没完,像只因病不能再出去玩而抗议的小狗。 中午,冷凝霜正在厨房里煎药,哈二从外边昂着头哒哒哒地跑进来,嘴里叼着一头已经被咬死的小鹿。 厨房里顿时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她回过头,无语地问: “你就不能在外边吃完了再回来?” 这已经不止一次了,第一次它和白兔合伙进山,猎回来一头小野猪让她烤;第二次它自己走了老远,从小河的浅滩渡过去上山,独立抓回一头小羊,结果也叼回来,还是让她烤;这次是一头鹿…… 她是它的专属厨娘吗? 哈二叼着小鹿往前凑凑,眼里还写满了嫌弃,其实比起让她烹制,它更希望白兔能赶紧起来干活。 冷凝霜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等会儿我带你去找郑大叔。你先把那东西拿出去,别弄一屋子全是血腥味。” 郑大叔是村里的猎人,最擅长收拾猎物。 哈二这才满意地晃晃头,转身,迈着方步哒哒地出去了。 冷凝霜抚额,熄灭火。把煎好的药端起来,回到卧室,坐在床沿上推了推还在睡的白兔: “快起来把药喝了,喝完再睡!” 白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哼唧着坐起来,小脸刷白,衬得发更黑,两只眼睛更是如汪了水一般,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像个柔柔弱弱的病西施。他看着棕褐色的汤药。眉毛拧成一团: “看着就好苦醉掌玄图!” “又不是小孩子,少废话,快点喝进去。谁让你昨天吃了那么多东西!” 白兔扁起嘴,可怜兮兮地道:“娘子,我都病了,你至少对我温柔点。” “你到底喝不喝?”她无奈地问。 “喝。娘子,你喂我。啊!”他冲着她张开大嘴。 “你不是怕苦吗,既然怕苦,更该一口气喝下去才对。”她满头黑线地说。 白兔摇头道:“你喂我嘛,啊!”再一次冲着她张开大嘴。 冷凝霜无奈,只好拿起汤勺,一口一口地给他喂进去。他明明怕苦。脸都皱成了一团包子,却还是要她喂。 直到把一碗汤药全喝进去,他吐了吐舌头。 冷凝霜拿水给他漱了。让他躺下,帮他拉好薄被,看他在被子底下蠕动得像只虫,无奈地道: “你老实躺一会儿,别再乱动了。” 白兔小兔子似的蜷成一团卧着。扁了扁嘴,忽然问: “娘子。晚上吃什么?” “没饭吃。郎中说了,你今天最好空空肠胃,什么也别吃。” “那你晚上吃什么?”他糯糯地问。 “我陪你饿着,行了吧?” “不要。”他摇摇头,十分讲义气地说,“娘子,你自己也要好好吃饭,不可以饿肚子,饿肚子是最可怜的。” 冷凝霜也不知道他这是哪来的感慨,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你快睡吧。” “你给我唱支曲儿吧。”他忽然提出。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是婴儿吗?”睡觉还要人唱《摇篮曲》? “不是啊。”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任性地说,“可我生病了,我想听娘子给我唱曲儿。” 冷凝霜冷哼了两声,心里道:我看你分明是吃饱了撑的! 别说,他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就在这时,外边院子里传来姚氏的声音:“小白媳妇在吗?” 冷凝霜忙忙地答应一句,对白兔说:“你别再闹了,快睡觉,我出去看看。”说罢,起身往外走。 白兔闷闷地敲着床板,哼唧道:“娘子好冷淡!” 冷凝霜对着房顶翻了个白眼,出去了。 姚氏听虎子说白兔病了,特地赶来探望,还带来了能治疗肠胃的偏方。冷凝霜忙道了谢,请她坐下吃茶。 姚氏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不久,钱满贯来了,一见面就问: “小白怎么样了,什么毛病?” “没事,就是昨天进城吃多了。” 钱满贯扑哧一笑:“到底吃多少啊,居然吃出毛病来了?” “把子临街和丁香街从头吃到尾修仙狂徒。” “看不出他那个小身板还挺能吃的。”钱满贯哭笑不得,“正好,我带了点糯米,你熬得细细的给他吃,养养肠胃。” 冷凝霜含笑收下道了谢,两人坐到东屋去,她翻出昨晚在射箭摊子上赢回来的一套紫砂茶具,泡了茶。 除了这套茶具,昨天还赢了一只青花瓶、一套文房四宝和一小罐明前龙井。钱满贯听说这些东西全是赢来的,大赞她运气好。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冷凝霜忽然问: “对了满贯姐,你知不知道丽州城里有个姓谢的大户家族?” “姓谢?”钱满贯放下茶碗,怔了怔,恍然道,“你说的是丽州首富谢员外家吧?” “丽州首富?” “嗯。谢家在丽州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在整个南部也是相当有名的,是个家底丰厚的大商族。谢家经营的生意很杂,吃穿用全有。现在的谢员外能有五十来岁,听说人挺风流的,我是没见过,不过听说他家里有十多个姨娘。还不算通房。” “十多个姨娘,那得有多少子女啊!” “子女还真不多,谢家姑娘不知道,不过小子只有三个,这三个还都挺有名的。长子庶出,是谢员外最宠的周姨娘所生,听说周姨娘还是谢员外青梅竹马的表妹;二少三少为正室所出,可惜二少爷三岁夭折。三少爷倒是好好的,但生母早丧,母亲生前又不得宠;四少爷是继室所出。生母年轻,手腕又强,和周姨娘分庭抗礼。 只有三少爷最倒霉。嫡出身份虽能压得过大少爷,却压不住四少爷;受宠程度压得住四少爷,却盖不过大少爷。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整个一肉夹馍,估计在家里也是几帮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冷凝霜恍然。她说那谢宛飏怎么看上去一脸倒霉相,原来是枚炮灰。就是不知道到最后这枚心怀不甘的炮灰会不会逆袭,值得期待。 “你怎么想起来问谢府的事?”钱满贯好奇地问。 “昨天在城里时总听见有人提谢家,一时好奇。”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钱满贯眉一挑:“这也难怪,谢府的消息一直都是丽州人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 冷凝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白兔在床上躺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过了七夕,马上就要迎来中秋,白兔从映月绣楼接了一个活计。绣制一幅《仕女拜月图》,绣楼会出价四十两回收,经装裱之后用做挂画。 白兔一有活计,至少两个月不能出门,这段时间的抄书工作只能冷凝霜一个人做。 偏偏文墨书铺的文掌柜又腆着一张老脸来催她。上次之所以答应让她半年内抄十本,是因为怕她不肯接这活。可因为已经抄完的那几本卖出去后,反响非常热烈,他不得不催促,还给冷凝霜带来了更多的活计,特好意思地说会给她涨工钱。 一本书涨五文钱,这也叫涨! 冷凝霜不干,非让他涨二十文不可,一番讨价还价,她的抄书新定价为十五文钱一页。 文掌柜不得不打掉牙齿和血吞,因为除了她肯什么都抄,剩下的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穷的读书人全不接活。 临近中秋节,又到了发薪日,晚上,冷凝霜正坐在桌前整理家庭收支账簿卧龙战记。白兔从书房抻着懒腰进来,看见她优美如兰的背,突然扑上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在她的颈窝里蹭啊蹭,美滋滋地大叫一声: “娘子!” 冷凝霜被他撞到手肘,手里的笔一颤,好好的一页纸被她画出一道长长的墨线。 她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得到的却是他笑嘻嘻的脸。 他望着那一大把铜板和碎银子铺在桌上,亮闪闪的,张大嘴巴惊叹道:“哇,这么多钱!” 冷凝霜没理他,挑出铜板和几粒碎银子,掂了掂,递给他道: “呐,这是这个月的零用钱。” 白兔笑眯眯地接过来,解下腰间的钱袋放进去,又重新扑过来搂住她,轻轻地蹭着她的身子,问: “娘子,中秋节要怎么过?” “你想怎么过?”她漫不经心地反问,数好了铜板,又钻到桌子底下去,掀开一块木板,里边是一个地洞。她把地洞里装铜板和碎银子的盒子拿出来,重新计算起来。 “娘子你在干吗?”他疑惑地问。 “家里的铜板太多了,明天满贯姐正好要去金银铺,我想把这些铜板都换成银子,收着也方便。” “嗯。”白兔赞同地点点头,顿了顿,又道,“对了,中秋节的事我还没说完呢。钱大哥跟我说,中秋节只有他和满贯姐两个人过,没意思,让咱们当天别回家,晚上和他们一起过中秋。钱大哥还说,让咱们只管等着吃饭就行,什么都不用拿。晚上那儿也有空房,咱们可以留下住一宿。” “所以呢?你想在那儿过,还是想回家过?” “钱大哥他们只有两个人,好像挺寂寞。我一直觉得奇怪,你说他们在一起应该很久了吧,李牙人说他们是五六年前搬来的,明明都住在一起了,为什么不成亲,也没有孩子?” “那是他们的事,乱打听隐私,会惹他们讨厌的。”做过妓子的人应该都服用过绝子汤,即使从良,身体之前受过伤,恐怕也很难有孩子了。 “我又不傻,我只是跟你说说,又不会真去问他们。中秋节咱们到底怎么过?” “你有其他想法?”她笑问。 “你怎么知道?”他吃惊地反问,笑嘻嘻地说,“其实吧,中秋节聚福楼有全蟹宴,柳掌柜和我说,如果咱们要去,他会帮咱们留个好位子,还免费送咱们一坛好酒。”比起吃火烧他更想去吃螃蟹,可吃螃蟹要花不少钱…… 冷凝霜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回头跟钱大哥说,就说中秋节咱们请他们去聚福楼吃全蟹宴。反正这大半年来他们也挺照顾咱们的。” “咱们请客?”难道要用他的零用钱? 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他的零用钱够不够请客吃饭,说实话,他的零用钱一直都花在家用上,说是零用,基本上都是充公的。 “放心,不会花你的零用钱。”冷凝霜看出他的那点小心思,嗤笑道。 白兔听了这话,倒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娘子虽俭省,却不是个小气鬼,在赚钱花钱上她向来都是张弛有度的。 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他点头笑道:“那我明天就和钱大哥说!” “嗯。”她把铜板收进钱袋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第十六章 英雄救美 第二天下午,冷凝霜和钱满贯去镇上的金银铺子兑换银子。从紫云街的金银铺子里出来,钱满贯笑眯眯道: “我听胖子说了,让你破费了,居然要请我们去聚福楼。” “就是去尝尝鲜,秋天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上酒楼也省得在家里做了。”冷凝霜笑说。 就在这时,一声女子的尖叫突然从前方传来: “你们要干什么?啊!” 远远地,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袒胸露乳,两条胳膊上是健硕的肌肉,圆滚滚的肚腩一颤一颤的,正用力将一个茶水摊子掀翻,黄绿色的茶水撒了一地。汉子的身后还跟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 有路人想围观,可那汉子一回头,露出左乳上一撮又长又恶心的黑毛,顿时让人心生畏惧。没人敢停下,全都低着头,佯作没看见地往前走。 那汉子见没人敢管闲事,仿佛对自己的震慑力很得意,一把搂过摊主少女娇小的身子,嘴角的肥肉乱颤,狂傲地笑道: “姚仙仙,老子看上你的凉茶那是你的福气,别说是一碗凉茶,就是老子看上了你,你也得乖乖地任老子摆布,懂了吗?”说着,肥厚的大手在少女的脸上重重地摸了一把。 姚仙仙被他硕大的身躯箍在怀里,怎么也动弹不得,又气又怕,脸色发红,浑身颤抖,眼眶里含满了泪水,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冷凝霜刚要上前,钱满贯一把拉住她,低声道:“那是知县大人的儿子,你管不了。” 冷凝霜一怔。 就在这当口,汉子已经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姚仙仙上下其手,冷凝霜心想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啊。既然对方惹不得,刚要找个东西遮住脸当个蒙面大侠。 正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 “住手!” 大侠来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面皮白净,长相斯文,从穿衣打扮来看应该家境不错,瞧那样子像是从城里来的。 男子的眉宇间此时正蓬勃着英气,对着恶霸大喝一声: “放开那个姑娘!” 恶霸先是愣了愣,继而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地道: “哟嗬。这年头还真有多管闲事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学起英雄救美来了。你小子。看你这样,外乡人吧?知道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爷是本县县令大人的亲儿子!知道了就快闪一边去,别给爷捣乱。否则爷要你好看!” 然而很显然,对方没被他吓着,反倒是不屑地冷笑一声: “我倒是谁,原来是胡宗仁的儿子,别说是你,就是你老子来了。本公子也敢和他说道说道。这兴隆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法无天,居然可以当街调戏良家民女了?” 胡大郎从来没碰见过这种事,自己报上名字对方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比他更豪横,心想莫非此人的来头比我还大。想到这儿,心里不禁有点怯,虽然仍挺直腰板不肯把这份胆怯写在脸上,语气却比刚刚谨慎得多: “你小子倒有趣执掌无限全文阅读。不妨报上名号让爷听听!” 那公子仿佛明白他的所思所想,鄙夷地冷哼了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本公子丽州城沈氏,排行第九。” 胡大郎闻言,脸色刷地变了,看样子他也不是个只会耍横什么都不懂的痞子恶霸。一把推开姚仙仙,对着沈九拱拱手: “原来是沈公子,兄弟一时兴起跟这位姑娘玩玩,既然沈兄也喜欢这位姑娘,那我就让给沈兄好了。沈兄弟慢享,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咧开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带上两个家丁,转身扬长而去。 沈九望着他肥肉乱甩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望向姚仙仙,立刻绽开一抹儒雅的微笑,走上前去,温和地问: “姑娘你没事吧?” 姚仙仙慌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脸通红地对着他行了一个福礼,略带羞怯地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家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才好。”抬头看了一眼沈九英俊的脸,突然觉得心头乱跳,慌忙又把头低下,双颊红得更透。 “姑娘客气了,路见不平自当相助,在下只是举手之劳。”沈九笑眯眯地望着她红透了的小脸蛋。 姚仙仙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心里头小鹿乱撞,明明感觉很不好意思,却又想再多看他一眼,悄悄地抬起头望过去,两人的目光却恰巧相遇。火光电石间,她只觉得胸口处像是燃起了一把火,把整个人都烧透了。 街角墙根下,钱满贯和冷凝霜傻乎乎地旁观着,对眼前这一幕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都是曾经在男人堆里滚过的,那沈公子虽说容貌清秀,见义勇为的品格也值得赞赏,可那眉眼间偶尔闪过的一抹轻浮却逃不过二人的眼睛。这样的男人一看就是在脂粉堆里滚过的老手,而且他对姚仙仙显然有那么点意思。 “丽州城沈氏是干什么的?”冷凝霜好奇地问。 钱满贯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咱们的知府大人就姓沈。” 冷凝霜这才明白,原来是知县大人顶头上司的儿子,难怪那个胡小流氓会跑得那么快。同样是官二代,官大一级却压死人啊! 两人都没去打扰那对英雄救美的主角,若刻意凑过去反而碍事,反正姚仙仙也安全了,而那位沈公子至少明面上是个好人…… 八月十五中秋节。 黄昏时分火烧店就打烊了,冷凝霜、白兔、钱满贯和钱胖子相约往聚福楼去。贾小七要回家过节,白兔本来想带虎子一起去吃饭,可虎子想回家陪他娘,就和贾小七结伴回去了。 今天这聚福楼的全蟹宴显然吸引了不少人,一共三层的酒楼里几乎座无虚席,杯光交错,灯火通明。好多都是举家出来吃一顿。再在热闹的中秋祭典上逛逛,等天完全黑了之后,再回家赏月吃饼。 柳掌柜正在柜台后头算账算得合不拢嘴,抬头一见他们来,忙笑眯眯地拱拱手: “白小哥、白大娘子,哟,钱老板和钱掌柜也来啦,位子已经给你们留下了,就在楼上,几位今晚一定要吃到尽兴。” “有这么多客人来品全蟹宴。柳掌柜你生意兴隆,必会财源滚滚啊。”白兔笑道。 柳掌柜哈哈大笑,拱拱手道:“那我就借白小哥吉言了。”招呼小二带几个人上楼。 四人在二楼的雅座坐下医世无双。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一桌子的螃蟹散发着极美的香味。中秋八月,从汉阳江里捞出来的螃蟹正是最为肥美的时候,配上烫得热热的黄酒,引人垂涎三尺! 大家相熟已久。吃饭时也用不着互相礼让招呼,钱满贯满足地喝了一口黄酒,笑道: “好长时间没这么痛快地喝一杯了。小霜,来,咱姐俩干一杯!”说着就要翻过酒盅给她倒酒。 冷凝霜急忙说:“我不喝酒,满贯姐你自己喝吧。” “是啊。我家娘子不能喝酒,满贯姐你和钱大哥喝吧。”白兔掰开一个团脐的螃蟹,剔了一壳蟹黄蘸上姜醋递给去。笑吟吟地道,“娘子,来吃吧。” 冷凝霜已经很习惯地张嘴吃了。 钱满贯看着他们这样,有点气鼓鼓的,钱胖子连忙说: “你想吃酒我陪你吃。小霜不会吃酒,你别为难人家。” “我才没有为难她!”钱满贯无趣地翻了个白眼。干掉一盅黄酒,没好气地对他道,“我也要吃蟹黄!” “哎,好!”钱胖子如捣蒜地点着头,温和地说,“我这就给你剥!”急急忙忙地寻找团脐的母蟹。 吃到半道,冷凝霜起身去更衣,白兔连忙说: “娘子我陪你!”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来。”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白兔被抛弃似的扁了扁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钱满贯受不了地道: “我说小白,你们好歹也成亲大半年了,她不过上个茅房你也至于这么依依不舍的?她是你娘子,又不是你娘!” “我是怕她迷路。” “她又不是小孩子,你就是她爹,也管太多了吧?” “满贯姐,你究竟是想说爹还是想说娘啊?”白兔一脸迷惑地问。 钱胖子噗地一个闷笑,钱满贯瞪了他一眼,手一挥: “算了!小白,我问你,小霜为什么不喝酒啊?你俩在家从不喝酒吗?” “不喝,娘子说她讨厌酒味。” “难道是因为她沾酒就会耍酒疯?”钱满贯狐疑地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起了一个歪点子,“我真想看小霜耍酒疯时什么样!” “满贯姐,你不要欺负我家娘子。”白兔皱皱眉说。 “难道你就不想看你家娘子酒酣耳热、柔情似水的模样?”钱满贯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诱拐小绵羊的大灰狼,“你娘子平常都是清清冷冷的吧,满贯姐告诉你,要想让冷美人热情如火,只要一杯酒。” 她很有煽动性地亮出一杯红扑扑的酒。 白兔呆了一会儿,忽然双眼亮晶晶地发光,总感觉见证奇迹的时刻要到了! 茅房就在楼梯的拐角处,冷凝霜刚从里边出来,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往三楼走去。 绫罗绸缎佳公子和布衣荆钗农家女的组合走到哪儿都会相当惹眼,那两人眉眼含笑地往楼上走去,在转过一个侧脸时,冷凝霜惊讶地看清,对方竟然是沈九和姚仙仙! 第十七章 酒醉乱情 钱满贯是属于那种喝醉了就会任性胡闹的类型,身上带了酒,兴致一上来,任钱胖子怎么劝都没用,非要看冷凝霜喝醉不可。拉了小二,叫他上一壶桂花酿,烫得滚滚的富贵天成。 等冷凝霜从茅房回来,钱满贯笑吟吟地倒出一杯来,递到她面前: “小霜啊,这中秋节嘛,本来就该喝酒吃螃蟹,你不喝点酒,都对不起窗外那月亮。来,陪满贯姐喝一杯吧!” “满贯姐,你醉了?”冷凝霜眨眨眼。 “我才没喝醉!”没把你干倒我今天是不会醉的,她嘟起嘴,佯作不高兴地道,“难得我想和你喝一杯。咱俩认识这么久,从来没喝过酒,现在我敬酒你也不喝,莫非在你心里压根就没把我当成姐妹,平常跟我那么好都是假的?”她说着嘴角一撇,伤感地抹起泪来。 冷凝霜无奈,这大姐果然喝高了,只好顺着说:“既然你想让人陪,我就陪你。”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钱满贯见状,笑得见牙不见眼,提起酒壶,重新给两人满上,端起酒盅在她的杯子上一碰: “来,好妹子,为了咱姐俩这大半年的交情,干了!” 冷凝霜笑笑,也没多话,一口饮尽。 “娘子,原来你会喝酒啊,你不是说你讨厌酒味吗?”白兔惊讶地问。 “我是讨厌你身上有酒味。”她完全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儿。 白兔无语,忙又动手给她剥了一壳蟹肉,怕她一味地喝酒再伤了肠胃。 酒过三圈,钱满贯有些头重脚轻,见冷凝霜眼里仍旧一片清明,不甘心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借口上茅房下了楼。一把揪住站在柜台后面,一边算账一边哈哈乐的柳掌柜,道: “柳掌柜,把你家的‘三碗酔’给我拿一坛来!” “哟,钱掌柜好长时间不喝酒了,怎么今天一喝酒就要上‘三碗酔’了?”柳掌柜笑呵呵地问, “那是因为今儿酒逢敌手了。”钱满贯从他手里接过酒坛。三碗酔是聚福楼自酿的酒,顾名思义,这酒只要喝三碗,管你是谁都趴下。 钱满贯心满意足地抱着酒坛上楼。刚走到半道,迎面看见钱胖子皱着眉下来,劝道: “你就放过小霜吧。好好的日子,你把她灌醉了,明儿自己再难受,何苦来!” “你甭劝我!老娘三十几年还从来没碰过喝酒能喝过我的,我今儿非要看小霜耍酒疯不可!”钱满贯醉醺醺。大着舌头说,勾起贼兮兮的笑容,眼里写满了志在必得,抱着酒坛晃晃悠悠地上了楼。 酒坛放在桌上,一启开酒封,芬芳馥郁的酒香便扑面而来。 “味道好香!”冷凝霜赞道。 “那当然。这可是聚福楼自己酿的。”钱满贯倒上两碗,红棕色的酒浆,色泽鲜艳。晶莹透亮,熏人欲醉。 冷凝霜好长时间没喝酒了,一时没禁住这自酿酒的诱惑,在钱满贯的连催带劝下喝了一碗。浓郁绵甜里带着一股冲鼻的刺激味道,入腹只觉得如火烧。却又没有任何不适,便以为只是普通黄酒。多喝几碗没事。 两个人一连喝了小半坛,冷凝霜压根没想到这古代自酿的杂粮酒居然劲这么大,只觉得自己像个发酵馒头,那酒力越来越膨胀,越来越暄软。浑身都焦热起来,身上的皮肤也以显而易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绯红。 白兔更是没料到这酒居然这么厉害,望着他家娘子脸烧得通红,眼光也有些发直,忙拉住她的手问:“娘子你还好吧?” 冷凝霜摇摇头天灾。 就在这时,只听咚地一声,钱满贯重重地趴在桌上,洒了半碗酒,竟悄无声息地醉过去了。 钱胖子伤脑筋地挠了挠头,对着冷凝霜和白兔嘿嘿笑了两声,歉意地道: “今儿满贯闹得有点大,你们别在意,她这是好长时间没跟朋友在一起吃饭了,心里高兴。” “满贯姐喝醉了,钱大哥你快送她回去吧。”白兔望着冷凝霜用手撑住头,有些神志恍惚,很是担心,连忙说。 钱胖子点点头,赶紧扶起人事不省的钱满贯撤了。 二人走后,白兔忙忙地结了帐,站起身小心地去搀扶冷凝霜: “娘子,你喝醉了吗?” 冷凝霜还是摇头,晃了晃脑袋,只觉得里边像揣了块石头,硬硬的,沉沉的。 白兔拉起她的一条胳膊,一手扶在她的腰上: “咱们回家吧。” 冷凝霜被他向上提着站起身,头重脚轻,腿也软脚也软,浑身像抽筋了一样。 白兔费力地搂着踉踉跄跄总也站不稳的她,好不容易出了门,叫辆驴车回家。道上又怕她唾酒,特地让车夫把车赶得很慢。 路上,冷凝霜一直堆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像团呆呆的棉花。 驴车终于在家门口停下,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闹中秋,欢声笑语从各家的围墙内传来,在天空汇聚成一束,温馨地热闹着。 白兔拍了拍仿佛睡着了的冷凝霜,柔声道:“娘子,到家了,下车吧。”说着,把她连扯带抱地弄下地。 车夫赶着驴车自行离开后,白兔想松开冷凝霜拿钥匙去开门,冷凝霜却踉踉跄跄的就是不肯站稳。白兔只好让她靠在院墙上,一边拿身体堵着她,一边赶紧用钥匙开了门锁。 推开院门,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扶着冷凝霜刚走进去,寂寞了一天的哈二欢快地前来迎接。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笑声从身旁传来! “……嘻嘻……呼呼……咯咯……哈哈哈……” 白兔惊了一跳,歪过头,只见冷凝霜抬起头来,双眼迷蒙地望着哈二,嘴角勾起极为诡异的笑容。忽然,一个熊扑扑上去。一把抱住哈二的头,拼命地揉搓着,大声笑道: “……小狗狗,小狗狗,好可爱的小狗狗……呵呵哈……” 下巴啪地落地,白兔当场石化! 可怜的哈二被箍在满身酒气的女主人怀里,受到了极为残酷的蹂躏,凄厉地喊叫着,拼命想挣脱。好不容易才挣扎开冷凝霜变态的禁锢,它连口气都不敢喘。直接一溜烟钻进自己的小窝里,再也不肯出来。 “小狗狗,小狗狗……”冷凝霜趴倒在地上。对着哈二跑远的方向伸出手,伤心地呢喃着,仿佛因为被遗弃而快要哭出来了。 白兔满头黑线,额角上挂着一滴冷汗,凑过来拉住她的手。心有余悸地干笑着问:“娘、娘子,你没事吧?” 冷凝霜一把甩开他的手,乜着眼,含糊不清地大叫道:“你谁啊!” “娘子……”白兔手足无措末世之雷霆武者最新章节。 早知道她要喝酒时就该拦着她, 冷凝霜这回听清了他的声音,慢悠悠地摆正脑袋。夜幕之下柳眉笼翠雾,一双饧涩霏糜的秋水眼微眯,仔细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不停地摇晃揉搓着,含糊不清地大声笑道: “哦——原来是小兔子啊!小兔子、小兔子,你的毛好软呐!呵呵……好可爱!……哈哈……” 白兔干巴巴地笑着。 被她扯下来好几撮头发,他已经欲哭无泪了。 娘子喝醉酒时好可怕! 冷凝霜玩够了他的头。晃晃悠悠地坐正了身子,手摸上衣襟。开始解上衣的盘扣。白兔眼眸一缩,慌忙问: “娘子,你要脱衣服?” “因为好热嘛。”她红唇撅起,口齿不清地说。 她坐在地上,黏黏糯糯地哼唧着,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着头。 发髻已经半垂下来,松松散散的,带着一股子娇慵妩媚。大红色上衣扣子解了一半,半掩半开地露着葱绿色的鸳鸯戏水抹胸,一痕雪脯泛着盈盈波光。底下一条蓝裙子褶如海浪,穿着粉红绣鞋的小脚前伸在地上晃来翘去,是从未有过的绰约风流。 白兔喉咙一紧,身上发酥,连忙握住她又要解开裙带的手: “娘子,觉得热进屋再脱,别在院子里!” 冷凝霜却醉眼迷离地妩媚一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地上一推,整个人笑嘻嘻地压在了他身上。媚眼含秋水,檀口点丹砂,启唇便有一股醇香的酒气扑来,她用极能蛊惑人心的妩媚语调道: “小兔乖乖,我们来做吧!” “做、做什么?”白兔被她这么半惊吓半蛊惑,魂已经飞到八百里外去了,浑身因为紧张和激荡而颤抖发酥,声音也结结巴巴的。 “当然是做想做的事。”她理所当然地点着脑袋。 一双小手去解他的衣扣,却因为酒精的作用,手指很不灵活,哆嗦了半天也没解开两个扣。她红唇微嘟,秀眉拧起,似乎有些烦了,随手一扯就将他的衣服扯坏。手顽皮地溜进去,在他雪白泛红的皮肤上摩擦揉搓着。 在院子里如此放肆,白兔害羞又混乱,再加上心里紧张,激发出来的身体感觉变得比以往更加奇怪。仿佛一股火苗在体内疯狂乱窜,每一根神经都竖立起来,每一颗毛孔都扩张开来,血液迅速膨胀,让他自己也像喝醉了似的。 她低下头去吻住他的唇,唇舌畅通无阻地掠过他的所有敏感点,她嘴里还残留有醇冽的酒香。空气不断地被她掠夺走,浓郁的酒气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阵晚风吹来,他偏过头去大口喘息着,道: “……娘子,进、进屋再做吧。” “不要!”她任性孩子似的清脆回绝。 他的衣服已经被她完全扯开,他的皮肤白得通透,似细腻莹润的马奶,被头顶的满月映射,还泛着晶莹的光泽,带来一种食欲上的诱惑。她的脸颊比刚刚烫得更厉害,蓦地张口,坏心眼地在他的皮肤上咬下一个又一个红印子。 恍惚间,她似乎闻到了浓浓的桃花糕味道,于是咬得更欢。 第十八章 夫妻冷战 他呼吸一窒,刺痛又酥麻的感觉让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软得如同花瓣的唇滚过他的肌肤,似被火灼烧过一样,留下一片片殷红青紫。 他垂眸看着她探出粉嫩的小舌头,在他胸前幼猫似的蹭来蹭去。胸口一阵剧烈起伏,热烈的火苗窜上来,想开口阻止,却又舍不得。 就在犹豫之间,她柔软似绵的手已经滑过他不住起伏的腹肌,让他全身的血液如同沸腾了一般。她在他圆润的肚脐上勾了个圈,顺势而下,伸了进去。他眼眸一颤,用力吸气,慌忙叫道: “不要……” 她拨弄着那粉粉嫩嫩、不断膨胀的小东西,似充满好奇心地仔细观察着,再用手指头很无良地戳戳,嘴里道: “什么嘛,嘴里说不要,这里却挺精神的圣御诸天全文阅读!” 白兔脑中“嗡”地一声,满脸通红,只觉得太羞人了,恨不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慌忙用手想去阻挡,颤声道: “娘子,你别再闹了……” “我才没闹。”她一字一顿地回答,在他羞得粉红、几乎要溢出泪珠儿来的地方轻轻一按。 轻微的痛楚与自尾椎扩散开来的酥麻,让他如上了电刑般激烈地战栗。 抬头,她望着他起伏的上身肌肉微微地鼓着,白中透粉的皮肤撩人至极,呈倒三角状的身材更是完美得让人浑身发软。 她只觉得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消魂,下一秒,她嫣红的嘴唇含了下去! 他震惊不已,身体瞬间绷紧,腹间乱窜的邪火直顶脑门,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灰化。喉头滑动,他发出一声销魂的喘息。又觉得丢脸,慌忙捂住嘴,颤声道: “……唔……娘子、不行……别碰那里……” 她却没有停,抬眼望着他双眸紧闭,眉头拧起,双手捂着嘴唇,竭力抑制住快意感的表情,只觉得撩人至极,玩得更欢。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畅快袭来直窜四肢百骸。他无力再挣扎。微仰起头,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抑制不住的销魂呻吟自齿缝里呢喃般地溢出。 整个人几乎烧成了一团灰。意乱情迷使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扯起她的身子。又怕伤了她,没敢将她往地上扑,直接把她拉坐到身上,与她完全融合。 月光如水。声声醉人的娇吟和喘息久久不停…… 在销魂至极的畅意下,她俯身抱住他,在他的耳畔绵软地低喃一声: “阿暖!” 刷―― 如被一盆雪水兜脸浇下来,他沸腾的血液被迅速冷却,并以极快的速度寸寸冰封。整个人如坠冰窖,冷到了骨子里。 阿暖?阿暖是谁? …… 第二天。冷凝霜头痛欲裂。 从床上无力地爬起来,她用力敲了敲头颅,昨天发生了什么她几乎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和钱满贯喝酒,结果好像喝醉了。她真是低估了古代的酒,没想到一个小酒楼自酿的杂粮酒也会这么厉害。看来她今后得注意点,下次可不能再仗着自己前世酒场无敌手,就肆意乱喝了。 喉咙干得要命。她眨眨眼。按理说这个时候白兔应该会守在她身边,温柔地替她端茶倒水才对。可是人呢? 她仔细环顾了一遍屋里,又听了听院子外面也没有声音,莫非他出门了? 扭了扭全身,将酥掉的骨骼重新组装回来,她刚下了床,就觉得一股湿湿黏黏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满头黑线,难道,她昨晚酒后乱性了? 随手抓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若是往常,白兔一定会帮她把身体清理干净,第二天也会把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整齐地摆在一边才对。 疑惑地晃了晃头,怎么总觉得今天有点反常? 屋子内悄无声息,院里更是一片寂寥,哈二没在,可能是被白兔带出去遛了。可他怎么一张字条都不给她留啊?以前他不会这样的。 满脑袋问号,似乎哪里不对,她却想不明白豪门前妻,总裁你好毒最新章节。摇了摇从里疼到外的头,她也没多想。或许只是因为他今天想偷个懒,才没像以前那么周到。 转身进了浴室,果然里头清清冷冷的,她只好自己动手烧了洗澡水,闷闷地洗了一回,方觉清醒了些。 擦着湿头发出来,动动耳朵听见厨房里一阵打鸡蛋的声音,知道他回来了,心里莫名一喜,赶忙进了厨房,笑问: “你早上去哪儿了,也不留张字条,你从前都不会这样的?” 白兔正站在灶台前打鸡蛋,听见她的声音手明显一顿,却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嚓嚓嚓地打鸡蛋。 冷凝霜脸上的笑容一僵,从未有过地被他这样赤裸裸的无视,让她的心里咯噔一声。 一瞬间,他挺拔的背影似乎化作了一座冰山,散发着极冷的寒意。那股寒意强硬地将她排斥出了他的世界,让她无法靠近。 她恍惚间突然觉得他离她好远。 定了定神,她压抑下心底的惴惴不安,满腹狐疑地走上前去。 他冰冷麻木的脸带着疏离与寒凉,低低地垂着,想要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意思相当明显。她皱了皱眉,问: “你怎么了?” 一阵超长的静默之后,他的手停了停,淡而快速地说了句:“没有。”放下碗转身去剥葱。 从她进来到现在,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完完全全地被他无视,那感觉,仿佛一滴冰水滴入了心脏,让她从头到脚凉到了骨髓里。 吃早饭时,两人还是并肩坐在桌前,只是他不再像往常那样温柔地给她夹菜,也不再说一堆笑话逗她开心,更不再讲一些肉麻到让她觉得烦的甜言蜜语。 这一顿饭吃出了“食不言”的最高境界,吃进去的饭全堵在了她的胸腔里。 饭后,他低着头,开始默不作声地收拾碗筷。 冷凝霜用帕子擦了擦嘴。偷偷瞟了他一眼,顿了顿,疑惑地问: “有人得罪你了?” “没有。”他默了半晌,简直是用哼的哼出了这两个硬邦邦的字,还是没看她,捧起碗筷转身出去了。 冷凝霜再一次被无视了。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晚干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了?可是昨晚两人应该很和谐吧,因为做了…… 难道,他是怪她强了他? 不会吧,他再腻歪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被他老婆强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摆臭脸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 系上钱袋,她糊里糊涂地出了门,路过厨房时。对着里头高声说了句:“我出门了!” 呆了半天,没人回应,甚至连头都没探出来。 皱皱眉,她也生气了,头一甩。一脸阴冷地出门去。 冷凝霜的一脸生人勿近、白兔的冷若冰川、再加上中午他来摆摊时,也没像以往那样过来粘着娘子,和娘子一起吃午饭,这情形,就连因为宿醉而头疼脚疼屁股疼的钱满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狐疑地问钱胖子: “该不会因为我把小霜灌醉了万道独尊全文阅读。小霜回去发酒疯,结果两口子吵架了吧?” 钱胖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早就说过让你别胡闹。” 钱满贯的嘴扁了扁,蹬在门槛子上。看了看站在柜台后面一脸阴沉、埋头记账的冷凝霜,又瞧了瞧外边不远处,白兔正黑沉着一张脸,被一群压根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姑娘围着。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钱满贯跑回屋里,泡了一壶极难得的猴儿茶。笑嘻嘻地走到冷凝霜身边递给她: “那,这是上好的猴儿茶,我自己都没舍得喝。秋干气燥,给你家相公端去润润喉吧。” 冷凝霜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壶,心里还在记恨着自己被无视。 这并不是因为单纯地被无视所以愤怒,而是因为一直以来像个哈巴狗似的关心她的人,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地将她无视,所带来的心理落差导致的不平衡和自尊心遭遇到严重的挑衅,这些都让她感觉到愤怒。 “不去!”她没好气地道。 钱满贯硬是把茶壶往她手里一塞,一边把她往外推,一边笑道: “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女人家服个软,小意殷勤一下也就过去了。你别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么冷着你心里也不好受,听满贯姐的话没错,快去吧。” 冷凝霜被一路推出门,绷着一张脸,回头看向钱满贯,钱满贯挥着手让她快去。 她只好望向远处的白兔,心里第一次觉得成日里围在小白文字摊周围的那些姑娘非常讨厌。内心焦躁起来,好在他面沉如水,谁也没搭理,这让她稍稍平衡了点。 他正在抄书。 其实长久以来,他为他们之间,他为他们这个家付出的远比她多得多,这个她是知道的。想清楚了这点,她心下一柔,或许真是她在昨晚无意间做错了什么,她是个成年人,应该去好好地问明白,再好好地解决。 想到这儿,她重新整理好心情,端着茶壶走过去。围观的姑娘们一见悍妇来了,慌忙散去。 她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将茶壶轻轻放在他的桌上。 他没有抬头。 于是她有点火大。 “相公,秋干气燥,喝杯茶润润喉吧。”她脸颊跳动着薄怒,皮笑肉不笑地说。 他手里的笔停了停,接着,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地说了句: “我很忙,你没事别来打扰我。” 只是这一句话,一瞬间就让冷凝霜全身的青筋全暴起来了。强烈的怒意提上来,全部压在胸口上,让她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两人一坐一站,全都冷冰冰地沉郁着。极为诡异的阴黑之气凝聚成实质,在二人的头顶上萦绕盘旋。 可怕的气氛! 远远看情况的钱满贯见势头不对,慌忙一边把冷凝霜往回拉,一边笑道: “小白啊,你家娘子怕你太辛苦,给你泡了茶,你一定要喝哦!” 说着,匆匆将怒火中烧的冷凝霜推进屋里。 第十九章 冷战升级 “你和小白到底因为什么吵架?”钱满贯把冷凝霜拉回屋里,狐疑地问。 “我哪知道!”冷凝霜烦躁地一拨额前碎发,“我昨晚喝醉了。” 钱满贯眨眨眼,干笑了两声,果然是因为她灌她喝醉了酒,不由得搓了搓脖子: “难道你昨晚闹酒疯闹得太凶,惹他烦了?” “烦?”冷凝霜心脏一抽,她从没想过她和白兔之间会出现“烦”这个字,毕竟一直以来都是白兔上赶着她,嫌烦的那个人应该是她才对与狼共舞,纯禽总裁巨星妻。 钱满贯眉一扬,抱胸道:“总之我看小白今天的心情很不好,等他消消气,你俩晚上再好好说说,赶快和好。” 冷凝霜呆了一会儿,忽然一阵烦躁,头一甩: “我才懒得管他!”起身出去算账去了。 到了晚上,从前一直都是白兔先收摊,然后站在火烧店门口等冷凝霜收尾下班。今天他也等了,只不过靠在墙根下,冷着一张脸,像一座在散发着幽黑之气的冰雕,把路过的人吓得在经过他面前时全都加快了步子。 钱胖子在给窗户上板,被白兔这根冰棍冻得眼抽抽嘴抽抽,干笑了两声,回过身走到白兔面前,道: “小白啊,夫妻俩生气拌嘴正常,我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可你也别太揪着不放。把话说开了好好过日子,何必互相置气。” 白兔呆了半晌,眉一拧:“钱大哥,你不知道……” 这件事他压根说不出口,自己娘子在床上居然叫出别的男人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可直觉告诉他,那必是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子。 本来和她成亲就是他软磨硬泡求来了,虽然他说过自己不在意作为替身。可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冷凝霜是个冷情的人,一个冷情的人居然会被记忆里的男子搅动心弦,而他则是那个男子的替身。这件事如一根生了锈的铁刺,狠狠地扎在他心底的最深处。 当这根刺再次因为这个契机被拨动,所带来的剧痛深深地提醒着他,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喜欢他,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 他的自信荡然无存,他深深地陷入了无力中,可他又离不开她。他知道即使她真的把他当做替身,即使他的所有感情都付诸东流。他也离不开她,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是他仅有的。离开她的生活。太可怕,太陌生。 没错,他就是这么胆小的人。 他曾经一度期待在她的心里,哪怕只有一点,他希望她是喜欢他的。可是。难道她真的只是把他当做了另一个人,而对于他本身,对于他这个连自己的过去都不知道的人,她就没有一丁点的喜欢吗? 他陷入了深深的阴沉之中…… 钱胖子看着他头顶的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黑沉下来,还夹着森森的闪电,噼里啪啦地打着火花。无语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冷凝霜出来了。 贾小七和虎子都没跟着,钱满贯把他们留下干活。两个人也非常乐意,宁可加班,也不想沐浴在白兔和冷凝霜这对夫妻诡异的冷战气氛里。 于是冷凝霜只好自己出来,看了一眼墙根下乌云密布的白兔,头一甩。先走了。 钱满贯一拍额头:这个女人,服个软咋就这么难呢! 白兔见冷凝霜自顾自地走了。更觉伤心,拿鞋底蹭了蹭地,咬咬嘴唇,还是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二十多分钟,两人居然一句话也没说,连吭都没吭一声。而且还是一个在前头走,一个在后头走。 冷凝霜心里只觉得更火大。 回到家,哈二蜷缩在狼窝里不肯出来,也不知道是昨晚被冷凝霜吓的,还是今天被两人之间的恐怖气氛吓的姬辞(重生)全文阅读。 白兔堂屋都没去,进了院子就直接去了厨房。 再生气这货也不忘做饭啊! 于是冷凝霜更恼火,他宁可去做饭,也不想把话讲清楚吗? 这场突如其来的冷战让她措手不及,只觉得焦躁不耐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她一个人坐在卧室里,一边抄写话本小说,一边独自生闷气。不久,堂屋里传来乒乒乓乓摆碗筷的声音。 往常要吃饭了他都会在堂屋里喊她一声,可今天她侧着耳朵听了半天,碗筷声消失后,堂屋内居然一片静寂。 她呆了老半天,心里正合计着他该不会自己吃不管她了吧。就在这时,哈二泫然欲泣着一张脸,耷拉着尾巴从门帘子后面钻进来,嘴里叼着一张字条,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发起飙来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冷凝霜把它嘴里的字条抽出来,上面居然写了三个大字――“吃饭了”! 一腔无名火从脊梁缝里直蹿上脑门,她又好气又好笑,差点脑淤血。 哈二见她脸色可怕,嗖地冲出卧室。 冷凝霜站起来直接走到门边,啪地关上房门。 上天作证,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这么想骂娘了! 饭也没出去吃,晚上,去浴房没精打采地冲个澡,回来时,正好碰见白兔抱着枕头要往书房去。事情很明显,他这是要跟她分居。 她忍无可忍地皱起眉:“你这是干什么?” “我今晚要抄很多书,所以要在书房睡。”他别过脸去不肯看她,生硬地回答,擦过她身旁就想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问。 “什么怎么样?”他没好气地反问。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我才没生气!”他甩开她的手,脸色发青地说。 冷凝霜被他赌气的语气激怒了,秀美紧拧,一把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脸转过来,冷声道: “你是小孩子吗,莫名其妙地就任性不理人。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若这日子你还想过下去,有话你就说出来,这样赌气算什么,拜托你别这么幼稚好不好!” 白兔一听这话,又委屈又恼火,怒意在胸腔内翻涌,就像是压力过大马上要爆炸的火炉一样。他用力拍开她的手,冷冷地道: “是啊,我就是这么幼稚,对你来说。我当然不如你心里一直记挂着的那个人!真是对不起了,我这个替身让你失望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计较你抱着我却叫出别人的名字。一切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扭头就走。 冷凝霜呆住了,愣了半晌,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心脏一沉,双眸微眯。再次拉住他问: “你说我叫出别人的名字,我叫什么了?” 白兔愤怒地甩开她的手:“你别说你喝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阿暖是谁?是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人吧?原来你心里一直没有忘记他!我本来以为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即使你从没说过你喜欢我,可只要我好好地喜欢你,到最后你也一定会喜欢上我,有这种想法的我真是个大笨蛋特种妻的二手老公全文阅读!” 他受伤小兽似的吼完。跑进书房里,嘭地关上门,再也不肯出来。 冷凝霜被吼得当场石化。 好一会儿。她伤脑筋地揉揉太阳穴。怎么可能嘛,居然会因为喝醉酒而叫出白暖的名字,聚福楼那到底是什么酒啊,竟然用小半坛就让她搞不清时空了! 对于白兔,她的确是有种移情作用。但这种移情移得并非是爱情,她是把白暖因她而死的愧疚。补偿在了白兔身上。 对于上辈子扭曲的她来说,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爱上过白暖。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无疑是喜欢白兔的,否则她才不会对他的任性百般纵容,天天耐着性子听他说废话。 可是这种话让她怎么说出口嘛。 这件事牵扯了太多,他若要执意问起白暖是谁,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是借尸还魂,白暖是她上辈子的人,而且还是被她给害死的,所以她才会想加倍对他好,来弥补上辈子欠下的感情债。 太扯了! 他说不定会以为她是在编故事,变得更生气。 思维一片混乱,早知道昨天就不该喝酒! 白兔趴在书房的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像只蜗居在壳里的蜗牛。他一边气愤冷凝霜的无情,一边又责怪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唧唧歪歪、斤斤计较,反正昨晚她喝醉了,反正她今天不记得了,反正她现在是他娘子了,反正木已成舟,管他什么暖再来都没用了! 可是她的确没说过她喜欢他,一想起这个他又觉得好不甘心。难道她之所以选择他,只是因为他这张和某个人相似的脸吗? 他突然觉得好生气! 重重地捶了一下床板,冷凝霜是大笨蛋! 第二天一早,白兔跟哈二全都没了踪影,饭也不做,到了冷凝霜要出门的时辰还是没有回来,估计是气大发了今天准备罢工。 冷凝霜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心情吃早饭,无精打采地出了门。 虎子和贾小七向来跟她一起走,今天又多了一个挎着篮子去赶早集的姚仙仙。 “白嫂子,听说你和白大哥吵架了。”姚仙仙说。 冷凝霜回头看了虎子一眼,虎子嘿嘿讪笑着,自知全因自己说漏了嘴,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姚仙仙认真地劝道:“我娘说了,夫妻都会吵架的,女人家服个软就好了。白大哥对你那么好,只要白嫂子你低低头,一定会和好的。” 姚大娘居然和钱满贯说的一样,话说他们好像都认为她和白兔吵架的原因在她,虽然原因的确在她,可是……总觉得有点无奈啊…… 一行人晃晃悠悠地进了镇里,县城安逸,时辰又早,街道上并没有太多行人。路过青石街的时候,只见道边停了一辆包裹着湖绿色丝绸的华丽马车。一个车夫打扮的中年汉子正趴在地上满头大汗地修理车轮,旁边一个身穿宝蓝色绫缎袍子的儒雅公子手摇折扇,皱起眉不耐烦地催问: “到底修好了没有?” “三少爷,您再等等,再等等!” 那公子焦躁地左右张望,不料一回头看到冷凝霜,顿时眉开眼笑: “大娘子,真巧呐!” 第二十章 我的女人! “谢公子,大清早的马车就坏了?每次见面,你好像都在被霉运缠身呐。”冷凝霜对着翩翩走来的谢宛飏打了个招呼。 谢宛飏脚下一绊,眉心跳动着薄怒,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娘子说话还是和以往一样毒辣、不留情啊!” “有吗,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呼而已。”冷凝霜木着一张脸,一边平声说着,一边绕开他要走。 谢宛飏眼角抽了抽。 就在这时,马车夫直起身子拭了一把汗,欢喜地道: “三少爷,车修好了!” 谢宛飏应了声,又连忙叫住冷凝霜: “大娘子留步,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冷凝霜微怔,回头瞥了他一眼,狐疑地问:“我们这是巧遇吧?”只是恰巧碰上就有事找我? “我今天来兴隆县,一个是来庄子上查账,一个是来找你的都市之恶魔果实全文阅读。你替映月绣楼做绣品吧,我想让你帮我绣一架用作贺寿的屏风。” “没兴趣。”冷凝霜头也不回地干巴巴说了句,扬长而去。 “喂!”谢宛飏从来没这么被人无视过,望着她幽灵似的飘远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偏偏又跟她不是同一个方向,只能恼火地低咒一句,“这个女人!”气咻咻地登上马车,对车夫道,“先去庄子上!” 车夫也不敢怠慢,慌忙扬起鞭子,往县城外驶去。 姚仙仙满眼惊叹地望着那辆豪华马车绝尘而去,这才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双眼亮亮地看着冷凝霜,兴奋又崇拜地道: “白嫂子,你居然认得那么有钱的公子!” “他有钱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在帮映月绣楼做绣品吗?”姚仙仙好奇地问。 “唔。”冷凝霜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姚仙仙却没再追问,因为她一抬头。看见了让她十分在意的人。 “沈公子!”一声惊喜的呼唤,姚仙仙撒娇小狗似的奔上前去,无数跳动的红心瞬间成为她的背景墙,她的眼里闪烁着的分明是怀春少女的悸动。 冷凝霜眉一挑,贾小七则眉一皱。 沈九公子踏着轻盈的步子含笑走过来,一身细领宽袖的青色直裰,戴着织了金线的头巾,脚上一双低跟浅面的红绫鞋,风流倜傥,儒雅俊俏。也难怪姚仙仙会对他一见倾心。 沈九对着姚仙仙拱拱手,一抬头看见冷凝霜,先是觉得她不施脂粉。却淡雅标致,心微微一跳。然而当两只眼对上她那一双深黑如井的眸子时,一瞬间仿佛完全被她看穿了似的。他心中一凉,慌忙收敛住心神,不敢再看她。低下头眉眼含笑地问姚仙仙去哪儿。 姚仙仙说她要去集市。沈九立刻说他还没逛过兴隆县的集市,可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逛,又目露向往之意。 姚仙仙这个单纯的姑娘自然热情地邀他一块去。 “仙仙,这样不妥吧。”沈九还没答应,一直默不作声的贾小七突然开口,“你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和沈公子单独走在街上,会惹人说闲话的。若是传到姚大娘的耳朵里,她会说你的。” 姚仙仙闻言。面露为难,有些不舍地抬头看了沈九一眼,又忙低下。她也是个懂事的姑娘,自然明白未出阁的少女是不该和男子同行的。可沈九救过她,而且那样一个出色的男子又对她百般温柔软款。更重要的是他尊重她,并没有因为她的贫穷看不起她。 在她心里。她认为除了白兔以外,沈九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好的一个。并且他只看她,只对她一个人好,他会让她觉得她是重要的。 若冷凝霜知道她心里这么想,一定会摇头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小女孩就是可以肆意天真,丝毫没有防备之心。 沈九上下打量了贾小七一番,在背光的地方眼里划过一丝不屑,皮笑肉不笑地道: “在下和姚姑娘是旧识,姚姑娘既然想作为向导,带领在下在这兴隆县里游览一番,这位小哥你又以什么身份反对?还是说,你是姚姑娘的什么人?” 贾小七闻言,眉一皱,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窜了上来。 姚仙仙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现场的气氛不对,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正茫然不知所措,沈九对着她笑眯眯地道: “姚姑娘,正好我也要买点东西,我和你一起去集市吧花开几度最新章节。” “好。”望着他迷人的笑容,姚仙仙自然把什么都忘了,红着脸点点头。 沈九挑衅地看了贾小七一眼。 冷凝霜用余光瞥见贾小七脸色发青,心想果然安逸久了,自己的洞察力退化了,居然没看出贾小七对姚仙仙有那么点意思。 贾小七一直都是个实诚单纯的小伙子,之所以没成亲,是因为家里给哥哥娶亲花光了积蓄,暂时没有闲钱帮他娶媳妇。虽然他长得瘦小,但心地善良,又踏实肯干,对人也很热情,是个不错的男子。 “仙仙,你去集市,顺便帮我带一条腊肉回来。”冷凝霜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解下钱袋,掏出几枚铜板递给她,“你若买完东西,帮我送到火烧店就行。” 姚仙仙满口答应,接了钱,和沈九去了。 沈九临走之前回头看了冷凝霜一眼,总觉得她是故意的,目的是让姚仙仙能早点和他分开。 冷凝霜却压根没和他对视,懒洋洋地转身,往火烧店走。 私下里,她嘱咐虎子道:“你回家把今天的事跟你娘略提一提,就说你姐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公子。” 虎子一怔,他虽老成,却到底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对男女之间的事不大明白。冷凝霜继续说: “你姐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沈公子来头不明,虽然看上去有点家底,可二十出头估计家里已有妻室了。除非你姐想做妾……” 虎子恍然,慌忙摇头,严肃地道:“我娘是不会同意的!” 冷凝霜也这么想,姚氏虽穷却很有骨气,是不会同意女儿为妾的: “你不必提太多,也不用说是我让你提的,只要告诉你娘今天发生的情况,你娘自然就明白了。” 虎子晓得地点点头。 临近中午,火烧店的客人越来越多,销售速度也逐渐加快。 冷凝霜一连结了三桌的账。刚回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画着水墨荷花的扇面。微怔,紧接着只听刷地一声。扇子合上,抬头一看,正是谢宛飏露出两颗虎牙的笑脸。 她愣了半天,继而绽开一抹职业化的微笑:“这位客官您里边坐,请问是要堂吃还是外带?” “我不是来吃饭的。”谢宛飏用扇子捂住鼻子。嫌恶地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又对着一群粗鲁的食客皱皱眉。公子哥是不吃驴肉火烧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我们这儿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接待不吃饭的客人。”冷凝霜转身去柜台上的钱罐里找零钱。 “我早上不是说了,我想找你绣个屏风。” “我不是说了我没兴趣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做绣活?” “你以为映月绣楼是谁家的?”谢宛飏带着一丝讽意,自傲地问出一句,像是在嘲笑她明明和映月绣楼签了约。却不知道绣楼的本家是谁。 冷凝霜的确很意外,不过也只是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一边在各桌之间周旋忙碌。一边笑道: “你既知道我和映月绣楼签了约,就应该知道我一年只接三件绣活,而且活计自己选强者来临最新章节。白纸黑字的契约,就算你是东家,也没法强迫我。更何况你只是东家的一个少爷。”她说着回头。咧开嘴对他笑出一口白牙。 谢宛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觉得自己被鄙视了。按捺下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道: “总之接了这活儿对你没坏处。我祖母的寿辰在正月初四,离现在还有半年时间,我出价二百两,你帮我绣一架贺寿的屏风。” “映月绣楼里难道没有会绣屏风的绣娘?” “祖母之前很喜欢你绣的《孔雀牡丹图》,后来连着催郭掌柜让你多绣几件,你却不肯。好不容易前些日子得了那副《仕女拜月图》,祖母爱不释手,挂在自己屋里天天赏玩。若是能收到你绣的寿礼,她一定欢喜。 况且这对你也没有坏处,之前的《孔雀牡丹图》胡知县全用来标榜自己,因此没几个人知道那架屏风是你绣的。我谢家是丽州首富,祖母八十大寿必然宾客如云。来的宾客见了你绣的屏风,凭你的手艺必会赞赏有加,再加上我的刻意宣传,你的名声一旦在富人圈子里打响,今后你就可以只接客人预订,到时候还不任凭你开价。“ 冷凝霜眼眸微闪,回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愧是商族里出来的少爷。”顿了顿,下巴往门外一扬,“出去谈!” 谢宛飏一笑,很儒士地用扇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大娘子外边请!” 冷凝霜和钱满贯说了一声,转身和谢宛飏出了火烧店。 她刚离开不久,白兔黑沉着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进来,四下张望了一番,本来带着点期待的心倏地沉了下来,拉住忙碌的钱满贯问: “满贯姐,我家娘子呢?” 钱满贯被他明显发青的脸色吓了一跳,愣愣地回答: “她跟一个姓谢的公子出去了,说一会儿回来。” “姓谢?”白兔的眼眸眯起凛冽的寒意,咬牙切齿地重复了半句,握住钱满贯胳膊的手明显用力,在一昼夜里积压的怒火似火山般爆发了。 冷凝霜认识的姓谢的还能是哪个! 一个阿暖还没完,现在又来一个谢宛飏! 他猛然转身,气冲冲地奔了出去。 钱满贯揉了揉已经发青的手臂,她刚刚很清楚地看见白兔眼里闪烁的雷霆怒意。原来兔子发起火来是这么可怕,小霜你自求多福吧! 冷凝霜正在后巷和谢宛飏谈合作,猛然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让人不安的暗黑之气,全身的汗毛不可抑制地竖起,回过头,只见白兔冷冰冰地站在巷口。 白兔怒不可遏,她和谢宛飏才认识多久,居然对他笑得那么甜美,却在昨晚警告他不要太任性。想到这里,胸口处淤积起来的愤怒越来越浓,像快要饱和的瓦斯,几欲爆炸。 谢宛飏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 这让白兔更加愤怒,此时的他觉得冷凝霜和谢宛飏两个人站在一起望着他的画面十分刺眼。纯洁天真惯了的脸庞愤怒地扭曲成暴怒的狮子,他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带有强烈占有性地一把搂过冷凝霜的腰,对着谢宛飏,燃烧起来的怒火就像是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锐利的牙齿般可怖。 “离我的女人远一点!”他一字一顿,挟带着零下五十度足以将人瞬间冻成冰棒的暴风雪,冷冷地说完,粗暴地抓起冷凝霜的手腕,转身大步离开。 第二十一章 谁先示弱? ps: 今天脑子发晕,二更要晚一点,实在对不起大家,抱歉! 冷凝霜被白兔粗鲁地带走,又呆呆地被他扯进一条长而窄的暗巷,脊背被迫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双手狠狠地拍在她的头顶两侧,也没有说话,只是严厉地瞪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射出火花。 他此时的表情在冷凝霜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瞬间点燃起她心底的萌之火焰。她瞠大双眸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别过头去,以手掩唇,噗地笑了: “呵呵,刚刚的那句话好老套,不过挺有气势嘛!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也有那种表情,真有趣!” 她抱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这种被愉悦了似的笑声如同一盆冷水,将他的怒火刷地浇灭。酝酿中的激愤情绪阳痿了似的瞬间疲软,下一秒所产生的手足无措让他脸涨得通红。一种说不出的、如同火焰在冰层下燃烧般的愤怒让他死死地瞪着她,忽然对准她的唇,泄愤似的一口啃下去!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柔软的唇上感觉到一阵刺痛,然而他终是舍不得的,咬上她的那一刻,便探出舌尖,轻轻舔舐刻在她唇上的齿痕。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地压迫着她,强行撬开她的贝齿,与她肆意缠绵。 淡淡的桃花味道,唇舌柔韧且极具占有性。她咯咯一笑,很是愉悦地展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良久,他松开她红润的唇瓣,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身。火热的唇顺着她的脸廓、耳垂,柔软地贴上她雪白的颈子,在她单薄的肌肤上灼热地滚过。然后闷闷地将头埋进她的脖子里,可怜兮兮地低喃道: “娘子,是我不好,我不该小心眼地对你发脾气,我不该擅自抱着枕头去书房睡,我不该不给你做饭,我以后再也不了,你不要不要我。” 冷凝霜闻言,笑得更欢,好笑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像在摸一条乖巧的小狗:“你的态度转变还真快啊,早上明明还在生气。” “娘子……”白兔语塞,她似笑非笑的语气让他拿不准她是不是在生气。抬起头,水汪汪地望了她一眼,又垂下眼角,喃喃地道,“我再也不了。我以后什么都不问了,你把我当成别人也无所谓,只要你能让我呆在你身边就好了。” 冷凝霜仿佛看见了一个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在可怜巴巴地沮丧着的小白狗。伤脑筋地揉揉太阳穴,望着他深低着头快要哭出来的脸,用手指在他的眉心狠狠地戳了一下: “你想多了,阿暖的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大灵王。” 白兔一愣。傻傻地抬起头望着她。在她看来像个痴呆小狗似的目光让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无语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晚上我再跟你说。现在先回去吧,这个时间正是火烧店最忙的时候。我不能出来太久。对了,还有谢宛飏,我还没和他谈完呢。”说着转身要走。 白兔一把拉住她,双手握住她的手腕,两眼看着她。认真地道:“娘子,谢宛飏那家伙不是个好人。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啊呀呀,白公子,背后道人长短可不是君子所为哦。”一句悦耳的男中音含笑传来,谢宛飏从巷口懒洋洋地闪出来,折扇在胸前刷地展开,笑眯眯地摇啊摇。 “偷听别人家夫妻说话也不是君子所为。”白兔瞪着他那两颗让他觉得碍眼的虎牙,冷冷地道。 “夫妻俩在大街上聊私房,还做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害羞行为,白公子你好像没有立场责怪在下吧。”谢宛飏用扇子掩住口唇,抿嘴而笑,样子就像是一只被搔到了痒处的大猫。 “你居然偷看!你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白兔怒不可遏,和冷凝霜相比,他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听见自己和娘子亲热被偷窥了,顿时脸色涨红地低吼出来,好似一只炸毛的幼猫,弓起腰身竖直尾巴,恶狠狠地瞪着他。 谢宛飏仿佛被他暴怒的样子取悦了,呵呵一笑:“我以为你们在这里做,就是为了让旁人围观的。” “你……”尖利的牙露出来,白兔想冲上去狠咬他一口。 冷凝霜无语地拍拍他弓起的背,垂下眼,对着谢宛飏沉声道: “虽然我家相公很俊俏,但他没那方面的嗜好,谢公子你当着我的面挑衅我家相公,以达到引起他注意的目的,也太不把我这个娘子放在眼里了。” 谢宛飏顿时脸黑如锅底,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道:“大娘子,我也没有那方面的嗜好!” 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有就好。”冷凝霜淡淡地说,“言归正传,你要求的绣活我答应接下来,既然是八十大寿,又是紫檀透雕,上面的花样自然该精致贵气,我也不想敷衍了事。我会先把绣样画下来,七天之后你来我家,等过目了绣样,咱们再来商定价格,如何?” “大娘子周到。既然大娘子如此安排,在下七日后必会准时去府上拜访。”谢宛飏彬彬有礼地笑答。 “那就这么定了,我店里还有活儿要忙,就先失陪了。”说罢,绕开站在巷口的谢宛飏,径直走了。 白兔敌视地瞪着谢宛飏,愤愤地迈开步子,刚想跟随冷凝霜离开,然而在擦过谢宛飏身边时,却听他突然带着一丝讽意,低笑着开口: “冷姑娘姿容甚美,又娴雅大方,即使去做富家夫人也绝不比其他高门闺秀差,而白公子你除了脸白了点……”顿了顿,望着他怒视自己的模样,微笑道,“老实说,我觉得你和她站在一起很碍眼。” 白兔心脏一沉,拳头握紧。冷冷地瞪着他,谢宛飏则不甘示弱地回以温雅的淡笑。 就在这时,冷凝霜忽然出现,一记手刀切开两人“热切”的视线,绷着一张脸警告道: “谢公子,请别像个碎嘴女人似的对我家相公胡说八道。”说着,拉起白兔的手走了。 谢宛飏唇角含笑,直到两人走远了,他才回过头,望着他们那在他看来很碍眼的背影。顿了片刻,冷冷一笑: “到底谁更像女人啊,那种没用的男人究竟哪里好我的贴身校花全文阅读。值得你如此维护!” 漆黑的眼眸沉了沉,尖锐的虎牙在炽热的午后泛起森冷的光芒。 …… “娘子,你和那个姓谢的在一起到底在商量什么?”白兔被冷凝霜维护,明明心里泛起小小的喜悦,嘴上却委委屈屈地问。 “他祖母喜欢你绣的《仕女拜月图》。所以他想让你绣一架用于贺寿的屏风,他好在寿宴上送给他祖母。寿宴在正月初四。” “我才不给他绣!”白兔赌气地说,“娘子,你以后也不要和他再来往了,我讨厌他!” “讨厌是一回事,生意又是一回事。你就不想用你的手艺多赚钱吗?若你的名声能在富人圈子里打响。有钱人就会通过映月绣楼找我们定做,到时候议价的主控权就在我们手里,接与不接、要多少钱都是我们说了算。” 白兔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太愿意,拧起眉毛道:“话虽如此,可一旦和谢宛飏合作,那家伙就更有借口接近你了,我讨厌那样。” 他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冷凝霜无语地叹了口气:“这次只是因为主顾是他。才会和他有来往,至于以后。和映月绣楼之间的往来自然还是同郭掌柜。谢宛飏唯一有用处的地方,就是他能在谢家的寿宴上把你绣的屏风隆重地推荐出去。” 白兔有些纠结地点点头,他并没想过他的绣品要多卖多少钱,即使像现在这样每件赚个二三十两他也很欢乐,可既然娘子喜欢,那就那么做吧。反正攒的钱越多,越能多多地生小兔子,一想到这个,他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反正娘子对姓谢的也没意思,看娘子这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多迷人!娘子,再冷酷无情一点,让姓谢的那个混蛋失望到哭死去吧! 冷凝霜并不是想赚多少钱,而是她觉得以白兔的绣工,现在这样的买卖方式等于贱卖才能,可映月绣楼已经是丽州最大的绣楼了。谢宛飏的提议无疑给她指明了另一条路,试一试反正又没有损失。 已经到了火烧店吃午饭的时间,白兔向来是和冷凝霜一起吃饭的,当两人携手进入店内时,立刻收到一桌子人的注目。 白兔乐颠颠地去帮钱胖子摆碗筷,钱胖子一看就知道两人和好了,也很高兴。钱满贯悄悄凑到冷凝霜身旁,用手肘捅捅她,狐疑地问: “你手段好强啊,他刚刚进来时明明还铁青着一张脸,你俩这么快就和好了?” “多大点事,只要我想好就能好!” 钱满贯扁扁嘴:“切!你昨儿明明还说懒得管他!” 冷凝霜笑而不语。 夜凉如水。 一轮满月泛着鲜红悄悄地爬上柳梢头,清冷的光芒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似笼着轻纱的梦。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 冷凝霜侧卧在青翠的草地上,眯起眼眸,聆听着白兔用一片柳叶吹出一支凄婉迷离的小曲儿。当幽深的旋律在空气中逐渐消散时,他放下柳叶,抬头望向天边的圆月,轻喃了一句: “过了中秋,月亮还是这么圆。” 冷凝霜不语,仿佛睡着了。 白兔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沉声问:“娘子,阿暖是谁?” 第二十二章 前世今生 冷凝霜背对着他躺着,良久,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声反问:“你就这么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他低哑着嗓音,望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坚定地回答。 冷凝霜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一阵,轻笑道: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女人,她父亲的家族非常庞大,非常富有,可惜她是父亲外室的孩子,母亲只是个一脱成名的演员,哦,就像是乐坊里的歌姬。这样卑贱的血统是入不了户籍的,直到母亲上吊自杀,为了平息丑闻,稳定大局,祖父迫于无奈,只好命令父亲将这个孩子接回家。 往后的二十几年里,家族的漠视与虐待,以及对自身血统的自卑造就了一个相当扭曲的女人,不断膨胀的不甘让她费尽心机终于争取到爷爷的赏识,利用这份赏识在背地里慢慢地敛权。爷爷做梦也没想到,他悉心培养出来的狗其实是一头野心勃勃、善于隐藏的狼。最终当他终于意识到这头狼的危险,想采取行动毁灭她时,狼已经张开嘴一口咬掉了他的脑袋。 之后这匹狼开始以极其残酷的手段肃清整个家族,凡是欺负过她、反对过她的人,她一个都没有放过,她要让他们尝尽人世间最悲惨的滋味,即使是她的父亲,即使是和她有着一半血统的兄弟姐妹,她也不会放过。做完这一切,她更是变本加厉,利用庞大的财富优势,无所不用其极地,运用各种恶劣的手法吞并了一个又一个商族,壮大自己。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天真纯洁的男人,他的父亲是个相当顽固的老人。死活不肯同意女人提出的合并计划。就在这时,那个天真的男人居然向这个卑劣的女人告白了,他说他爱她。多么可笑的男人,明明他们是敌对的,明明他知道她恶名昭著,他居然还对他的家族敌人说‘喜欢’。 好天真,天真得让人想毁了他,于是女人卑鄙地利用了他,玩弄他的感情,利用他吞并了他的家族。然后在他像个傻瓜一样哭着来求她时,她冷笑着告诉他,你这种傻瓜配不上我。于是。那个傻瓜在当天夜里自杀了。” 顿了顿,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好恶劣的女人,对吧?” 并不明亮的夜里,清泠的风拂过她略显瘦削的背影,如天上孤寂的满月白算计。凄清、苍凉。 像是硬把一整块冰吞下去似的,寒冷的感觉灌满全身。压迫骨髓般的神经痛即使他在努力地压抑,胸口处却还是大幅度地起伏着,几欲窒息。然而纵使这样,白兔望着她的眼神却始终是沉稳淡定的,没有一丝惊讶疑惑。 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棱角鲜明的唇微微地抿着。良久,他忽然俯下身去,温柔地抱住她。乌黑的长发垂下去几缕。擦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有点痒。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句: “不对哦,她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女人。” 冷凝霜心脏猛地一沉,瞳眸缩紧!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一个同样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温柔地轻笑道: “霜霜,你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女人哦。” 一瞬间。辛涩的暖意涌来,这股犹如在吮吸青柠檬般的感觉自心房以圆形的弧度向上涌。很快,一颗泪珠悄然涌出眼眶。 她忽然回过身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怀里。 她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或许是今晚的月光太凄凉,或许是他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太伤感,她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白兔牢牢地抱紧她的腰,他的脑中嗡嗡作响,胸口处滚荡难平的痛意,沉重得令他难以呼吸。如同血液要凝结般的震动,内脏好似被什么紧握住般悲伤,这感觉既是他的又不是他的,仿佛是突然连接上了某个错位的时空,无法言喻的痛苦感紊乱地叠加,一齐塞进他的血液,就连指尖处的血管都在震颤着。 “霜霜,我爱你,不管你爱的人是谁,我爱的人永远是你。”他在她的耳畔这样对她说。 微凉的唇吮住她的耳垂,沿着脖颈一路细细吻下去,很快便炽热起来。黑暗中的感官更加敏感,冷凝霜的身子如灌了醋一般,心脏跳得飞快。他薄如花瓣的双唇灼热地辗转在她光裸的肌肤上,激起阵阵酥麻。她被他压在草地上,身上的力气仿佛被一下子抽干,蒸发得一丝不剩。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的手移到胸前挑开她的衣襟。他的掌心散发着烫人的热度,烫麻了她的肌肤,让她不自觉地沉沦在这场突来的温潮情浪里。 她迷蒙地仰起头,他墨黑的长发垂落在她耳畔,他漆黑的眼,美丽的唇,无一处不是她熟悉的。有一股温柔的暖流荡漾过心尖,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细细地抚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最后停在他的嘴唇中间。 他的眸色暗了下去,感受着她滑腻的手带给他的温度,继而薄唇微启,含住了她修长的手指。手臂猛地一带,衣衫向两旁散开,雪白的肌肤呈现在他面前,在满月的映衬下,皎洁如玉。 她迷人的幽香就像是一粒火种落进了早已烧沸的热油里,在他的体内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她的眉眼、她的嘴唇、她的肌肤、她的所有都在深深地吸引着他,她的每一声呼吸传入耳朵,都是无比的诱人。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左右他心跳节奏的人只有她。 更深地吻了下去,他的唇在微微颤抖,探入她口中的舌却毫不犹豫地深深席卷着她,将所有的浓情与渴望尽数传递给她,霸道而温柔地辗转缠绵。滚烫的胸口里充斥着灼人的炽热,满溢着浓浓的柔情,酝酿着更多的渴望。 绛红色的裙摆在夜晚的风中微微抖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用双手紧攀住他的肩膀,想要贴近他,再贴近他。 他心跳凌乱,紧紧地压覆着她,身体上移,猛然冲撞,一股难以言语的酥麻感电流般地流窜至全身,让她浑身一颤险些灵魂出窍,忍不住溢出细碎的呻吟,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江湖遍地是奇葩最新章节。他今天的动作是前所未有地激烈,灼人的刺痛感混合着无法抑制的极致快感,使她深深地痴迷其中。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牢牢地圈住她的腰身,手掌揉下,十指用力扣住她挺翘的臀,让她与他更加紧紧相连,密不可分。她的柔软在他硬实的胸膛上不安分地磨蹭着,一波又一波销魂的麻痒感在胸前荡漾开来,让他心脏狂跳。他不可自拔的沉沦在她的体内,已经到了想要狠狠将她弄坏的地步。 他喜欢她,深深地喜欢着,喜欢到只要一想到她是属于他的,就会激动得湿红了眼眶的程度。然而纵使再喜欢,他也不是她,他们永远只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深深地与她融合,在誓言达不到的身体深处,在抚爱达不到的心灵尽头,他要将这份热度发散到极致,深切地感受着她…… 冷凝霜和白兔彻底和好如初,而那一夜的故事则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起。 冷凝霜着了凉,身体发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更悲催的是,这一天恰好是她户籍表上的生辰之日。 村里的郎中来给看过了,也开了药,白兔拿着方子请虎子帮忙去镇上抓药,自己回来坐在床边,一边拧了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一边担心地问: “娘子,你还好吧?” “嗯。”冷凝霜蜷缩在被子里,鼻塞声重地哼了声。 白兔伸手拨开她脸颊上被毛巾沾湿的碎发,顿了顿,皱起眉,连珠炮似的关切地问: “娘子,你头疼不疼?嗓子难不难受?要不要喝水?” 冷凝霜满头黑线,晕沉沉地翻了个白眼,反问: “我什么都不要,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好。”白兔闷闷地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过了一会儿,忽然又问了一句,“娘子,要不要我帮你唱《摇篮曲》?” 一腔怒火噌地窜上来,直顶天灵盖,她满脸通红地从额头上扯下湿毛巾,一个用力,准确无误地甩在白兔的脸上。 虎子把药买回来后,白兔颠颠地跑去厨房认真地熬好了汤药,一边吹着一边端回卧室,叫醒满脸通红的冷凝霜,道: “娘子,吃药了,吃完药再睡。” 扶她坐起来,又忙在她背后塞了一个软枕,接着自己坐在床沿上,端过药碗,舀起一勺黑糊糊的汤药吹凉,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才笑眯眯地递到她嘴边。 冷凝霜嘴里发苦地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我自己喝。” “不行,娘子你生病了,这个时候最需要照顾了,哪能让你自己吃药呢。来,让为夫喂你。”白兔的唇角挂着大大的笑容,一双眼眯成了月牙,把黑漆漆的汤勺往前送了送。 冷凝霜望着他流光溢彩的小眼神,又看了看闻着就发苦的药,欲哭无泪。这么苦的药不让她一口气喝下去,却让她一勺一勺地喝,他这是在关心她呢,还是在折磨她啊! 然而望着他傻兮兮、满怀期待的笑容,犹豫了半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张开嘴,让他喂了进去。 一碗药下肚,白兔扶着冷凝霜重新躺下,端着空碗步履轻快地出去了。冷凝霜趴在被窝里,却嘴里苦得直想吐。 她到底干吗要这么顺着他呀,她是白痴吗?! 第二十三章 帮你擦身 冷凝霜服过药,到黄昏时分,一觉醒来身上发了汗,觉得轻省了些。偏过头,却见白兔正坐在床沿上,用手托着腮,脑袋在一点一点地打盹儿,样子十分滑稽。 她噗地笑了,伸手拿去额头上的湿毛巾。 白兔听见响动,脑袋脱离了手的支撑猛地往下一点,晃了晃头,醒了过来,眨眨惺忪的睡眼说:“娘子你醒啦。”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咕哝道,“终于退烧了,要不要喝水?” 冷凝霜点点头,白兔就去倒了一杯水,回来扶她坐起来,手搂着她的肩背,把杯子送到她嘴边。 冷凝霜出了一身汗,脑袋昏昏沉沉的,懒怠动弹,也就任由他这样地无微不至。微微睁眼喝了两口,眉一皱: “好甜啊。” “这是用雪梨和冰糖煮出来的,清热润燥,生病时喝最好了。我煮了一锅,厨房里还有呢,再喝两口。” 冷凝霜并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可看着他那附赠八颗牙、灿烂到不能再灿烂、体贴到不能再体贴的傻笑,想要拒绝的欲望在犹豫地眯了眯眼之后,还是磨灭得一丝不剩。 喝光一杯水,白兔美滋滋地道:“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冷凝霜连忙一把扯住他,再喝她就该吐了,“我想换件衣服,你给我拿件衣服来。” “换衣服之前先擦一擦吧,全是汗。” “我想洗个澡。”她揉搓着发痛的额头说。 “不行啦,刚退烧哪能洗澡,我去打盆水来给你擦擦。”白兔严肃地说完,拿上脸盆出去,不久打回一盆热水,拉过脸盆架放在床边。拧了一条湿毛巾。 冷凝霜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他已经掀开被子,开始扯她的衣服。 “你干吗!”她一把拉紧自己的衣襟,瞪大眼睛问。 “帮你擦身啊!”他无辜地眨眨眼,笑得十分纯良,乐呵呵地望着她发红的耳根子,“娘子,别害羞嘛,我是你相公,该看过的不该看过的我全看过了!我会擦得很仔细。绝对不会遗漏任何一个地方,娘子你放心!” 放心你妈个头!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纯洁的表情说出这种下流的话?”额角上的青筋在活泼地跳动,她咬着后槽牙道。 “咦降身女配。我只是想帮你擦身啊,你说下流,难道是你想到了什么不纯洁的事?”白兔疑惑地眨动着睫毛,忽然抿起嘴佯作害羞,偷腥猫似的窃笑道。“啊呀,娘子,你好色哦!我知道你想啦,可那也得等到你病好了以后才行!” 冷凝霜的眉心跳动着薄怒,一把抓起枕头拍在他脸上。 白兔笑嘻嘻地接住枕头扔到一边,扑上来。三下五除二扯掉她的衣服:“来嘛娘子,乖乖地让我擦完,我再喂你喝粥哦!我会擦得很仔细。绝不弄疼你的!” 冷凝霜强忍住自己想一巴掌拍死这个白痴的冲动,这货扒衣服的速度奇快,说话间她已经被脱得连只肚兜都不剩。浑身凉飕飕的,让她忍不住抱住身子。好在他还算规矩,除了偶尔捏捏她的皮肤。逗逗她胸前的两只小木瓜外,没其他过火的行为。 怕她再受凉。他草草地用干毛巾帮她拭干身体,冷凝霜缩进被窝里。白兔放下毛巾,打开衣柜,取出一个包袱解开,拿出一条藕荷色的蚕丝长裙,抖搂开,笑眯眯地问: “娘子,穿这件怎么样?” 冷凝霜一看,登时怔住了。 这是一条长及脚踝的藕荷色吊带连衣裙,长裙的前襟用五色彩线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交颈鸳鸯,色彩鲜亮,栩栩如生。并且面料柔软,质感光滑,民间虽然不允许使用丝绸,但这条裙子用的一看就是掺了蚕丝的上好面料。 “这是……” “生辰礼物!”白兔笑眯眯地说,“你上次不是说穿亵衣太麻烦了,想要一件吊带裙子睡觉穿。我虽然觉得这种裙子露出来的地方太多,容易着凉,不过既然你喜欢,披上这个就好了。”他又展开一件长及臀部、类似于浴衣的外衫,浅紫色,系着腰带,上面绣着粉红色的莲花,“郭掌柜说了这是茜棉纱,虽然比不上丝绸,但热天不粘身,很凉快的。娘子,喜欢吗?” 冷凝霜望着他献宝似的笑容,呆怔了好半天。 她早就忘了她什么时候抱怨过亵衣不好穿,也许只是哪天洗过澡后,一边穿衣服一边随口牢骚的,可他却将她的随口一说牢牢地记住了。这上面的绣花少说也得绣一个月,再加上准备面料,也就是说,他在好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她的生辰礼物了。 冷凝霜向来对自己的生辰没有好感,上辈子她从不过生日。虽然她并不憎恨自己的出生,但也没那么喜欢,所以即使后来富贵双全,她也不爱过生日。至于这辈子,户籍表上的生辰八字是冷二妞那个原主的,不是她的。对于这个生辰她压根不期待,然而很显然,他期待了。 “娘子,你不喜欢?”白兔见她呆呆的,并没有欣喜,不免有些失望,黯淡下眸子问。 “没有。”冷凝霜轻声回答,唇角勾起,嫣然一笑,伸出光裸的胳膊,“拿来给我穿上!” 白兔见她笑容里的喜欢是不作伪的,顿时露出憨得不能再憨的灿烂笑容,颠颠地跑过来,把睡裙套在她身上。柔滑绵软,穿在身上如第二层皮肤般轻薄,的确是不错的料子。估计这应该是因为白兔替映月绣楼刺绣,郭掌柜以友情价提供的。 她坐在床上,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别扭了一阵,她还是抬起头,又在他投来疑惑目光时,连忙撇过脸,避开他的眼。脸微红,她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个,谢谢了。” 白兔怔愣了好一会儿,双眸落在她鲜红得透明的耳垂上。她是个不善于对亲近的人表达谢意和感情的人,却也明白这些话必须要好好地表达出来,可是因为不擅长,所以在表达的时候会别扭又害羞。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她让他心底的萌柔之火熊熊燃烧,扑过来撅起嘴唇欢叫: “娘子,你好可爱,让我想亲你重生左唯最新章节!” 冷凝霜一巴掌拍过去:“去死!” 白兔的脸被推成包子,一边挣扎着往前拱,一边发音不清地道:“先让我亲一下再让我去死嘛,我是你相公,又不是没亲过!” 冷凝霜死死地推挤着他的脸。 两人正闹着,院子里忽然传来姚仙仙的声音: “白大哥在家吗?” 白兔有些失望,姚仙仙这丫头向来不懂得看时辰,不舍地放开冷凝霜,答应一声出去了。 这边冷凝霜整理好衣服,刚刚和他闹了一会儿,昏沉的脑子倒觉得清醒了。不久,姚仙仙含笑进来,坐在床边问: “嫂子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多谢你记挂着。”冷凝霜微笑道。 “我娘让我带了几个梨,说煮水喝能止咳,我交给白大哥了。嫂子你咳得难受就煮水喝,喝个两三天保准见效。” “替我谢谢你娘,总是让她破费。对了,昨天你白大哥买腊肉买多了,你走时带一条回去做菜吧。” “这怎么好意思!”姚仙仙连忙道,“我娘说虎子平常就够麻烦你们的了,还总是让你们这么破费,我们家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无妨,你和你娘也总往我们家送东西,就当回礼吧。” “那几个秋梨哪能和腊肉比。” “所以我说是买多了,放着也吃不完,你就拿回去给大福解解馋吧。”冷凝霜淡笑。 “那就谢谢白嫂子了。”姚仙仙犹豫了一阵,还是关心弟弟的心占了上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 两人闲话了一回,冷凝霜察觉姚仙仙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欲言又止,仿佛想和她谈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顿了顿,问: “仙仙,你有话想和我说吗?” 姚仙仙微怔,被看穿了似的身子一颤,对着冷凝霜嘿嘿讪笑了两声。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低着头小声道: “嫂子,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姐一样,我说了你可别取笑我,也别看不起我。” 冷凝霜失笑:“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姚仙仙闻言,放下心来,抬起头,笑出一行纯真的白牙: “我一直觉得白嫂子好厉害,一点都不像其他人家的年轻媳妇,任劳任怨,还要受着婆家的气,忍着相公的不满。既好看又有学问,想去做工就去做工,不想做家事就可以不做,白大哥还那么听你的,所以我想如果是白嫂子的话,一定能帮我拿个主意。” 冷凝霜望着她红得如熟透番茄的脸,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面色凝重了起来。 姚仙仙却没发现,她埋着头,绞着双手,两耳通红,忍着害羞低声道:“嫂子,你上次见过的沈九公子,他说……他说……他说他喜欢我,想我纳为妾!” 她闭着眼睛,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浑身发颤,像一头紧张不安的小鹿。 还真是少女怀春的问题啊! 冷凝霜在心里无语地叹了口气。 第二十四章 成交大笔 “你想让我帮你拿什么主意?”冷凝霜问。 “我、我也不知道!”姚仙仙满脸通红地搓着双手,眉毛皱着,咬紧嘴唇,吞吞吐吐地说,“嫂子,沈公子和我说,他是知府大人三儿子,大排行第九,家财万贯,又是官宦世家,好多女人想给他做妾都做不得,他很喜欢我,所以才想纳我为妾。 他还说,妆奁嫁妆不用自己置办,他都会帮我置办齐了,之后我娘和我的两个弟弟他也会帮我照管。他家娘子身上有病已经不能好了,他说成亲后让我暂且住在外面,等过个一年半载,他娘子死了,我再生、生下儿子,他就会把我接进府做、做正室。” 冷凝霜哭笑不得:“你是喜欢他,还是更看重他的家世?” 姚仙仙一怔,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满面通红地道: “我、我、嫂子,沈公子他是个好人,他曾经从来我摊子上找茬的坏人手里救过我。”顿了顿,直着脖子小声说,“而且如果我成了知府大人公子的妾室,我娘也能过得好一点不是么。” 冷凝霜沉默了半天,轻叹口气: “首先,如果知府大人不同意,即使你成了沈公子的妾,沈家也不会承认你,别说进府了,被退回娘家或者直接被卖掉都有可能;第二,如果纳妾这件事没经过沈娘子的同意,能成为知府家三儿媳的必然是官家小姐,如果她知道她的相公和一个私纳的小妾在背地里等着她死,你受得住官家小姐的报复吗?” 姚仙仙一张小脸发黄,呆了一会儿,忽然抬高声调道:“沈公子说他家娘子每天都卧病在床,她不会知道的!” 冷凝霜啼笑皆非,无语地顿了顿。说:“这样吧,过几天谢公子会来我家,他经常和达官贵人打交道,一定也听说过沈公子。到时候你来,我当面帮你问问,打听一下沈公子的为人和沈娘子的病,如何?” 姚仙仙的脑袋一片混沌,心在不安地跳动着,咬了半晌的唇,才呆呆地点了点头。 姚仙仙走后。白兔端着一碗鸡肉粥从外头进来,笑眯眯地坐在床边,一边用勺子喂冷凝霜喝粥。一边疑惑地问: “虎子她姐怎么了?脸发白,在门口没有石头没有坑的,她居然绊了两跤!她跟你说什么了?” 冷凝霜叹了口气,把姚仙仙和她说的话对白兔讲了一遍。 “什么?做妾?”白兔失声低叫,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姚大娘如果知道,一定会气昏过去的!兰溪村的贝儿姑娘去给城里卖猪肉的孙财主做妾,结果没到半年就被大妇给打死了,虎子他姐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许她认为凭她的头脑斗得过大妇。到底还是小姑娘,空有野心,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我倒也没看不起做妾的。农户家的女儿想要嫁入官门,也只能给人家做妾。可那个沈九摆明了就是想玩玩,居然连府门都不让入。直接在外边赁个房子过日子。到时候他吃干抹净了拍拍屁股走人,姚仙仙怎么办?” “娘子,那你怎么不劝劝虎子他姐?” 冷凝霜淡淡地说:“怎么劝?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比发情期的狼狗还凶,谁要是敢说她情郎的坏话,她就会咬死谁逆杀。再说我算她的谁。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她的决定。我也只能把事实摆在她面前,让她自己看着办。既然已经有出嫁的打算。就说明不是小孩子了。” 白兔闷了半晌,忽然有些好奇地问:“娘子,你见过那个沈公子吗,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凝霜哼笑一声:“风月场上的老手,喜欢享受追逐过程的公子哥。” 白兔拧了拧眉:“听起来不太像好人。” 冷凝霜点点头,沈九那个人给她的印象并不好,对那种带着一双种马眼睛到处乱放电,最喜欢享受漂亮姑娘们的追逐爱慕,以征服纯贞女人的心为乐,聪明脑袋从不用在正经地方的纨绔公子,她向来没有好感。 八月二十四。 冷凝霜坐在书房,放下画笔,含笑望着桌上的画纸,道: “画完了!” 一旁的白兔连忙丢下手里的书,过来观看。 书桌上铺了一大张生宣纸,上面画了一副《八仙祝寿图》。画面上的八个仙人形态各异,面目生动,皆手持宝物,表情祥和,仙衣飘逸。白鹤、流云、山石、蟠桃作为衬景,既表达了长寿吉祥的美好祝愿,又增添了高雅脱俗的仙境氛围。整幅画运笔流畅,气韵生动,颜色鲜艳喜庆,用作祝贺老夫人的八十寿辰再恰当不过。 “娘子,你居然会画画!”白兔呆了半晌,才惊呼出声。 “嗯。”冷凝霜淡淡哼了声。 前世的冷家,别看她的父辈们全不成器,祖父却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围棋书法绘画无一不通。因此冷家的孩子若是想讨他的喜欢,想要竞争未来家主的位置,这三样是必会的,学不会直接就被淘汰了。虽然祖父是个非常冷酷、卑鄙、无情的人,但他的才华和手段一直是她所佩服的,直到现在他也是她佩服的人。 “这幅画你能绣出来吗?”拉回思绪,她问仍沉浸在赞叹与震惊中的白兔。 “没问题,当然能。娘子你画的,我自然会一笔不差地好好绣出来。”白兔再次露出一副与有荣焉、喜气洋洋的表情。 “那就好。”今天绝不能让谢宛飏用二百两就把她给打发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虎子的声音:“师父,师娘,谢三公子来了!”说着打起帘子。 谢宛飏含笑走进来,身上穿了件极为素雅的象牙白工笔楼台山水圆领袍,头戴纶巾,手里握了一把檀香骨折扇,腰间垂着一个松香色荷包。举止斯文,风度翩翩,然而眉宇间却泛着一丝疲惫。 “听说大娘子前几日病了。不知身子可好些?”谢宛飏直接无视坐在一边的白兔,噙着笑意关切地问。 “我家娘子的身子不劳谢三公子关心。”白兔眼见这小子一进来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娘子瞧,一腔怒火噌地烧起来,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飞。 “在下只是关心大娘子的身体,所以问了一句,白公子又何必这么小气!” “我家娘子有我这个相公关心就够了,谢公子你还是回家去关心关心你的娘子吧。”白兔一边凉飕飕地说着,一边拿冷冰冰的小眼刀狠狠地戳他。 谢宛飏眼光微微一错,对视上他的眼,带着薄怒绝世宠物全文阅读。皮笑肉不笑地道:“白公子说笑了,在下尚未婚娶,还没有娘子。” “不会吧。看你这样子怎么也快三十岁了,还没娶妻,莫非有什么隐疾?”白兔大惊小怪地高呼。 谢宛飏脸黑如炭,差点咬碎一口钢牙,瞎了你的眼。老子今年才二十二岁! 白兔“初战告捷”,很欢乐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谢宛飏火冒三丈地回瞪着他。一时间火光电石开始在半空中爆闪,噼里啪啦地打着火花。 冷凝霜无语抚额,开口道:“谢公子你坐吧。咱们就开门见山,绣样我已经画好了,你先过目一下。之后我们再来谈价钱。” “不急。”谢宛飏大喇喇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用扇子一下两下地轻轻敲打着桌面,笑吟吟地道,“好歹我也是客人,远道而来。至少该请我喝杯茶吧。” 冷凝霜的眉角在不耐烦地跳动着:“谢公子,你最好记起来。这笔生意是你上赶着找我的,我没那么多耐心和你闲磕牙。若你还想让我接活,就快点看完、快点把价钱谈完、快点把订金付了;若你想另请高明,门就在后面,不送。” 谢宛飏满头黑线,他光顾着和白兔打嘴仗,忘了冷凝霜这个女人是最最坏脾气,最最没耐性的,若是惹恼了这个专挑人软处捏的女人,可讨不着什么好。 “真是个没耐心的女人。”他不满地咕哝,随手拿起桌上的画纸,“就是这张?”仔细一看,却被这幅虚实相应,运笔细腻,工笔晕染极为巧妙的画作惊住了,呆了半晌,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她,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你画的?” “这《八仙祝寿图》你应该认得,象征着吉祥如意,平安长寿,用作给老年人贺寿,既吉利又喜庆,还不失雅致富贵。因为材料是由你来出,所以我也不狮子大开口,一口价五百两,寿宴前半个月交货,如何?” 谢宛飏还没从“一个女人居然拥有可以媲美专业画师的高超画功”这件事所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又被她公事化的口吻一阵狂轰滥炸,好在他是个生意人,很快便回过神来。之前的绣工他已经见识过了,今天绣样也看过了,两者结合在一起绣出的成品必会精美绝伦,五百两这个价不算贵,可是…… “五百两也可以,不过得加上这幅画。”他笑吟吟地扬了扬手里的画纸,眼神里是志在必得的坚定。 “不行!”白兔断然拒绝。 “无所谓,你若喜欢,一百两卖给你。”冷凝霜仍旧一马平川着脸,淡淡地说。 “娘子!” “反正又没写名字。一百两,买吗?”她抱胸,扬眉,戏谑地看着谢宛飏。 “一百两?你要的太狠了吧?”你当你是扬州八大家? “有钱难买心头好,你既然喜欢,多少钱都不贵。一百两,买吗?”她笑吟吟地问。 谢宛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画。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现在再说不买,那不就是自打嘴巴吗,在她面前他可不愿丢这个人。 顿了顿,一咬牙一跺脚:“一百两就一百两!” “成交。总共六百两,画和绣品十二月初四一起交货,最好你亲自来取,或者你那个尖嘴猴腮的管家来也行。订金三百两,你先付还是映月绣楼来送针线时再支付?” 谢宛飏二话没说,极为爽快地掏出三百两银票递给她。 冷凝霜眉眼带笑地看了看三张崭新的银票,收进袖子里。 第二十五章 谢氏兄弟 “谢公子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的这件寿礼成为整场寿宴上最受瞩目的寿礼。”冷凝霜收了钱,心情极好,对面前的这位大主顾热情地承诺了句。 “那就有劳大娘子了。”谢宛飏笑眯眯地拱拱手。 就在这时,冷凝霜余光瞥见门帘轻微地动了下,露出姚仙仙的小半张脸复又合上,知道她来了,眼眸一闪,笑着问谢宛飏: “对了谢公子,你听过沈九这个人吗,他是丽州城人?” “沈九?”谢宛飏狐疑地眨眨眼,想了一想,“你说的莫不是知府大人家的九公子沈丘?” “正是他,听说沈公子的夫人常年卧病?” “咦,你听谁说的,他夫人前天还和我家六妹一起出城去游湖了。” “是么?”冷凝霜耳闻帘子后面一息沉重的呼吸声,谢宛飏显然也注意到了,余光往门边瞥去,她又问,“那沈公子家中可有妾室子嗣,为人如何?”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喜欢逛窑子吗?” 谢宛飏的眉角抽了抽,和一个女人讨论逛窑子的问题,就算主角是别的男人,他也觉得别扭。斜眸瞥见白兔也有点不自在,再回头看着冷凝霜淡然的脸,眉毛抽得更厉害,哭笑不得地回答: “他可不敢纳妾,就连窑子都不能明着逛,他家那夫人泼辣得紧,因为娘家是庐州裴家,就连婆家也要敬她几分。前年沈丘和人打赌,在外边养了一个外室,被他夫人知道,直接打上门去,把那个姑娘打个半死,烧了房子,最后还把那个小妾给发卖到庐州去了。闹得整个丽州城人尽皆知。子嗣嘛,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夫人所出一个是通房生的。”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虎子的一声低呼:“姐!” 紧接着一阵奔跑声越来越远。 屋里的三个人俱是一愣。 谢宛飏似笑非笑地看着冷凝霜,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凝霜淡定地笑答:“没什么,谢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谢宛飏浓眉一扬,他又不是傻瓜,联系前后自然猜到了什么,反正与己无关,也就没追问。过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冷凝霜和白兔便送他出去。 不料刚走到院子里,还没踏出门槛,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突然从院墙下闪出来。隔着一道门槛,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这男子的相貌与谢宛飏有三分相似,只是长了一双丹凤眼,个子也不高。穿了件银红色团花暗纹直裰,露出里边的白色绣花交领。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油头粉面,风流浪荡,手里握着一把美人折扇。 “大哥?”谢宛飏脸色微变,一双本来很放松的眸子深邃了起来,空濛如雾的眼中掠过一道淡淡的清光,唇角挂起盈盈笑意。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大哥怎会在这儿?” “我同朋友来北山游玩,路过此地。恰好看见三弟的马车,就想等着你出来好跟你打声招呼。” 谢宛飏也懒得去猜这话的真假,微笑道:“我正要回去,大哥与我同走?” “不急白算计全文阅读。”谢定邦一双细长的眼从冷凝霜身上溜过去,直直地落在白兔的脸蛋上。眸子微眯,闪过一道痴迷。嘴角勾起如得珍宝的笑容,神魂驰荡地问,“这位小兄弟是?” 谢宛飏心中暗道不妙,大哥可有一种极为见不得人的嗜好。 白兔对男人的这种目光极为敏感,一腔郁怒聚集在胸口,有如雷电之将作。他的面色阴沉下来,冷漠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暗狠,袖口下的拳头握了握。 谢宛飏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传来,偏偏谢定邦这个色迷心窍的竟然没有发现,还在那儿色迷迷地盯着白兔。 他刚要开口岔开话题把谢定邦带走,冷凝霜突然转身,随手从墙上取下一张短弓,面无表情地回到原地。搭弓挽箭,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支竹箭嗖地从谢定邦的耳畔擦过,咚地一声直直地扎进对面的大树里。 谢定邦只感觉一股小风擦着耳边刮过,刮得他皮肤微痛,愣愣地回过头去,发现刚刚竟然是一根锋利的竹箭从他耳边擦过,心顿时像被一块巨石砸到谷底,脸色刷白,双腿发软,恐惧地瞪着冷凝霜,大声质问道: “你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冷凝霜表情淡定,不紧不慢地再次往天上发出一箭,接着只听啪地一声,一只鸽子以自由落体之势掉在地上,胸腔贯穿一根细箭。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灿烂在其他人看来却很阴森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弯腰捡起鸽子,对谢定邦微笑道: “都怪令弟突然来访,让我没时间去买菜,只能亲自动手射一道菜下来。二位谢公子,既然咱们也不熟,我就不留饭了,出门时别忘了替我把大门关上。” 说罢,转身进了厨房。 白兔的脸早在冷凝霜出手时就阴天转晴了,笑得阳光灿烂地高喊一声: “哈二送客!” 哈二日益肥硕的身躯就从木头屋子里钻出来,龇起泛着寒光的狼牙,恶狠狠地瞪着站在门口的谢氏兄弟。 在家它是宠物,在外面它可是狼!狼!狼!谁敢拿狼不当野兽,找咬!嗷嗷嗷!刚才哪个魂淡骚扰我家小白来着? “狼、狼、狼?!”谢定邦惊恐地低呼出声。他是个文弱的纨绔子弟,可不是猎得了野兽,打得过恶匪的大侠。 谢宛飏眼角抽抽:这夫妻俩,爱好威胁恐吓这一点奇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心里微微泛酸,他还是好脾气地迈出门去,再好脾气地把门关上。 “三、三弟,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谢定邦现在对这家人一阵后怕,男人美丽妖娆,女人凶神恶煞,家里还养了一匹又大又肥的狼。 “他们是檀溪村的猎户。之前我来北山打猎时,因为天下大雨,就借宿在他家,今天刚好路过,便过来道谢。” 谢定邦笑笑,对谢宛飏的话并没有全信。这个弟弟藏得太深,表面上性格温吞,兄友弟恭,虽然不大受父亲宠爱,却深得祖母欢心。父亲又孝顺。与任性妄为、十分不讨喜的四弟相比,父亲对三弟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特别是近两年来,三弟开始参与谢氏的主要生意。风头渐渐盖过自己,在底下人中口碑极好,在父亲面前也逐渐受到重用。难怪姨娘一直警告他要防着这个弟弟。 他的眼眸眯了眯。 谢宛飏望着他不断变换的眼神,心中冷笑一声。 厨房内,冷凝霜正在给鸽子拔毛江湖遍地是奇葩。白兔跟进来,嘟起嘴说: “娘子,咱们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本以为谢宛飏认识咱家,过来也无妨,反正在外边谈不方便,没想到他居然会引来一个。”冷凝霜郁卒地叹了口气。若是卷进两兄弟间的家族内斗,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偏过头。手捏起白兔的下巴,半开玩笑,“长得太美果然很麻烦,每次和你站在一起,都是你是花我是叶。” 白兔闻言。顿时苦涩地扁起嘴角,低着头沉声道:“我也不喜欢这张脸!” 他突然哀伤起来的面容让冷凝霜微怔。眉一扬:“可你全身上下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脸。” 白兔眼眸先是一闪,接着又一黯,搓搓脸郁闷地道: “娘子,你什么意思啊!” 冷凝霜把手放在他的头上,揉面团似的揉了揉,笑说:“意思就是娘子会保护你。” 小而纤细的手揉在他的头上,白兔半低着脸,眼眸圆睁,心潮腾涌,似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浪。 短短的几个字从她的嘴唇里吐出,如此地简单,却如一粒火种投入他的胸腔,炽热的温度如通了电的电流般迅速流窜至全身,激烈,亦震动了他的心。 男人头女人脚都是不能乱摸的,可白兔却没有一丝恼意。有一股醉人的灼热透过她的掌心,穿过他细密的发丝,传遍他的全身。一瞬间,他爱上了她掌心的温度。 眼眶里感觉到一丝灼热,他望着她,粲然一笑: “娘子,你果然好强悍!” 嘴里这样说着,下一秒却上前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或许这样说有点丢脸,可是真的,真的,每次当娘子站在他面前维护他时,他都会感觉到全身上下如滚了蜜般甜,他爱极了这种感觉。 虽然作为男人爱上这种感觉很丢脸,但是能被她袒护,能被她需要,能被她认为是重要的,他真的很开心,开心到他会觉得,活着真好,失忆真好。 下午时,虎子跑来告诉冷凝霜,姚仙仙在小树林坐了一下午之后,已经在黄昏时回家了。虽然表情怪怪的,但行为还算正常。 冷凝霜这才放下心来,晚饭煮了一锅薏米扁豆鸽子汤,白兔喝了一半,另一大半被哈二吃了。 第二天一早,冷凝霜出门时刚好碰见姚仙仙。 姚仙仙脸色很差,黄里发青,眼睛肿得很厉害,显然是哭了一晚上。 “你还好吧?”冷凝霜问。 姚仙仙下意识揉了揉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沈公子的事……”冷凝霜开了个话头。 “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姚仙仙快速地说,尴尬地笑了笑,“我虽然没念过书,好多事也都不懂,但却也知道家中大妇厉害,妾室是没有好日子过的。”顿了顿,胸腔内卷起一阵窒息感,她强笑道,“我没想到他会骗我,他明明是个好人……居然诅咒自己的娘子,还说娘子不能生育子嗣……” 她眼眶泛红,看样子是真伤心了。一个财貌双全、正义感强的官门公子,那绝对是少女怀春的首选,实打实的白马王子。现在王子变骗子,这样糟糕的初恋的确很打击人。 拍拍她的肩膀,希望姚仙仙是个坚强的姑娘! 第二十六章 沈丘上门 映月绣楼送来针线后,白兔便闭门在家,开始精心绣制那幅《八仙祝寿图》。 有时候连他都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比起出去替人抄写,他居然更喜欢呆在家里替娘子做做家事,接点活赚赚小钱,等到了晚上再煮好晚饭,出去接娘子回家。 其他人家明明都是男人出去,女人在家,对于这一点他很纠结,幸好娘子没有看不起他。只不过每回白天出门,都会引起村口闲磕牙的大婶们很八卦地注目。村里已经出现流言,说他是逼着娘子出去干活的没用男人。 这些成天闲着没事干的大婶还真让人郁闷! 冷凝霜倒是觉得他这种人若是放到现代,那绝对是家庭主夫兼宅男的代表。 屏风开始绣制的第三天,下午时谢定邦突然来访,敲了半天门白兔也没给他开,反正他没法从墙上爬进来,就装作没人在家好了。自打上次谢宛飏半夜爬进来后,冷凝霜就找了工匠把原来一米半高的围墙加高至四米半,这下恐怕连谢宛飏都蹦不进来了。 因为之后谢定邦再没来过,白兔也就没对冷凝霜提起。 秋叶萧萧,桂子飘香。 冷凝霜利用休假和钱满贯去紫云街逛了一大圈,黄昏时分,抱着大包小裹往家走。刚走到檀溪村与兰溪村的岔路,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一辆豪华马车。一名青衣小帽的小厮正在树下抓耳挠腮地转来转去,见有人过来,欢喜地迎上来,道: “这位大姐,我想向你问一下道,你知道檀溪村的姚家该往哪儿走吗?” 冷凝霜心思微闪,檀溪村姚家只有姚仙仙和她的本家一脉。姚仙仙的叔伯们只是农户或矿工,根本不可能认识坐得起这种马车的人。只有一个可能,这辆车是来找姚仙仙的,那么车里的人应该是…… 她连忙摇摇头,低着脑袋自顾自地走了。 “姑娘请留步。”就在这时,后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在叫她。 冷凝霜走得更快。 不料还没走上两步,一件藕荷色的纱衫便闪进她的视野。 “姑娘请留步。”沈丘又说了一遍,对着冷凝霜含笑施了一礼,“之前在紫云街附近。在下和姑娘见过的,当时姑娘与姚姑娘同行。” 冷凝霜无语地望着他那双开始泛桃花的细长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发髻:“我不认识公子,而且我已经成亲了。” 沈丘佯作才发现,笑眯眯地赔了个礼:“是在下唐突,在下见姑娘正值青春,纯真烂漫。还以为姑娘未曾婚配。” 冷凝霜满头黑线,居然说她纯真烂漫,他眼睛长脚底板上了? 心里对他的印象更差,懒得听他啰嗦,她绕开他就走。 哪知沈丘像个狗皮膏药,再次绕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笑道:“在下正想去檀溪村拜访姚家,既然姑娘是姚姑娘的朋友,我的马车就在那里。不知姑娘能否与在下同行,帮在下带个路?” 他介绍自己马车的神态完全是某些男人炫耀自己“宝马”时的神态,冷凝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脑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我说。”她望着他笑得春光灿烂的白脸,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你好烦。” 刹那间,沈丘如被兜脸泼了一桶墨,全身上下都是黑的。这个乡下女人瞎了眼吗,居然敢用这种态度来对待他白算计! 冷凝霜好笑地望着他的脸如开了什锦铺子,青一阵白一阵的,侧身,扬长而去。 顺利回到家中,刚踏进院子,她就高喊一声: “我回来啦!快出来接我一下!” 紧接着就听见屋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冷凝霜满头雾水地扬眉。 不久,白兔笑嘻嘻地奔出来,殷勤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娘子,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今天宝砚斋和云英绣楼大减价,我就多买了点笔墨和布料。我还买了一盒豆黄酥,晚上吃吧。”冷凝霜看着他像个心虚小贼似的,眼神躲闪,狐疑地问,“你刚刚在屋里干什么,怎么噼里啪啦的?” “我什么也没干!真的什么也没干!不信你问哈二!”白兔慌忙摆手笑道,一指哈二。 哈二连忙摆出一双“我可以作证”的诚恳眼神。 “唔。”冷凝霜轻哼一声。 这货果然有事情瞒着她! 进入卧室左右瞧了一遍,又去了书房仔细查看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白兔一直她跟在后面晃来晃去,看着她嘿嘿傻笑。 冷凝霜满腹疑窦地看了他一眼,白兔立刻笑得更缺心眼。 冷凝霜一头雾水,不过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只得罢了。今儿天热,回来时走了一身汗,白兔急忙殷勤地奉上浴巾、家常衣裙,“恭送”她进了浴室。 这让冷凝霜更觉得他有鬼。 舒服地泡了个澡,出来时再被细细的晚风一吹,更觉心旷神怡。回到卧室,哼着小曲儿刚把衣柜打开,里面的东西却让她大惊失色,啊地一声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娘子怎么了?”白兔在院里听见声音,风一样地跑进来。 衣柜里,一只虎皮纹小猫正在啃咬抓挠着冷凝霜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天桑丝留仙裙,象牙白色的裙摆上还晕着黄色的尿液! 白兔懊丧地一拍脑门,他刚才怎么把它给忘了?现在露馅了! 肝胆俱颤,他嘿嘿傻笑着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一记眼刀劈过去,沸腾的火焰凝聚成实质,在她的头顶熊熊燃烧,让白兔很想出去提桶水回来浇灭,可惜他不敢。 气氛恐怖的堂屋里。 白兔怀抱小猫,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板凳上,耷拉着长耳朵,不时抬头瞄一眼火冒三丈的冷凝霜。 冷凝霜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地看着他,这货居然瞒着她偷偷捡流浪猫回来,还把猫塞进衣柜里! “娘子,小黄瓜好可怜,我在街上看见它时,它都快饿死了,路过的人那么多,却没一个人肯理会,如果我不把它捡回家,它会死掉的。它虽然是一只小猫。可它也是有生命的,把它扔出去不管它实在是太残忍了!娘子,我们来养猫吧!”他双眼闪烁着期待。亮晶晶地望着她,小孩子撒娇似的央求道。 冷凝霜看了他好一会儿:“我说过我讨厌动物吧?” “所以我才把它扔进衣柜里,结果你还是发现了。” “你还敢提这个江湖遍地是奇葩全文阅读!”他那是什么逻辑! “娘子我错了!”他赶忙说。 冷凝霜无语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觉得哈二能和猫共处吗?暂时留下还可以,尽快给它找户好人家吧。” “哈二已经和小黄瓜相处一个下午了,绝对没问题的。对吧哈二?”他把小黄瓜递到哈二面前。 哈二不屑地扁扁嘴,把头扭开:爷对猫没兴趣,爷只吃正常肉制品! “娘子你看吧!”白兔高兴地说。 冷凝霜无语地望着他,他分明就是自己想养嘛。 她最讨厌带毛的东西,从来没养过猫狗,可他却喜欢。 白兔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一双长睫毛眨啊眨,眨啊眨。 他那星光璀璨的小眼神让她实在招架不住,半晌。无奈地投降道: “这次就算了,若你下次再敢捡这些东西回来,我就把你一块扔出去。还有,不许让它进卧室。” “好好,我知道了!”白兔欢天喜地地应承下来。开心地摸着小黄瓜道,“太好了小黄瓜。你可以留下来了!” “喵!”小黄瓜腼腆地欢叫一声。 …… 因为姚仙仙今天身子不爽利,听说了冷凝霜要去赶集,就把自己打的络子给她,托她去绣楼代卖。冷凝霜趁着吃饭前去姚家,打算把卖得的钱交给姚仙仙。 不料刚走到姚家门口,七八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就被从里边扔出来,噼里啪啦散了一地,紧接着便听见院内传来姚氏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骂声: “你给我出去,我管你是什么知府少爷,以后别再来我家脏我家的名声!我这个老婆子虽穷,也断不会做卖女儿当妾的勾当,你趁早给我死了你那份肮脏心思!你们高门大户不要脸,我们家还要脸哩! 仙仙你给我过来,你这个死丫头不知廉耻,居然在外面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这个不知自爱的东西,你这样让我怎么有脸去地下见你爹啊!“ 姚氏一边大哭起来,一边狠狠地扇了姚仙仙一巴掌。 姚仙仙本来就因为沈丘的事心里难受,病怏怏的没有精神,这会儿又被她娘打骂,既委屈又伤心,跪在地上拉着她娘的衣袖,也放声大哭起来。 沈丘站在院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甘,暗骂这娘俩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他登门拜访又出了大礼,可是给足了这对乡下母女的面子,没想到那个老疯婆子礼也摔了,还要把他赶走,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想拂袖而去,然而望着姚仙仙梨花带雨的小脸,只觉得分外清纯可怜,就这么放弃又有点舍不得。耐下性子,刚想出言安慰,那头早已怒火中烧的虎子见他还不走,拿起扫把就开始轰人。 虎子虽然年幼,却到底是乡下小伙子,沈丘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受过这等粗暴,被逼退出院子,只能硬着头皮高喊一声: “姚大娘,我对仙仙是真心的,今儿天晚了,我下次再来,告辞!” 虎子扫帚一挥,沈丘转身赶紧跑。 跟随他的小厮也慌忙拾掇起散落在地上的礼盒,抱在怀里,赶上一路小跑的沈丘。 主仆二人落荒而逃! 第二十七章 狗皮膏药 冷凝霜站在远处看着沈丘主仆离开,又听见院子里一片哭泣声,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犹豫了一阵,还是把脚步收回来,转身回去了,免得给姚氏再添烦恼,毕竟对姚氏来说这不是好听的事。 白兔正在家摆饭桌,见她进来,疑惑地问:“咦,娘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冷凝霜在桌前坐下,一边揉着手指头,一边回答: “姚家来客人了,我就没进去。” 白兔点点头,拉过她的手指头一边帮她揉着,一边关切地问: “怎么了,手疼吗?” “没事,就是最近这几天抄书抄的太多了,手总容易发麻。”她笑答。 “那就少抄一点嘛,干吗这样累着自己。下次文掌柜再来,我去跟他说,让他减少点量,别累你。” “不是因为文掌柜,是最近火烧店不太忙,抄书的时间多了,就多写点,不要紧的。”冷凝霜抽回手笑答。 白兔刚要开口,就在这时,姚仙仙像个失了魂的娃娃似的迈进来,眼睛肿的像两个桃,脸色苍白地问: “嫂子,我能在你家待一会儿吗?” 冷凝霜怔了怔,笑道:“好啊,想呆多久都行。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饭?” 姚仙仙没精打采地摇摇头:“我不想吃,嫂子你吃吧,我出去帮你劈柴。” “不用了。”冷凝霜话还没说完,姚仙仙已经游魂似的飘出去了。 “她、怎么了?”白兔目瞪口呆地问。 “心情不太好,随她去吧。” 两人坐下来吃饭,刚端起饭碗不久,虎子来了,站在机械性地劈柴的姚仙仙身后,叫了两声“姐”降身女配。姚仙仙却硬是没听见。 冷凝霜招手叫虎子过来,笑道:“你姐想呆在我家就让她呆着吧,回去告诉你娘让她别担心。” 虎子点点头,担忧地看了姚仙仙一眼,出去了。 天完全黑下来时,姚仙仙才放下斧子,擦了一把汗,走进厨房对正在洗碗的冷凝霜说: “嫂子,我能在你家住一宿吗?” “行啊,不过只限于今天。不然你娘该担心了。”冷凝霜擦干碗收进碗柜里。 姚仙仙斜倚在门边,眼神呆然地望着她,良久。忽然问: “嫂子,你和白大哥是怎样相识的?” 冷凝霜愣了愣,含糊地回答:“从以前就认得。”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唔。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觉得白嫂子你真好,既是正室娘子,白大哥对你又好。又没有其他人来妨碍你们。”姚仙仙木头人似的呆呆吐出一句。 冷凝霜哭笑不得:“你白大哥又不是王孙公子,就是想纳妾也不行呐。” “谁说的,兴隆县里有不少姑娘想给白大哥做妾,白大哥既俊俏又有学问,还疼爱娘子,那些姑娘都好羡慕你呢。” “是吗?”冷凝霜讪笑了两声。 “嫂子。如果心里总想着一个不该想的人,那该怎么办?” “呃,”她又不是知心大姐。这种事她哪里知道,“那就多想想别的事,等时间长了就不会再想了。” “是吗?”姚仙仙呆呆地疑了一句。 幸好她没再继续追问,冷凝霜干笑了两声,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客房里铺好棉被。姚仙仙洗了个澡从外面进来,冷凝霜打发她睡觉。就自回房去了。她这种人是当不了能帮姐妹排遣心情的好闺蜜的,在她看来,她实在不理解沈丘那种人到底哪里好,值得姚仙仙这么牵肠挂肚。 睡到半夜觉时,透过墙缝隐隐传来一阵呜呜的啜泣声,白兔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只觉得瘆人,推了推冷凝霜,迟疑地问: “娘子,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哭。” 冷凝霜早就醒了,皱眉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道:“是姚仙仙在哭,不用理她,让她哭个够就好了。” “那她为什么哭?”白兔好奇地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那个年纪本来就比较多愁善感。” “唔。”白兔似懂非懂,但也懒得管,从后面抱住冷凝霜,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姚仙仙的脸色比前一天还差,小脸蜡黄,也不想吃东西。冷凝霜无奈,只好亲自把她送回家。 虽然已经过了一夜,可姚氏看着姚仙仙的表情还是恨恨的,勉强摆出个笑脸,向冷凝霜道了谢。冷凝霜虽然感觉到气氛不对,可也没办法介入别人的家事,客套地答了两句,便回去了。 据虎子说,自那天以后,姚仙仙彻底被她娘禁足了,不许再去镇上摆摊,也不许出家门傲娇冰山养成记全文阅读。 冷凝霜心想这样也好,免得出去碰上沈丘,心里一动摇再出了什么更严重的事。 因为姚仙仙不再出门,和沈丘见不到面,期间沈丘又来过姚家一次,只是还没进门,就被虎子拿扫把给打出去了。 气温日益变凉。 冷凝霜最近闲来无事,觉得家里没有日历很不方便。外面官家出版的黄历全是些风水术数,看着太麻烦,又不能每天撕。于是就买了一叠托墨好的纸,自己动手裁开,画了一本一篇为一天的可撕式日历。除了农历的日期,只是简单地标注了一下节气,高兴了还在空白处画上两笔简笔画。 冷凝霜做账极快,在满贯火烧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忙自己的事,日历刚开始的第一天,就被感兴趣的钱满贯缠上了。等冷凝霜给她讲明白之后,钱满贯百般纠缠她,非让她也帮她写一个不可。 冷凝霜被她缠不过,只好应下。钱满贯这个人就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绝对是“朋友就是拿来用的”这一信条的忠实信奉者。 又是一年的年末,白兔的《八仙祝寿图》绣完了,决定趁着天气不算太冷时,出来再摆半个月的摊,把写春联的活儿接一接。因为这一年的形象营造。他现在在兴隆县里口碑极好。由于为人亲切,又没有读书人的架子,跟谁都和和气气、文质彬彬的,所以上到普通百姓下到有点家底的掌柜,来找他题对子、写匾额的人络绎不绝。 中午时,他正站在桌子后面眉飞色舞地书写过年时要给自己家贴的春联。去年春节房子还没收拾好,没法给家里贴春联,今年过年一定要贴窗花挂春联,再放几个爆竹,让他们成亲后的第一个新年过得热热闹闹的。 正在那儿美滋滋的幻想。一个人影填满视线,他还以为是娘子来给他送茶水,笑意盈盈地抬起头。然而对方一映入眼帘。他的脸就霎时黑如锅底。 他的娘子啥时候变成一个又瘦又小的猥琐男了? 对面的人穿了一件宝蓝底雅青色万字穿梅团花纺绸直裰,头发上戴着青色的荷叶巾,油头粉面,凤眼含笑,居然是谢定邦! 当然白兔记性不好。讨厌的人他总是会选择性地忘记,迷糊着一张脸,客套地问: “这位公子,第一次来吧,请问想写些什么?” “小兄弟,你不认得我了?在下谢定邦。我们上次在你家门口见过,当时我三弟谢宛飏正好去府上拜访。”谢定邦用一双丹凤眼色迷迷地将白兔上下打量,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觉得这小模样真是标致,身上不由得动了火。 白兔面沉如水,胸腔里火星子乱迸,握了握拳,冷冷地道:“我不记得了。而且我与谢三公子也并不熟络。谢大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还请别打扰我做生意。” 直截了当的逐客令让谢定邦脸上难堪。心里也窝起一股火,心想我好声好气地来讨你欢心,你倒好,不识好歹。不过一眼瞥见那张美丽的脸,心头的那口气又忍了下去。带刺的美人儿才够味儿,等到温存软款地将他弄到手,再进行严厉地调教,岂不更有趣! 当下耐住性子,温声笑道:“好兄弟别这么无情嘛,哥今天大老远从丽州城赶到这儿,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好歹也疼疼哥,陪哥去聚福楼坐一坐吧。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我都帮你办妥。这么冷的天,你在这儿摆摊,这样辛苦,哥看着心里就疼。不就是银子么,只要你肯陪陪哥,你要多少都容易。” 说罢,豪气地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票放在桌上,仰起鼻孔,得意洋洋地等待着看他吃惊的表情。 白兔火冒三丈,脸色通红,浑身发抖。 谢定邦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把他的愤怒看成了激动,望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更觉可爱,一时忘情,上前就去抓白兔的手想要握住家有悍妻(豪门甜宠)。 结果他握错了! 手刚好摸在冷凝霜手里烧得通红的开水壶上,并且在他吃痛下意识缩回时,冷凝霜又一个不小心,手一抖,水壶里的滚水洒出来一点,全洒在了谢定邦的手掌上。 于是,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天际! “你!是你!你这个疯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定邦甩着一手的水泡,勃然大怒。 “怎么回事啊?”冷凝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忽然唇角一收,一把揪住他的脑袋后面随风飘摇的荷叶巾,往前一拉。因为头巾系在头发上,她这么一拉,谢定邦被迫低下脑袋嗷嗷嗷地痛叫,“只是看见有人随便和我相公搭话,觉得对方没把我这个娘子放在眼里,所以心里很不爽。怎么,你有意见吗?” “你这个疯女人!”谢定邦的头发被拽得生疼,破口大骂道,“你快放开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可是丽州首富家的大少爷!惹怒了老子,老子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冷凝霜一声哼笑,把他的头发用力一扯,如愿听到他的惨叫,这才猛地放开。 谢定邦重心不稳,后退了几步,被家丁扶住,才站稳,勃然大怒,凶恶起一张脸,对着两个家丁大声道: “你们给我上。把这个破摊子给老子砸烂喽,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放肆的女人!” 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闻言,立刻撸起袖子就往上冲,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干。 冷凝霜也不恼,唇角含笑,三两脚便将对方撂倒在地,然后笑吟吟地看着目瞪口呆的谢定邦,用一副伤脑筋的口吻说: “你是白痴啊,既然我敢动手,就是不怕你带的这两条狗。若是怕了。早就跑得远远的,还会露头吗?” “你……”谢定邦手指着她,怒睁着一双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的,“你这个女人!你就不怕老子让你在这兴隆县里再也呆不下去吗?你别以为认识了老三你就可以嚣张!” “随便你。”冷凝霜云淡风轻地扬眉,“若你真敢那么做,明儿我就会让全丽州人都知道,丽州首富家的大少爷某个部位无能。压不了女人,只能被男人压在身子底下,从男人的怀里寻找安慰。” 她偏过头望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谢定邦,似笑非笑道: “我能不能在兴隆县呆下去不要紧,关键是谢大少爷你,一旦丑闻曝光。你能不能再在家风严谨的谢家呆下去,这是个问题。像你这样公然跑到兴隆县来,为自己制造‘调戏有妇之夫’这种见不得光的猛料。莫非是因为家中有人的风头盖过了你,你认为自己继承无望,所以才自暴自弃?” 谢定邦脸色涨红,渐而发青,瞪了她好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死女人,走着瞧,老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娘子,你没事吧?”白兔接过冷凝霜手里的水壶放下,握着她的手,关切地问。 冷凝霜摇摇头,望着谢定邦不甘心的背影,眼眸眯了眯,笑道:“看来咱们惹上大麻烦了。” “无妨,他也只是一时新鲜。丽州城离咱们这儿不算近,他没那么多闲工夫总过来。”白兔笑着安慰道。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点意味不明地对他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只要别打死就行[进击的巨人白色年华最新章节。出人命会很麻烦的。” 白兔愣了半天,深黑如井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一闪即逝的惊诧,心脏异常地跳动了两下,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眯眯地对着她。 十二月初四,谢宛飏本人并未到场,而是派了尖嘴猴腮的陈总管过来取走《八仙祝寿图》,并付清了三百两的尾款。 新年一天一天地临近,冷凝霜和白兔开始陆续地往家里购置年货。 说实在的,只有两个人过年,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好买。肉不能买太多,菜也就是买几样家里没种的新鲜。冷凝霜不喜欢甜食,糖也买不了太多。但白兔就是喜欢过年之前准备年货的喜庆气氛,一有空就拉着冷凝霜去紫云街的集市上闲逛。 在点心铺子里买了一包又一包的马蹄糕、栗子糕、桂花酥之类的,冷凝霜看着这些甜的就觉得腻牙。偏偏白兔挑得不亦乐乎,又买了一大包瓜子花生、芝麻糖、杏仁糖之类的。 满足地拉着冷凝霜出了点心铺子,路过一家首饰楼时,蓦地眼睛一亮,笑道: “娘子,这一年咱们也挣了不少钱,可你却没怎么添置首饰。不如咱们进去看看,给你挑一样金首饰过年时戴?” “不用了,我又没处戴金首饰,再说出门弄个金的戴在脑袋上多容易遭贼啊。” “你会害怕贼吗,再说这兴隆县哪家的媳妇没一两件金首饰,偏偏你没有。走吧,进去看看。”白兔一边劝说,一边硬是将冷凝霜拉进首饰铺子。 冷凝霜无奈地被他拉进去,里边的伙计也是兴隆县人,经常去满贯火烧,也找过白兔写书信,自然认识二人,热情地笑道: “哟,白小哥,白大娘子,快里边请!这是来给大娘子选首饰的?” “是啊,这不要过年了吗,我想给我娘子挑两件首饰。”白兔笑眯眯地回答。 伙计知道他们这夫妻俩有点家底,立刻热情地将二人带到价钱稍贵一点的首饰堆前去。 白兔刚刚站定,就一眼相中了首饰堆里的一根紫荆花赤金发簪,做工精细,雕花漂亮,簪子的尾端还嵌着一颗红彤彤的珠子,十分抢眼喜庆。 他立刻递到冷凝霜的眼前。眉飞色舞地笑问: “娘子,觉得这只怎么样?” 冷凝霜还没答言,伙计看见白兔爱不释手,赶紧推销道: “白小哥你好眼光,这是我们店里新到的货,是掌柜的从丽州城进来的,咱店里就只有这一只。这只簪子呀,还配了一对手钏,花色样式全是一样的。白大娘子腕子细,正配这对手钏。” 说着。果然拿出一对紫荆花赤金手钏,手钏上同样镶了两颗红彤彤的珠子,精致可爱。 白兔喜欢。接过来直接套在冷凝霜的手腕上。黄澄澄的金子衬托着白如雪的手腕,很是漂亮。他越看越爱,回过头笑眯眯地问伙计: “这两个加一起多少钱?” “既然是白小哥要,又是买一套,咱们都这么熟了。一口价四两银子。” “太贵了。”冷凝霜皱皱眉,说。 “哎哟,白大娘子,您看看这首饰的成色,这工艺,四两银子不贵。这可是城里的货。” “你让五百文重生左唯全文阅读。” “大娘子这不是为难我吗,这可真心让不了,之前这一套卖四两银子三百文呢。”伙计为难地说。 “降不了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冷凝霜无所谓地扬眉,作势要把手钏摘下来。 伙计见状,急忙一拍大腿:“别呀,白大娘子!”这套首饰因为价钱偏贵,好几个月都卖不出去。眼瞅着就要压店里了,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个大主顾。咬了咬牙,“不然这样,四两银子这两样,我再白饶你一个小手镯,如何?” 他走到一旁,从另一堆首饰里捡出一只婴孩用的小铜镯子,镯子上还系着两个铜铃铛,一动就会叮叮当当地响。 白兔一见,双眼立刻黏在了那只小镯子上,喜欢得不得了,眉眼带笑地问: “这个是……” “这个是小孩子用的,我就提前给二位拜个年,祝两位早生贵子。”伙计笑嘻嘻地拱拱手,还真是个会做生意的滑头。 “娘子……”白兔手里抓着小铜镯子,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冷凝霜。 冷凝霜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掏钱袋付银子。 被伙计送出首饰楼,两人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白兔仍在那儿对着那只镯子傻笑: “娘子,你看这镯子好小,小孩子的手真的有这么细吗,总感觉好奇妙。” 冷凝霜满头黑线,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仍在傻笑的白兔突然耳朵一动,余光像身后瞥去。清澈的眸子瞬间褪尽明朗,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浓密阴森的黑色。他抬起头对着冷凝霜微笑道: “娘子,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肚子痛,要去聚福楼借个茅房。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随便看看,买点想吃的。” 说着,把手里的大包小盒全放在墙角下。 冷凝霜站在墙根边等他。 白兔若无其事地转身,进了聚福楼。柳掌柜正在柜台后头算账,见他来了热情地招呼: “白小哥,来吃饭啊,今天怎么没带娘子来?” “今天不吃饭,娘子在外头等我呢,柳掌柜,借个茅房。”白兔笑眯眯地说,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泛起一丝森光。 大家都是熟人,借个茅房无所谓,可柳掌柜总觉得今天的白兔有点瘆人。摇了摇头,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吧。 白兔从大堂钻进后院,并没去茅房,而是直接从后门出去,来到一条死巷。他刚一踏进去,后面四个彪悍壮实的汉子便将他团团围住。 “看来你这小子早就发现我们了!”为首一个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男人正用一双三角眼恶意地打量着他,眼中泛上一丝贪婪。 白兔抱胸冷笑,这四个人下盘稳健,气息匀长,一看就是练家子。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至少也习过十来年的武。 “谁派你们来的?”他慢条斯理地问。 三角眼见他如此镇定,倒是有些吃惊,尖声尖气地笑道: “看你长得娘们唧唧,嫩得跟个姑娘似的,没想到还挺有胆量,没被咱哥几个吓倒!有点意思哈,难怪谢大少爷会花了大价钱找我们帮忙,非要上了你不可!” 第二十八章 推销日历 冰冷而狰狞的杀气弥漫在整个巷子上空,自巷子往天外看去,满是一片沉凝冰冷的阴霾。温度仿佛突然下降到数九严寒,阴风阵阵呼啸,空气中全是令人胆颤的阴鸷气息。 三角眼恶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却好似突然被卡住了脖子一样,眼里写满了惊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刚刚还红润得意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和那猥琐的表情搭配在一起,显得十分扭曲怪异。 他刚刚听到一阵细微的破空声,紧接着,他身后的三个汉子就全都痛苦地倒地,抱着鲜血淋漓的手。明明表情扭曲痛苦,却一声也喊不出来,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三角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直窜上来,让他冷到骨髓里。不可思议地望向眼前的白兔,只觉得这个娘们唧唧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一个高大冷酷、满身幽冥之气的地狱罗刹,令人恐惧。以他为中心,一片浓墨般阴煞的黑气迅速向四周席卷,所到之处,阴森无比。 白兔冷冷一笑。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人家说他像个女人,然后猥琐地称赞他的美貌! 当然冷凝霜除外,每次娘子说他美时,他都会觉得好开心。那个时候他总是会想,他能长这样一张让她喜欢的脸,真是太好了。 因为想起了冷凝霜,刚刚的阴煞之气一飘而散,他开始噼里啪啦地闪烁起耀眼的亮光。 这明朗的光芒如春日里的阳光一般灿烂迷人,可看在三角眼里,却只觉得阴森恐怖、毛骨悚然。他的两腿抖得更厉害,终于熬不住刺骨的寒意,上下牙齿打颤。扑通一声跪下,大声悲呼道: “英雄,饶命啊!小人不知您有如此好的身手,一时鬼迷心窍应下了谢大少爷的吩咐!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人这一次吧!小人回去一定给你立个长生牌,天天烧香供着您,保佑您大富大贵,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话挺搞笑的,白兔却没什么幽默细胞。勾勾手指头让他上前来。 三角眼愣了愣,鞋底蹭了两下,生怕自己会错了意。不敢动。 白兔不耐烦地皱起眉,再次勾勾手指头。 三角眼这下明白自己没会错意,鞋底再次蹭了蹭,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白兔似笑非笑地问:“是谢定邦让你来的?” “是!就是谢大少……不是,是姓谢的那王八蛋!”三角眼积极地点着头。十分“乖巧”地和盘托出,“那姓谢的龟孙子说,他最近看中一个冷美人儿,可惜美人儿身边有个母夜叉,美人儿又烈性得很,让咱想办法把人掳了给他送过去。一切都是姓谢的那孙子在背后指使的!” “你平常都混哪儿啊?”白兔淡淡地问。 “小的平常都在丽州码头周边打杂。” “可真?”白兔冷冷睨了他一眼。眸子里写满慑人的警告,那意思是如果他敢说谎,他就会当场废了他。 三角眼浑身一颤。慌忙说:“真!真!小的哪敢骗您呐!”心急火燎就差赌咒发誓了。 “那好,你替我办件事,若办好了,咱们一笔勾销;若办砸了,你们这四个人修仙狂徒。一个都跑不了!”白兔警告地望着他,语声冰冷地道。 三角眼浑身一颤。慌忙赌咒发誓道: “英雄,您尽管吩咐,我赵三一定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您就放心吧!” 白兔似笑非笑地低声说了两句,然后问:“记住了?” 赵三愣了一阵,大大地点了个头,有些呆地回答:“哎,您尽管放心!” 白兔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尽是阴厉冰冷,转身,沉声道: “若是办砸了,下了阎王殿记着可别跟阎王喊冤。” 说罢,看似悠闲地如一阵风般飘走了。 冷凝霜还站在墙根下,左等右等觉得好无聊,已经有三个小贩来向她推销地瓜、栗子、糖葫芦了。抻长脖子死盯着聚福楼的大门口,觉得眼酸。目光一错,就在这时,心脏猛地一沉,她怎么好像看见密集的人群里,那一男一女似乎是姚仙仙和沈丘啊! 再一眨眼,那两个人影已经消失了。 “娘子!”白兔欢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冷凝霜眨眨眼,暗想肯定是她看错了,姚仙仙已经被禁足在家,怎么可能会跑到市集上来。回过身,没好气地问道: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白兔笑嘻嘻地回答:“我可能早上吃坏了东西,肚子疼。” “现在好了?” “好了。”白兔将一盒如意糕递到她面前,笑道,“娘子,你看,我买了如意糕。” 冷凝霜的牙又要被腻倒了,咂咂嘴说:“吃太多甜食会变成猪的。” 白兔黏上来嘿嘿一笑:“我就是变成猪,娘子也会一样喜欢我,不是吗?” “少来了!谁会喜欢一头猪啊!”冷凝霜无语地反驳,转身,垂眸敛目地往回走。 “嗳,难道娘子你真的只喜欢我这张脸吗?说起来,你还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呢。娘子,要过年了,来说一声‘我喜欢你’吧!”他毛毛虫似的拱了上来。 “这是在大街上,你干什么!” “娘子,别害羞嘛!” “闭嘴!” …… 年底,文墨书铺的文掌柜来火烧店收冷凝霜抄完的成书。 冷凝霜正站在柜台后面书写日历,吩咐虎子去拿放在屋里的书。 文掌柜凑到柜台前,挂着笑脸说:“白大娘子,上次那本《琐窗记》又卖完了,你看你什么时候能腾出个空来,再抄二十本。” “我哪天都没空。文掌柜,我正想跟你说,夏天之前我都不打算再接活儿了。天天抄这些才子佳人的小说,那些看书的没腻歪,我已经腻歪了。” “别呀,大娘子,你不干了那我怎么办,我这书铺现在就指着你呢。” “没我之前你的书铺不也好好的。再说文掌柜既然你是开书铺的,干脆弄个印刷工坊得了,这么一本一本找人抄,你不累啊。” “我也想弄个印刷工坊,可你知道那印刷工坊本钱多贵卧龙战记最新章节。印一本书就要浪费十几张甚至几十张印板。就连那些做大买卖的都撑不起,更何况是我这种小本生意。再有,若用印刷工坊来印话本。印出来的话本价钱至少得翻一番。一部话本小说而已,谁会花那么多钱买呀!” 冷凝霜眉一挑,他们用雕版印刷,成本自然高,改成活字印刷就行了。可她并不想搞什么活字印刷发明。一来她没有“以便利天下为己任”的伟大情操;二来,若是活字印刷发明出来,势必会引起皇室士族们的注意。她这辈子没有跟权贵打交道的打算,她只想平平静静地过小日子。 “再说了,大娘子你不知道,近些日子来。还有专门冲你的书法去的。已经有不少人向我打听那书是谁抄的,有一派人喜欢你的字,有一派人喜欢白小哥的字。这两派人专挑你们的字。还有问你们有没有抄别的书,也一起买了。大娘子,你和白小哥的字如此受欢迎,不如再多抄几本其他题材吧。我最近从丽州城淘了一部话本,这次可不是才子佳人的。我家那婆娘看了之后哭得稀里哗啦的。” 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道:“文掌柜,想让我接活就直说。何必恭维我,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我哪是恭维你,不信你到我那铺子里去看就知道了。那部话本真不错,我都给你带来了,你瞧瞧。”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不薄不厚的线装书,“我也不还价,老规矩,一页十五文,年前能抄几本抄几本,我不催你。” 冷凝霜挑眉,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把书接过来。 文掌柜一见有戏,眉开眼笑。 虎子抱了一摞书过来交给文掌柜,文掌柜掏出钱袋现场结了帐,又看见冷凝霜正在往一张巴掌大点的纸上写写画画,不由得好奇地问: “白大娘子,你那是写什么呢?” “日历。” “日历?”文掌柜不明白地看着虎子。 虎子刚要解释,钱满贯笑眯眯地提了一本装订好的日历,炫耀道: “就是记日子的黄历,可以挂起来,每天撕一页。怎么样文掌柜,新鲜吧?没见过吧?” “嘿!这好哎!成天查黄历本子我早就嫌麻烦了,原来还有这个法子!”文掌柜喜欢地一拍巴掌,“大娘子,不如把那本写完的卖我吧?” “哎,文掌柜,这本是我的,没你的份儿!”钱满贯不干了,立刻宣示所有权。 “那、大娘子,把你正写的这本订给我?”文掌柜是真心想要。 “这本是我自己家要挂的。”冷凝霜慢吞吞地回答。 “我出五百文!”文掌柜开始报价了。 “文掌柜你没事吧,最抠门的你居然要花五百文买一本日历?!”钱满贯不可思议地道。 “嗨,我这成天起早贪黑地开铺子,一忙活脑子一慢总忘了今天是几号,有时候等送货的找上门来,我才记得人家今天是来拿银子的。以前我也试过把黄历本子挂墙上,可不方便,还是总忘。大娘子这一招好,我拿回去挂在墙上正合适。” 冷凝霜眼眸一闪,放下笔,笑吟吟地道: “既这样,不如我为文掌柜专门做一本做生意专用的。我手里这本和满贯姐这本都是不带风水吉凶的,我给你出一本既能占卜风水吉凶,又有空白处可以书写备忘事项的日历,你挂在墙上一目了然,今后连黄历都不用查了。上面还会有插画让你赏心悦目,更方便更好看,挂起来更有面子,只要一两银子,如何?” 第二十九章 不请自来 “大娘子,咱们都是熟人,你这个价要得有点太……”文掌柜虽然是真心喜欢这本新奇的黄历,但他这个抠门的掌柜在钱上是很斤斤计较的。 冷凝霜淡淡一笑:“既然你犹豫,不如这样文掌柜,反正大家是熟人,你先付五百文订金。年前我交这部小说的抄写本时,把成品带过去给你看。你若觉得只值五百文,一文钱不用多付;若你觉得值得多付,付多少随你喜欢,如何?” “啊哟,这怎么好意思!”文掌柜憨笑着摸摸后脑勺,他也说不准这是占便宜了还是被算计了。若说从明面上来看,好像应该是他占便宜了;可这白大娘又是个不会吃亏的,怎么可能让他白占便宜! “文掌柜你也不用多想,我的意思是一切看成品说话,如何?”冷凝霜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微笑着道。 文掌柜闻言,倒觉得自己有点小气,还不如人家女人爽快。当下嘿嘿笑了两声,大方地付了订金。大家都是熟人,合作了快一年,都互相信赖着。 文掌柜觉得冷凝霜这个人虽然面上冷冰冰的,其实却是个很懂得遵守商场规则的人,做不到的事从不会轻易承诺,但只要承诺了就一定会按时做到,从不给别人带来麻烦。他觉得若是她去从商,一定会是个受人尊敬的商人。说实话,冷凝霜和其他女人的与众不同让他非但提不起反感,反而很欣赏尊重。 小年的时候,有从丽州城路过的客人来满贯火烧吃饭时,把城里的奇闻异事当成笑话讲给大家听。 说到前一阵丽州城里最大的笑话,当然要数丽州首富家的大少爷谢定邦了。那位大少爷有一天晚上喝醉了,居然脱光了衣服,醉醺醺地睡在大街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那瘦瘦白白的后背居然还用黑色的颜料纹着四个大字——“我是断袖”。 谢老爷和谢家的脸被丢个精光,那谢定邦更是没脸再出门,据说回家被狠打了一顿又罚跪祠堂,娇生惯养的身子受不住病倒了。他这一病,家里的周姨娘也紧跟着病倒了。 现在整个丽州城对这件丑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经客人传到兴隆县来之后,也迅速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谢定邦的脸丢进了马桶顺水冲走,估计这辈子也捡不回来了。 冷凝霜听到这则消息也仅是扬了扬眉,便丢开了。除夕前她分外忙碌,又要忙活家里。又要忙着全都堆到年前的工作。 大年二十八,她带着虎子把抄好的话本和日历送去文掌柜家。文大娘子也在,见那日历做得既实用还好看。比啰哩啰嗦、颜色暗沉的老黄历好多了。女人家都爱色彩新鲜、图画精美的东西,文大娘子爱不释手,当即将新日历挂在自家墙上,很豪爽地回屋拿了剩下的五百文塞进冷凝霜的手里。还极其热情地说,一定会帮冷凝霜好好宣传。 冷凝霜连忙说自己是因为大家是熟人武髓。才接了这个工作,若是找她做日历的人太多,她也做不来。文大娘子听她这么说,更觉亲近,拉着她话了好一会儿的家常。 文掌柜看着冷凝霜轻轻松松地拿走剩下的五百文,欲哭无泪。原来她是看准了他娘子的喜好。奉上他娘子喜欢的成品,又知道他娘子花钱大手大脚,才亲自给送来的。偏偏他又是个不敢反驳娘子的。 白大娘子。你好算计! 文掌柜内牛满面! 算了,一分钱一分货,这货的确是超出他想象的满意。他决定了,今后一定要好好帮白娘子宣传,第一。为了累累白娘子泄愤;第二,等白娘子宰了一群傻子后。他才会觉得心理平衡。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漆黑的夜空下奏响,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红灯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喜气。冷凝霜站在窗前,望着窗棂上被白兔糊上的窗花,红彤彤的年年有余窗花很是喜庆。 算算日子,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并没有什么惆怅情绪,她对上辈子根本就没什么留恋的。而这一世,回头望向正在专心拨弄着铜锅里火炭的白兔,这一世她已经有了丈夫,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心里的感觉好微妙! “娘子,水烧开了!”白兔喊了一声。 冷凝霜坐回桌前,屋子里烧了地龙,很热。她也没穿大棉袄,只套了件红色的小夹袄,下面穿了条青绿色的撒花夹裤,裤腿散着。发髻上簪了一朵纸做的小红花,花蕊里还镶了一颗小金元宝。这傻呆呆的一身是早上起来白兔让她穿的,说大年夜必须要多穿红才喜庆吉利。 他则穿了一身水红色的棉纱双层长袍,腰间束了一条柳绿的汗巾子,越发显得面如满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 年夜饭很是丰盛,冷凝霜本来想涮个火锅有肉有菜,简简单单就完了。白兔非加了鲤鱼和整鸡,把所有带着祈福意义的菜肴全部摆满,才在中间放了一个铜锅涮羊肉。 汤底是由白兔调制的高汤煮成的,香气浓郁,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白兔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冷凝霜的碗里,笑道:“娘子,你多吃点!”又忙忙地搅动着锅里的菜。 羊肉片搭配芝麻酱,果然鲜香嫩滑,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冷凝霜眼看着他净忙着给她涮菜煮肉,自己都顾不上吃,心一软,夹了一尾河虾放进他碗里。 白兔微怔,继而笑得见牙不见眼,对着她,眼神像是两颗璀璨闪耀的钻石,足以亮花人的眼: “谢谢娘子!” 冷凝霜的眼被晃得花了花,别过脸去啜口桂花茶。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敲门声。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开始在家里吃年夜饭了,没有鞭炮声,所以这阵敲门声听得很是真切。白兔眉一皱,冷凝霜狐疑地问: “这个时候,谁啊?” “不管他。装作没人在家好了。”白兔不太高兴地说,回过头眉眼含笑地替她夹了一碗菜。 冷凝霜听他这么说,也不打算理会了。除夕之夜打扰别人家过年的人实在是没有常识,管他是谁,见没人应门自然就会回去了。 然而他们俩都太天真了。 敲门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敲越精神,越敲越响亮。 冷凝霜满头黑线,这到底是谁啊! 白兔更是火冒三丈,看冷凝霜也没心情吃饭了,便气汹汹地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总裁的赔身小情人最新章节。没好气地来到门边大声问:“谁啊?!” “是我。”门外,一个带着磁性的男中音含着淡淡的笑意,响起。 白兔怒火中烧。恨恨地瞪着门板,似要将漆黑的铁门瞪出一个洞来,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 “滚回去!” “白公子好失礼啊,我可以从城里过来,特地给二位拜年的。”谢宛飏笑意盈盈地说。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我管你来干什么。今天是我和娘子成亲后过的第一个春节,你少来搞破坏,给我回去!” “要我回去倒无所谓,可我今天是来给冷娘子送银子的。你若让我回去,今后我不得空,这银子可就给不上了。” “我家娘子现在姓白。你应该称呼她‘白娘子’!不管你今天是来干什么,我都不会给你开门,识相点就自己回去。别惹火我!” “啊呀,白公子好有气势,我都有点害怕了。不过,若你家娘子知道我来送银子,而你却不给我开门。导致她再也收不到那笔银子,你说她会不会发火?”隔着一道门。谢宛飏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说。 白兔愣了愣,心想娘子虽然不是金钱主义,但在对待银钱上是很严格的,若真因为自己不让谢宛飏进来,导致她没有收到一笔钱,一定会发火吧? 越想心里越不安,就在这时,谢宛飏笑嘻嘻地道: “白公子放心,把银子放下我就走。” 白兔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今夜是大年夜,谢府忙得很,我还得赶着回去祭祖呢。”谢宛飏认真地回答。 白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嘟着嘴把大门打开。 谢宛飏今天穿了一身天蓝色的滚边撒花缎面袍子,外边披着一件青莲绒灰鼠斗篷,斗篷的领口处镶着油光铮亮的黑棕色貂毛。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富贵中隐含着儒雅雍容的气质,跟面前的这个农家小院很不搭。 于是,白兔更不爽了。 谢宛飏见他开门,眯起眼笑笑,然后直接无视掉白兔,自来熟地进屋去。 冷凝霜正坐在屋里自己动手涮锅子,抬头看见棉帘被掀开后,谢宛飏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惊诧地挑了挑眉。 “这屋里比想象的暖和,烧了地龙?”谢宛飏含笑环顾四周。 “大过年的,你跑我家来干吗?”冷凝霜不解地问。 谢宛飏看着她,粲然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家里人太多,闹得太烦了,就想出来逛逛。又没地方去,便想到你这儿了。”他解开斗篷,随手挂在墙上,扬了扬手里的酒坛子,笑道,“我带了上好的梨花白。”说罢,自来熟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白兔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瞪大眼睛,没好气地道:“喂,你,不是说来给我家娘子送银子吗?还不快拿出来赶紧走!” 谢宛飏望着他弓起身子,简直像只炸了毛的猫似的表情,噗地笑了,狡诈地眨眨眼: “我那不过是诓你开门罢了,你还真信了?!” 话音刚落,白兔的怒火凝聚成实质,噌地从背后烧了起来! 第三十章 新年夜谈 冷凝霜无语地拍了拍炸毛的白兔,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直觉肯定是白兔让谢宛飏给耍了。 谢宛飏用一双狭长的眼在两人的亲昵动作上转了一圈,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暗了暗眼眸里的波光,抬头笑吟吟地对白兔说: “白兄,进了你的家门,我好歹也是客,一起喝一杯如何?你去拿杯子吧?” 后一句话才是你想说的吧! 白兔恶狠狠地瞪着他,谢宛飏依旧笑意盈盈地应对他的目光。 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浓度直线上升,几近饱和。 冷凝霜看了看谢宛飏,又看了看白兔,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白兔说:“我去拿杯子,你和他坐一会儿吧。” “娘子!”白兔的表情立刻由暴龙转化为小猫咪,扁起嘴,不依地叫道放开那个女孩。 冷凝霜好笑地拍拍他的背:“反正做了这么多菜咱们也吃不完。他大老远地来,让他蹭一顿又何妨。他呆不了多久,子时家里就要祭祖拜祠堂了。”说罢,转身出去了。 白兔沮丧地望着她离开,表情气鼓鼓的,转身,对着谢宛飏,脸色立刻冰冷起来,荒凉孤傲的墨色瞳眸阴沉得让人胆寒。 谢宛飏单手托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道: “哟,小白兔变大灰狼,本性露出来了!你家娘子知道你的本来面目吗?我很好奇,你总是这样掩藏自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累吗?” 白兔冷冰冰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不怒反笑: “我就乐意在我家娘子面前当兔子,我家娘子就喜欢我给她当兔子。这是我们夫妻间的情趣,你管得着吗?我家娘子很挑剔的,其他人别说给她当兔子,就是给她当狗她都不稀罕!”说着,一双上挑的眼不屑地瞥了谢宛飏一眼。 谢宛飏含笑望着他,望着,直勾勾地望着,仔细看能看出他眼神的冰冷、笑容的僵硬。 就在这时,冷凝霜掀帘进来,拿了酒杯碗筷放在谢宛飏面前。 谢宛飏一愣:“怎么就拿了一只酒杯?” “我不喝酒。”冷凝霜淡淡回答。 “娘子讨厌酒味。”白兔挑着眼皮说。 谢宛飏望着这对一唱一和的妇夫。哑然无语,他怎么觉得这俩人如此极品! 顿了顿,他对着冷凝霜劝道:“你这个女人好无趣。这可是难得的百年梨花白,我特地拿来的,不喝你会后悔的。” “不必了,我没兴趣。”冷凝霜摇摇头,上辈子她什么酒没喝过。早就腻烦了。 谢宛飏见她神情淡淡的,的确没多大兴趣,当下无趣地撇撇嘴,问白兔说: “那给你来一杯?”自己喝酒有什么趣儿。 白兔猛摇头,冷凝霜失笑道: “你想喝就喝。大过年的,前天你不还说想在过年时尝尝好酒的味道么?” “可是那是因为我想和娘子一起喝么!”他眨巴着眼睛说。 “你就和他喝一杯吧。”冷凝霜看了谢宛飏一眼。浅笑道。 白兔得到允许,这才取杯倒酒,和谢宛飏喝了起来。 炭火锅冒着腾腾的热气。散发出来的鲜香味道惹人垂涎。 谢宛飏用勺子舀了汤底,尝了尝,眉一挑,对着冷凝霜赞道: “这汤真鲜灵,你厨艺不错啊!” 冷凝霜面色从容。淡淡说了句:“那是我家相公煮的。” 谢宛飏目瞪口呆地望着白兔,君子远离庖厨。这是每个读书人都知道的。白兔一看就是读书人,居然在家下厨。 然而白兔的表情同样很淡定,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冷凝霜碗里。 人家都不在意,谢宛飏觉得若是再表现得不可思议,倒显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刚想夹起一块看中的羊肉,筷子才伸进去,却被白兔抢了先,还被得意洋洋地瞪了一眼穿越之狂傲魔妃:凤逆九霄。他偏过头望向冷凝霜,她明明看见了,却若无其事地自顾自吃菜。 心里不禁涌上来一股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小委屈,闷闷地夹了一棵菜心塞进嘴里,然后望着冷凝霜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块冬菇放进白兔碗里,白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的心里更闷! 酒过三巡,百年梨花白果然醉人,白兔脸红得厉害,常年混迹酒桌的谢宛飏也变得微醺,身体放松下来,大脑放松下来,眼神也放松下来,话自然就变多了。 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他宣布: “我要成亲了!” 冷凝霜和白兔俱是一愣。 过了一会儿,白兔惊讶地说:“你都这岁数了,才要成亲呐?” 冷凝霜则啜饮桂花蜜,淡淡回答:“我们没钱随礼,所以不用请我们了。” 谢宛飏忽然觉得自己的胸腔里起了一团肺火,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质问冷凝霜: “你都不问我要娶谁吗?” “肯定是豪门富户家的小姐,问了我也不认得。” “他是我大哥的未婚妻,他们本来预备着要明年初完婚,可因为对方听说我大哥是断袖,死活要退亲。我父亲就让我代替大哥娶她。”谢宛飏的脸色冰冷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大哥原来没成亲呐,他看起来都二十五六了。”冷凝霜夹了一筷子青菜干。 “是小时候定下的亲事,对方身子一直不好,拖到今年好不容易痊愈,正打算成亲,没想到却出了那桩丑事。为了挽回脸面,才拿我顶包。” 白兔若无其事地喝梨花白,冷凝霜笑问: “这么说那姑娘比你大?” “比我大一岁。”他沮丧地回答。 “一岁不算大,而且病了那么久都没退亲,对方家必定是你们谢家得罪不起的高门大户。娘子的本家底子硬,对你有好处。没想到你大哥一个庶出,居然能有这么好的亲事,看来他在家果然受宠。” 谢宛飏冷笑一声:“那是自然,不然我父亲也不会在我母亲生前逼着她认下谢定邦。把谢定邦记到了母亲名下。” “谢定邦虽有些小才,却受了太多娇宠,是那种行事一味地蛮横肆意,明白不择手段的道理,却想得过于简单的人。没人与他竞争还好,若是遇上心机重的,他胜算不大。” 谢宛飏醉眼迷蒙地乜了她一眼:“你该不会在讽刺我吧?” “讽刺?”冷凝霜噗地笑了,不屑地说,“你还够不上心机重,不然也不会就因为要替哥哥顶包成亲。大年夜的跑这儿来喝闷酒。” 白兔噗地嘲笑出来。 谢宛飏瞪了他一眼,对着冷凝霜愤愤地说:“你又知道什么?她本该是我大嫂,这要是传出去。就好像是我捡他谢定邦剩下的东西!再说,我连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冷凝霜好笑地道:“你在谢家生活了二十几年,想法居然会这么愚蠢,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竞争永远是残酷的,要想在残酷的环境中取得胜利。就要学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一场战争,正义与否并不重要,舆论好听与否也不重要,谁能成为赢家才是最重要的将血。赢家才有资格获得一切,输家只会死得很难看。”就像前世被她报复的那些兄弟,的确很难看。 这一世她想过平静日子。但并不表示她会为前世的心狠手辣反省。在她看来,成王败寇,你死我活。竞争本身就是残酷的,谁仁慈谁就会被干掉。因为她无情地干掉了对手,她才能风光地活到最后,即使是死也死在了自己手里,而不是别人手里。 谢宛飏被她的一番言论惊住了。傻傻地望着她。手中的酒杯颤了颤,溅出几滴浓醇的梨花白在手背上。 白兔浅酌了一口酒。看着他痴呆的脸,对冷凝霜凉凉地道:“娘子,你把他吓着了。” 冷凝霜浅浅一笑,她悟出这些道理是因为她已经参与过最惨烈的竞争,谢宛飏目前还处于才露锋芒的阶段,会迷茫也是正常的。 她当年也有一段迷茫期,迫切地想逃离冷家,可事实上血统这种东西是永远逃不开的,生活不是童话,学会接受现实才是正道,太过天真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谢宛飏垂下眼眸,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大哥的丑闻出来后,父亲曾找他谈话,含糊地问他,大哥的事是不是他出于嫉妒搞出来的。当时他只感觉如被一盆雪水从头浇下去,那种滞血般的冰冷,他永远忘不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畅快,仿佛在嘲笑什么,又好像是回想起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 “娘子,他喝多了?”白兔扭着一张脸,诧异地悄声问。 冷凝霜还没说话,谢宛飏已经笑完了,呼出一口气,执起酒壶为她倒了一杯,然后端起酒盅对她眉眼带笑道: “来,敬你!” 冷凝霜愣了愣,随即笑笑,端起杯和他碰了一下,用杯中澄澈晶莹的白酒沾了沾唇。 至亥时,外边又有人敲门,白兔出去给开了,一个青衣小厮进来,心急如焚道: “三爷,时辰快到了,再晚就让人发现了。” 冷凝霜一愣:“原来你带了人来!” 谢宛飏饮了酒,刚刚喝了两碗浓浓的茶才觉好些,笑眯眯地站起身说: “我得走了。” 小厮忙拿过墙上的斗篷帮他穿好。 “今儿聊得痛快,我好长时间没这么高兴了,白兄的厨艺也不错,改天我会再带酒来。” “你不用来了!”白兔没好气地道。 “我来又不是来瞧你的。冷娘子,下次我给你带城里一品香的芙蓉糕。” “不必,我不吃甜食。”冷凝霜犹坐在桌前,啜着热热的茶,漫不经心地说。 “冷娘子你真冷淡,莫非你只会对你家这个小白兔才温柔?装出来的兔子有什么趣儿,那种程度谁都能装!”谢宛飏有点醉了,唇角勾起一丝挑衅,笑吟吟问。 白兔眼眸微沉,冷冷地瞪着他。 冷凝霜平然地回答:“他就是他,你还是你。” 一句话让两人的表情瞬间转换,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全身上下挂满了亮闪闪的幸福泡泡。 谢宛飏脸一沉,顿了顿,冷声道:“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 第三十一章 未婚先孕 “娘子!”白兔嗖地跑出去把大门锁上,又噌地跑进来,凑近她身旁,甜腻腻地叫道。 “干吗?”冷凝霜满头黑线,怎么突然感觉一阵恶寒? “总觉得刚刚好像听到了很让人心动的话。”白兔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发红发热,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越发魅惑动人。 他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笑道,“其实我刚刚有点同情谢宛飏了,我和娘子成亲,所以才会觉得活着很快活。可他只能娶一个不喜欢的,过着像一团死水的后半生,有点可怜。” “又没见过面,现在就说不喜欢太早了。再说他是男人,不是还可以纳妾嘛。只要成了谢家的掌权人,金钱名利,宝马美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冷凝霜哼笑道。 白兔站在她身旁,低着头望着她乌黑的发髻,眉一挑:“娘子你果然很无情。”顿了顿,轻笑说,“不过我喜欢。”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来与他对视,低沉含笑的嗓音如同百年梨花白,魅惑醉人,他用这样的声音娓娓地道,“娘子,我最喜欢你了,我只要有你就够了,所以今后你只能看着我,不许看别人,谁都不行。” 冷凝霜望着他认真执着的表情,顿了顿,莞尔一笑。 他的脸低下来,一边温柔地衔着她的唇,一边探入舌尖,狡诈地搅乱一池芬芳。他的唇齿间带着梨花白的酒气,清冽馥郁,使得她的心仿佛被浸泡在美酒里,麻酥酥的。不由抬起双臂勾住他的脖子,细长的手指探入他乌黑的发,从他的颈后顺耳而下。环住他的肩。 院外,热闹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响起,火光浓烟弥漫,震耳欲聋。 室内,活色生香,温暖旖旎…… 次日是大年初一,刚一打开门,虎子便带了大福笑盈盈地前来拜年。虎子给冷凝霜和白兔行了师生礼,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冷凝霜递给他和大福一人一个装了五两银锞子的荷包。 虎子惊讶过后又有些犹豫,本来不想收。冷凝霜说这是压岁钱,长者赐不可辞。虎子这才笑眯眯地道谢,和大福略坐坐就回去了。 除夕夜之后的正月里自然要带上年礼去各家拜年。冷凝霜和白兔把里正家和村里一些相熟的人家都走过后,这才清闲下来,每天在家里看看书、下下棋、做做饭,逛逛北山、遛遛哈二,顺便再一起睡个午觉。折腾折腾什么的。 到了初四,冷凝霜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谢家老太太的生辰,也不知道那架屏风谢老太太满不满意。心里正这么想着,第二天就有人上门了。 来的是谢宛飏的小厮绿云,送了冷凝霜两盒内造点心、一匹纱绸和一小袋金瓜子。一笑露出左边的一颗小虎牙: “我们老太太十分喜欢大娘子绣的屏风,三爷送上去时,老太太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圣御诸天。当时就叫人把那屏风摆在屋里。这匹纱绸和这包金瓜子是老太太赏的,要我一定转告大娘子,大娘子的手艺精妙,老太太很喜欢。 本来老太太想派嬷嬷来送,三爷怕你不喜欢。才跟老太太说了派我来送。这两盒点心也是三爷让我从一品香拿的,大娘子吃吃看。这是宫里边的内法,一般人就是去了一品香也买不到。” 冷凝霜自然不客气地收下了,给了绿云一个一两的荷包算是年礼。绿云没想到她出手如此大放,笑得见牙不见眼,喜滋滋地回去了。 冷凝霜看了看桌上这些意外得来的礼物,回过头,却望见白兔多云转阴的脸,失笑: “干吗摆出这张脸?” “姓谢的摆明了是在挑衅我!”白兔不高兴地道。 “既然知道,认真你就输了。”冷凝霜拎着荷包,笑吟吟地站起身,“把这匹纱绸收柜里,开春做两件夹衣。点心你尝尝吧,宫里的内法,听起来不错。” “娘子你不吃?”白兔惊诧地问。 “我不吃甜的。”冷凝霜淡淡地说着,到里屋去了。 白兔看着剩下的那两盒点心,少顷,忽然嘿嘿一笑:谢宛飏,娘子都说了她不吃甜食,你却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活该你不受待见! 冷凝霜坐在屋里听着他瘆人的傻笑声,满头黑线。 幸好接下来的几天再没有不识趣的人前来打扰,两人还算清闲地过了三天。 初八镇上开市,火烧店也正式营业,二人又开始忙活起来。 因为天气冷,不好摆摊,所以在开春前的这两个月,白兔已经从映月绣楼接了一个绣制璎珞的小活儿,天天在家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也不累人。 冷凝霜继续站柜台算账本,只是她没想到,火烧店重新营业的第一天,聚福楼的柳掌柜、宝砚斋的孙掌柜一起过来,组团管她要日历。说是看见了文掌柜手里的那本日历,非让冷凝霜给他们也弄一个。 两个不算多,他们又没限交货的日期,反正大年下接不到抄写的工作,冷凝霜就应下了。哪知道过了三四天,又陆续有四五个人来找她,让她很是头大。 更让她无语的是,居然还有人搞起了山寨。县里的书生们不肯抄话本小说,但能画日历啊,于是手抄版日历在兴隆县流行开来。虽然没冷凝霜做的好看,价钱却很便宜,很受兴隆县人的欢迎。 白兔听到这个消息很是生气,冷凝霜却很淡定。她本来也没想把这个当成长期事业,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借着新鲜发点小财。她压根就没指望日历的版权会专属于她,就算被仿造了也无所谓,反正她也玩腻了。 只是没想到,过了没有多久,居然又出现了一批前来找她要日历的人,多半是各个铺子的掌柜。因为他们觉得摊上卖的日历写得很粗糙,没冷凝霜做出来的好看。这些人有的是为了挂在店里。有的是为了送人,也不在乎多花一两个钱。 于是冷凝霜不得不选择性地接活,又让虎子和姚氏帮忙,一个帮她进行简单地书写,一个帮她裁纸。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些人愿意排队等待,估计等他们的日历画完,这一年都快过了一半了。于是有些脑子长远的,干脆这年的不要了,直接预订次年的日历。 说实话。一本小破日历居然能这么受欢迎,连冷凝霜都觉得匪夷所思 文掌柜的一语却道出了真相:“不是这日历多新鲜,而是你上面画的画和整体的款儿让人觉得看着新鲜。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大灵王全文阅读。那帮子人喜欢你写的字儿。” 姚氏的眼睛越来越不好,到现在大白天的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近处的人影,晚上则完全成了睁眼瞎。郎中已经看过了,只说是累坏了眼睛,除了休息别无他法。 姚氏一夜愁白了头。如果她不能再做绣活,单靠姚仙仙朝不保夕地摆摊,大福又小,家里的日子可怎么过! 幸好虎子如今也会写字了,冷凝霜把简单抄写和撰写一般文章的工作全丢给了他,既能赚钱又练了字。白兔趁这个时候还能帮他改改文章。 冷凝霜知道姚家生活困难,所以虎子的三餐都是和她一起吃,有时也会让大福过来蹭饭。减少两个人的口粮就能减轻一些负担。姚氏和姚仙仙对此感激不尽。 傍晚时分,已经解禁的姚仙仙摆摊回来,给冷凝霜送来姚氏裁好的纸张,顺便接虎子和大福回家。 冷凝霜在灯影下乍一看,总觉得她比平常胖了些。又眼角带媚,丰采倍常。与过去那个朴素清瘦的小姑娘不尽不同,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心中疑惑。 两人说笑了几句,就在这时,白兔拿了两条咸鱼进来,本想给虎子带回去。 哪知在经过姚仙仙身旁时,可能是咸鱼的味道有些腥,她眉一皱,竟然捂住嘴呕了一声,转身赶紧跑出门,伏在墙根干呕了起来。 虎子惊了一跳,大福迈着两条小短腿慌忙跑出去帮他姐拍背。 冷凝霜眉一皱,原谅她不纯洁的第一反应,她怎么觉得那孩子好像…… 想到这里又赶紧摇头,怎么可能,她前两天才刚刚被解除禁足。再说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不可能的! 姚仙仙好不容易止住干呕,抹着嘴,脸有些白地进来,歉意地笑了笑。 冷凝霜问:“不舒服吗?要不要找郎中看看?” “不用,可能是早上吃了口冷饭吃坏了,回去喝口热水就好了。那白大哥,白嫂子,我们先回去了。” 冷凝霜点点头,双眼定定地望着姚仙仙离去的背影,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娘子你怎么了?”白兔不解地问。 冷凝霜摇了摇头。 第二天,冷凝霜和钱满贯正坐在屋里盘账。忽然,门被从外边砰地推开,贾小七难看着一张脸,抱着一个面色苍白,已然昏厥过去的姑娘匆匆跑进来,火急火燎地道: “满贯姐,满贯姐,怎么办啊,仙仙昏倒了!” 原来他出去送外卖,路过东大街时,居然瞧见一群人围着姚仙仙的摊子。挤进去一看,姚仙仙竟然昏倒在地,面白如纸,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将人抱起来赶紧往回跑求助。气得钱满贯骂了他一句: “找老娘有个屁用,老娘又不是大夫,你咋不抱她上医馆?!” 如当头一棒,贾小七瞬间清醒,刚想弯腰抱姚仙仙去医馆,钱胖子已经把大夫请来了。 山羊胡老头坐在床边仔细地给姚仙仙诊了一回脉,布满老年斑的脸突然一变,皱眉道: “这姑娘没成亲吧?” “没有,怎么了?”钱满贯疑惑地问。 郎中的脸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这位姑娘,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第三十二章 找上门去 姚仙仙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冷凝霜和钱满贯都很震惊! 虎子更是眼眸紧缩,化作一尊雕像! 钱满贯神色凝重地说:“董郎中,这件事还请您保密。” 董郎中作为大夫或许是这种事见多了,很平静地回答: “这是自然。不过你们也尽快商量好了做出个主意,胎太大可打不掉。” “是,我们知道了。”钱满贯付了诊金,送董郎中出去。 姚仙仙嘤咛一声,幽幽转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虎子那张狰狞着愤怒的脸。他颜色苍白,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腕,睚眦欲裂: “姐,是谁?你告诉我,糟蹋你的那个混蛋是谁?我去杀了他!” 姚仙仙被弟弟这从没见过的肃杀气吓到了。 他双眼猩红,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扭曲在一起。这样的虎子让她的脑袋都蒙了,好半天才勉强露出一丝干笑,呆愣不解地问: “虎子,你在说什么呀?咦,我怎么会在这儿?白嫂子?” “你在街上昏倒了,郎中诊断你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冷凝霜平然地回答。 姚仙仙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本就苍白的脸色如被打上一层白蜡,僵硬呆板,看起来十分凄惨。额头上在瞬间沁出汗珠,眼神也在剧烈地颤抖着,冷凝霜真怕她一口气没上来再昏过去。 虎子的手死死地掐住姚仙仙的腕子,指甲嵌进皮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虎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如果被娘知道姐姐未婚先孕,娘一定受不住精神会崩溃的。他越想越心慌,越想越愤怒,大声质问: “姐。到底是谁做的?那个狗杂种是谁?” “虎子,你先出去。”望着姚仙仙迷糊发蒙,仿佛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脸,冷凝霜开口道。 “师娘!” “虎子,你先出去吧,这事可不许声张。”钱满贯推门进来,也这样说。 虎子不敢忤逆两人,无奈地站起身,黑沉着一张脸出去了。 钱满贯坐在床边,顿了顿。叹了口气,问: “这里没外人,咱姐三个也都是熟人。你没什么不好启口的,跟我们说总比回家跟你娘说强。孩子他爹是谁?” 姚仙仙仿佛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手捂住嘴,红着眼圈,全身都在因为惊怕颤抖个不停。 “是沈丘吗?”冷凝霜抱胸靠在床柱上。问了出来。 姚仙仙也不答,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跳下床,头也不回地往外头跑。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包括指尖上的肌肤。那一刻,她的脸色难看恐惧到极点。却又带了一丝隐隐的欢喜和期待圣御诸天。两种极端矛盾的情绪染在苍白的小脸上,让她看上去十分诡异。 钱满贯看了看冷凝霜,见她没动地方。只好自己站起来跟着姚仙仙奔了出去。她是个热心的女子,生怕姚仙仙这样没头没脑地跑出去会出什么事。 冷凝霜呆了一阵,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姚仙仙的反应上看,孩子定是沈丘的了,而且应该不是强迫的。而是两情相悦。她这样跑出去,肯定是去找沈丘商量了。只是不知道沈丘会不会负责任。 男人这种生物,谈情说爱时都积极认真,海誓山盟;该负责任时却推三阻四,缩头缩脑。再说堂堂一府知府,这样的家庭会让儿子纳一个毫无用处的农门女子为妾吗?若说以孩子为筹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十月怀胎变数又太多。更何况就算顺利生下来,要了孩子甩了娘也不是不可能的。 姚仙仙到底在想什么啊?! 一直到了晚间,姚仙仙才在钱满贯的搀扶下,目光呆滞、脸色凄然地回来。 冷凝霜为了等她们,延了下班时间,让不知情的贾小七替她回去告诉白兔一声。不料很快白兔竟找过来了。 虎子自从知道姐姐有孕,始终一言不发,猩红着一双眼站在角落里。 钱满贯将站都快站不稳的姚仙仙扶到屋里安顿好,出来对冷凝霜说: “暂时先让她住我这儿吧,免得姚大娘担心。” 冷凝霜也怕姚氏知道此事后,着急上火眼疾再恶化,到时候若真失明了,就无法挽回了。点点头,问: “怎么样?” “去了福缘客栈,没找到人,人家说沈公子昨天就退房了。她又像疯了似的非要去城里,到处拦车。她身上的钱还不够,我只能和她一起去。她连沈府在哪儿都不知道,还是我领她去的。结果她到了门口又怯了,要我说直接在门口大闹一场,让整个沈家都知道。她却不愿意,非要在门口等,等了一天也没见着沈九,只好先回来了。” 钱满贯言语里有点看不起姚仙仙的意思。性子泼辣,颇有勇者风范的她并不会鄙视未婚有孕,只是大着胆子做了,结果出了事却没了主意,让她实在看不上。 冷凝霜忽然问虎子:“你姐不是被你娘禁足了吗,禁足期间她出门了?” “……我娘有时候出门会让大福看着她,我回去问问大福。”虎子心力交瘁地说。 冷凝霜无语,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哪能看得住一个鬼迷心窍的大人! 当然了,事实上也是因为谁都没想到姚仙仙会这么大胆,毕竟她一直都是个成熟懂事的姑娘,哪能料到她竟会做出这种未婚偷人的勾当。 冷凝霜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评论才好。 从第二天开始,她和钱满贯就陪姚仙仙踏上了“寻夫谈判”之旅。 这件事必须要尽快找沈丘谈清楚,若是他同意纳姚仙仙为妾最好,妾室有个孩子,进府也是一项保障;若沈丘无法对姚仙仙负责,也要快点配药打胎才行。 冷凝霜是这么想的。 但钱满贯却说,死活也要逼着沈丘纳姚仙仙进府,没有得了便宜却不认账的好事。按她的想法,直接去沈家门口大闹一场,就是要让整个沈家知道,要让整个丽州知道。 姚仙仙不乐意,她不相信沈丘会骗她,她认为沈丘一定是因为学业繁忙才不辞而别的大灵王全文阅读。如果他知道她有了身孕,他肯定会很高兴。 “嫂子,沈公子对我是真心的,虽然他以前骗了我,可他说那是怕我不肯和他好。他说他和他娘子的感情并不好,他娘子容貌丑陋,性格又泼辣。若不是因为妻子的娘家势力太大,他早就把她休了。嫂子,其实沈公子很可怜的,他只是想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他说只有我才是最适合做他娘子的,即使将来我是妾,在他心里我也是他唯一认定的娘子。” 姚仙仙拉着冷凝霜的袖子这样说。 钱满贯听得两眼冒金星,她记得以前她接的客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这么跟她说的,最后拿赎身银子的还是她自己。 冷凝霜听完,则忽然有种想干呕的冲动,胃里翻搅得厉害。 死缠烂打非要跟来白兔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沈公子的口才这么糟糕,居然也能让姚仙仙如此痴迷,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们现在正坐在丽州城的明然茶楼里,从窗户俯瞰下去,对面便是沈府正门的巷子,出入沈府的人坐在这里便能一目了然。 冷凝霜这个郁闷啊,陪女性朋友找上门让男人负责,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回。可她就算再不情愿,也没法把姚仙仙丢下不管。 就在这时,双眼呆滞,一直望向窗外的姚仙仙突然轻呼一声。 其他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华衣公子正从巷子里出来,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与姚仙仙憔悴的脸色呈现鲜明对比。 惊怕了几天后,姚仙仙终于看见他的身影,心里顿时安定下来,激动之下双手抓着窗沿大声地喊: “沈公子!沈公子!” 但因为街上的叫卖声太大,又有两辆马车经过阻隔了视线,这呼叫虽然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沈丘却没听见。 由于失态引起一些人的注目,姚仙仙回过神也觉得臊得慌,讪讪地重新坐下来,没敢再喊,只是紧紧地抓住窗棂,痴痴地望着窗外。 两辆马车经过后,终于,她再次看见了沈丘的身影。 然而此时他的身旁早已停了一辆油壁香车,华贵细致的车帘被一只雪白的玉手掀开后,一名面似夭桃的美丽女子从车里探出脸来。 隐隐可见那是一名年轻貌美的贵妇人,和沈丘融洽地说笑两句,又隔着窗子掏出香帕替他擦了擦汗。随后沈丘骑马离开,香车则驶进专属于沈府的长巷里。 能在家门口和他如此亲昵的年轻妇人还能是谁! 不是说沈夫人相貌丑陋吗? 不是说他们感情不和,早就想休妻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仙仙只觉得如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脸色发青,嘴唇惨白,浑身颤抖如秋风里的枯叶。 冷凝霜让白兔去跟上沈丘,看他在哪儿落脚,再回来告诉她们。 不久,白兔窘着一张脸回来,带着三人绕运河而行,来到一户人家。只见这里面湖而居,门庭清整,里面的朱栏内一丛细竹。 一名中年妈妈从里边走出来,同一个梳着双鬟髻的丫鬟。一眼瞧见钱满贯,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巴掌一拍,大声笑道: “哟,这不是满姐儿嘛,多少年没见了,你可想死老娘喽!” 第三十三章 大妇上门 “九妈妈,好久不见了。我且问你,刚刚知府大人家的三公子是不是进去了?”钱满贯面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意,询问。 “你说的是沈九公子吧?在,在,才刚进去!怎么,你这小蹄子都一把年纪,花也残了粉褪了,还想着巴上人家知府大人的公子啊?”九妈妈帕子一甩,抿嘴调侃道。 “你这老货才一把年纪了,还当人妈妈呢,为老不尊,满口胡言什么!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快请我进去坐坐。” “你这蹄子,多少年不见了,还跟从前一样,像个泼皮破落户儿似的。”九妈妈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扭着水桶腰带她们从侧门进去。 冷凝霜让白兔在外头找个地方等,白兔从刚才九妈妈用一双探照灯似的眼睛上下打量他时,就浑身不自在,见娘子如此说,便点点头,说在门口等她。 “咦,这位小哥不进去吗?”九妈妈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个爱俏的姐儿,一直留意着白兔,见白兔要走,立刻扯开笑口问。 白兔没理她,自顾自地走了。 冷凝霜也没搭腔。 九妈妈见没人搭理她,无趣地撇撇嘴。她是个老积年,最会见貌辨色,冷凝霜和白兔这两个主儿虽然穿戴并非大富之人,却气度非凡,丝毫不逊色常年接待的达官贵人。在尚摸不清对方的来路时,她也不敢装大。更何况还有钱满贯的面子。 九妈妈带着冷凝霜三人来到一间小屋。 门户人家不同于一般青楼,这里是庭院式的,水木清华,园林雅致,营业不分昼夜,由一个妈妈带着几个养女靠接客过活。吃酒喝茶,吹拉弹唱。吟诗弄画都行,就像是一家吃喝玩乐的小型俱乐部。 冷凝霜坐在九妈妈房里,微笑着问:“九妈妈,沈九公子在哪间屋里?” 九妈妈脸上堆着假笑,道: “客人来了我这儿,都是为了图一乐,万一因为被打扰,心里头恼了,我这园子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哪能随便把客人在哪间屋说出来呀!” “九妈。你……”钱满贯眉一竖,刚想开口。 冷凝霜已经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淡淡笑道: “天色也晚了,我们姐俩还没吃饭,能劳烦妈妈帮我们置一桌酒菜吗?这儿还有一两是给妈妈的,麻烦妈妈帮我去跑个腿儿,给沈九公子传个话。就说有位姑娘找他,让他过来一叙。” 九妈妈见了这亮闪闪的银锭,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忙接过来收于袖中,眉开眼笑道: “成!成!大娘子您放心,酒席马上就给您置办好!老身这就去替您请沈公子。您稍等,老身去去就回!” 说罢,扭着水桶腰。笑意盈盈地出去了。 钱满贯皱眉道:“你干吗给她银子?!” “鸨儿爱钞,就算你曾经是她的养女,也改不了她的那种脾性。何必多费唇舌,一锭银子就能搞定。” 钱满贯也自知九妈妈的人品,愤愤地说了句:“便宜了那老货奇门散手最新章节!” 不久。一个驼着背的龟公笑哈哈地将三人请到一间不大却雅致的包厢。桌上已经摆了一桌菜,虽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却也食材新鲜,做工细致,别有一番风味。 姚仙仙自打进了这园子,就一直呆呆的,让她坐她就坐,让她站她就站,双眼发直,就是不肯开口。 冷凝霜和钱满贯都没去管她,小姑娘多看一看这烟花之地,才能少一点天真,多明白一点人性中的残酷道理。 “咱们在这儿大吃大嚼,小兔子却在外边喝西北风,你心里就没过意不去?”钱满贯咽下一口鲈鱼汤,似笑非笑地问。 冷凝霜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我会替他打包带回去的。他那张脸,进来就会被生吞了,不让他进来是为了他好。” 钱满贯噗地笑了:“你这是吃醋吧?” “你想多了。”冷凝霜平板地回答。 就在这时,九妈妈推门进来,满脸为难地道: “大娘子,不是我不帮你,沈公子和姑娘们玩得正欢,不肯过来。还说哪个姑娘要找他,直接让她过去。” “是么?”冷凝霜啜了口茶,浅浅地说,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唇,“和他在一起玩的都有谁?” “有谢家的两个公子、贺家的一位表少爷。” 冷凝霜点点头,站起身,对九妈妈说:“带路吧。” 钱满贯有些担心地问:“你自己去?” 冷凝霜笑了一声:“他还能吃了我?”瞥了一眼脸色煞白,像个失魂木偶的姚仙仙,转身出去了。 九妈妈在前方带路,一直将冷凝霜领到一间雕花精美的门扇前,然后对着冷凝霜讪讪地笑道: “大娘子,就在里边,你自己进去吧。” 冷凝霜知道她是怕担责任,也不恼,笑了笑,推门进去。 乌烟瘴气,酒味弥漫的房间,四名男子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前,每个人的怀里都搂着两个衣衫半褪的风骚小娘。 “沈兄,找你的姑娘进来了!”看见门被推开,一个娃娃脸公子带着醉意,大笑了一声。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哄堂大笑。 只是有两个人在回过头时,笑声像是被掐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谢宛飏被呼吸进来的空气猛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坐在他身旁千娇百媚的娇娇和媚儿慌忙帮他拍背的拍背,揉胸口的揉胸口。谢宛飏却一把将她们推开,霍地站起来。 沈丘本来乜着醉眼,在看到冷凝霜进来后,顿时酒醒了大半,诧异地问: “怎么是你?” “你一个女人怎么跑这儿来了?”谢宛飏以炮弹似的速度冲到冷凝霜面前就要把她往外拉,“你不是在兴隆县吗,怎么上城里来了?” 哪知手刚一握上她的小手,还没完全触碰到她的肌肤,突觉一阵剧痛,白净的手背上已经多出一道圆圆的红印,地上滚了一颗同样圆圆的小石子。 他满头黑线地望向窗户。 “怎么,三堂哥认得她?三堂嫂就快过门了,这时候多出一个红颜知己,可不厚道啊喜家有女全文阅读!”娃娃脸用一双暧昧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儿,笑眯眯地道。 谢宛飏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少浑说!” 娃娃脸嘿嘿地笑。 冷凝霜并未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走到沈丘面前,平声道:“醒醒酒吧,有人在左拐第三间等你。”说着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她怀孕了。” 沈丘的眼眸剧烈一颤,惊出了一头汗,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她,酒完全醒了。 冷凝霜看着他这样子,心中冷笑,顿了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 “你若能负责,就纳了她;若不能,赶紧让她打掉,把该付的银子付了。一味地拖着,到最后只会更加不可收拾。” 沈丘还没听完,便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冷凝霜见目的已经达到,转身要走。不料谢宛飏突然一把扯住她的衣袖: “你来找沈九,你和他什么关系?”他语气生硬地问,眉头皱紧。 “我只是来替人传话的。”冷凝霜挣开他的拉扯,淡淡回答。 谢宛飏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你呀,下次别哪里都敢钻,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嫖女人的地方。”冷凝霜平然地回答。 谢宛飏满头黑线地看着她,仿佛突然被掐住了脖子。 冷凝霜见他不再说话,便礼貌地道了句:“我先走了,你慢慢嫖吧。”说罢,拉开门扬长而去。 留下谢宛飏脸黑如锅底,她居然让他慢慢嫖吧,慢慢嫖?嫖你妹啊! 姚仙仙单独和沈丘谈了一会儿,回来时脸色稍微恢复了些色彩。虽然笑容仍有点沉重,但更多的是腼腆和欢喜。她告诉冷凝霜和钱满贯,沈丘已经答应纳她为妾了,回家就会去和父母娘子提出来。他让她先回去安静养胎,等他过去接她。 钱满贯这才放下心来,好歹沈丘答应要负责了,并没有不认账说孩子不是他的,便也跟着姚仙仙欢喜起来。 冷凝霜没做评论,而是打包了一只荷叶鸡带出去给白兔当晚餐。 由于事情还没定下来,姚仙仙也不敢回家,钱满贯就暂时让她在店里帮忙,吃住都在店里。姚氏以为女儿是被满贯火烧雇用了,又有冷凝霜和钱满贯看着,自然很放心。 这让冷凝霜和钱满贯倒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姚仙仙得到承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一边开始满脸幸福地臆想着未来的婚姻生活,一边翘首盼望沈丘能快点过来接她。 哪知沈丘没盼来,等来的却是沈三少奶奶。 那一天姚仙仙正在收拾桌子,抬头看见火烧店门口忽然停了一辆兴隆县并不常见的豪华马车。很快,一名身穿月白绸衣,靛蓝长裙的年轻女子扶着丫鬟的手从车上下来。 这女子眉弯柳叶,粉面含威,俏若三春之桃,傲若九秋之菊。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这样闪闪发亮的尤物让姚仙仙的心里既羡慕又自卑,有点怯地凑上去,赔着笑脸刚要开口。哪知还没吐出半个字,一巴掌便重重地掴在她的脸上,留下五道鲜亮的红指印! 第三十四章 银子解决 “小贱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也敢勾引我家相公!就算要怂恿别人家爷们儿纳你为妾,你也该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吧?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淫货,你凭什么?”沈三少奶奶吴侬软语的腔调,即使骂人也像一只爽脆的黄鹂鸟,悦耳动听。 姚仙仙被打蒙了,捂着脸颊,两滴核桃大的眼泪噙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其实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即使被感情迷昏了头,她的内心深处也觉得未婚就跟人私通的行为很羞耻。当意乱情迷的感觉随着和沈丘分开而慢慢消散,她对自己莽撞的行为也有些惭愧。 所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梨花带雨的小脸果然楚楚可怜,这让沈三娘的心里更是窝起一团火,扬起巴掌又要扇过去,却被赶过来的冷凝霜一把攥住手腕。 “沈夫人,你也是有头脸的人家出来的,总得顾及点脸面不是。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传出去,我们这群乡下女人无关紧要,真正受损的是您夫家的名誉。咱们去屋里谈吧。” 沈三娘抬眼见她容貌标致,淡定清雅,不似一般乡下妇人。愣了愣,心里稍稍冷静下来,缓缓收回手,沉声问: “你是谁?” “我是她姐姐。沈夫人,里边请!”冷凝霜从容地让开一条路,礼貌地道。 沈三娘凝了她片刻,愤愤地转身,跟她进了内院。 钱满贯拉着泫然欲泣的姚仙仙跟进去,并制止因为担心也要跟进来的虎子。 贾小七站在角落里,刚刚沈三娘的话让他呆若木鸡。因形势严重而偷溜进来的白兔见状,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沈三娘并没有谢宛飏说的那样是个蛮不讲理的母夜叉,一个出身大族的千金小姐哪可能像个市井泼妇连打带踹、骂个没完。就是她从小学的教养也不允许她那样。 因此纵使心里有气,她还是端坐在炕上,冷冷地瞅了姚仙仙一会儿,尖声尖气地冷笑道: “好个不要脸的骚狐狸,才多大年纪,一个没出嫁的黄毛丫头,居然也妆狐媚,勾引别人的相公,还带上了野种!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不知廉耻的淫妇!” 姚仙仙长得比同龄人瘦小。在沈三娘看来她不过十三四岁。 姚仙仙哭得更厉害。如果对方是个泼妇上来厮打她,她不怕和她打作一团。可沈三娘没有,她的冷言冷语像尖刀一样挖着她的心。她只觉得羞耻、伤心。而忘了出言反抗。 “沈夫人,事情已经出了,就算你再骂她,也无法挽回了。更何况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家仙仙纵然有错。可沈公子一个比她年长六七岁的有妇之夫,不守男女之防,反而和未出阁的姑娘私下往来,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诱骗之责也是逃不掉的。我没说他诱拐已经是给夫人您脸面了。”冷凝霜平静地道。 沈三娘闻言,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钱满贯抱胸。挑着眼皮轻笑道: “沈夫人,我也不是故意刺激你,是你家相公承诺我们仙仙。只要她怀了子嗣,就会纳她入府为妾。像知府大人家这样一个官门士族,应该不会做出骗了姑娘的身子,又不认账的龌蹉勾当吧。我可记得当今皇上最重品行,堂堂一府知府的公子始乱终弃。这可不是什么好品行。若是传出去,会不会被外人说是知府大人治家不严呢?” 沈三娘嘴唇发白奢宠甜妻全文阅读。恨恨地瞪着她冷笑:“不过是一介庶民,也该威胁我们沈家?!” 钱满贯的唇角勾起毫不在意的冷笑:“沈夫人想多了,我们只不过是想让沈府给我妹妹一个交代罢了。我家姑娘可是被沈公子毁了一辈子,想讨个说法不算过分吧?我们不过是一群乡下女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沈府是官门,若势大欺人的闲言碎语传出去,被政敌抓住把柄,想必知府大人会很头疼吧?” 沈三娘恼恨地看了她一阵,几不可闻地倒吸一口气,将火气压制下去,从袖袋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到炕桌上,对姚仙仙说: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虽可恨,毕竟年纪还小,我也懒得再骂你这种不知廉耻的臭丫头。听好了,我今儿不是私自来的,而是奉了我家太太之命过来的。我们爷因为向老爷提出要纳你为妾,已经被老爷杖责三十关入祠堂。 看你这两个姐姐都是个明白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不是那种无知的乡下女人,我才肯多费句口舌。半个月后,我们爷会纳江南省布政使的庶女为贵妾,之后我家老爷将升为江南省按察使。听明白了吗,沈家不会纳无用的妾室。 这五十两是太太大发慈悲赏你的,像你这种不知自爱的丫头,就应该被扔进猪笼淹死,留你一命是我的仁慈。你也别打错了主意,就算你肚子里这个野种生下来,沈家也不会认。无媒苟合的野种他就是个野种,妄想着利用野种一步登天,你这种愚蠢的女人我见多了,不自量力。趁早去买二两红花打下来吧,丢人现眼!” 说罢,款款地站起身,扶着丫鬟的手往外走。 姚仙仙两眼挂泪,呆了半晌,突然回过头,哽咽着对着沈三娘的后背大声喊道: “我要见他!我要他亲自告诉我!我不信你说的!” 沈三娘的脚步顿了一顿,头也不回地冷笑了句: “蠢材!” 扬长而去。 姚仙仙见她不肯理她,突然像个发疯的小牛犊似的,泪流满面地就要冲上去揪住沈三娘的衣服,被冷凝霜一把拽回来。 姚仙仙奋力挣扎了两下,可实际上混乱的心绪早已让她腿软脚软浑身软,软绵绵地反抗了几下却反抗不了,眼看着沈三娘已经出去,她嚎啕大哭着叫道: “白嫂子你放开我!放开我!” 冷凝霜反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冷声道: “哭什么哭?!既然敢做。输了就别后悔,把眼泪收回去,没出息!” 脸上脆生生地挨了一巴掌,姚仙仙没觉得疼,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弄愣了。挂着两泡大大的眼泪,痴痴地看着她。 “要求人家正妻让你和她的相公见面,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没当众暴打你一顿是因为还有理智,肯顾及面子。你还想激怒她,然后怀着两个月的身孕送上前去让她打吗?” 姚仙仙愣了愣,接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脑袋寻求安全感似的凑到她身前。反反复复地冲着她哭喊着一句话: “白嫂子,我想见他!我想见他!” 冷凝霜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伸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姚仙仙趴在她身上放声大哭。 冷凝霜借用映月绣楼的渠道约上了谢宛飏。 “真难得你居然会主动约我调教最新章节!”谢宛飏身穿一件银红色销金云纹团花直裰。手持一把山水檀木扇,盛装前来。走进绣楼的贵宾室,望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冷凝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抬头望见站在一旁像个门神似的白兔,狭长的眼眯了眯。折扇在手心里敲了两下,微笑道: “要是没带看门狗我会更欢喜。” 白兔脸一黑,冷冷地怒视着他。 谢宛飏却仿佛打赢了一场仗般,怡然自得地坐在上首的椅子上。郭掌柜亲自送茶进来,又恭敬地退出去关上门。 冷凝霜也没寒暄,开门见山地道: “我想请你帮个忙。把沈九公子叫出来和她见一面。”说着,往一旁当背景墙的姚仙仙身上一指。 谢宛飏这才发现立在一边的姚仙仙,不是他警惕性不强。实在是这姑娘的存在感太弱了。 黄黄瘦瘦的小脸也没施脂粉,哭得眼睛肿着,在别人应该是很狼狈的样子,在她却觉得可怜可爱。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意味深长地一笑:“沈九该不会就是因为她才挨了打吧……” “能见吗?”冷凝霜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问。 谢宛飏对她急性子的态度只是扁扁嘴。笑吟吟地道: “叫出来是不可能了,听说他被打得很惨。正在家里养伤。不过可以让她装成我的小厮带进去。”他用扇子在姚仙仙身上一指。 本来一团死气的姚仙仙闻言,眼睛一亮。 “什么时候可以?”冷凝霜问。 “今天就可以,不过……”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问,“我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冷凝霜闻言,既不惊讶也没反问,而是从白兔手里接过一个匣子递过去。 谢宛飏诧异扬眉,接过来打开,里边竟然是一条绸缎纳以丝绵的抹额,上面绣着由喜鹊和梅花组成的精美的喜鹊登枝图案,绣工细致,吉祥喜庆。 “不要钱白送给你,你拿回去送给谢老夫人吧,算是一份心意。”冷凝霜解释。 不知为何,谢宛飏的心里忽然窜起一团怒火。眸光黑沉下来,他谛视着她,语气有些冷: “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总不能白麻烦你。”冷凝霜平然地回答,顿了顿,问,“现在能带她去了吗?” 谢宛飏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她平静无澜的脸让他总觉得很火大,愤愤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冷凝霜示意姚仙仙跟着他,姚仙仙急忙一路小跑地跟上去。 白兔美滋滋地望着谢宛飏愤怒离去,笑得见牙不见眼,手搭在冷凝霜肩膀上,叫了一声: “娘子!” “那个,把你绣的东西就这样白白地送出去了……”冷凝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白兔笑得更深:“无妨,你也是为了帮虎子他姐嘛。”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抹额就能让谢宛飏脸色发青,他现在觉得爽得很欢乐! 第三十五章 下地狱吧! 姚仙仙被打扮成小厮的模样,跟随谢宛飏踏入沈府。 谢家作为丽州首富,一府知府自然愿意与其来往,两家的儿子能成为挚友,也是沈知府喜闻乐见的。因此谢宛飏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沈丘的院子。 姚仙仙悄悄地抬头看去,只见院内略略有几点山石,种着芭蕉,一溜回廊上吊着各色笼子,各色仙禽奇鸟。院子里几个穿红戴绿的丫鬟抿嘴笑着对谢宛飏行礼,一个个脂粉香浓,媚态横生。 她心里正觉不自在,就在这时,只听里面隔着纱窗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狠意调笑道: “小浪蹄子,看着爷现在躺在床上动一动不方便,胆子大了竟敢跑,等爷好了,看爷不弄死你这个小浪货!” “爷你可消停点吧,若是被奶奶知道,又不待见我了。”一个娇媚的声音抿嘴笑道。 “我才不怕她!一个醋坛子,爷早晚把她砸烂喽!”沈丘冷笑道。 谢宛飏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姚仙仙,隔着窗子似笑非笑地高声道: “沈兄,听说你身子不适我才来瞧你,听你这中气十足的,也没有不适嘛。” “哎呦,谢兄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我一声,那群懒丫头真是该打!快进来快进来!” 谢宛飏含笑进入房内,姚仙仙再次偷偷抬头,只见室内金碧辉煌,文章闪灼,让从没见过如此精美房屋的她一阵眼花缭乱。 一回头,只见左边一个硕大的屏风后面,转出来一名十六七岁的丫头,遍身绫罗,插金戴银,粉面含春。一边整理着微凌乱的发髻和衣服。一边笑意盈盈地道: “请谢三爷里头屋里坐。” 谢宛飏就带着姚仙仙笑眯眯地进了一道碧纱橱。 只见一张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的楠木架子床上,沈丘正俯卧在上头。身上盖了一条纱被也不知道被打得怎么样,但面色红润,看起来应该不是特严重。 谢宛飏把一丸药交给丫鬟,笑道:“把这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这药比别的药好得快。” 那丫鬟接了,沈丘一面道谢一面请他坐下。 谢宛飏对丫鬟笑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你们爷说几句私房话。” 丫鬟觉得他这话有趣,抿嘴笑着退了出去。 沈丘噗地笑了,半开玩笑地问:“你和我有什么私房话要说?该不会是想让我借你银子吧?” 谢宛飏淡笑着指指身后的人。说: “我只是受人之托,带她过来见你一面。我在外头给你们把风,你们快点把话说开吧。”说罢。起身离开碧纱橱,到外屋去了。 姚仙仙双眼含泪随身山河图最新章节。 自打进屋,她一看见他的脸,双眼就如强力胶似的黏在了他身上。满腹辛酸与委屈,只想扑进他怀里好好哭一哭。 可是至始至终。他却没有发现她就站在谢宛飏身后。 沈丘在谢宛飏的提示下,才发现一身小厮打扮的姚仙仙,震惊过后仿佛三魂去了七魄。怔愣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 “仙、仙仙,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没有欣喜,有的只是震惊和措手不及。 姚仙仙虽然是个没念过书的乡下姑娘。但她并不笨,察言观色是她最在行的事。他的反应让她如被一盆冰水兜脸泼来,冷到血液里。 “沈公子。”她双颊通红,嘤嘤地哭泣着,百般关切问,“你夫人来找我,说你因为提出要纳我为妾。被你父亲打了,我一听说。这心里好担心,都是因为我才害你这样的,所以就央求冷姐姐请谢公子带我进来看你一眼。沈公子,你伤得可严重?” “还、还好,仙仙你不必自责,这只是装出来哄老爷的,实际上没那么严重。”沈丘眼神躲闪,心虚地半低下头,讪讪地拍拍她的手。 “沈公子,沈老爷不同意你纳我为妾,是真的吗?”姚仙仙带有一丝期待,悲伤地问,仿佛希望能听到他说出否定的答案。 沈丘却仅是一点脑袋。 “那怎么办?”姚仙仙立刻紧张地抓住他的手,焦急恐惧又难过地低呼道,“我可以等,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等了!沈公子,我怀的可是你的亲生骨肉!我到现在都不敢让我娘知道,若是我娘知道了,我一定会被她打死的!沈公子,我该怎么办啊?不如我们私奔吧?” 她略带激动地说出这一句,身体神经质似的痉挛着。越想越觉得这个决定最妥当,紧紧地握住沈丘的手,直视他的眼,认真地道: “对,沈公子,我们私奔吧。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我是你心里唯一的娘子人选吗?那我们就走吧!我喜欢你,我现在知道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能没有你!哪怕你不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哪怕你是个要饭的是个赶车的,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沈公子,我们逃吧,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平平静静地生活!只要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很快活的!” 沈丘被她近似于陷入癫狂情绪中的反应给吓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猛抽回自己的手,别过脸去,很不自在地低声道: “仙仙,你先冷静一下。你听我说,父亲虽然现在不同意,但我一定会争取的。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纳你为妾,你就回去放心地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接你的。” 他的手从她的手中抽离,让她的心瞬间空了起来。他空洞的誓言传入她的耳朵,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欣喜和安全,反而周身的血液如瞬间凝固了一般,冷得像块冰。 良久,她抬起头,一双明亮剔透的眸子浓黑像墨,锐利如刀,寒冷似风。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眼神。说是蚀骨灼心的愤恨,她的面容却很平静;说是毫不质疑的顺从,她的眸光却清冷。 顿了顿,她低声开口,询问:“那孩子怎么办?” 沈丘觉得她这样的表情有点可怕,停了停,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回答: “仙仙,我一定会纳了你的,所以、银子你已经拿到了吧,找个郎中先把孩子打掉吧。我们还年轻。等以后你进了门,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异世墨莲。” 姚仙仙如被人摘去心脏一般,难以言喻的疼痛和冰冻骨髓的空洞完完全全地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已经窒息了。窒息到麻木了。 她半低下头,冷冷一笑:“你夫人说,你不久就要纳江南省布政使的庶女为贵妾。而且要不了多久,就会举家搬去秀州,因为沈老爷马上就要升为江南省按察使了。” 沈丘心里把多嘴贱舌的沈三娘骂了八百六十遍。慌忙拉住姚仙仙的手道: “仙仙,你别听她胡说,我……” 姚仙仙木然着一张脸,抬起头,忽然对着他诡异一笑。抽回手,扬起巴掌。狠狠地给了他两个耳光,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咬着牙咒了句: “下地狱吧,骗子!” 转身,大步走了。 沈丘呆呆地捂着脸颊,直到姚仙仙都走了,他也不能相信那个开朗天真、对他百依百顺的小丫头居然敢出手打他! 怔了良久。他一捶床板,咬牙切齿地骂道: “妈的。从前没发现,这丫头竟还有这等胆子!什么玩意儿,一个哄两句就腿开的贱货!呸!” 姚仙仙失魂落魄地回到兴隆县。 因为天色已晚,冷凝霜和白兔就留在火烧店吃晚饭。 姚仙仙并没有表现得像个重症失恋患者,淡淡地说她想歇一会儿,就回房去了。 冷凝霜借口给她送晚饭,推门进去,却看见她握着一把刀,正坐在灯影里,在手腕上比划来比划去。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怎么,想自杀吗?” 姚仙仙沉默了好一阵,惨然一笑,握紧刀子道: “我不敢。” 顿了顿,她问:“冷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是她第一次叫她“姐姐”,而不是“嫂子”。 “不敢说明你还想活下去,有求生的欲望是好事。”冷凝霜坐在她身旁回答。 “冷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愚蠢?” “是很愚蠢。不过,明白了自己的愚蠢,以后才会变得更聪明。” “像冷姐姐你这样的人,应该从来没有做过错事吧?”姚仙仙忽然挂着自嘲的笑,问。 “怎么可能。只不过我这种人,就算做错了也会将它硬扭转成对的。” 姚仙仙眼眸一震。 第二天早上,姚仙仙失踪了。 沈府。 沈三娘晨起梳妆,就在这时,丫鬟小青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慌慌张张地道: “三奶奶,三奶奶,不好了!出大事了!那个姚仙仙她在大门口闹起来了,说咱们爷奸淫民女,把她肚子弄大了却始乱终弃。她不想活了,她要在咱们府门口撞柱子!门外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全都骂咱们三爷不是东西!” “什么?男尊女贵之腹黑男色逃不开!”沈三娘瞠目结舌,霍地站起身,跑出去。 大门外,三四个家丁虚拉着歇斯底里的姚仙仙。因为周围已经围了一群指指点点的百姓,姚仙仙又声称她是孕妇,怀的又是他们少爷的孩子,几个家丁也不敢狠拽。 “沈丘,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流氓魂淡!你糟蹋了我这个黄花大闺女,还骗我说要纳我为妾,结果我现在怀了你的骨肉,你却只给我几个碎银子让我把孩子打掉。你当我是什么?你以为我是个乡下女人我就会忍气吞声,任你欺负吗? 我的名声身子全让你给污了,我告诉你,我不会轻易这么算了!你们这些仗着老子的纨绔子弟,就会欺负玩弄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姑娘,我今天就是死这儿,我也要让你给我个说法!沈丘你个王八蛋,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 可能是她话里的等级意识激起了围观百姓对官僚本能的抵触和反感,人越聚越多,舆论对沈府越来越不利。 “姚仙仙,你到底想干什么?!”沈三娘冲到她面前,皱眉低喝。 “哟,是沈夫人呐。沈丘真是个没用的缩头乌龟,这场面只能靠娘子出来摆平。”姚仙仙凑到她面前,唇角勾一抹起诡谲的笑,低声道,“您放心,我对您相公没兴趣,不过我姚仙仙没那么便宜,靠五十两就可以打发。” 她凑到她耳畔,轻笑道:“您出来得正好,进去替我传个话,没有一千两,我姚仙仙就死在沈府大门口一尸两命。到时候这个命案一定会很轰动,您说,若全汉国都知道沈知府家的公子因为奸淫民女导致一尸两命,沈家会怎样呢?” 沈三娘浑身一个激灵,姚仙仙诡异的眼神让她心发慌。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丫头疯了;第二个感觉则是,她是认真的。 沈三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去了。 正房,沈老爷正在暴跳如雷地怒打沈丘,任沈夫人怎么拦也拦不住。 丫鬟小幺儿一遍一遍地来报外边越闹越热闹,沈老爷气得差点吐血。他马上就要升职为按察使,沈家马上也要迎娶他顶头上司的庶女做儿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这等丑事,若是被布政使大人知道,若是被政敌听闻…… 后果他不愿想象! 狠狠地给了沈丘一手拐。 沈三娘忙劝道:“老爷息怒。依媳妇看,那姚仙仙定是嫌五十两太少,毕竟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怀了身孕又坏了名声,进不了府只能堕掉孩子,不甘心也是有的。不如再多给她些银两,暂时平息了她的怨气。等过一阵老爷去秀州赴任,她一个乡下女人还能找到秀州去不成。” 沈老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你说多少合适?” “她说没一千两,就会死在门口。” “什么?!”沈老爷虎目圆睁。 “老爷,别因小失大。”沈三娘淡淡提醒。 沈三娘最终从账房拿了六百两银票,又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凑了一百两。让人把姚仙仙叫进门房里,把银子一股脑地塞给她,平静着一张脸道: “这一共是七百两,里边还有一百两是我的嫁妆。这已经是沈府的极限了,再闹下去对你没好处,快回去吧。” 姚仙仙垂着眼皮,冷笑着接过来数了数,干脆地收紧袖筒,站起身,说了句: “多谢沈夫人了。” 转身,扬长而去。 第三十六章 血的教训! 每一个优秀的女子在年少时总是会很容易地碰上一两个魂淡,只要拾起勇气冲出阴霾,就会如脱了茧的蝴蝶,拭去尘的明珠,美丽如新,璀璨依旧。 冷凝霜和钱满贯赶到丽州城找到姚仙仙,那时她正瘫坐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脸色惨白,手足无力,呼吸急促。 当冷凝霜快步过去扶住姚仙仙,钱满贯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她的胡来让她们很担心时,姚仙仙仅是惨然一笑,对着冷凝霜说: “冷姐姐,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做这种傻事了!” 说罢,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离丽州城的花街柳巷最近的一家小医馆位于一条逼仄狭窄的暗巷里。没有牌匾,昏暗矮小,但却窗明几净,甚是整洁。 钱满贯说,这里是整个丽州城堕胎做得最好的一家,这家医馆常年为全城的所有青楼女子诊病堕胎。 坐堂郎中姓薛,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沉默寡言,最擅妇科,和钱满贯熟识。给昏迷中的姚仙仙诊了脉,说她因为常年失调身体亏虚,再加上怀孕初期心思过重郁结于中,这一胎坐得并不稳,况且胎又小,用上两剂温和的药,再佐以针灸之法,应该能将胎儿打下来,且尽量不伤身。 虽然钱满贯说不用问这胎必须得打,姚仙仙醒来后,冷凝霜还是问了问当事人的想法。 姚仙仙对于打胎的事很坚决,她说她是不可能留下这个孩子的。 薛郎中便抓了药,给姚仙仙调服下去,又用细针在她的穴位上扎了几下,姚仙仙便有些不舒服。到了傍晚,更是腹痛不止。薛郎中让她坐在一个马桶上,又给她服了一剂药。 药物堕胎又不像是无痛流产。还可以打麻药,几分钟就完事了。纵使薛郎中给她服用的是比较温和的汤药,里边也掺了些麻醉成分的药材,可是那种痛还是很难承受的。况且药物流产的时间,完全由身体对药物的吸收和反应性来决定,不是几分钟就能结束的。 姚仙仙满头是汗,脸色惨白,咬着帕子坐在恭桶上足足熬了一宿。旁人看着都觉得疼,她硬是一声没吭。连薛郎中都有些意外,凡是来找她堕胎的。就算是青楼女子,又哪一个不是鬼哭狼嚎的?这姑娘看上去明明年纪不大。 钱满贯和冷凝霜一直坐在外屋,隔着一道线帘等着位面末日之旅全文阅读。到了后半夜。钱满贯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 “一声没喊,我都有点佩服她了。那丫头,是我看走了眼,本以为是个纸糊的老虎。没想到骨头里还真有那股子狠劲!” 冷凝霜轻叹了一声,无言。 直到半夜里,胎才终于打了下来,姚仙仙人已经昏了过去,幸好没有造成无法抑制的大出血。 薛郎中留姚仙仙在她的医馆住下治疗。 流产后会有七到十天庚信一般的出血期,这段时间必须要服药巩固。精心调理身体,以免落下病根。 药材医馆是不缺的,冷凝霜付了银子。给姚仙仙用的也全都是好药。早市出摊时她出去买了鸡鸭鱼等补品,回来交给薛郎中的小徒,让她拿到厨房帮忙炖了。 直到日上三竿时,姚仙仙才幽幽转醒。 冷凝霜和钱满贯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由钱满贯留下来陪伴姚仙仙。冷凝霜回火烧店去照看。因为冷凝霜不回去,火烧店的账本一定会变得乱七八糟。 姚仙仙在薛郎中的医馆足足休养了一个月。康复状况还不错。期间先后传来沈府纳了江南省布政使庶女为贵妾的消息,之后沈知府升职为按察使,并举家前往秀州上任。她听到这些消息,也只是冷冷一笑,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姚仙仙从未来过丽州城,那天她进城的时间又早,因此当时她在沈府门口大闹一场的事,也随着沈家迎娶的贵妾嫁妆居然堪比身为正妻的沈三少奶奶和沈知府升职的消息,而被大家抛诸脑后。 至于兴隆县,人家记住和谈论的多半是当初沈三娘上门甩姚仙仙的那巴掌。冷凝霜放出消息说,是一个外省的富家少爷对姚仙仙一见钟情想纳为妾,姚仙仙拒绝了,却被得知这个消息的少奶奶迁怒,于是上门演出了这样一场闹剧。一切只是误会,现在对方早就离开兴隆县了。 不管外边怎么传,反正这个说法是官方版的,即使某些人不信,大部分人却信了。毕竟姚仙仙在兴隆县口碑不错,孝顺母亲,爱护弟弟,是个非常好姑娘。 姚氏也听说了些风言风语,她知道姚仙仙和沈丘的事,心慌慌地询问冷凝霜,却被冷凝霜否认了。 这件事姚氏还是不知道好一点。 一个月后,姚仙仙从城里回来,瘦瘦的小脸被薛郎中调养得也不再呈现病色,看起来水润润的,精神不错。 手握七百多两银子,她暗地里来找冷凝霜,希望能跟她讨个主意,想要置点家产每年有个稳定收入,再有就是希望能完全阻止姚氏再做绣活。 姚氏的眼睛虽然越来越差,可是为了将来儿女的聘金和嫁妆银子,总是瞒着姚仙仙和虎子偷着绣。即使被抓到,她也只是温和一笑,然后乖乖地接受孩子的批评,私底下再继续我行我素。 再这么累下去,要不了多久她真的会失明。 冷凝霜帮姚仙仙在离檀溪村有半天路程的河田村买下几亩地外带一栋小型四合院的庄子。虽算不上什么大产业,但田地都是良田,每年可以吃租子。 她对姚氏说庄子是自己买的,想请姚氏去庄子上做个管事,月银五两。若是不放心大福,还可以带大福一起去。至于姚仙仙和虎子,姚氏不用担心,她会帮忙照顾。 有这等好差事姚氏自然乐意,可又怕自己并不能胜任,紧张地搓了搓手。满脸为难地道: “小白媳妇,大娘只是个妇道人家,从没当过管事,这……” “大娘,我只是让你去帮我看房子,平常打扫打扫吉时医到。你在自己家是怎么做的,过去之后就怎么做。另外得了空再去田里看看,你也知道,我对种地的事儿一窍不通。就是想让你帮我盯着点,别的你什么也不用干。” “是啊。娘,冷姐姐不懂种地,又没精力天天去看着河田村的房子。正好你也别再做绣活了。干脆去帮冷姐姐看房子吧。”姚仙仙挽住母亲的胳膊劝道。 “可是……”姚氏的心里有些动摇。 “娘,你不用担心我们,我和虎子都大了,还有冷姐姐会照应我们的。而且冷姐姐说,她打算想办法让虎子进孔德书院。” “真的?”姚氏的心一阵激烈地跳动。差点喜极而泣,自己有高报酬的工作,儿子又有进学堂的法子,在她看来冷凝霜简直是她们姚家的福星,“小白媳妇,成。我过去给你看房子!但我不要银子,你给我住那么好的地方,又让我带着大福。我哪还有脸向你要钱!” “姚大娘,一码是一码,我雇用你自然该付你银子。你若再推辞,我就找别人了。”冷凝霜佯作生气地说。 “娘,你就听冷姐姐的话。别再推辞了!”姚仙仙拉着姚氏的胳膊含笑劝道。 在两人的合力劝说下,姚氏终于答应接下管事的工作。月银五两银子。给她这五两银子主要是怕她到了庄子上还会费力地做绣品攒钱。 姚氏终于没有异议地答应离开檀溪村,这让姚仙仙松了一口气。尽管冷凝霜的官方说法已经传了出去,可一些出于各种目的的恶意流言还是在村子里流传开来,她怕姚氏听了烦心。 姚仙仙不敢把用命换来的那笔钱财一下子全露出来,既怕无法向母亲解释来源,又怕引来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觊觎。他们家现在之所以过得如此平静,是因为对亲戚而言,她们没有任何油水可榨。一旦那些人知道她有钱,还不一定会闹成什么样呢。 短时间内,她还是会过原来的生活。之后等虎子童生试过了,她再找个机会搬到镇上去,接姚氏和大福同住,再安排大福去读书。 她现在将她的所有心思和希望全寄托在了虎子和大福身上。经过这一遭,她终于明白了官与民的距离,穷同富的差距,云和泥的区别。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做“妄想着攀附别人一步登天,结果却输掉自己的身和心”这样愚蠢的事。这次的教训太惨烈,从今以后,她还是努力地好好活自己吧。 强求不该是自己得到的东西,到最后付出的代价将会非常惨重。 虎子坐在桌前修改要去孔德书院面试的文章,却一直心神不宁。冷凝霜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放下书皱皱眉: “又怎么了?” 虎子沉默了半晌,难过地别开头,沉声道: “师娘,我觉得我真没用,姐姐她居然……” “别再提这件事了!”冷凝霜冷冷地打断他,凝声道,“若你真想她好,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以后再不许提。你姐不是泥做的,她的事不需要你替她难过感到不值。她把用命换来了的钱拿出来,给你读书,让你娘过好日子,她心甘情愿。你能做的就是乖乖接受,别再让她为你烦心。你现在这样婆婆妈妈的只会让她更操心,懂了吗?” 虎子呆了一呆,眼圈微红,低声道:“懂了。” “懂了就把文章快点改好,后天要去拜访孔先生。若你入不了他的眼,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是,师娘!” 第三十七章 温泉之旅 冷凝霜和姚仙仙携了礼品带领虎子前往孔德学院的孔院长家拜访。 汉国的官学只有已经通过童生试的人方可入学,而要想通过童生试,必须先进入非官办的书院读满一年以上,方可通过学院统一报考。 正因为如此,非官办书院的学费贵得吓人。而能通过官府备案、办得起非官办书院的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在汉国,寒门学子要想出人头地并不容易,但是,凡经营教学机构者,内心深处都会深藏着一个很梦想,那就是希望能亲自挖掘培养出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用这个学生辉煌的成就,在将来为自己的脸上增光。 兴隆县只有一个非官办书院,即孔德书院。院长孔德曾任员外郎,辞官告老后,便在家乡开了这么一家非官办书院。 孔院长本身是个道派学者,冷凝霜让虎子写了一篇关于道派思想的短文,和拜帖一起投到孔院长的府上。 很快,孔院长给了回信,让他们三日后过府叙谈。 于是三日后,冷凝霜和姚仙仙带着虎子前往孔府。 孔院长一看就是个老学究,年过六旬,胡子花白,文人气息很浓。见虎子仪态文雅,知书达理,丝毫没有出身乡村的孩子那种不服管的野性,心中暗暗惊奇。又把虎子叫进书房,细细地和他攀谈了一会儿。 虎子在冷凝霜和白兔的身边呆了一年,这两人又都颇有来历,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交谈中,孔院长惊讶于他的聪明、机敏、文雅和对世事的洞察力、判断力,以及超出他年龄的成熟从容,对他大力赞赏。当下认了师生,让姚仙仙不用担心学费。他会减免一半费用,破例允许让虎子进入孔德学院旁听。 姚仙仙大喜过望,连连称谢。 其实冷凝霜让虎子进入孔德学院,主要是因为要想参加童生试,必须得经过孔德学院;二也是因为希望虎子能够了解熟悉一下汉国传统的教学模式。 虎子入学的事定了下来,冷凝霜也正式卸下了对他的教学担子。 夏至过后,气温越来越热。 冷凝霜回到家中,刚踏进院子,就看见白兔正站在葡萄架下,满手白面地包饺子。 两只三天前被他从山里捡回来的画眉鸟正收着翅膀。站在饭桌上一蹦一跳地玩耍,旁边的桃树上,虎皮猫小黄瓜懒洋洋地用爪子洗脸。哈二打着呼卧在树下打盹儿。墙根的竹笼子里,还有一只被哈二咬断了腿,又让白兔给接上了的灰兔子,那是一只越长越大的灰兔子。 自打冷凝霜同意让小黄瓜住在家里开始,白兔就胆子肥了。打算把家里变成动物园了。 听到脚步声,白兔抬起头,笑咪咪地道:“娘子你回来了!” “晚上吃饺子?”她走到桌前,随手一挥,两只本来踩饭桌踩得很欢乐的画眉鸟顿时惊慌地扑棱着翅膀躲闪开,飞到半空中男色众多——异能大小姐最新章节。一边叽叽喳喳地冲她叫着抗议,一边愤愤地飞到树上去了。 这一幕在白兔看来很是温馨和谐,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然后重新站在桌前,擀着面皮回答: “娘子你忘了,今天是头伏,头伏吃饺子。” “是么?”冷凝霜眉一挑。她还真不记得了。随手拉过凳子坐在一旁,喝了一口茶。 “虎子被孔院长收了吗?”白兔关心地问。 “收了。”冷凝霜有些疲劳地揉揉太阳穴。 “累了?” “嗯!”冷凝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自己都没发现地抱怨道,“还不是因为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真不知道我干吗要让自己那么去费神!”她鼓鼓脸,说着似撒娇般的语气。 白兔莞尔一笑,满眼是深深的包容和浓浓的宠溺:“这说明娘子你现在越来越善良了,喜欢帮助人是好事。” 冷凝霜一记眼刀飞过去,她最讨厌听见“善良”这个词儿! 白兔自然知道她的这个脾性,嘻嘻一笑,一边低着头麻利地包出一只漂亮的元宝饺子,一边扁起嘴嗔怪道: “不过你最近的事的确有点多了,都不来理我,我觉得好无聊,又很寂寞。” 冷凝霜满头黑线,你是怨妇吗? “娘子,咱们好久没出去玩了,不如趁这次好好休个假,出去玩吧?”他突然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提议。 冷凝霜觉得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眉一挑,问: “去哪儿啊?” 果然,不出所料,白兔噌地过来,凑到她身旁满脸兴奋地笑说: “我听文掌柜说,明天是白浪屿花神娘娘的生日,要举办盛大的花神祭,一共会持续三天哦。我听说白浪屿上有好多温泉,我还从来没泡过温泉呢。娘子,咱们去泡温泉,参加花神祭吧?听说夫妻两人只要在花神祭上对着花神虔诚地许愿,花神就能保佑夫妻二人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温泉呐?”冷凝霜摩挲着下巴,她还真好久没泡温泉了。 “娘子,难道你不想去?”白兔见她并没有露出向往的表情,心一凉,失望落寞地问,耷拉着耳朵,像只沮丧的小狗。 “好啊。”冷凝霜淡淡回答。 “真的?”白兔暗下来的眸子瞬间恢复了光彩,精神焕发地大声问。 “嗯。”冷凝霜点点头,“我明天让贾小七替我请个假。家里就让仙仙和虎子帮忙照顾。” “那我去收拾行李!”白兔欢快地说完,飞快地冲进屋里。 紧接着就听见里边传来噼里啪啦地打包行李声。 冷凝霜无语地扬眉:至少先把饺子包完吧,她只会煮饺子啊! 第二天一大早,冷凝霜简单交代完了,就丢下一切和白兔前往白浪屿。 白浪屿实际上是丽州附近的一座小岛,位于汉阳江内,岛上温泉密集。过去白浪屿的原住居民并不多,却有不少后去的商人在那里开了许多各具特色的温泉旅馆极品男色——女皇太妖娆。于是久而久之,白浪屿成了汉国南部最著名的温泉度假胜地。 从兴隆县出发,乘坐骡车前往东码头,再从东码头撘两刻钟的船,就可以登上白浪屿了。 因为白浪屿的花神祭,这几日的岛上游人很多。 岛的大小和丽州城差不多,当冷凝霜和白兔到达岛上时,正好是下午,艳阳高照,热气腾腾,大街上更是车马喧嚣,人潮如织,道路两旁还有不少精雕美琢的高楼林立,一派富足繁荣之景。 白兔替冷凝霜撑开遮阳的伞,问:“娘子,咱们是先逛,还是先去订间房?” “先去订间房吧。” “那该订哪一种好呢,我听文掌柜说,这些客栈都是自带温泉的,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蝶梦山庄了。” “那就去蝶梦山庄吧,温泉旅馆,应该是越有名水质越好。” 白兔赞同地点点头。 两人租了一辆车前往蝶梦山庄。 这蝶梦山庄位于白浪山东侧,占地约二百八十亩,就是那种集齐了度假休闲、吃喝玩乐、温泉养生于一身的豪华度假山庄。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和消费水平选择不同的服务,由于蝶梦山庄的内部景致是最好的,所以这里是整个白浪屿最受欢迎的温泉山庄。 迎宾的伙计见二人的穿戴还算体面,眉宇间的华美又让人眼前一亮,当下也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将两人迎进去,一边带着他们往前走,一边滔滔不绝地向他们介绍蝶梦山庄内的各个地方。 一个温泉山庄,赌场、青楼、酒楼、茶楼、戏楼应有尽有。穿过这些雕梁画栋的楼阁,后面是一大片带有独立温泉的房间。 冷凝霜根据他的介绍,选择了一间安静雅致的套房。屋子不大不小正合适,上顶拱悬雕梁,一侧则是观景的连墙折窗,一扇扇都是可以开启的。只要推开窗子,入目便是一座郁郁葱葱,泛着朦胧氤氲之气的青山。一股负氧离子充足的清新味道迎面扑来,令人豁然开朗,心旷神怡。 隐隐有水声从里间传来,冷凝霜走进去,这里的温泉并不算大,两侧摆放着绣屏,沿窗有方长榻,正中间一个青砖砌成的池子里,一个面貌威严的金色兽头正在喷出热气腾腾,隐隐带有硫磺味的温泉水。 水里漂浮着粉嫩的花瓣,虽然不知道这里的地下究竟是怎么设计的,总之地上地漏,水又是在不停歇地流动却不会满溢出来,由此可看,这房间里的温泉水是活水。 兽头、花瓣、温泉,总觉得这里简直就像是香艳刺激的蜜月套房! 白兔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仔细地研究了一番那只能出水的兽头,又把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温度,惊叹道: “这水居然不用烧,一出来就是热的!娘子,你说咱家门口要是有个温泉多好,那样我就不用天天给你少洗澡水了!” 他研究了半天居然就只得出了这种结论? 她满头黑线,眉一扬:“怎么,天天给我烧洗澡水,你现在突然觉得委屈了?” “哪能啊,只要是为了娘子你,就算是烧一辈子的洗澡水,我也甘之如饴。”白兔拍着胸脯,郑重地回答,紧接着笑眯眯地道,“娘子,你看这水温刚好,来的时候出了一身汗,不如先洗洗?既然水是热的不用我烧,那么就让为夫来帮你更衣吧,娘子?” ps: 改错字中,请两小时以后看! 第三十八章 泡晕过去 此处的温泉水温在四十度左右,将全身浸泡在水里,微烫的感觉让皮肤觉得刺刺的。开始并不太适应,但时间长了,等到皮肤逐渐习惯后,却觉得这样的感觉很舒服。 热腾腾的水蒸气环绕在不大的房间内,迷蒙湿润,如梦似幻。周身的血液在泉水的作用下加快循环,僵直的肌肉也全都舒展开了。 冷凝霜将纯天然的薄荷油涂在太阳穴上,整个身体完全地浸泡在清澈的池水里。 对面的观景窗户糊着青色的纱,从里边能隐隐看见外面,从外面却一点看不见里面。自远处的青山吹来的、富有清新绿叶气息的风迎面扑来,混合着温泉的水汽,让人心旷神怡。 一晚上十两银子的温泉套间,内部配套齐全。用时令鲜花提炼的洗发露没有泡沫,涂在头发上却清新舒适,带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冷凝霜脖子靠在水池边凹进去的池沿上,闭起眼睛,任由白兔将她的长发打开,铺散在青色的地砖上。 他蹲在她身后,将花露涂满她的头发,先揉搓了片刻,再用篦子仔细地梳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拿起小木桶,舀了池水,一次又一次地冲洗。直到将她的长发完全冲干净,才用布巾拧干,随手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 “娘子,洗好了!”他像完成了一项十分伟大的艺术创作似的,手一拍,兴奋地道。 “辛苦你了。”冷凝霜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了句。 “为了娘子不辛苦!”白兔笑嘻嘻地说完,轻盈地迈进池子里,坐在冷凝霜身旁。 雪白的肌肤一被炽热的泉水浸泡,立马红透了,如一颗煮熟的虾子。他兴高采烈地往肩膀上撩了几捧水,快活地叹道。 “哇!好舒服!” 顿了顿,从一旁的茶壶里倒出两杯沁凉的果子茶,一杯递给冷凝霜。 冷凝霜接过来,喝了一口。茶是用地下井水镇过的,很爽口。让白兔把岸边的托盘拿过来,她放在水里让托盘漂在水上,再把茶杯放进去。白兔觉得很新奇,把手中的茶杯也放在托盘上,将托盘在水里推来推去。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端坐了片刻,忽然睨了冷凝霜一眼,见她仍在闭目养神。白皙的皮肤泛着妩媚的红色。水润润通透透的一个美人儿,耳垂柔软精巧,脖颈细腻纤长。顺着高高的锁骨往下看去,是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再往下,清澈的池水内若隐若现着一大片魅惑人心的春光。 白兔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顿了顿,悄悄地凑过去。水纹的轻微波动荡漾在皮肤上,让人心里发痒。他抿着嘴唇偷瞧了冷凝霜一眼,见她仍双眸闭合,便大着胆子伏下脑袋,想要在她光裸的肩膀上吸出一枚吻痕。 哪知嘴唇还没落下去。便被冷凝霜的手捂住嘴推开,脑袋歪到一边去。 “娘子,你干吗。好痛!”白兔揉着红彤彤的唇抗议道。 “你又干吗?你不是说今天是纯洗澡吗?”她眉一挑,反问。 “是啊,是纯洗澡啊。”白兔理直气壮地点着头,“可你肩膀上的水珠太多了,我怕你会觉得很痒。所以就想用嘴唇帮你舔干。娘子,你还有哪里需要舔干。我哪里都可以帮你舔的!”他十分热心地对着她笑道。 冷凝霜满头黑线,一捧水泼在他脸上:“别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一点都不恶心,娘子,我愿意帮你舔干剑傲星穹!”他急忙热烈地表决心。 冷凝霜又一捧水泼过去堵住他的嘴。白兔呀地一声惊呼,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忽然玩心大起,双手拢在一起,舀起一捧又一捧的水全部泼向冷凝霜。 晶莹透明的水花在空中形成漂亮的弧度,被窗外映照进来的斜阳洒下淡淡的金辉,隐隐形成了一道道七彩的小光圈。 冷凝霜满头满脸全都湿淋淋的,嘴里进了水,眼睛也睁不开了,忽然觉得有点火大,随手拿起岸上舀水用的小桶,直接用桶舀起水泼向他。如天女散花般,泼出的水花比他大出十倍,泼得他慌张失措,手忙脚乱,毫无招架之力。 “娘子,不行,你犯规!”白兔大笑着,不依地叫道,奋力拍击水面,勇猛地还击。 滴滴剔透的水珠沿着他的湿发滴下,闪耀着晶莹的光芒,顽皮地溜过他绝美的脸庞,顺着密布了疤痕的白皙胸膛,最后没入水中。阵阵银铃般的大笑声回荡在水池上方,混合着兽头吐水的声音,久久不散。 他落水狗似的奋力“反击着”。被他如此“挑衅”,冷凝霜自然不甘示弱。水桶是她最强有力的武器,在玩打水仗时,可比他的手实用得多。 一桶桶水呈排山倒海之势迎面扑来,白兔几番还击,都徒劳无功。眼看着自己“兵败如山倒”,就要抵挡不住了,干脆一个野熊猛扑,直接扑向冷凝霜。一把抱住她,箍住她不再让她继续进攻,笑嘻嘻地宣布: “娘子,你输了!” 冷凝霜无语地道:“你这是犯规。” 白兔呵呵一笑,温香软玉在怀,她的身体热热的,香香的,滑滑的,像一块味道极佳的上好水晶糕,让他食指大动。 有两个圆滚滚的东西正在他的胸口处汹涌来汹涌去,令他只觉得脑袋发晕,浑身像被火烧了一样。他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用一双嘴唇在她柔嫩的肌肤上软绵绵地蹭来蹭去,糯糯地叫了声: “娘子!” “干吗?”冷凝霜坐在他怀里,无语地问。 “你的胸顶到我了!”他软绵绵地说。 “你也顶到我了!”她一马平川地回应。 白兔嘿嘿一笑,缓缓抬起头,望着她因为被泉水完全浸湿,而变得嫩润光泽的脸。 清瘦细致的小脸上,弯似柳叶的黛眉,黑如钻石的眼睛,秀挺的鼻梁。嫣红的嘴唇,尖俏的下巴,无一处不美好。就连眉角处因为最近秋干物燥而冒出的一颗小痘痘都是那么的可爱。 他的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嘴唇上,那上面还泛着水珠,如晨起时蒙了清露的樱桃般诱人。他笑嘻嘻地凑过去,衔住她丰满的唇瓣,顽皮地轻咬了两下,继而深深地吻住。 冷凝霜的心在笑,懒洋洋地伸出湿漉漉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追逐纠缠。顽皮地逗弄,轻佻地浅尝,全身的血液迅速沸腾起来。周身的脉搏很快颤抖起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正当两人胸腔内的氧气就快被消耗掉,唇齿之间几乎出现窒息感时,白兔忽然放开她的唇,脑袋搭在她湿润的肩膀上。 冷凝霜已然情动。 就在这时。白兔忽然软绵绵地说了句: “娘子,突然觉得头好晕!” 紧接着两眼一黑,昏了过去王朝教父全文阅读。 他煮熟面条似的倒在她身上。呆愣了半晌,冷凝霜石化了过去。 黑暗中,清凉的微风夹杂着一阵动人的香气吹来,温柔地将他包围。舒坦、安心、祥和让睡梦中的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微笑。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渐渐出现微弱的光线,他眉头动了动,幽幽转醒。 定了定神。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床顶悬着一条红色的双绣花卉草虫纱帐。冷凝霜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乌黑的长发很随意地披散身上,一手持书卷阅读,一手握了一把团扇。正在他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扇风。 娘子在为他打扇! 一瞬间,白兔觉得自己好幸福。笑得见牙不见眼。 “娘子。”他笑眯眯地唤了声。 冷凝霜移开书卷,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问:“你醒啦。” 白兔疑惑地皱了皱眉:“我怎么躺在床上?” “你在池子里热晕过去了。”他第一次泡温泉,不知道温泉不能泡太久,还以为跟洗澡似的想泡多久都行,最初感觉到不适时也没发现,结果晕过去了。 白兔愣了愣,忽然觉得好丢脸,脸发烫地抿抿唇,问:“那、我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我把你捞出来的,还能是你自己梦游出来的不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冷凝霜起身要去开门。 白兔在纱被下搓了搓双腿,觉得身上光溜溜的,联想起之前在水池里发生的事,只觉得心口发痒,忽然两耳微红,面露羞涩地问: “娘子,我怎么没穿衣服啊?该不会是你趁着我晕过去时,对我做了什么吧?” 冷凝霜轻飘飘地翻了个白眼:“你刚刚都晕死过去了,我对‘奸尸’又没兴趣。”绕过摆在正中央的黄杨木大屏风去开门。 白兔闻言,当场灰化。 小二送进来三菜一汤放在屏风外边的桌子上,冷凝霜喊白兔快点穿上衣服过来吃饭。 白兔重新穿好衣服,走到窗前一看,惊讶地高呼: “咦,天怎么黑了?!” “因为你一直睡死到天黑。”冷凝霜坐在桌前,端起饭碗回答。 白兔失望又沮丧地扁了扁嘴:“本来还想出去看花神祭呢!” “一共不是三天吗,明天再去也无妨,今天就在房里歇一歇吧。”冷凝霜是个懒人,她对人多的地方向来没兴趣。这间自带温泉的套房倒是很合她的脾胃,若这三天能一直窝在房里,那就太美妙了。 可惜白兔不会这么想,他是来看花神祭的。 饭后,白兔又瞧了瞧外边的天色,他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他想在每次和娘子共同游玩时,都能留下美好的回忆。 扭头望向懒洋洋趴在床上的冷凝霜,提议: “娘子,既然不想去外边,不如就在这山庄里散散步吧。吃完饭就躺着对身子不好。”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在他写满期待的眼神里举手投降,换了衣服,和他出门去了。 第三十九章 烦人巧遇 ps: 因为昨天出去逛街,逛了一天什么也没买,却腿软脚软脑子秀逗,所以只写了一章,实在抱歉云氏传奇! 今天会三更补上滴!(n_n)~ 蝶梦山庄的夜晚灯火通明。 白兔拉着冷凝霜的手,慢悠悠地在山庄里散步。一阵箫管悠扬、歌声婉转似从北边的戏楼上穿花度柳而来,正值清风送爽之际,自是让人心旷神怡。 白兔握了握冷凝霜的手,笑问: “娘子,想不想去听戏?” “先逛逛再说。”冷凝霜抬头仰望着满天繁星,顿了顿笑道,“今晚的星星好多!” 白兔仰起脑袋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大哭声。 两人微怔,拐了一个弯之后,果然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站在一棵大树底下嚎啕大哭。圆滚滚的小胖墩像个汤圆似的,哭声很是洪亮,周围也没有大人看着,看样子应该是个走失儿童。 白兔连忙走过去,蹲在那孩子面前,柔声细语地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小胖子,告诉叔叔,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你爹娘呢?” 小胖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哭得更厉害。 白兔拍着他的头,笑眯眯地道: “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样别人会嘲笑你的。乖乖的别再哭了,叔叔带你去找你爹娘好不好?” 小胖墩终于止住哭泣,抬起一张圆滚滚的脸,泪汪汪地看着他。 白兔好不容易才忍住想捏他脸蛋的冲动,拉起他的手,和冷凝霜一起,想在附近找找看。孩子站在这儿。他爹娘一定不会离太远。 果然,没走两步,就传来妇人带着哭腔的大喊声。小胖墩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大叫一声“娘”。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从草木丛里冲出来,一把搂住自己的儿子,激动得大哭起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手拉十岁小儿的男子,见孩子被找到,僵硬的脸色顿时放松下来。 “天都黑了,孩子还这么小。你们当爹娘的怎么不好好看着他?万一碰上拐子被拐了去可怎么是好!”白兔很生气地道。 孩子父亲也很惭愧,对着白兔连连道谢,又让妻儿也来道谢。 小胖墩长得虎头虎脑的。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谢谢叔叔!” 白兔心里喜欢,温和地拍了拍他圆圆的大脑袋,这才拉着冷凝霜的手离开。 拐了一个弯,树丛里忽然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上面藤萝掩映。苔藓成斑,其中微露羊肠小径,很能引起人的窥探欲。 白兔便拉着冷凝霜钻进去,前行了一会儿,忽然扁扁嘴说: “真是一对不称职的爹娘,若是我。才不会连孩子也弄丢了!” “他们又不是故意的。” 跟他走出山洞,只见两边飞楼插空,雕梁画栋。隐于山坳树杪之中。 白兔看了看冷凝霜,忽然凑过来从侧面抱住她,充满期待地提议: “娘子,我们也生个小胖子吧?” 冷凝霜挣扎着道:“我才不要生小肥猪网游之杀出地球全文阅读!” “那生个小兔子也行!”他觉得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样子十分有趣,玩心大起。手伸进她的怕痒处,揉捏个不停。 冷凝霜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用力挣脱开他的熊抱,撒腿往前跑。白兔紧追不放,用手不停地捅她的腰下肋间,就是想看她大笑不止的样子。 冷凝霜要躲开,却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他的纠缠。他就像会凌波微步似的,总能在第一时间堵住她的逃跑去路。她越笑腿越软,最后笑得都快没有力气了,软绵绵地推开他的手,高声道: “你别再闹了,再闹我就叫了!” “娘子你想叫什么?”白兔忍俊不禁地问,上前一步从侧面一把将她拦腰抱住,提起来在原地转了半圈。 冷凝霜笑不可支。 就在这时,一阵尴尬的干咳声从前方传来。 两人微怔,冷凝霜双脚落地抬头望去,白兔搂着她的腰也跟着探出头。只见前方不远处站了四个华服男子,他们的身旁零零散散地簇拥着四五个精壮的汉子,虽便衣打扮,一看就是侍卫。 为首的四个人年纪都非常轻,其中个子最高的一名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穿一件暗红色绣云纹贡缎长袍,发束紫金冠。身材高大结实一看就是北方人,却有着圆润的脸廓,柔和的五官,唇角常含笑,嘴唇的颜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病态。面色虽算不上白净,却文静儒雅,平易近人。 站在他身旁靠后的位置,是一名年纪和白兔差不多的男子。乌黑的长发顺滑如瀑,挑起几缕在脑后束成一束,用一只精巧的羊脂玉梳扣住。瓜子脸面,肤白如脂,身材纤长。 墨黑而深邃的长眉下,一双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眼深如古井,好似一潭望不见底的黑泉般,即使这双眼神是聚焦的,却仍淡漠疏离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地步。鼻梁秀挺如山,性感好看的嘴唇紧抿着。和白兔的美艳绝伦不同,他的容貌非常标致,几乎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那是一种让人惊叹震撼的美,却也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 又有两个人从后边越步而上,一个竟然是身穿宝蓝色锦衣的谢宛飏。另一个与他的面貌有几分相似,手里握了一把真丝扇子,穿着一件杏黄色的长袍,年纪约莫十七八岁,却长了一双八字眉,看起来苦大仇深的。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这条路明明已经被封了。”谢宛飏皱眉问。 “三哥,你认识他们?”谢宛翔带着疑惑,上下打量了冷凝霜和白兔一番。除了长得貌美了点,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又不是特别富贵。他是个只结交权贵的人,对平民没兴趣。 冷凝霜和白兔被问得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带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家丁着急忙慌地奔过来。扑通一声跪地请罪道: “三爷恕罪,小的一时眼错,手下就偷偷溜到茅房方便去了。是小的疏忽才让他们两个闲杂人等擅自闯了进来,请三爷责罚!” 谢宛飏还没开口,谢宛翔已经八字眉一竖,厉声喝道: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敢以一句‘疏忽’来搪塞主子,还不快滚下去各领八十板子!” 接着对着一旁的高个儿公子拱手赔笑道:“燕公子,此事是我三哥管教下人不严。回去后我必会报给父亲,让父亲处置,还请燕公子大人有大量别怪罪我三哥。” 这话的意思也不知是在狠踩他三哥。还是在护着他三哥凡女仙途最新章节。 燕公子温和地笑道:“谢四公子不必拘礼,我们这次来白浪屿,只是顺路来参观一下花神祭,本来就告诉谢三公子不必封路,与民同乐更自在。”说着。将一双暖玉般的目光投向冷凝霜和白兔,“二位想必也是来参加花神祭的吧。既是谢三公子的朋友,一同逛逛如何,我们正要去牡丹楼听戏?” 被打扰了二人世界,是令人很不爽的一件事。白兔的手还抱着冷凝霜,冷凝霜用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神扫了他们一遍。白兔看了看那几名英俊的男子。又瞅了瞅娘子,对着他们的目光忽然变得敌视起来,推了推冷凝霜道: “娘子!” 冷凝霜点点头。拉起白兔的手,转身就要走。 “放肆!你这个女人好生无礼,燕公子在问你,你居然敢一声不吭地走掉,你知道燕公子是谁吗?好大的胆子!来人!”谢宛翔见她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他还从来没碰过此等大胆放肆的庶民。不满地高声叫嚣。 “四弟!”谢宛飏厉声喝止。 然而头顶已经传来树叶的沙沙声,紧接着打手似的两个精壮的汉子落在两人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白兔不耐地皱皱眉,回眸看了谢宛翔一眼。清冷如泉的眸光瞬间化作让人凛凛发抖的冰锥,寒得刺骨,令谢宛翔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这样强大又寒凛的气息让其他三人全部在一瞬间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就在这时,冷凝霜突然从后面搂住白兔的腰,似笑非笑地望向多少都有些紧绷的四个人,带着一丝轻佻,慢悠悠地开口: “你们四个人想和我一同游览,莫不是看上了我年轻貌美?虽然你们几个都是我的菜,我也很想把你们都吃掉,你除外。可惜我已经有相公了,我若花心,我相公会伤心的。” 谢宛翔一听自己被排除在外,暴跳如雷。输人不输阵,他居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穷酸女人给瞧不起了,这是一个大少爷的自尊心决不允许的! 其他三人则满身恶寒,谁能来告诉他们,他们刚刚是不是组团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 “娘子!”白兔嘟起嘴,不满地叫道。 冷凝霜笑吟吟地捏捏他的手,安慰道: “我开玩笑的,他们长得跟你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白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其他人肉麻地搓搓胳膊,这句话值得他这么高兴吗?怎么总觉得这个男人是被他娘子放在手心里当猴耍? 谢宛飏干咳了两声,缓和气氛地笑问: “冷娘子,你们什么时候来白浪屿的?” “今天下午。”冷凝霜还没回答,白兔先皮笑肉不笑地道,“等花神祭结束我们就会回去。谢公子,听说你成亲了,既然来参加花神祭,可别忘了给你夫人带回去一个花神面具,好保佑你们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一番话刺激得谢宛飏脸黑如锅底。 “娘子,我们也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也好早点出去买花神面具。”白兔一边旁若无人地说着,一边拉着冷凝霜,越过僵直地站在地中间的两个打手。 细微的破空声朝两个汉子打去,他们上身一抖,身体终于柔软起来。 然而此时,那二人早已扬长而去。 第四十章 美色太多 燕公子的眼眸眯了眯,噗地笑了:“好有趣的夫妻俩!” 顿了顿,看向谢宛飏,似笑非笑地道:“那小娘子也可爱得紧。果然民间奇趣多,那样的女子我还是头一回见。” 就是在民间,这样的女子也不多见!谢宛飏腹诽。 燕公子对冷凝霜莫名其妙的欣赏让谢宛飏的心里有点不自在,讪讪笑问: “燕公子,你该不会……” 燕公子笑盈盈地说:“只可惜她已经有相公了,真遗憾啊。” 他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遗憾,谢宛飏方知他是在开玩笑,也跟着干笑了笑。 冷凝霜和白兔回到房里。 冷凝霜重新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大睡裙,掀开纱被钻进被窝。 白兔把手指头当胡萝卜啃,忽然歪过头问:“娘子,你说‘与民同乐’是什么意思?” 冷凝霜漫不经心地道:“只有皇族的人才会说出这么傲慢的词。” “汉国的皇族?”白兔挑起眉尖问。 冷凝霜摇摇头:“汉国皇室姓梁,他们看起来像北方人。” 白兔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笑道: “我真笨,怎么给忘了,燕国皇族就姓‘燕’!难怪谢宛飏和‘谢八字’会那么巴结!” “谢八字?”谢宛翔的那两根眉毛果然很有代表性,顿了顿,她淡淡地说,“珍爱生命,远离皇室。” 白兔重重地点点头,认真地道: “娘子你说得对,所以你以后千万要离他们远一点,他们都不是好苍蝇!” 冷凝霜满头黑线,他想说的就只有这个? “吹蜡烛,睡觉。”她盖好被子。懒洋洋地吩咐。 白兔应了一声,下床去吹灭了灯,重新钻进被子里,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脸贴在她的背上。安分了一会儿,忽然,一双不安分的手开始在她的胸前揉来搓去。 “你在搓面条啊?”冷凝霜无语地问。 “娘子,”他半抬起身,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带着一丝挑逗。热乎乎地呢喃道,“我们来生小兔子吧?” “好啊。”她早就知道他撑不住了! 白兔得到首肯,大喜过望。立刻熊扑过来,大白兔化身为大灰狼,快手快脚地拆开“外包装”,吃干舔净……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穿戴整齐。前往花神庙。 据说花神娘娘既是爱情之神,也是白浪屿的守护神。 相传几百年前,当地最富有的财主之女红鹃和一个贫穷的渔民小伙子相恋,被父亲发现后,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她父亲不仅逼着她嫁给别人,还买通和小伙子一同出江捕鱼的人。在船上将小伙子推入江中杀死。 红鹃得知情郎被杀死,悲痛欲绝,在大婚之日逃到两人从前幽会过的地方霸天下,冥妃狠清狂最新章节。大哭了一场,随后投江殉情。 她的眼泪感动了大地,在她投水的第二天,她洒过泪的江边便开满了杜鹃花,漫山遍野。红彤彤地鲜艳着。人们为了纪念她,便在这里建了一座花神庙。起初是相恋的人前来祭拜。之后逐渐演变成每次有小伙子出江捕鱼,他的恋人都会来这里祈祷,求花神保佑她的恋人能够平安归来。久而久之,这里又变成了一座守护白浪屿所有打渔人的神庙。 几百年过去了,每年的花神祭都会吸引一大批人前来参拜祈福。 冷凝霜和白兔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等到参拜花神。虔诚地拜了三拜,上了香,白兔又去给冷凝霜买了一只花神面具。 据说不论男子或女子,只要诚心拜过花神后,再买一只花神面具送给心仪的人,就能让对方对他或她一见倾心,永远不变。两个人也会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冷凝霜抓着面具,听着这样的传言,满头黑线。 “娘子,咱们也去摸摸并蒂树吧!”白兔开心地说着,拉起冷凝霜就从喧闹的人潮中一路挤出去,来到江边。 冷凝霜已经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快要吐血了。 出了花神庙的后门就是江边,江边漫山遍野的红杜鹃旁边,有一棵古老的并蒂树。相传这一片的江边便是红鹃和情郎曾经幽会的场所,这里原本有两棵相邻的古树,据说少年被杀死、红鹃投江后,这两棵树便连在一起成了一棵树。恋人或夫妻只要来此处摸一摸树干,花神和她的情郎便会保佑这对有情人能够一生幸福和睦。 这么狗血的传说只有被爱情冲昏了头的人才会相信,很显然,白兔已经被冲昏头了。扯着冷凝霜穿过密集的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到并蒂树前,却惊讶地发现一大群人并未围到并蒂树旁,反而远远地虚站成一个圈,正在那儿脸红心跳、目光灼灼、拘谨又兴奋地对着前方窃窃私语。 不论男女都一样,这一处因为发亮的眼神竟比别处明朗得多。 白兔莫名其妙地挑挑眉,什么也无法阻挡他祈祷“和娘子天长地久”的脚步,拉着冷凝霜钻进人群。好在人们站得并不密集,很容易便钻了过去。一部分人本来很生气被打扰,哪知一回头看清他的相貌,眼睛顿时像给足了电压的灯泡,比刚刚更亮了,激动地拍着同伴指向白兔。 于是更多的人开始注意到白兔。 白兔对“出门捡眼球”早就见怪不怪了,兴高采烈地拉着冷凝霜挤到人群的最前端。只见一棵需要十个人才能环抱住的并蒂树前,竟然亭亭玉立了一名翩翩佳公子。 好一个英俊的美男子,纤细颀长的身材,手握一把白玉折扇,乌黑如上好墨缎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细细挑起几缕,用一根浅白色的天蚕丝发带系住。一袭月白色的银丝暗纹华袍质地上乘,非富即贵。他的皮肤很白,恍如透明一般地细腻清纯。美丽的五官看起来分外明显,尤其是那双唇。如涂了胭脂般地红艳润嫩,让人看了就想咬上一口,却又因为怕亵渎了他的美好而胆怯。 他的相貌虽美,却丝毫不女气。晶莹如雪,美丽如画,朱唇玉面,遗世而独立。宛如九天玄仙,绝代风华,纤尘不染。 冷凝霜眉一挑,这白浪屿上美色不少啊! 白兔的眼里露出一丝敌意。吸引娘子视线的美男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拉拉冷凝霜的手,他唇角微勾,绽开一抹同样芳华绝代的灿笑。立刻引起周围一大片人痴迷的倒吸气声。 “娘子,咱们去摸并蒂树吧!”他说着,拉着冷凝霜的手来到大树旁,对着那个还在抬头仰望着树冠的“伪仙”冷硬地道,“这位公子娘子,为夫好想你。能麻烦你让一让吗?” 白衣公子一愣,他在这儿站了半天,还没一个人敢上前来叫他让地方。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比他还要美艳的脸,不由得愣了愣,错开目光望向另一张芙蓉面。同样略感惊讶。 这女子虽够不上绝美,却五官标致,容貌秀美。特别是那一身任谁也捉摸不透的清冷气质。很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以至于她站在那个比女人还要美丽的男子身旁,却丝毫不逊色。 奇特的组合!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乱嚷乱叫声响起: “小如儿,小如儿你在哪儿呢?小如儿!” 粗狂沙哑的嗓音叫喊着柔情蜜意的“小如儿”。如此极品的反差让人想大笑。 冷凝霜觉察到自那声音刚开始响起,对面的白衣公子眉就皱了皱。 很快。一个绝对粗犷的汉子带着几个武夫挤进人群,黝黑发亮的皮肤,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穿了一身和他的气质极不搭调的鸦青色绣金线书生袍子,还留了一脸漆黑发硬的络腮胡。本来年轻的岁数,却因为这一脸胡子,生生地变成了一个邋遢的大叔。 他仿佛因为找人而急得满头是汗,当看见人堆里的白衣公子时,眼睛一亮,喜得无可无不可,冲过来一把握住白衣公子的手,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般欢喜地道: “小如儿,你让我好找!你怎么自己跑这儿来了?!” 小如儿反感地皱了皱眉,周围开始变得异样的目光让他觉得很尴尬,恨恨地瞪了络腮胡一眼,奋力抽回手。络腮胡仿佛也察觉到围观人群的目光,顿时化身为猛虎,凶恶的眼神带着血杀气,狠狠地往周围扫了一圈。 杀伤力很强大,好似突然有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恐惧到骨头缝里。不到半秒钟,围观民众全部散去,一股小风打着旋儿刮过,并蒂树前难得地冷清下来。 白兔很满意这样的场面,开心地催促冷凝霜道:“娘子,咱们快点一起摸并蒂树,然后许个愿,把这个许愿牌扔上去!” 络腮胡听到声音,才发现树边居然还留了两个人。从来没有人在他杀气的震慑下还能呆在原地,惊诧地侧过头,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他心头一跳,眼睛像两颗灯泡似的亮亮地盯着白兔。 小如儿见他如此,心里反感,厌恶地皱皱眉。 冷凝霜和白兔旁若无人地走到并蒂树前,双手合十,默默地许了个愿。接着,他拉起她的手按在早已被摸得光滑铮亮的树干上。 “花公子,可找到如幻公子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是谢宛飏。 不过正在忙碌的两人谁也没回头,白兔已经从袖袋里掏出许愿牌,放在冷凝霜的手心里,托起她的手笑道: “娘子,要扔喽!” 冷凝霜看着他,莞尔一笑。 他握着她的手,含笑往茂盛的树冠上一抛。许愿牌以一个完美的抛物弧被投进树冠里,发出嚓地一声细响。 “白公子,白夫人,这么巧,又见面了!”燕公子温润如玉的嗓音响起。 “不巧,这白浪屿只有这一座花神庙,既然都是来参加花神祭的,碰见也不稀奇。”冷凝霜回过身,客套地说。 燕公子儒雅一笑:“说得也是。” 第四十一章 一场筵席 谢宛飏有预感来到这儿肯定能碰上冷凝霜和白兔,但真正看见这两个人站在并蒂树下共同许愿抛许愿牌,心里还是有点不愉快,嘲讽道: “拜花神、抛许愿牌,没想到冷娘子你居然也有像女人的一面!” “从身体结构上来讲,我本来就是个女人。”冷凝霜淡淡笑答。 谢宛飏哼了一声,花公子立刻粗着嗓门惊讶地问道: “谢三儿,你认识这两个人?” 谢宛飏对这个称呼满头黑线,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他们是在下的朋友电子掌控最新章节。” “谁是你的朋友?我和娘子跟你又不熟!”白兔冷冰冰地吐槽道,让谢宛飏脸黑了黑,白兔也不理他,对着冷凝霜笑眯眯地说,“娘子,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吃百花宴吧?” 冷凝霜还没回答,燕公子先开口笑道: “二位要去花千楼吗?正巧我们也要去,一起同行如何?” 冷凝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因为他们是谢宛飏亲口承认的朋友,所以好奇他们的来历吗? 她漫不经心地说:“我们走着去,你请自便。”说罢,拉着白兔率先走了。 燕公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摇着折扇跟上他们,前往花千楼。 花千楼就在花神庙的斜对面,是白浪屿最大的酒楼,每到花神祭都会推出一款百花宴,就是用各种时令鲜花做出的花式宴席。其实不过是借花神祭博个噱头,但因为名气很大,因此成了来参加花神祭的人必须要品尝的美食,没尝过百花宴就等于没参加过花神祭。 午时已过,花千楼内依旧座无虚席,训练有素的小二热情地迎上来招呼,在看清谢宛飏和谢宛翔后。变得越加恭敬起来: “三爷四爷,包厢已经准备好了,小的前头领路?” 谢宛飏看向燕公子,燕公子却偏过头对冷凝霜和白兔温和地笑道: “二位,看这花千楼客人这么多,恐怕已经没有空位了,不如一起吧?” “公子请客?”他既然这么提出来,就是不容许他们拒绝。 “自然。”燕公子笑意更深。 “好啊。”冷凝霜爽利地应下。 不愧是丽州首富的家业,二楼的包厢装潢极为豪华,一水的青花玉石地砖。红顶雕花梁木。一扇巨大的山水屏风将包厢分为两部分,内室一方罗汉软榻,外室垂挂剔透的珠帘。一只粉彩牡丹纹瓷瓶里插了几枝红杜鹃。红艳艳的很是好看。 当地摆了一张黄梨木团圆桌,周围还有几把竹椅散落在四周。 凡是没进来过的都会为这华丽的装潢惊叹一下,除非是特富贵的人,比方说进来的这几位。然而跟着他们进来的冷凝霜和白兔却硬是眼皮都没挑一下,极其淡定地坐下了。倒是惹得其他几个人全挑起眉梢。 主子前来,连菜都不用点小二就麻利地端上来一道又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精致菜色。汉国驰名的国酒醉仙酿在酒壶里散发着极美的香味,却被络腮胡花琪闲太淡,一个劲儿地嚷嚷: “你们这汉国的酒跟水一样淡,就是不如我们华国的芙蓉醉,那才是男人喝的酒。够辣够烈才够味儿!” 谢宛飏脸上只是笑,心里却暗骂这个莽夫,居然当着别人的面自己把华国人的身份给说出来了! 抬眼望向冷凝霜。一看之下,这位居然像没听见似的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吃着青菜。姿态虽然够优雅,举手投足虽然够大家风范,可她吃饭怎么像小鸟似的一点一点地啄。仿佛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压根就不吸引她。 实在看不下去了,夹起面前的兰花肚丝放在冷凝霜碗里。微笑道: “别太拘束,多吃点。” 冷凝霜盯着碗里的肚丝皱皱眉,白兔见状,夹起来塞进自己的嘴里,在谢宛飏火大的目光下淡定地咽下去,道: “娘子不吃内脏凶兽篮球。” “女人就是矫情,等上了战场饿你两天你就什么都吃了!”花琪不屑地撇撇嘴。 冷凝霜笑笑,也没反驳。 谢宛飏哼了一声,又夹起一块桂花排骨,继续放在冷凝霜的碗里。 冷凝霜夹起排骨翻了两下,白兔见状夹过来放在自己碗里,排骨炖得很酥烂,他用筷子很轻易地就将骨头剔下来,把肉分成小块,再夹回娘子的碗里。 满桌子人全都看得眼眉抽抽! 好吧,冷凝霜承认这是她的坏毛病,这毛病的养成跟前世有莫大的关系。当年她在冷氏“逼宫上位”后,曾一度因为压力过大而患上轻微的厌食症,之后她开始觉得吃饭很麻烦。既然吃饭都嫌麻烦,那吃带壳的和带骨头的就更觉得麻烦了,所以她干脆不吃。 对她来说,吃饭不是满足口腹之欲,而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后来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冷飒实在看不下去了,往后只要服侍她吃饭,带壳的带骨的一律提前剔除。外出应酬,偶尔碰到没处理好的食物,冷飒也会挽起袖子全权代劳。 于是这个坏习惯就养成了。 白兔发现了她的这个毛病,于是去骨头的任务就由他全权代劳,因为在他心里,不吃肉就等于短命。 “白公子和夫人伉俪情深,真让人羡慕。”燕公子笑吟吟地说,顿了顿,问,“白公子一看就是出自诗礼之家,应该已经考取过功名了吧?” 试探果然开始了! 白兔把头摇了摇:“没考过。” 燕公子一愣:“为什么,白公子不想做官?” “我干吗要做官?” 好简单的反问,干吗要? 干吗要呢? 燕公子呆了半天,将目光投向老僧入定似的冷凝霜,笑问: “白夫人难道不希望尊夫能够考取功名?” “现在这样就很好。”冷凝霜淡淡回答,顿了顿,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对我们来说,权贵就像是走夜路时突然看见的一大块金子,让人好生为难。” “夫人是想说和我们同席让你觉得很讨厌?”就在这时,一直坐在燕公子身旁始终一言不发的绝美男子,勾起线条完美的嘴唇,温和却犀利地淡笑着问。 他在笑,带着一丝慵懒的笑容完美得令人消化不良,可是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眼却不见一丝笑意。 冷凝霜望着他,眯起眼眸,微微一笑:“公子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呢。果然声如其人,完美得让人窒息,我与公子同席又怎会讨厌。欢喜还来不及。” 可她的眼神却一点也看不出她很欢喜。 燕公子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七弟,和尊夫的年纪差不多,从小就老成,平常不太爱说话。” 冷凝霜笑笑。 谢宛飏趁机忙开口把话题岔开。 酒过三巡,冷凝霜无心饮食执掌无限最新章节。慢慢地啜着一杯兰花茶。在外人看来,总觉得她就连喝茶都像只小鸟。 花琪这顿酒喝得还算高兴,得意忘形之时,乐呵呵地用左手牵起如幻公子的手,一边用右手笑眯眯地给他夹菜,一边满怀关心地说: “小如儿。来,多吃点,你太瘦弱。要多补补身子才行!”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轻薄,虽然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可如幻公子还是满脸涨红。尤其是看见白兔和冷凝霜略略一挑眉,更觉不自在。冷声道: “放开!” “怕什么,这一桌子。别说这一桌子,就连整个华国,谁人不知我花琪倾心于你?这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你有什么可恼的?!”花琪霸气冲天地说。 哪知他越是如此,如幻公子就越火大。 冷凝霜就坐在他对面,被女人知道这种事,他作为男人更觉得丢脸。 花琪终于发现如幻公子的眼神似乎很在意冷凝霜的态度,心里开始怄酸,瓮声瓮气地对冷凝霜道: “你这个女人,已经有相公了,别总是盯着老子的小如儿看。老子知道你们这些女人看不上这种事,可老子就稀罕小如儿,老子就是从此再也不稀罕女人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男人对男人表白,就算大家都知道花琪的取向不正常,但作为正常男人,听见这种告白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胃里很不舒服。 冷凝霜却没想到那样一个粗鲁的汉子居然会说出这么细腻的情话,噗地笑了: “你们两个的事,与我何干?” 花琪愣了一愣,他是个武夫,对理解这种拐弯抹角的话不太在行,虽然觉得冷凝霜没有恶意,可他的心底深处果然还是过分在意这件事的,瞪起铜铃一般的眼睛,粗声粗气地道: “我知道你们女人对这种事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我没觉得不舒服啊。”冷凝霜眉一挑。 “你不用嘴里一套心里一套……” “不就是男女都行吗?”冷凝霜笑盈盈地道,“我也男女都可以。” 噗! 噗! 此话一出,谢宛飏和白兔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 燕氏兄弟被茶水呛得不同程度地开始咳嗽。 花琪更是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眼。 如幻公子震惊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她在说什么? 冷凝霜依旧眉眼含笑,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过了一会儿,花琪畅快地一把巴掌,哈哈笑道:“你这个女人真有趣!老子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你不是矫情的女人,老子喜欢!” 冷凝霜淡淡一扬眉:“我不喜欢络腮胡男人。” “无妨!老子稀罕你就行了!”花琪哈哈大笑,笑得更深。 第四十二章 同逛青楼 饭后,燕公子本来想邀请冷凝霜二人去游江,被冷凝霜以“想夫妻二人独处”为由拒绝了。 这个时代的人即使夫妻融洽,也很少会把感情表现在嘴上。听一个女人如此直白地讲出她想和相公在一起,哪怕是男人,听了这样的情话也有点不太好意思。 燕公子无语地笑着,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花琪听不下去了,抖动着络腮胡道:“你这个女人,反正他是你相公,回到家想怎么腻歪不行,现在一起去游江钓鱼岂不更有趣?!” “不了,我们还要去买东西,今天谢谢燕公子请客,我们就先告辞了。”冷凝霜含笑说完,行了一个福礼,便拉起白兔的手,两人离开包厢。 花琪无趣地摸摸胡子,大刀阔斧地歪在窗边的竹椅上,扁着嘴望着那对夫妻俩出了花千楼,牵着手向南边去了。粗重地哼了一声,自语似的道: “汉国的女人都这么有意思吗?若那汉国公主也是个这么有意思的,老子豁出去就娶了!” 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对着一旁的如幻公子嘿嘿憨笑: “小如儿,我只是那么一说,你放心,有燕国三皇子在前头,那汉国公主一定瞧不上我,到时候我还是只有你一个!” 如幻公子冷冰冰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幽邃,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燕公子独自坐在角落里,唇角含着淡漠的笑,慢条斯理地喝一杯茶,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关心。 燕七公子坐在他身旁,半低着头,貌似在发呆,然而深黑得不见一丝光亮的眸子却没有在任何一点上聚焦。他白如玉的手掌里正在无意识地转动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冷凝霜和白兔去附近的商业街为钱满贯他们选购土特产作为礼物。她可以想象当钱满贯从贾小七的口中得知她要请假时会怎样暴走。等她回去后也一定会喋喋不休地抱怨个没完,还是买礼物回去让她省点口水的好。 “娘子,你说燕公子那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对我们那么感兴趣啊?”白兔握着她的手,疑惑不解地皱眉。 “因为他对谢宛飏感兴趣,自然就会对谢宛飏感兴趣的人感兴趣。” “为什么谢宛飏会对我们感兴趣?果然他是吃饱了撑的?” “因为我们的表现和我们的身份反差太大,自然会引起好奇心强的人的好奇。权贵们的好奇心都很强,疑心病也是他们好奇心过剩的一种表现。” 白兔点点头,顿了顿,道:“难以相信。华国皇族的人和燕国皇族的人会齐聚在汉国,还被汉国南部首富招待着。” “反正跟我们又没关系。”冷凝霜淡淡地说。 白兔想想也对,笑嘻嘻地道:“也是。娘子。咱们买糖人回去吧!”往前方不远处的糖人摊子上一指,拉着冷凝霜挤了过去。 次日是花神祭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街上举行大型的游行活动。 一大群打扮成仙子的少女衣着鲜艳,花枝招展。踩在高跷上风姿卓越地各显神通,又唱又跳、吹奏乐器、舞动彩带妖孽狂少全文阅读。而被这些活泼的少女们簇拥着的,则是一名坐在轿子里的美丽少女。这名少女一袭红裙,做花神打扮,手捧花篮。 队伍从花神庙出发,一直向东。顺着白浪屿的主要街道游走一圈,最后再回到花神庙里。 一路上,扮作花神的少女会将花篮里的花瓣洒向道路两旁欢呼簇拥的人群。这些象征着幸福的花瓣落入人群当中。会为沐浴在花瓣中的人们带去花神的赐福。 游行从上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接近黄昏时分才结束。 冷凝霜被洒了一身的花瓣,这还不算,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时,一个吃油炸麻花的小孩坐在他爹的脖子上一边吃麻花一边看热闹。麻花一个没拿住掉在冷凝霜的身上,鹅黄色的衣服顿时被染上一大块油。 孩子父亲和孩子连连道歉。她也不好意思跟孩子计较。 回到温泉山庄的房间内,她赶紧去洗掉在熙攘的人堆里挤了一天沾染的汗味。擦着头发出来,隔着屏风听见来送餐的小二对白兔神秘兮兮地笑道: “白官人,亥时整,就在芍药阁,是从华国来的顶级舞娘!您来看就对了,保证让您过瘾!那一水的姑娘,您就来吧,绝不会让您后悔的!” 芍药阁就是蝶梦山庄里的青楼! 小二走后,白兔一脸缺心眼儿相地过来,很欢乐地笑道: “娘子,刚刚小二进来说芍药阁有跳舞表演,咱们去看吧?” 带着老婆去青楼看艳舞还懵懂无知的,天底下只怕也就这货才能干出来! “你想去?”她在包袱里翻着衣服,问。 “嗯!”白兔重重点头,“明天咱们就回去了,今晚要好好过才行。我刚刚问过小二了,他说芍药阁的枣泥山药糕做的好吃,是去芍药阁的人必点的。还有前几天芍药阁刚到了一批晋国特产的蒙顶甘露,咱们去喝喝看?” “好啊。”前两天还没觉得,知道明天要回去了才发现有些不舍,今晚的确应该再出去找个地方坐坐,也算是为这次的旅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她拆开包袱皮,“咦,我的衣服怎么没了?” “衣服?”白兔一怔,走过来看着只剩下他衣服的包袱,呀了一声,嘿嘿干笑道,“我只给你带了四件衣服,前天你换了一件,昨天又换了两件,送去洗还没送回来,今天这件又……” 今天这件又脏了! “我出去帮你问问小二衣服洗好了没有。”白兔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过了一会儿回来道,“小二说刚刚洗完,还没干呢。” 冷凝霜呆了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浅紫色的宝相花茜棉纱长袍。这是白兔的衣服,茜棉纱则是仿绸缎里比较好的料子。 “就穿这件吧。”反正去芍药阁还是换上男装更好点。 “我的衣服你穿不合身吧。不然我现在出去给你买一件?” “往里窝一窝就行了,天都黑了,还出去干什么。” “你既然想穿,那我给你改改。”白兔说着,从包袱里拿出针线包。 “你出来还带针线包?!”冷凝霜惊诧地道。 “我怕你想改点什么嘛。”白兔理直气壮地回答。 白兔这件袍子的长度是刚过小腿的,被往里窝了一圈之后,冷凝霜穿上正好覆盖住绣鞋,袍摆离地面还有两个铜板厚的距离罪渊之王全文阅读。腰部也被白兔用针线重新掐了个腰,再系上腰带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一头青丝用发带束起,再用炭笔掩去眉间的秀气。转瞬间一个翩翩佳公子就此诞生。 白兔眼角抽抽,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娘子!” 好好的女人不当,干吗非要穿男装啊? 当然如果他知道娘子这么做。只是为了要带他上青楼,他一定会抱着床柱打死也不出去!在进入芍药阁之前,他一直以为芍药阁是间茶楼! 当然了,芍药阁也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楼。这里是高级青楼,高级青楼是绝对不会乌烟瘴气、莺莺燕燕的。反而比文人才子聚集的茶社还要雅致。楼内的姑娘不多,且皆为念过书的才女。此处并不是以“嫖”为主,而是放松身心、松弛精神的地方。 一楼大厅的客人并不多,两人刚一入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两个年轻貌美的公子,一个白衣胜雪。晶莹如玉,眼眸灿若星辰,朱红的唇微微抿起。好似火莲无声绽放;被他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的公子虽然不及他的美貌,却眉清目秀,乌发似墨。一双鲜艳的唇浅浅地勾起一抹足以让所有姑娘集体尖叫的邪魅,美眸含春,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气度不凡。 冷凝霜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芍药阁内的装潢,清雅别致。珠帘串串,红纱飘扬。正中间搭了一座极为宽阔的舞台,有花容月貌的女子正在台上抚琴,她的周围还有四五个面目俏丽的女子为她伴舞。琴音悠远飘渺在整个大厅,曼妙的舞姿让人望而陶醉。怡人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不浓腻,却让闻的人心里麻酥酥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逛这个时代的夜店,以前她可是那些灯红酒绿的夜店中的常客,突然感觉好微妙。 “娘子,你在笑什么?”白兔现在十分后悔,因为他突然觉得这里和从前桑葚子带他去过的青楼很相似,大厅里居然有这么多貌美的姑娘。他又忽然想起昨天中午娘子在花千楼时那惊世骇俗的言论…… 心里咯噔一声,他觉得,他们还是回去睡觉更好! “别叫我娘子,叫我……‘哥哥’……”冷凝霜低声道。 “为什么?!”白兔高呼。 她明明是他娘子,就因为换了件衣服,她就改性别了?再说了,凭什么他要叫她‘哥哥’,他是她相公,就算要叫,她也该叫他‘哥哥’才是! 好像跑题了…… “娘子,咱还是回去吧。”他拽住冷凝霜的袖子刚想往外边拖。 就在这时,一个披着粉纱的妙龄女子迎了上来,优雅地福了福,轻声笑道: “二位公子里边请,是想在大厅坐坐,还是想去楼上的包厢安静地歇息?” 白兔还没回答,就在这时,只见大厅左边一排观景式镂花连墙折窗门外先是走出一个垂头丧气的年轻男子,之后一名身穿红裙的窈窕美人走进来,启朱唇,对着全场黄莺出谷般清脆地笑道: “朱公子败!还有没有人敢来挑战如幻公子?” “如幻公子?”冷凝霜一愣,笑问粉衣女子,“怎么回事?” “是这样。我们蝶梦山庄的东家谢三爷的两位朋友早先在一起对弈,其中一位燕公子输给了如幻公子,燕公子就下了赌注,只要今晚能有人和如幻公子对弈一盘获胜,便可获得一千两银子。已经八个人来挑战,全部只出一子便落败。”顿了顿,粉衣女子笑问,“二位公子风度翩翩,想必棋艺不凡,要不要去试试看?” 第四十三章 千两棋局 连续八个人全部一子落败,冷凝霜眼眸闪了一下,看来那如幻公子棋艺不错啊!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满身酒气地从她身边经过,重重地撞上了她的肩头。 那汉子的肩头被撞疼了,错过去之后回过头来刚想骂人,待看清冷凝霜的面容,红得像猴屁股似的脸上,络腮胡抖了一抖,醉眼迷成一条缝: “你小子看起来好眼熟啊!” 移开目光望向旁边的白兔,抚掌大笑道: “哟,这不是小白吗,你也出来逛窑子了,是瞒着你家娘子的吧?嘿嘿,果然人不可貌相,你小子居然也有这种花花肠子!来,跟爷走,爷给你介绍两个绝好的姑娘!” 白兔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讷讷地往旁边一指,小声道: “花公子,别再说了,我娘子在呢。” 花琪愣了一愣,顺着他的手指往旁边一瞧,盯着冷凝霜看了一会儿,又瞪起眼睛再看了一会儿纵情天下,惹火女掌门最新章节。半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哟嗬”。将冷凝霜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把一对迷茫的眼神落在冷凝霜的胸脯上,满脸狐疑地问: “真是奇了!昨儿中午也没觉得你这么平啊,莫非你昨儿垫高了?!” “花公子!”白兔脸黑如墨,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警告道。 花琪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他虽是个武夫,但还是很尊重有夫之妇的,当下挠着头嘿嘿笑道: “开玩笑!开玩笑!” 冷凝霜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左边的观景门走去。 花琪挥退了迎宾的小丫鬟,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冷凝霜往那边走,一边满脑子狐疑。晃了晃头,问已经开始明显不爽的白兔道: “小白啊。你家娘子该不会真有那种喜好吧?你看呐,她一个女人,居然穿男装逛窑子,还优哉游哉,正常女人都不会干这种事对不对?来青楼的都是喜欢女人的,你说她是不是真的……” 白兔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道:“我娘子不喜欢女人!” “行,行,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花琪嘿嘿憨笑,可潜台词却是。可怜的小子,摊上那种娘子,你也只能自己欺骗自己了! 白兔现在的脸比外边的天还黑。 出了观景门。外边是一座极为宽大的水榭。水榭的一头紧邻着碧绿的人工湖塘,湖塘里种满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芍药阁连接水榭前的一片空地上,四五个妩媚妖娆的舞姬正在那里挥动水袖,翩翩起舞。 角落里,四个面目俊俏的女子正在吹拉弹唱。各显神通。 水榭里点了醉人的熏香,七八盏灯笼将内部照射得犹如白昼。 燕公子坐在一边看荷花,燕七公子靠在另一边的软榻上发呆。四个姑娘伺候在他们两个人身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惴惴不安。 谢宛翔坐在正中央的一张圆桌前,脸红似火烧。怀里头搂着两个姑娘,还在那儿继续喝。谢宛飏也坐在桌边,可能是别人都吃完了。他还没吃呢,也就任由他身边一个杏眼含媚的女子温柔地喂他两筷子菜。 临窗的一张红木方桌前,身穿月白色华袍的如幻公子正在和两个清俊的书生对弈。花琪一踏入水榭,就屁颠屁颠地坐到如幻公子的旁边,胡乱献殷勤道: “小如儿。别下了,燕三还输你三个子呢。这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燕三是因为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才下了这个赌局,你可别上了他的当累坏了自己!” 如幻公子皱了皱眉,花琪立刻闭嘴。 冷凝霜和白兔走过去,好奇地观看棋局。燕公子抬头看见白兔,眼眸一闪,笑眯眯地调侃道: “白公子,你也来逛青楼啊。” “你娘子知道吗?”饭桌边,谢宛飏用一种“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的语气,冷哼着问。 “他娘子知道。”冷凝霜淡淡回答。 此话一出,燕公子微怔,谢宛飏一口酒没顺下去,被呛得直咳嗽。就连一直像睡着了似的燕七公子也不由得挑起眼皮,如幻公子紧跟着从棋盘里抬起头来。 谢宛飏一把推开帮他揉胸口的春娘,直冲到冷凝霜面前,因为极度无语而气汹汹地道: “你这个女……” 话未说完,一把折扇已经抵在他的嘴唇上,制止他再继续说下去创仙最新章节。冷凝霜含笑将折扇一个旋转,刷地展开,放在胸前摇啊摇,似笑非笑地道: “谢兄,又不是好久不见了,干吗这样热情啊?” 谢、谢兄? 谢宛飏突然有一种这个时代即将崩坏之感。 狠狠地瞪着白兔:你还真不愧是惧内的典范啊,逛青楼居然也带着老婆! “白夫、不,冷公子和白公子今天是来芍药阁看蛇舞的吧?”燕公子眉眼含笑地说。 “我们只是过来逛逛,接着就听见如幻公子正在下棋,便过来瞧瞧。燕公子输了?”冷凝霜似笑非笑地问。 燕公子脸色一僵,随即温和地笑道:“如幻公子棋艺了得,恐怕世间难有人胜过,在下惭愧,输了。” “承让了。”就在这时,如幻公子先后秒杀两个前来挑战的人。此时他的声音就犹如雪花落在手背上,沁凉冰冷,似让人无法触碰到的虚无。 看来除了被花琪骚扰,其他时候他的情绪是少有波动的。 两名败北的青年既惭愧又佩服,对着如幻公子深深地做了一个揖礼,才离去。 如幻公子颔首回礼,开始收拾棋盘。 就在这时,一直注视着棋盘的白兔忽然问: “赌注是一千两吗?” 燕公子见他似乎很感兴趣,顿时也感兴趣起来,笑答: “没错,赌注一千两,若今晚无人能胜如幻公子,那一千两就归如幻公子所有。” “那我来下一局吧。”白兔语气平和地说。话落之时,已经优雅地落座在如幻公子对面,笑问如幻公子,“切磋一局如何?” 如幻公子没想到他居然会应战,愣了愣,淡淡地回答: “请白公子多指教。” 二人猜先,如幻公子年长所以握白,白兔出示了一枚黑子,最后决定白兔执黑,如幻公子执白。 棋局正式开始! 棋局既是战场。每一步的部署都是在为整场战局做打算,既要防备对手,又要精彩地进攻。还要压制对手的绝地反击,更要为自己留出能反转战局的契机。 两个人的表情虽然都很平静,可一场无硝烟无血腥、却同样惨烈的战争,在白兔落下第一颗棋子时就已经打响了! 精彩!精彩至极!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清冷如月的眼眸泛起一丝幽光! 这是一场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的对战。难得一见的高段位棋手对决。 如幻公子是个谨慎又善于布局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尽量滴水不漏。 白兔亦然。 唯一不同的是,白兔出招更狠辣,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大片棋子,只为了吃掉对方一枚最为重要的子。 而如幻公子则极善于给自己留后路重生之鬼眼商女最新章节。仿佛狡兔三窟,每一次看似落败的局面,都会被他安置在不起眼角落的一枚棋子反转。 这样两个同样思维繁琐、手段保守的人下棋。精彩,却疲累,连看客们都快耗尽心血! 对战了一个时辰,芍药阁里的蛇舞都演了一半了,还没下完! 燕公子和谢宛飏双眸炯炯地围在桌边。两对眼睛越来越亮,似有火光燎原之势。就连始终在发呆的燕七公子也走了过来。凝神观战,目光不愿有所异动。 一旁的妓子们也不敢打扰。 而花琪,棋还没下到一半他就已经睡过去了,呼声震天响。谢宛翔更是对这种事没兴趣,一直在和他喜欢的姑娘耳鬓厮磨,对酒胡吹。 又过了半个时辰! “和局了。”默不作声的燕七公子忽然开口。或许是因为长久没有发声,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磁性、魅惑,让人芳心微动。 白兔和如幻公子都呆了一呆。 二人无人胜出,结果居然是和局! 白兔先缓过神来,对着冷凝霜委屈地一扁嘴: “娘子,我没赢!” 冷凝霜好笑地摸摸他的头,像在拍一只温顺的大型犬,柔声安慰: “已经很好了!” 白兔趁机抱住她的腰,撒娇似的用脑袋在她勒紧的胸前蹭了蹭求安慰。 谢宛飏一脸恶寒地看着他,腹诽出了一句所有人在此时都想腹诽的话:有如此精妙棋艺的人,在他娘子面前咋这么缺心眼儿呢?! 一场棋局足以让彼此了解到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如幻公子心里再不敢怠慢面前这个给人不同寻常感觉的男子。他眼含冷然,幽邃地望着白兔,良久,微微一笑: “白公子技艺精湛,在下佩服!” “如幻公子心思缜密,想要赢你还真不轻松呢。”白兔松开冷凝霜的腰,看向他,似笑非笑地道。 如幻公子笑笑。 就在这时,花琪一个呼噜没打上来,忽地转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问: “小如儿,还没下完?” “下完了,和局。”如幻公子大概在想事情,所以语气难得地温和了点。 “什吗?和局?!”花琪一听,却顿时嚷嚷了起来,“小白,你小子居然能和小如儿和局,你真行啊!就连我们华国第一棋师都败了小如儿一粒子,从此收山回家了!小如儿可是我父皇亲封的‘华国第一棋师’!”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露了嘴,忙掩住口,铜铃般的眼睛在白兔和冷凝霜身上溜来溜去。 哪知这两人像没听见似的,极为淡定,什么反应没有。 白兔捶着肩膀从绣墩上站起来。 冷凝霜看向如幻公子,眸子眯了眯,莞尔一笑,声音清脆似银铃般动听: “如幻公子,你我下一盘快棋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第四十四章 娘子威武 几道略带犀利的眼神射向冷凝霜,其中不乏惊诧和不赞同之意。冷凝霜毋庸置疑是个特别的女人,但再怎么特别她也只是一个女人,区区一个女子妄想和华国第一棋师的如幻公子一较高下,会不会太狂妄了?连她相公也只是和局,难道她自认为她比她相公的手段还要高明?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冷凝霜这个人,她只有生理结构是个女人网游之全职跟班。 如幻清澈如水的眸子向坐在对面的冷凝霜望去,即使是静如止水的他对于她的挑战多少也有些意外。 隽秀的容貌,优雅的仪态。不只是这些,还有她那对让人望上一眼,就仿佛陷入了无尽沼泽般再也无法自拔的眼。鲜艳的红唇勾起一抹微笑,那微笑的弧度并不大,却给人一种坚定、狂妄、甚至是嚣张的错觉。邪魅至极,让人看久了很容易就心跳紊乱,呼吸停滞。 他呆了呆,才回过神,稳定了片刻,启唇轻声笑问: “敢问白夫人,何为‘快棋’?” “请如幻公子换个称呼。”冷凝霜浅笑盈盈用扇子指了指自己的衣着,顿了顿,回答,“所谓‘快棋’就是……”她慢条斯理地用扇骨轻敲棋盘的中心,“我落一子,公子必须马上跟上一子,双方不允许有思考的时间。当对方的棋子落定之际,便是另一方执棋落子之时。” 此话一出,四周的呼吸声全变了,皆是不敢相信。 汉国没有快棋这种下法,下围棋本来就是一项考验综合思考水平的游戏,不思考就落子,这也太狂妄了。不说狂妄,应该是嚣张才对。刚刚白兔和如幻的那场精彩的棋局足足较量了一个半时辰才定局为和。她竟然敢口出狂言,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然一些棋艺高深的棋者却明白,下快棋完全是大脑先勾勒出布局,再在和对方的对局中不断地调整完善这个布局。这个调整可不是等对方下完了再来调整,而是根据对方的棋子走势来判断出对方下几步的走向,甚至是全局的走向,再凭借着棋手强烈的直觉提前进行绝杀! 这对男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她一个女人! 可这方法既然是她提出来的,她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吧? 白兔的瞳孔变得幽深起来。 燕七公子淡漠的眸子里似有一片云浪在黑暗中翻涌,久久难以平息。 冷凝霜无视四周传来的各色各样的目光和各式各样的情绪。双眼清泠地望着如幻公子,红艳的唇勾着一抹似笑非笑: “公子,如何?” 邪魅的笑。让人消化不良的妩媚妖娆! 顿了顿,如幻公子轻轻一笑,白莲花绽放般地清新淡雅,双眸一瞬不瞬地凝在她的脸上: “望冷公子承让。” “如幻公子客气了。”冷凝霜浅浅一笑,旁若无人地挽起宽大广袖。一直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她又随手解开高领上的几粒盘扣,散开衣领。轻佻的衣着非但不损她华丽的姿容,反而在掺入了一丝魅惑的慵懒之后风流入骨。她的唇角挂着孟浪不羁的微笑,引得远远围观的那几名女子全都面色娇红,虽然举止含蓄。却满眼的春心荡漾。 男人们全部不同程度地别了别头。跟冷凝霜相比,他们羞涩多了。就连大胆粗鲁的花琪也被她突然就露出一大截胳膊,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猜先。或者我也可以让公子执黑?”如幻公子的眼眸轻轻闪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清雅地笑问。 “猜先吧,如幻公子请。”冷凝霜做出一个优雅的手势,笑答。 如幻便随手抓起一把白子。猜先后,决定由如幻执黑。冷凝霜执白。 如幻又恢复了淡雅的神情,秋风一般地随意飘洒,执着黑子的手白皙纤长,皮肤薄而通透,能让人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和血管嫡女重生宝典。 棋局开始! 嗒! 随着一声脆响,如幻公子抬起春葱般水润的手,将一枚黑子落在五五处。 五五?! 夸张的起始! 就算是为了挑起整盘棋局的混乱,这一招也过于刁钻了! 白兔和燕七公子皆眼眸一闪。 谢宛飏同燕公子亦蹙起眉尖。 冷凝霜好似压根没有思考,圆润的指尖夹起一枚白子,瞬落在天元的位置上! 天元?! 会有人这样下棋吗? 占据天元意图引导全局,好狂妄嚣张! 如幻公子同样震惊地一抿嘴唇,下一秒执黑再次落在五五!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从对面的那个女人身上传来一阵让人心惊的压迫力,扰乱心神,震慑思绪,吞噬思考能力,强迫对方向她臣服。然而她的外表偏又平稳清雅,云淡风轻。 她执起白棋,毫不迟疑地落在星位上。 他同样落子于星位。 挂角之后局势越来越混乱,整个水榭里只能听见一声连着一声,似乎永不停歇的落子时的脆响声。 如幻的额角已经隐隐沁出晶莹的汗珠,他极力阻断她天元的作用,黑子肩冲断开她的棋路,打进她的薄弱处,在捆住她手脚的同时做好防御。他以为她在短时间内没胆子反攻,那么在这一息的缓和时机他足够部署好一切,给她一个致命打击。 哪知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胆大狂妄的丝毫不顾防守,直接切断了他的棋! 一片沉重的呼吸声响起。时间缓缓推移,半个时辰居然一眨眼就过去了。站在一旁观战的人们个个变了脸色,腿也麻了脚也酸了,却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棋盘,不敢挪动半步。 这场棋局太混乱了,简直就像是任性放肆地随意摆放,到处是薄弱却又到处纠缠在一起。这一场可以称得上是“恐怖”的棋局,在场的人一定会终身难忘! 如幻瞧着冷凝霜被白子衬得更加洁白的手毫不迟疑地落下子后。脸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她不仅连上了自己的棋子,切断了他的棋,还深入他的腹地!那几颗被逼入绝地后狠厉反击的棋子,连他这个对手都不得不承认精彩至极! 下成这样所有人都很意外,这样的局势,似乎谁落败都很可惜。 如幻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雅若幽兰的谪仙公子不再谪仙。虽然在外人看来他的表情只是比平时凝重了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而她的面容却始终游刃有余地平和着,连眉心都不曾皱一下。除了偶尔眸光会沉凝片刻,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淡定自若的。 如果这些都是伪装,那她的伪装真是太可怕了。任谁也看不透! 最后一子! 如幻从棋盒里夹起一枚黑子,咬着红唇落向棋盘论红楼的倒掉。然而纤长的指却在离棋盘只有一指宽距离的半空中停住了,指尖抖动了两下,最终落定,随后沉重地说了句: “我输了。” 冷凝霜抬眼望向对面的如幻。唇角微勾,仅是莞尔一笑。那笑容虽真诚,却极为浅淡,丝毫看不出她是一场混乱刁钻棋局的最终胜利者。 “承让了。真是一场愉快的对局。”她优雅地颔首,从容地浅笑道。 现场一片不可置信的静默! 如幻目不交睫地谛视着冷凝霜,此时他心里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用了全心,却输了。 更让他震惊的,也是让所有眼含惊诧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除了这场诡谲多变的棋局,还有她获胜之后的反应。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历尽艰难获胜后,如果是旁人就算不会欢喜到蹦起来,至少也该笑得更灿烂点吧。 然而她。唇角仅仅是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神色间没有任何变化。平和从容。不躁不喜,宠辱不惊,仿佛已经磨砺过许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淡定如初的本事。她就像是一潭深沉的静水,寻不着源头,触不到底线。 这不是一个十六七的姑娘该有的表情! 所有人的心里忽然都这样觉得。 “夫人棋艺精湛,在下佩服,若日后有机会定要与夫人再行对弈。”如幻微笑轻声道,目光那般柔和清雅。然若穿透那层温和的伪装,必会发现他眼眸深处的不甘。 “侥幸而已。”她谦和地笑答。 的确是侥幸。 冷凝霜对自己的棋艺并非没有自信,当年她曾凭靠在棋盘上赢了祖父一个子,而获得了进入冷氏集团的机会。然而如幻的棋艺和她不相上下,甚至比她还要高,若不是刚刚他和白兔对局时她看清了他的路数,选择了下快棋的方式,按正常方式对弈她未必能赢过他。 “夫人过谦了。”如幻的眸光深黑了许多,抬起头笑问白兔,“尊夫人的棋路和白公子有些相像,二位师出同门?” “我也是第一次看娘子下棋。”白兔摇摇头,快手快脚地把冷凝霜的衣袖放下,又很鸡婆地把她的领口扣好,捧过一杯茶,笑眯眯地道,“娘子你真棒!累不累,喝口茶吧?” “我也觉得白公子和白夫人的棋路相似,白夫人可真是深藏不露啊。”燕公子意味深长地笑道。 冷凝霜托着茶碗,只是笑了一笑,慢条斯理地向他伸出手。 燕公子一时没明白,不解地扬了扬眉。 “不是说一千两吗,我赢了。”冷凝霜用一副“难道你想说话不算话”的表情问。 燕公子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经历过一场绝妙的棋局,而下出这场棋局的人却在现在伸手向他索要赌金。 总觉得有点无语。 “霆云。”他唤了一声,一个影子似的黑衣人便从角落里闪出来,恭敬地递上一张一千两银票。 冷凝霜对黑衣人的突然出现毫不意外,从燕公子手中接过银票,还很小人之心地瞧了瞧,确认可以在汉国兑换,才收进袖袋里。 “白夫人,和我下一局如何?”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燕七公子忽然开口。 第四十五章 如幻公子 ps: 修改错字中,请一小时后再看 冷凝霜抬眼望向看似平和,却极为深不可测的燕七公子,摇摇头淡笑道: “我累了,以后有机会的吧。” 燕七公子很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拒绝,嘴唇抿了抿,他似乎很想下这盘棋: “我以两千两做赌注,若夫人赢了我,两千两立刻奉上。”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说。 白兔看向他的眼神微冷。 冷凝霜愣了愣,噗地笑了:“两千两太多了,我们家没地方要花那么多钱。”说着站起身,懒洋洋地揉着酸痛的肩膀,对白兔说,“咱们今晚来芍药阁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白兔这才想起来:“枣泥山药糕、蒙顶甘露、看跳舞。”往大厅里一看,“还好,还没演完。娘子,咱们快走吧。”说着握起冷凝霜的手,两个人一边旁若无人地往大厅里走,一边听白兔扁扁嘴说,“娘子,我都不知道你会下棋。” “之前我也不知道你会。” “等回了家,我买个棋盘咱们在家下吧?” “不要。” “为什么?” “喜欢下棋的都是好胜心强、喜欢争斗的战争贩子,玩多了会提前秃头的。”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燕公子等几个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去摸摸头顶。 而已经走远的冷凝霜头也没回,却在这个时间点上噗地笑出声来。 很显然,他们摸头发的动作被她嘲笑了。换句话说,她是在耍他们!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啊?! 真让人火大! 所有人在此时不约而同地想。 大厅里,华国舞娘的舞蹈演出已经演了一大半。宽阔的舞台上,六七个身披薄纱的妙龄少女打着赤脚,脚腕上挂了许多金铃铛。在昏黄光线的映照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每舞动一步,那清脆的铃铛声便会如合欢铃奏响一般,游走于诡谲的鼓点之间,为本就特别的音乐有添加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随着肢体的挪动,纤细的腰身如灵蛇般充满诱惑地上下游动,让人不由的联想,假如那绝妙的身体贴在自己的身上,会是怎样的血脉贲张。 冷凝霜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蒙顶甘露,眉一挑: “这真是华国的舞蹈?”倒是有点印度舞的影子。 “这是华国的舞蹈。”一句瓮声瓮气从身后响起。花琪绕过来,在他们这桌前拉把椅子坐下,讲解道。“蛇舞是华国最有名的舞蹈,会跳的人不少,可惜跳得好的人不多。她们几个跳的还勉强够看美女如云之国际闲人。”他望着舞台说。 谢宛飏和燕公子等人随后陆续过来,似乎都想坐在冷凝霜左手旁的空位上,然而就在其他三个人暗中算计着想抢位时。如幻却趁他们挤在一起的空当,极为淡定地落座在冷凝霜身旁。 看不出来他居然是这么狡猾的人! 谢宛飏咬碎了两颗虎牙。 燕七公子的眸子沉了沉,刚才的那盘棋让他手痒,本来他还想游说她再下一局,却被挤一边去了。 燕公子虽然也没抢到便宜,却不恼。笑吟吟地坐到一旁去了。 “小如儿,坐过来!”花琪双眼黑云翻动,闪烁着不悦的光芒。他虽然知道自己吃的是飞醋。可看见如幻呆在女人身旁,他的心里就是很不爽。 “我要和白夫人探讨一下棋局。”如幻直接无视他的怒气,淡淡地说。 花琪就是拿他这个样子没辙,打不得骂不得,生气人家又不甩他。他也只能自己生生闷气。恰巧刚刚一直在水榭里服侍的一名相貌清秀、身材丰腴的侍女过来送上一桌酒菜,花琪直接从她的手里夺过酒壶一饮而尽。又将她搂在怀里泄愤似的捏来捏去。 对方也不愧是专业人士,即使圆滚滚的胸脯被捏得生疼,却仍然十分敬业地往他的手里挺动身子,娇笑吟吟,媚眼乱飞。 白兔心里觉得别扭,凑到冷凝霜耳边小声道: “娘子,咱们回去吧,早知道就不来了,这里乱七八糟的!” “你不是为了看跳舞才来的吗,舞还没跳完呢。” “我又不是来看这些的,我本来是想和你静静地坐在一处,听听小曲儿,喝喝蒙顶甘露,哪知道现在这样根本就不是我当初计划的那样。”白兔很不高兴地说。 “计划不如变化快。好在枣泥山药糕和蒙顶甘露都尝过了,你就当他们是萝卜,那样咱们就算独处了。”冷凝霜说着把一块枣泥糕塞进他嘴里。 谢宛飏无语地干咳了两声:“冷娘子,既然要说悄悄话,就别说得让人能听见。” 冷凝霜眉一扬,笑道:“你当没听见不就好了。” 谢宛飏更加无语,说人家是萝卜还要人家装作没听见,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公子、你……是女人?”窝在花琪怀里的少女一直在留心几人的谈话,闻听“冷娘子”这个词,瞠大眼眸惊讶地问。 冷凝霜觉得她能吞进去一个鸵鸟蛋般吃惊的表情很是好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梢荡漾起一抹邪魅,刻意压低嗓音,轻佻地反问: “你说呢?” 少女被她身上散发出的风流和俊美惊得呆住了,芳心乱跳,脸颊泛红,一时间忘了反应。半裸着香肩呆呆地望着她,那表情简直像是一个突然情窦初开的无措少女。 白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家娘子,一阵恶寒,恼火地拿起一块枣泥糕塞进冷凝霜嘴里。双眼阴云涌动,泛着刺骨的血色寒意,冷冷地盯着那个敢觊觎他娘子的少女。 连花琪都觉得寒冷起来,也不知是被白兔冻的,还是被怀里的女人居然对着另一个女人含情脉脉给雷了。一把推开怀中因为看到男人喂男人糕点而目瞪口呆的少女,没好气地道: “给老子滚!” 少女大惊,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怪厨全文阅读。泫然欲泣地问: “花爷,您息怒,是奴家做错了什么吗?” “还不快滚!”花琪狠戾地道。 少女怕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冷凝霜。 谢宛飏的眸光阴沉得厉害,低喝一声:“退下!” 东家都发话了,少女愣了一愣,只好委屈地屈屈膝,红着眼圈跑了。 “这芍药阁里的姑娘都怎么了,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花琪灌下一杯酒,愤愤地说。 谢宛飏无语。若不是他们提前得知她的女性身份,有人会觉得眼前这个风流轻浮却又温文儒雅的浪荡子是个女人吗? “白夫人似乎很喜欢玩刺激的游戏呐。”如幻意味不明地轻笑道,“在棋盘上也是。肆意冲杀,即使是后方的防御被撕开,你仍会一往直前,一鼓作气,哪怕损失惨重也在所不惜。这样狂妄肆意的手法。明明应该输的很惨才对。” 冷凝霜笑了一笑:“如幻公子,你虽然能很凌厉地出击,却更擅长防御和布局。你喜欢布下那种环环相扣的大布局,在没有完全的获胜把握之前,你希望制造局势混乱,却不会随意出手。可大布局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布局时间过久,一旦在过程中被握住命门,便会被对手分拆吃掉。功亏一篑。 有时候,与其织下天罗地网,不如步步蚕食。 你在厮杀的过程中,总是会习惯性地频繁试探对手,甚至一边杀一边还不忘注意预留退路。贴补防御,完善布局。缜密的确可以降低损失。但过分的缜密就是拖泥带水,更何况百密总有一疏。况且即使再精妙的计策,有时候也未必能抵挡得住破釜沉舟的反攻。” 如幻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可是他却觉得,他已经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和全身颤抖的神经了。他的体温在逐渐攀升,和他那双清冷如古井的眼眸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头脑有些晕眩,她说了太多的话,不停地盘旋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尚且有些消化不良。可是他却有一种感觉,一种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眼前豁然开阔的感觉。似乎长久困扰他的某些死结在一瞬间出现了松散的迹象,昭示着即将解开。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白夫人睿智,在下获益匪浅。”如幻轻轻一笑,似春日和风中的流水,澄澈而柔润。 “胡说而已。反正咱们以后也见不着了,我是不会为上述言论负责任的,你当玩笑听听就算了。”冷凝霜浅笑吟吟地说。 “夫人既是谢三公子的朋友,以后定然还会有机会见面。”如幻微笑道。 冷凝霜刚要说话,就在这时,舞台侧一阵“当当当”的声响昭示着最后的压轴舞蹈即将开始。 节奏激烈的鼓点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徐徐响起,台上的舞娘们身披薄纱,如青蛇般不停地舞动着。 在她们的簇拥下,高台的帘幕后面缓缓走出一个少女。轻纱掩面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那被层层飘逸的粉色轻纱包裹、若隐若现着性感、没有一丝赘肉的完美身材,直把台下的所有男人看得眼睛发直。 白兔除外,他已经无聊透了! 蛇妖一般性感的美人儿在尽情地舞动着盈手可握的腰肢,她白皙的肤色,妩媚的眼神,顾盼流转之间,在舞台上散发着诱人夺目的光芒,也不知勾去了多少魂。 大大的裙摆随着身体的扭动,上下翻飞,如同美丽的蝴蝶般不停地飞舞。裙摆上的铃铛飘忽不定,丁玲作响,宛如有了生命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第四十六章 皇族多疑 芍药阁的桌子很宽,大厅内的音乐随着午夜场的高氵朝来临越来越响,冷凝霜和如幻交谈时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因此二人的谈话除了坐在两人身边的人,并无其他人听见。 燕七公子坐在如幻身边,手里搓着一枚夜明珠。常带着沉郁的美丽容颜依旧如笼了一层雾般高深,含着淡淡疏离的眸子在无人察觉时,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清芒。 其他人都在关注台上新出场的舞娘。这几个眼睛会放电的姑娘大概是今日登场的舞女中最迷人的,随着莲步轻移,额头上的水滴红宝石在闪烁的光线下美得勾心夺魄。自由奔放的舞步,彩衣翩翩地舞动,乌黑的发丝随动而飘,婀娜曼妙的腰身,无一处不妖娆。 首席舞娘艳光四射,妩媚妖冶。浑圆胸脯挺拔傲立,扶风柳腰摇曳多姿。半透明粉纱长裙上撒着亮晶晶的金粉,包裹住翘臀曲线乍现,还有一双若隐若现的修长美腿,令人血脉贲张的美景不知让多少人眼放狼光。 四五名舞娘已经风情万种地走下舞台,穿梭游走在大厅里的各桌宾客人之间,尽情地扭动腰肢,媚眼妖娆。台下的呼吸声变得重了许多,口水一片,哗声一片,铮亮的眼光使整座大厅比刚才亮了好多。 冷凝霜忽然觉得胃袋里有点不舒服,捂住嘴唇。 白兔立刻就发现了她的不适,关切地问:“怎么了?” 冷凝霜皱了皱眉:“好像甜的吃多了,觉得腻腻的。” 白兔端起茶碗递给她:“喝口茶压一压玩笑开大了全文阅读。” 冷凝霜就接过来喝了一口,想了想,对白兔说:“我忽然想喝酸梅汤。” 白兔一愣,在一起这么久,冷凝霜很少主动说她想喝什么东西。忙招呼来一名侍女,要碗酸梅汤。这边冷凝霜一个不小心。手里的茶盖滑出手心掉在地上。幸好茶盖够结实,落在地上没有摔碎。 她弯下腰去捡,白兔见状忙探下身子帮她捡。 正在这时,冷凝霜忽然觉得一道极亮的光反射在她的脸上,那道光就像是小时候用镜子反射出的光圈一样。 然而这感觉很快又消失了,一眨眼的工夫,光圈不见踪影,她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满腹疑团地向刚刚的光源处望过去,却见那扭动着水蛇腰,一边踩着鼓点一边往前走的首席舞娘被几个舞娘簇拥着。妖娆多姿地舞了过来。 “怎么了?”白兔见她怔住了,疑惑地问。 冷凝霜摇摇头,直起腰身。 首席舞娘已经飘到他们这桌来。玉一般的双手握着长长的金紗,藕臂舒展,和身上的粉纱一起,在背后形成一对硕大的蝴蝶翅膀。 她青蛇似的贴近,极具挑逗性地扭动着。先是从如幻、冷凝霜和白兔身旁掠过去。本想以诱惑的姿态尽情地挑逗那两个英俊的男人,却被如幻和白兔躲过去了,只能在冷凝霜的胳膊上蹭了两下。 冷凝霜觉得她身上的味道让人麻酥酥的。 在舞娘离去继续向前舞动的一刹那,她又觉得自己的眼角被一丝亮光刺了一下,是因为舞娘身上的衣服贴了金粉太闪了吗? 心里一团狐疑,眼看着那舞娘在花琪面前性感地甩了两下长发。跟谢宛翔耳鬓厮磨了一阵之后,又一个旋身贴上了燕公子。燕公子一如既往地浅笑,也没拒绝。 大概是这一桌已经有好几个男人躲闪开了她的挑逗。舞娘好不容易找到了没有拒绝的,心中大喜,在燕公子身上蹭虱子似的蹭个没完。 不用开口,白兔就很自觉地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冷凝霜捧在手里。慢慢地喝了一口。不知为何,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那个舞娘有点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 她抬眼望向桌子对面。 突然。那本在尽情舞动的舞娘周身性感的气息一变,竟如一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鞘的刀,瞬间凌厉起来! 同一时间,一只茶杯电光火石般飞了过去,正中舞娘的额头! 茶杯里的水虽不算滚烫,却也不凉,更何况还是硬硬的瓷器砸在头上。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舞娘自己也没想到,头破血流,又疼又烫,啊地一声尖叫,莲足下意识后退半步,手中的金纱一抖,银光耀眼的刀尖顿时露出一角! 白兔眸光微沉。 嗖地一声,舞娘白玉般的手莫名地出现一粒血洞,大痛之下,一柄锋利的匕首哐啷掉在地上。 燕七公子动如脱兔,身形凌厉地跃起来,稳稳地扣住舞娘的手脚,将她死死地按在桌上。燕公子又不是傻瓜,早就躲开了,谢宛飏急忙让人找帕子给他擦身上被溅到的茶水。 此时霆云和一大群训练有素的侍卫从四面八方冲过来,过来送酸梅汤的小丫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麻了爪,手一抖,托盘就往下掉[重生巫道成仙。白兔顺手捞过来,稳稳地托在手里,递给冷凝霜道: “娘子,你扔茶杯扔得真准!” “我也这么觉得。”那只是受到危险气息的干扰,做出的下意识反应,幸好还算准,差一点就砸燕公子脸上了。 芍药阁内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因为奋起反抗的只有两个人,其他的客人全都吓得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 霆云肃杀复命:“三爷,七爷,那二人当场毙命,这个女人也服毒死了。”他的手里提着的正是行刺的舞娘,刚刚还是一个妩媚妖娆的美人,转瞬间却成了一具皮肤铁青的尸体。 冷凝霜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搅,不由得别过头去干呕起来。白兔吓得脸色发白,急忙递上帕子,帮她拍背。花琪见状,抱着后脑勺,瞧不起地道: “到底是个女人,一个死人就让你想吐。刚才扔茶碗那劲头呢?!” 燕公子皱皱眉,挥手让霆云把尸体带下去,清理好现场。谢宛飏一面命人疏散大厅里的客人,一边命侍女过去照顾冷凝霜。 白兔听了花琪的话,心下不爽,冷笑道:“花公子少说句风凉话,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华国舞团的人在汉国的地界刺杀燕国的人,偏偏你这华国来的还在场。”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是因为冷凝霜的一个茶碗把这场行刺计划给打断了,可若刺杀顺利进行。燕三皇子在汉国的地界被华国刺客杀害,华国皇子和汉国南部首富家的公子又都在场。 无论是汉国和华国联合起来说燕国诬陷;还是汉国和燕国联合起来,说华国在汉国地界上刺杀燕国皇子。意图破坏汉燕两国的友好关系,狼子野心;又或是燕国和华国联合起来,说汉国嫁祸华国刺杀燕国皇子,意图破坏燕国和华国的联盟。这些说法都有可能,只看人嘴两层皮用哪种说法。 但无论哪种说法。都会引起三国之间的战争,只怕连没在场的晋国也会被捎进去。 一场看似简单的行刺却发酵出了如此复杂的局面,势必会引起天下大乱。 侍女拿了漱盂给冷凝霜漱口,又在撒了花瓣的水盆里净了手,白兔捧过一杯热茶给她压一压。 燕公子如墨的眸子微眯,略带锋锐的厉芒投向冷凝霜。笑眯眯地问: “白夫人为何会知道那个女人要出手行刺本殿,又能在第一时间出手相救本殿?” 本殿?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口承认他们的皇族身份! 白兔的眼眸一片清冷凌厉,身体瞬间绷起。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要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他唇角勾起,冷冷一笑: “燕公子,你的戒心还真不小呐,你现在是想将你的救命恩人当成犯人审吗?” 他唇角挂笑。然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狠厉寡绝,阴鸷毒辣。可怖的肃杀气和压迫感排山倒海地涌来。燕公子眼神晦暗幽深,白兔强大的气场连他都觉得窒息。 “相公。”冷凝霜淡淡地开口。 白兔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他,忽然眼露惊喜,跟变脸似的喜滋滋地傻笑道: “娘子,你又叫我‘相公’了!” 阴云立刻被清风卷走,他浑身上下闪闪发光簪缨世族。 于是在场的人从戒备的紧绷中放松下来,皆满头黑线:你这相公到底得有多可怜啊,两人成亲那么久,娘子居然都不叫你“相公”! “娘子,你有什么事?”白兔笑眯眯地问。 “我说你别恐吓皇族,万一他们心里不爽,会派人在半夜里放火烧了咱们家,把咱们俩灭口的。那房子可花了四十两,还不算后来的修缮费。就算他们不把咱们杀了,像谢宛飏那样总是把咱们家当东大街进门不买门票,也是很烦人的。” 谢宛飏满头黑线:原来他很讨人烦? 这话说得太犀利太刻薄,一针见血戳中了权贵的肺。但那种事他们的确有可能干出来,如此直白地被拆穿,仿佛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让在场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不爽。 冷凝霜抬眼,对燕公子淡笑道: “我刚才可不是救你,她的刀晃了我的眼,我只是对危险比较敏感,下意识把茶杯扔出去罢了。救你的人其实是你弟弟。你不用感谢我,也不用怀疑什么,这天下大得很,各国局势怎样与我无关,我只想过平凡的日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相公,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与我不相干。你若不喜欢看我乱扔茶杯,以后记得别挨着我就好了。” 顿了顿,扫了几个人一眼,微微一笑:“过了今晚,以后怕是很难再见面了,相识一场,大家留个愉快的念想吧。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拉起白兔的手,两人走出芍药阁。 “娘子,你刚才说的话让我心里到现在还麻酥酥的。”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说什么了?”她一头雾水地问。 “你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相公,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与我不相干。听你这么说我好高兴!” “那是因为当寡妇太麻烦了。”她凉凉地道。 “娘子你真不坦率!”白兔嘟起嘴。 “那你就再去找一个坦率的!” “我不要!娘子我最喜欢你了!” 甜腻腻的让人牙疼。 花琪隔着皮肉按了按后槽牙,对着眸光幽深的燕公子嘲讽道: “哼,所以说书念得多的人老子最讨厌了,磨磨唧唧,疑神疑鬼的,小心眼儿,还没个娘们儿干脆!小如儿,走!” 如幻一言不发地跟花琪走了。 燕七公子立在一旁,静静地望着门外,平和的眼波如一潭黑水。 过了今晚,的确很难再见。 谁又会想到,今日一别,重逢时却成了势不两立的敌手。 果然世事难料…… ps: 红楼再告知一下更新时间:一更八点半左右,二更晚上十二点之前会上传。 每天两更,如果少更第二天也会补上。 红楼会尽量早点发,可若是写得慢发的晚,还请大家见谅。 请亲们继续支持,谢谢! 第四十七章 白家有喜 次日一早冷凝霜和白兔便乘船离开白浪屿。 小船在滔滔的江水中不断前行,凉风习习,四望空阔,船尾处还传来船家娘子动听的歌唱。冷凝霜的衣襟和头发在风中微微飘动,白兔翻出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望着她一脸菜色,皱眉道: “外边风太大了,去舱里坐一会儿吧,别着凉了。” 冷凝霜的嘴唇有点白,不舒服地摇摇头:“在里边晕船,我想坐这儿吹吹风。”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头脑中一阵剧烈的晕眩,顿时伏在船舷大吐特吐起来。 白兔脸色惨白如纸,一手帮她拍背,一手托着热茶,心急如焚地问: “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天也吐今天也吐,娘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被自己下意识说出的问话惊了一跳,呆了一呆,紧张又焦虑地道: “不行,娘子,下了船我们就去医馆,找郎中给你把脉!” 冷凝霜吐完了,觉得舒服了点,用茶水漱漱口,摇头说:“可能是早上饭没吃好,胃里有些不舒服,吐出来就好了。” 白兔见她脸色发红,呼吸微促,双眸泛着水光,楚楚可怜的。一把将她搂紧怀里,用外衣严严实实地盖住她,将她的头贴近他的胸口,牢牢地靠着,道: “娘子,你睡一会儿吧。都怪昨天那几个人,惹出一大串事故还不识好人心,害咱们今天早早地就要赶路。你休息一下,船马上就要到了。” 冷凝霜笑笑,也不说话,静静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任由他一手摸着她的脑袋,一手轻拍她的手臂。他身上的体温暖暖的。有一种能安定她的心的味道。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腰身。 白兔的身体僵了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笑得见牙不见眼,软绵绵地任由她靠着。 接近中午时,船在兴隆县的东码头靠岸,白兔叫醒已经睡着了的冷凝霜。 两人下了船。 兴隆县还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 二人来到这里定居已经快两年了,在这地方也认识了不少人。在码头附近偶遇几个熟人,互相十分熟络地打了声招呼。熟人们全都知道夫妻俩去白浪屿参加花神祭了。笑眯眯地问他们玩得怎么样。 白兔乐呵呵地一一答了,又寒暄了一阵,双方这才散开。 冷凝霜打着哈欠对他说:“我不想走回去了。咱们雇车回去吧。”本来在上船之前,她和他说想走着回家。 “好。不过在那之前先去医馆。”她的突然疲惫让他很是担心,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又吐又想睡。印象中她虽然不太注重饮食,却一直很健康。忽然出现这些反常的症状,他觉得她一定是生病了。 “不用了,我只是晕船,再加上这两天睡好,回家歇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你跟我走!”白兔拉着她的手就往医馆出发。 “我真的没事媚君侧,皇后撩人最新章节!”冷凝霜呀声叹气地说。 “娘子你听我的话就对了!”白兔难得地坚持己见。 冷凝霜无奈,被他半强迫着去了兴隆县最大的医馆。 天气晴朗。何氏医馆里已经坐了五个病人。花一文钱买了支号签,坐在大堂里等待。冷凝霜又打了个哈欠,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困。脑袋一歪靠在白兔身上,迷迷糊糊地道: “我说不来你偏要来,这么多人排队我最讨厌了,明明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白兔忽然只觉得怕得发怔:“娘子,你又困了?” “嗯。”冷凝霜没精打采地哼了一声。 白兔呆了一呆。娘子从来不会这样的。娘子她向来强悍,即使前一天睡眠不足。第二天也不会表现得像今天一样困倦难忍,没精打采。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外面,她向来都是淡定端庄的,可她今天却迷迷糊糊地靠在了他身上…… 心脏一个哆嗦,像被冷水激了一下,他感觉很害怕。那种恐惧如同被冰封住了血液,冷到了骨髓里。 娘子她……该不会病得很重吧?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整个人呆呆的,如一尊石像。连发号签的伙计都察觉到他发木的表情,冷凝霜硬是没发现。 第六个轮到冷凝霜,这时候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白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排队,扶着冷凝霜,挑起半块布帘进入里屋。 何郎中已经七十多了,满头白发,依旧胡子拉碴。满面红光,神采奕奕,见人就带三分笑,是个很和气的老人。他最爱吃满贯火烧,也因为眼睛花找白兔帮他抄过药典,所以大家都认得。 白兔虽然心里窝火排队太慢的事,但何郎中是旧识,也不好跟人家发火。 何郎中没想到进来的会是他们,惊讶了一下,笑道: “哟,白小子和小白媳妇,你两口子不是去白浪屿玩了吗,怎么一回来就上医馆来了?吃坏了东西?就说你们这群年轻人,一点不懂得保养自己,出门在外没人管着,什么都想吃,吃起来就没完!” 白兔扶着冷凝霜在他面前坐下,哭丧着脸道: “何郎中,不是吃坏了东西,我家娘子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吐,今天坐船回来时还吐,又总是觉得身子乏。娘子她以前从没这样过。” 何郎中听了他的叙述,花白的眉毛挑了一下,伸开两个指头按脉。翘起来的小指上指甲足有四寸来长,白兔每一次看都暗自纳罕。 见何郎中捋着胡须,老眼半眯,他心中不免着急,局局促促地问: “何郎中,――我家娘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呀?” “庚信几月未来了?”何郎中问冷凝霜。 “庚信?上个月吧,上个月好像没来……”冷凝霜哈欠打到一半时,猛然间清醒过来,瞠大双眸瞪着何郎中,整个人呆成了一尊塑像。 白兔看了看何郎中。又看了看自家娘子,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全不对劲。心急如焚,脸上的表情都快哭了,惨兮兮地问: “何郎中,我家娘子的病很严重吗?” 何郎中噗地笑了。 哪知早已陷入恐惧之中的白兔并没有看见他的笑意,他现在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为自己营造出的恐怖幻想里了霸宠腹黑狂妃。娘子生病了,病得连何郎中都不好开口,怎么办?怎么办? 他猛然上前,一把握住白郎中的双手,虽然眼神哀伤。但面部表情却坚定又认真: “何郎中,不管我娘子得了什么病,你一定要治好她!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治好她!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不管多难的东西,我都会弄到手!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治好我家娘子!” 何郎中被他突然的激动弄得哭笑不得,重重甩开他的手: “呸呸呸。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平白无故地别咒你家娘子!你家娘子那是喜脉!” “喜脉?”一个仿佛在哪里听过的词儿切断了白兔失控不断向前延伸的思维轨道,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呆立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怔了好半天。才傻傻地问何郎中,“喜脉是什么?” 何郎中无语:“傻小子,喜脉就是你要当爹了!” 白兔愣了愣。好像正在消化这个事实。木了半天,终于,一张脸由白转粉,由粉转红,继而整张脸都迸射出去耀眼的红光。他眉宇间挂着喜气。却还有些不可置信,半低着头。嘴里机械性地重复着两个字: “喜脉……喜脉……喜脉……” 忽然一把拉起冷凝霜的手,又抓住何郎中,火急火燎、语无伦次又傻啦吧唧地央求道: “何郎中何郎中,你再诊诊,再诊诊,真是喜脉吗?” 听他这么说何郎中自然不高兴了:“你这小子,老夫我行医六十几年,还能连个喜脉都诊不准?!”可在白兔的央求下还是又诊了一回,“是喜脉!一个半月了!” 白兔欣喜若狂,仿佛长久以来的美梦终于达成了,他平和的人生更加安定了,强大的喜悦在胸腔里激起千层浪。他面色潮红,连眼眶都在微微颤抖。他惊喜交集,雀跃地将她一把抱起,在原地转了一圈,大笑道: “娘子,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何郎中看不下去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们小夫妻俩要高兴回家高兴去,我这还有病人要看呢!” 白兔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忘情,通红着脸,不好意思对何郎中作揖道谢。冷凝霜也笑眯眯地道了谢,和白兔出去。 白兔一直在傻笑,仿佛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乐得不得了,让冷凝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出了医馆大门,他停了停脚步才反应过来,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冷凝霜匆匆道: “娘子,你在这儿等一下!” 说罢,一阵风似的冲进大堂,挑起帘子对正在看诊的何郎中说: “何郎中,你还没给我开药呢?” “开什么药,你媳妇又没病?”何郎中递给病人一张药方,然后无语地看向白兔。 “安胎药……” “是药三分毒,你媳妇身子好,只要多休息把胎坐稳,用不着喝药。你记着回去不能让她太累,也不能干重活,尤其头三个月,一定要好好养着。还有吃食上你家也不差钱,就多给她补补,荤素都得吃,不爱吃也得吃。你媳妇越结实,生出来的孩子才结实,你记住这点就行了。” 他说一句,白兔就点一下头,双眼亮亮地盯着何郎中,一副勤奋好学生的用功样子。 第四十八章 辞工.接替 在医馆走了一遭,冷凝霜的瞌睡虫也跑了,决定和白兔顺路先去满贯火烧,把买回来的伴手礼交给钱满贯,另外还是辞工的事。从檀溪村到镇上要走二十多分钟,乡村土路又崎岖不平,没怀孕时走一走不要紧,可怀了身子再像从前那样,会很辛苦。 这个孩子虽然对冷凝霜来说很意外,但是既然有了,她也想好好地生下来。辞工是白兔提议的,不过她也觉得每天往返走太久不方便,心里亦下定决心要辞。 白兔背着包袱,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人潮拥挤的东安街时,更是紧张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在嘴里叨叨: “娘子,你慢点!娘子,路不平你要小心!娘子,人太挤了你靠着我!” 冷凝霜满头黑线,伤脑筋地问:“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你至于这样吗?” “何郎中说了,一切都要小心,尤其是头三个月,不能有一点闪失。娘子你就乖乖地听话,不然我会很为难。”白兔认真地回答。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也很为难好不好? 好吧,他也是为了她着想,她虽然很不耐烦,却也只能乖乖地任由他扶着都市天师。 就在这时,前方的盐店里突然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姚仙仙抱着盐罐子大步走下台阶,后头跟着一个满脸横肉的老板娘,叉着腰指着她叫骂: “呸,小贱人,下次别再来老娘的店里,一个没成亲就偷汉子的破烂货,老娘还嫌你脏了老娘的地方!” 姚仙仙回过头冷笑一声:“死肥婆,少往姑奶奶身上泼脏水,一个卖私盐的还敢这么猖狂。姑奶奶没去衙门揭发你,你就应该上高香!你这家破店,下次你请我来我也不来了,免得被你家那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假盐疙瘩吃死!” “你……”老板娘被气得脸色铁青。 姚仙仙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冷凝霜眼眸微闪,暗里叹了口气:没想到还真有人传姚仙仙的闲话,好在她的心理够坚强,能彪悍应对。 “娘子!”白兔没看到刚刚的一幕,他去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一只拨浪鼓和一个木头做的小马,笑嘻嘻地走回来。献宝似的问,“你看,好不好玩?” “干吗买这些?你打算重回幼儿期?” “当然不是。这是给咱们宝宝买的!”他满眼慈爱地瞄了一下冷凝霜的肚子,笑眯眯地将拨浪鼓摇出响声,咔哒咔哒的,清脆动听。 “现在才一个半月,这种东西至少要出生以后才能玩。还有九个月呢。” “不要紧,买了先存起来嘛,反正早晚要用。呀,对了,还有衣服,宝宝的衣服还没有。要用柔软的棉布才行……” “你想得太远了,不是说了还有九个月嘛。” “可衣服要提前准备。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呆在家里静养,我自然得陪你。你又不能再来镇上,把你一个人放在家我出来买东西又不放心……”他抱胸陷入思考中,正打算计划出一个很完美的孕期陪护方案,一抬眼却看见冷凝霜已经自己走了,赶忙招呼道。“娘子你怎么走了,你等等我!娘子你慢着点。小心坑!” 冷凝霜抱着胸,对着天空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步子迈得更快。 下午时满贯火烧的人并不多,两人刚踏进去,就看见姚仙仙正在勤奋地收拾桌子,感觉到有人来,下意识地抬起头露出笑脸: “二位客官里面请!” 发现来人是冷凝霜和白兔,握着抹布惊喜地笑道: “白大哥,冷姐姐,你们回来啦,在白浪屿玩得好吗?” “还不错。你怎么在这儿,满贯姐雇了你?”冷凝霜笑问。 姚仙仙还没回答,钱满贯从柜台后面迈着八字步踱过来,抱着胸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还好意思问?只让小七通知我一声,就擅自跑去休假,我这儿账也算不清楚,本子也写不明白!幸好有仙仙会算账过来帮我,不然你还没回来,我就先疯了!我说你……” “满贯姐,礼物!”冷凝霜奉上土特产,成功制止她再说下去。 钱满贯眉开眼笑地接过来,顿时露出一副“你很懂事”的欣慰表情,点着头道: “算你有良心,出去玩还不忘想着我!” 冷凝霜笑笑,又拿出两个小礼物递给姚仙仙:“这是给你和虎子的。” “谢谢冷姐姐流云飞秀最新章节!” “小七也有份。”冷凝霜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正从厨房往外走的贾小七。 “谢了!”贾小七接过来,一边有些不自在地偷瞟了姚仙仙一眼,仿佛有点躲闪,一边佯作无事地对白兔和冷凝霜笑道,“就当是补偿我,因为请假的事,我可被满贯姐骂惨了!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赶着去猪肉铺送火烧!” “等等,我也正好去一趟。娘子,你和满贯姐说会儿话,我去买完菜咱们再一起回去。我没回来你千万不要出去哦,我很快就回来!”白兔一面喋喋不休地说着,一面跟着贾小七跑了出去。 钱满贯扑哧笑了:“你们才走三天,我却快被闷死了!一天瞧不见小白那傻瓜相公的模样,我就浑身难受!” 姚仙仙呵呵一笑,冷凝霜眉眼带笑地说: “你恐怕要有好长时间都看不见了,因为我要辞工。” “什么?!”钱满贯瞪圆了眼睛,刚高呼半声。 冷凝霜紧接着含笑宣布:“我怀孕了。” 于是钱满贯的后半声卡在喉咙里,一双瞪大了的眼睛顿时由惊转喜,很替她高兴地道: “真的假的?哈哈,这么说你要当娘了?!” 冷凝霜噙笑点点头:“回来的时候晕船想吐,没想到去何郎中那儿一检查,不是晕船是怀孕了。” “冷姐姐恭喜你。”姚仙仙微笑着祝贺道。 “谢谢。”冷凝霜笑笑,见姚仙仙的笑容有些僵硬,略微感伤。便知道她必是想起了那个被她流掉的孩子,心中不免也跟着有些唏嘘。得知怀孕才不到半刻钟,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肠一下子柔软了许多,之前她觉得姚仙仙虽然可怜,但那也是因为她自作孽,可现在,她仿佛开始同情对方的痛苦。 钱满贯欢天喜地地拉冷凝霜坐下,细细地询问她怀孕的细节,又嘱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最后手一拍。开心地道: “恭喜你当娘!记得孩子生下来认我做干娘哟!” “好啊,只要满月的时候你送得起大礼,我就让他认你做干娘!”冷凝霜笑吟吟地说。 “你放心。为了我干儿子,这笔大礼我送了!”钱满贯一拍桌子,豪气地说,拉着她的手道,“你回家记得要安静养胎。你这人我知道。逞强又不服输,扛得起米袋劈得了柴禾。可怀了身子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万一把腰闪了有你的罪受,有什么活儿都让你家小白去干。” 冷凝霜含笑点点头。 “不过你走了,谁来给我做账啊?”钱满贯为难摸摸下巴。 “你不是雇了仙仙吗?”冷凝霜狐疑地眨眨眼。 “不是的,冷姐姐。我只是来帮忙的。在厨房帮工的阿发,他爹在矿场给他搞到一个名额,他去矿上做工。小七哥去厨房帮忙。缺个跑堂我又会算账,满贯姐就雇了我。” 北山矿场的正式矿工名额有限,赚的比帮工多,还供应三餐,也难怪阿发会辞工。 就在这时。有人高喊算账,姚仙仙急忙起身去了。 冷凝霜小声问钱满贯:“镇上还有人说她闲话?” “有啊。也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有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就爱传那些风言风语姐妹花的贴身保镖。好在没什么证据,只是流言而已。不过她在外面摆摊,总会受些无聊人的找茬欺负。恰巧阿发辞工,你去休假又不在,她会算账嘛,我就把她请过来了。她有了那一千两银子,也不会嫌我这儿工钱少。” 顿了顿,钱满贯微笑道,“我承认我是有点同情她,我刚来这儿的时候,也是疯言疯语传过一阵,可我怕谁呀,这六七年,凭他们传出什么,老娘照样在这儿混得风生水起。仙仙虽然做过错事,可她不是愚孩子。过去贾小七就总跟我提她,说她聪明得紧,出来摆摊,让林掌柜半帮半教,三天就把算账学会了。和我一起,总没人敢欺上门来。” 冷凝霜点点头。 停了一停,钱满贯挠挠头又道:“不过你走了,谁给我记账本啊,伤脑筋!” “不是有仙仙嘛。”冷凝霜笑说。 刚走回来的姚仙仙一听,慌忙摆手道:“冷姐姐不行的,我只会算简单的账,可不会记账本!” “无妨,我教你。火烧店的账简单,一学就会。你只要把每天的支出收入记下来,收了工来我家,我教你,做过两次你就没问题。” “可是……” “做账是一个本事,多学本事对你没坏处。” “小霜说得对,她肯教你,你就好好跟她学,她是为了你好。”钱满贯道。 姚仙仙闻言,也不好再推脱,她自然知道能学会做账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谢谢冷姐姐!” 冷凝霜笑笑。 三人说了一阵子的话,不久,白兔提着大包小裹赶回来。左手两条鱼一块肉,右手一只鸡几把菜,怀里还抱着三四个盒子,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挂杂货的杆子,分外滑稽。 钱满贯噗地一声笑了:“小白,你咋买这么多东西?” “给我家娘子补身子嘛。满贯姐,我娘子跟你说辞工的事没有?”白兔不放心,怕冷凝霜自己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出来。 钱满贯知道他的心思,扁扁嘴笑道: “辞啦!我知道她怀了身子,还能强留她替我卖命不成,小心眼儿!” 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嘿嘿地道:“满贯姐你知道啦!” 钱满贯看着他傻兮兮的样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是啊,恭喜你要当爹了!本来还想嘱咐你好好照顾小霜,多给她补补,现在看来不用了!” 买这么多补品,不补大发就不错了! 白兔呵呵地笑:“满贯姐,我娘子这段时间在家休息,你若得了闲就过来陪她聊聊天。” 钱满贯答应下来。 冷凝霜和白兔就告辞回去了。 姚仙仙站在门边,望着白兔紧张地扶着冷凝霜往回走,眼里多了些羡慕,心中微苦。 钱满贯走到她身旁,笑问:“羡慕?” 姚仙仙一惊,有些呆板地望向她。 钱满贯轻笑道:“我也羡慕,不过羡慕也没用,小白之所以傻乎乎的,只因为冷凝霜在身边。他可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姚仙仙心脏微沉,不太明白,然而钱满贯已经招呼客人去了。 第四十九章 我好高兴 冷凝霜一回到家就被白兔催促去床上躺着。 “娘子,你这两天都没睡好,躺在床上好好地补一觉,等到吃晚饭时我叫你。”白兔坐在床边,帮她掖好被子,顿了顿,见冷凝霜还是双眼炯炯地看着他,轻拍她的腰,笑问,“要我拍着你帮你唱《摇篮曲》吗?” “不用了。”冷凝霜无语地说完,用被子蒙住头。 “别蒙着头,会喘不过气来的。”白兔急忙将被子扯下来,反对地说。 冷凝霜无奈地道:“你呆在这里我睡不着。” “好,那我出去炖汤,你乖乖地睡觉。”白兔妥协地说,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冷凝霜无语地搓搓额头:他这是在拿她当对象提前练习照顾孩子吗? 又隐隐听见白兔在院子里教育哈二、小黄瓜和大灰,以及那两只叫“大眉、小眉”的画眉鸟,九个月之内,它们不允许接近冷凝霜绝顶唐门全文阅读。 冷凝霜伤脑筋地叹了口气:才一个半月就这么夸张,未来的八九个月里,难道她就要在床上与世隔绝地度过了? 这两天她真没睡好,迷迷糊糊地眯了一觉,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模糊听见院子里有说话声。起床整理好衣服,重新梳了头发,出了堂屋,只见白兔和虎子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虎子来啦!”她笑着招呼一声。 “师娘!”虎子连忙站起来笑道。 “虎子下了学堂回来,特地过来看你的。”白兔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汤勺笑道,“你跟他说会儿话,我厨房里还炖着鸡汤,去看看锅。”说罢,拎着汤勺到厨房去了。 虎子望着他进了厨房。抿嘴笑道:“师父他可真疼师娘。” 冷凝霜笑笑,抬手示意让他坐下别拘束,两人重新坐在院子里。 顿了顿,虎子突然冒出一句:“以后我也要像师父那样多疼媳妇。” 冷凝霜忍俊不禁,扑哧笑了:“你一个小屁孩儿,这么早就想媳妇了?!” “我不是小屁孩儿,我都快十二岁了,我们学堂里有好几个人和我一般大,都已经定下媳妇了!”虎子不高兴地反驳。 “等你考上秀才,你也能娶媳妇了。”冷凝霜笑说。 虎子半低下头。眸子黯了黯,又抬起来,笑嘻嘻地道:“以后我一定会找一个比师娘还好看的媳妇儿。” “可以啊。只要出人头地,漂亮姑娘要多少有多少。你在学堂里过得如何?” “先生很照顾我。因为知道我是孔先生的徒弟,虽然有些人不喜欢我,但也不敢欺负我。也交到了同窗好友,原来他是宝砚斋孙掌柜的儿子。还有啊。师娘,先生说要我明年下场参加童生试。他说剩下这大半年他要加紧教导我,只要我肯努力,考过应该没问题。” “那很好啊,考过了童生试,你就是姚秀才了。”冷凝霜也很为他高兴。 虎子腼腆地笑笑。顿了一顿,垂着眼帘认真地说: “我能中途进入孔德学院旁听,还能得到孔先生的提携。这些全都是因为师娘和师父的教导,师父和师娘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 冷凝霜好笑地道:“你小子进了两天学堂,倒是学会拽这些酸词了。你用不着感谢我和你师父,我们只是推了你一把,真正努力用功的是你自己。” 虎子被她调侃。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总之师父和师娘对我的照顾我是不会忘的。”顿了顿。又说,“对了师娘,听我姐说你要有孩子了,我还没恭喜你呢,恭喜师娘要当娘亲了!” “谢谢。”冷凝霜浅浅一笑。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虎子起身就要告辞。冷凝霜和白兔苦留他吃晚饭,虎子说要回家等他姐一起吃,两人只好放他离去。 灯火通明的堂屋里,圆圆的饭桌上,清蒸鱼、红焖肉、白切鸭以及一碗亮闪闪的枸杞山药香菇鸡汤。 冷凝霜的胃袋开始翻搅:“怎么全是肉?” 白兔蹲下来,手搭在她的膝盖上,非常郑重地说: “娘子,你有了孩子,不多吃肉是不行的末世之剑行天下全文阅读。何郎中说了,你结实孩子才会结实。生孩子是很辛苦的,你若这段时间不注意身体,关键时候没了力气,可是很危险的。想想我就胆战心惊,不行啦娘子,你快把鸡汤喝了!我炖了一个下午,油全撇出去了,一点不腻!” 冷凝霜接过汤碗放在桌上,挑起眉梢看着他:“那何郎中有没有告诉你,若吃得太多让孩子长得太大,会难产大出血,然后死翘翘的。” “呸呸呸,娘子,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白兔慌忙扑上来捂住她的嘴。 冷凝霜差点被他捂断气了,一把推开他的手:“就算没翘,光是难产,生个两三天也很要命的。” 白兔的眉头皱成一团,仿佛很纠结,想了半天,狐疑地看着她问: “吃太多真的会那么危险?” “你不会自己想,产道一共那么宽,孩子太大了卡在里头,自然生不出来。” 白兔吧嗒吧嗒嘴,思考了好一阵,还是拿起鸡汤塞进她的手里: “话虽这么说,可不吃东西也不行。就算不能吃太多,你多少也得吃点。这鸡汤我炖了一下午,何郎中告诉我炖鸡汤时放点山药枸杞,可以补血安胎。” 冷凝霜满头黑线:他到底把何郎中怎么了,逼着人家一个行医六十几年的大夫居然跟他讨论起了炖鸡汤?! 乖乖地小口小口饮着鸡汤,其实她也知道,怀孕的时候虽然不用大补特补,但也不能再像她从前一样吃饭随便,必须要营养均衡孩子才能健康。古代的医疗条件本来就差,若天天啃青菜,十月怀胎后生出一个脸色发绿的孩子。这年头又没有营养针可打。 她在那儿想心思,白兔站在一旁也微蹙眉尖陷入思忖中。 呆立了半晌,他忽然狐疑地问出一句: “娘子,孩子到底是从哪儿生出来的?” 噗! 冷凝霜一口汤喷了出去,眉角抽抽,眼角抽抽,啼笑皆非,满头黑线地看着他问: “你白痴吗?” “娘子你好浪费,那汤里放了灵芝,很贵的。”顿了顿。他挠挠脑袋道,“我也猜到了,只是不确定。孩子果然是从那里生出来的。”他托着腮,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会是从那里生出来的呢?又窄又小,孩子那么大,从那里生出来一定很痛。娘子。不然我替你生吧?” 冷凝霜额角上的青筋在跳啊跳,一字一顿地道:“别说这么蠢的话。” 白兔蹲下来拉着她的手,扁起嘴可怜兮兮地道:“娘子,我是真的觉得很痛。” 兔子一样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浓浓的担忧和害怕,他用这种眼神从下往上地注视着她,让她的心里忽然豪气横生。安慰地拍拍他的头,道: “生个孩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村子里的那些女人三个四个都生了,也没见怎么样。” 白兔想想也是,可心里仍然很担心,握着她的手说: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娘子你还是要好好吃饭。以后你想吃什么都要告诉我,我给你做嫡女毒心最新章节。还有。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也要告诉我,你若不说我会担心的。” 冷凝霜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吃饭吧。” 他简直像个老妈子! 夜深人静。 冷凝霜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半睡半醒间,手下意识摸摸身旁,却一片冰凉。 她愣了愣,朦胧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时,身边果然没人,白兔不见了! 这大半夜的,人呢? 她晃晃悠悠地坐起来,眼睛扫了一圈,他没在屋里。下了床,出了卧室去书房找,也没在。 打开堂屋大门,却惊讶地瞧见白兔正背对着她,坐在院子里的长条凳上,仰头望着今夜的繁星满天,发呆。 她狐疑地皱了皱眉,走过去问:“你不睡觉坐这儿干吗?” 白兔吓了一跳,惊讶地回过头:“娘子你怎么醒了?出来也不披件衣服!” 冷凝霜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是夏天,我披什么衣服?!” 顿了顿,一头雾水地问:“你在这儿干吗呀?” 停了一停,白兔腼腆地垂下头,半咬着嘴唇,美滋滋傻乎乎地笑答: “我太高兴了,睡不着,就出来坐坐。”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脸颊发红。 冷凝霜忍俊不禁,噗地笑了,抱胸坐在他身旁, “至于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白兔点着头,眉眼间含着幸福的笑意,语气认真,“我和娘子要有孩子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娘子你,可是现在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牵绊,他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牢固。过去我常常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总是害怕一觉醒来,娘子你就不在了,所以我最喜欢叫你‘娘子’了,每次叫你‘娘子’,我都会觉得,啊,没错,你果真是我的娘子。” 顿了顿,他娓娓地道:“我,真的很喜欢娘子生的孩子哟,我想和你一起,好好地等着他出生,再好好地把他养大,再看着他成亲、生子。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会觉得好高兴,幸福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轻轻一笑。 冷凝霜望着他闪烁着柔和光泽的侧脸,胸口处一股激荡在逆冲。她的心尖居然有种酸酸麻麻的感觉,这样青涩中发甜的味道,竟然让她的脑袋在第一时间显示出了“幸福”这两个字。难道是因为怀孕之后大脑迟钝,所以变得柔肠善感了? 墨黑的眸子水光潋滟,她垂下头,有些不自在地抿着唇,低笑道: “真是,突然说这些,让人心里怪怪的!” 白兔歪过头,含笑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臂搂过她的肩膀。 她抬眼望向他。 他靠过去,轻轻吻上她的唇,吮了两下,然后温柔一笑: “夜里风大,进去睡觉吧。” 冷凝霜点点头。 两人站起身,白兔揽着她的腰,二人重新回到房里,关上大门。 第五十章 麻烦孕妇 火一样的盛夏,被白兔从山里挖回来种在花盆里的野花全部欣然开放。牵牛花吹着粉红色的喇叭爬上院墙,闹哄哄的知了停在树梢,不厌其烦地鸣叫,扰人清梦。 冷凝霜的午睡就是被这群烦人的知了给吵醒的,揉着眼睛坐起来,闷闷地打了个哈欠。清醒了片刻,模糊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下床含了口茶,重新抿了抿发鬓,整理好衣服,出了卧室。 对面的书房里传来文掌柜八卦兮兮的说笑声: “就是文慧公主。皇上已经昭告天下,把文慧公主许给燕国三皇子为妻,送亲队伍跟着燕国来的队伍已经启程了。听说呀,那文慧公主原本看中的是燕国七皇子。我也是听城里的掌柜说的,有传闻燕三皇子身子不好,好像不能那个,空有一副好皮相内里没用,那嫁过去还不得守活寡呀。 可惜七皇子生母出身低微,本人在国内也不受宠,皇上权衡轻重,一咬牙,说了句传闻不可信,还是把公主给了燕三皇子。” “这么说,燕三皇子这次是来求亲的?”白兔问。 “咱们汉国地大物博,国力强盛,前两年不是刚从晋国嫁进来个妃子嘛,华国和燕国听说,心里一急,就都派了皇子过来,求娶咱们汉国第一美人的文慧公主。我也是听城里的掌柜说的,前些日子正是文慧公主的及笄之礼。” 冷凝霜挑起线帘,进了书房,笑着招呼一声:“文掌柜来了!” “白大娘子!”文掌柜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泛着红光,从桌前站起来,笑嘻嘻地说道,“听闻大娘子有喜,我家那婆娘因为最近娘家有事不得空来。就让我带了点料子,全是软布,给小孩做衣服当尿布都好。不值钱的东西,但是份心意,你们别嫌弃。” “文掌柜哪的话,文大娘子这么想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等孩子满月,我会下帖子请你和文大娘子来喝满月酒。” “说定了,到时候我跟我家婆娘一定来。”文掌柜笑呵呵地说,对白兔道。“行了,时辰不早了,我铺子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白兔客套了一句要留饭,文掌柜连连摇手。冷凝霜和白兔送他出了门,一直望着他走远了,才偏过脸狐疑地问: “文掌柜专程来送料子的?” “不是。他拿了几本书过来让我接,顺便送料子过来。” “我就知道。让你接什么活?不会又是想压榨你吧?” “你都把价钱定死了。他知道你的脾气,哪还敢压榨我。他倒是想跟我商量价钱,可我只要说一句‘我娘子不会答应的’,他马上就说价钱没问题。”白兔好笑地说。 冷凝霜挑了挑眉:“文掌柜就爱背地里鬼鬼祟祟盖世战神。他找你接什么活?反正我闲着在家,我帮你。” “不行!”白兔条件反射地回绝。 “嗯?”冷凝霜狐疑地望着他,他的反应有点古怪。 白兔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不自然了。连忙嘿嘿一笑: “我是说你别太累了,身子要紧。” “可我也不能天天闲着,总是闷着什么也不干会闷出病的。”他到底从文掌柜那儿接了什么活。怎么表情这么诡异? 白兔想想也是,顿了顿,道: “文掌柜的活我来做就好。孙家三姑娘被罚写十遍《金刚经》,为期一个月,要模仿她的笔迹。所以我要价一页三十文,她答应了。娘子你模仿笔迹最在行。你来吧。” 冷凝霜满腹疑窦地点点头。 下午时白兔在书房忙活,冷凝霜坐在卧室里抱着《金刚经》抄了一阵,觉得没意思,就出去看了看天、收拾收拾桃树、择了会儿菜,又去后院拾掇拾掇菜园。之后天色近黄昏,可白兔还是没从书房出来。冷凝霜觉得闷得慌,就进了厨房打算做晚饭。 怀孕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在她的心里种下一把草,还是在她的屁股上插了一根针,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懒的时候连手指头都懒怠动,无聊的时候连一秒钟都坐不住。 洗净了菜,放在菜板上,她刷地提起菜刀,在板子上剁啊剁。剁得正起劲时,背后传来一声心惊肉跳的高呼: “娘子!” 嚓! 她被这声吓了一跳,手指头被切着了,鲜血横流!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手拿着菜刀,一手傻乎乎地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头发呆。 “娘子!”白兔肝儿都疼,冲过来一把夺走她手里的菜刀扔一边去,拽起她就出了厨房回到卧室,翻出药箱,麻利地找了白药和纱布帮她处理伤口,他的眉毛至始至终都是皱着的,慌张地抱怨道,“你没事跑厨房去干什么?你饿了就和我说嘛,厨房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怀了孩子就不能再拿那些刀啊剪子啊,不安全!” 冷凝霜也皱皱眉:“我不是饿了,我是觉得太无聊了,突然想做晚饭玩。” “做饭又不是玩的。”白兔无语地说。 “我也知道。”冷凝霜的眼珠子在床顶溜来溜去,顿了顿,忽然说,“兔子,我觉得自打知道怀孕,我就有点怪怪的。” 白兔见她说得郑重其事,也很紧张,急忙拉住她的手问: “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就是觉得我的行为有点怪,有时候困得不行,有时候又闷得坐不住,我以前不这样的。还有啊,我有时候忽然很想吃一样东西,可等了半刻钟之后,我又不想吃了,或者又想吃别的了。这样会不会太奇怪了?我不是没见过怀孕的人,别人也没像我这么神经质啊。” 白兔拉着她的双手,看着她,忽然问:“知道你有孕这都快一个月了,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想吃什么呀?” “我不是说了,等过了半刻钟就又不想吃了。” “这样不行,娘子,你想吃什么就要说出来,哪怕过了半刻钟又想吃别的了,我也会给你做。你心里想吃什么却不说,总忍着对孩子不好。贾大娘说了,当你想吃时,其实不是你想吃,是孩子想吃一品佞臣无耻妃最新章节。总之你想干什么都好,就是别再拿刀了。”白兔啰嗦得像个老妈子似的。 冷凝霜扁扁嘴。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姚仙仙的声音: “冷姐姐你在吗?我是仙仙。” 冷凝霜应了一声,笑道:“进来吧。” 白兔就拉拉她的手,说:“那你跟她聊一会儿,我去做饭。晚上熬点栗米粥,再放点枸杞和红枣,何郎中说栗米可以安神。” 说话间,姚仙仙已经挑帘进来,白兔含笑招呼她一声,就要去厨房。 冷凝霜用手托腮想了一会儿,忽然对他说:“再蒸个鸡蛋羹吧。” 白兔满眼宠溺,笑眯眯地道:“好!” 冷凝霜满足一笑。 没有自觉地闪烁出的幸福光芒,落在姚仙仙的眼里,她的心中不免又有些羡慕,有些感伤,顿了顿,笑道: “冷姐姐想吃鸡蛋羹了?” 冷凝霜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好像有点馋嘴了。” “多吃点是好事。这是我娘今儿过来瞧我,让我带给你的。”姚仙仙笑眯眯地将一双小孩的虎头鞋递给她,“我娘还说,手工粗糙,你别嫌弃。” “哪里的话,姚大娘眼睛不好,还帮我做鞋,你替我谢谢姚大娘。” 姚仙仙点点头,笑道:“对了,还有这个,满贯姐让我捎过来的。” 冷凝霜从她手里接过信笺,笑道:“麻烦你特地送来。” 因为她怀孕,小白文字摊不再营业,有些非要找白兔的老客人,冷凝霜就让他们写好买卖的内容和要求交给钱满贯,再由姚仙仙帮忙捎来。若白兔这边有异议,会回一封信拒绝。若同意,工作完成后会交由姚仙仙带去镇上。这就要麻烦到姚仙仙了。 “没事,咱们两家离那么近,再说我也想来看看你。”姚仙仙笑说。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姚仙仙起身告辞,没让冷凝霜送她。走到院子里,刚好看见白兔扎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她微笑道: “白大哥,冷姐姐有了身孕就开始挑嘴了,你成日照顾她,很辛苦吧?” “她是我娘子,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有什么可辛苦的。”白兔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顿了顿,笑答,“而且我和她成亲这么久,她总算会对我耍性子了,有趣得紧。” 姚仙仙愣了愣,紧随其后涌上胸膛的滋味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如江浪一般将她淹没。她微垂下头,黯了黯眸子,继而有些僵硬地浅笑道: “说的也是。白大哥对冷姐姐那么好,冷姐姐无论什么样子,在白大哥的心里自然都是好的。那个,虎子在家等我,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该吃晚饭了。” 白兔点点头。 姚仙仙就出了院门,走了。 白兔觉得姚仙仙的表情有点怪异,那丫头自打流产之后,性子总觉得比从前阴郁了许多。当然经历了大变故,还像从前一样是不可能的。 他挑着眉想了想,没想明白,索性丢开,去叫娘子吃饭了。 第五十一章 兜售春.宫 冷凝霜这些天除了打打盹、抄抄经文也没有其他事。本来还想整理一下菜园,不料刚蹲在菜地边,就被后赶来的白兔拉回屋子里,他简直就像个无处不在的幽灵。 冷凝霜觉得他最近的行为很诡秘,前些日子还没察觉,可时间久了她却发现他每次在书房里抄书都会关门,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联想起那天她说要帮他抄书时他的反应,她满腹狐疑总裁的造梦美人。 中午时,冷凝霜热得受不了,正坐在墙根阴凉处用大蒲扇扇风。 听说孕妇很容易缺钙,可是这年头也没有钙片,只好每天晒晒太阳补钙。 哈二四脚拉叉地躺在日影里,小黄瓜卧在寸叶不长的桃树上打着呼噜,两只画眉鸟则落在新建成的养鱼池边,用池里的水梳洗毛发。 她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白兔抻着懒腰从屋里出来,笑道:“娘子,你今天晒得太久了,快进屋去吧,免得中了暑热。对了,午饭想吃什么?” 冷凝霜用力扇了几下蒲扇,热得眉头皱成一团,想了想回答:“做点凉快的吧,天这么热,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那就吃点清淡的。早上的粥我温一下,不弄太热,再拌几道凉菜?” “我想吃点酸酸的东西,拌一根黄瓜吧。”她话音刚落,树上的小黄瓜警惕地抬起头,她忙一摆手,“没说你!”又对白兔道,“多放些醋。” “好。”白兔含笑应下,进了厨房心里却在画着混沌:贾大娘说酸儿辣女,要想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只要留意娘子喜欢吃什么就行。 娘子要吃酸的,难道她怀的是儿子? 儿子? 他纠结了,其实他更喜欢小兔子是雌的! 冷凝霜拎着大蒲扇起身。晃晃悠悠地进了堂屋,本想去卧室里趴一会儿,扭头却发现书房的门开着。猛然想起自己这两天的怀疑,于是闪进书房。桌上干干净净的,她挖宝似的翻了好一阵,终于在书架最底层发现了几本她从没看过的书。 终于寻到自己想找的,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坐下来看那封皮: “春染绣楼?” 满腹狐疑,随手翻看,一行行手抄文字隽秀圆润。内容却是相当地令人振奋: 到得床前,寡妇掀开帐子,和尚双手一松。将这浪妇丢在床上,自个儿飞快的褪了身上衣物,缩身拱入帐内…… 春宫小说! 竟然是春宫小说! 文掌柜话本小说卖完了,现在又开始卖起这限制级的玩意儿了,难怪他明明开着书铺,那些读书人却老瞧不上他。也难怪白兔不肯让她看。更难怪他每次抄写都掩着门。话说他该不会是抄着抄着春心萌动,又怕伤了她的身子,所以一直都自己解决吧? 不过那也得他会自己解决才行! 一想起他在男女之事上的一知半解,她就想笑。 手放到唇边,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她挑起眉。抱着打发无聊的态度,慢条斯理地翻看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兔端了饭菜进来。去卧室没找到冷凝霜,来到书房里,看见她手里的书,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低呼一声,面红耳赤地奔过来。抢走她手里的书,赧然地道: “娘子。这不是你看的!” “写得这么烂的春宫小说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我随便写一本都比他写得好。”冷凝霜不屑地扁扁嘴。 “娘子!”白兔无语地低呼了一声男色众多——异能大小姐。她好歹怀孕了,这种时候她至少应该表现得像个正常女人,看见春宫时红着脸尖叫着扔掉才对。 冷凝霜自下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这就是文掌柜让你接的新活?” 白兔以为她不高兴他接手这么下流的书籍,慌忙道: “我本来也不想接的,可文掌柜求我。你也知道,话本小说都很少有人肯抄,更何况是这种书。文掌柜说,除了按照十五文一页这个价格,每抄完一本书,他还会再给我五十文的赚头。我现在没法出摊,文字摊的生意比从前少,就想着在家抄抄反正也没人知道。” 还有一点他没说,文掌柜偷偷地告诉他,这种书是好东西,学会了上面的手段,拿回家用时绝对能让家里的婆娘言听计从,欲仙欲死。他想好好学习,那样娘子就不会总是把他压在底下了。 冷凝霜抱胸,语气里带着调侃,笑眯眯地道: “我说你怎么成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原来是在干这个。你天天坐在这儿抄这种东西,就不会感觉心痒难耐吗?” 白兔顿时面红耳赤,大声反驳道:“当然没有!我可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在抄!” 冷凝霜扑哧一声,哈哈大笑。 她第一次听说有人看春宫书是抱着学习的严肃态度! 白兔见她笑得前仰后合,脸涨红得都能滴出血来,扁起嘴不依地道:娘子!” 冷凝霜笑了一阵,重新翻开桌上另一本名为《兰妃秘史》的书,点着头笑道: “也对,写得这么烂的书,怎么可能会有人看着它春心荡漾。” “娘子!”白兔耳根子都在冒白烟,抓耳挠腮,努力想阻止她再继续说这些羞人的话,就差跺脚摇身子了,再次抓回她手里的书,“一本春宫小说而已,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这些你不要看,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觉得这些写得就算好,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真正的官能小说。改天我给你写一本,你就知道什么是云和泥的差别了。”她站起来,一边往堂屋走一边说。 白兔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急急忙忙地将春宫小说藏好。 “对了,文掌柜让你抄多少本呀?”坐在桌前夹起一条酸黄瓜,她问。 “每卷抄五十本。” “这么多?!”冷凝霜吃惊地睁了睁眼睛。 白兔端起饭碗道:“文掌柜说了,现在这种小说比话本小说还要好卖,比四书五经好卖得多。” “我帮你抄吧。” “不用了。你不是还有经文嘛。” “《金刚经》已经快抄完了。” “这么快?!” “我什么时候拖泥带水过。五十本这么多。单凭你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抄完,我帮你。再说剩下的那两本我还没看完呢。” “娘子!”女人家哪能看那种东西! “不过就是几本春宫小说,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你真小气。”冷凝霜扁扁嘴说。 “不是我小气,是因为……” “就这么定了,我帮你剑装。”冷凝霜摆出女王范儿,手一挥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完全自己决定了。 白兔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人怀着身孕成天看春宫书的?! 午饭过后,冷凝霜刚抄了一会儿经文。院子外边便响起车马声,郭掌柜来访,一共带了三样活计。 丽州城里的崔员外家摆宴。想预约绣制一架用于中秋节的屏风,出价五百两;谭员外的爱女出嫁,希望能绣制一套独一无二的嫁衣,出价二百两;孙员外祖父寿辰,想要一幅用于贺寿的挂画。出价二百五十两。 “中秋节这架屏风的活儿我接了,其他的都不接。”冷凝霜淡淡地说。 “可是……”这怎么能行?!对方可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主顾。 “后一个太赶,价钱也太低。而且嫁衣我是不会绣的。当初协议上说的很清楚,我一年只接三样绣活,郭掌柜你没忘吧。”白兔这辈子只会给她绣嫁衣,以前也有好几个人来找。希望能买到一套由他绣制的嫁衣,可白兔都驳回去了,不管对方出多少钱。 “这我自然没忘。可你总得替我考虑一下吧,那些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主顾。”郭掌柜苦着一张脸说。 “你是掌柜的,而且还是丽州城最大绣楼的掌柜,该怎么做才能既拒绝主顾又不让主顾生气,这点你应该很熟练才对。” “现在找你定制的主顾越来越多。如果你只要不满意就驳回,我这绣楼到底还干不干了?!” “郭掌柜。物以稀为贵,如果我家的绣品满大街流行,那也就不值钱了。” “这我也知道。” “所以喽,如果以后专程来定制的人越来越多,那我只会接出价最高的那个。”冷凝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过如果真变成那样,我和绣楼的分成问题也要重新谈一谈。” 郭掌柜看了她一眼,居然用这么轻松的表情说出这么“伤害人心”的话,他也不敢接茬,掏出二百五两银票递给她: “老规矩,这是一半定金,大娘子你可要抓紧时间绣。” “知道了。”冷凝霜懒洋洋地回答,顿了顿,问,“你家三少爷最近好吗?” 郭掌柜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谢宛飏,愣了愣才笑答:“我也好长时间没看见三少爷了,听说家里老夫人病了,三少爷孝顺,最近一直呆在府中侍疾。” 冷凝霜眉一挑,点点头,也没再追问别的。 当文掌柜亲自过来拿抄写好的春宫小说时,冷凝霜笑吟吟地递给他两本由自己编撰的插画版春宫书,道: “文掌柜,这两本麻烦你代卖,赚的钱我分你一成。” 文掌柜惊讶地接过来,满头雾水地刚一翻开,就被扉页上超大超逼真超美貌的淫靡插画给惊呆了,瞪圆了眼睛望向冷凝霜,有些乱地问: “这……” 冷凝霜往耳珠子都红了的白兔身上一指,毫不脸红地笑答: “我家相公看了你送来的书,有感而发,就写了两本。文掌柜你带回去试试看卖得怎么样,看看是你手头上的那些书卖得快,还是我相公写的这两本卖得快。” 文掌柜应下了。 白兔脸涨红,头都快低到脚趾头了,郁卒地叹了口气:娘子果然是太闲了! 第五十二章 姚女告白 南部的秋天草木凋得很慢,空气来得微润,天的颜色也显得很淡。只能感觉到一点点清凉,秋的味道、秋的颜色、秋的意境和姿态并不能领悟得很透彻。 秋风无声地从树枝里刷过去,今日的天空阴晴不定,一会儿阳光明媚,一会儿又罩上一片凄冷悒郁的阴云。乡村的天空看上去很低,低得仿佛触手可及。天色在阴晴之间不断地转换,诡谲多变。 窗外,铅色的天空再次锈着苍老的灰云,暗了室内的光线。 冷凝霜放下书卷,无趣地揉了揉眼睛。 “娘子,天这么暗,别再看了,很伤眼睛的。”白兔歪在窗前的软榻上,咬断线头,得意洋洋地举起手里婴儿穿的小衣服,笑嘻嘻地道,“你看!” 冷凝霜含笑接过来,小小的婴儿服,白兔不用告诉就发挥了聪明才智,做出一身开襟的连体小衣服。全棉衣料,甜美的桃粉色,柔软舒适。衣服是翻过来缝的,可以确保针脚不会磨伤婴儿细腻的肌肤。 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笑说:“好看是好看,可这颜色应该是给女孩子的吧?” “我还会再做一件蓝色的,这样生男生女都有的穿。”白兔搁下针线篮子凑过来,笑眯眯地问,“娘子你喜欢儿子喜欢女儿?” “无所谓,只要别太闹人,什么都好。” “不会闹人的,宝宝生下来一定会很乖,就像我一样。”他特好意思地嘻嘻笑道,手摸上她已经开始微微鼓出来的肚子,笑得更是见牙不见眼。 冷凝霜任由他摸着,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又困了?”白兔问。 冷凝霜点点头。 “那你睡一会儿吧。晚上想吃什么?” 冷凝霜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手指抵在嘴角边。想了一会儿,说:“吃水饺吧,我想吃荠菜饺子。不要放肉,切点香菇吧,再加麻油拌一下。” “不放肉?” “不放!”她摇晃着脑袋说。 白兔点头答应全能司机最新章节。 自怀孕之后,她的口味比从前更怪了。 冷凝霜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两天她经常晚上睡不好,白天却能三分钟不到呼呼大睡。 白兔伤脑筋地挠挠头,替她掖掖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拿了篮子和铲子,他要去山上挖野菜。 哈二见他要出去。欢喜地站起来也想跟,被白兔强硬地留下来,要求它看着冷凝霜。哈二只好委委屈屈地收回已经抬起的前爪。赌气钻进它的小木屋,只露出一个屁股冲着他。 白兔忍俊不禁,关上大门往北山去。从村东边绕过去更近些,他一路往东走,刚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姚仙仙迎面走过来。 两人碰面,姚仙仙腼腆一笑:“白大哥,你去哪儿?” “我家娘子想吃野菜,我去山上挖点回来。你这是?” 姚仙仙眼眸微闪,笑道:“这么巧,我也想上山挖野菜来着。” 白兔眉一挑:“你要从我家门口过去上山?” 他家在村子尾端。一直往西走全是大野地,一望无际,杂草足有一人高。虽然也能绕远绕到北山。可人走至少需要小半个时辰,那里一直都是哈二打猎时的专用路线。 姚仙仙嘴角微僵,连忙笑道:“不是,我是想先去看看冷姐姐,再上山。” “她睡着呢。” “那我就先不去打扰她了。白大哥。正好咱们搭个伴去挖野菜吧。两个人挖比较快,等回来估计冷姐姐也醒了。我再去看她。” 白兔想了想,便点点头。 姚仙仙喜不自禁,粲然一笑,回家拿了篮子和铲子,跟白兔一起上山。 秋风乍起,树枝随着山风飘荡,残叶漫天尽舞,大地遍染金黄。这时候的荠菜比起春天时的嫩嫩小小要好找得多,青翠碧绿,肥硕鲜美。树根下草丛里全都是,水绿水绿地昂着头,张扬着生命的活力。一股清新甘甜的泥土气混合着风迎面扑来,直入肺腑。 白兔在前面走得很快,姚仙仙即使常走山路也有点跟不上他。 “白大哥,冷姐姐这两天还好吗?已经快四个月了吧。”不得已,她只得出言吸引他的注意力,跟他搭话,让他走得慢一点。 “还不错,就是白天睡太多,晚上总睡不好。”白兔的脚步虽然慢下来,但还是走在前面赶路。 姚仙仙点点头,笑问:“你是想要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白兔就喜欢讨论这种话题,笑得见牙不见眼: “男女都好。虽然我比较喜欢小姑娘,乖巧听话,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可以穿。不过儿子也很好,如果是儿子,我就要把他喂得白白胖胖圆滚滚的,像个汤圆。” 汤圆? 姚仙仙忍俊不禁地笑道:“那一定很招人喜欢。” 白兔亮闪闪地笑。 再往前走了一段,来到视野开阔的半山腰,只见前方茂密的树丛里,一大片绿油油的野菜郁郁葱葱。蒲公英、苦苦菜、荠菜、芥菜、小蒜头全都积极昂扬地晃动着枝叶,迎风招展,生机勃勃跃韩。 白兔看见这么多长势喜人的野菜,心下欢喜,刷地亮出铲子就要上去挖。 姚仙仙挎着篮子跟在他身后,一个不小心,脚下一绊,整个人十分狼狈地向前扑倒。双膝跪在地上,手心火辣辣地疼,摔得分外狼狈。 白兔听见动静,回过头,走过来弯下身子问: “你没事吧?” 姚仙仙腼腆地摇摇头,本以为他能伸手扶她一把,哪知他却急急忙忙地说: “没事就好,咱们快点挖吧,今天这天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再说我家娘子独自在家,我也不放心,虽然哈二也在家。可我还是有点担心。” 说到最后,他根本就是在自说自话,一边说一边大步地向野菜地走去,手脚快得像手上安了好几把铲子在飞速旋转似的。 姚仙仙只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委屈地走上前去和他一起挖。 几阵凉风过去后,天空忽明忽暗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有片飞沙在云上浮动似的。等到两人都挖了一篮子菜,就快要收工时,墨云已经滚似的遮黑半边天。 紧接着,北边一个红闪过后。白亮亮的雨点就落下来。豆大的雨珠狠狠地砸起了许多泥土,湿润的土地开始腾起微腥的雨气。 这场雨下得太突然了,噼里啪啦地砸在两人的头上。姚仙仙下意识哆嗦了两下。慌得没了主意,焦急地问: “白大哥,下雨了,怎么办啊?!” 白兔也没想到真下雨了,心中不免多了些烦躁。四下张望了一阵,正巧看见远处长草掩映的山壁顶上凸出来的岩石恰巧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遮雨檐,便向那里一指,率先跑过去。 姚仙仙会意,忙跟着他跑过去。 这里的山壁是微微凹进去的,形成的凹洞站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凹洞顶上约莫一人多高的地方。一道凸出来的山石遮住雨水。滂沱的雨水在眼前形成斜斜的雨道,扯天扯地地垂落,仿佛一条巨型瀑布。 两人到达山壁下。衣服几乎湿透了。 姚仙仙脸泛红,扯了扯紧贴在身上的衣服。眸光不经意扫过身旁的白兔,他的长发略湿,服帖地贴在额头上。俊美的脸微润,如沾了露珠的桃花般鲜艳欲滴。 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连呼吸都紧绷起来,从怀里掏出帕子羞涩地递过去。腼腆地道: “白大哥,擦擦吧。” “不用了。”白兔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绣活相当鲜亮的茜棉纱帕子,草草地擦了擦。 姚仙仙眼眸微黯,她听说过冷凝霜绣工精湛,果然连帕子都绣得这么漂亮。 抿了抿嘴唇,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凉,望向前方细雨如织,轻声道: “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可怎么回去呀?!” “这是阵雨,一会儿就停了。”白兔心不在焉地回答。 姚仙仙讪笑了笑,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浅咬着嘴唇,语调忐忑不平地笑道: “我和你单独呆在山上避雨,如果被冷姐姐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吧。” “为什么?”白兔是真不解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 “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哪家娘子乐意知道自家相公和别的姑娘家单独呆在一起。”姚仙仙不安地绞着双手,暗示性极强地笑道,“说不定冷姐姐会觉得我对白大哥有意思,才故意要和你上山一起挖野菜的。” “她不会的。”白兔十分笃定地说。 “为什么?”他的两次否定让她十分意外,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白兔微微一笑,或许他自己没有察觉,但姚仙仙却觉得,每当他谈起跟冷凝霜相关的事时,眼里都会写满浓浓的眷恋和痴迷。明明是阴雨天,他却像是雨中的钻石,反射着并不刺眼但却十分柔和闪亮的光芒: “因为她知道我非她不行。更何况,她是不会拿你这种小丫头当对手的。” 姚仙仙嘴里发苦,自卑地垂下头:“是因为我做过那件错事吗?” “当然不是。”白兔连忙笑答,“人不可能永远做对的事。你不用总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就像我家娘子说的,只要能吸取教训今后活好自己就够了。你是个好姑娘,我和娘子都这么认为。” “白大哥,你真觉得我是好姑娘?”姚仙仙扬起头,语气急迫地问。 “当然。”白兔浅笑着点点头。 “白大哥,我喜欢你!”姚仙仙语速极快地说,在开口的一瞬间,她的眼神里亮起了极为灼人刺眼的光芒。 白兔大概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表白,愣了愣,才有点迟钝地回答: “是吗?谢谢。” 娘子说了,被人说喜欢时表达谢意是基本礼貌,他是个有礼貌的好孩纸。 谢谢? 姚仙仙的眼眸像哑了光的蜡烛。 顿了顿,她别过脸去,很努力地解释: “我对你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我知道。”白兔语气轻松地笑答,停了停,声线略沉下去,“不过虎子他姐,我是因为想和娘子安稳地在檀溪村定居,平常才会对人比较和气。我和娘子都不是你看上去的那样,真正的我们会吓破你的胆。 我并非在敷衍你,这么说也不是想伤害你,更不是针对你,但这是我心里的真实感受:我,讨厌除了娘子以外的所有女人。你这样还算率真的姑娘我还勉强能相处,可那种卑鄙无耻又愚蠢的女人,我厌恶到会想杀了她。听到娘子以外的女人说喜欢我,我只是有种恶心的感觉。” 乌云蔽空,沉重的、兽性的雨织成一束束暗青色的线条,倾泻着,散开无数轻碎的水点。 他的表情明明是平静的,还带了点笑意,可她却觉得他此时的面容比天上的黑云还要沉郁阴森。风夹雨扑进凹洞,溅湿了她的肌肤,她忽然感觉到一阵透入骨髓的寒意,忍不住剧烈地打了个冷颤。 狂风刮过,天上的黑云翻滚了一会儿,顺着风往东边飘去。 金黄色的太阳重新露出灿烂,把带着雨水的枯叶照得闪闪发光。 “雨停了。”他对她笑说。 柔和温暖得仿佛刚才的寒透骨是她的错觉。 可她心中那份并不浓的期待早已被粉碎成灰。 第五十三章 一记耳光 东边的天上挂着一双七色的虹,天上已经没有一块黑云。洗过了的蓝空与洗过了的一切,像是从黑暗里重生而出的一个清澈的世界。 白兔握着菜篮子大步回到家,刚推开院门,就看见冷凝霜正站在画眉笼子前,打开笼门,让大眉小眉飞出去找食。 “娘子!”他笑眯眯地叫了一声。 冷凝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篮子:“我就猜到你去挖野菜了。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说着接过他手里的菜篮子。 白兔明显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眉宇间亦写上担心:“娘子,你怎么能去烧洗澡水嘛,若是跌倒了怎么办?!” “我就算怀孕,也不至于那么笨拙,你快去洗个热水澡吧十二大陆。若是生病了万一传染给我,我会很困扰。” 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娘子明明很关心他,却这么不坦率。 他也害怕自己感染风寒传染给她,孕妇是不能吃药的。急忙跑进浴室去洗热水澡。 冷凝霜把野菜篮子拿进厨房,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 “冷姐姐!” 回过头,只见姚仙仙正扶着门框站在外头,头发微湿,衣服却是干的。 “我看见大门没关就进来了。”姚仙仙腼腆地笑说。 “头发怎么湿了,刚刚下雨,你淋雨了?” “嗯,我去山上挖野草,正好赶上那场阵雨,身上都湿透了,就回家换了件衣服再过来瞧你。”姚仙仙望着她笑答。 “是吗?”冷凝霜平静地从热腾腾的锅里舀出一碗姜汤,递给她,“喝碗姜汤驱寒,免得着凉受病。” “谢谢冷姐姐!”姚仙仙含笑接过来捧在手里。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很烫,她吸溜了一会儿也没喝进去多少,只好停下,顿了顿,问,“白大哥呢?” “洗澡呢。他刚刚也淋了雨,我怕他病了。” “刚刚我和白大哥碰见,就一起去挖野菜了。”姚仙仙垂下脸,轻声说。沉默了好久。抬眼望着冷凝霜正在洗涮野菜的背影,带着歉意,声调略高地道。“冷姐姐,对不起!” “干吗道歉?”冷凝霜一头雾水地问。 姚仙仙的头压得更低,须臾,咬着嘴唇回答: “我对白大哥说我喜欢他。我……我明明知道我不该说出来的,冷姐姐你对我那么好。做人也要有自知之明,可我就是没忍住,我还是说出来了!冷姐姐,对不起!” 冷凝霜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洗野菜,淡笑道: “嘴长在你身上。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与我无关,为何要道歉?” 姚仙仙愣了半晌。内心惊疑不定,忐忑不安地问:“冷姐姐,你不生气?” “你向他告白,他都没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又不是向我告白。”冷凝霜回过身。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红唇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似一盏清冽诱人的桃花酿,英气尽敛更风流入骨,摄魄夺魂,“不过,若你真向我告白,我是不会生气的哦。” 姚仙仙在她魅惑的笑容里微微失神了片刻,脸泛红,更加腼腆: “冷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 顿了顿,她讽刺地笑了笑:“难怪白大哥说你不会生气,我根本就不够格做你的对手。” 冷凝霜抱胸靠在墙上,眉一挑,笑问:“你希望我当你是对手?” 姚仙仙看着她摇摇头,自嘲地笑道: “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说了出来,其实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白大哥又拒绝了我,这下我的最后一点痴心妄想都被掐断了。” 冷凝霜看了她一会儿,说:“我对这种事也不是很在行,不过却能告诉你一句话,看人不要看表面,找人要找适合自己的,无论用在什么上都是如此,这两句话可以帮助人避免犯下一些错千年苦恋。” 姚仙仙低下头想了一阵,噗地笑了,抬起脸对她说: “我记住了。今儿还真长教训了,我现在终于明白满贯姐对我说的那句话了,看人果然不能看表面,白大哥他……好可怕。” 冷凝霜只是笑笑,没发表评论。 姚仙仙坐坐就走了,冷凝霜舀了姜汤端进屋里。 不久,白兔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冷凝霜朝桌上的姜汤一努嘴: “把这喝了。锅里还有,多喝几碗吧,驱寒的。” 白兔美滋滋地应下,抱起碗一口气喝完,吧嗒吧嗒嘴,有股甜甜的糖味,好好喝! 顿了顿,他问:“虎子他姐来过了?” “嗯。” “那丫头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心思就有点怪,她今天居然说她喜欢我。”白兔皱皱鼻子,很不舒服地说。 冷凝霜歪在床上,摸着下巴看着他,淡定地扬眉: “你这张脸蛋本来就招人,不光是女人,不是还有男的嘛。” 白兔的鼻子皱得更厉害:“好恶心!我最讨厌女人说喜欢我了,娘子除外!” “为什么我除外?”她是真不解。 “因为我喜欢娘子你嘛。”他极为肉麻地依过来,靠在她的胳膊上,委屈地扁扁嘴,“可惜娘子你从来就没有说过喜欢我,我明明很期待的。” “我没说过吗?”冷凝霜迷糊地反问。 “你当然没说过!”白兔一听她如此反问,顿时觉得机会来了,机不待时时不待我,他抓住机会的方式就是拉住她的衣袖,要求,“娘子,来吧,说声你喜欢我。” “干吗那么麻烦,你就当我已经说过了不就好了。”冷凝霜似笑非笑地抱胸说。 “不带这么耍赖的!”他高呼了半声,却紧接着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他慌忙一骨碌地从床上卷起来,跳下地,瞪圆了一双兔子眼,惊慌地看着她。 娘子不会被他传染吧? 冷凝霜从床上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再喝几碗吧。” 白兔点着脑袋。跟她到厨房去了。 中秋节即将来临,本来往年冷凝霜是不吃月饼的,可今年一听见“中秋”这两个字,却突然很想吃很想吃月饼。白兔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搁在家里,就借了里正家的板车,在前头牵着大叫驴,拉着她一起去镇上。 从村子去镇上有段路坑坑洼洼的,他一路都极小心。好不容易到了镇上,天色尚早,就先去满贯火烧寄存板车。冷凝霜和钱满贯自然又凑在一起扯一顿闲篇。等到钱满贯肯放人时,已经快晌午了。 离开火烧店,又顺路去文墨书铺交春宫书。 因为两人好长时间没摆摊了。路上碰见许多认识他们的人,都互相热情地打了招呼又闲聊了一会儿,奇的是碰见的人全都知道冷凝霜怀孕了。 冷凝霜好久没上街了,又磨蹭张望了一会儿,等到了文墨书铺。天已经过了晌午。 文掌柜和文大娘子全在铺子里,文掌柜看见二人很是高兴,直说本来想抽空去找白兔,这下好,他们倒送上门来了拳术者全文阅读。 文大娘子上次没赶上跟着文掌柜去白家,见冷凝霜过来了也很欢喜。拉着她进屋,两人说了许多体己话。 冷凝霜这个人虽然性子冷傲,可因为商人脾性附在身上。她完全没有人际交往障碍。只要她想,谁都能觉得跟她很谈得来。 文大娘子已经生过三个孩子了,都不用她问,就非常热情地为她普及了一大堆生育知识,还替她介绍兴隆县知名的产婆。 两个时辰后。从文墨书铺出来,冷凝霜觉得饿了。 白兔早就担心她饿了。可一直不好意思打断文大娘子的没完没了,这会儿终于脱困,着急忙慌地将她拉到聚福楼去。 在一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桌菜,冷凝霜特地要了一盘月饼,刚端上来就拿起一个啊呜一口。 柳掌柜失笑:“白大娘子有喜了之后,这口味还真古怪,没到中秋节就想吃月饼。” “柳掌柜,我今天觉得你这儿的月饼特好吃。”冷凝霜极为认真地说。 自家商品的口碑好,柳掌柜自然心情舒畅,笑得得意: “大娘子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又招呼小二白送一壶茶水,让他们慢慢吃。 白兔含笑夹起一筷子清蒸桂鱼,细心挑去浮刺,放进冷凝霜的碗里,说:“娘子多吃鱼。” 冷凝霜夹起来,看了看,才放进嘴里。还不错,没有腥味,细腻嫩滑,入口即化。 “娘子,”白兔忽然贼眉鼠眼地向四周瞄了一圈,见无人注意两人,才压低声音说,“刚刚文掌柜和我说,你那两本春宫小说已经在兴隆县里互相传看传开了,好多人都去文墨书铺问文掌柜还有没有。文掌柜说想让我再写。” “你怎么回答的?”她夹起一粒米塞进嘴里,淡淡地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自己因为一时兴起,答不答应得先问过娘子才能定。” 冷凝霜噗地笑了:“我看要不了多久整个兴隆县都会说你怕老婆。” “现在已经在说了。我怕不怕关他们什么事。娘子,你该不会还想编写春宫书吧?” “为什么不行?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既然这种书比话本小说还畅销,也是一个商机。只要文掌柜肯答应我的条件,我费点事也没什么。” “怀着身孕写春宫书?”他脸发绿,就差高呼出来了。 “你别歧视春宫书嘛……”冷凝霜说。 还没说完,一队人从楼上下来吸引了她的注意,也吸引了一楼所有客人的注意。 十来个彪悍体壮的狼仆一身蓝衣,全做家丁打扮,簇拥着两个身穿华服,留着长髯的中年男人。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两名同样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竟然是谢宛飏和谢宛翔! 谢宛飏面色平静,离得太远,也不知道他跟前面的那个中年男人说了什么,那个长着八字眉,嘴角略微下垂,相貌还算端正的中年男人突然回过身,一巴掌重重地扇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震惊整座酒楼! 谢宛飏的脸颊瞬间发红紫胀起来! 第五十四章 架桥拨火 远远地,冷凝霜就能感觉到谢宛飏因为全身肌肉的紧绷而带来的压抑的负面能量。他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胸腔内燃烧的火焰熏得脸上的皮肤发红。口腔内,牙齿咬紧。 毫无疑问,此时的他内心是相当愤怒的,可他的神态却仍旧表现得恭敬顺从,垂眸敛目,低着头,语调平和而诚恳地认了错处。 谢安国冷漠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转身,对着另一名中年男人略带殷勤地笑着,请他先行,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聚福楼。 谢宛翔嘴角勾着,眼里是浓浓的幸灾乐祸,不屑地看了谢宛飏一眼,紧跟着扬长而去,出了聚福楼。 绿云有些担忧地上前,轻声道:“三爷……” 谢宛飏手一摆,在原地站了片刻,平息下心中汹涌翻滚的悒郁之感。举步刚想离开,然而一抬起头,却看见坐在窗边的冷凝霜和白兔。 冷凝霜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看到了对方的窘迫而感到尴尬,手肘支在桌上,嘴角挂着淡笑,冲着他悠闲地摆动了几下五指。 谢宛飏怔了怔。 不愧是出身于庞大商族的大少爷,调节自己情绪的能力极强。不管心理活动是什么,他的唇角此刻又勾起了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表情轻松地迈开步子走过来。 “好巧啊。”他笑吟吟地拖了椅子,很自来熟地坐在两人对面。 冷凝霜似笑非笑地说:“似乎每次遇到谢三公子,场面都相当地激烈啊。” 谢宛飏的笑容僵了一僵,接着直接忽视冷凝霜的调侃,道:“既然这么巧在酒楼碰见,就一起吃饭吧,我来请。”说着招呼柳掌柜过来。点了几样菜,又说,“再挑两条新鲜的鱼,做三碗辣鱼汤来。” 柳掌柜点头哈腰地应下,冷凝霜忙道: “我的不要放辣椒。” “是,是,白大娘子有了身子,要少吃辣子。”柳掌柜笑说,手忙脚乱地吩咐小二去准备菜肴果蔬。 “有了身子?”谢宛飏心猛地一沉,用诧异的眼神望向冷凝霜。 白兔忽然揽住冷凝霜的腰肢。微微一笑: “我家娘子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你和我们也算是旧识,谢公子就恭喜一下我们吧。” 谢宛飏自己都不知道在听说这个消息后,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像有一只猫爪子在用力抓挠他的心脏。他脸色微变,白里泛青,僵硬了片刻,很不自然地微笑道: “恭喜了。” “谢谢。”白兔直勾勾地望着他,皮笑肉不笑。 一瞬间。谢宛飏突然有种想砸烂他那张美丽得让人恶心的脸的冲动。 冷凝霜没有理睬两人的互动,鲜鱼汤端上来后,她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喝下。 怀孕让她的口味真的变了好多。 谢宛飏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大口喝鱼汤,认识这么久,虽然只吃过几次饭,但他晓得她不爱荤腥。像这么积极地开荤他还是头一次见。也曾听闻妇人怀孕时口味会改变,他的心里不大舒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慢慢地塞进嘴里。 “谢公子,你不是刚从楼上吃完饭下来吗,怎么又吃一顿?”白兔浅浅地笑着,问吞圣。 谢宛飏看了他一眼,带着讽意微笑道:“白公子你自然不会明白。在饭桌上和达官贵人们商谈要事,是不可能随便动筷子的。” 也不知道他是在嘲笑他没见识。还是在嘲笑自己的可怜。 “刚刚的那个是你父亲?”冷凝霜啜了口汤,忽然问。 谢宛飏伸向蟹黄菜心的筷子顿了顿,淡淡回答:“算是吧。” 冷凝霜听到这样的回答,愣了愣,噗地笑了。 谢宛飏闻声,敏感又纤细地一挑浓眉,抬起头有些生气问她:“你笑什么?” “笑你都二十好几了,却还像个十四五岁的小毛头敏感又脆弱,只不过被扇了一巴掌,居然也会觉得心里受伤。”她的话相当一针见血,她的笑容十分令人刺心。 白兔在心里叹了口气,娘子就是这样,嘴巴比刀子还锋利。 谢宛飏沉默了半晌,耷拉着眼皮,冷冷地道: “我才没有受伤。反正我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把我当成儿子看过。” “那也没什么。商场无父子,反正生在商族的人早晚要反目,从一开始培养感情也是浪费。”冷凝霜很遗憾地一摊手掌。 谢宛飏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哎,我发现你这个人说话好刻薄。” “你才发现?”她相当诧异地扬眉。 谢宛飏盯了她一阵,很是泄气地垂下头,低声道: “我也不指望什么了,那样一个冷酷又损阴德的人,他居然要和知府一起,开除掉北山矿场的一大半矿工,改用牢里的犯人代替。那样将会有一大半矿工失业,到时候又会有多少家庭失去家中的主要收入。本来就不富裕,家境一定会变得更加窘迫。还有那些犯人,更是会被肆意压榨到最后闹出人命来。” 冷凝霜眉尖微皱,直瞪瞪地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不可置信地问他: “你、该不会就是因为出言反驳,所以才被你父亲打了?” 谢宛飏对那一巴掌也很难堪,顿了顿,心烦地道: “我知道我一时激动忘了场合,可我就是没忍住,那样做我绝对不赞同。” 冷凝霜愣了一愣,噗地笑了。 谢宛飏不高兴地问:“你又笑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不赞同?”她淡淡地问。 谢宛飏筷子一顿,怔住了,微微瞠目。 “拥有怜悯之心的确是一项美德,可付出怜悯也是把自己定位在一个较高的位置上,从上俯视对方。只有在掌握了绝对强大的实力之后,你才有资格向别人施舍怜悯,否则所谓的怜悯。只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罢了。优胜劣汰是一项法则,尤其是在大家族里,这项法则会被诠释得淋漓尽致。你若表现得心里太软弱,不是我吓唬你,会被淘汰的。” “你这个女人,难道你认为他们那么做是对的?” 冷凝霜捧着茶杯耸耸肩:“我保持中立。站在商人的角度,降低成本利润最大化很正常;若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的确缺德了点。反正这种事我又管不了,所以我没意见仙剑神录。 不过北山矿场是以朝廷为主,你们谢家协助经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用囚徒代替矿工的事被外人知道,添油加醋地报给皇上,知府大人被革职倒不要紧。谢家这么大的家业,正好可以被名正言顺地吞掉。” 谢宛飏眼眸一缩,仿佛醍醐灌顶。他的大脑因为她这一席话在飞速地运转,最后思维越来越清晰,面上也越来越欣喜。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摇头笑道: “这理由的确比我那个理由好多了。” 如果是用这个怕被牵连的理由,父亲一定会犹豫。 冷凝霜却觉得这个理由谢安国必定心里有数,如果老爷子聪明的话,只怕在敛财的同时,也会想办法装作毫不知情,和知府大人划清界限。商人都是很鬼的。 她只是替谢宛飏找了一个能在父亲面前解释失态的理由。挽回形象罢了。 “刚刚那个走出去的就是新来的知府大人?”冷凝霜问。 谢宛飏点点头:“他是谢宛翔的舅父。” 冷凝霜愣了愣,笑道:“所以说四弟的时代就要到了。” 谢宛飏苦笑了一声,难得不雅地把双手撑在脑后。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因为他上任,所以我最近诸事不顺。” 冷凝霜笑了笑,思忖了一阵,问:“你大哥最近还好吗?” “好什么,自打那件丑事爆出来以后。父亲看见他就像见了仇人一样。为了遮羞又给他娶了一个二流米商家的女儿,现在最不受待见的就是他。” “那他一定很不甘心。”冷凝霜颔着下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微笑道。 “这是自然。”他啜着茶,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四弟和你大哥一定很不合吧。尤其是一个马上要踩在云端,一个早已被踹到泥里……”她浅笑吟吟地道。 “是啊……”谢宛飏再次漫不经心地回答,话音刚落,忽然脑中白光一闪,一道璀璨的灵光被他瞬间捕获。他抬起头,唇角勾着一抹不可思议的弧度,望着她,蹙眉问,“坐山观虎斗?” 冷凝霜仿佛很欣慰他能明白似的,对着他莞尔一笑,接着就像刚刚的话题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压低声音说: “对了,我手头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存到钱庄要保管费,放在家里又不安全,我想投到城里去。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项目,让我入一小股?” “我们谢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铺子多。” “不要谢家的。我是因为进城两眼摸黑,不知道哪个可靠,所以才想让你帮我介绍一个可靠的。千万别让谢家知道你和我们来往过密,你和我们家君子之交淡如水就行了。” 谢宛飏不甚愉悦地扫了同样不甚愉悦的白兔一眼:“求我办事,你还和我淡如水,那我干吗要帮你?” “我可没求你帮忙,我只是白问你一声。”冷凝霜相当淡然地一耸肩,仿佛让人帮忙的她才占了上风。 谢宛飏无语地呲了呲虎牙,她这个样子还真让他拿她没辙,顿了顿,最后还是妥协道: “行,我帮你留意一下。” “那就谢谢了。”冷凝霜微微一笑。 第五十五章 徐氏镜儿 饭后,临离去前,谢宛飏皱着眉对冷凝霜笑说: “我突然发现,如果你是个男人,一定会很可怕。” “真是个奇怪的假设,我向来觉得当女人很好。”冷凝霜笑道。 谢宛飏觉得自己每次碰见她,总是会皱眉发笑一起来,表情复杂得实在是太忙碌了。看了她一会儿,对他们说: “走了。” 谢宛飏走后,柳掌柜搓着手凑过来,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 “白小哥,你怎么会跟谢三公子那么大的人物认识?谢三公子好像跟你很亲热。” “亲热?”白兔嫌恶地吐出这两个字,一脸想吐的表情。 冷凝霜连忙代为回答,笑道: “谢三公子是我家相公的主顾,之后两人一见如故。谢三公子又没有大户公子的架子,和我家相公算是朋友吧。” 柳掌柜恍然地点点头,疑惑被解开,和冷凝霜随口又说了几句,便招呼客人去了。 “我和他才不是朋友!”白兔愤愤地低呼道。 冷凝霜好笑地摇摇头,捧着一杯桂花茶,小口小口地吸溜王爷,你节操掉了全文阅读。 白兔皱着眉问:“娘子,我总觉得你好像是在怂恿谢宛飏,让他在谢家踩下他大哥和四弟,然后掌管整个谢家。” “有吗,我只是随便聊聊。再说掌管谢家本来就是他的愿望吧。” “而且你还让他对你说出了心里话。”白兔有些气鼓鼓地说。 “那是他自己心理压力太大。”笑话,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说出心里话,那可是成功商人最基本的一项技能。 “你很希望谢宛飏掌管谢家?” “至少如果最后谢定邦掌管谢家,你一定会被他抓起来。再说谢宛翔和我们也互看不顺眼。相较而言,还是谢宛飏比较安全。” 白兔扁扁嘴,娘子的心思让人猜不透。 冷凝霜慢条斯理地嚼着桂花瓣。其实她真正的心思是,她太闲了。想瞧点热闹。 好吧,她承认,其实她是个很容易无聊的人,也是个很无聊的人。 谢府。 谢宛飏进了书房,和谢安国密谈了半个时辰后,方才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院里。疲惫地坐在桌子后头,仰起脑袋,没精打采地揉了揉鼻梁。 父亲竟然已经考虑好了铤而走险所带来的风险高低,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和父亲相比,他果然还是嫩了点。 顿了顿。他的心脏猛然一沉,回想起冷凝霜当时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他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她早已揣测出父亲的心思。 那么她还对他说出那番话的用意其实是…… 为了他吗? 为了让他在父亲面前有个解释。好挽回形象,所以她才替他想了这样一招吗? 如一滴蜜糖滋润了干涸的土地,甜丝丝的味道在整颗心脏上迅速蔓延,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如果冷凝霜知道他此时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大大地翻一个白眼:你真想多了。 门帘子忽然被从外面掀开。他唇角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一抹笑落入进来的年轻妇人眼中,对方愣了一愣。 谢宛飏的新婚夫人徐氏镜儿,年方二十三岁。由于自幼身体虚弱,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色,只有嘴唇处稍微有点血色。体型也分外纤细,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刮走一样。一双略显愁苦的罥烟眉总是微微蹙着。眼睛大而灰暗,手指雪白细长。 她用这样的手按着自己瘦弱的胸,轻轻地咳嗽了一阵。才挂起身为新妇独有的腼腆的微笑,软绵绵地走上前,轻声细语地道: “爷,您终日劳累,可别累坏了身子。这是我吩咐厨房给您炖的一盅红枣莲子汤。您趁热喝一口润润喉吧。” 说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瓷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谢宛飏装作很忙地翻着桌上的账本。直到瓷盅被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才缓慢地抬起头,对着徐镜儿淡淡一笑: “有劳三奶奶。” 徐镜儿见他对她笑,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急急忙忙地回以温柔一笑。 顿了顿,谢宛飏语调平和地说: “父亲命我连夜查一些账目,这段时间恐怕又要冷落你了,你别往心里去斗破苍穹之无上之境最新章节。” 徐镜儿一听,脸红得手足无措,慌忙摇头,非常贤惠地说: “我无妨,正事更要紧,那我就不打扰爷了。爷要多注意身子,别太劳累,我先出去了。” 说罢,羞涩地笑着,带上丫鬟连忙退出去。 门帘子重新贴合上门框,谢宛飏敛起笑容望向手边的瓷盅。过了一会儿,淡漠地将瓷盅推到一边去,扔下毛笔,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发呆。 徐镜儿扶着丫鬟萍儿在园子里慢悠悠地走着,萍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 “奶奶,其实奴婢觉得三爷对奶奶挺好的,除了不太进奶奶房里,平常倒也很关心奶奶。” 徐镜儿的眉头又在皱着,沉默了半晌,问: “那件事你听的可真?” “真。是奴婢在树后头亲耳听到香姨娘身边的小五和莺儿说的,说是听香姨娘说的,咱们三爷在外边和一个女人亲密得紧,经常去那个女人家里,那个女人还是个有相公的人。” 徐镜儿思忖了半天,拉着她的手沉声道: “回去拿点东西,你去香姨娘那儿和她聊聊,从她那里打听一下。既然这话是从她那儿传出来的,必是四爷告诉她的。” 萍儿点点头,傍晚就携了礼品去看望香姨娘。 隔了一天,香姨娘打发人来叫她过去,给了回信。 萍儿听了回信,愤愤地回到院子里,对着徐镜儿说: “奶奶,香姨娘特地替咱们仔细问过四爷了。四爷说。咱们三爷在外边的那个女人是映月绣楼里头的一个绣娘,跟三爷已经好了好几年了。那个女人本身是个有相公的,却水性杨花不检点,和咱们爷不清不楚的。咱们爷更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经常往那个女人家里去。” 徐镜儿听了,双眼直勾勾地发怔,本就病色的脸越发不好看起来。 她常年卧病,一年前才稍稍好转,身体尚未利索就嫁了过来。少年病体使她本来就左性,之后又听闻自己曾经定过亲的未婚夫是个断袖。临出嫁时夫婿换了别人,心中更添烦恼。 及至嫁过来,见谢宛飏一表人才。这才放下心来。又怕对方因为她的年岁、病体和这门亲事糊里糊涂的过程不合心意看不上她,所以百般小心。 心里自卑、丈夫温柔却冷淡,再加上又听到那样有鼻子有眼的风言风语,联想起昨儿去书房时,谢宛飏那抹她从没见过的笑意。疑心病发作,当下又咳嗽了一会儿。 萍儿急忙上前帮她揉胸口,过了好半天,徐镜儿才缓过气来,咬着苍白的嘴唇呆了半晌,吩咐道: “你去二门上。叫兴儿上映月绣楼,打听一下那个女人的事。” 萍儿点头应下了。 冷凝霜让白兔和文掌柜达成了协议,自家编撰的春宫小说在文墨书铺里卖。卖的钱会和文墨书铺四六分成,他们拿大头。除了样书以外的抄写费另算,因为这类小说中还涉及插画,所以抄写费要比其他书的抄写费贵上一倍。 有工夫看这种书的人本就是有点家底、花起钱来还大手大脚的男人。更何况她的书拿出去,的确比其他同类的春宫书更受欢迎大荒图全文阅读。因此文掌柜再想精明地计算也只能应下。 秋末,好不容易有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白兔却要呆在书房里,抓耳挠腮地抄自家娘子编出来的春宫小说。越抄越想吐血,越抄越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 这都是什么呀?皮鞭、蜡烛、颈圈、麻绳!还要把小磨香油涂在身上,那小磨香油也能涂在身上吗?!不要糟蹋粮食好不好?! 还有这个,扮男装、女官服、仕女装。地点更是五花八门,野外、秋千、马车上、这个居然在房顶上!还有啊,最后一页居然是女女,女女啊! ……他实在不想说出娘子偶尔会蹦出来的那个字眼——靠! 但他现在终于理解这个字是在何种心境下才会脱口而出了! 把这本乱七八糟的书重重拍在桌上:娘子啊,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这种玩意儿居然会畅销,还有人抢先预订啊!他们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其实是……他们的脑袋和屁股装反了?! 门帘子被掀开,白兔以为是冷凝霜午睡醒来,刚想抬头要跟她苦口婆心地说道说道,哪知进来的居然是谢宛飏! 他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就算大门没关,他想进来至少也该通知主人一声吧。 “你当我家是东大街,想进来就进来?”白兔冷冰冰地问。 谢宛飏皮笑肉不笑,一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悠然自得地东张西望: “我是来答复你娘子的,又不是来看你的,你对我摆出这副嘴脸也没用。就算你关上大门,到最后还是得让我进来,不如直接省了叫门的麻烦,我又不用你招呼。” 白兔现在很想抽他那张带着得意洋洋的脸。 低下头,猛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有春宫,急忙要收起来。哪知被谢宛飏一瞥眼瞧见,快手快脚地从他的五指缝里夺去一本,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 翻了几页,眉毛高高地挑起,然后惊叹地哇了一声,对着白兔似笑非笑地道: “哈哈,原来你也是这种人!” 白兔脸涨红,咬着牙解释:“那不是我的!我只是帮人抄!” 谢宛飏一副“你不用解释,我懂的”模样,站着从头看去。看了几页竟停不下来了,一蹲身坐在椅子上。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一本书俱已看完,他默不作声地翻到封面,见上面书了一个“笑笑生”的名字,表情异常诡异地看向白兔,问: “这本书、该不会是你家娘子写的吧?” 白兔眼眸圆睁,他怎么会猜出来,一直以来都是他替娘子担的这个“恶名”。 “你家娘子的画工技巧和别人不同,虽然同是水墨,但她在其中混合了其他画法,人物画更写实。即使是小小的一个春宫画,也看得出是出自她的手。这种内容又不像是你能写出来的……”仿佛明白他的疑惑,谢宛飏解释,顿了顿,忽然很费解地问,“我说,你家娘子真是女人吗?” 白兔无语地看着他。 ……从生理角度来看,应该是! 就在这时,帘子被掀开,冷凝霜打着哈欠从外边进来。 第五十六章 是双胞胎? 冷凝霜的肚子长得很快,过了四个月,仿佛一下子大了许多,衣服都遮不住了。连贾大娘和小贾氏来瞧她时都说,她这肚子好像比别人家女人怀孕五个月时都大,还笃定地说白兔一定给她狠补,才会长这么大吧。 冷凝霜真的很冤枉,除了偶尔被白兔灌进去点鸡鸭鱼汤外,她一直都是很正常地吃饭,并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白兔从她怀孕开始,百般收罗孕期知识,越是了解生孩子这件事就越紧张,现在隔三差五便去请村里的董郎中过来给诊一下脉。 董郎中也说她很健康。 冷凝霜一进来,谢宛飏的眼睛没落在她脸上,反而被她圆滚滚的肚子吸引了,微微瞠目: “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才五个月吧?” “还没到五个月呢。”白兔走过去,揽过冷凝霜的腰,很自然地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 “难道是双胎?”谢宛飏蹙眉,狐疑地问。 “我也怀疑过,可郎中说靠诊脉诊不出来是单是双。”白兔回答。 “一个乡野郎中自然诊不出来。同济堂的李老郎中医术精湛,我堂姐成亲后,也是被他诊出了双胎,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白兔听他这么说,很是欢喜,握住冷凝霜的手问: “娘子,既然他这么说,咱们去同济堂让李郎中给你瞧瞧?” 冷凝霜懒洋洋地皱了皱眉:“去城里太远了,路上又颠来颠去的,好麻烦。”顿了顿,她迷惑不解地问谢宛飏,“你今天怎么突然跑我家来了?” 谢宛飏满头黑线,替你办事,就算你没有感恩之心。至少记性也该好点吧: “不是你说有一千五百两,让我给你找间铺子投进去吗?” 冷凝霜想了想,的确有这么回事,大幅度地点了点头:“你找到了?” “找到了。我母亲的奶娘郑妈妈早些年赎身出去,和她男人在丽州城里开了一家菜馆。她男人以前是我母亲娘家的厨子,后来陪嫁过来又做了谢府的厨子,据说他祖上还是御厨出身,手艺很好,会做许多独门菜。 那家菜馆在城里已经开了四年,口碑极好。去吃饭要提前两天订位。因为每天来的客人太多,显得地方太小了,还有就是不少人因为不满提前订位。而惹出事端来的。于是他们就琢磨着想把现在的店给退了,找个更好的地段,开一家更大的酒楼。 我粗略算了一下,连买酒楼,再加上其他人工成本等花销。总共要三千两银子。他们手头刚好有一半,你再出一半,往后的利润五五分成。 你不用担心开业之后会不会赔钱,他们从前的那家菜馆,一年的纯利润就差不多一千两。现在换了更大的以后,一定不止这个数。我帮你介绍的。你就放心吧。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带你去看看那家酒楼,再认识认识人。你若觉得还行,今天就可以签契约入股。他们想快点换地方开业。 而且正好要去城里,你顺便再去同济堂让郎中给你把把脉吧。我听说生两个孩子比生一个孩子危险得多,你去看看是不是,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危险得多?有多危险?”白兔顿时紧张起来,也不管一直视谢宛飏为敌人了好鬼,别敲门全文阅读。一副好学生虚心请教的模样。 谢宛飏用手支着头,漫不经心地回答: “反正我堂姐生完第二个。就大出血去世了。” 白兔的心脏咯噔一声,生双胞胎等于会死人,他又一直觉得娘子的肚子很大,说不定里头真有两个。如果真有两个,那岂不就是等于…… 娘子要死了?! 不要! 他紧紧地掐住冷凝霜的腰,那副泫然欲泣、如丧考妣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娘子已经死了。 冷凝霜满头黑线,没好气地问谢宛飏: “你在咒我吗?” “哪能?!我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我堂姐的确是那么过世的。”谢宛飏一脸无辜地回答。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白兔忽然扯住她的衣袖,满脸的惴惴不安,带着试探,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娘子,要不咱们去李郎中那儿瞧瞧,如果真是两个,咱就、咱就不要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声如蚊呐,就怕自己这样说会惹她生气。 谢宛飏愣住了,虽然生双胞胎产妇的确很危险,但也不是没人生过。为了还没发生的事就想放弃自己的孩子,这个男人也太…… 自古以来,男人都是更注重子嗣的。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冷凝霜倒没生气,很直白地告诉白兔: “五个月做流产那叫引产,用药物引产死得更快。还有啊,你现在说的话他能听见。”她摸了摸肚子。 “那怎么办啊,万一真是两个……”白兔真急了,脸色苍白,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的肚子一眼,既担心她的健康,又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真听见自己说话,会不会恨他这个当爹的。 “别说两个,就是三个我也照样能生。”冷凝霜想让他放心似的,相当有自信地说,“那母猪一窝生六七个,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谢宛飏噗地一声笑了:“你又不是母猪!” “就是啊,娘子,你又不是母猪。”白兔也扁着嘴小声说。 “原理是一样的。生孩子是自然规律,既然怀上了,那就能生。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怀双胞胎的人那么多,照你这么说还都不用活了。再说,不是还没确定么。”冷凝霜一边安慰道,一边往外屋走,“我去穿件衣服,咱们这就去城里。” 说罢掀起帘子出去了。 白兔望着她出去,心里的不安比刚刚更强烈,扭过头问谢宛飏: “那个李郎中。医术真的很高?” “自然,他是丽州最有名的郎中,已经行医六十几年了。”顿了顿,谢宛飏笑问,“城里的稳婆比县里的稳婆要来得经验丰富,要不要我替你介绍几个?” 白兔虽然很讨厌他,可事关娘子的安危,他还是“忍气吞声”地点点头。 谢宛飏是带了马车来的,有钱人家的马车的确比里正家用的驴车舒服,也不会把冷凝霜的胃颠出来穿越之情迷。一路上。她一直窝在白兔的怀里昏昏欲睡。 谢宛飏坐在两人对面,一双明显写着不满的眼珠子在两个人身上溜过来溜过去。其实他并不奢望能怎么样,但是让他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这样旁若无人地亲昵。他真的觉得很碍眼!很刺眼!很想扁白兔一顿! 白兔冷冰冰地看着谢宛飏的表情变幻来变幻去,谢宛飏的那番心思他早就猜透了,其实更想扁人的是他! 晃荡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姗姗地进入城里。各种喧闹如同迎面扑来的热浪,顺着轻微摇动的车窗帘子。尽数传进耳朵里。 冷凝霜终于醒了过来,掀开车帘的一角,漫不经心地向外头瞧了一眼。 谢宛飏绷着一张脸问:“先去同济堂还是先去酒楼看看?” “去同济堂就不麻烦你了。先去酒楼把契约签了,然后我和相公自己去同济堂就行了。”冷凝霜淡淡地回答。 明显拒他于千里之外,这让谢宛飏觉得更不爽,语气生硬地道: “李老郎中年岁大了。已经很少再看诊,没有我陪着,他是不会给你看的。” “你不会给我们一张你的名帖?” “我没带。”谢宛飏很干脆地回答。 很明显。他就是想跟去。 白兔白了他一眼,秉承着娘子的身体最重要的人生信条,把对谢宛飏的私人厌恶放到一边,他对冷凝霜轻笑道: “娘子,既然他想去。那就让他去吧。说不定他是因为有什么隐疾,不好意思单独去找李郎中看。所以才想拿咱们当挡箭牌。” “隐疾?”冷凝霜的眉高高挑起,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宛飏一眼。 “我没有!”谢宛飏被她这一眼弄得火冒三丈,对着白兔怒道,“你才有隐疾!” 白兔不与他一般见识地轻蔑一笑,别过头去,专心致志照顾娘子。 谢宛飏真的觉得很火大! 马车先停在了位于三坡坊西侧的如意菜馆。 明明是个很平民的地段,这家菜馆的门前却停了好几辆豪华马车。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约莫摆了十七八桌的酒店里却依旧座无虚席。两个小二忙活着上菜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在各桌之间转来转去,室内人声鼎沸。 就连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冷凝霜也不由得为这里的好生意怔了一怔。 谢宛飏觉得人太多,怕喜欢安静的她嫌烦,索性叫绿云进去找人出来。 不久,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实夫妻和一对三十来岁的年轻夫妇全都迎了出来,笑盈盈地给谢宛飏请了安。从言语神态中可以看出,他们对这位少爷很是尊敬。郑妈妈对谢宛飏除了仆人对主子的忠诚,还多了一份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谢宛飏给他们互相介绍过,那四个人又和冷凝霜见了礼,双方的第一印象都不错。 在如意菜馆,郑妈妈和郑大叔掌管厨房,那对年轻夫妻是他们最小的女儿和入赘的女婿。他们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谢宛飏的母亲还在世时,就被嫁出府自行过活,如今和丈夫在外省做小买卖。 小女儿梅花在菜馆理账,她相公冯喜是个入赘的,正在给郑大叔当学徒,预备着将来接棒继续当厨子。 第五十七章 知府千金 得知冷凝霜作为投资人肯投资一半,郑家上下都很高兴,当下由梅花和郑妈妈带冷凝霜先去想盘下来的酒楼看一看。 新酒楼在丁香街,丁香街算是丽州城的主街了,寸土寸金。酒楼是装潢过的,一共两层,够不上多豪华,但却很有雅趣,盘下来只要稍稍收拾一下便可马上开业洪荒之儒圣。 正因为如此,这家酒楼才会要价两千五百两。 冷凝霜对这个地界挺满意,如意菜馆的营业状况她也看见了,又有谢宛飏作保,当下决定,回到如意菜馆,双方签约。 契约是谢宛飏拟定的,冷凝霜极淡定地提起笔改了几处。 如意菜馆重新开业后,将更名为“如意楼”。由于成本双方各出一半,如意楼属于双方共同所有。经营由郑家全权负责,但冷凝霜有知情权和管理参与权。利润五五分成,半年盘一次账。 谢宛飏对她喜欢抠细节的做法既吃惊又无奈,她显然并不完全信任他。但他不得不承认,她拟出来的契约若真要细究,同样是各出一半,实际上占上风的却是她。 双方签字画押,冷凝霜当场将一千五百两银票交给郑妈妈。 这一千五百两其中一千两是当初那场棋局赢的,剩下的五百两则是这么久以来的固定积蓄。留着也是白放着,索性拿出来生钱。 她对农业不了解,又听说汉国的主要税收是靠农业税,税负很高,所以就不愿意购买耕地。兴隆县的铺子又没有合适的,再说让她亲自开铺子,她也没兴趣,就算买下铺子还是要找租客,很麻烦。所以就想干脆借着谢宛飏的人脉入股到城里来。反正认识的人不用白不用。 从如意菜馆出来,马车直接去了同济堂。 在同济堂门口停稳,谢宛飏先下去,白兔随后下车把冷凝霜拦腰抱下来。 三个人刚要进入医馆,一股诱人的味道忽然传过来,闹得人心里直痒痒。冷凝霜吸了吸鼻子,向身后望去,只见医馆斜对面的一家摊子上正在卖麻酱烧饼。 她往那里一指,对白兔说:“我想吃那个。” 白兔愣了愣,笑道:“好。我去买,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说罢。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去买烧饼。 冷凝霜回过头,望向头顶同济堂的招牌。 “你就那么怕他担心,想要支开他自己先进去?”谢宛飏颦眉笑问。 “我是真想吃烧饼。”冷凝霜说,顿了顿。迈开步子,上了同济堂的台阶。刚走了两步,手里的扇子没拿稳,啪地掉在地上。 谢宛飏后跟上来,弯下腰帮她捡起来,含笑递给她。 两人并肩进了同济堂。谁也没发现,刚刚那一幕正好被缓慢驶来、停在街角的一辆马车看个正着。 萍儿替徐镜儿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惊慌地瞪大眼睛低呼: “奶奶。那个女人应该是有孕了吧,咱们爷居然陪她上医馆!” 徐镜儿的脸色很难看,握紧帕子的手越来越苍白,从心窝里窜出来的火让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萍儿连忙帮她拍背顺气。 徐镜儿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她的脸惨白发青。有点像死尸。她的双手神经痉挛似的颤抖着,闭上眼努力深呼吸出一口气。呆了半晌。再睁开眼时,眼里聚满了浓浓的阴冷与偏执。 “回府。”她咬着牙,阴恻恻地吐出两个字。 萍儿浑身一个哆嗦,慌忙命车夫驾车回府,然后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麻酱烧饼的摊子前狩猎者之路全文阅读。 白兔买了两个麻酱烧饼,拿在手里转身刚要往回走。 就在这时,右侧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哗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呼啸着席卷而来,使得道路两旁的百姓受惊之下纷纷倒退。可依然有几个人被刮倒,几个摊位被带翻,孩童的嚎哭声和百姓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可那匹骏马非但不停,反而继续飞扬跋扈地横冲直撞。 彼时白兔正想过马路,偏过头一眼瞥见骏马疾驰而来,差一点就要撞上他了。他眉微皱,下意识抬头,眸光刚好与马上的人对上。 那是一名十五六岁的美艳女子,身穿一袭张扬的红色衣袍。雪堆出来的肌肤,黑石雕出来的眉眼,色泽嫣红的菱形唇。一头乌黑的长发结成许多根又粗又长的辫子披在脑后。穿金戴银,浓妆艳抹,面色上带着几分跋扈几分高傲。即使闯出这么大的祸端,她却丝毫不觉得,反而唇角带笑,似乎为自己引起的这场骚乱感到很得意、很有趣。 讨厌的女人! 白兔心里想。 眼看着飞驰的骏马就要碾过白兔,马上的少女在看清他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后,先是一惊,继而芳心乱跳,接着又是慌张。勒紧缰绳想要刹住已经来不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千钧一发之际,白兔一个伶俐地转身,贴着马蹄躲闪开来。 本来就已经受惊的马再次受到惊吓,更是停不住地飞奔出老远。 白兔的眼里写满了嫌恶,手指微微一弹,一颗石头敲在马屁股上。那匹枣红马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前蹄高高立起,连颠了好几下,骑在马上的女子再也抓不住缰绳,狠狠地摔在地上,灰头土脸,满身狼狈。 白兔早就拿着麻酱烧饼若无其事地进了同济堂,他得快点去听娘子的诊断结果。 同济堂门外的大街上,随着这戏剧性的结尾上演,现场在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静默后,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似的幸灾乐祸和嘲笑怒骂,指着地上的女子说她活该。 女子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周围的人一眼,却无济于事,人们还是照样嬉笑怒骂,百般嘲讽她。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小鬟气喘吁吁地奔过来。跑近时看见女子摔在地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高呼了一声“小姐”,赶紧上前扶起那姑娘。 女子浑身生疼,被扶起来,一腔无名火起,泄愤似的反手一巴掌重重扇在丫鬟脸上,咬着牙高声骂道: “下贱的小蹄子,我让你跟着跑跟紧了,你居然敢跑这么慢。任由本小姐摔在地上这么久,该死的东西!” 青衣丫鬟仿佛很习惯这种暴力,捂着脸颊跪下来道: “奴婢错了。奴婢下次一定跑得再快点。” 女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不解气,回头又拿起马鞭子狠狠地抽了几下自己的坐骑,直把那马抽得哀哀悲鸣,才罢休。 这样刁蛮又手狠的姑娘。恐怕丽州城人也是头一次见,一个个全都瞠目结舌,望着她的目光既有些惊怕又有些不屑。 女子被这样的目光激怒了,挥着马鞭子对着周围指了一圈,狠狠地道: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本小姐可是新上任的広平府知府大人的千金,你们谁再敢看本小姐。本小姐就让我爹把你们这些人全都抓起来,治你们一个不敬之罪!还不快给我散了,信不信我让你们坐牢?!” 在场的百姓俱是一惊超级兵痞全文阅读。 広平府知府大人的女儿? 怪不得敢如此嚣张! 民不与官斗。与官家子弟斗也没什么好处,只会给自己惹上麻烦而已。 于是很快地,人群全散了。 同济堂二楼内堂。 李老郎中已经七十来岁了,坐在一张梨花木桌后头,用两根干枯发皱的手指替冷凝霜细细地把了脉。之后慈眉善目地笑道: “恭喜夫人,的确是双胎。” 冷凝霜的心在来之前本来高高地悬着。现在听了这话,心放下了一半,却再也无法落地。 古代的医疗条件很差,生一个都有可能感染各种并发症,死亡率很高,更何况是生两个。 在现代,怀了双胞胎一般都是做剖腹产。就算自然产,那也是在充足的医疗条件之下。让她在农家院里顺产一对双胞胎,她自己也觉得风险系数极高。 可她总不能说她不生了,她是个心智成熟的女性,既然已经决定要当娘,就要当个有担当负责任的娘。 啪嗒! 麻酱烧饼的袋子落地,白兔手忙脚乱拾起来,心慌地步进来,直冲着李郎中,忐忑不安地问: “郎中,我家娘子怀的真是双胎?” 李郎中乍见这样一个貌美的青年忽然冲进来这样问他,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解地望向谢宛飏和冷凝霜。 冷凝霜急忙解释:“这是我相公,他刚刚替我去买东西了。” 李郎中恍然地点点头。 白兔心急如焚地问:“郎中,听说怀了双胎生的时候会很危险,我家娘子……” “这位公子,你也不必太担心,尊夫人年轻,身体也很健康,只要平时多注意饮食,不要进补太多,每天再适当地散散步活动一下,就能帮助顺利生产。不是说怀了双胎就一定会有危险,这要根据妇人的体质来决定。” 白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的大脑因为过度恐慌已经陷入了停摆整顿中,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冷凝霜心里好笑,和李郎中告辞后,拉起白兔就想走。 就在这时,白兔好像突然回过神来,问: “李郎中,有没有什么药能让我家娘子顺利生产?” “是药三分毒,尊夫人身体很好,用不着服药。”李郎中哭笑不得,“公子你要放宽心,你若太紧张,尊夫人也会很紧张,过分紧张会对胎儿造成不良影响。” 如当头一棒,白兔瞬间清醒过来,接着开始拼命地让自己保持平常心平常心。 “娘子,”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冷凝霜下楼,道,“你要听郎中的话,从明天开始,我陪你在院子里,咱们每天多走几圈,这样生的时候你才会顺利。” 走在前头的谢宛飏觉得他磨磨唧唧的,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三人下了楼,紧接着,一抹鲜红的身影突然刺目地填满视野,一个银铃般的嗓音高声笑道: “宛飏?!” 第五十八章 跋扈花痴 那衣着鲜红的姑娘正是刚刚在大街上疾驰怒马的那位伊拉克风云! 红通通的颜色刺伤了谢宛飏的眼,他愣了一愣,继而皮笑肉不笑地道: “原来是青青小姐,这么巧,你来药铺抓药?” “啊呀,宛飏表哥,何必这么生分,你叫我青青就好了。虽说我姑母是你的继母,但既然两家结亲,大家就都是亲戚了嘛。”乔青青鲜红的嘴唇抿出一个妖娆到豪放的弧度,笑盈盈地说。 谢宛飏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悄悄拂去一层鸡皮疙瘩。他不讨厌美人儿,乔青青的容貌也的确美艳明丽。可不知为什么,他每次看见她红唇之间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都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看见她,他总是会很莫名其妙地联想起深山老林里吃人的女妖。 看来美女也不全都是能让人心动的。 白兔扶着冷凝霜从楼上下来,紧张地道: “娘子,小心最后一截楼梯!” 冷凝霜拽着他的手,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抬起头,柳眉一皱,望着前方那个红得跟灯笼似的姑娘满脸喜悦和惊叹,正在那里呆呆地注视着白兔,脸色霎时沉郁下来。 白兔的眉头也皱了一下,周身的气息逐渐阴寒起来。或许面前的这个痴痴呆呆的女人是他生平最讨厌的类型,被这样类型的女人直视,他从未有过地,产生了一种自己被视奸了的愤怒。 胃因为感觉到侮辱,开始不舒服地翻搅。那双充满了痴迷与渴望的眼神,让人讨厌到恶心! 干脆挖掉算了! 他阴狠地想。 就在这时,冷凝霜拍拍他的手臂,淡淡地说: “回家吧。” 白兔顿了顿,乖巧地点点头,跟着冷凝霜越过乔青青。想走。 乔青青的嘴角微微下垂,这个俊美无双的男人居然连一眼都没有瞧她! 再看看冷凝霜的大肚子和两人亲昵的举止,就算脑筋再迟钝,想也知道这两个人是夫妻。 如此年轻貌美的公子居然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她很不甘心! 使劲儿剜了冷凝霜一眼,乔青青收敛起狂傲的神情,佯作淑女之态,碎步上前,款款地拦住二人的去路。秋波暗送,声音柔软得能酥了对方的骨头: “这位公子,小女子乔青青。家父是新上任的広平府知府。之前因为赶着要替家母买药,所以走得急了点,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她再刁蛮任性也是个女人,女人要在心仪的男子面前表现得温柔娴静,这一点她很明白,也很乐意对着他表现出来。 冷凝霜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女人,如果一个姑娘能至始至终贯彻跋扈刁蛮的本性。不管在谁面前,不管应对什么事,她永远都是骄横霸道的。这样的女子虽说任性了点,但至少她不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算得上率真纯粹。 可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既不承认自己的本性。还挂着粗劣的伪装污染别人的眼睛,假得让人恶心。 冷凝霜直接无视乔青青,率先迈开步子走了。 白兔是扶着她的。她一走,他自然也跟着走了特种精英玩网游。 敬酒不吃吃罚酒,乔青青的眼里顿时划过一抹阴冷!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青衣小鬟仿佛很明白自家小姐的怒意,指着冷凝霜厉声大喝道: “大胆!你们竟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冷凝霜这段时间最讨厌听到的就是噪音。因为随着身子日益笨重,她心脏的负荷很大。一点点噪音都能让她产生心悸的感觉。 她的眉头皱了皱,怀孕之后,她的火气也比从前大了很多,仿佛一串危险的炮仗,点上就着。深黑的眸子倏地沉了下来,溢出一团阴恻恻的地狱之火。 谢宛飏亦心中震怒,冷冷一笑:“好个奴才,主子还没开口,你倒先嚷起来了!知府大人家的规矩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又将眸子瞥向被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乔青青,语调里带着凌厉,似笑非笑地道,“青青表妹,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些是非,免得让舅老爷忧心。” 就在这时,青衣小鬟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叫,蹲下身子缩成一团,抱住膝盖。 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乔青青也被震得心脏直突突,愣了愣回过神来,怒声喝骂道: “你这个死丫头,平白无故叫唤什么,吓了本小姐一跳,找死啊!” “好疼!好疼!奴婢的腿好疼,小姐……”青衣小鬟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腿脸色青一阵紫一阵,额头上已经沁出豆大的汗珠。 谢宛飏心脏一沉,下意识瞟了白兔一眼。 白兔面色阴沉地对冷凝霜说:“娘子,咱们走吧。” 他本来就因为娘子怀了双胎,生产时会有危险的事焦躁不安,这两个让他厌恶的人的出现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那个臭丫头居然敢吼他家娘子,他家娘子连他都没吼过,万一吓坏了他儿子,导致他儿子五个月之后因为害怕了不肯出来,娘子若是难产,他绝对不会让这主仆俩好过! 冷凝霜因为这对主仆俩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找茬,也内心烦躁。那丫鬟又太吵了,吵得她心悸,见他这样说便点点头,两人出了同济堂。 “喂,你们……”乔青青玉拳攥紧,这两个人居然敢无视她。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等屈辱,当即就要直冲上去,先将那个碍眼的女人撞翻,再抓住那个男人好好地说道说道。 哪知谢宛飏已经先一步拦住她的去路,皮笑肉不笑地道: “青青表妹,你这丫鬟好像病了,赶紧带她进内堂去给郎中瞧瞧。她好歹也是和你一块儿长大的,你不能那么狠心不管她不是。你们几个,还不快请青青小姐进内堂,给她这个小丫头看看。” 远远站着等待吩咐的两名伙计闻言。会意地迎上前,恭敬地堵住乔青青的去路,请她进内堂看诊。 乔青青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断了,愤恨地瞪着他们三个人出了门,大摇大摆地上了马车离开,而她却被拦着来不及跟上去,最后也只能恨恨地一跺脚。 鬼哭狼嚎的青衣小鬟已经被紧急抬进内室,因为她说她的腿疼得动不了了。 然而即使医术最高明的郎中也诊断不出她腿部的肌肉里已经扎了一根细长的针。除非动手术,否则那根针也只能永远地在她的肌肉里游走,说不定会刺痛哪个部位。 回去的路上。冷凝霜靠在白兔身上,从周身毛孔散发出来的阴郁之气几乎要把整间车厢冻成冰块鬼雨。 很明显,她现在很火大。 白兔也感觉到冷凝霜的愤怒。怕她气坏了身子,一边拍着她安慰,一边把刚刚在大街上发生的事讲给她听,接着温声劝慰道: “娘子你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小心咱们宝宝对你抗议哦。” 冷凝霜冷冰冰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谢宛飏,嗤笑道: “你那个小表妹好神奇啊,父亲不过就是个正四品的知府,连个京官都没挣上呢,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被革职查办、满门抄斩,没想到也敢在大街上那样嚣张跋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汉国公主呢。” 谢宛飏哭笑不得,她说话好恶毒: “乔青青是老四的表妹,跟我可没有半文钱关系。乔青青之所以那样。和她爹娘也有很大的关系。她爹在她之前一直膝下无子,直到四十来岁时才有了她,因此百般宠爱,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虽然等她五岁时,家里又有了一个弟弟。可她爹娘对她的溺爱一直没有变。她现在那副嚣张的样子,纯粹是她爹纵容出来的。” 冷凝霜冷冷一笑。看来那知府大人也不想好了,纵容那样一个坑爹的姑娘,她爹早晚要被她给坑进去! 以后还是别再让白兔去城里了,城里可是有一个觊觎他脸蛋的女流氓! 城北码头。 一个废弃的货仓里,大半夜的篝火通明。六七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这深秋季节里偏偏全打着赤膊,黝黑的皮肤肌肉虬结,正围在一张破桌子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桌子中间放了一盆热腾腾的狗肉火锅,旁边的篝火里还烤着一只外焦里嫩流着肥油的乳猪。 一碗又一碗粗劣的酒喝下肚,几个汉子早已面红耳赤,眼睛也红了起来,抡圆了胳膊畅快地划拳,大声地笑着或骂着。 其中坐在上首的一个三角眼脸喝得酡红,愤愤地放下缺了口的海碗,啐了一口,骂道: “妈的!眼瞅着就要过冬了,还是没有个好生意接,这丽州城里啥时候变得这么平静了?!” “大哥,说不定是因为新知府老爷上任,各家各户都收了尾巴,没人再雇打手了。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那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也不敢顶着风口跟知府大人对着干吧。”一个歪歪扭扭、站都站不稳的汉子乜斜着眼,含糊不清地说。 “滚蛋!听说昨儿下午知府家的小娘皮还在街上骑着马横冲直撞翻了几个人呢,他家一个小娘皮就比咱们这些痞子豪横,去他妈的三把火,我呸!”三角眼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就在这时,外边一叠声惊喜的呼唤由远及近: “老大!老大!老大!有生意接了!有生意接了!” 一个瘦小枯干的“猴子”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直冲着三角眼的脸,兴奋地道: “谢府三少奶奶花了一百两要咱们做掉一个人。” “谢府三少奶奶?一个外地过来的病秧子,居然这么大手笔,做了谁?” “檀溪村,冷凝霜。” 三眼角闻言,顿时吊起眼梢惊呼一声: “你说谁?!” 第五十九章 初次胎动 瘦猴被老大这样的反应给吓住了,结结巴巴地道: “檀、檀溪村冷凝霜啊。那丫鬟说这个姓冷的是谢三爷的外室,而且还怀了身孕,谢三奶奶绝对不允许那个女人进府,所以一定要赶在谢三爷把人接进府里之前先行解决掉。” “放屁!”三角眼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瞪起眼睛骂道,“你知道这个姓冷的女人她相公是谁吗?那可是比鬼还阴险,比夜叉还可怕,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一想起当时的事,他就心有余悸。那恐怖的眼神,那冷血的手段,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回了。谢家就是他的煞星,上次谢定邦那个死断袖出钱让他去掳人,结果去了四个回来三个残废。 若是被白爷知道,他们接了对白大娘子不利的生意,白大娘子还身怀有孕。管她怀的孩子是谁的,后果都不堪设想…… “大哥,怎么办啊,如果被那位知道了咱们接下这桩生意,他会不会把咱们全给了结了?!”一个右手活动不灵便的汉子哭丧着脸,焦虑地问。 剩下那两个手掌已然开始神经性疼痛的汉子,也跟着连珠炮似的追问。 围在周围的小弟们被四位带头大哥“欲哭无泪、恨不得去死”的表情弄得全蒙了。 “都他妈的别吵了!”三角眼脸红脖子粗,用力一摆手,高声骂道。 他自觉酒沉了,心脏突突的似往上撞,不由得开始打起嗝来。果然还是坦白从宽吧! 晚秋,澄澈的天空如一望无际的碧海,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似翻滚起细浪的波涛。 山脚下,片片良田丰收的谷物堆满了土场。衰黄的叶片给田野上了凋敝的颜色,然而山间那几点通红的枫叶却为萧索的山林增添了生气。 明媚的西风吹拂过宁静的小院,横卧在地中央的哈二惬意地翻了个身。 白兔扶着冷凝霜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有些累地呼出一口气,道: “歇一会儿吧。” 他才扶着她在院子里的长条凳上坐下。 冷凝霜提起桌上的粗瓷壶,倒了一碗水喝。 “娘子,我给你削个梨吧。”白兔打开桌上的果篮筐,从里面拿出秋梨和水果刀,一边麻利地削皮。一边说,“秋天吃梨最好了,养阴润肺。增进食欲,最重要的是通便。娘子你最近每次上茅房都要呆上半刻钟甚至更长的时间,让我好担心。” 冷凝霜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脸涨得通红! “你别胡说八道!”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我哪有胡说。娘子你自己都没有算过时间吗?说实话每次站在茅房外面,我都很担心你的屁股会受伤,还在你睡觉时偷偷看过几次,又红又肿,抹上药才好一点。 所以说娘子,你要多吃梨多喝我煮的汤。不然总是蹲茅房,你会长痔疮的。”白兔用摇头晃脑增加说辞的可信性,一本正经地说。 他每说一句花莺巷。冷凝霜的耳根子就灼热一点。他一番话说完,她的脸已经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半垂下头,她满头黑线地咬紧后槽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着问道: “我说你、为什么我上茅房,你会在门口等着?还趁我睡觉时脱我的衣服看……看……你是变态吗?” “因为我担心你的屁股会长痔疮嘛。”他用关切的语调。理直气壮地说。 冷凝霜无语地揉着太阳穴,低声道: “你别总是屁股、痔疮的行不行。你说这些都不觉得难为情吗?” “为什么要难为情?”白兔不解地眨眨眼睛,“我是你相公,你身上的哪一个地方是我没看过的?我是真担心你的屁股长痔疮,会很疼的。” 冷凝霜望着他正儿八经的模样,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语地对着苍天。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有个东西在肚子里狠狠地戳了她一下。倒也不是因为特别疼,而是被惊住了,她下意识啊地一声尖叫。 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戳她的东西长着并排的小小的五指,强壮而有力。在一瞬间,她似乎觉得她的肚皮被踢出了一个小脚丫的形状。 她突如其来的尖叫把白兔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水果刀,冲过来跪在她面前。 她弓着身子,仿佛很痛的模样,让他瞬间急出了一头的汗。双手握着她的手臂,他一叠声地焦虑道: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你哪儿疼?你快告诉我啊,你哪儿疼,你别吓我!” 冷凝霜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傻呆呆地望着他。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好像身体在一瞬间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似的感觉。忽忽悠悠的,貌似有种轻微的失重感。 她很不习惯这样的感觉,却又觉得这种感觉比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包括阳光、春天,比这些所有的都还要温暖。 奇怪的、仿佛沸腾了骨血般的感觉传遍全身,心脏在不甚激烈地颤栗着。她有点如梦似幻,既觉得这很不真实,又觉得温柔得眼眶发热。 “娘子……”白兔仰着头望着她,眼里写满了担忧。 “孩子在踢我。”她粲然一笑,对他说。 白兔愣了愣,紧接着双眼亮晶晶地把手贴在她的肚子上。眼波明明在激动地发颤,可半咬着嘴唇的样子又显得很腼腆,仿佛有点担心似的。 他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摸来摸去,虽然并没有感觉到胎动,可是他却不失望。手放在中心的位置,此时的他既能听见她稳健的心跳,亦能听到自己慌乱激动的心跳。他隔着衣服对着她的肚皮,慈爱而又略显紧张地道: “小宝宝,小兔子,我是你们的爹爹,爹爹在这里哦。爹爹知道你们急着想出来,可是不能让娘太痛哦,你们的娘怀着你们是很辛苦的。你们要乖乖的,呆在里面要和和睦睦地相处,绝对不可以打架哟。” 冷凝霜觉得他认认真真地和孩子说话的表情特滑稽,这两个孩子才五个月,他们真能听懂他说的话吗?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只小手从肚皮右侧出击,圆圆嫩嫩的小拳头仿佛想引人注意似的推出。 白兔的手掌边缘只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震动,心脏却如被一股超强电流击中,激动兴奋到极致的感觉麻痹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混世痞王全文阅读。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欢喜得灵魂脱体而去了。 他傻呵呵地笑着,对着冷凝霜大声宣布道: “娘子,他踢我了!他踢我了!小兔子他真的会动了,他刚才踢我!” 冷凝霜满头黑线,她当然知道孩子踢他了,实际上孩子踢的根本就是她! 她满腹狐疑地想,肚子里的这两只究竟是男是女啊,她怎么觉得这两个一个比一个的力气大呢? 白兔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陶醉中,歪着脑袋笑得像个白痴。 正在这时,大门口,一个汉子粗声粗气地吆喝开了: “白小哥,我师父让我把床给你们家送来了!” 冷凝霜和白兔回过神,急忙起身迎接。 来的两个青年汉子是镇上的木匠学徒,就是上次给两人打婚床的那家。冷凝霜画了图纸请他们帮忙做两张带摇篮功能的婴儿床,以及两张带车篷的婴儿车,和一对学步车。 今天商品全部定做好,木匠就派两个学徒给送过来了。 之前冷凝霜本来说想把书房收拾出来当做婴儿房,白兔死活不同意,非要让孩子和他们一起睡在卧室里。 一番争论后,白兔最终妥协,愿意退让一步,不过得等到孩子断奶以后,才能给他们搬到婴儿房去。 冷凝霜虽然想自孩子出生就培养他们的独立性,可考虑到半夜还要喂奶的确很麻烦,也就同意了白兔的想法。 两人在卧室里整理婴儿床。 小被子小褥子什么的白兔早就做好了,把两张婴儿床并排放在地中间,仔细地擦拭一番,然后喜气洋洋地拿出来把被褥铺好。 本来还算大的卧室一下子塞进来两张小床,果然还是显得有点挤。 冷凝霜无语地问:“离孩子出生还有好几个月呢,你现在就把床铺上,太早了点吧?” 白兔怔了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我只是想先铺铺看被褥能不能用在这张床上。”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贾大娘的声音: “小白媳妇在吗?” 冷凝霜连忙应了一声,笑眯眯地迎出去。然而却惊讶地发现院子里除了贾大娘,还有一个二十来岁,长了一双三角眼的青年。这青年虽然对着她嘿嘿傻笑,态度和善得不得了,可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个痞子。 “我刚刚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这个小哥在村里打听你们家,说是你们在城里认识的朋友。我一看正好顺路,就直接带他过来了。”贾大娘以为自己做了好事,眉眼带笑地说。 冷凝霜眉一扬。 随后跟出来的白兔一看见三角眼赵三,面色微微一沉,冷冷地使了个眼色让一脸赔笑表情的赵三闭嘴,偏过头对冷凝霜笑说: “他是来找我的。你和贾大娘先聊着,我跟他出去谈,一会儿就回来。” 冷凝霜点点头,也没多问。 白兔就带着赵三出门去了。 第六十章 警告徐氏 周围的温度冰冷得让人胆寒,赵三恍若置身于万年冰川之中。头顶上的太阳明明炎热,却也化不去面前这冰山的一角。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脚底慢慢上升,一点一点吞噬身上的温度。 眼瞅着自己就要立地成冰了,赵三再也忍不住,手抄在袖筒里,涎着脸嘻嘻赔笑道: “白爷,您息怒,小的这不是来向您通报了嘛。话说那个臭婆娘真不识好歹,居然敢对白爷您媳妇动手,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您放心,小的回去就把这笔买卖推了。要不,小的去帮您教训那个婆娘出气?这一百两银子就当给小的兄弟几个跑腿钱儿?您也知道,我们这些混码头的,天天都挺辛苦,没两个钱儿他们也不干不是,呵呵,呵呵!” 他干笑着,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是真舍不得那一百两银子。 白兔自然了解他的心思,冷冷一笑: “罢了,我家娘子现在身子不方便,我也没心情管那些乱七八糟的。钱你自个儿收着,替我去给谢三爷传个话儿就行了。” 赵三一听,顿时喜得无可无不可,点头如啄米地道: “传话嘛,您就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帮您把话给带到,您说您说!” …… 赵三走后,白兔回到院子里时,贾大娘正拿出一件五颜六色的百家衣笑着递给冷凝霜: “上次不是给你们送了一件嘛,这是听说你怀的是两个,就又去要了布做的。你可真有福气,一回怀上两个。若是一次生出两个大胖小子,你相公一定乐上天去!” “我倒是觉得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好。若是家里有两个小子,那还不得闹翻了天去。”白兔笑眯眯地说。 “这话也对。我们小七和他兄弟差了好几岁,小的时候还净打架来着。把我和他爹气的。一儿一女才是好,家里有个小姑娘,乖巧听话也贴心。”贾大娘抿嘴笑道。 双方又扯了几句闲话,白兔看贾大娘好像有什么私房话想和冷凝霜说,就进屋去收拾婴儿床了。 贾大娘这时才凑近,拍拍冷凝霜的手,低声问: “小白媳妇,仙仙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村里前些日子都在传,她和城里的一个公子有些首尾不清楚。你跟仙仙年纪差不多又要好。她的事你应该知道吧,外边传的可真?” 冷凝霜愣了一愣,惊讶地笑问: “贾大娘。你怎么突然打听起这个来了?你以前对这些风言风语向来都是不理会的。” “嗨!”贾大娘叹了口气,表情有些郁结地说,“还不是我们家小七,岁数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我和他爹近两年努力地攒着。手头终于比从前宽裕了点,就想着给小七娶一房媳妇。 我看中了两家姑娘,略跟他提了一提,哪知刚一开口他就百般地不同意。我就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他却说没有。 谁知晚上仙仙来我们家还捣衣槌,哎呦喂。那小子那脸红的!大娘也一把年纪了,这都看不出来,一把年纪就白活了。可我问他。他又不承认。论理仙仙是个好姑娘,和小七打小也很要好,只不过两人年纪差了些,我一直把她当自家姑娘待,从没往那上想。 小七忽然有这个想头我没想到。仙仙要模样有模样。做事勤快性子又好,能让她当媳妇也是我们家的福气。不过村里的那些传言又让我挺在意星海领主全文阅读。那些不是真的吧?” 冷凝霜望着她那张殷切的脸,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顿了顿含糊地应对: “我也只是听说一个外地来的公子在街上看上仙仙了,之后就百般纠缠,非要纳仙仙为妾。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那个公子的娘子找上门来,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仙仙一顿。不说她相公的不是,偏说仙仙是个狐媚子。因为被好些人看见了,就传出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什么的都是越传越离谱,也做不得真。” 贾大娘刚要追问,姚仙仙提了篮子从外面进来,笑着招呼道: “冷姐姐!咦,贾大娘也过来了!” 贾大娘见正主来了,也没法再继续问,又不好意思马上就走,怕姚仙仙看出什么来,便挂着笑脸坐着,跟两人扯了几句闲篇,这才借口说家里还有活要干,让她们聊着,自己起身回去了。 “冷姐姐,”姚仙仙把篮子放在桌上,笑嘻嘻地道,“这是我和小七哥上山去摘的野果子,你多吃些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才会水灵。这几个我尝过,很甜的。还有这几个有点酸,你想吃酸的时候吃,不然蘸点糖吃也行。” “你和贾小七上山了?”冷凝霜问。 “我本来想自己去的,谁知道碰见了小七哥,他非说姑娘家一个人上山不安全,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小七哥总是这么热心。” 冷凝霜见她一脸懵懂的样子,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往深了想,不由得叹了口气,问: “仙仙,难道你就没发现贾小七对你有别的想头?” 姚仙仙愣了愣,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冷凝霜这么一问她就往那上面去猜了。可是却不太相信,干笑着问: “什、什么想头?” “他娘来我这儿跟我打听你,连他娘都看出来了他喜欢你。” 姚仙仙听了这话,心内有些复杂,半低下头,没有丝毫欣喜,反而郁郁寡欢。顿了顿,她轻声道: “我没那个想头,小七哥是个好人,我配不上。” “以前的那件事你就别再放在心上了,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他本人不在意,你又何必挂怀。” “不是因为这个。”姚仙仙很快地吐出四个字,接着怔了一会儿,说,“也是因为这个。不过撇开这个不谈,我一直把小七哥当哥哥。从来没往那上想过。 小七哥是个好人,贾大娘和贾大嫂子人也和气,可家里头不宽裕。就算我真能嫁过去,做了新媳妇总得为婆家出力不是,到那时我就没办法再贴补娘家了。 眼瞅着虎子又要准备明年开春的乡试,我这时候哪能想自己的事。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家里打理好了,别再为乱七八糟的事烦心。” 冷凝霜了解地点点头。 之后听说贾大娘曾去姚仙仙家里试探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姚仙仙是怎么拒绝的,结果非但没和贾大娘生分起来,反而跟贾家的关系比以前还要好。 贾小七耳闻母亲去求亲被拒绝。心里自然很不好受。可他的确是个好人,之后对待姚仙仙仍旧一如既往地好,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努力关照她又百般小心不想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贾大娘一度想从村里给他选个好姑娘为妻,可挑了三四个全被他给拒绝了。牛不喝水又不能强按头,贾大娘对这个儿子很是火大,却又无可奈何。 谢府我的女友是武神全文阅读。 徐镜儿花了钱,以为已经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心情大好,身子也轻快了一半,正歪在美人榻上捧着一盅木樨露小口小口地啜饮。 萍儿跪在地上,用一双小锤子帮她捶腿。 就在这时,外边小丫头高声报: “三爷回来了!” 然而话音未落,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那声音戛然而止,外头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徐镜儿心下一慌,谢宛飏这时候回来很稀奇。帘子外头的诡异气氛她更觉得稀奇。慌忙放下汤盅站起来,谢宛飏已经自己掀了帘子步进来。 徐镜儿见他气色更变,一言不发,径直走到罗汉床前坐下,心里越发紧张。忙捧了茶递过去。嘴里赔笑道: “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喝口茶歇歇吧,我去拿家常衣服给你换上?” 谢宛飏脸色铁青地瞅了她一眼。喝命:“萍儿出去!” 因为他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突然大发雷霆,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萍儿见了这般,慌得不知怎么样了,忙应了一声,带着屋里的小丫头全部出去。又将房门掩了,命其他人退得远远的,自己坐在墙角的小板凳上,担忧地守着。 屋里,徐镜儿也蒙了,不知有何等事。 只听谢宛飏冷冰冰地问道:“你花了一百两找城北码头的痞子打算收拾了冷凝霜?” 徐镜儿的心倏地一沉,她虽害怕他的怒火,但更觉得委屈,乍着胆子,理直气壮地说: “三爷,你也别恼,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一时气愤做得太过火,可就算您要纳妾,也该跟我说一声。就那样一声不响地养了一个有相公的外室,还让那个女人有了子嗣。我和爷成亲一年还没到,爷也太心急了点吧?” 啼笑皆非已经不能形容谢宛飏此时的心情,他被她气得火冒三丈,怒声道: “呸,什么外室?你哪知眼睛看见爷养外室了!爷要是有她那个外室,你当爷还会娶你这个脑袋被驴踢了的蠢女人?你知道人家相公让人给我带话说什么吗,她相公警告我管好自己的婆娘,如果我管不好,他不介意来替我管教,到时候断手断脚还让我千万别怪他!” 徐镜儿已经被弄糊涂了,惊恐地瞪圆了眼睛。恍惚间她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可冷酷的威胁又让她心里觉得恼火。她哆嗦着苍白的嘴唇怒道: “爷、爷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少给老子充什么正室娘子!”谢宛飏的眸子阴狠了起来,手钳子一般地掐住她的手腕,差一点就把她纤细的腕子掐断了。 他冷冷地凝着她警告道,“别以为爷对你和颜悦色点,你就能爬到爷的头上来!爷娶你不是为了让你上这来惹是生非当妒妇的。老老实实地呆着,你还能继续过这种被供着的日子,若再敢像个醋坛子似的愚蠢地胡来,别怪爷给你砸烂喽!” 说罢,狠狠地将她甩到一边去,转身大步出去了。 屋里传来委屈的哭声他也不理会,径自出了院子。刚走到夹道,迎面正房的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哭着说: “三爷、三爷,你快去吧,老太太在房里晕倒了!” 谢宛飏的心脏猛地一沉,撒腿就往春晖堂跑。 第六十一章 书斋来访 秋末冬初。 丽州首富谢家的老夫人因病过世,享年八十岁。 谢家上下一片缟素,泣血稽颡,举哀吊祭。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不间断地诵经超度,另设一坛又有九十九位道士解冤洗业,以免亡者之罪。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才出殡送葬祖茔。 据说出殡当日,两边的灯笼照如白昼神服。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一路从谢府出发,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向南前行。纸钱撒得满天满地,场面十分宏大。 又闻这场丧礼谢家三少爷哭得最是凄惨,据说谢老夫人生前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孙子,他的悲痛欲绝让所有到场的人都忍不住伤感地唏嘘一声。 而也就是在这场葬礼过后,谢宛飏一反常态,仿佛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似的。不再像以往那样积极主动,犹如三魂丢了七魄。吩咐他做的事情他也能做好,但没得到吩咐,他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尽力争抢、积极表现自己。 谢安国以为是祖母过世给他的打击太大,因此也没有苛责。反正对这个儿子他也说不上喜欢,既然他不想干,他就不逼他,反而把本该分配给谢宛飏的工作全部交到谢定邦和谢宛翔手里。 于是,谢大少爷和谢四少爷的竞争开始进行得如火如荼。 眼瞅着到了年关,过了这个年,开春的时候冷凝霜就要生了。 胎动日益频繁,晚上起夜的次数也逐渐增多。随着产期临近,情绪也越发变得不稳定起来,这种情绪上的不稳定最突出的就是表现在挑食上。 冷凝霜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产前抑郁的倾向,吃不到自己想吃的,就会有种想哭的感觉。 初冬的午后很安静。清冷的风妄图越过窗棂,掀开微动的窗纸,轻轻抖落阳光的影子。 室内已经点上了地龙,暖哄哄的。其实天气并没有那么冷,可白兔怕她因为怀孕时体质改变受凉生病。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被放在桌上,白兔挂着围裙,笑眯眯地望着肚子鼓得堪比两个大西瓜的冷凝霜,哄小孩似的,语调轻柔地道: “娘子,你想吃的鸡丝面做好了。” 良久。冷凝霜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偏了头望向他,忽然小声说了句: “我不想吃鸡丝面了。我想吃三鲜锅巴。” “锅、锅巴?!”白兔瞠大眼睛,眉心抽抽,有些结巴地重复。 他并不吃惊她的想一出是一套,因为他早就习惯了。可习惯了并不等于他能挺得住,他是愿意为娘子做一切事啦。可这一个中午从红焖羊肉到鸡丝面再到三鲜锅巴,她这个跨度也太大了点吧?! 抹去鼻尖上的汗珠,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每次她点了新菜。还没来得及吃掉的旧菜就得被他吃进肚。几个月下来,他已经胖了一圈。 “不行吗?”冷凝霜望着他,嘴唇微抿。有些失望地问。 柔波流转的眸子开始慢悠悠地闪烁出水光。 白兔只觉得从她的眼神里射出一支粉红色的箭,直直地插进他的心脏。这个样子的娘子虽说奇怪了点,但却十分惹人怜爱。 他用力点着头,抛开愁苦努力灿笑道: “行!行!不过这个时辰,现做锅巴恐怕来不及了。这样吧。我去镇上买。你自己乖乖地呆在家里,我顺路去叫虎子过来。他今天下午在家。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一个人别乱来,也不许出门,知道吗?” 冷凝霜听话地点点头。 白兔手忙脚乱地套上薄棉衣,换了靴子就往外面走美女娇妻爱上我。 不料刚走到院门口,却看见自家门前停了一辆很大的马车,文掌柜率先下来,然后对着随后从车上下来的一名中年男人略赔着笑脸。 白兔微怔,迎上去疑惑地问: “文掌柜,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还没到取书的日子呢。” “我今天不是来取书的。小白呀,这位是从城里来的罗掌柜,他在城里的博雅斋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我铺子里有好些书都是从罗掌柜那儿来的。博雅斋也卖些话本春宫之类的,之所以今儿过来,是因为罗掌柜从我那儿看中了你的书,想跟你谈笔买卖。” “买卖?”白兔很出乎意料,望向那罗掌柜,只见他不像一般生意人团头团脑的,身材精瘦,肤色紫赯。长相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可一双细小的眼却透露着专属于商人敏锐的精光。 “二位这时候突然过来,也太不巧了,我正要出门去给娘子买吃的呢!”管他是来干什么的,娘子的三鲜锅巴最要紧! 罗掌柜一听,脸色便有点不好看起来。 文掌柜也没想到白兔会用这种方式回绝。虽然双方认识了一段时间,他知道白兔是个不在意那些身外之财,只重视自己家庭生活的人。可作品能够进驻城里最大的书斋,虽说只是春宫,但这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才写过一两本就被大书斋挑中,这可不是所有写春宫的人都能有的机遇。 当下正想开口劝说几句,冷凝霜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站在堂屋门前笑道: “二位里边请。相公,你先出门吧,顺便再买一盒豆黄酥回来。” “知道了。”白兔眉眼带笑地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对前来拜访的两个人说,“我赶着要出门,你们若想谈生意上的事,就跟我娘子谈。我家的事全是我娘子做主。” 说罢,大步出门去了。他得在午饭时间过去之前把三鲜锅巴和豆黄酥买回来,免得娘子饿到。 罗掌柜显然很不习惯他们家的这种模式:就算家里的琐碎事都是由娘子做主,可生意之类的大事身为当家的男人至少应该表个态吧? 什么叫“我家的事全是我娘子做主”?! 他很是瞠目。 文掌柜对白家夫妻俩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习惯了,对着眉头微皱的罗掌柜笑道: “他们家的事的确都是由白大娘子做主,我和白小哥合作也是和白大娘子谈的。罗掌柜你别在意,咱先进去吧。” 罗掌柜闷了片刻。忽然很狐疑地低声问: “那本书上的春宫画真是他画出来的?” 文掌柜吧唧吧唧嘴,笑答: “怪才总是有点和别人不一样的古怪地方嘛。” 罗掌柜无语地摸了摸鼻梁,迈开步子进了堂屋。 冷凝霜含笑将两人请进去让座,又忙着找茶叶冲茶。 文掌柜见她肚子那么大,又要忙着泡茶,看上去十分危险,连忙说: “白大娘子别忙了,你身子不便利,倒杯水就行了。” 冷凝霜就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 罗掌柜更加无语地看了看手边的白水,顿了顿蛮尊全文阅读。先开口道: “白大娘子,虽然尊夫说一切都是由你做主,可我不知道你对你相公画春、春宫书这件事有多少了解……” 让罗掌柜和一个女人谈论春宫的事。他的面色多少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 冷凝霜淡淡地回答: “我都知道,所以罗掌柜,咱们就开门见山谈价钱吧。连写带画的那两本小说,虽说已经开始在文墨书铺发售。但说白了也只是闹着玩而已,我们家并不指望这个赚钱。所以若是太累或者报酬不合适的话,我们宁愿高兴了就写出一本拿到文掌柜那儿去卖,没心思就不写。” 一席话瞬间打碎了罗掌柜想摆摆架子的念头。 这个女人说话一点都不给人留余地啊! 她的意思是,如果他无法用丰厚的待遇和报酬来打动她,他就可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讪笑了两声。他说: “白娘子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果然是个爽利人,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们博雅斋请你家相公专门为博雅斋编撰春宫小说。每年最少出四本,越多越好,所有书必须带上插图。薪酬根据薄厚最低五两,最高十两。另外不许再替博雅斋以外的任何地方编撰。 听说白小哥在给文墨书铺编书时,还要自己抄写。我们博雅斋有人手负责这一项。所以白小哥只要出一本成书就好,其他的就由我们博雅斋完全负责。”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也就是说五两银子一次性买断。之后无论翻版多少都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愧是城里来的掌柜,比文掌柜精明多了,好算计! “每年最少只能出两本。另外我和文掌柜合作这么久,所以每年也会给文墨书铺编一本。其他的条件我都可以接受。”冷凝霜含笑看了因为乍听闻自己的生意竟要被博雅斋抢走,而失魂落魄的文掌柜,笑说。 文掌柜顿时欣喜若狂,双眼冒着感激的光芒看向冷凝霜。他一个小书铺,有一半是靠博雅书斋的庇护,才能挺到今天,他是无法反抗罗掌柜的。 他没想到冷凝霜居然会这么讲义气! 罗掌柜沉吟了片刻,觉得这样对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怕惹急了冷凝霜,她一不高兴再拒绝这桩生意,于是他应了下来。 约定好改日会有伙计过来拿了契约签合同。 文掌柜心情大好,刚要邀请罗掌柜离开,让冷凝霜这个孕妇好好休息。冷凝霜却叫住他,去书房拿了几本日历和一挂用纸包着的大型挂历,笑道: “文掌柜,这是今年的日历,订做的人你全都认得,帮我分出去吧。还有这一本,是挂历,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关照,这是低价送给你的。” “这么大一本?!”文掌柜吃惊地问。 “拿回去挂在墙上仔细看,这可费了我好大功夫呢,保证你喜欢,你娘子肯定更喜欢。” 文掌柜笑眯眯地道:“成,那就谢谢啦!你放心,等钱收回来后,我就让伙计给你送过来。”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白兔的叫嚷声: “娘子,锅巴买回来了!” 冷凝霜一怔,这么快?! 第六十二章 人工淋浴 白兔是一路飞奔而去,又一路飞奔回来的,三鲜锅巴用了特地向柳掌柜借来的食盒。 他穿着长棉袍,呼吸微促,手里拎着一只大食盒。手因为今天的天气不暖和而冻得略红,看上去像极了在大冬天里送外卖的。 冷凝霜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形象,既想笑,心里又觉得暖。 因为堂屋有客人,虎子一直呆在厨房里劈柴兼背书,听见喊声探出头来,瞠目结舌地道: “师父好快!” “小白,你这么快就回来啦,你上哪儿买吃食去了?”文掌柜和罗掌柜正要往外走,顶头碰见他很是惊讶,文掌柜疑惑地问。 “我家娘子突然想吃锅巴,我就去买了。文掌柜,你们这就要走?”白兔先含糊地笑答,接着又问。 “该谈的都谈完了,罗掌柜今天还要赶着回城里,我们就先走了六道仙尊全文阅读。” “白大娘子,我明天就会派伙计过来。”罗掌柜对这桩买卖做成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有些沉闷,估计是觉得白家招待不周吧,他扁着一张脸对白兔微微颔首,“白小哥,咱们以后再见吧。” 他生硬地说完,旋即大步离去。文掌柜急忙跟上前去。 白兔为了显示自己的待客之道,顺便送他们出了院子,再回到堂屋时,冷凝霜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食盒里取出锅巴和豆黄酥,高声道: “虎子,过来吃饭吧!” “不用了,师娘,我已经吃完那碗鸡丝面了。”虎子端过已经热透了的红焖羊肉放在桌上,笑道,“最近几个月,师父家的三顿饭还真是丰盛啊。” “那是因为你师娘想吃的太多了。你若得了闲就来蹭饭。在你师娘生孩子之前,我们家的三顿饭会一天比一天丰盛。”白兔笑说。 虎子噗地笑了,满口答应下来。 冷凝霜家烧了地龙,比虎子家暖和。虽然白兔已经回来了,不需要虎子再帮他看门,可冷凝霜也没让他回去。用她的话说,反正地热也要烧柴,干脆屋里多呆几个人,才不会显得太浪费。 虎子自是感激不尽。 冷凝霜和白兔两个人在堂屋吃饭。 白兔这一上午净折腾冷凝霜的吃食来着,这会儿都快饿扁了。捧着饭碗大口地吃着。 反观冷凝霜,明明菜是她点的,然而吃了两口却觉得胃里堵得慌。勉强用温水送下半碗饭。又觉得有点恶心,便无力地搁下碗。 谁说过来着,怀孕就是生九个月的病,搁在她身上真是正解! “不吃了?”白兔惊讶地问。 “胃里发堵,吃不下了。” “难道是肚子太大。把胃压住了?”白兔偏过头,忽然说出一句很“惊悚”的疑问。 “有这个可能。”冷凝霜没精打采地喝了口水,因为怀孕全身上下都萎靡不振,她也很难受,想了想,忽然问。“还剩几个月了?” 白兔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双眼含着振奋。为她打气道: “还有四个月,娘子,你要坚持住!” 冷凝霜郁闷地叹了口气,挠挠发痒的头: “我想洗头了。”又摸摸脖子上已经开始粗糙的肌肤,“也该洗澡了。” “那晚上我帮你洗。”白兔扒拉两口饭。说。 冷凝霜郁卒地叹了口气:“这种天气,我更想热热地泡个热水澡。” “不行啦娘子。你不能泡澡。还有四个月,你就坚持一下,等孩子生下来你就可以尽情地泡了。啊,不过生下孩子,你得等到做完月子以后才行哟。”白兔笑盈盈地说。 冷凝霜一脸阴沉地看着他,无限怨念。 白兔干笑了两声,别过头去。 娘子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每次她觉得难受时,都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幽怨地谴责他这个“罪魁祸首”。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的怨念也越来越多首长小心,暖妻有毒最新章节。 不过他觉得很开心,很幸福,所以也就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些怨念。表情丰富的娘子最可爱了! 他嘿嘿憨笑,顿了顿,想转移话题地问: “对了娘子,文掌柜和那个掌柜找你谈什么呀?” 冷凝霜一听见他问赚钱上的事,心情方好了点,把刚刚和罗掌柜的谈话对他讲了一遍。 白兔思索了一会儿,咬着筷子尖说: “一次性买断,总觉得咱们吃亏了。虽说他给的价钱比文掌柜高,可咱们和文掌柜每卖出一本,那可是五五分成的。” 冷凝霜冷笑一声:“城里有钱人多,博雅斋规模又大,在他那儿卖出的数量和单价可不是文墨书铺能比的。而且要不了多久,博雅斋也会跟咱们五五分成。”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白兔疑惑地问。 冷凝霜的眼里闪烁着自傲的光芒,莞尔一笑: “送到文墨书铺的那两本书我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可既然城里的书斋有意要把这类书做成一笔买卖,我自然该认真起来。这年代虽然没有版权这种东西,可只要我改个花样,外面的那些人一时半会儿是仿不出我的字和我的画的。而时间一久,就算有人能仿出来,正品也已经累积了一大批追随者。” 白兔张大嘴巴,恍然地点点头,满心激赏。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件事,很纠结地蹙起眉尖,问: “娘子,难道说……你要把春宫书做成一项产业?!” “都说了不要歧视春宫书嘛。”冷凝霜捧着水杯,垂眸敛目地回答。 “我没歧视春宫书,可是……”白兔讷讷不成言。 “莫非你歧视女人?”冷凝霜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问。 白兔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 冷凝霜笑说:“那不就好了,你既不歧视春宫书也不歧视女人,那我画春宫书你就没什么好反对了。” 白兔被绕进去了,脑子发蒙。仔细想了想,他找不出理由来说服她这么做不好,可又真心觉得她画春宫书是件很不好的事。具体哪里不好他也说不清。所以他只能自己纠结,却无法反对她。 挠了挠头,他真心郁闷!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白兔把浴房的地暖烧得热热的,矩形的柏木浴缸没有注水,因为他听说孕妇是不能泡澡的。 为了给她洗澡,自她怀孕,浴室里又添了一只装热水的木桶放在浴缸边。 他小心翼翼地把冷凝霜抱进浴缸里。因为怕着凉,冷凝霜也没脱衣服,仰躺在浴缸内。头靠在浴缸边沿。 白兔坐在她的脑后,水盆水瓢都已经架好了。熟练地拆开她的发髻,舀水帮她洗头发。再用干布巾拧干,高高地挽起来,这才帮她脱衣服。 六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变得像别人快要生了似的样子,白皙的肚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色血管,鼓得仿佛都快要爆炸了。乍一看有点恐怖。 白兔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自语似的低喃道: “比上次又大了不少。” “就是说,而且越来越不老实了大海王全文阅读。”冷凝霜下意识也在肚皮上摸了摸,抱怨道。这么大的肚子,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有点可怕,顿了顿。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很紧张地问,“你觉不觉得今天左边比右边小?” 白兔一愣。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了一番,摇头道: “没觉得。” “可我真觉得左边比右边小!这是怎么回事嘛?!”她用双手在肚子上摸来摸去,有些焦虑地轻声说。 白兔顿了一顿,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说: “你最近好像越来越紧张了。” “我哪有!”冷凝霜死鸭子嘴硬。 “你在害怕?”他目不转睛地凝着她的脸,轻笑着问。 “我才没有!”她盯着他。立刻矢口否认。 “真的?”他用怀疑的眼神含笑望着她,用怀疑的语调微笑着问。 冷凝霜想要否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临了突然怕生孩子,这是多大的耻辱。然而在他这样的眼神下,她张了张嘴却无法欺骗人。顿了顿,有些自暴自弃地别过头去,赌气地道: “我又没生过孩子,偶尔不安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白兔微笑了笑,捏了捏掌心里她的小手,抬起头望着她的眼,认真地说: “我会寸步不离地陪着你。所以,咱们一起度过这一关吧?” 其实他心里也是很不安的。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虽然孩子又不是他生,他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听了这话的感觉却还不坏。 顿了一顿,她噗地笑了,问: “你打算让我站多久?” 白兔一愣,呀地一声,手忙脚乱地脱掉还挂在她身上的外衣,三下五除二扯掉她的衣裙。 冷凝霜光溜溜地站在浴缸里,双手扶着边沿。这个形象虽然让她觉得有点别扭尴尬,可是以她现在这种笨重的身体,靠自己洗澡是很辛苦的。 白兔抓起一只小木桶,从旁边的水桶里舀了温水,自上而下地,一桶又一桶帮她冲洗身体。冷凝霜看着无数的水流滑过自己高耸的肚子,忽然扁着嘴说: “等这一胎生完,我再也不生了。” 白兔正在用澡豆抹遍她全身,闻言,笑眯眯地点了点她的肚皮,道: “这两只出生以后还不一定会闹成什么样呢,有两个就够了!” 他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有感应似的,一记脚丫踹了出来。 冷凝霜的肚子一个收缩,好疼的感觉,让她直想把里头的那东西给揪出来! 白兔起先觉得自己得到回应很有趣,可抬头望见娘子不舒服的表情,慌忙站起身,一边帮她揉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边嘿嘿笑道: “这孩子也太淘气了,总是让你疼,等他出来我一定替你好好说说他!” 只是好好说说? 冷凝霜无语,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第六十三章 再遇乔青 今年的这个春节,冷凝霜和白兔二人过得极其郁闷。从早到晚,胎动频繁,幅度极大,弄得他们几次三番地以为是要生了。白兔连夜数次去敲村里稳婆家的门,把那个老婆子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博雅斋的动向在冷凝霜的计划之内。 冷凝霜的第一部书出给博雅书斋时,总共交上十本。罗掌柜有些不满意,因为根据契约上的协议,她只要出一本成书即可,剩下的翻版工作由他们博雅书斋来做,以降低成本。 因此他并不想十本都收。 冷凝霜也不恼,笑吟吟地说他们只是闲着没事干,就多抄了几本。除了第一本五两银子,其余的按博雅斋的抄写价格来计算就行了。 罗掌柜这才放心,露出点笑模样。既然都是抄写,谁抄都一样。 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冷凝霜摆了他一道。 正版和翻版出售时价格相同,可插图的优劣程度、字迹的笔法在懂行的人看来完全不一样。而肯买这种书的人都是一些有钱人,这些有钱人偏偏又都是懂行的。就算不懂行,和懂行的人成天花天酒地,闲聊时把各自买的书翻出来一比较,优劣立显。 于是开始有人频频找茬,说正版和翻版卖一样的价钱,这根本就是欺诈。 罗掌柜没想到正版和翻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更没想到会产生这么坏的影响。 更让他想吐血的是,冷凝霜在自己亲笔的书的封面右下角自制了一枚防伪标识。只要加热,就会显现出一个漂亮的浪蝶形状,等温度降下来又会消失。 这只是简单的化学,可对于古代人来讲,要理解这个实在太困难了。 罗掌柜抓耳挠腮地想也找不出破解方法。可买书的人却纷纷觉得新奇,并为买到这本正版书颇以为傲。 富贵圈子里这种无聊的攀比是流行得很快的,没过多久,博雅书斋就乱了套,每天来问有没有“笑笑生手写的正版春宫”的人络绎不绝,差点踏平门槛。 于是纵使罗掌柜心里很火大,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冷凝霜了。 冷凝霜笑意盈盈地接待了他。 双方经过半个时辰的谈判,罗掌柜败退而归,因为她死活不肯退让,而知名度又已经打出去。并迅速扩散了。他只好答应她的条件,双方重新拟订协议,以后凡是冷凝霜手写手画的。双方六四分成,她拿大头;凡是工人抄写完,用她上插画的,双方五五分成。 罗掌柜匆匆地来,悻悻地归。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被拔去了一身羽毛。拉长了一张老脸,他郁闷得要死! 进入二月,离冷凝霜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白兔提前从城里请来由谢宛飏介绍的两个很有名的稳婆入住家里的书房。 两个稳婆不太满意这间农家小院,见惯了大场面的她们觉得实在是太寒酸了。可因为是谢三爷介绍来的。谢三爷又在暗地里嘱咐她们一定不许怠慢,她们也不敢把嫌弃表现在脸上。好在薪酬不少,每天也被好吃好喝地供着。住下之后二人还是觉得挺满意的。 二月份也是虎子正式去参加童生试的月份,先考四五场县试,过了之后再依次参加府试和院试。一套考试下来,大概会从现在一直持续到夏天结束。等这几项考试全部都通过之后,虎子就能变成秀才。有资格进入官学,并踏上科举之路。 第一场县试在兴隆县上[高干bss在上全文阅读。作为孔德先生的得意门生,虎子到了镇上自然有孔德先生关照。 村里的里正得知他们村居然马上就要出一个秀才了,与有荣焉之际,很大方地将自己家的毛驴借给虎子,让他骑着驴去镇上。 平常虎子都是自己去上学的,可今天姚仙仙仿佛有点神经质,百般担心,央求贾小七送虎子去镇上。 尽管虎子一个劲儿地说不用,可贾小七还是点头应了,答应会把虎子送到镇上,亲眼看到孔德先生接应,他再回来。 姚仙仙这才放下心来。 姚大娘和大福特地从河田村赶过来。 姚大娘模糊着一双眼,摸着儿子的脸哭得稀里哗啦的。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快就可以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了,她以为以儿子执拗的性格,说不定将来真的只能当个木匠。没想到曾经固执认死理的傻小子也终于要踏上这一步了,孩子他爹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虎子,快给你师父和师娘磕个头。你记着,你能有今天全靠你师父和你师娘。不管你去考了之后中不中,你也不能忘,他们是你一辈子的恩人。”姚大娘拉着虎子的手,泪水纵横地说。 冷凝霜的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白兔搂着腰,站在低矮的房子里,像一只矮胖矮胖的狗熊,闻言,连忙笑道: “姚大娘,快别再说这话了,就算是我们帮了虎子一把,但能有今天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话音未落,虎子已经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师娘,你们放心,我这次去一定会好好做文章,你们就好生等着我的喜信儿罢。” 冷凝霜微微一笑:“快起来。结果先不论,你只要仔仔细细地答,别马虎了回头让自己后悔就行。” 白兔笑道:“你师娘说的也是我想说的。结果不重要,就当试炼一场,保持平常心,别太急功近利了。” “是,我省得了。”虎子重重地点头,应下。 因为姚大娘的眼睛不便,外边又冷,姚仙仙和虎子都没让她出去送,她只好带着大福坐立不安地呆在家里。 冷凝霜对白兔笑说:“咱们也去送送他吧,反正就送到村口,也不远。好长时间没在外边走走了。” “不好吧?”白兔犹豫着道,“外边天又冷,再说你身子重,还是别乱走的好。” “马上快要生了。我有点担心胎位,所以才想多走走,矫正一下胎位。这一个月在家里你都不让我好好走,正好今天出来一趟,只在村子里走几步,把虎子送走咱就回去。” 白兔听见她这么说,纠结了一阵,只好应下。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出了姚家,在后面跟着虎子等人慢慢地往村头走。 行了没多远,便远远地看见村口处通往镇上的那条土路。 今天天气不暖和。虎子怕姐姐和冷凝霜冻着了,就回过头要几个人别送了。既沉重又有些兴奋地重新与他们道了别,和贾小七一人骑一头驴子。往镇上去了。 姚仙仙满心复杂,胸口处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有。 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呆呆地站在冷硬的地面上,目送弟弟远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土路尽头。她才怅然地叹了口气,既骄傲又自豪还挂着忐忑。 冷凝霜笑道:“别担心,孔德先生不是说了,以虎子的实力,只要稳定发挥,就没问题晚唐全文阅读。” 姚仙仙听她这么说。心微微安定下来,叹息着笑道: “希望他能稳定发挥。” 白兔笑说:“他去考试都没紧张,你怎么比他还紧张?” 姚仙仙愣了愣。旋即想想还真是那样,这好像就是那句俗语“皇帝不急太监急”,不由噗地一声笑了。 三个人转身往回走,白兔扶着冷凝霜小心翼翼地走在不算太平的村路上,姚仙仙并排走在另一边。 就在这时。一辆楠木包裹着毛皮的豪华马车迎面驶过来,从三个人身边擦过。 马车的车厢大而宽敞。拉车的马高大结实,赶车的车夫衣着鲜亮,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座驾。 不过冷凝霜他们三个人对这种与己无关的事向来不在意,也没有围观的习惯,所以这辆马车并不能吸引他们。淡定地擦身而过,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远,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惊喜又娇媚的惊呼: “白公子!白公子!” 白兔愣了好半天,才察觉到这个声音好像是在叫自己,皱眉回过头去。这是下意识的,人在确定听到有人叫自己时都会回头。 后来他万般后悔地想,如果当时他不回头就好了。 那辆豪华马车早已停下,一个裹着狐裘,全身红通通像只灯笼的年轻女子从上面跳下来,直冲着白兔飞奔而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声音如清脆的铜铃。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白兔的脸,满是痴迷,欣喜若狂地道: “白公子,真的是你!你让我好找!我问宛飏表哥你住在哪儿,可他总是推脱不肯告诉我!白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让我去你家坐坐吧?!” 声音娇嗲得让姚仙仙直搓鸡皮疙瘩。 她瞠目结舌!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居然当着娘子的面跟人家的相公调情,还非要厚着脸皮去男人家做客,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廉耻”二字该怎么写呀?! 白兔厌烦地皱皱眉,一言不发,搀着冷凝霜就走。 又被无视了,乔青青见状,眼里划过一抹阴冷。 顿了顿,她偏不信邪,脸上重新挂起妩媚的笑容,娇俏地奔上前去,一把抱住白兔的胳膊撒娇道: “白公子,别这么冷淡嘛,奴家是真心喜欢你的!自从上次看见你,这几个月以来,奴家每天都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夜里睡不好!白公子,我为伊消得人憔悴,难道你都不心疼吗?” 姚仙仙恶寒,她以为自己当初倒贴沈丘、还鬼迷心窍向白兔表白就已经够不要脸了,她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跟眼前这位比起来,她姚仙仙简直就是绝世好姑娘啊! 白兔的眼里写满了浓浓的厌恶,眉心皱着,仿佛有什么脏东西粘在了身上让他觉得很是恶心。一股凛冽的阴鸷从周身的毛孔里汹涌而出,凝聚成实质,泛着黑紫色,恍若幽冥炼狱。 他一个甩手,重重地将乔青青甩到一边去,鲜艳的嘴唇带着厌恶,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那凌厉的警告,仿佛她再敢哪怕只是看他一眼,他都会出手杀了她! 第六十四章 早产!早产! 乔青青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昨天去伽蓝寺进香,路上耽搁了,赶不及回城,便在村子里借宿一宿。不想早上刚要离开时,忽然听见那魂牵梦萦的嗓音,掀开车帘子一看,还真是惊喜从天而降。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找白兔已经找了很久了! 哪成想她巴巴地停车贴上来,对方不但不领情,反而无情地将她甩开。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甩开她。被这样地无视、被这样粗暴地对待,这是她作为骄傲的大小姐自尊心决不允许的。 脸色霎时阴沉下来,这个男人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远远地,她乘坐的那辆马车上,车帘子被悄悄掀开一角,同行的徐镜儿望见这一幕,心里狠狠地欢喜了一把一品邪君最新章节。 都是因为那对招人憎恶的夫妻,接近谁不好,偏偏接近她家相公,让她因为他们的事肉里仿佛扎进去一根刺,浑身不自在,还要因为他们的事倍受丈夫的冷落。 惹怒了刁蛮乔大小姐,你们找死! 徐镜儿阴沉一笑。 接下来,她很期待! 乔青青望着无情地甩开她、正打算扬长而去的人,心里勃然大怒,对着身后的两个家丁微微扬头。 两家丁会意,凶神恶煞地站在三个人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冷凝霜烦躁地皱了皱眉,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乔青青以为他们知道怕了,高傲地扬起脸,得意洋洋走到三个人面前,微笑道: “白公子,别这么无情,青青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姚仙仙巨恶,摆出强抢民男的架势。嘴说却说只是交个朋友,这个女人是从“不要脸村”来的吗?! 冷凝霜很是烦躁,对白兔说: “我不舒服,咱们快点回去吧。” 白兔见她这么说,心里大惊,毫不掩饰紧张地,慌忙点点头。手指微微一弹,乔青青似乎看见两个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小石头咚地砸中了两个家丁。两个家丁身子晃了晃,竟集体昏了过去。 姚仙仙吃惊地四下张望:“哪儿来的小石头?那帮孩子,成天在村子里乱扔石头!” 乔青青听她这么说。也以为是村里的小孩子胡乱扔石头歪打正着。天降横祸让她处了下风,她本就觉得恼火,又见冷凝霜眉微蹙。明明是个肚子比球还大的难看孕妇,却妖妖乔乔的惹人怜爱,心里更是嫉妒。 胸腔内的怒火越烧越旺,又看白兔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小心地搀着冷凝霜往回走。心中越发按不下这口毒气。 她气愤得胸脯处一起一伏,两眼恶毒地瞪着冷凝霜的背。忽然冷冷一笑,手探进嘴里,响亮地打个口哨。 接着只听汪汪汪几声急吠,一头半人多高、牙尖齿利的猎犬已经自身后划了一个半弧,嗖地从稀疏的草丛中直冲过来。白森森的长牙露着。神态凶狠,眼睛猩红,一个跳跃。朝冷凝霜的后背猛地扑来。 若是平时,冷凝霜一定能躲开,可她的肚子已经九个月了,身体笨重。眼瞅着那条发疯了似的大狗朝自己扑来,她也只能下意识地往后挪挪步子。却根本躲闪不开。 姚仙仙从没见过这么凶的狗,吓得啊地一声尖叫。过度惊恐让她忘了冷凝霜现在正怀孕。抓起她的胳膊,拉着她就想跑。 白兔也惊了一跳,这条狗扑出来得太突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该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去挡。 就在那头恶犬差点咬上来的一刹那,一团庞大的身影从侧面猛扑了过来,一口咬住恶犬的脖子,将它狠狠地扑倒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喉咙深出溢出愤怒的咆哮,尖锐的狼牙刺进恶犬的皮肤,三两口,哈二就把偌大的一只狗咬死在地上! 鲜血刺激出了它的狼性,哈二暴怒地盯着面前这个放狗袭击他家孕妇的魂淡。 刚刚愉快地打猎回来,本想中午吃顿好的,没想到离老远却闻到了一股讨狼厌的狗骚味十二大陆最新章节。“红灯笼”你想死吗?居然敢动老子的专属金主,你若把她给伤了,以后谁还给老子赚钱买好吃的!你若害了她肚子的孩子,往后老子上哪去找玩具玩! 你这个恶毒的坏女人! 乔青青瞠圆了眼睛,惊恐地瞪着面前这只肥头大耳的狼,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 她虽然刁蛮,虽然喜欢养恶犬,但她没见过狼! 眼前这匹凶狠的狼竟然三下两下就把她的爱犬给咬死了,她心里又怒又怕。 哈二绿油油地瞪着乔青青,呲起尖利的牙,脸上还沾着狗血,忽然凶狠地朝她扑来。 乔青青放声尖叫着转身逃跑。 哈二冲上去,一口咬在她的腿上,又用爪子在她的屁股上狠挠几下。 乔青青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哭爹喊娘,尖叫声更响亮。 冷凝霜脸色惨白,额头上滴着汗珠,对着白兔沉声道: “叫哈二回来。” 白兔忙打了个口哨。 哈二愣了愣,这才松开乔青青的腿,乖乖地退开。 一旁已经吓傻了的小丫头趁机慌忙扶起乔青青逃上马车。 哈二作势要追,乔青青吓得一叠声地喊叫让车夫快跑,也不管地上还昏着的两个家丁和爱犬的尸体。远远地,还能听见她在马车里大声地哭叫。 白兔的眼里满溢了嗜血的寒意,嘴唇抿了抿,垂下一抹肃杀的弧度。 不过他现在没心情去追究那件事,回过头紧张地问: “娘子,你没事吧?” 她刚刚躲避恶犬时,一个没站稳,虽然他接住了她没让她摔倒,可她的腰似乎闪了一下。 冷凝霜手掐着腰,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往外冒。半晌,努力呼出一口气。淡淡地说: “仙仙,去贾大娘那儿请她来帮忙。兔子,抱我回去。孩子、孩子要生了……” 因为她的语调太过平然,以至于这话落下之后,白兔和姚仙仙竟呆立在原地,没明白她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姚仙仙啊地一声尖叫,撒腿就跑。 白兔的脸刷地一下惨白惨白,脑子比他的脸还要白。机械性地抱起冷凝霜,一路狂奔回家。 好在家里有稳婆。两个老婆子接生了半辈子,一看就知道是真要生了。惊呼了一句早产,连忙铺被的铺被。布置产房的布置产房。 冷凝霜被放在床上,双手抱在肚子上,面白如纸,汗水淋漓,整个人如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已经湿透了。 白兔跪在床边。手足无措地抓着她的手,想说话嘴唇却哆嗦得厉害,什么也说不出来。 冷凝霜忍着宫缩的疼痛,觑眼看着他时,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无措和惧怕,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 他极度惊恐的呆滞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她忍不住扯出一个短笑。然而笑到一半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袭来,她倒吸了一口气。闷哼出声。 这一声让白兔的神思彻底归位,紧紧地抓住冷凝霜的手,望着她不成人色的脸,眼圈通红通红的,结结巴巴地道: “娘娘娘……” “叫娘子就好无尽丹田最新章节。”冷凝霜艰难地抬起手。拭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白兔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给她擦汗,一双阴沉如水的眸子里蓄满了浓浓的恨意。咬牙切齿地道: “娘子,都是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女人害你早产的!娘子你放心,等你生完了,回头我就杀了她替你出气!” 恐怖的阴狠表情把刚踏进来想赶他出去的稳婆吓得腿一哆嗦,张着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的院子里,贾大娘和几个交好的妇人全过来帮忙,准备剪刀热水和纱布。姚仙仙一个箭步冲过来,扑在冷凝霜的床边,语无伦次地问: “冷姐姐,冷姐姐,你怎么样,稳婆说早产,怎么会这样?都怪那个死贱人,她到底是从哪来的嘛!不要脸!” 冷凝霜听她的声音也快哭了,皱皱眉,安慰: “双生子本来就容易早产……” 话音未落,姚大娘已经进来将姚仙仙往外扯,让她别打扰冷凝霜,以免她费神。 紧接着,贾大娘捧着一碗鸡汤面进来,忙忙地说: “小白,你快出去,产房里有男人不吉利。”挤开白兔,捧过碗来,“小白媳妇,快吃点快吃点,把力气攒足了,你怀的可是两个。” 另一个稳婆也来拉白兔:“白公子你快出去等,男人不能呆在这儿,你在会让白夫人没法安心生产的!” 白兔脸色铁青,这次的他特别执拗,挣开稳婆的拉扯,紧紧地握住冷凝霜的手,双眼直直地望着她,坚定地道: “娘子,让我陪你吧!让我陪着你!我不会让你分心的!” 冷凝霜正在忍着痛被贾大娘喂着喝鸡汤,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说: “随便你。” 白兔被允许留下来,心中松了一口气,眼里写满了浓浓的欣喜。如果今天不看着她生产,呆在外面几个时辰他一定会紧张窒息而死的。 冷汗已经将衣服湿透了,他咬着嘴唇,眼神贪婪地注视着她,生怕一个眼错她就会消失。 恐惧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的心脏被高高地吊起,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剧烈地颤抖。 他一动不动地握住她的手,缺氧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好久。 冷凝霜并没吃下去多少东西,只是喝了几口面汤,勉强给自己补充点体力。 其实在大狗扑过来之前,她就感觉到肚子有点不舒服,后来那连惊带吓地闪了一下,加剧了她的身体反应。 乔青青那个女人虽然很让她恼火,可她现在已经没心情想那个了。 早产这件事在她知道自己怀了双胎时就已经有了准备,对此她并没有太紧张。 这一刻,当她作为一个准娘亲躺在产床上时,本来之前想东想西、惴惴不安的她突然一下子变得豪气了许多,她认为勇猛的自己一定会顺利度过这一关! 儿子,来吧! 第六十五章 难产!难产! 阵痛的频率越来越快! 宫口开了!羊水破了!人已经疼了一个时辰了,可还是生不出来! 两个稳婆累得满头是汗,不停地大声叫喊让冷凝霜用力。 白兔死死地抓着冷凝霜的一只手,脸色刷白,嘴唇刷白。一会儿看看痛入骨髓的冷凝霜,一会儿又看看两个汗流浃背的稳婆,眼神忙碌地闪来闪去,心脏仿佛在嗓子眼里怦怦乱跳。 他敏感地察觉到现在的情形有点不对,可是又不敢问,怕打扰她们让情况变得更加危急。只得死死地握着冷凝霜的手,整个人都失去了血色,如一尊雕像般,呆呆地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 冷凝霜一声没有喊叫,白兔没见过别人生孩子,所以也没想过奇不奇怪。就算他见过,以他此时一片空白的大脑回路,他也无法产生疑问。 他不奇怪,可外边的人却感觉奇怪,姚大娘皱眉道: “怎么这么久一声也没有?” “娘,冷姐姐会有危险吗?”姚仙仙一把攥住她的手,紧张地问。 “有事里边的稳婆就喊了。小白媳妇怀了两个,不喊叫也能省些力气。”贾大娘沉稳地说。 姚大娘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姚仙仙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在院子里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心里默默祈祷冷凝霜一定要顺利! 半刻钟过去了,第一胎的小婴儿终于露出了一小丛油黑油黑的头发。汗如雨下的稳婆见状,不由得欢喜了一声。 白兔心脏一提,惊喜地凑过去看,又开心地坐回来,对着冷凝霜傻乎乎灿笑道: “娘子,已经能看见头发了。你再坚持一下,他马上就出来了!” 冷凝霜勉强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拳头握紧,狠狠地用力。 白兔连忙用帕子帮她擦汗,望着她失了血色的唇,表情僵硬下来,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久,稳婆突然皱紧了眉,为难又焦虑地说了句: “不行啊。孩子的头卡住了,出不来!” 白兔心脏一沉,仿佛世界毁灭般的恐惧海潮一般地席卷而来。他呆呆地望着稳婆。哆嗦着嘴唇,讷讷地问了句: “什么意思?” “白公子,你夫人的情况很难办,孩子胎位不对,头卡在里面出不来财色无边全文阅读。她怀的又是两个。头一个都折腾了这么久,第二个在里面还不知怎么样。时间越久情况就越危险。” 白兔呆了一呆,忽然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周身上下散发出浓厚的暗黑之气。他站起身,一把掐住那稳婆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阴森森地道: “你跟我说危险?那我花钱让你来究竟是干什么的?若我娘子今天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两个老东西也别活命!” 稳婆被掐得两眼翻白,恐惧地看着白兔。哆嗦着道:“白、白公子饶命!” 另一个正在给冷凝霜接生的稳婆更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喘,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冷凝霜神志尚清,努力缓了一口气,虚弱地道: “兔子。你去城里找谢宛飏,让他请两个好郎中过来守着。今天怕是要有用到郎中的地方了。” 白兔闻言,慌忙放开稳婆,脑袋一片空白地点着头: “好,我去让虎子他姐跑一趟!” “你亲自去,你快。”冷凝霜闭了闭眼,说。 白兔被一语点醒,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娘子果然了解他的底细,只是从来不说罢了。 他也明白此时最该去找个郎中,然而他怕,他怕自己走了之后再回来就永远也看不见娘子了。 他红着眼圈,满脸悲伤,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泫然欲泣! “快去!我死不了!”冷凝霜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喝道。 白兔被吓得浑身一颤,接着挂了两泡眼泪,掩面飞奔而去! 冷凝霜无语地闭了闭眼,沙哑着嗓子对两个稳婆说: “好歹孩子头朝下,虽是难产也比不上脚朝下危险,不管怎样继续生吧。” 此时这两个稳婆刚从被白兔制造出的恐惧中脱离出来,又听她这么说,心里忽然升起了浓浓的佩服。 果然这对夫妻都是神人呐,哪家产妇在折腾了一个半时辰后居然还能挺住不叫、思路清晰、脑筋清醒啊,搁在别人身上还不早就鬼哭狼嚎、手软脚软、喊爹骂娘了! 外边的人见白兔哭着飞奔出去,吓得魂飞魄散。贾大娘和姚大娘着急忙慌地奔进来,连姚仙仙也心急如焚地跟了进来。一听说冷凝霜难产,全都唬得白了脸。 很奇妙的是,冷凝霜在难产的时候想的不是自己,她最最担心的居然是还没出生的孩子! 头朝下的难产必是枕后位,因为脸朝上在受到挤压时孩子会下意识地昂头,这样极容易导致孩子窒息。而且如果第一胎用的时间太久,到第二胎时力气不够,孩子很有可能会因为缺氧胎死腹中。 她不想这样! 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能有事! 似乎当心理够强大了,人的身体也会很神秘地跟着变强。 当白兔从城里一路飞驰而归时,刚奔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哇的啼哭声从门板里传来。 他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丝丝地注入他的心脏,蔓延至全身。他的身体还保持着向前飞冲的姿势,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生了…… 生了帝道至尊最新章节! 他猛然一个激灵,慌忙奔进去。一股血腥味迎面冲来,他的心害怕得如擂鼓。贾大娘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一屋子的女人眉眼带笑地对着他说恭喜。 “是个大胖小子!”姚大娘抿嘴笑说。 白兔却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直扑到床边,见冷凝霜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满满的汗,虽然呼吸还算平稳。但却疲累不堪,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睚眦欲裂地呼喊道: “娘子!娘子……” 冷凝霜的睫毛动了动,忽然皱紧了眉,启唇,沉声吐出三个字:“开始了。” 两个稳婆会意,知道是第二胎的阵痛开始了,慌忙各就各位。 贾大娘见白兔回来了,又没顾得上看孩子,便把孩子抱了出去。给等在门外的两个婆娘照看。大家都是生过孩子的,很有经验。 姚大娘怕冷凝霜力气不够,和贾大娘又去厨房炖鸡汤。 姚仙仙在西屋和两个婆娘一起照看小婴儿。忽然听见外边一阵马嘶,似乎有人进院了。她愣了愣,慌忙迎出去,却见谢宛飏一手抱了两个盒子,一手提着一个脸色惨白、快要吐了的中年人步履匆匆地进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宛飏先劈头盖脸地问: “里头怎么样了?” “正在生第二个,头胎难产,我怕冷姐姐快没力气了。”姚仙仙也不含糊,清晰地回答。 谢宛飏皱了皱眉,催促郎中先进去,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姚仙仙: “这里头是人参。你去煎了汤拿过来,给她补元气用的。” 姚仙仙点头,小心地接过来就往厨房跑。 谢宛飏也不避讳。转身进了产房。隔壁屋出来的婆娘见他锦衣貂裘,满身贵气,也不敢阻拦。等回过神时,对方已经关门了。 谢宛飏一进屋就听见白兔带着哭腔大声喊:“娘子!娘子!” 他心脏猛地一沉,慌忙上前。问正在给冷凝霜诊脉的郎中: “怎么样?” 郎中面色凝重地从药箱里拿出一枚催生丸,塞进冷凝霜的嘴里: “这位夫人生的是双胎。头一胎又生的时间过长,导致身体无力。我给她服了催生丸,希望能帮助她催产。” “李郎中呢?”白兔问。 “李郎中年纪大了,不能骑马,坐了马车随后就到。这位孙郎中是他的门生,对妇科也很擅长。” 白兔呆呆地点点头,望向因为力竭几近昏厥的冷凝霜,双眼噙泪。 冷凝霜安静地躺在床上,脑袋里只剩下一丁点意识。 身体仿佛被万吨卡车碾过似的,粉碎粉碎地疼,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感已经让她的神经彻底麻木了。 她隐隐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明明在努力地推啊挤,迫切地想要钻出来,可她的身体却不争气地软弱无力,收缩得很慢。她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了,她只是觉得心里难过。 此时的她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过去,然而脑海中残存的一点执念却在不断地告诉她,不能睡,不能睡警路官途。 就在这时,她隐隐觉察到孩子的力气似乎不如刚刚了,她心急如焚。 耳边传来说话声她听不太清楚,突然,有啜泣声准确无误地传入耳膜,黑暗中她听得异常清晰。她的神智略微清醒过来,闭着眼哑着嗓子说了句: “我都没哭,你哭个毛啊?!” “娘子!”白兔瞪着两只红肿的眼睛,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刚才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几乎感受不到,他还以为她死了! 冷凝霜缓缓睁开眼,在场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她刚刚的情况有多危险,收缩无力导致孩子只露出半个头却出不来,她又几乎没了气息,人们以为她快死了! 白兔见她睁开眼睛,心情从大悲到大喜,挺着脖子,傻啦吧唧,竟然哇地一声哭了! 冷凝霜剜了他一眼:“我还没死呢!”别没出息! 谢宛飏刚刚心脏差点停掉,此时从地狱飞上天堂,心情舒畅,又开始嫌弃白兔没用了,一把揪过他,给李老郎中腾地方。 李老郎中用针灸在她的穴位上扎了几下,让她含了参片,声音凝重地道: “大娘子,你再加把劲!” “是啊白夫人,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你再用点力,马上就能生下来了!”稳婆满头大汗,高声鼓励道。 冷凝霜疲惫地闭了闭眼,双手握紧了床单,粗重地呼吸了几下。 她就不信了,一个孩子她却生不下来! 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身体里的孩子仿佛感觉到母亲强大的意志,也跟着用力往外推…… 半晌之后,平息了许久的产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沙哑尖锐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痛叫,穿透了屋顶,直冲云霄! 白兔站在床边,心脏骤然揪紧,腿一软差点没坐在地上。 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划过静寂的夜空! 稳婆满是疲惫绝望的脸此时写满了喜悦,大声报告道: “恭喜白公子,又是一个胖小子!” 白兔此时的心情已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了,悲喜交加。仿佛绝处逢生,又似死而复活。心情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让他差点又哭出来。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床前,望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冷凝霜,拉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哽咽着轻唤道: “娘子!” 语调里浓浓的情愫让人动容。 谢宛飏站在窗前望着他颤抖的身影,眸子黯了黯。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鲜红的血突然不要命地喷涌而出,室内霎时弥漫了一股铁锈般的味道,让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大吃一惊! 白兔惊恐地瞪圆了眼睛,望着血流了满床、已经昏死过去的冷凝霜。 李老郎中眉头紧皱。 最怕的事终于发生了,产后血崩! 第六十六章 我喜欢你! 冷凝霜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这感觉很清晰,体温、气力随着止不住的鲜血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再流下去,她认为她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具干尸。 上辈子活活累死,这一世她本以为自己会像正常人一样,老死在温暖的床上,身旁儿女环绕…… 她现在的确是在床上,屋子里也很温暖,可她就要流血流死了。 过劳死与产后大出血,这两种非正常的死法贯穿了她的两个人生,这让她深深地觉得,自己就是那茶几上粗劣的杯具! 李老郎中已经顾不得男女大防,拼足了老命给她止血,然而血根本止不住。 耳边传来白兔的大哭声,让几近昏迷的冷凝霜清醒了些,她觉得自己该交代下遗言了。 这些年她非常地清楚,她是白兔的人生支柱,如果她挂了,白兔也完了,到时候他们的孩子一定会非常悲惨,被卖掉啦被虐待啦,如果长得像白兔,万一被逼进小倌馆成了绝世小受…… 咬了咬牙,她决不允许! 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她艰难地伸出手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地抓住白兔的手,迷糊的眼居然能准确无误地聚焦到他那张肝肠寸断、梨花带雨的脸上。 她想她此时的表情一定是非常凶狠:“我、两辈子才生过这一次孩子,要是我死了,你一定好好把他们养大。你若敢虐待他们,我就让你下――地――狱――” 她用沙哑得可怕的嗓音沉声警告。 “我不要!”白兔失去母亲的孩子般大哭起来,用力地摇着头,动作幅度之大让冷凝霜很害怕他会把脖子摇断。他狠呆呆地瞪着她,满脸泪痕,咬着牙冷声威胁道,“你若敢死。那两个孩子和我都不用活了,我们三个一起下地狱陪你!你若舍得,你就闭眼!” 冷凝霜急促地喘息着,有气无力却能直勾勾地瞪着他,瞪着他,好半天,从牙缝里恼火地挤出两个字: “你狠!” 白兔此时脑袋嗡嗡作响,被褥上触目惊心的猩红他压根不敢去看,只能浑身颤抖地紧盯着她的脸。他不是没见过血,他见过太多太多。对于恶心的血腥味道他习惯到麻木了。然而属于她的血腥味钻入鼻腔里,他却被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抽走了灵魂,占据了空荡荡的驱壳。 他冷得发僵。 “娘子你不能扔下我。娘子你不能扔下我,娘子,我不要一个人,不要,娘子……”他颤抖的嘴唇机械性地重复。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深深的绝望。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翻来覆去地说什么,然而他充满了浓浓惧怕与悲戚的言语却如无数绵密的钢针,刺入听者的心脏。 闻者无不悲伤。 冷凝霜呼吸减弱,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她即将陷入深深的昏迷,这一昏迷恐怕就要迈向死亡的深渊了吧无限之召唤逆袭。 他颠倒重复的话语传入耳朵,那声音异常清晰。她觉得自己的心里酸酸的。仿佛被蜜蜂蛰了一般,有点想哭的感觉。可是她没哭,她是个绝对不会流泪的人。 在陷入深而黑暗的昏睡之前。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勾起,漾开一抹嫣然的弧度。 “相公,我喜欢你。”她用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淡淡地说了句。 白兔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在自己的脑海里爆炸开来,握住她的力道没有自觉地放松。他瞠大眼眸呆呆地望着双眼完全紧闭的她,整个人都傻了。 …… 李老郎中百般施针。然而血只是比刚刚流得小一点。他皱紧一双稀疏的眉,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开口。刚想对呆若木鸡的白兔说自己也无能为力,尽快准备后事吧。 就在这时,门突然嘭地被撞开! 先进来的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一提鹤发童颜肯定会想到仙风道骨,然而后一个词儿绝不是形容他。 从这老道白得没有一根杂色的头发和眉毛来看,这人应该七八十岁了,可皮肤却红润细腻有光泽。圆圆的脸、圆圆的身体,鼓出来的肚腩,简直就像两颗球摞在一起。雪白的长眉毛随着笑呵呵的嘴角一挑一挑地抖动,一双圆圆的眼睛闪烁着精明又带着点市侩猥琐的光芒,面部表情却极为端庄,配合着他那身宽大簇新的金丝道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词――神棍! 总觉得他神叨叨的样子跟某个人很相像! 正这么想着,一个松了一口气又带了点得意的笑声忽然响起: “总算赶上了!” 身穿宽大道袍的桑葚子挤开前边的老道,笑嘻嘻地踏进来。 屋里人俱是一愣。 “死小子,少废话,快救人!”胖胖老道吹胡子瞪眼地骂了句,上前,从怀里摸出一枚黑乎乎的药丸,塞进冷凝霜的嘴里。 桑葚子在怀里摸着,摸出一个布包的针囊,打开,里面一排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金针。 胖胖老道捻起一根极长极粗的金针,此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了声: “都转身!” 众人先是不解,继而看见他去掀开盖在冷凝霜身上的褥单,忙全转过身去。 白兔呆呆地望着老道准而快地将金针刺进冷凝霜身上的各处穴道,心脏揪紧,死死地盯着他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他虽然脑袋一片空白,但既然是桑葚子带来的,就一定能救冷凝霜的命,他努力让自己这样想,只有这样想,他才能暂时活过来。 他紧紧地握着冷凝霜的手,心里既期待又恐惧地望着她气若游丝、惨白发青的脸,忍住呜咽。泪从赤红的眼眸里无声无息地滑下,一直没有干涸过,湿了握在一起的手。 许久之后,老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拭去额头上的汗,直起腰身。 血终于止住了! 白兔忐忑又期待地问:“请问真人,我家娘子怎么样?” “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她失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自己了。”老道士翻了翻冷凝霜的眼皮,吧唧吧唧嘴,有些不着调地说铁血击空。 “敢问道长莫非就是南山观的云鹤真人?”李老郎中忽然吃惊地问。 老道士一见有人认识他,呵呵地发出一阵尖锐的怪笑,听起来十分地猥琐又得意。明明眼神轻飘飘的,却偏要装出一副稳重的得道高人模样,沉敛地道: “无量寿佛,正是贫道。” 桑葚子觉得此时从白兔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之气,已经快把整间屋子的空气全部抽干了,自己的那个师父却丝毫没有察觉,大有想和李老郎中结交结交,顺便卜个卦收个钱,卖一卖养生秘方之类的,连忙上前对白兔说: “别看我师父那样,他医术极高最会炼丹,你娘子已经吃了他的丹药,应该会没事的。” 白兔不答,仍旧呆呆地望着冷凝霜。 这时云鹤道人已经发话让大家都出去,让屋子里保持安静。 后生出来的小不点早被稳婆带出去照顾,房门关上后,室内只剩下白兔和冷凝霜。 白兔觉得自己疲惫极了,累得仿佛已经死过去了,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眨也不能眨。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冷凝霜,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她仍在呼吸着,虽然呼吸得很微弱,可她还活着。 泪水干涸在苍白的脸上,形成泪痕。体内的水分被消耗殆尽,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他仿佛能听到无形的时间在飞快流动的声音。他第一次觉得夜里很吵,吵得让他烦躁,吵得让他觉得好可怕。 心脏空得难受,好似破了一个大洞。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凝霜大概是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魂魄在半空中飘啊飘,飘啊飘,然后低头一看,却见白兔正傻乎乎地坐在床边哭天抹泪。 说实话她最讨厌男人哭了,可每次看见他哭,她总会有种深深的罪恶感和一种放心不下、十分没辙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股风吹来,她被灰尘迷了眼,之后再回过神时,全身像血被抽干了般虚弱。她很累,怎么也睁不开眼,可是她并不怕,因为黑暗中,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清醒的神智告诉她,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五指屈了屈,她的意志力在身体里拼命地扎挣了下。突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灌了进来,她竟能深深地喘了口气,睁开眼。 一双痛到麻木的眸子望了进来,那双绝美又清澄的眼此时肿得相当凄惨,仍旧蒙着泪,继而闪过一抹带着痛绝的惊喜。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他却哽咽不出一句话。 “你怎么那么喜欢哭啊?”冷凝霜软绵绵地抬起手,拭去他的泪,嗓音哑得像刚从鬼门关里游出来。 白兔呆呆地望着她,望着,过了一会儿,梗着脖子,直挺挺地冲着她的脸,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道: “我又不是喜欢哭才哭的!娘子你这个笨蛋!笨蛋!” 却怎样也抹不停眼泪。 他哇哇哇地哭得更大声,扑在冷凝霜身上,死死地颤抖地抱紧了她,嚎啕滂沱,哭得好像是在对遗体告别一样。 冷凝霜哧地一个轻笑,无力地抬起手,抚摸着他柔顺乌黑的长发,从未有如此温柔地望着他,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 这个傻瓜,她果然是放心不下! 第六十七章 慕凝 惟霜 这一宿,所有人都倍感煎熬。 其他来帮忙的人都已经回家,只剩贾大娘、姚大娘和姚仙仙在西屋照顾孩子。幸而两个新生儿很是乖巧,仿佛明白事似的,不哭也不闹地安静睡觉,倒省了不少力气。 堂屋里,云鹤道人已经向李老郎中和孙郎中推销出了两盒所谓的养生蜜丸。 桑葚子手抄在袖子里,坐在一旁,见识着师父的销售水平,眼角直抽抽地学习着,果然学无止境啊! 只有谢宛飏一言不发地缩在墙角,双眼直直地望着东屋那扇紧闭的门板行脚商人的奇闻异录最新章节。其实他也想留在里面,可是他以什么资格留下呢? 他苦笑了一声。 天大亮时,刚刚眯起眼打盹儿的人们突然被一阵嚎哭声惊醒。谢宛飏心脏猛然一揪,蹭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推开门闯了进去,僵硬的脸写满了惊惧。 躺在床上的冷凝霜听见动静,从白兔的身上转移了视线,怔了怔。 谢宛飏望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浓浓的欣喜差一点挤破心脏。下意识想上前一步,然而拳头攥了攥,却只踏出半步便停下来。 手中的折扇展开,用颤抖的手不稳地摇动着,他努力扯动面部的肌肉,让过于激动的情绪平稳下来,含笑责备道: “你总算醒了,还真会让人操心!” 冷凝霜淡淡一笑。 白兔见有人进来,也不哭了,连忙擦干眼泪,对着冷凝霜憨憨地露出一个傻笑。 桑葚子得意洋洋地凑过来,笑嘻嘻地道: “你醒啦!我夜观天象,发现你有血光之灾,连夜赶过来救你。让你逃过一劫!怎么样,现在该承认了吧,信我者得永生!” 冷凝霜无语,这厮是在记恨她一直跟白兔说他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 “死小子,滚蛋,那血光之灾明明是老子算出来的!屁夜观星象,你只会打卦!”云鹤道人没好气地将桑葚子挤一边去,给冷凝霜探了脉,叹道,“醒得真快。我还以为要过两天才能醒呢,啧啧,你这身子骨。一点都不像个女人,女人应该娇滴滴的才对!” 他吧唧吧唧着嘴,似在跟她说,也似在自言自语。顿了顿,又笑眯眯地露出一副仙风道骨的表情。摸出一小盒药丸给冷凝霜看,笑道: “女娃娃,你流了太多的血,得好好补补才行。尤其是女人家,失血过多很容易落下病根的。爷爷我这儿有上等的十全补血丹,补血效果极好。一天吃一颗。七天就见效,十五天一个周期,原价一两银子一颗。既然你与小徒是朋友。爷爷我给你算便宜点,这一盒七颗,算你六两银子。” 爷爷? 冷凝霜觉得他这副表情像极了医院里舌灿如花兜售保健品的神棍,眼角抽了抽,微笑着问:“不吃我会死吗?” 云鹤道人花白的眉毛纠结地蹙着。说谎是不好的,可不说谎他今天似乎就卖不出去十全补血丹了。挣扎了好一会儿。他含糊着回答: “不会死,不过女孩儿家气血不足要不得,虽不致命,以后却能衍生出很多病症来,像什么脾肾虚弱、面色发黄、庚信不调,严重了五劳七伤什么的都有可能。” 冷凝霜还没怎么样,白兔先被吓傻了,慌忙说: “真人,我们买!一共买十五颗,要不你算便宜点?” “我说你……”冷凝霜眼睛一瞪。 “娘子,云鹤道长的医术很高的,昨天几针就把你救回来了,他的药一定会管用!”白兔心急如焚地劝说道。 云鹤真人笑呵呵地说:“既然是熟人,你们又诚心买,这样吧,十五颗一共十五两,我给你们减去二两,不能再少了。” 白兔咬着牙应了,云鹤真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冷凝霜无语地撇撇嘴唇,白兔眼里的慌乱和担忧让她无法再出言阻拦,顿了顿,问: “能先把床单被褥换了吗?还有我的孩子呢?” 这一床血被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一路飞仙! “真人说你现在不能动,会再出血的!”白兔认真地说,语气心惊肉跳。 “现在无妨了,过了这么久还没事,说明血已经止住了。”云鹤真人捋着稀疏的胡子,笑道。 白兔这才放心,堵在门口听信儿的姚仙仙几个人闻言,欢喜地进来。 屋里的人全都先出去,白兔抱起冷凝霜,贾大娘和姚大娘带着姚仙仙忙忙地换了新被褥,把换下来的被褥全都拿到院子里烧掉。 这边白兔帮冷凝霜清理好身体,重新换了干净衣服,又给她戴了一顶棉质的软帽。 “干吗在家戴帽子?”冷凝霜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哭笑不得地问。 “月子里必须戴上帽子,不然受了风,会落下毛病的。”贾大娘端了一碗红糖小米大枣粥进来,听见她这么问,认真地道,“来,快把这个吃了,这都是补血的。你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赶紧补补。” 白兔急忙接过来,要喂冷凝霜。 “孩子呢?”冷凝霜问。 “应该睡着呢吧,好多人照顾着你不用担心,先吃完了再说。”白兔的大脑一直处于混乱状态,这会儿才稍稍恢复正常,听她问,这才想起孩子,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娘子最要紧。 “我想先看孩子。” “孩子在这儿呢。”一句笑语,谢宛飏小心翼翼地抱着熟睡的婴孩走进来,身后的稳婆抱着另外一个。 白兔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个魂淡不但妨碍他的娘子进餐,居然还赶在他前面抱着他的儿子,不可原谅! 冷冷地瞪着他,从他手里接过小宝宝自己抱着,转过身,又变脸似的挂起温柔的笑意,小心地将孩子放在冷凝霜的怀里。 软软的小身体贴近她的胸怀,恍若心头淌过一湾温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虽未足月便出,肉乎乎的婴儿却并没有太小。被襁褓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张圆团团、粉嫩嫩的小脸。皮肤白皙细腻,胎发黑而粗密,五官极为细致,鼻梁高而秀挺,眉毫浓如远山,粉红色的嘴唇肉鼓鼓的。 仿佛察觉到父母正在看他,小小的人儿竟慢慢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先是转来转去,最后聚焦在母亲的脸上。如两丸白水银中养了两丸黑水银,极是透澈清冷,恍若雨林峡谷中幽静的黑水潭般。那淡定的神情竟与冷凝霜有几分相似。 “娘子,他长得跟你好像!”白兔惊喜地低呼。 冷凝霜将目光落在稳婆怀里的那一个,伸出手。 白兔急忙接过来自己抱着给她看。 这也是白兔第一次仔细看这两个孩子,他吃惊地发现,手里的小婴儿居然和先前看到的哥哥完全不像。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婴孩。细腻白皙恍若透明的柔嫩肌肤,眼梢天然上挑形成一弯妩媚的弧度,长而卷曲的睫毛如两把华丽的羽扇,似雕刻般秀气精美的鼻梁,不点而朱的艳丽嘴唇好似蔷薇花瓣。 真真是面若中秋满月,艳如春晓桃花。刚刚出生便能预想到他的将来,完完全全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胚子! 白兔满怀慈父的柔情,美滋滋地欢喜道:“娘子农女吉祥最新章节。是个小姑娘哎!” 稳婆满头黑线地回答:“公子,那是个小公子。” “啊?”白兔张了张嘴,吃惊地望着怀里的婴孩儿,仔细端详了一番,不太相信。狐疑地把手伸进襁褓里,摸出了小鸟。他纠结地皱起眉,嘟囔,“这长得分明是个小姑娘嘛。” “长得像你自然像个小姑娘。”谢宛飏凉凉地说。 霎时,一股肃杀气从白兔的身上散发出来。他一记眼刀飞过去,咻咻咻,誓要将谢宛飏戳出千疮百孔! 冷凝霜一个轻笑,其实谢宛飏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可她又不敢明着笑,怕白兔暴走。 大大的床够宽敞,她把两个孩子并排放在一边,接过粥碗两口将尚温的米粥塞进胃里。 “娘子,再吃一碗吧?”白兔接过空碗,满脸期待地问。 在他看来,能吃就代表身体正逐渐好转。 冷凝霜明白他的心思,便点点头。 白兔欢喜地拿着空碗就往外头跑,因为坐了太久脑子昏沉了太久,再加上起猛了,一个不小心竟一头撞在门框上。揉着红肿的额头,他嘿嘿傻笑了两声,拿着碗冲了出去。 谢宛飏立在墙根,看着他的背影受不了地扁扁嘴,对着冷凝霜一挑眉: “这种傻兮兮的人,到底哪里好?” 冷凝霜微微一笑:“我喜欢。” 谢宛飏脸上的笑僵了僵,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半低下头,带了嘲讽哧地一个短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顿了顿,他再抬起头,面部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挂着淡笑,深吸了口气,道: “既然你没事了,我也该回去了,先走了。”说罢,转身往外走。 “这次谢谢了,我也没什么能答谢的,欠你份人情,以后若是有能用上的地方,尽管开口。”冷凝霜淡淡地说。 谢宛飏唇角含笑,头也没回地摆摆手,一言不发地走了。 冷凝霜喝下两碗粥,静了静,让白兔从柜子里拿出专为哺乳而制作的双胞胎枕头,坐在床上,把孩子放在枕头上,开始给孩子喂奶。 白兔坐在床边,含笑望着两个小婴儿用力吸吮的表情十分可爱。他眼里的喜悦一直没有消散退去,激动的情感让他有点手足无措,只能嘿嘿傻笑。 他的心里更是万分柔软。 “娘子,”他笑眯眯地说,“我已经想好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哦!” 冷凝霜很懒,所以一直说等生下来以后看长相再起名字。而白兔却是查遍典籍,取了太多的名字,到孩子生下来都没决定好。 “叫什么?”冷凝霜笑问。 “老大叫白慕凝,老二叫白惟霜,是我在你昏睡时想到的。”他含着深深的笑意,说。 冷凝霜愣了一愣。 白兔抬起头,望着她,微笑道:“我、恋慕着冷凝霜,这辈子惟想拥有你一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第六十八章 勤劳爹爹 冬日里的暖阳温煦绵绵,从晦涩的窗纸外照射进来,灌入冷凝霜的心脏。 她望着他,她做不出什么惊喜的、感动的表情,但是她却真的觉得自己疲软空虚的身体因为他的话一下子变得有力起来。 白兔忽然啊呀一声,用力敲敲头,笑道: “我说错了,不是这辈子,而是无论几辈子。我、恋慕着冷凝霜,无论几生几世,我惟想拥有你一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冷凝霜怔怔地凝着他的笑颜,晨起的日轮在他的背后射散开绚丽的光束,五彩纷披,灿烂耀眼官场沉浮记。许久,她噗地一声笑了,别过头去佯作看孩子吸奶: “大清早的,你在说什么呀?!” 白兔仔仔细细地观察她的表情变幻,抿着嘴,笑嘻嘻地道: “娘子,每次你害羞的时候总是会移开眼神,我最喜欢你这个样子了!说起来你昨天在昏过去之前,还对我说了一句了不得的情话,害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感动,有种想哭的感觉!” “哈?情话?”冷凝霜瞠大眼睛,用一副“少胡扯了”的表情看着他。 “你昨天说你喜欢我。”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开心地说。 “我才没说过!”她垂眸敛目,郑重强调。 她当然知道自己说过,可那是因为她以为她快要死了…… 总之打死她也不会承认! “你明明有说过!”白兔不依地叫道。 “我才不会说那么恶心的话!”她撇开头,一字一顿地道。 “怎么会恶心呢?那明明是我愿意用尽这辈子、下辈子最梦寐以求想听到的话!”白兔鼓起腮,不满地说。 冷凝霜无语地睨了他一眼:“浪费两辈子只是想听一句话,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白兔鼓鼓嘴:“你不承认你说过的话,我才更可怜!” 贾大娘捧着水盆进来道:“小白,别让你媳妇说太多话,她的身子才好些。你别让她太费神了。” 白兔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忘形了,他因为娘子醒过来太高兴了,所以想和她说很多很多话,来发泄自己这种劫后重生的喜悦,通过说话来把自己内心深处还残留着的不安抹消掉,然而他却忘了娘子才刚刚死里逃生,虚弱得很。 冷凝霜望着他因为愧疚而陷入低沉的表情,笑了笑,对贾大娘说: “我不要紧的。” “不成,女人家月子里本来就该少说话多养神。更何况你还经历了那么一场,要好好调养多休息才行。你的身子虚,这两个孩子还是别自个儿喂了吧。要不然这样。你自己喂一个,剩下的那个找个人帮你喂?”贾大娘问。 冷凝霜还没回答,白兔先接口道: “是啊娘子,刚刚谢宛飏临走之前和我说,若是需要奶娘。他会从城里帮咱们介绍两个好的。我是觉得你一定想自己喂,所以让你喂这一次,以后咱们还是请两个奶娘吧?”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老神棍和李老郎中不是也都说没有大碍,只要尽可能地多进补就行了么。你不是还从老神棍那儿花了十几两买了两盒补血丹嘛。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喂,不要紧的。”冷凝霜望着怀里的两个小婴儿满足地吸着奶。微笑说。 “可是……”白兔还想劝说。 “我没事!”冷凝霜打断他,笑道。 西屋里传来云鹤道人笑呵呵地对姚仙仙点菜的声音,让姚仙仙给他做红烧鸡和糖醋鱼。桑葚子则一个劲儿地要给姚仙仙看手相。 冷凝霜无语抚额,那对师徒俩该不会是要在她家住下吧? 贾大娘见她坚持要亲自喂孩子,也没法再劝,道: “既然你坚持要自己喂,两个不比一个修战。月子里你更要多进补身子。” 冷凝霜含笑点点头。 贾大娘笑说:“这一宿让人熬得,好在你醒了。我一天没回家。得回去看看了。你这边若还要我帮忙,就叫人过来寻我。我明儿再来瞧你。” 冷凝霜赶忙笑道:“辛苦贾大娘了,昨天带了许多人来帮我,我这也下不来床,没法道谢,等孩子满月,我一定在家里好好办一桌请大家来,也算是谢谢大娘你们那么帮忙。要是没有你和姚大娘,昨天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贾大娘含笑拍拍她的手:“你这丫头,用不着说那些外道话。昨儿可真把我们吓着了,你没事就好,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坐月子要好好歇着,千万不能下床,听大娘的话,不耐烦也得躺着啊。” 冷凝霜答应下来,白兔一直把贾大娘送出门,才回来。 冷凝霜已经喂完了奶,自己抱起一个孩子,又让他抱起另外一个,给孩子拍背。 白兔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小粉团贴近自己的胸口,轻轻地拍他的背,一边不解地问: “为什么要拍他?” “让他打嗝。” “他还会打嗝吗?”白兔惊奇地问,双眼炯炯,仔细地观察小婴儿的表情,像是期待着见证奇迹的时刻一样。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们虽然起了名字,可平常也该有个小名方便着叫吧。” “平常叫的名字早就取好了。我是兔子,他们是我儿子,就是大兔和二兔!”白兔笑嘻嘻地把手里艳若桃李的小婴儿举起来,“对不对呀,二兔?” 二兔仿佛很欢乐似的,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父亲,咯咯地笑着,声音如清脆的铜铃般动听。 冷凝霜满头黑线,低头望着自己怀里的那一个——大兔。 恍惚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抱着的是只兔子! 一家子三只兔子…… 什么鬼名字嘛! 就在这时,门帘子忽然被掀开,钱满贯捧着一摞盒子大步踏进来,看见冷凝霜正安然无事地坐在床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额头道: “真是!我听小七说你难产大出血,吓死我了!” 姚仙仙紧跟着进来。递上一杯热水,笑道: “满贯姐,快喝口水。别说是你,就是昨天我一直在这儿,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呢,还是心惊肉跳的。” 钱满贯咕嘟咕嘟地把一杯水喝光,笑眯眯地说:“来,把小乖乖给我瞧瞧。” 说着从白兔的手里接过小二兔,满眼喜欢与慈爱地仔细看了看,啧啧称赞道。“真漂亮的小姑娘,再长长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姚仙仙满头黑线,轻声说:“满贯姐。那是个男娃娃。” 钱满贯愣了一愣,接着偏过头看了看白兔,眉角抽抽道: “仔细看,长得可真像他爹啊!” 白兔觉得这一定不是赞美,火大地磨了磨后槽牙! 钱满贯也知道冷凝霜身子不好[重生高干特卫攻略最新章节。坐一坐就告辞了,说等过几天再来,让她好好休息。 冷凝霜睡了一觉,就在她睡了一觉的时候,桑葚子师徒二人实在是受不了婴儿哭闹的荼毒。云鹤道人本想在这儿住几天,尝尝白兔那被桑葚子称为“天然美味”的家常厨艺。可他实在是受不了,只好卷包袱开路,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拍拍白兔的肩膀。道: “男娃娃,记着你欠爷爷一份情,以后若是你飞黄腾达,可别忘了爷爷今天对你的恩情。” 说罢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后,他摆出一副世外高人般高深莫测的神情。飘着走了。 白兔满头雾水。 等到冷凝霜睡醒了之后,发现屋里除了白兔。谁都没有。 “人都走了?”她趴在床上,懒洋洋地问。 白兔点点头:“姚大娘做完饭走的。她说这段时间她会暂时住在家里,你坐月子期间,她会每天过来帮我们做饭,收拾收拾屋子,让我只要安心照顾你和孩子就行了。” “真是帮了大忙了。让她住在西屋不就好了,就不用回去了。” “虎子还在镇上考试,家里就虎子她姐一人,姚大娘不放心。再说,从今天开始,我打算和大兔、二兔一起住在西屋,免得他们半夜哭起来吵到你。” 冷凝霜愣了愣,半抬起身望了一圈,果然婴儿床还没从西屋搬回来,望着白兔坚定的神情,哭笑不得: “就算你不想让他们吵我,半夜我也要喂奶啊。” “又不只是饿了才会哭,尿湿了我来换尿布,等他们真饿了时我再把他们抱过来给你,那样你也不用太费神。要不,咱们还是请奶娘算了?” “我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让别人喂。”冷凝霜固执地说。 “那就由我带着孩子睡在西屋。”白兔坚决地道。 “你行吗?”冷凝霜扬眉,怀疑地问,“你能搞清楚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哭吗?” 白兔从怀里掏出一叠手抄版《育儿宝典》,回答: “我之前已经问过好多大娘了,所以绝对没问题的。娘子,你就好好休息吧!” 冷凝霜望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又好笑又觉得很窝心。胸口处满溢出一股温暖又舒服的感觉,她禁不住莞尔一笑: “随你。” 白兔嘿嘿一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揽下了一桩苦差事。 于是,他苦逼的“修行”正式开始了! 照顾新生儿并不容易,因为刚出生又是不足月,消化系统和各方面系统都很差,晚上经常要醒来哭闹好几次,甚至闭着眼睛也能哭开来。一个就已经很麻烦了,更何况是两个。 白兔又怕吵到冷凝霜,逼着自己在孩子哭声响起的同一时间,立刻把他抱起来哄。于是他干脆把自己从床上逼到了婴儿的摇篮旁,一坐就是一整夜,累了就靠在椅背上打个盹儿。 就这样一直熬到第七天,他终于挺不住了。 ps: 今天事情太多乱成一团,若是赶不及二更,明天一定补上! 给大家带来不便,实在抱歉! 第六十九章 满月之喜 三更天时。 冷凝霜在东屋听见孩子一直在哇哇哭,却没人哄,便披上衣服下了床来到西屋。却见白兔正坐在婴儿床边上,手肘支在床沿,手托着头。大概是这些天太累了,睡得很沉,连孩子在耳边哭都没听见。 冷凝霜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将哭个不停的小二兔抱起来哄,坐到一旁的床上,掀起衣服喂他喝奶。 白兔迷迷糊糊的,脑袋突然脱离手的支撑,一下子惊醒过来。定了定神,一扭头看见冷凝霜正坐在床上哺乳,大惊失色: “娘子,你怎么起来了?你不能下地乱走的!” “都过了七天了,已经没事了。”冷凝霜笑说。 “可是……” “明天开始把孩子搬东屋去吧,你连着熬了这几天,恐怕也撑不住了吧?”冷凝霜望着他挂着一对熊猫眼,好笑地说。 “我不要紧的!”白兔急忙道。 “还说不要紧,二兔明明在你耳边哭,你都没听见。”冷凝霜笑道。 白兔愣了一愣,反应了一阵,才懊恼地一拍额头: “是我大意了,下次我一定能听见的。” “已经过了七天了,不会再发生出血的情况了,我这身子也算歇过来了,你不用担心。”冷凝霜明白他的顾虑,生产的那一夜,白兔估计被吓破了胆,那一晚或许会成为他这辈子的心理阴影,顿了顿,她笑道,“从明天开始我跟你一起照顾,他们两个你一个人照顾是不行的。放心,用不了太久,等熬过了两个月。就可以慢慢地改掉他们喝夜奶的习惯了。” “可是……”白兔扁起嘴,还是有很多担心。 “就这么决定了。”冷凝霜扬眉,坚决地说。低下头望着吮吸得正欢的小二兔,叹了口气,笑道,“他可真能吃啊,好像比他哥哥贪吃得多。” “说得就是,每次吃奶总是他先哭闹呢。”白兔凑过来,满眼温柔地望着嫩嫩圆圆的小粉团,笑不可支地说。 就在这时。大兔突然在摇篮里哇哇地大哭起来,声音相当洪亮。 白兔一怔,慌忙冲上去将他抱起来。努力去哄让他别再发出噪音,连珠炮似的问: “大兔乖,怎么了,你也饿了吗?不行啦,等弟弟吃完了你再哭好不好?不然你娘一次喂你们两个会很辛苦的!乖啦乖。不要哭,咦?不是饿了,啊,原来你是拉便便了……你明明才这么点,为什么会拉这么一大坨呢……” 他一边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一边把大兔放在换尿布的小柜子上。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尿布给大兔换上。 冷凝霜坐在床沿望着他十分熟练,嘴里虽然在傻啦吧唧地念叨着,可望向大兔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满满的温柔与喜爱。 噗地一个轻笑娘子,诱你入帐。她是真的觉得他很逗! 低头望向二兔这货嘴里吸着奶,居然还能闭着眼睛惬意地眯着,哭笑不得。 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总觉得忽忽悠悠地,她就晋升为娘了。即使怀胎九个月。到这一刻她仍然有点是在做梦的感觉。 然而望着他拍孩子睡觉的样子,她的脑海里突然在一瞬间闪现出一个想法:为他生下两个孩子。哪怕经历过那么艰险的过程,可她并不后悔,反而……欢喜! 当然这念头是一闪即逝的。 这个想法她也绝对不会亲口承认出来! 这个月子冷凝霜坐得极其悲催,悲催到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开始时白兔死活不肯让她洗澡,后来听她说产妇不讲卫生不仅自身会生病,也会让孩子生病,便忧心起来。然而也只是每天把地龙烧得热热的,再打了温水来帮她擦澡。 话说春分都过了,他居然还烧地龙,简直就是浪费柴禾! 冷凝霜因为担心身体,对只能擦澡这一点虽说很不满,但也没反对,毕竟她产后出了那么多血,也不敢在月子里太莽撞。可连头发都不能洗,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在她的软磨硬泡、百般讲解以及下了死命令后,白兔才委委屈屈地答应,打了水来在卧室帮她洗。反正就是不许她出正房的大门,怕她出了门受风着凉落下毛病。 于是,在七天洗一次头、每天只能用温水擦澡的折磨中,冷凝霜还算顺利地度过了地狱般的一个月。 就在她终于从月子里解禁出来之时,双胞胎的满月之喜也随之而来。 檀溪村的小孩子办满月宴通常都是在家里摆上流水席,宴请全村人过来吃酒。前来道贺的人越多,小孩子受到的祝福也就越多。 之前白兔答应过在镇上交好的人们,满月时会请他们来吃满月酒。像这样既邀请村里人又邀请镇上较亲近的朋友们,一天恐怕请不下。 因此冷凝霜和白兔早就商议,这次的满月酒分为两天,前一天摆流水席宴请村里的乡亲,满月当天再宴请镇上的掌柜以及城里的郭掌柜他们。 摆流水席其实很简单,只要材料备得齐全,提前和交好的几家打过招呼,摆席当天自然便会有交好的女人们过来帮忙掌厨,并不用冷凝霜亲自动手。 村里的人吃饭也没那么多讲究,不用什么超高的厨艺,通常都是炖菜煮肉。 现砌的大灶就架在院子外头,由贾大娘她们掌勺。酒席从院子里一直蔓延到院外直至好远,都快到姚仙仙家门口了。 村里近百口人全都携带礼品前来捧场,场面相当热闹。前来道贺者络绎不绝,冷凝霜家的小院内从早到晚人头攒动,几乎快要被撑爆了。 好在大家都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冷凝霜只是上午时露了几脸,下午时一直呆在房间里照顾孩子。 进屋来瞧双胞胎的女人们几乎踏破了门槛,这是十几年来檀溪村头一对双胞胎,大家都觉得很新鲜。 宴席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天黑。 黄昏时分,许久未见的虎子和姚仙仙一起从镇上回来,被还没走的客人们热闹地围了起来问东问西,足足被追问了半刻钟,才得空从人堆里挤出来。 “师娘名门之跑路!”虎子进屋来,看见冷凝霜神采奕奕地坐在床边摇着婴儿床内的摇篮,松了一口气似的笑道。 “哟,虎子回来啦!”冷凝霜很意外,本以为他会三场试全部考完以后才能回来,“才考完一场吧,孔先生准你回来了吗?” “我向先生告了假,明儿就回去。”虎子笑答。 “考得如何了?”冷凝霜笑问。 “我自己觉得还不错。”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不愿多谈,顿了顿,上前,探出脑袋好奇地望向躺在婴儿床里熟睡的双胞胎,笑道,“这就是小娃娃吗,还真是两个!”停了停,微抬起头,眼神闪烁似乎犹豫了一阵,才有些腼腆地笑问,“师娘的身子如何了?我听姐姐说,当时很凶险……”他越问声音越小,好像有点不好好意思似的。 “已经不要紧了,多谢你挂心。”冷凝霜含笑回答。 虎子点点头,别开眼神,轻笑道:“那就好。” “才一个月不见,感觉虎子突然长大了不少。“白兔含笑步进来,揉揉虎子的头,说。 “师父。”虎子腼腆地叫了一声。 “下了一次场,长了不少见识吧?”白兔笑眯眯地问。 虎子闻言,顿了顿,颇有感慨地点点头,仿佛想到了些什么。 白兔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不管怎样,考完了第一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出去多吃点,把心放松一下。走吧。”说着,搂着虎子的肩,笑眯眯地把他带了出去。 姚仙仙站在门边,望着虎子被白兔带了出去,扬眉轻叹道: “真是个傻小子啊!” “你说什么?”冷凝霜没听清楚,疑惑地问。 “没有。”姚仙仙连忙笑说,把参鸡汤放在桌上,“我娘让你趁热喝了。冷姐姐,不是我说你,就算你出了月子,也该多套件衣服,抽空尽量多躺躺。那身体又不是说只要过了一个月,就完全没问题了。你都不知道你那时多可怕,害我以为……骗我掉了那么多眼泪。” 一说起这个她就愤愤的。 冷凝霜狐疑地问:“难道当时你哭了?” “我才没有!”姚仙仙坚决不承认,“总之开春天也凉,我娘让我告诉你,别以为出了月子就结束了,不好好保养身体,老了你会后悔的。” 冷凝霜无奈地道:“知道了。” 姚仙仙啰嗦起来,居然也跟老妈子有一拼! 最后一桌是宴请今天在流水席上出力的妇人们,主要是贾大娘招待着,冷凝霜只陪了一会儿就进屋了。大家知道她这次生产是九死一生,身子不好,也都没挑理。 别看是一群妇人,却是极能喝酒的,推杯换碗,直到夜里方散。 第二天则是宴请镇上和城里的熟人,请的人包括钱满贯和钱胖子、文掌柜夫妇、柳掌柜夫妇、宝砚斋孙掌柜夫妇、茶人庄的叶掌柜夫妇以及其他一些交好的朋友。还向城里的郭掌柜、博雅斋的罗掌柜、同济堂的孙郎中和李老郎中、如意楼的郑妈妈一家发出邀请,也给谢宛飏下了帖子。 城里的那些都是大忙人,冷凝霜当初下帖子时,也只是走个过场尽个礼数,并没真以为他们会来。没成想中午一过,那些人居然陆续到场。 谢宛飏是第一个到的。 第七十章 温馨野餐 谢宛飏给双胞胎带了许多礼物。 纯金的长命锁、手镯脚镯、生肖玉用礼盒装着,全部出自城里最大的银楼,由那里的能工巧匠手工制作。做工巧妙的各种小玩具、出自映月绣楼的各色名贵布料,以及已经做好了的小衣服小鞋子,全部包得好好的,被绿云捧着,一大摞,稳稳地放在桌子上。 冷凝霜怀抱似睡非睡的小二兔,哭笑不得地望着一桌子的厚礼,对谢宛飏笑道: “这也太多了吧……” 白兔不爽地翻了个白眼,生硬地道:“还真是让你破费了。” “不破费。”谢宛飏漫不经心地笑道,走上前弯下腰,笑眯眯地逗了逗小二兔,“若你觉得过意不去,干脆让你儿子认我做义父吧?” “凭什么?!”白兔一听,登时炸了毛。 “真小气呐,他们之所以能顺利出生,我也出了一份力好不好?你不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问‘凭什么’,忘恩负义。”谢宛飏用凉凉的语调去戳白兔的血管。 “那是两回事好不好?你若真那么喜欢孩子,你又不是没成亲,自己生一个呀。”白兔同样用凉凉的语调去戳谢宛飏的肺。 谢宛飏的肺被戳中了,偏过头,表情阴沉地看着他傲妃,风华无双。 白兔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电光火石开始噼里啪啦地闪烁,就在这时,钱满贯欢喜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 “大兔二兔,干娘来看你们了!“ 一踏进门槛,却发现白兔和谢宛飏正在无声地对视着,她耸耸肩,仿佛甩掉一片鸡皮疙瘩,自语似的轻声道: “这屋里的气氛还真古怪!” 顿了顿。望见冷凝霜怀里的小婴儿,顿时满怀柔情地扑上前,整个人温暖柔和得足以化成一滩水。 谢宛飏听到钱满贯的话,看了白兔一会儿,对着他的脸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白兔同样哼了一声,不爽地扁扁嘴,扭头也出去了。 “他们两个怎么了?”钱满贯狐疑地问。 冷凝霜摇头表示不知。 李老郎中在孙郎中的护送下也来吃酒席,顺便又给冷凝霜诊了一次脉,确定她只要继续食补。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白兔这才放心下来,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最让人意外的是博雅斋的罗掌柜,不苟言笑、做事死板的罗掌柜这次居然带来一位陌生的食客。但见那人年近四旬,身材清癯,相貌清秀,很有书画之气。 谢宛飏见状,站起身惊讶地打了个招呼:“岑老板?!” 岑老板含着清雅的笑意。拱拱手道: “谢三爷也在啊,许久未见,幸会幸会!” “岑老板怎么会?”谢宛飏狐疑地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也愣住了,她根本不认识岑老板是谁。 就在这时,罗掌柜及时介绍道: “岑老板是我的一个朋友,经营着丽州城最大的书画院——集风院。他前些日子找上我,说有事想见白公子一面,正巧我收到白公子的帖子。就直接请岑老板过来了。” 岑老板笑眯眯地对白兔道:“白公子,在下有笔买卖想和你谈谈,不知可否?” 白兔实在不知道自己和他一个卖画的有什么买卖可谈,满头雾水。 冷凝霜暗地里用手肘捅了捅他,白兔连忙笑道: “岑老板。屋里请。” 岑老板含笑和白兔进了屋,院子里罗掌柜看了冷凝霜一眼。低声笑道: “白大娘子,我也有点事想和你私下里谈谈。” 冷凝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罗掌柜请。”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的西北角,冷凝霜笑问: “不知罗掌柜有何要事?” “也不算要事,不过我今天来,有一半也是为这个来的。”罗掌柜直截了当地笑道,“我前一阵在文掌柜那里看见了你画的那个挂历,觉得新奇有趣得紧,想从这儿进几本拿到博雅斋去卖,不知白大娘子意下如何?” 冷凝霜怔了怔,淡淡一笑: “既然罗掌柜是从文掌柜那儿看到的,那你也应该知道,这笔买卖文掌柜已经来找我说过好几次了,我都没有接龙图案卷集全文阅读。” “大娘子先以十两银子卖给我一本,我拿回去挂在店里。若有人喜欢就提前预定,到时候我会以十两价格买进,再以二十两的价格卖出,也就等于大娘子与我五五分成,如何?”罗掌柜似乎终于熟悉了她的谈判模式,直接开门见山。 冷凝霜莞尔一笑:“我一次只接一本,而且交货日期由我自己来定。” “大娘子……”罗掌柜自认为五五分成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她还提出这样的条件,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罗掌柜,我刚有了孩子,身体又虚弱,不想太劳累自己。”冷凝霜笑眯眯地说。 一语堵住了罗掌柜想说的所有话,良久,他在心里不甘地叹了口气,皱皱眉,道: “成交。” 冷凝霜淡淡一笑,对着他礼貌地颔首,转身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谢宛飏忽然摇着折扇凑过来,意味不明地嘟囔道:“你认识的人不少嘛,连博雅斋的罗掌柜都认得,还让集风院的岑老板亲自找上门……” “和映月绣楼一样,是买卖的关系,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冷凝霜睨了他一眼,微笑着问。 谢宛飏看了她一眼,哧地笑了,摇着扇子说:“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好奇,想要多知道一点你的事,仅此而已。” 冷凝霜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无动于衷地转身,走了。 谢宛飏望着她的背影,顿了顿,郁卒地叹了口气。 白兔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冷凝霜扁起嘴问:“谢宛飏和你说什么?” “没有。那个岑老板找你有什么事?”冷凝霜好奇地问。 白兔见她问。左右看了看,伸手将她拉到一边去,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 “岑老板他看中了你写的春宫书那上面画的插画,他说想从你手里买春宫画,在他的书画院里卖。” 冷凝霜顿了顿,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要跟娘子商量一下。”白兔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还真的就只会这一招!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去回他,就说应下了,价钱按成品的质量到时候再谈。我这边若得空,就亲自去和他谈;若不得空,也许会定好了价。托罗掌柜的人送到城里交给他。” “得不得空,到底是说我还是说你?”白兔疑惑地问。 “随便你。” 白兔点点头,转身找岑老板商谈去了。 阳春时节。风和日丽,生机盎然。 院子里的桃树下,双胞胎正躺在第一次使用的婴儿车里,愉快地吐泡泡。哈二蹲在婴儿车旁不耐烦地等待着,小黄瓜立在它的背上。两只画眉鸟正站在树梢叽叽喳喳地吟唱。 白兔负手立于树下,得意洋洋地望着那棵桃树在他的精心护理下今年已经抽枝发芽,长出了绿油油的嫩叶,只可惜仍旧没有开花的倾向竹马权少,诱妻入局全文阅读。 不过能发芽就说明这棵树没有死,只要没有死,他就有希望能让它开出花来。 暗暗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在这棵桃树上下更多的功夫,争取让它来年开满了花。 一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他欢喜地笑道: “娘子你看。桃树已经发芽了哦!” “我早看见了,这棵树还真没死。”冷凝霜背着白兔根据她的要求缝制的大背包,拎起地上超大号的黄杨木盒子,忙忙地说,“好了。快走吧,再不走等到了那儿都中午了。” 白兔点点头。很神勇地同时推动两辆婴儿车,跟在冷凝霜后面。 今天是他们一家四口第一次外出野餐踏青的日子,很有纪念意义。 檀溪村往东南方向走大概半刻钟,北山笔直的山壁下有一大片河滩。 在绿草如茵的河滩上铺了厚厚的毯子,背后料峭险峻的北山上草木葱茏、青翠明丽,眼前一望无际的河水碧波潋滟、平如明镜。抬头仰望那片水洗过的蓝天,低头握一把不知名的美丽野花。和煦的风迎面拂过,正浓的春意洗涤着人的心。 白兔呈大字型仰躺在毯子上,深深地呼吸一口醉人的清风,闭上眼舒服地叹道: “果然春天就应该出来踏青,风的味道真舒服!” 冷凝霜笑笑,从大盒子里拿出两个方形的食盒,一个递给他一个自己拿着,说: “虽然早了点,不过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白兔从地上爬起来,接过食盒打开,里边整整齐齐地码着如意蛋卷、腊肉、腊肠、腌黄瓜条。冷凝霜又拿出另一个圆筒形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盒的竹筒饭。 即使这些全是自己动手做的,再次看见时,白兔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一把: “果然出来吃就是比在家里吃得丰盛!” 冷凝霜无语地道:“别说得好像我在家虐待你了一样好不好?!” 白兔嘻嘻一笑。 两人正准备开动,冷凝霜刚夹起一只蛋卷想塞进嘴里,就在这时,二兔又开始哭了起来。 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探身把二兔从婴儿车里抱出来,已经很习惯地开始喂奶。 白兔扬眉说:“二兔还真是比他哥哥调皮,每次饿时都会选在你吃饭、睡觉甚至是上茅房的时候,他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可能嘛!”冷凝霜咕哝,低头瞧了一眼得意洋洋地大口喝奶的二兔,其实有时候她也觉得他是故意的,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孩子绝对是个调皮鬼! ps: 下一章需要修改很长时间,请大家先不要订,等明天早上再订阅! 真的很抱歉给大家造成的不便,因为这两天家里的事情太多,实在非常抱歉! 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红楼保证!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第七十一章 冤家路窄 白兔望着冷凝霜哺乳,过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食盒,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她总裁臣服,前妻别改嫁全文阅读。 冷凝霜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受不了地问: “你能不能别用这么猥琐的眼神看着我?” “我哪有猥琐?!”白兔委屈地扁扁嘴,接着眼里闪烁着陶醉,笑嘻嘻地道,“其实啊,我最喜欢看的就是现在这幅画面了,每次你哺乳时,都会特别地温柔,全身上下简直就像罩上一层金色的光圈一样……” 冷凝霜恶寒地看着他陷入深深陶醉的表情,无语地嘀咕道: “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哪来的金色光圈?!” “玛利亚是谁?”白兔迷惑不解地问。 “没什么,谁也不是。”冷凝霜平板地一笔带过,反正说了他也不认识。 大概白兔很明白就算她说了他也不认识,直接丢开,继续刚才的话题,认真地道: “所以说,每次看到你哺乳,我都会更深地感觉到,你已经不仅是我娘子了,还是我儿子的娘,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很欢喜,但同时又觉得必须照顾好你们母子三个人,感觉责任突然一下子大了许多……不过我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对着她嘿嘿一笑。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噗地笑了: “我说,我突然发现你可真擅长花言巧语啊!” “咦?”白兔不满地扁扁嘴,“才不是花言巧语,不要把我的真心话和那些骗人的话相提并论好不好,我会很生气的。” 冷凝霜笑得更欢:“好好好,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那、娘子,你说一句你很感动。”白兔笑嘻嘻地说。 冷凝霜再次笑了起来,无奈地道:“好!我很感动!” 白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重新捧起餐盒,夹起一块蛋卷喂她,说: “你喂二兔,我来喂你。” 冷凝霜含笑张口接了。 白兔就捧着食盒,先喂她一口,自己再吃一口,一来一去,喂得不亦乐乎。 等到大兔和二兔全都吃饱喝足,冷凝霜和白兔也差不多吃完了,冷凝霜在地上铺了画板。展开一张纸,对着湖面开始为罗掌柜那十两银子的挂历作画。 白兔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揪着手边的小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 过了午后,白兔歇够了,拿出自己做的风筝,在河滩上放风筝给大兔和二兔看。 冷凝霜把大兔和二兔抱在怀里,坐在草坪上看白兔放一只鲤鱼形状的风筝。一边高高地放起来,一边大声喊道: “大兔,二兔,快看,爹爹的风筝飞高高喽!” 也不知道怀里的两个婴儿究竟有没有听懂,总之二兔很捧场地咯咯笑着流口水。大兔则十分冷淡地盯着不远处低空飞翔的风筝,漆黑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无趣。 放走了风筝,白兔回来。窝在冷凝霜身边,抱着大兔二兔开始教他们说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叫着“爹爹”、“娘”。 叫到最后冷凝霜都嫌烦了,好在大兔和二兔估计是被他啰嗦了个没完的这两个词给催眠了,很快便闭上眼睛睡着了庶妃有毒,暴君掀榻来接招全文阅读。 白兔也不敢吵他们。就将两个孩子重新放进摇篮里,又凑回冷凝霜身边。拿起狼毫笔帮她的水墨画添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踏地的声音极其响亮,很吵人。 冷凝霜皱了皱眉,抬头望过去,只见四个人远远地策马而来,当先一名红衣少女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跟在她身后的二男一女,两名男子冷凝霜和白兔全认得,正是谢宛飏和谢宛翔。紧随在他们身后的约莫女子十五六岁,唇红齿白,肤色细腻,容貌和谢宛飏、谢宛翔有几分相似,大概是他们的妹妹。 而最前头的那名满脸骄纵的红衣少女,实在是不巧得很,竟然是乔青青,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也不算要事,不过我今天来,有一半也是为这个来的。”罗掌柜直截了当地笑道,“我前一阵在文掌柜那里看见了你画的那个挂历,觉得新奇有趣得紧,想从这儿进几本拿到博雅斋去卖,不知白大娘子意下如何?” 冷凝霜怔了怔,淡淡一笑: “既然罗掌柜是从文掌柜那儿看到的,那你也应该知道,这笔买卖文掌柜已经来找我说过好几次了,我都没有接。” “大娘子先以十两银子卖给我一本,我拿回去挂在店里。若有人喜欢就提前预定,到时候我会以十两价格买进,再以二十两的价格卖出,也就等于大娘子与我五五分成,如何?”罗掌柜似乎终于熟悉了她的谈判模式,直接开门见山。 冷凝霜莞尔一笑:“我一次只接一本,而且交货日期由我自己来定。” “大娘子……”罗掌柜自认为五五分成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她还提出这样的条件,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罗掌柜,我刚有了孩子,身体又虚弱,不想太劳累自己。”冷凝霜笑眯眯地说。 一语堵住了罗掌柜想说的所有话,良久,他在心里不甘地叹了口气,皱皱眉,道: “成交。” 冷凝霜淡淡一笑,对着他礼貌地颔首,转身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谢宛飏忽然摇着折扇凑过来,意味不明地嘟囔道:“你认识的人不少嘛,连博雅斋的罗掌柜都认得,还让集风院的岑老板亲自找上门……” “和映月绣楼一样,是买卖的关系,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冷凝霜睨了他一眼,微笑着问。 谢宛飏看了她一眼,哧地笑了,摇着扇子说:“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好奇,想要多知道一点你的事,仅此而已。” 冷凝霜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无动于衷地转身,走了。 谢宛飏望着她的背影,顿了顿,郁卒地叹了口气。 白兔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冷凝霜扁起嘴问:“谢宛飏和你说什么?” “没有。那个岑老板找你有什么事?”冷凝霜好奇地问。 白兔见她问,左右看了看,伸手将她拉到一边去,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 “岑老板他看中了你写的春宫书那上面画的插画,他说想从你手里买春宫画,在他的书画院里卖。” 冷凝霜顿了顿,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要跟娘子商量一下市长大人好闷骚。”白兔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还真的就只会这一招!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去回他,就说应下了,价钱按成品的质量到时候再谈。我这边若得空,就亲自去和他谈;若不得空,也许会定好了价,托罗掌柜的人送到城里交给他。” “得不得空,到底是说我还是说你?”白兔疑惑地问。 “随便你。” 白兔点点头,转身找岑老板商谈去了。 阳春时节,风和日丽,生机盎然。 院子里的桃树下,双胞胎正躺在第一次使用的婴儿车里,愉快地吐泡泡。哈二蹲在婴儿车旁不耐烦地等待着,小黄瓜立在它的背上,两只画眉鸟正站在树梢叽叽喳喳地吟唱。 白兔负手立于树下,得意洋洋地望着那棵桃树在他的精心护理下今年已经抽枝发芽,长出了绿油油的嫩叶,只可惜仍旧没有开花的倾向。 不过能发芽就说明这棵树没有死,只要没有死,他就有希望能让它开出花来。 暗暗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在这棵桃树上下更多的功夫,争取让它来年开满了花。 一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他欢喜地笑道: “娘子你看,桃树已经发芽了哦!” “我早看见了,这棵树还真没死。”冷凝霜背着白兔根据她的要求缝制的大背包,拎起地上超大号的黄杨木盒子,忙忙地说,“好了,快走吧,再不走等到了那儿都中午了。” 白兔点点头,很神勇地同时推动两辆婴儿车,跟在冷凝霜后面。 今天是他们一家四口第一次外出野餐踏青的日子,很有纪念意义。 檀溪村往东南方向走大概半刻钟,北山笔直的山壁下有一大片河滩。 在绿草如茵的河滩上铺了厚厚的毯子,背后料峭险峻的北山上草木葱茏、青翠明丽,眼前一望无际的河水碧波潋滟、平如明镜。抬头仰望那片水洗过的蓝天,低头握一把不知名的美丽野花。和煦的风迎面拂过,正浓的春意洗涤着人的心。 白兔呈大字型仰躺在毯子上,深深地呼吸一口醉人的清风,闭上眼舒服地叹道: “果然春天就应该出来踏青,风的味道真舒服!” 冷凝霜笑笑,从大盒子里拿出两个方形的食盒,一个递给他一个自己拿着,说: “虽然早了点,不过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白兔从地上爬起来,接过食盒打开,里边整整齐齐地码着如意蛋卷、腊肉、腊肠、腌黄瓜条。冷凝霜又拿出另一个圆筒形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盒的竹筒饭。 即使这些全是自己动手做的,再次看见时,白兔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一把: “果然出来吃就是比在家里吃得丰盛!” 冷凝霜无语地道:“别说得好像我在家虐待你了一样好不好?!” 白兔嘻嘻一笑。 两人正准备开动,冷凝霜刚夹起一只蛋卷想塞进嘴里,就在这时,二兔又开始哭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霸道母女 “你这贱人……”乔青青表情凶恶地瞪着冷凝霜,咬牙切齿地道。 白兔一听她居然敢骂他娘子,登时暴走,眼含肃杀就要冲上去,却被冷凝霜暗地里用力拽住。 “哟,这么说,现在这场面是贱人呛声贱人,好壮观!”冷凝霜浅笑盈盈地说。 乔青青就算再机灵,对这句话也要反应一阵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骂她,勃然大怒,柳眉倒竖道:“你居然敢骂我是贱人!” “这么快就亲口承认了,莫非你自我感觉是贱人,所以对‘贱人’这两个字特别有感觉?”冷凝霜惊讶地问。 噗! 背后一声短笑来自谢六小姐。 “你……”乔青青脸色铁青,浑身发颤,极度的愤怒已经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 冷凝霜哼笑一声,玩她也玩够了,唇角一收,掸了掸身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 “罢了,乔大小姐,你的心思我完全明白,你不就是看上我家相公了么。不过我劝你收敛些,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又不是街头恶霸,若是在大街上抢男人的事流传开来,让整个丽州人人都以为你是变态花痴,这名声也太难听了。再有,你可是知府家的千金,就算你父亲再宠爱你,根据门当户对的规则,你将来也只能嫁给名门望族的少爷们,比方说你后面的那位。” 冷凝霜的嘴角挂起诱拐犯的微笑,伸手指向乔青青背后。 乔青青已经被她的一番长篇大论说得晕头转向,表情愣愣的,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指向望过去。谢宛飏迅速以螃蟹的姿态无声地横移开,给谢宛翔露出地方。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谢宛翔。 正在游神的谢宛翔见所有人都看他,唬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傻乎乎地回瞪着直视他的人。 冷凝霜笑盈盈地说: “对!就是他,谢四少爷!谢四少爷出身良好,一表人才,家产万贯,只要一嫁过去就是四少奶奶。你和他又是正牌亲戚,进了谢家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你。你爹娘也会因为你体面的婚事脸上有光。最重要的是他看你的眼神,深情款款、含情脉脉,这明显就是对你一颗炽热之心暗许,已经暗恋你好多年了。他对你如此用情至深,难道你就不感动。你忍心让他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吗?” 谢宛翔傻啦吧唧地看着她,张口结舌,只觉得她这张脸像极了搞婚姻诈骗的缺德媒婆:去你妈的。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心仪那只母夜叉了! 谢六小姐轻声低呼:“原来四哥喜欢乔姐姐!” 谢宛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偏过头,却发现乔青青正用一种让他头皮发麻的眼神望着他。他现在真想暴走怒吼! 冷凝霜适时笑道:“谢四少爷,你就承认吧,前些日子你还因为乔姑娘心仪我家相公伤心难过、萎靡不振呢。你对乔姑娘用情再深,不说出来她是不会知道的。” 乔青青愣愣地望着谢宛翔,她虽然心有所属,但她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谢宛翔的样貌条件都没得挑,被这样的人暗恋,少女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乔姑娘。今儿天气这么好,又是在河边,最适合谈心了。被别人喜欢远远比喜欢人幸福得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先和谢四少爷好好谈谈,说什么都好,就是别伤害对方爱慕你的心。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冷凝霜含笑说完,趁着乔青青羞赧地望着谢宛翔发呆之时情生意动全文阅读。和白兔悄悄溜了。 等乔青青反应过来,对方早就走了。 不过此时最让乔青青在意的还是谢宛翔。她绞着双手,脸有些发烫,忸怩了好一会儿,软绵绵地唤了声: “翔表哥!” 谢宛翔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脚底心直窜至天灵盖,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风流倜傥地出门,结果却被一坨鸟屎砸中,飞来横祸。冒着冷汗,他嘿嘿干笑道: “青、青青表妹……” “六妹,咱们去那边逛逛吧。”谢宛飏很识趣地笑说。 谢六小姐连忙点点头,抿嘴笑着,和三哥躲一边去了。 谢宛翔面对红灯笼似的乔青青,心底欲哭无泪。身为男人,美女他自然喜欢,可他也是有格调的,即使脸蛋长得再漂亮,性子麻烦又讨厌的女人,他也会退避三舍。 对于他来说,乔青青除了是知府的女儿这一点能加以利用,值得讨好外,对于她这个难缠又刁蛮的大小姐,他生不出一丁点喜欢。然而他又不能明说,以免大小姐回去在父亲面前告上一状,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青青表妹……”谢宛翔努力挤出笑脸,既要婉转地拒绝,又不能让她以为他厌烦她。 “翔表哥,我不知道你居然、居然会心仪我……”乔青青半咬着嘴唇,眼神飘忽,脸颊泛红,腼腆地笑说。顿了顿,十分的遗憾里带着一丝自得与骄傲,“可是恕青青不能回应你的心意,因为、因为青青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那真是太他妈的感谢你了! 谢宛翔心里狠狠地说,脸上却流露出明显压抑着的痛苦情感,哀伤而落寞地微笑道: “青青表妹,我无妨的,只要青青表妹你觉得幸福就好。” 若冷凝霜在,一定会大赞谢宛翔简直就是个苦情表演帝啊!瞧那小眼神!瞧那四五度角明媚的忧伤! “翔表哥……”乔青青非常感动地望着他。 谢宛翔受不了她的这种眼神,偏过头去,顿了顿,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问: “青青表妹心仪的对象莫非就是刚刚那位白公子?” 乔青青点点头,咬了咬鲜艳的红唇,有些不甘地道: “可惜白公子似乎无意于我。” 谢宛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废话!连我都看不上你。更何况是那个即使面对两国皇子,也能淡定地对着娘子百般讨好的怪人! 顿了顿,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幽光,诱拐天使的魔鬼似的,轻声笑道: “青青表妹,不如让表哥帮你,如何?” 乔青青一怔。 “只要表妹你能幸福,表哥就是去死也甘愿。”谢宛翔说着连他自己听了都想吐的话。 “翔表哥!”乔青青眼里满溢的感动简直快要亮瞎谢宛翔的眼。 他疲劳地眨了眨眼睛,温柔一笑。 白兔推着婴儿车,恼火地跟着冷凝霜往家走。好好的一家四口踏青。却被那个讨厌的女人生生地给破坏了报告首长,申请反攻! “娘子,为什么要跟那种女人说那么多废话嘛?!”他鼓起嘴,不悦地问。 “不多说废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又怎么会轻易放我们走?” “我本来想冲上去揍她一顿替你出气的!” “我自然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可你也要为家里想一想,搬家去国外定居是很麻烦的,更何况现在还要带两个孩子,马车颠来颠去也很不舒服。” 白兔想想也对。便泄气地扁扁嘴:“这么说咱们要忍气吞声?” “我是觉得乔青青对你的执着持续不了多久。知府大人的女儿,年轻貌美,出嫁自然该门当户对。除非她父母脑袋不好,否则绝对不会认可她把你抓回去当赘婿的。” “如果她父母脑袋真不好呢?”白兔追问。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波光流转,好似有一股冷意自漆黑如潭的眼眸深处慢慢地往上升。以优雅却飞快的速度占领了整片眸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从那片冰冷之中冷酷地探出来,扼住人的喉咙。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地狱般的暗黑之气凝聚成实质。将她的整个人笼罩。恍惚中,有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她眼眸深处阴鸷的赤红。 顿了顿,她对着他粲然一笑,周围的暗黑之气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烟消云散: “若她父母真的脑袋全都不好。那咱们就只有移民了。去晋国比较近,或者干脆走海路去琉球国。” 白兔歪过头。怔怔地望着她。总觉得刚刚那一瞬间,黑化了的娘子好可怕。连睡在婴儿车里的大兔和二兔都感觉到一阵可怕的寒意,差点哭出来! 然而令冷凝霜真正无语的是,乔青青她娘还真是个脑袋不好的! 知府府邸。 “女儿啊,你为什么会看上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衣,而且还是一个有了娘子和两个儿子的!脸长得俊又不能当饭吃,若是被你爹知道了,他一定会被你给气死的!” 乔青青的母亲乔夫人歪坐在椅子上,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痛心疾首地道,显然被女儿的话气得不轻。 “娘,我是真心喜欢白公子的。我不在乎他有家室,一个乡下女人,只要多给她些银两,逼她和孩子离开,到时候我们让白公子入赘不就好了!而且白公子才不是你想的没出息,翔表哥说白公子只是倦怠功名利禄,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白公子还曾经和华国第一棋师对弈,结果双方和局,这是翔表哥亲眼所见!” “这话可真?”乔夫人狐疑地问。 “当然真!女儿怎敢对娘撒谎嘛!娘,白公子不仅样貌出众,还才华横溢,温文尔雅,要不然女儿又怎会心仪于他!娘也希望女儿能嫁一个才貌出众的如意郎君不是,女儿是真心喜欢白公子,只要那个女人肯离开,一切就皆大欢喜!女儿这辈子除了白公子谁都不嫁,若是娘不答应,女儿就死给你看!” 乔青青蛮横地说完,转身就要去撞柱子。 周围的丫鬟急忙拦住,乔夫人慌忙将乔青青搂进怀里,无奈地道: “我的小祖宗,你可别闹了,我只有你这点骨血,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办!罢了罢了,若那白公子真像你翔表哥所说人才出众,娘豁出去当这个恶人,成全了你的心思!” 乔青青大喜过望,一头滚进乔夫人怀里,笑道:“谢谢娘成全!” 乔夫人慈爱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 第七十三章 以利威逼 风和日丽重生农妇带着娃全文阅读。 姚仙仙今天休假,坐在小院里陪冷凝霜带着双胞胎晒太阳。白兔见她有人陪,这才放心地上山去打柴。 白兔刚走没多久,冷凝霜正在和姚仙仙闲聊,一直趴在墙根打盹的哈二突然跳起来,冲到大门口警告地低吼起来。 冷凝霜抬起头,只见大门外站了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虽是便衣打扮,那狗仗人势的态度一看就知道是衙门里的官兵。两个汉子估计是想表现得凶恶一点,先吓破对方的胆,达到震慑的目的,可惜还没踏进门就先被一头恶狼吓破了自己的胆。苦心经营的形象瞬间破灭,二人现在的表情相当悲催。 这两个不速之客让冷凝霜虽然有些意外,但却并不惊慌,也没唤哈二回来,而是对着门口浅浅地笑问: “二位面生得紧,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两个汉子现在的神态分外狼狈,既想维持自己的威严形象,又担心会被时刻准备着要扑上来的哈二咬,表情变幻十分辛苦。 顿了顿,一个粗嗓门的汉子直起脖子,努力威严地大声道: “白大娘子,知府夫人要见你,快跟我们走吧!” 冷凝霜的嘴角微微下垂,顿了顿,浅浅一笑: “好,两位稍等,我进去换件衣服。”说罢起身进了屋。 “冷姐姐……”姚仙仙心急如焚地低呼,看了看门外的人,平民总是会对官兵产生本能地惧怕,哪怕这两个官兵穿的是便服。她直觉事有不妙,却又手足无措,皱紧了眉,慌慌张张地跟着她进屋。 冷凝霜进屋想换衣服时。两个官兵本来想阻止说不用了,无奈门前的狼太凶恶,把他们吓得话没及时出口,冷凝霜已经进去了。 冷凝霜换了一套出门穿的浅紫色缠枝葡萄襦裙,对姚仙仙说: “帮我照顾一下孩子。若是我家相公回来,你就告诉他我有事去镇上了。在我没回来之前,他不许出这个院子。” “冷姐姐,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知府夫人为什么要见你?你认识知府夫人吗?他们想对你怎么样?看他们凶神恶煞的,这可怎么是好?”姚仙仙忧心忡忡地问个没完。 “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若是孩子饿了我没回来。你就给他们喂点水,若是还不行,你就抱他们去来旺媳妇家。让她帮着喂一下,回头我谢她。记住,告诉我家相公我没回来之前他不许出这个院子。”冷凝霜淡定地说完,出门去了。 她说一句,姚仙仙慌乱地点一次头。 等姚仙仙回过神来。冷凝霜已经走了,她急得六神无主地啃手指甲。 门外停了一辆马车,冷凝霜也没问去哪儿就直接上车了,这倒让两个官兵很意外。 冷凝霜知道即使她问,他们也不会回答,所以懒得问。不过马车行进的路线她却极为熟悉。进了丽州城的大门,一路向南来到子临街,居然停在一品斋门口。 冷凝霜下了马车。抬头望着一品斋门口车水马龙的景象,淡淡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身后哼哈二将似的两名官兵: “辛苦二位送我过来,给你们打酒喝!” 两名官兵没想到自己倒霉地摊上这桩不讨喜的差事。居然会有意外收获,更没想到她一个乡村农妇居然对他们这两个“敌人”派来的喽啰出手如此阔绰。当下在他们的心中。冷凝霜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多么胸襟宽阔、优雅潇洒的女子啊大荒图! 一瞬间,他们对她产生了浓浓的好感,棺材脸变得笑嘻嘻的: “谢谢大娘子!” “谢谢大娘子!” 出来迎客的小二看见这一幕,笑容顿时比刚刚殷勤了一百八十倍。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大娘子穿得不算富贵,打赏却如此大方。他点头哈腰地迎上前,连称呼都改了,热情地笑道: “这位夫人里边请,是要在大厅用餐还是去楼上包厢……” “是知府夫人请我来的。”冷凝霜温和地笑答。 小二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乔夫人的贵客,乔夫人正在楼上牡丹阁,夫人随小的来!” 冷凝霜优雅地颔首,跟随他上了二楼。 紧随其后的两名官兵互相对视,无声地交谈: 这情形好像有点不对吧? 是有点不对。虽说白大娘子的确是乔夫人叫来的,可若说是请来的贵客,总觉得味道变了。 但是马车接,人家又给咱俩打了赏,的确就像请来的贵客一样。 嗨!管他呢,白夫人出手大方,下次若夫人再请白夫人,咱俩一定毛遂自荐再去! 不知不觉,在他们心里,“大娘子”已经晋级为“夫人”了。 小二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将冷凝霜引到牡丹阁前,上前推开门,道: “夫人,里边就是了。” 冷凝霜淡淡一笑:“替我准备一只荷叶鸡包起来,我走时带走。” “哎!好嘞!”小二点头哈腰地应下。 内有女眷,哼哈二将自然不能进去,全守在门外。 冷凝霜笑了笑,迈开步子进了那间金碧奢华的包厢。 乔夫人年过四旬,保养得还算不错,容长脸面因为两腮干瘦显得颧骨很高,满身的纯金配饰,衣服上彩绣辉煌。这夫人有一点与乔青青极为相似,口脂是大红的,指甲是大红的,镂金百蝶穿花褙子是大红洋缎的,下边一条马面裙是玫瑰红的,身上的首饰多是红宝石镶嵌的…… 这娘俩到底有多喜欢红啊! 两只红灯笼! 乔夫人听见门响也没抬起头,淡定地坐在当地一张铺着大红折枝花桌布的圆桌前,垂眉敛目地喝茶,身后一中年妈妈敛声屏气地侍立着。 这姿态、这排场简直就像是在提醒她庶民与权贵的差别,赤裸裸的无视代表着,你根本不配让我以正眼相待,你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随手就可以捏死! 这种等级观念极强的人,冷凝霜见得多了。他们不是目中无人,而是仗势欺人,并且还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哪些人可以欺,哪些人不可欺。说白了,装清高,却欺软怕硬,是那种虚伪得会让人胃里不舒服的类型。 下马威并没有让冷凝霜感觉到气愤,对于这样熟悉的阵势,她早就习惯得麻木了。 在心中冷冷一笑。嘴上却不卑不亢地说: “乔夫人万福重生之文化帝国最新章节。乔夫人突然想见我,不知所谓何事?” 她是个懂得规则的人,对方好歹也是四品恭人。而她只是个没有品级的平民,自然该客气点的。 清脆平稳的嗓音传入耳朵,让乔夫人有点意外。 她本以为对方一介村妇,被官夫人召见一定会诚惶诚恐,心惊胆战。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哪知却听到这一声淡定含笑,愣了愣,不由得抬起头看了冷凝霜一眼。 这一看让她更加吃惊,本以为就算不是个粗鄙蠢笨的农妇,也是个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哪知只这一眼,却让她的心深深地动摇了。如出水芙蓉般清贵的气质。似迎风蔷薇般优雅的举止。有一瞬,她觉得面前这个比她女儿大不了几岁的清丽少女,竟比自己那个刁蛮任性的女儿更像大家闺秀。 当然这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她手微微一抬。身后的妈妈立刻将一个小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满满一盒的金银珠宝,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乔夫人仅是撩了撩眼皮,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叶沫。冷冷地道: “这些钱足够你用到下辈子的,拿上这些钱财带着你的儿子离开白公子。走得远远地别再回来。” 盛气凌人的命令,而她必须执行! 冷凝霜冷冷一笑:“还以为乔夫人会用多少感天动地的大道理来说服我,既然你开门见山,那么我也直截了当,我拒绝。” 话音刚落,乔夫人把手里的的茶盅摔得粉碎。 可惜冷凝霜并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住,扬眉看着她,像是在等待接下来的猴戏。 乔夫人更怒了,冷冷地看着她,阴鸷着一张脸道: “小贱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只不过是一个村妇,只要我想,我完全可以让你和你的那两个儿子无声无息地消失。我肯给你钱,让你和你儿子下半生有靠,那是我可怜你。你若肯主动离去,咱们便皆大欢喜,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面对这样的怒意,冷凝霜仅是淡淡一笑: “我这村妇对夫人来说自然微不足道,但这里是丽州,地界大政敌多,若是夫人不担心自己的鲁莽举动会被敌手的耳目完全掌握,从而影响到知府大人的仕途,夫人尽请自便。像我这样渺小的人,如果最后能成为知府大人仕途上的污点,那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乔夫人脸色铁青地怒视着她。 冷凝霜安之若素,盈盈一笑,顿了顿,继续温和地道: “若夫人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微微颔首,淡笑着转身,冷冷地瞥了一眼墙角雕刻精美的紫檀木屏风,含笑的唇角猛然一收,冷若冰霜地离去。 躲在屏风后面的乔青青被她隔着屏风突然射过来的阴冷眼神弄得心底莫名一寒,从屏风里出来,走到乔夫人身边委屈地道: “娘……” 乔夫人被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嚣张的女人,面对她的威胁不但没有怯懦,竟还敢反过来明目张胆地威胁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若不让她好过,她就算拼了命,也会让她家老爷的仕途蒙上污点,她是这个意思吗……? 猖狂的臭丫头! 乔夫人咬牙切齿,狠狠地道:“小蹄子还真是刁钻!” 第七十四章 阴谋萌芽 冷凝霜出了牡丹阁,周身散发出让人退避三舍的浓浓冷意,把门口的那两个门神唬了一跳,下意识往两旁挪了挪。 冷凝霜回过神,对着二人浅浅一笑。温婉的笑颜顿时让两人的眼睛亮堂了不少,才发现原来白夫人竟是如此可人的一位美娇娘,顿时回以嘿嘿的憨笑! 冷凝霜微笑着转过身,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无声地下了楼,小二忙迎上来笑道: “夫人,您要的荷叶鸡兰月之歌!” 冷凝霜接过来,递了银子,被小二殷勤地送出门。 刚走到门口,一匹飞驰而来的骏马横冲过来,在她面前戛然停住,一袭青衣的谢宛飏从马背上跳下来,冲上前一把扣住冷凝霜的肩,紧张兮兮地问: “你没事吧?!” 周围瞬间沉寂下来,大街上的人全都侧目这诡异的一幕:一个年轻男子居然当街抓住一名年轻少妇的肩膀,总感觉信息量很大,这是什么情况?! 一品斋的小二哥更是张口结舌:眼前这位应该是谢三爷吧?可这位夫人应该不是谢三少奶奶吧?他是不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果然还是偷偷溜走比较好吧? 于是他真的贴边溜走了。 冷凝霜无语地往四周看了看,对着谢宛飏道: “在大街上,你这是干什么?” 谢宛飏愣了愣,这才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低头望向挑眉看着他的冷凝霜,顿了顿,竟窘得耳根子发烫,被烫了似的慌忙撤回手,侧过身刷地展开折扇,尴尬地笑道: “抱歉。失礼了。” “干吗这么慌慌张张的?”冷凝霜转身往城门方向走,问。 谢宛飏急忙拉了马跟上她,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 “我接到消息,说乔夫人派了人要见你……”“我很担心、怕你受欺负”之类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接到消息?”冷凝霜愣了愣,停下脚步,秀眉微蹙,“你是在监视我,还是在监视乔夫人?” “咦?”谢宛飏微怔,摇头道,“不是。我是在早上收到一封匿名信,说今天乔夫人要在一品斋秘密见你。” “匿名信?那封信是谁交给你的?”冷凝霜眉头皱得更紧。 “是绿云在我书房的门外捡到的。”谢宛飏再回忆起这件事也觉得很蹊跷,只是当时太过心急反而忽略了。 突然。冷凝霜向身后望去。刚刚她只觉得一道阴冷的目光犹若芒刺在背,仿佛一根锥子,能刺进人的心底。然而回过头去,眼睛在一品斋对面的茶楼上一扫,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怎么了?”谢宛飏狐疑地问。 冷凝霜摇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马车租赁的聚集地去。冷凝霜是有目的性的,谢宛飏则是被她牵着走。 身后一品斋对面的茶楼二楼,一扇关闭了的梅花窗后面,谢宛翔的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正聚精会神地品啜一杯明前龙井,小厮茗叶垂首屏息侍立于身侧。 须臾。他放下杯子,冷笑道: “不想三哥那样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种。居然也有动凡心的时候。我本以为他是面热心冷,比大哥那个装腔作势的傻瓜难对付得多,果然人都是有弱点的。” 茗叶带着好奇,小心翼翼地问:“四爷为何要提醒三爷乔夫人要见白大娘子的事?就算三爷放下生意赶了出来,于四爷也没有好处啊?” 谢宛飏一声哼笑。懒洋洋地说:“只是试试他罢了。” 顿了顿,他托着腮照人。微微抬手,凝着自己长长的小指甲,唇角勾起一抹阴险,慢条斯理地微笑道:“大哥已经被我斗得一蹶不振,再也爬不起来了。三哥想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我又怎会让他如意?算计我的下场,绝对会死得很难看!哼,呵呵呵……” 静谧的室内,阴险的笑声幽幽回荡,让人不禁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谢宛飏不知不觉跟着冷凝霜来到马车租赁地,眼看着她和一个熟识的马车夫打了招呼,心里有些恼火,却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在闹别扭,语气生硬地问: “你要回去了?” “不回去,难道还要和你一起吃饭吗?”冷凝霜回过身,很平板地反问。 谢宛飏不爽地皱了皱眉:“干吗雇车,我可以送你回去的。” 冷凝霜朝他那匹正在打响鼻的马看了看,似笑非笑地问: “用这匹马?你是打算一路牵着它让我骑回去,还是我们俩骑一匹?” 谢宛飏愣了愣,抬头望向自己的马,这才想起这的确是个问题。懊恼地别过头去,他今天出来得太急,早知道坐马车来好了! 他懊恼时的有趣样子映进冷凝霜的眸子,让她噗地一声笑了,顿了顿,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我说,你……” “嗯?”谢宛飏疑惑地回过头。 冷凝霜敛起笑,看了他一会儿,沉声道:“这样是不行的哦。” “什么?”她如此郑重,让他完全愣住了,一头雾水地问。 “卷进争夺战里的人不能有弱点,心更不可以乱。你只凭一封目的不明的匿名信就跑过来,若对方有意设陷阱给你,你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岂不中了圈套。” “少胡说了!我只是顺路过来,难道你以为、难道你以为你是我的弱点吗?少自作多情了!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自以为是!”他反应激烈地道,耳根子发烫,别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想要很自然地去嘲笑她,殊不知那笑容狼狈又龟裂,泛红的脸已经彻底将他出卖。 冷凝霜面对着他这种复杂的表情,仅仅一扬眉:“你明白就好。走了!” 说罢,伶俐地登上马车。 等到谢宛飏回过神扭过头来时,马车已经哒哒哒地从他面前越过去了。 “喂、喂。你就这么走了?!”谢宛飏一愣,恼火地大声道。然而她连头都没有探出窗外,他气愤得双手叉腰,“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顿了顿,歪了歪头,再次回想起她的话,他忽然狐疑地疑问了一声: “她说那些话,莫非……是在担心我?”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越想越确信。干涸的心脏开始渗出粘腻的蜜糖,软绵绵。甜丝丝。他的嘴角渐渐上扬,最后咧成一个很白痴的弧度。 他站在大街上,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双眼眯成了一弯月牙。 路过的人频频侧目:这公子俊是俊,可怎么像个傻子?! 然而谢宛飏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傻笑个没完,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一道被人万分同情的独特街景。 他分明搞错了重点宝鉴! 失魂落魄的白兔第一百次从院子里的长凳上站起来,焦急地翘首盼望。然而娘子还没回来。他心急如焚,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院子里团团转。 姚仙仙抱着大兔坐在桃树下,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在婴儿车里熟睡的二兔,一会儿抻长脖子望向大门外。 过了一会儿,白兔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说了句:“我出去一趟。”沁着头就要往外走。 姚仙仙急忙奔过去拦住他:“白大哥,冷姐姐临走前再三交代,她没回来你绝对不能出去!” 白兔阴沉着一张脸道:“虎子他姐。你让开!” 姚仙仙因为他突然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脊背一寒,正在手足无措之际,一辆马车哒哒哒地停在大门口。 冷凝霜跳下车,付了钱,刚转过身。白兔炮弹似的冲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好像她会逃跑一样。 冷凝霜愣了愣,满头黑线地问:“你用不着搞得好像我们三年没见了似的吧?” 白兔拥了她一会儿,心这才踏实下来,松开她刚想开口,冷凝霜已经绕过他走向姚仙仙,从她怀里接过二兔,笑问: “哭了吗?” “哭过一次,我喂了他们点水就没再哭,我也就没去来旺媳妇那儿。”姚仙仙笑答,顿了顿,担心地问,“冷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冷凝霜轻描淡写地笑答,“我从一品斋买了荷叶鸡,给你切一半带回去,让大福尝尝新鲜。” “这怎么好意思?!总是让你这么破费,我太过意不去了!” “说什么呢,邻里邻居的,咱俩又好。再说一只鸡我们家吃不了,这种天气又放不住,白喂了老鼠。兔子,你给仙仙切一半带回去。” 白兔点点头,去厨房切了一半,用荷叶重新包好,递给姚仙仙。 姚仙仙知道他们夫妻必是有话要谈,就告辞回去了。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白兔重新把饭食热了下,两人坐在堂屋。哈二凑过来,一边吃着白兔啃剩的鸡骨头,一边恨恨地想: 凭什么你吃肉老子吃骨头啊?! 冷凝霜喂饱了双胞胎,坐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青菜,漫不经心地把乔夫人的意思给白兔讲了。 白兔越听脸色越沉,越听周围的气温越冰冷,到最后把筷子放在桌上,阴鸷地道: “找死的老女人!我去杀了她!” 冷凝霜手托腮,无语地问:“我说,你以前是杀手吗?” “咦?”白兔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残缺的记忆,摇头,“应该不是吧。” “那你干吗动不动就想杀了谁?” “因为那个老女人欺负你!凡是欺负你的人,我一定要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白兔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番阴狠霸道的话,顿了顿,忽然醒过味来,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望向她,担忧地问,“娘子,你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吧?” ps: 系统抽网速慢,一直登录不上后台,气死人啦!~~(>_<)~~ 第七十五章 离奇凶杀 冷凝霜漫不经心地摇摇头:“‘让所有胆敢反抗和威胁我的人全部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这是我以前的座右铭猎手联盟。但咱们现在只是平民,若是牵涉上人命官司,很难跑路的。这个时代,只有皇帝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人而不用偿命。” 她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眨眨眼,浅笑道: “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威胁我了呢?被权势欺压,这种感觉已经好些年没有过了,不想今天却重温了一把。” “娘子……”白兔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她果然很生气吧。从以前他就有感觉,她骨子里是高高在上的,她最讨厌被威胁,最讨厌被算计。虽然一直以来她都是漫不经心的,但他有种直觉,若是惹怒了她,后果一定会非常可怕。 “嘛,乔夫人这件事先放一边,她要对付我,无非就是两种方法:一个是暗杀;一个是栽赃然后走个官司。咱们只要最近不出门,被暗杀你好像不怕哈。” “你好像也不怕。”白兔扬眉说。 “我以前经常被暗杀。”因为以前她太坏了。冷凝霜搓着手指甲,顺嘴嘀咕一句。 “嗯?”白兔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冷凝霜淡淡回答,顿了顿,道,“不过有件事我很在意,谢宛飏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到底是谁发给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总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好像有什么阴谋。” 白兔看了她一会儿:“从以前我就觉得,你好像对谢宛飏很在意,喜欢听他说心事,还喜欢对他进行说教。” “有吗?”她不以为然地眉一扬。 “有!”他笃定地一点头。 冷凝霜睨了他一眼,顿了顿,从牙缝里轻吸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总觉得谢宛飏是个很让人火大的人。身处在家族争夺战里,明明被父亲无视,却仍然在进行着残酷斗争的同时,期望得到父亲关爱的眼神,这简直就像是在卑微地哀求着敌人的怜悯。一边做着冷酷的事,一边又掏出良心自我谴责,不停地怀疑自己的残酷是否正确,心里总是因为自相矛盾痛苦着,甚至因此去做些天真的事。我最讨厌这种摇摆不定的人了,明明被染黑。却还想往自己身上漂白,你不觉得很虚伪吗?所以,我要让他彻底变黑。” 白兔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道: “可是你每次对他的说教都像是在帮他。” “有吗?”冷凝霜一声嗤笑。 “果然娘子你也是个自相矛盾的人吧?”白兔笑问。 冷凝霜一记眼刀飞过去,白兔噗地笑了。 …… 谢宛翔刚走到谢府大门口,一辆豪华马车便从远处缓缓驶来。乔青青从车窗里探出头,一叠声地叫道: “翔表哥!翔表哥!“ 谢宛翔的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回过身,温润地问: “咦,青青表妹,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马车尚未停稳,乔青青就从车上跳下来,犹豫着道: “翔表哥。我找你有事儿。” 谢宛翔笑笑:“走,去明然茶楼谈。”说着,登上她的马车。钻进车厢。 乔青青急忙提着裙子跟上他龙帝伐天。 朱红大门内,站在背光处的谢宛飏望见谢宛翔竟上了乔青青的马车,眉头皱了皱:难道因为上次冷凝霜的一顿胡诌,这俩人勾搭上了?不可能吧! 明然茶楼。 幽静的包厢内。 “是吗?”谢宛翔听完乔青青的叙述,缓缓放下茶杯。嗤笑道,“给了一箱子珠宝她也不肯离开。还真是个硬骨头!” “就是啊,真是个难缠的贱人!我娘也被她气得不轻,可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女人唬到了,我娘居然说这件事从长计议,急不得。而且布政使夫人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她正忙着这件事,也没空替我谋划。可我怕夜长梦多,那个女人总觉得不简单,万一她使出什么妖术,或者蛊惑白公子和她逃跑……翔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谢宛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翔表哥你笑什么吗?”乔青青见他是这副表情,登时急了,不依地说,“我可是听了你的话去求了我娘出马,没想到这一招对那个女人来说根本没用。事情到了这份儿上,翔表哥你可不能撂挑子不干了!还是说,翔表哥你因为心仪我,压根就不想让我得到白公子,是我错看你了?”她娇纵地鼓起嘴,不满地质问。 谢宛翔差点没被她的后一番言论呛死,好不容易才忍住没一口茶喷在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别过头去定了定神,他终于酝酿出了强压抑着痛苦深情的表情,落寞却温柔地道: “怎么会,我不是说了,只要你幸福,就够了。” “我就知道翔表哥对我最好了!”乔青青顿时欢喜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等待他帮忙出主意。 谢宛翔半低着头,乌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阴狠,顿了顿,抬起头深沉一笑: “最一劳永逸的方法,既然钱打动不了她,她死活都要赖在这儿,那就不让她活便是了。” 乔青青心头一凛,用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 “翔表哥,你、你是说……”她心惊地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谢宛翔微微一笑:“当然这些不用你亲自动手,我不是说了,只要你幸福就够了。前提是你要照我说的去做,好好配合我。” 最开始的恐惧褪去后,强烈的兴奋与欲望即将得到满足的喜悦彻底占据了乔青青的心。顿了顿,她欢喜一笑: “翔表哥果然对我最好了,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翔表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去和父亲说,让他催促姑父快点把谢家的主要经营权放权给你。” 谢宛翔感激一笑:“那我就先谢谢青青表妹了。” 乔青青眉眼含笑地半垂下头,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迎亲的唢呐声。她脸颊泛红。神态腼腆,显然已经陷入了自我妄想中。 谢宛翔看着她,黑森的眼眸里划过一抹阴鸷,唇角微扬,勾起意味不明的冷笑。 树上渐渐多了蝉鸣的声音。 正午,赤日当空,树阴合地,静无人语。 冷凝霜正在房里计算家庭收支,白兔歪在床上带领大兔二兔睡午觉。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粗哑的大嗓门: “白夫人在吗?” 话音未落中国龙侠。二兔被惊醒,吓得哭了起来,他一哭。大兔也跟着哭。 白兔被吵醒,慌忙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去哄。 冷凝霜皱了皱眉,出了卧室来到堂屋,站在正房门前。惊讶地看见两个青衣皂靴的捕快正站在院子里。熟悉的脸面,正是前些日子便衣前来叫她去见乔夫人的那两位。 “你两位怎么上这儿来了?”她很是意外地笑问。 两个人因为受过她的好处,脸上也和气了许多,叫胡大的汉子嘿嘿笑着开口道: “我们来办公差。白夫人,有件案子与你家相公有关,大人叫我们过来问问。” 屋里白兔哄好了大兔二兔。听见堂屋里的动静,急忙把孩子放进摇篮里,掀开帘子匆匆走了出来。 冷凝霜含笑介绍道:“这是我相公。” 两个汉子一脸痴呆地望着白兔那如花似玉的脸。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比女人还水润,比女人更娇艳,美丽得让人的心中油然而生一个疑问:你真是男的? 白兔见这两人一脸白痴相,微微蹙眉。 冷凝霜含笑咳了一声。 胡大先回过神来,面色有些窘。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是有媳妇的,怎么会对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有妇之夫看得出神! 冷凝霜对白兔笑道:“把家里的猴儿茶沏两碗给客人。” 又对两个捕快笑说:“二位快坐吧。从城里大老远地过来,喝碗茶歇一歇。我家的猴儿茶是集风院的岑老板送的,听说是安州的货,给两位尝尝。” 两个捕快大老远地跑来,先是被暖阳般温润的笑脸治愈,接着又被当成贵宾招待,心中的感动之情油然而生。胡大笑道: “大娘子还认识集风院的岑老板?我虽是粗人,但也听说过集风院,那可是丽州城里最大的书画楼,岑老板还是举人出身呢。” “我相公为集风院作画,所以和岑老板比较要好。” “我就说嘛,白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白夫人你一看也是念过书的。”胡大炫耀眼力似的笑道。 冷凝霜微微一笑。 白兔端上茶来,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旁。 冷凝霜请胡大们喝茶,在两人的身心完全放松下来时,很友好地套出了他们的姓名、职位甚至是家庭住址、家里有几个孩子、孩子都几岁了。 胡大们明明是被套话,却侃侃而谈,双方聊得不亦乐乎。 扯了一通闲篇,最后还是由冷凝霜步入正题,啜口茶,慢条斯理地问: “胡大哥,你们今天来办差,到底是什么差?” 胡大一拍额头,懊恼地道: “光顾着闲聊,正事差点忘了!是这么回事,前天下午知府大人家的千金乔姑娘在城北的破庙被杀了。我们捕快赶去现场时,居然发现谢三公子正在现场,而他身边乔姑娘已经断气了。我们当场抓了谢三公子,据谢三公子说,当天他是因为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上说乔姑娘在城北破庙约了白公子。谢三公子说,因为他和白公子关系要好,很担心白公子会吃亏,就赶了过去,不料到达破庙时,却看见乔姑娘已经死了。” 第七十六章 疯癫夫人 冷凝霜心脏一沉,压抑下震惊,问:“乔姑娘……是指乔青青?” “正是。据仵作推断,乔姑娘被杀的时间大概是在前天的申时到酉时。白公子,你在前天有无收到乔姑娘的口信或书信,约你在城北破庙见面?”胡大问。 “没有。”白兔淡淡回答。 “那前天下午申时到酉时你在哪儿?” “一直在家里。” “能证明你一直在家里的人只有你夫人吗?” “前天下午文墨书铺的文掌柜来了,在我家呆了好一会儿,走的时候大概是申时末了。”冷凝霜回答。 胡大点点头,笑道:“那就成了,白公子当天一直呆在家里,所以和乔姑娘的案子无关。不过将来升堂时,也许会传白公子上堂作证。” 张二出了一份证供,让白兔看过,准确无误后签字画押,两人便起身要离开。 冷凝霜再送上一锭五两的银子,微笑道: “两位大老远地过来,回去的路上留着买碗茶喝吧。” 胡大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又让白夫人破费了。”一边说,一边却赶忙接过来揣进怀里。 “胡大哥,”冷凝霜在他们临走前问一句,“这桩案子谁来审?死的是知府千金,难道要由知府大人亲审吗?” “具体由谁主审暂时未定。之前知府衙门收到匿名举报,说前些日子在城里猖狂作案的一伙盗匪正藏匿破庙,我们本是去捉拿盗匪的,哪成想摊上了这起凶案。案子发生在丽州城,按理应由知州大人主审,可人是知府衙门抓的,案子也是知府衙门在查。知府大人丝毫没有交接的意思………” “知府大人也认为谢三爷是凶手吗,谢家与乔家是亲戚吧?”冷凝霜的心里翻了个滚儿,问。 胡大哧地笑了:“知府大人只是谢三公子名义上的舅父,这个夫人知晓吧?如今大人的爱女惨死,大人恨不得将谢三公子杀之后快。” 冷凝霜唇角微凝,点了点头。 送走胡大等人,她面色凝重地坐在桌前,沉吟了半晌,叹道: “这桩案子蹊跷得紧!” 白兔嗯了一声。 “存在太多的巧合,尤其是匿名信和那个举报。很明显。是被人算计了。”顿了顿,她孺子不可教地摇了摇头,“早就告诉他要提防匿名信,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白兔睨了她一会儿。忽然瓮声瓮气地说: “娘子,你这么担心他,我会醋的。” 冷凝霜一怔,满头黑线地道:“我哪有担心他?!” 白兔抱胸,别过头去哼了一声,很不爽地道: “我看你就是在担心他。”顿了顿。鼓起腮帮子说,“娘子,你这个花心的女人!” “哈?”冷凝霜满头黑线地道,“你在胡说什么?说起来,咱们之所以被乔青青盯上,还不是因为你的脸蛋守护校花武君录全文阅读。现在她莫名被杀,就算我们不在现场。恐怕乔知府也不会饶了我们。毕竟明面上起因是你,若他真那么爱女儿,必会迁怒。” 白兔撅起嘴,闷闷地说:“难道是我的脸的错?” “我又没这么说。”顿了顿。她笑说,“不过没了乔青青,明天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和我进城去盘账了。” 白兔听了这话,复又欢喜起来。因为要防备走到哪儿都能碰见的乔青青,他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敢随意出门了,顿了顿。问: “可是咱们都去了,双胞胎谁照顾?” “带去好了。也让他们进城去瞧瞧。” 白兔乐陶陶地点点头,终于又可以一家四口出去逛了! 次日云淡风轻,白兔从里正家租了驴车,拉上妻儿,美滋滋地挥着鞭子朝城里驶去。 今天是如意楼新开张满半年的日子,冷凝霜过去对账。 过了正午的如意楼依旧人声鼎沸,梅花正在一楼大堂忙前忙后,见两人进来,含笑迎上来: “你可算来了,等你一上午了!哟,双生子也来啦!”她笑眯眯地逗了逗冷凝霜怀里的二兔,二兔很给面子地笑得像个小弥勒佛。 冷凝霜疑惑地问:“怎么今天只有你?郑妈妈呢?” “嗨!”梅花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把她往账房带,一边说,“你还不知道吧,据说谢三爷因为谋杀乔大小姐被收押了。” “我听说了,郑妈妈和这事有关系?”冷凝霜狐疑地问。 梅花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件事,顿了顿,摇头道: “关系是没有,可谢三爷是我家老太太看着长大的,一听说这事心里急,就去了谢府找谢夫人。我们老太太年纪大了也糊涂了,那谢夫人一个后娘哪肯真心为继子着急,她自己也有儿子,没致继子于死地就不错了。不咸不淡地搪塞了老太太两句,老太太回来越想越气,就病了。” “谢夫人不管,那谢老爷呢?谢三爷可是谢老爷的亲生子,也任由儿子不明不白地呆在狱中吗?”冷凝霜拧眉问。 梅花看了她一眼,抿抿嘴,欲语还休地说: “你不知道,谢老爷他压根就不喜欢谢三爷。太太还在世的时候,他对太太百看百厌,连带着三爷也跟着不受待见,幸好他们娘两个有老太太撑腰。后来太太去世,三爷被老太太养在跟前,老爷是个孝子,也不敢把对三爷的厌烦表现得太明显。再加上三爷又伶俐懂事,做事勤快,渐渐地,老爷虽说不太厌恶他,但也没有太喜欢。” “也就是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为了谢家多半会让三爷自生自灭。” 冷凝霜心跳微顿,张了张唇,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梅花拿出账本,双方核对了账目。不愧是私房菜名扬丽州的如意楼,重开业仅半年,就一共盈利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根据五五分成。冷凝霜拿走了七百五十两银票。 把驴车暂且寄存在酒楼里,白兔并排推着两辆婴儿车,跟着冷凝霜走在子临街上。 路边的小贩们高高低低地吆喝,过往的行人也都步履匆匆,偶尔一眼瞥见他们,登时看住了:男人俊美女人秀气,男人的手推车里还躺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像这样画似的一家人,如此温馨又和谐,真是一道难得一见的靓丽风景叶倾三国全文阅读! 冷凝霜有些心不在焉。随手买了一把青竹为骨的油纸伞遮阳。伞面上的美人画得极为粗糙,题的一首小诗却是好的。白兔在街边给双胞胎买了十几只由大到小依次排开的大阿福,圆圆胖胖。笑眯眯的,和喜欢笑的小二兔很相像。 一辆遍是缟素的豪华马车从夫妻俩身边擦过,二人谁也没在意。哪知那辆马车刚过去没多远,一声沙哑得如许久未被水润过的嗓音,略带着疯狂的破音。从背后尖锐地响起: “你!别走!” 冷凝霜愣了一愣,总觉得那声音是在叫自己,顿了顿,下意识驻足,回过头。 一名遍身缟素的中年妇人从马车上疾风似的卷过来,挟带雷霆之怒与无尽的悲愤。几步冲到冷凝霜面前,红着眼圈一巴掌挥过来: “贱人!” 白兔早在她冲过来之前就已经觉察到来者不善,妇人挥出巴掌的一刹那。他迅速扣住对方的手腕。力道看似轻巧,实则握力如同铁钳一般,让人无法反抗。 随后大步跟来的中年妈妈见状大吃一惊,厉声喝道: “大胆刁民,竟敢对知府夫人无礼!” 两名随扈立刻将白兔团团围住。 冷凝霜也不慌张。慢条斯理地从白兔手里握住乔夫人的手腕,似笑非笑地道: “乔夫人。你我无冤无仇,你一个知府夫人非但不维护百姓,反而仗着官太太的身份,意图对我这个民妇动粗。当街殴打良民,这样玷污您风评的行为不太好吧? “无冤无仇?”乔夫人整个人仿佛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带着哭腔,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居然还敢说无冤无仇?若不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的迷惑,我家青青又怎会丢了性命!都怪你这个小贱人,都怪你这个小贱人!你还我的青青!还我的青青!” 她用另一只没被控制住的手凶狠地朝冷凝霜的脸上抓来,完全是泼妇挠脸扯头发毫无章法的打法。 冷凝霜很轻易地便握住乔夫人的另一只手,束缚着她的抵抗,哭笑不得地道: “乔夫人,对于乔大小姐的事,我也很遗憾。但乔大小姐又不是我杀的,你找我讨命,这也太可笑了吧?” “是啊,她不是你杀的,但她是你害死的!”沉浸在绝望痛苦中的乔夫人着了魔似的,哆嗦着青紫的嘴唇,恨恨地咬牙,带着哭腔疯癫地叫喊道,“若不是你家的小白脸迷惑我的青青,若不是那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畜生为了你,我家青青也不会死,不会死!你还我青青的命来!你还我青青的命来!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有牢里的那只小畜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很快,她的身体随着飞快的语速开始痉挛起来。她的全身抽搐得厉害,浓浓的悲伤已经将她的身体浸透。她仿佛有些上不来气似的,从睫毛到手指全部抖得厉害。 乔夫人的贴身妈妈秋瑞见状,唬了一大跳,慌忙上前托住乔夫人的腰,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她的鼻子底下让她嗅。 已然崩溃的乔夫人此时连简单的行动力都没有了。 冷凝霜松了握住她手腕的手,对着秋瑞淡淡道: “这位妈妈,乔夫人看起来身子不太好,你还是快带她回去歇息吧。” 秋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扶着仍旧喋喋不休、自语似念叨着的乔夫人,转身上了马车。 第七十七章 徐氏求助 乔夫人的马车离开后,白兔黑着脸冷冷地道: “真是个疯子!” 冷凝霜轻叹口气:“好好的一个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也难怪当娘的精神崩溃。” “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儿……”白兔不屑地冷哼一声。 冷凝霜浅浅一笑:“再不好也是自己女儿。”顿了顿,她嗤笑道,“我说对了吧,在他们心里,你我和这件事是脱不了干系的,他们早晚会来找咱们的麻烦。” 白兔眸光微沉。 “你既知道这一点,竟还如此清闲。”一声冷冰冰的话语自身后响起。 冷凝霜回过头,只见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了一名华服少妇,窄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肤色青白,表情沉冷,正带着阴寒,凛冽地瞪着自己。 冷凝霜愣了愣,轻轻一笑:“哟,原来是谢三少奶奶,幸会!” 徐镜儿闻言,怔了一会儿,眸光拉低,略带心惊地沉声问道: “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为何会认得我?” “从前在映月绣楼有过一面之缘,那之后我认得你,你不认得我。说起来,这也不算是第一次见面吧,前些日子在檀溪村,你在马车上,我在马车下,有幸得见尊颜。” 徐镜儿单薄泛紫的嘴唇抿了又抿,双手用力绞着帕子,努力压抑了好半晌,才将胸口处积压的愤怒抑制下去。顿了顿,她抛开得罪过她的心虚,缓缓走上前,对着她,生硬地道: “我有事找你!” 冷凝霜一声嗤笑:“你有事我也有事,我还要赶时间,先失陪了。”说罢。转身要走。 徐镜儿恼火地皱紧了眉,上前一步,猛地握住冷凝霜的手腕。 然而手指刚刚触碰到她的衣袖,一柄折扇横挡住她的手,重重一弹。徐镜儿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冲击,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 萍儿慌忙上前托住她的腰,对着白兔那张美丽的脸,底气不足地道: “你这男人好生无礼!我家少奶奶身子不好,你出手如此重,若是伤了她可怎么是好?” 白兔冷睨了萍儿一眼。萍儿只觉得一股寒凉从脚底瞬间窜上脊梁骨,再不敢做声。 白兔哼了一声,不屑地瞥了徐镜儿一眼。冷声道: “若你再敢对我家娘子无礼,可就不是刚刚那么简单了。你家相公告诉过你吧,少来招惹我们。” 徐镜儿的心如被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有。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曾透过谢宛飏警告她的人,她现在终于明白谢宛飏的意思了剑灵九幽。有这样的相公在身边,冷凝霜压根不可能跟谢宛飏再扯到一块儿去。也就是说,彻头彻尾,都是谢宛飏一厢情愿。 她好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凭什么冷凝霜能受到两名如此出色的男子的青睐,而她。无论怎样努力,谢宛飏却至始至终没有正视过她一眼?! 当然,她并不是个会因为这种嫉妒模式就刁钻行事的人。明白了对方对自己的相公不可能有意思。她虽仍旧不喜她,却也不再敌视。 然而她心里的滋味仍是复杂的。 “兔子,走吧。”冷凝霜懒洋洋地说了句,转身往河对岸走。 白兔连忙推着婴儿车跟上她。 徐镜儿见两个人已经往前走了,登时眼眸一缩。慌乱起来。顿了顿,咬牙扔掉自尊心。冲上前去拦住冷凝霜的去路,心理斗争了好一会儿,终于咬紧牙沉声说出来: “我想请你帮忙救救我家三爷!” 冷凝霜闻言,仅是秀眉一挑,顿了一顿,身子一扭坐在路边的茶摊上,道: “你相公的事我听说了,可我只是一介庶民,我不认为我能帮他什么。相反,你们谢家高门大户,要想救他出来,自然会有很多法子。” 纵使茶摊粗陋,徐镜儿扫了周围一眼,还是一咬牙,坐在了她对面,急促地说: “没有法子。我家老爷不肯管,太太更不用提,一个后娘,巴不得我家相公死在牢里。我现在很担心,可是知府大人下令不许任何人去狱中探望。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是个没脚的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托小厮去牢中上下打点,才终于得到了相公的一个口信儿,相公说要想救他,就来找你。” 徐镜儿狠咬着嘴唇,说出这些类似于请求的话她实在是很不甘心,然而她毫无办法。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因病常年封闭内宅,丈夫突然发生这种事,简直就像是在一瞬间整片天都塌下来了一样。她两眼摸黑什么也不懂,根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公公婆婆不理睬,相公又被收押在狱中,父母亲戚全不在丽州,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现在,谢宛飏托人带了口信儿告诉她该怎么做。纵使她百般不愿意,可仍旧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即使讨厌,也不能放手。 白兔向茶摊主人要了两碗茶,并没带徐镜儿的份儿。反正就算要了她也不会喝,不喝更好,还省钱。 冷凝霜抱胸看着徐镜儿固执的表情,意外地发现她原来竟还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以前她给冷凝霜的印象一直都是被宠坏了的、病弱、古怪又刁钻。 沉默了半晌,她哼笑一声: “谢宛飏还真看得起我,我无权无势,哪有能力帮忙!嘁!” 徐镜儿见她仍在推脱,不由得急了,语气焦虑地道: “既然我们爷说你能行,你就能行。不管怎么说,我们爷也是因你们夫妻俩和乔青青之间的事,才会被莫名其妙地连累,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抛开别的不谈,你们和我们爷应该认识很长时间了吧,从前我们爷必定利用谢家三少爷的身份帮了你们不少,现在他遇了麻烦,你却打算袖手旁观,这样能说得过去吗?!” 冷凝霜哭笑不得:“我说,你不是很讨厌我吗?甚至把我当成假想敌。要你这样来求我,你都不觉得很别扭吗?” 徐镜儿阴冷着一张脸看着她,一双灰黑发空的眸子里跳动着暗红。过了一会儿,她喉咙滑动了一下,沉声道: “我自然觉得别扭,但我更希望我们爷能活着出来网游之创世枪魂。你也别太得意,知府大人死了爱女,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分明是想亲审。一旦亲审,被丧女之痛折磨得脑筋不清醒的知府大人说不定会为了迁怒于你和你相公,把案子审理得错漏百出,到时候你以为你们能逃脱得了吗?” 她冷冷一笑,带着威胁,直直地望着冷凝霜: “守寡我是不怕的,我娘家底子硬,即使回了娘家也能过得衣食无忧。可你们,才刚生了孩子,若是被牵连,两个孩子的将来你们有考虑过吗?” 冷凝霜的眼眸眯了一眯,摩挲着手指关节,望着她,哧地笑了: “谢三少奶奶,你的另一面意外地让人觉得有些移不开目光呢。” 徐镜儿微愣,这样的话是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的。类似于称赞的话,却又带了点逗引的意味,让她的心脏不自觉地漏了一拍,总觉得有些……异样? 再次直视冷凝霜,或许是因为有些骇然,她的心跳得很快。 冷凝霜看了看天色,扔下茶钱,起身一边往如意楼走,一边淡淡地说: “时辰不早了,你若乐意,就和我们一起去如意楼吃个下午饭吧。” 徐镜儿愣了一愣,心猛然一沉,接着安定了一半,慌忙站起身跟上她。 白兔推着婴儿车跟在冷凝霜身边,沉声道:“娘子,你该不会是要……” “她说的也正是我担心的,尤其是在见过乔夫人之后。乔知府是一省知府,咱们已经得罪了他,若还想继续在丽州住下去,就不能大意。”冷凝霜的心微微发沉,轻声说。 “可是……” “当然了,即使对方是谢宛飏,不该趟的浑水我照样不会趟。” 白兔沉默了一阵,忽然望着她的侧脸,微微拧眉: “你为什么要加‘即使’这两个字,果然谢宛飏是特别的?”他磨着牙质问。 冷凝霜无语抚额:“那么爱挑字眼,你干脆去搞语言学研究好了!” 如意楼。二楼包厢。 冷凝霜旁若无人地给孩子喂了奶,反正包厢里除了她相公,剩下的一主一仆全是女人。 徐镜儿坐在他们对面,望着双胞胎一个活泼一个沉静,灰黑色的眸子里划过一闪即逝的羡慕。她自己知道,她身子不好,只能歪歪扭扭地活着,可生育方面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冷凝霜吃了几口菜,白兔将挑好刺的鱼默默放进她的碟子里。 徐镜儿看着这一幕,心底发凉。成亲这么久,她从未被如此体贴地对待过,哪怕用不着挑鱼刺这么矫情,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心,都没有。 然而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认命了。 “谢家是什么反应,谢老爷真不管吗?”冷凝霜咽尽菜,开口问。 徐镜儿闻言,再次回忆起当时她去外书房哀求谢老爷时的那一幕,心底的怒意如中秋时汉阳江的怒潮,赤浪翻滚,澎湃汹涌: “老爷说,我们爷做下那种没人性的事,谢家没有他那种畜生,正打算着要遍请族亲,将三爷从族谱上除名,从此三爷和谢家再无关系!三爷还没被定罪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三爷往外撇!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 第七十八章 双方合作 对于徐镜儿的怒意,冷凝霜不予置评,顿了顿,问: “发生了这件事,你们家大爷和四爷是什么反应?” “嗳?”徐镜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怔了怔,犹豫着回答,“没、什么反应,大爷因为前些日子丢了一笔二十万两的生意,被老爷狠狠地骂了一顿,如今正闭门思过医手遮天:诱拐腹黑国师。四爷……四爷倒是个好人,出了这件事,知道老爷不理,还让香姨娘过来安慰我。他说因为太太,他也不能明着帮三爷,就送了些银钱让我往牢里打点一下。” “一个前妻的儿子,一个继妻的儿子,两个同为嫡子,你真觉得他有那么好心吗?”冷凝霜凉凉地问。 徐镜儿微愣,想了一会儿: “可是若他想致三爷于死地,为什么还要虚伪地过来对我示好?” “你爹是做什么的?”冷凝霜似笑非笑地问。 “我爹?”徐镜儿不太明白这和她爹有什么关系,“我娘说我爹好像是什么漕运使,每年发洪水时都要去治理河道,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冷凝霜微微瞠目,诧异地看着她:看来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娘家有多硬实,估计也只以为自己家衣食不愁。 白兔噗地笑了:“正三品漕运使,除了治理河道,主要是管理内河运输。谢家为商,每年有大批货物需要走汉阳江,若想掌管谢家,必须要和你的娘家打好关系。” “谢宛飏娶了你其实是赚到了。”夫人是漕运使大人的掌上明珠,这无疑会为竞争家主之位加码,谢宛飏这算歪打正着,若谢定邦没被曝出断袖丑闻,这桩亲事压根与他无缘。 “你以为我会高兴听见这个说法吗?”徐镜儿淡眉一竖,没好气地道。说得好像她只有利用价值。根本不配被怜爱一样。 冷凝霜看着她仿佛被戳了肺,炸毛鸡似的模样,顿了顿,微微一笑: “这个世上,比感情更牢靠的其实是合作关系,没有人会离弃对自己有用的人。” 徐镜儿闻言,心脏猛地一沉,灰黑的眸子微微圆睁,望着她。 “娘子,你这话说得好残酷。”白兔翻着茶盖。凉凉地说。 “残酷吗?”冷凝霜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梢,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末。“若我们没了感情,我可以休了你,她又不可能把自己相公休了。” 白兔一愣,急忙放下茶碗拉起她的手,可怜巴巴地扁起嘴。做小兔子状: “娘子,你是不是对我哪里不满意,你说就是了,我一定改,你千万别休了我!” 徐镜儿此时正因为自己的婚姻被彻底地剖析,而倍感不自在。这对夫妻俩又在她面前上演这么腻歪的一幕。话说这个男人难道不知道这年代只能男人休女人,女人是不可能休男人的吗,他在紧张个什么劲啊?! 胸腔内窜起一股火。她冷冷地一拍桌子,不满地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冷凝霜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谈,挣开白兔的手,对他笑说:“我只是打个比方……” 话未说完,大兔躺在婴儿车里哇哇地哭起来。白兔都不用冷凝霜发话,噌地跳起来去墙根给大兔换尿布。 徐镜儿无语地看着他如此“乖巧”。突然觉得男人做到他这份儿上真是好可怜啊! 冷凝霜慢慢地啜了一口茶,问: “你各种渠道都试过了,无论怎样都没法去牢里看谢宛飏吗?” “我让兴儿到处找关系托人,花了多少银子,都说是知府大人下了死命令,没有法子青春有点乱儿。”徐镜儿提起这个,双手交握在桌上,微微颤抖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会用刑。乔知府死了爱女,若是他激愤之下对三爷动了刑,三爷受不住的!” 只要一想到谢宛飏会受苦,她就止不住地眼圈泛红。 “兴儿是谁?”冷凝霜问。 “我的陪嫁小厮。” “你没让绿云去吗?”冷凝霜狐疑地问。 “绿云……”徐镜儿愣住了。出事之后,她慌慌张张的,一直都是用自己的人到处托关系想法子,倒还真把丈夫的贴身随从给忘了。 冷凝霜噗地笑了:“你都嫁过来多久了,竟然还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把相公的贴身随从当外人。绿云和谢宛飏一起闯荡多年,在丽州城的人脉可比你的人广得多。” “是我疏忽了!”徐镜儿被她一语点醒,心中暗恨自己怎么这么糊涂,连忙吩咐萍儿,“你快回去把绿云找来,若他没在府里,你也要打听着把他给找着。” “可是……”萍儿担忧地望了冷凝霜一眼。 徐镜儿恼火地皱眉:“快去!她还能把我吃了!” 萍儿见她如此焦急,连忙应了一声,对着冷凝霜屈了屈膝,大着胆子说了句: “请白夫人照顾一下我家三少奶奶,奴婢去去就回!” 冷凝霜噗地笑了,对着徐镜儿说:“还真是个好丫头。” 徐镜儿脸色一窘,暗中责怪萍儿不该多嘴,端起茶碗,遮掩性地喝了一口。 约莫两柱香的工夫,萍儿满头是汗地回来,推开门欢喜地报告: “三奶奶,绿云找到了!” 从她喜悦满满的表情可以看出,寻找绿云的过程恐怕很辛苦。 绿云和谢宛飏差不多大,却沉默寡言。之前冷凝霜只知道谢宛飏身边有这么个人,谢宛飏又很器重。不过说实话,她对绿云的印象并不深。 绿云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几步上前,单膝跪地请了个安,抬头看见冷凝霜赫然在座,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凝重的面皮微微一松。 徐镜儿虽是个久居内宅的妇人,对于察言观色却很有一套。绿云的表情变幻映入她的眼里,那表情好像是冷凝霜比她这个少奶奶更可靠。 心里自是恼火的。但这种恼火她还是能咽下去的。 她的心理随着她的气息变化,最先传递给离她最近的冷凝霜。 冷凝霜暗暗一笑,问绿云:“牢里进不去吗?” 绿云很有规矩地微弯着腰回话:“小的动了些三爷的私钱,四处打点。可乔知府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许探三爷的监。小的无奈之下,只能先使钱请熟识的牢头多多关照三爷。” “他们对三爷用刑了吗?”徐镜儿一听说他有熟识的牢头,急忙紧张地问,因为过于担忧,声音拔到最高点时还有点破音。 绿云眼眸微闪,安慰着笑道: “三奶奶放心轮回修真诀全文阅读。他们没对三爷动刑。乔知府因为乔大姑娘的事最近身子不太好,只命人加紧收集证供,三爷在牢里牢头也比较关照。还算安稳。” 徐镜儿这才放下心来。 冷凝霜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说谎,眉头一皱:果然谢宛飏被动刑了……么? “对了,小的已经打听到北牢的长官名叫孙贵,家住北湾胡同,人很本分。没有任何行为不端的地方,也不太爱与人结交。他媳妇是知府衙门的捕快胡大的妹子,家中还有一个九岁的女儿。小的已经找过孙贵两次了,第一次扑了个空,第二次倒是见到人了,可他拒不肯收银子。说是乔知府下了死令不许探监,他不敢违令。” “胡大?”白兔听了,疑惑地问冷凝霜。“是上次来咱们家的那个胡大吗?” “好像是。”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然是无巧不成书! 顿了顿,她对绿云说:“把你能动用的钱全部准备好。”顿了顿,又转过头对徐镜儿道,“还有你,谢家不肯伸援手。只能靠你的嫁妆银子了。把嫁妆银子准备足了,绿云。打听一下孙长官什么时候在家,我倒是要瞧瞧是不是真有人不敢违那个所谓的死令。” “那个……那个……”徐镜儿连说了两次“那个”才吸引来冷凝霜的注目,很不好意思启齿地道,“我的嫁妆自从嫁进来,就一直在太太那里收着。” “哈?”冷凝霜闻言,瞠目结舌,“嫁妆不是由女人自己管的吗?” “嫁进来的第二天,太太招呼都没打,就让人把嫁妆抬走了。过后只对我说一声我的院子太小,她先帮我收着,等我那院扩建完之后再给我送回来,可院子扩建完了她也没送回来。我一个新媳妇,也不好和婆婆理论,会被人说闲话的……” 她在冷凝霜看白痴的目光里越说声音越低,越说也觉得抬不起头来。 “你的嫁妆被婆婆占了,你相公不知道?”白兔诧异地问。 “三爷那几天不在,我也就没跟他说。”徐镜儿的头压得很低,事实上,新婚当天谢宛飏压根就没回新房。 “去要回来。”冷凝霜淡淡道。 “啊?”显然,和人正面起冲突并非徐镜儿所长。 “要想谢宛飏平安,没银子是不行的。我是没银子,太多的私房钱绿云也动不了。你,是相公还是要脸面?”冷凝霜扬眉问。 “可是……”徐镜儿咬咬牙,硬着头皮问,“我怎么要?东西在太太手里?” “一哭二闹三上吊,宅门最怕这一套。嫁妆本来就是媳妇的,婆家没强占的理儿。她若敢不还,你先闹她个鸡飞狗跳,让整个丽州都知道他们谢家占儿媳妇嫁妆不还。再不还,你就找娘家报官。”她凑近,唇角挂起诱人堕落的笑容,幽幽地道,“谢三少奶奶,要想在婆家站稳脚跟,就要打倒太太压住姨娘,全权掌管内宅,胆小怕事是不行的。” 徐镜儿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从她漆黑的眸子里,她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影子。灰黑色的空洞眼眸开始因为她瞳仁中的波光,簇起两团小小的火苗。那火苗在眼眸里燃烧了一会儿,渐渐变旺,她腾地站起来,对萍儿道: “回府!” 扭头,对冷凝霜说:“等要回来我去找你。”说罢,匆匆走了。 绿云瞠目结舌,三少奶奶啥时候这么有斗志了?! 冷凝霜抱胸,浅浅一笑。 第七十九章 深夜探监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双胞胎折腾了一天,早就睡熟了。白兔便没再给他们洗澡,将小小的人儿一一放进婴儿床里,拧了柔软的布巾给他们擦洗手和脸。 望着小不点沉静的睡颜,心中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摸了摸那肉呼呼的小脸,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冷凝霜这时候早就进浴室冲澡去了,走了大半天她出了一身汗。擦着头发回到卧室,见白兔正斜倚在床上对着窗户发呆,随口说道: “你去洗吧。” 白兔却坐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布巾帮她擦头发。 冷凝霜也习惯了似的,蹲身坐在床沿上,任由他擦。 “你真的要帮谢宛飏?”他忽然问。 “嗯。”顿了顿,她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 “因为内疚?” “怎么可能?若谢宛飏出了事,知府大人却能屹立不倒,谢宛翔再掌管谢家,这样的发展对咱们可没什么好处。”冷凝霜冷冷一笑,“我本欲良善来着……嘛,其实我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乔青青。” “我就知道!”白兔无奈地叹了口气,“娘子,有时候你的好奇心也很旺盛。” “所以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大兔二兔,顺便帮我把积压的春宫书抄一下。” “嗳?我不能跟着吗?”白兔惊讶地问妃欲倾城。 “你跟着就没人照顾孩子了,我不放心把他们交给别人照顾。再说下个月博雅斋就来收书了,我还有一本、两本、三本……十二本没写完。” 白兔不太乐意地扁扁嘴,虽然他也知道孩子还是由自己带着最安全: “我替你写他们会看出来的!” “不会的,你现在模仿我的笔迹连我自己都看不出来,外人更看不出来了。”冷凝霜笑道,摸了摸被白兔梳顺了的头发。 白兔闷闷地转身。正想将梳子放回梳妆台,冷凝霜忽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他微怔,心脏猛然一沉,继而加速跳动,回过头,迎上的却是她自下而上望着他的妩媚眼神。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该不会是我不在,你会觉得寂寞吧?” 仿佛心脏被她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白兔只觉得身体的某一部分神经因为悸动在微微颤栗。这只因为她的一个眼神就出现的异样让他突然觉得很不甘心,好像只有他会寂寞似的,难道没了他。她就真觉得那么自在吗? 他赌气似的别过头去,嗤笑道:“才不会!都老夫老妻了,谁还会觉得寂寞呀!” “老夫老妻?”冷凝霜微怔。指尖抵在唇角,偏头,疑惑地想了一会儿,自语似的问,“咱们成亲几年了?” 白兔愣了一愣。继而一腔怒火噌地窜起来,冲着她生气地大声道: “娘子你好过分,居然连我们成亲几年了都不知道!” 冷凝霜望着他百年难得一见的生气表情,忍俊不禁,噗地笑了。他生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只竖起耳朵、夹起尾巴、拼命炸毛的长毛猫。 手臂一收,她用一股巧劲将他猛然扯上床榻。白兔没有防备。被她大力拉到床上。他对她向来是不敢运用力道反抗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她身旁,仰躺在床上。 冷凝霜含着戏谑的笑意。半抬起身,修长的手指如一把小刷子,轻轻扫过他的脸颊。指尖带来的微痛与指腹拂过时的柔软让人的心痒痒的,他的身子情不自禁地一颤,呼吸不稳。 她咯咯一笑。慢条斯理地将半个身子贴在他的胸膛上。纤细的指尖顺着他的印堂一路下滑,溜过秀挺的鼻梁。擦过细腻的脸颊,最终停留在他嫣红如桃瓣的嘴唇上。 她笑吟吟地望着他,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泛着诱人堕落的潋滟水光。 他在她的注视下,全身血液加速沸腾起来,一双眸子渐渐染上意乱情迷,被蛊惑了般地张开嘴唇,深深地含住她白皙纤长的指。湿润的舌尖流连舔舐,缠绵缱绻。迷蒙的眼神、鲜红的嘴唇、粉嫩的舌尖,无一处不酝酿着淫靡的诱惑气息。 他的手情不自禁搭上她的腰间,宽大的手掌透过薄薄的衣料,灼红了她的肌肤。 罗衫半解,锦衣褪下香肩,她吻上他的唇。贝齿轻轻衔住他的下唇,再勾了勾舌尖。 他不满于被她这样放肆地玩弄,一把扣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吻住她。孟浪的纠缠发酵着令人心痒难耐的霏糜,她眉眼含笑,素手滑过他细腻的肌肤,体验着那丝绸般的绝佳触感,溜过他平坦结实的小腹,一路直下…… 他的身体猛然一个战栗,眼睛睁开,映入眸子里的妩媚妖娆让他的大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忽然挣扎起来,想要推开她。 冷凝霜以为他在跟她闹着玩,也就没放手。哪知他居然认真地推开她,被她已经沾染了情欲的眸子诧异地望住,他顿时慌乱起来,忙忙地说了句: “那个、我先去洗澡末世重生之归来全文阅读!” 低着头跳起来,安了轮子似的逃得飞快。 冷凝霜一头雾水,诧异地望着房间的帘子因为人飞出去而大幅度地晃来晃去,呆了一会儿,怔怔地道: “靠!搞毛啊?!” 莫非……他生理期到了? 洗了澡回来,他又十分腼腆地百般推脱,活生生地跟生理期到了似的。他那羞涩又略愧的小模样,让冷凝霜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欲求不满的色胚,而他则是那个快要被摧残蹂躏的可怜小妞儿…… 靠!搞毛啊?! 生育过后、身材努力恢复过来的第一次,遗憾告吹。 毕竟她又不真是个色胚。 绿云捧着银子来找冷凝霜,说今天下午北牢的长官孙贵轮休。 冷凝霜临走前还喂双胞胎喝了一顿奶,换了身衣服,并未直接去北湾胡同找孙贵,而是去了知府衙门以南的正阳街上。 只能两人并排走的小巷里歇着些生意挑子,十来个小孩子正在那里吵吵嚷嚷地厮闹。 绿云估计是伺候人惯了。忙想替冷凝霜隔开闹哄哄的人群。冷凝霜却没用他关照,径自拉住一个孩子问他胡大的住处。 顺着小孩的指点找到一院墙边,胡大正在家,见冷凝霜来了很是惊讶,和浑家周氏将两人迎进去。双方寒暄了几句,冷凝霜笑说: “我和胡大哥几次见面,也算熟人,我就开门见山了。听说你的妹婿在北牢做长官,能否请你做个中人,帮忙说服孙长官让我进北牢与谢家三爷见一面?” 胡大没想到她是为这个来的。愣了愣,把头摇成拨浪鼓:“这可……不成……” 话音未落,白花花的一锭五两银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胡大哥。只是几句话的事儿。我只是想请你为我引荐,再帮我说几句好话。你只要尽力劝了孙长官,他若是不依,我也不会为难你非逼他答应不可。”冷凝霜淡笑道。 胡大尚在沉吟。 一旁的周氏见了这白花花的银子早已两眼放光,上前极快地收起银子。用袖子蹭了蹭,狠狠拍了胡大一巴掌: “他爹,夫人不是说了嘛,只是想请你帮忙说几句好话,你就去说几句劝劝你那个死心眼的妹夫。就算不成,夫人也不怪你。对吧,夫人?” “你这婆娘……”胡大当众损了面子,回过头刚想发怒。却被妻子发出可怕光芒的三角眼唬得将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对着冷凝霜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三人径直去了北湾胡同,找到孙贵家,隔着木门胡大高声叫道: “阿贵在吗?”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来开了门,惊讶地笑道:“哥哥怎么来了?” 胡大一壁往里走着。一壁问:“阿贵呢?” 进了堂屋,只见一个黑瘦的汉子正坐在小杌子上抽旱烟。见有客来便站起来,眼错看见走在最后的绿云,连忙说: “你前些日子不是来过吗,我都说了不成,你怎么又来了,快走快走无限之倾世妖孽最新章节。若被知府大人知道我和谢三爷的小厮有来往,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气哼哼地猛摆手就要赶人。 冷凝霜看了胡大一眼,胡大急忙拦住孙贵,嘿嘿笑道: “阿贵你别急啊,今儿不是他,是这位夫人来找你。这位夫人是我的旧识,你就当给你大舅子一个面子,先坐下来听听她说什么成不成?” 胡大果然很好用,劝了一阵,孙贵虽然仍不乐意,但还是勉强将冷凝霜二人迎进里屋,黑着一张脸坐在凳子上,打定主意不说话。 冷凝霜也不急,慢悠悠地坐在墙根一张缺腿的椅子上,绿云侍立身侧。孙娘子沏了茶来,有些担忧屋里的凝重气氛,就没离开。 “孙长官,谢三少奶奶身子不好,我受她之托想去牢里探望谢三爷。你放心,我绝不给你添麻烦。我知道知府大人下了死令,可你是北牢长官,自然有本事能帮我这个忙。”冷凝霜含笑,慢条斯理地开口。 绿云无声地打开手里的匣子,她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 十两银子,比一个月的薪水多了好几倍! 孙娘子双眼发亮,胡大更是惊得肝颤。 孙贵自然也是动心的,眸光微闪,语气软和下来: “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 “你只要在夜里把我扮成你的下属带我进北牢,不用多,只要让我待上两刻钟就行。深更半夜绝不会有人发现,我又是个妇道人家,你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不是。”冷凝霜噙笑,再取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同时看了胡大一眼。 胡大见她如此大方,早就槽牙痒痒,连忙卖力气劝道: “阿贵,我看夫人的这个主意好,深更半夜,她又扮作你的下属,衣服一穿,牢里又暗,谁能发现?!等到了里头,那还不是你的天下。夫人也是好心,想替谢三少奶奶去看看谢三爷,一个妇人家,相公出这种事本就够可怜了,你就成全了她的心吧。” “若放你进去,谁知道你会做什么,万一你们串供……” “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至于其他,孙长官,你的职责只是看管犯人,只要谢三爷没逃走,你就不算失职,对吧?”她微笑再添十两银子。 “可是……”孙贵的头脑仍在迟疑,眼睛却已被银子的光芒填满了。 “求孙长官帮忙。”冷凝霜出手一锭一两的金子,慢慢放在桌上。 胡大和孙娘子全都倒吸了一口气。 孙贵最后的理智彻底被这黄澄澄的金子扯断了,咬咬牙: “成!你今晚过来,我让你进去!” 冷凝霜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回去的路上,绿云好奇地问: “白夫人,为何最后那十两银子你非让我换成一锭金子,不都一样吗?” 冷凝霜浅淡一笑:“视觉冲击既心理冲击,强烈的冲击会彻底崩断处于压抑中的人。” 绿云回想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晚,冷凝霜换上牢头的衣服,跟着孙贵下了北牢。 第八十章 来龙去脉 此时已经过了三更,知府衙门的北牢内阴暗潮湿,墙壁上的火把不知道被从哪里吹来的风吹得燃烧更旺,瑟瑟作响。 北牢通常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内部环境极差。也因为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此处的犯人并不多。偌大的牢狱中空旷肃静得可怕,铁门和铁锁被扯动的声音每每发出,便极其响亮,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孙贵在冷凝霜的授意下,买了酒菜请了值夜班的牢头们。这帮人全是几个月难闻肉香酒香的“恶鬼”,于是大吃大喝时就更没人留意跟着孙贵的冷凝霜了超级读取。 冷凝霜顺利地随孙贵进入北牢深处。 越往里走,越觉得阴风从砖缝里吹进来,让人寒毛直竖,间或从路过牢房内传来重刑犯鬼嚎般的嘶吼,孙贵不由得回头看了冷凝霜一眼,心想这小娘子还不得被吓傻了。 哪知冷凝霜极为淡定,见他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孙贵突然觉得有点无语,娇滴滴的小娘子第一次进北牢,表情居然比他还平静,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啊! 摇摇头,加快步速带领冷凝霜进了一道铁门,来到一间黑漆漆的监牢。 借着幽暗的火把,冷凝霜觑眼看见铁栏密集的牢房内,谢宛飏正披着惨白的中衣,极为狼狈地坐在石床上,抬头望着头顶的气窗发呆,听到铁锁的响声也没回头。 孙贵打开牢房,对冷凝霜低声道:“两刻钟,尽快,别让我难做。” 冷凝霜点头,进入牢内。地上肮脏潮湿,角落里铺了一些发黄的干草。这里的蟑螂又大又不怕人,火把一照。开始满墙爬。 谢宛飏的衣服被鞭子撕出了一条又一条口子,上面沾了血,看上去惨不忍睹。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谢宛飏起初以为是牢头过来抓他出去逼供,然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来人上前。一股腐败的冷风吹来一缕熟悉的体香,他的眉峰不可置信地颤了颤,狐疑地站起身,回过头,动作极为缓慢小心,生怕期望破灭似的。 冷凝霜微抬起头。 一张秀气的面庞映入眼帘,谢宛飏心跳微滞。 强大的喜悦如暴风中的海潮铺天盖地地袭来。他嘴角不可置信地上扬至最大的弧度。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明明想上前脚跟却钉在原地,他笑得像个傻瓜。 冷凝霜嫌弃地撇嘴:“都这么狼狈了。还能笑出来!” 不客气的讥讽让谢宛飏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得透心凉,雀跃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肺火旺盛,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也不看看都是因为谁,没良心的女人!“ “哈?你自己蠢让人算计了。与我何干?更别说我之前还提醒过你小心匿名信!”冷凝霜抱胸嗤笑道。 谢宛飏气愤地瞪着她,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好吧,他承认他很蠢,在被提醒过后居然还会上当,简直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然而那也是因为她,她就算不感激。也不用这么落井下石吧! 正当他鼓起腮帮子怒视她的时候,突然,杂乱的干草底下响起尖锐的吱吱声。两只黝黑发亮的老鼠从墙角钻出来。硕大的啮齿,庞大的身形,无畏地用一双发红的眼睛泛着森光瞪着二人,甚至还吼出低锐的警告声,像是十分不满闯入它地盘的外来者。 谢宛飏被两只老鼠瞪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直窜天灵盖,鸡皮疙瘩以光速蔓延至全身。他浑身一颤。竟嗖地跳到石床上站着去了,完后还十分讲义气地把手伸给冷凝霜,摆出一副英雄救美的表情: “别怕,来,上来!” 冷凝霜看着他,哭笑不得,简直无语了。 吧嗒吧嗒嘴,顿了顿,她好笑地颦眉,在他诧异的目光里解了腰间的汗巾子缠在手上,上前两步。 谢宛飏大惊失色,然而还来不及出声,冷凝霜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朝她警告地呲起牙的大老鼠猛然出手轮回修真诀! 那一手极快,谢宛飏还没看清楚,一只老鼠已经被冷凝霜隔着帕子捏住,正在不服气地奋力挣扎着。冷凝霜也不管,接着以极快的速度用包了汗巾子的手抓住另一只。随手一抛,两只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硕鼠一个抛物线,分外狼狈地被冷凝霜扔出牢房! 两只硕鼠翻了个滚儿,迅速爬起来,不甘心地冲着冷凝霜叽叽喳喳抗议。 冷凝霜回过身,冷冷地盯着那两对猩红的眼睛,眉一挑。 刺骨凛冽的阴寒之气在头顶凝聚成实质,形成一团极具压迫力的乌云。 鬼啊! 于是,两只大老鼠拖着长尾巴抱头鼠窜! 谢宛飏愣愣地望着她,张了张嘴,简直不知该从哪里吐槽好。 “你还想在上面站到什么时候?”她回身,扬眉。 谢宛飏吧嗒吧嗒嘴,从石床上慢慢地下来,走到冷凝霜面前,嘿嘿干笑了两声,抿抿唇,低头,接着又嘿嘿干笑了两声,叉腰看着她,狐疑地问: “我说你、真是女人吗?” “你是男人吗?”她很平板地反问。 从她的语调里他感觉到了瞧不起,男性的自尊心瞬间被破得粉碎。他极度丢脸又极度不甘地反驳道: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老鼠嘛!” 冷凝霜没理会他的借口,径直走到石床前,平声道: “坐下,脱吧!” “脱、你说脱?!”谢宛飏瞠目结舌,耳根子发烫起来,半低下头,腼腆地笑道,“你突然这么说让我……我……” “不想伤口溃烂就坐下。我带了白药膏,外伤风湿、烫伤烧伤、蚊虫叮咬,一药百治,抹上见效,云鹤道人出品,二两银子一盒;这是十全大补丸。一两银子一颗,我相公只买了五颗,全给你,觉得体力不支吃一颗,免得你营养不良。这是驱虫药,你埋稻草底下,虽不太好用,但胜过没有。” 谢宛飏双眼晶莹望着她从小布口袋里取出一盒又一盒药向他讲解用法,正在感动中…… 冷凝霜很平板地说:“全给你留下,你藏好。我和孙长官打好招呼了。一般不会有人来搜。出去了别忘了把钱还我。好了,现在坐下,我给你上药。你把当天的事讲一遍。一个细节也别放过。我只有两刻钟,你尽量少废话。” 啪叽! 感动的粉红心碎成渣! 他闷闷地坐在石床上,背对着她。 冷凝霜一点也不温柔地褪了他的衣服,挑了药膏抹在血淋淋的鞭痕上。 谢宛飏嘶地倒吸了一口气:“你就不能轻点!” “少废话,说重点!”冷凝霜干巴巴地回道。 谢宛飏被她强势的语气弄得很火大。却又被压得无从反抗。这一瞬间他突然恨恨地想,给这个女人当相公的人一定是个可怜的家伙! 这么想完,心里稍稍好过了些,丝毫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更可怜的家伙。 “那天我在一品斋和阳临楼的路掌柜吃过午饭,回府时大概未时一刻了藏地追踪全文阅读。”他努力回忆着,说。“进了书房,本来想找账本,却在一叠账本里发现了一张折叠了的纸。我以为是自己以前随手写的字条。就打开了,没想到上面写着、写着……” 冷凝霜蹲在他面前给他赤裸的前胸抹药,对着他突如其来的结巴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写着什么?” 她纤长微凉的指尖覆盖着滑腻的药膏,在他的胸口滑来滑去,甚至还在不经意间触到了他的小红豆。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一下。他心脏砰砰乱跳,神智迷离地磕巴道: “我说你、你、你像这样触碰男人的身体都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冷凝霜眉一挑。平板地反问:“你想烂掉吗?” 顿了顿,望着他呼吸微乱、起伏急促的白皙胸膛,轻蔑一笑: “这种排骨胸谁稀罕呐!” “什吗?你说排、排骨?!“谢宛飏炸毛鸡似的叫道。 冷凝霜狠狠往他的伤口处一按,他咝地倒吸了口气。 “讲重点!写着什么?”她生硬地问。 谢宛飏气哼哼地看着她,不甘不愿地道: “写着乔青青约了你未时二刻在城北土地庙见面,还说乔青青对你已经动了杀念,她不是为了约你过去谈判,而是为了杀你。” “那你干吗对衙门的人说乔青青约的是我家相公,你是因为担心我家相公才赶去的。” “你不明白?”谢宛飏直勾勾地看着她。 “明白什么?”她疑惑地反问。 “我若说我是担心你才赶过去的,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他淡淡地说。 冷凝霜愣了愣,哧地笑了:“那还真是感谢你了。” 她的脑海里压根就没有“名节”这个概念,冷不防听出这个理由,不禁有点好笑。 谢宛飏很“悲愤”地看着她,咬着牙道:“从你的表情压根就看不出你有感谢。” 冷凝霜也觉得自己这反应有点过分,忙说:“说重点,然后呢?” 谢宛飏不甘地磨了磨牙,继续道:“然后我就赶去城北的土地庙……” “你都没怀疑过那张纸的真伪吗?” “自然怀疑过,可乔青青的性子我知道,她对那只兔子有多迷恋我也知道,纸上说的绝对是她能做出来的……”我宁愿自己被骗也不想你出事,这句话是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城北只有一间土地庙?” “嗯。丽州城人都知道那座庙,听说那里有些古怪,夜里会闹鬼,所以一直没拆。” “然后呢?” “我骑马赶过去,到了城北,进了庙里,刚走进正殿就看见乔青青躺在地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那时她还有气,但已经快不行了,瞪圆了眼睛向我伸出手。我纵使再不喜欢她,也是熟识的人,我就过去抱起她,想听听看她想说什么。哪知她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就断气了,接着衙门的人就冲了进来。我百口莫辩,庙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第八十一章 商议对策 谢宛飏也明白自己完全被算计了,说起当时的情形心中很是懊恼。 冷凝霜沉吟了片刻,问:“你确定当时只有你一个人?” “我没发现还有别人,若是有,我就抓住了重生合家欢全文阅读。” “那封信呢?” “信?我当时脑子一乱,怕这事被人知晓再生枝节,就吩咐绿云烧掉了。” 冷凝霜的眸子沉了沉。 谢宛飏静默了一阵,瞥了一眼她凝重的脸色,咳了咳打破沉寂,轻笑道: “我也是活该倒霉,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若是这次能侥幸出去自然好,若是出不去……我也做好准备了。你出去叫我夫人给我母亲的娘家写封信,我母亲虽说只是个庶女,但我出了事,外祖家应该不会放任不管的。” 冷凝霜没言语。 就在这时,孙贵过来催促道:“夫人,时辰差不多了,你快着点吧。” 冷凝霜回过神,急忙从怀里掏出纸笔递给谢宛飏: “写张条子,你应该有自己能动用的私产吧。这次的事必会花许多钱,你写了条子,我好让绿云拿了去筹银子。” 谢宛飏会意,二话没说提笔写了张条子,签了名。 冷凝霜望着他的字迹,忽然问:“那封信上的字迹你可认得?” 谢宛飏没头绪地摇摇头。 冷凝霜接过字条,收好,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嘴里说: “我会尽量想办法的。孙长官会关照你,你自己小心。对了,你夫人很担心你。”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沉重的铁锁复又锁上,谢宛飏隔着铁栅栏望着冷凝霜快步远去的背影:真是个无情的女人,难得他还想表现得帅气潇洒一点给她看的说! 出了北牢。走到背人处,孙贵轻声道:“夫人,我就送到这儿了。” 冷凝霜再次递上一枚银锭,低声说:“谢三爷拜托了。”说罢,沁着头离去。 拐进一条小巷,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正停在那里。她迅速钻进去,还没坐稳,衣服下摆就猛地被人扯住,一张白中发青的脸映入眼帘,徐镜儿心急如焚地问: “三爷怎么样?” 黑灯瞎火突然看见这样一张脸。纵使冷凝霜再胆大也被吓了一跳。暗自吸了一口气,推开她的手,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还活着。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儿?” “我把嫁妆银子要到手了,听说你今晚去看三爷,就出来了。” “这么快?!”冷凝霜突然觉得自己要对她刮目相看了,才两天时间就从恶婆婆那儿把银子要到手了,果然不能小觑她。 徐镜儿压根不想提这个。二十几年来,她还是第一次撒泼,自己想想都脸红。 “你擅自出来不要紧吗?”冷凝霜问。 “你没看我丫鬟打扮嘛,屋里也有萍儿顶着。反正我一个不受相公宠爱的女人,相公又正关在牢里,也没人理会我是不是在府里。”徐镜儿冷笑着自嘲。 说话间。马车逐渐停稳,冷凝霜也不用扶就跳下马车。徐镜儿却不行,又没带丫鬟。绿云见状急忙用袖子遮住手,伸出来给她当了扶手。 徐镜儿有些狼狈地下了马车,跟着早已远去的冷凝霜从后门进入同济堂无良相公好腹黑全文阅读。 同济堂的后院有几间空房,掌柜的冷凝霜也认得,城门已关无法出城。她今晚暂时在这儿落脚。 今天她是顶着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进城的,临来前已经饱饱地喂过双胞胎一顿。也不知道他们晚上会不会闹白兔。虽说他们已经改掉喝夜奶的习惯了…… 第一次夜不归宿,居然担心起家里来了,这是以前的她从没有过的。 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感慨的笑意。 “看着你笑真让我觉得不舒服。“徐镜儿冷硬地坐在窗边。 “我想我儿子和相公,你有什么好不舒服的?”冷凝霜无语反问。 “就是这样我才不舒服。我的日子因为你变得一团乱,你却和睦美满地想着你的儿子和相公。” “不懂反省只会责怪别人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她似笑非笑地道。 徐镜儿瞪了她一眼。 绿云见她们俩又在斗嘴,一阵焦虑,大着胆子插嘴问: “白夫人,三爷……如何了?” “还好。我把十全大补丸给他留下了,有驱虫药,老鼠也替他清理了,孙长官也会尽量关照他。” “老鼠?!”徐镜儿头皮发麻地惊呼。 “这是他写的条子,你拿着尽量多筹银子吧。”冷凝霜从怀里摸出谢宛飏的亲笔字条递过去。 绿云连忙接过来,见上面的字迹整齐不凌乱,这才稍稍安心。 冷凝霜接着说:“这案子有许多疑点,而且还是一场精妙的算计,时辰掐得刚刚好。”她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现在最首要的就是决不能让乔知府亲审。虽说因为女儿惨死他病倒了,一时半刻没法起来主审,不过为了争取时间,最好让他在床上多躺一段时间。” “这个没问题,乔知府的病是同济堂看的,药也是从同济堂抓的,我会请顾掌柜想办法。” “啊?乔知府难道不知道同济堂是谢宛飏的吗?” “同济堂不是三爷的,它是谢家的一门产业。只不过三爷曾搭救过顾掌柜的孙儿,并让同济堂在丽州的药场起死回生,还求李老郎中出山,免了同济堂关门倒闭的局面。同济堂上下因为心怀感激,所以暗地里支持三爷。” 冷凝霜恍然地扬眉:“既如此,对付乔知府就交给你了,拖上一段时间。最终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官大一级的人来进行三堂会审,知州是指望不上了,他是知府的直系下属,没有发言权。这也是最难办的,我不认得当官的……” 她对徐镜儿说:“听说谢宛飏的外祖父之前是江南省布政使。后来犯了事被贬为秀州知州。你给他写封信吧,虽然不知道谢宛飏和外祖家关系如何,母亲又只是庶女……” “这你放心,三爷生母的娘家正房老太太早就过世了,如今掌家的老太太是三爷的亲外婆,最疼三爷了。我回去就写信。乔老爷子虽说被贬为知州,如今的江南省布政使赵洪发却是他的门生。我求老爷子请赵大人出山,一定能压得住乔知府。” 冷凝霜沉吟着道:“就怕对方是白眼狼……” “的确是个白眼狼……”绿云接口道,“赵大人对乔老爷子只是表面上恭敬,自老爷子被贬官后。不仅连续几年没再去参加老爷子的寿宴,还在背后搞些不干不净的鬼。其实老爷子之所以被贬,也有他的原因在里头重生本人就是豪门。老爷子灰了心也懒怠计较。” 冷凝霜微微拧眉。 徐镜儿急忙笑道:“不要紧的。只要表面上恭敬就好。我会再给我父亲写一封信,我父亲与赵大人交情极好,一个恩师一个朋友,再使些手段,必能让赵大人出山。还需要什么?” 她双眼灼灼地追问冷凝霜。 “熟悉《汉国律》的讼师。越狡猾越好,越能说会辨越好,越能让审判官哑口无言越好。无论什么案子,选择合适的讼师是最关键的一环。” “汉国四大讼师,京城徐千一,庆西卢俊仁。关北杨惠武,江南何明净。虽说何明净在江南,可他那个人……”绿云挠挠后脑勺。 “见钱眼开。欺压良民,只要给钱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良心狗都不吃的坏蛋,讨厌得紧,连老子娘都和他断绝关系了。”徐镜儿接口。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不是久居内宅什么都不知道吗?”冷凝霜狐疑地问。 “别的我不知道。他我却知道,他是我奶娘的儿子。” 冷凝霜从牙缝里吸了口气。直直地看着她,摇头叹道: “你的底子果然硬!给何明净写信,让他过来做你相公的讼师!” “可是……”徐镜儿或许真的很厌恶何明净的为人,还想反驳。 冷凝霜已经将手指抵在她的唇上:“要的就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一个讼师若能做到让恶名远近皆知,那也是一种非凡的能力。只要给钱就能打赢的讼师,他是绝对不会进行主观臆断的,这一点对谢宛飏非常有利。” 徐镜儿不甘不愿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外突然出现一阵细微的响动,屋里的人不由得全戒备起来。 门被从外边推开,进来的人却让三个人大吃一惊。 冷凝霜急忙迎上去,惊诧地低呼道:“你怎么来了?!”抱过坐在双胞胎婴儿背带左侧的大兔。大兔一脸超无趣地看着她,小嘴微张,像是在打哈欠。 白兔托着仍坐在自己右侧胸前的二兔的屁股,二兔脸贴在他身上,已经睡着了。 “你没回来,他们又哭个不停,我后来一想果然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城里,就带着他们过来了。”白兔轻飘飘地回答。 一旁绿云的嘴角抽抽:话说城门已关,这位到底是从哪儿进来的?果然如三爷所说,深藏不露啊! 那头徐镜儿的心里已经被双胞胎萌翻了,可又不愿意开口说想抱,就努力让自己看着双胞胎的眼神闪烁起喜爱和羡慕。 让她很火大的是,冷凝霜明明看出来了,却对她说: “那今天先这样,你回去写信吧,我若找你会让绿云传话。绿云先去办乔知府的事,之后过来找我。你们注意点,在城里时咱们还是别走太近,免得惹人注意。乔青青停灵在哪儿?” “城南秋月庵。”绿云回答。 冷凝霜点头,接着送客。 徐镜儿因为没抱着双胞胎,赌气先走了。 绿云弯了弯腰,恭敬地告退。 屋里只剩下冷凝霜和白兔两个人。 第八十二章 案发现场 白兔怀抱二兔,举头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室宇精美,铺陈典雅,被褥枕头皆是全新的,不由得笑道: “待遇还不错嘛。” “那是自然,我在替他家少爷跑腿,他们当然要好好招待我。”冷凝霜把大兔放在床榻的最里面,铺好了被拍他睡觉。 白兔把二兔放在他哥哥身边,坐在床沿,问: “你去见过谢宛飏了?” 冷凝霜点点头,双手撑着床沿,挑眉吐出一口气: “犯人一定是谢家内部的人。能把匿名信送进谢宛飏书房的,必是熟悉谢府,且在谢府中地位很高的人。” “这还用说,这么费尽心机想将谢宛飏置于死地的人,除了那几个还会有谁。只是凡事要讲证据。” “就是说啊,凡事要将证据警路官途最新章节。”冷凝霜头大地揉了揉太阳穴,皱起脸道,“可惜我的专长不是查案破案,换句话说,对于案件推理我一窍不通。” 白兔抿了抿嘴唇,笑道: “娘子,你只要尽力去做你想做的就好了,若是最后不成功,你也不用担心乔知府会报复。”顿了顿,续道,“大不了,咱们移居别国嘛。” 冷凝霜默了一会儿,看着他的侧脸,噗地笑了: “说得也是,搬家听起来麻烦,实际操作起来也挺简单的。” 白兔笑嘻嘻地道:“对吧?” 冷凝霜莞尔一笑,心轻松起来,暂时将烦心事抛诸脑后。 对于今晚他的突然到来,她的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伸手扯住他的衣襟,将他的上半身凑近,她眉眼含笑: “你大半夜的带着两个孩子跑到这儿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要和我说这些吧?” “不是说了。大兔二兔想你了,哭个不停,我没办法才带他们来的。”白兔理由充分地回答。 “是吗?”冷凝霜眉一挑,顺势将他推倒在床上,半个身子压住他,纤长的指尖在他的胸前点了点,眉眼含笑,“我还以为你是跑来和我偷情的。” “偷……”白兔耳根子泛红,哧地笑了,眼神闪烁似在掩饰腼腆。从牙缝里笑道,“你在说什么呀,咱们是夫妻。又不是需要偷偷幽会的男女。” “可这深更半夜的,你从房顶上跳下来,不是幽会又是什么?”她笑吟吟地用指甲在他嫣红的嘴唇上划来划去,顿了顿,鲜艳的唇缓缓贴近。 白兔仰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她的唇一点一点地俯下来,挟带一股让人骨头发酥的芬芳。心跳加快,眼神闪烁,他竟在她的唇即将贴近的一刹那偏过头去,躲开了! 冷凝霜扑了个空,心脏一沉。呆呆地望着他。 他从未拒绝过她,这是第一次! 白兔被她的目光看得心虚,眸光乱闪。眼珠上转时。忽然瞥见仰躺在床上的大兔和二兔用好奇的眼神集体望着他们,脸一红,慌忙挣扎道: “娘子,你别闹,孩子在看呢!” 一个鲤鱼打挺。忙忙地从床上翻起来。 冷凝霜被迫坐起身,无语地撇撇嘴唇: “这句话明明是当娘的才会说的台词。” 白兔站在地上。闻言,没好气地回头睨了她一眼: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还不是你每次都习惯性地主动扑上来!” 冷凝霜无辜地挑眉:“可我若不扑上去,你根本就不打算扑上来啊。”她双手托腮,很是疑惑地道,“你明明说过你喜欢我,没我不行,却从来没有主动求欢的时候。就拿这次来说,孩子都能吃蛋黄了,你对我却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是我的身材走样了,还是你打算出墙了?” 白兔头疼地抚额,回过身,无语地道: “娘子,不要在孩子面前说一些会对他们产生不好影响的词!” “哪些词?”冷凝霜是真不解地反问,“求欢还是出墙?” 白兔无奈地叹了口气:“总之天色不早了,你早点睡吧家欢最新章节。今晚你带孩子睡床,我睡榻。”他说着,翻身到窗下的卧榻上平躺着去了。 冷凝霜单手托腮,倚在床头望着他,过了一会儿,说: “我从前些日子就想问你了,该不会是因为我生孩子时你在现场被吓破了胆,所以产生心理阴影了吧?” “哈?”白兔一脸“这是什么意思”的表情。 “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抽空把你赶出去。”冷凝霜搔了搔鬓角,“也是啦,亲眼看着那么多血从那么特殊的部位流出来,接着又钻出来两个孩子,以后做的时候一定会有心理阴影的。” “不是那个问题!”白兔见她胡乱解读,心里一急,声音大了起来。 “声音太大了,会吵到孩子的。”冷凝霜说,接着看着他,很平板地扬眉反问,“不是那个问题,那是哪个问题?” “那是因为……”白兔咬紧嘴唇,很难启齿地犹豫了一阵,刚开口。 门忽然被敲响,伙计在外头笑道: “白夫人,水已经烧好了,小的给您送进来?” 冷凝霜应了一声,起身打开房门,放伙计进来,往隔了一道珠帘的浴桶里注满热水。伙计退出去之后,冷凝霜一边脱衣服,一边仿佛刚刚的话题从未存在过一样,笑问: “你要不要洗?若是洗,我就让他们再烧一桶水。”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怀上孩子!”白兔望着她的背影,顿了一顿,低声说,微垂下头,“你说得没错,那天我吓破了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那种事了!与其为了会失去你而担惊受怕,我宁可再也不碰你!” 冷凝霜背对着他,双手还捏着汗巾子的两端,愣住了。 一瞬间,心房内仿佛鼓吹出许多柔软的泡泡,绵绵地摩擦着心脏内壁,让她觉得温温的。柔柔的,痒痒的。整个人似乎因为这一席话突然变得柔和感性起来,她微颦眉尖,回过头,望着他万分认真和隐忍的样子,噗地笑了: “情话很动听,行为却很傻。” 白兔抬头望着她,冷凝霜微笑道: “我啊,虽说也不想再经历那一天了,但却一点也不介意再生一个孩子。只要是你的。” 白兔愣愣地望着她。 话一出口,冷凝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很肉麻的话,手指抵住嘴唇。轻声自语道: “我好像说了一句不像是我说的话。” 顿了顿,摆手道:“我什么也没说过,你当没听见好了。”说着,掀开珠帘就要去洗澡。 白兔顿了顿,忽然莞尔一笑。走上前从后面抱住她,脸贴近她的脖颈,在她耳边轻笑道: “我都听见了。真是的,娘子你为什么总是能说出让我的心发痒的话呢?” “哈?”冷凝霜满头黑线,“都说了我什么也没说。放开了,我要去洗澡!” “一起洗吧。还省水。”他笑嘻嘻地提议。 “算了,这又不是在家里,出门在外太随便了不太好。”冷凝霜一本正经地说。 “你想多了极品空间-全能女技师最新章节。我只是走了一身汗,想洗个澡而已。”白兔咬着嘴唇笑说,“出门在外,太麻烦别人也不太好。娘子,别再麻烦伙计了。咱们就一起洗吧?” 说罢,笑嘻嘻上前。三下五除二拉开她的衣服。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丽州城北的土地庙坐落在一片稀疏的松树林里。 此处人迹罕至,中间一条土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柔软的青草、满地的松针,偶尔有一两只小松鼠在挺拔的松树间快速窜过。属于大自然的美丽景致,却因为树影避光、了无人烟,以及前方不远处发生命案的闹鬼破庙,而显得有些阴森。 冷凝霜怀抱二兔,白兔抱着大兔,一家四口正走在这条路上。 他们打算去作为案发现场的破庙看看。 “带着大兔和二兔去那种地方好吗?”走了一会儿,白兔忍不住皱眉问。 “谁叫你把他们带来,又不肯让我一个人去。”冷凝霜对着蔚蓝的天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负离子浓厚的新鲜空气。 “我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冷凝霜好笑地道:“你还真相信那里会闹鬼啊?”虽然她本身就是个灵异事件,可对于鬼神之说,她向来不放在心上。 “娘子,你不怕鬼吗?”白兔问。 “我人都不怕,还会怕鬼吗?”冷凝霜轻蔑地笑答。 白兔望着她一闪即逝的、仿佛什么也不放在眼里的笑容,愣了愣,噗地笑了。 就在这时,一阵吱吱嘎嘎的马车声由远及近。宽大的马车因为道路不平,很艰难地从后面驶来,来到冷凝霜和白兔身旁停下。马车帘子被掀开,探出一张白中发青的脸: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来勘察案发现场。”冷凝霜回答。 “你确定你是来看案发现场,而不是来踏青的?”徐镜儿望着他们悠然自得、不紧不慢的姿态,深吸了一口气,无语地反问。 “谁会来这么阴沉的地方踏青啊。”冷凝霜嗤笑道,顿了顿,问,“信发出了?” “发出去了。” “送信的人……” “没问题,都是我的人,绝对信得过。”徐镜儿很放心地说。 “是吗,那就好。”冷凝霜轻淡地说了句,转身往前走。 “喂,上车吧!”徐镜儿探着脑袋喊了句。 “亏你能在这么崎岖的路上还坐得住马车,也不怕屁股被颠成四瓣。你先走吧,我们走着过去,随后就到。” 徐镜儿一听见她说“屁股”,恼羞成怒,恨恨地一甩帘子,马车一颠一颠地走了。 半刻钟后,冷凝霜和白兔抱着孩子来到一座残破的土地庙前,徐镜儿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土地庙的围墙已塌,残垣断壁堆在地上,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倒塌的围墙内,一座绿瓦红墙的庙宇死气沉沉地立在正中央,庙宇的左右两旁各一排残破肮脏的厢房。 那正中间的庙宇便是案发的地方! 第八十三章 蛛丝马迹 双胞胎被放在马车内,徐镜儿严厉吩咐让萍儿和车夫好好照看两个孩子,不许有一点闪失。 冷凝霜只是笑吟吟地说了句让萍儿好好帮她照看孩子,同时白兔也淡淡瞥了萍儿一眼。明明是很亲和的,并没有任何警告的成分,可萍儿却觉得比被警告了还要可怕。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她牙齿发颤,腿软得就差坐在地上了。 冷凝霜牵着白兔的手进入破庙,徐镜儿扶着另一个名唤坠儿的小丫头紧随其后。 墙根处堆满了干枯败死的植物,整座庙宇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腐败的灰尘味。破的不能再破的环境,让此处看上去极其阴森。满是黄土的地上有一些杂乱的脚印尚未褪去,大概是那天捕快前来抓人时留下的。 这个年代的人并不太理解保护案发现场的重要性,案发后搜查过一遍觉得没有疑点,衙门的人便撤走不再理会,这也给冷凝霜等人制造了机会。 徐镜儿有些怕,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偷偷扯住冷凝霜的衣袖。跟着她的小丫头比萍儿年纪小,自然不老成,见此处环境很怕人,更是钻到徐镜儿身后去了。 冷凝霜毫不客气地甩开徐镜儿的手:“你若是怕就在外边等着。” 徐镜儿恼羞成怒,直起腰嘴,硬地道:“谁怕了,我只是呛了灰而已!” “是么?”冷凝霜漫不经心地道,率先进入大殿。 说是大殿其实并不算大,一目便可了然整间正殿。 一尊彩漆斑驳的土地神塑像极大,笑眯眯地对着已经没了门板的大门。蛛网和灰尘比比皆是,陈旧的破蒲团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 冷凝霜叉着脚、双手掐腰,站在神像前陷入思考。 徐镜儿用帕子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四处瞄了几眼。小声问: “这里就是吗?怎么地上没有血迹啊?” “因为匕首是插在胸口的,并没有拔出来。”冷凝霜摸着下巴回答,突然蹲下身子,聚精会神地望着布满尘土的地面。 徐镜儿心头一跳,以为她发现了什么,慌忙上前跟着蹲下。哪知偏过头一看,她居然在专心地整理绣鞋前端的花饰。 徐镜儿嘴角抽了抽,恼火地站起身,扯了扯裙腰。 冷凝霜重新站起来,跺了跺脚。徐镜儿耐着性子问她: “你既然来这里。就一定有头绪应该从哪里查起,对吧?” “没有啊,我只是随便过来看看。”冷凝霜轻描淡写地回答。 徐镜儿闻言。只觉得一腔怒火从肺叶里燃起,咬着后槽牙低声道: “既然没有头绪,那你来干什么?” “你自己还不是没有头绪就过来了。我不是说了,我随便来看看。”冷凝霜漫不经心地耸耸肩。 有一瞬,徐镜儿忽然觉得很火大。 “娘子。”就在这时,四处查看过的白兔忽然开口,“衙门的人应该已经把该搜的地方都搜过了,那么多人来搜查,若是有发现早就发现了,也不会等着你来。” “你的意思是星际第一技师最新章节。我来这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冷凝霜抱胸扬眉。 白兔忙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衙门并没有调查到案发当天这座庙里除了谢宛飏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证据。而谢宛飏却说,当他赶到这座庙时,乔青青还活着。也就是说,杀害乔青青的凶手在谢宛飏到达时,并没有走远。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谢宛飏刚进来后没多久,衙门的人就赶过来了。除非那个人有翅膀,否则他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容逃走的。” “也就是说……”徐镜儿恍然大悟,手一拍,双眼灼灼地道,“当时我家三爷进到这座庙里时,其实还有另一个人藏在这座庙里的某一处。只要能找到他当时藏身的地方,也许就能发现线索?” 冷凝霜抱胸,斜睨了她一眼:“意外地你还挺聪明的嘛!” 徐镜儿狠瞪她一眼:“若是称赞就谢谢了,嘲讽就不必了。” “我是在称赞你啊。”冷凝霜懒洋洋地说,上前两步,歪过头端详了一番正对面的神像,回过身对几个人道,“那咱们就先在这个大殿里找找吧,然后是厢房,再然后是院子,最后是土地庙前后左右的树林里。” “前面是咱们来时的地方。”徐镜儿提醒说。 “那就后左右,首先是正殿,开始吧!”冷凝霜像个幼儿园阿姨似的,拍拍手,下命令道。 命令一出,徐镜儿也不顾灰尘漫天,带领坠儿翻遍整座大殿。 白兔和冷凝霜则东转转西转转,时而用手指尖左戳戳右戳戳。 大殿内什么也没有发现。 接着几个人前往东厢房。 东厢房一排四间,狭小又肮脏,前三间过去大概是用于存放杂物的,破乱不堪,根本无处落脚。就算人能挤进去,也没处躲藏。 来到最后一间房,这里似乎是一个厨房,灶台、破缸等物歪七扭八地倒着。 刚一推开门,一股呛人的灰尘味便迎面扑来,让几个人不由得倒退了几步。白兔急忙掏出帕子帮冷凝霜擦拭满头满脸的灰。 徐镜儿折腾了一顿,胆子也比刚刚大了,扶着坠儿的手,迈过裂开的门槛,小心翼翼地进了厨房。 冷凝霜拉着白兔的手跟进去,捂着口鼻四下打量了一番,好奇地问: “这里不是土地庙吗?为什么会有厨房?难道土地庙里也住和尚吗?” “土地庙也有管理的人。再说在庙宇里盖了住房厨房,若是有路过的路人遇上雨天黑天无处借宿,过来住上一宿,也是善事一件。”白兔解释道。 冷凝霜恍然地点点头:“我还以为是鬼给自己盖的呢。” 徐镜儿一听“鬼”那个字眼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声音不满地道: “大白天的,又是在这种地方,你别乱说好不好!若是触怒了神灵。小心被惩罚!” 冷凝霜眉一扬:“你直接说你害怕不就好了。” 徐镜儿狠瞪了她一眼,嘴硬地道: “谁说我害怕了?!”扶着坠儿的手,走到厨房深处的墙边。 冷凝霜拉着白兔去了另一头。 徐镜儿为了替自己的相公查案,简直是豁出去了,二十几年的洁癖一朝全改,白皙的手隔着帕子在布满灰尘的墙壁桌子间摸来摸去穿越之温僖贵妃。来到一只一人高的大缸前,水缸壁已经满是裂缝,缸口盖了一只圆形的木板,上面还挺了几具蟑螂的尸体。 她忍住想吐,嫌恶地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另一头的冷凝霜和白兔跟在参观似的,那衣不沾尘的淡定模样让她很是火大,闭目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终究没有求助,自己动手将水缸上面的木板打开,紧接着…… 啊! 一声尖锐的二重尖叫响彻天际! 冷凝霜和白兔吓了一跳,诧异地回过头。却见徐镜儿和坠儿如两颗炮弹一样发疯似的往外跑,一个不小心,竟还撞在了门框上。在看清门框上硕大的黑蜘蛛后,叫得更欢,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冷凝霜微微瞠目,好奇地走到那只大缸前。一股腐臭味迎面扑来,她连忙捂住口鼻。 原来大缸里还存有小半缸的水,一只硕大的红皮老鼠溺死在缸中。尸体已经完全腐烂,有几处已经露出了森森的骨架。一些黑漆漆的浮游虫聚集在尸体周围,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绝对会当场昏倒。 “一只老鼠而已,也至于叫成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嘞!”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呃、其实。一般女人看到这个场景都会尖叫的。”白兔的额角挂着大滴的冷汗,干笑道。 冷凝霜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院子里再次传来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声,这次不只是徐镜儿和坠儿,还夹杂着一个男子的尖叫声! 冷凝霜急忙快步走出去,只见院子正中央,徐镜儿和坠儿与绿云三人对着叫喊,似乎全都处于极度兴奋的惊恐状态。 她无语抚额,道:“我说,你还说我会触怒神灵,我看你这么尖叫才是会惊扰了神灵的那一个,小心神灵处罚你哟!” 徐镜儿终于看清了刚刚突然蹿过来的人是绿云,定了定神,捂住脸,眼眶泛红,对着冷凝霜带着哭腔哀求道: “我还不够惨嘛,你就别再说了!” 冷凝霜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问绿云:“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绿云刚刚也被吓得够呛,暗自深呼吸,回答: “我昨天听萍儿说三奶奶要来土地庙,我百般阻止,三奶奶也答应说不会来,没想到今天一回府就听说三奶奶出门了。我怕三奶奶有意外,就急忙赶过来了。” 有了绿云的加入,搜查很快就结束了,东西厢房什么也没有发现,剩下的就是周围的小树林了。 据绿云说,周围的小树林当天捕快们都已经搜查过了,什么也没有发现。 若当时凶手真的在,也来不及逃到太远的地方,因此搜查的范围不需要太广。 “这里是松树林啊,林子这么稀疏,很难藏人的。捕快又多,如果真有人藏在这里,一定会很容易被找到。”白兔望着头顶的树影,说。 “就是说啊,这里甚至连一棵能够藏人的大树都没有。”徐镜儿接口道。 “若想藏人的话,那里可以哟!”冷凝霜和众人反方向地转着身子,望着西北角,歪头道。 众人微怔,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土地庙后墙的西北角,被荒草覆盖的地方,赫然有一口枯井! 第八十四章 十字锦片 这口枯井已经有些年头了,荒废得也有些年头了,位于长长的草丛和坍塌的墙壁中间,是一个视觉盲区,周围的遮蔽物又多,如果不顺着那个方向仔细去看,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那里、居然有口井?!”徐镜儿惊诧地道。 “明明是从那附近过来的,刚刚怎么没看见?”绿云同样很诧异。 “过去看看吧。”冷凝霜望着那口井,眼眸微眯。她忽然有种很妙的直觉,这直觉告诉她,那口井也许会成为此案关键的一环。 “娘子你小心。”白兔扶着冷凝霜嘱咐。 绿云先去前头开道,徐镜儿扶着坠儿紧随其后。一行人迈过狼藉的砖石瓦砾,最后来到那口枯井边。枯井是建在一座几乎完全破碎了的地台上的。 冷凝霜拽着白兔的手,小心翼翼地迈过去,望着井台上一层薄薄的尘土,扬眉笑道: “犯人还真是个心细如尘的人,看来想抓住他的把柄不容易啊。” “嗳?”徐镜儿微怔,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灰尘。”白兔代为回答,“一路走来,这座土地庙里全是厚厚的灰尘。这口井同样荒废许多年,又地处偏僻,如果不是娘子看见,或许也就忽略了。这样的一口井,为何上面的灰尘却比正殿里的灰尘要薄?” 徐镜儿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这口井被犯人擦过?”想了想,又蹙起眉尖问,“可是他为什么要擦这口井呢?” “自然是因为脚印。”冷凝霜给了她一记“白痴”的眼神,对白兔笑说,“这下还可以确定,犯人是不会轻功的。” 白兔心怀同情地点点头:若是会轻功,做个案子哪还需要这么麻烦! 绿云欣喜若狂地道:“既然犯人有可能曾躲在里面。那我下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证据。” 冷凝霜从白兔手里接过火折子,点燃一根枯枝扔进井里。火光飘忽了两下,落地时众人仿佛还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声。 火光随即熄灭,徐镜儿往井里探头,见枯枝这么快就落地,惊疑地道: “这井又不深,若是躲在这里,犯人还真有胆量能担得起这份风险。官兵搜查的时候,就算这里是死角。那么多人也不可能全没看见吧,路过这里时只要一低头,里面的人就会被发现。” 绿云忙忙地说:“不管怎么样。我先下去看看吧。”说着,猴子似的窜了下去。 冷凝霜和徐镜儿围在井边看,这口井还真不深,只比成年男子高出半个身子的距离。绿云刚一落地,双脚就踏进又湿又软的淤泥里。弄得鞋袜里全都沾了腐臭的污泥。他皱起一张脸,忍住难闻的气味,从怀里摸出一根小蜡烛点燃,四处照看。 回过身,心口一跳,微微瞠目。只见他身后居然有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凹洞。走过去尝试看看,这个不大的凹洞居然能刚好容纳下一个成年男性猫着腰蜷在里面。 白兔拉着冷凝霜的手站在井边,眼看着刚刚还在视线范围内的绿云消失在视野里。唇角勾起一抹笑: “里面果然别有洞天武神傲天全文阅读。” “白夫人,三奶奶,这里面有一个洞,刚好能容下一个人蜷在里头。”就在这时,绿云的声音带着些许回音从井里响起。 “那就是了。”冷凝霜高声说。“你看看里面有没有脚印。” 底下沉默了一阵,绿云极其沮丧地回答: “脚印是有。但明显被那个人踩乱了,恐怕无法比对……哎呦!” 一声痛呼响起! 冷凝霜和徐镜儿齐齐瞠目! 原来那个不规则的洞太窄小,蹲了一会儿憋屈又发麻,绿云刚要站起来,脑袋正好磕在顶上一块凸出来的小石头上。他的脑袋一阵痛,神思微乱,一个不留神脚下紧跟着被绊倒,整个人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狠狠地扑在满是污泥的井底。 冷凝霜和徐镜儿只看见他小半个身子探出来,两只手按进腐败的泥地里,啧舌。 以这么华丽丽的姿态扑倒进满是青苔和虫蚁尸体的淤泥里,绿云回头恐怕得有好几个月会一身枯井的腐臭味了! 绿云自己也觉得晦气,扭着脸把双手从泥地里拔出来,掏出帕子仔细地擦擦。刚抬起身,然而一次抬两次抬,总觉得衣服下摆似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回过头一看还真被勾住了。原来洞口与井壁相接的地方凸出来一块小小的石头刺,他的衣服刚好挂在那块石头刺里。 皱皱眉,他觉得今天自己倒霉透了,忙上前小心地把被勾住的衣服解下。然而就在手离开石头刺的一刹那,却感受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微滑触感。心头一跳。凑过烛光望去,只见石头刺里居然挂了一小片黑色的布料,这布料呈现不规则形状,一看就是从衣服上被撕裂下来的。 也就是说,因为不小心衣服被挂住,走得又匆忙,一时心急力道过大,布料又脆,导致衣服下摆被撕开,残留在这根石头刺里! 绿云喜得心脏怦怦乱跳,大声叫道: “白夫人,三奶奶,有发现了!” 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布料取下来,重新走回井口的正下方,眉梢带喜地笑出两行白牙,举着手里的布片给他们看。 “那是什么?”徐镜儿觑着眼睛看去,狐疑地问。 冷凝霜对白兔说:“拉他上来。” 白兔点头,将手中一卷麻绳放下去,拉绿云上来。 徐镜儿惊诧地望着他手中的麻绳,眉角抽抽着道: “这麻绳一直是藏在哪儿的?!” 绿云被拉上来,把手里的布片递给冷凝霜。 冷凝霜对着太阳看着参差不齐的撕边,黑色的布片,上面织了金色的花纹,仔细看去那花纹好像是一个又一个十字,嘴里咕哝道: “看来并不是个完美的罪犯嘛,居然留下这么大的证据。这可是大破绽。” “里边太黑,恐怕是犯人一时心急,疏忽了没注意。”绿云说。 冷凝霜点点头,井底黑暗,再加上一时心急,穿的又是长衣服,的确很难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勾破了。 白兔忽然从她手里拿过布片,用手摩挲了一阵,对冷凝霜道: “这是十字锦,原产晋国天帝后羿传。很贵的,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你怎么知道?”冷凝霜疑惑地问。 “映月绣楼里就有,我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应该是十字锦。不然咱们回去问问郭掌柜,他一定认得。” 冷凝霜挑眉点点头,从对徐镜儿说: “你们府里衣服布料应该都有记录吧,若这是十字锦,你回去看看你们府里最近有没有用这料子做衣服的。衣服做完了都给谁了。小心着些,别让人怀疑了再打草惊蛇。” 徐镜儿会意,点了点头。 几个人又在庙宇里转了几圈,再无其他发现,便启程回城。 冷凝霜抱过和萍儿玩得正乐的二兔,这次上了马车。和白兔一颠一颠地往回走。 徐镜儿也没矫情地计较男女大防,和丫鬟坐在一边,搂着大兔。喜欢地逗了他一会儿,复又发愁起来,叹了口气,郁闷地道: “折腾了半天,却只找到一块布片。” 冷凝霜看了她一眼。说: “不然先来案情重演一遍好了,假如你是犯人。你要杀了乔青青来嫁祸给谢宛飏,你会怎么做才能即达到目的,又不会被别人注意到自己?” “我干吗要嫁祸自个儿相公?”徐镜儿扭着脸说。 “所以才说是‘假如’。假如我是犯人的话,首先,我必须要知道乔青青当天未时二刻一定会来土地庙里;接着,还必须确保谢宛飏当天能看见我的匿名信。如果提前看见了,谢宛飏跑来告诉我不要去赴约,谎言不攻自破,就不管用了。要想确保谢宛飏当天能看到那封匿名信,就必须完全掌握谢宛飏当天的行程。可犯人怎么会知道当天下午谢宛飏一定会回府一趟呢?他也有可能因为在外面忙,晚上才回家。” “说得就是,三爷以前常常会天黑以后才回家。”徐镜儿狐疑地说,忽然掀开帘子叫绿云进来,问他。 绿云沉吟了一会儿,道: “三爷那天本来没打算回府的,可当天在阳临楼时,大爷的小厮小河来寻三爷,说大爷着急要宏利木材行的账本。三爷回府是去给大爷找账本了。” “大爷?!”徐镜儿惊呼,嘴唇开始发颤,不可置信地问,“莫非……莫非……” “你干吗这么惊讶,大爷和四爷都有嫌疑,这你不是之前就知道的么。”冷凝霜扁扁嘴。 “可是……”因为徐镜儿心里已经认定犯人是谢四爷了,毕竟谢定邦已经被谢宛翔压得再没希望,与其费脑筋扳倒谢宛飏,他最该对付的是谢宛翔才对。 冷凝霜沉吟了片刻,说: “若是那封匿名信还在就好了,也许能从那封信上找到一两条蛛丝马迹。” “还在啊,那封信在我手上。”绿云突然说。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冷凝霜疑惑地道: “可谢宛飏说那封信他让你烧掉了。” “当时三爷看了信脸色也变了,慌慌张张的,一边往外跑不用我跟,一边又让我去送账本,还团了那张纸让我去烧掉。我虽不敢看信的内容,却觉得三爷很不对劲,有点担心。本想等着三爷回来时再问一声,哪知三爷没回来,却传来了他被收押的消息。” 第八十五章 左右撇子 冷凝霜立刻把手伸给绿云:“信呢?” 绿云愣了一愣,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团,递过来。 他还真是个忠仆,少爷让他拿去烧,他不敢烧也没敢看,居然还按照原来被团成纸团的样子小心地存放着。 冷凝霜仔细地把纸团展开,铺平了。 徐镜儿急忙凑过来看,越看越觉得心里窝火,咬紧了牙瞪着冷凝霜,冷冷地道: “原来他是为了你才去的剑道独尊全文阅读!” 冷凝霜眉一挑,毫不愧疚地说:“是他自己多管闲事。” “你……”徐镜儿咬牙切齿。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别人因救她受难,她却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三爷那个傻瓜真是不值! “再废话我就不管了。”冷凝霜淡淡睨了她一眼。 徐镜儿怕她真撂挑子不干,那她就又成没脚的蟹了,只好忍气吞声,把脸别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白兔二话没说,从她身上把大兔抱回来,生怕她一火大摔了自己儿子。 于是徐镜儿更加恼火了:我又不会对你儿子怎么样,用得着做得这么明显嘛,小心眼的男人! 冷凝霜将整张纸上的字迹仔细看了一遍,整篇字出自同一人之手,字体柔中带刚,偏中性的字体,单凭字迹猜不出男女。她看了一会儿,对绿云说: “拿你家大爷和四爷的字给我看看,虽然没多大用,但也想比对一下。” 绿云点头应下。 马车重新回到城里,先去了映月绣楼。 从后门进去,找到郭掌柜,什么也没说,就给他看那块布片。问他认不认得这种布料。 郭掌柜看了一会儿,仔细辨认道: “这是半年前从晋国进来的十字锦,这块料子是那批十字锦里最好的料子,一共只有四匹,三匹卖了出去,我记得还留了一匹送进府里去了。”他对徐镜儿说。 众人闻言,心皆微微一沉。 冷凝霜和徐镜儿对视了一眼。 几个人出了映月绣楼,徐镜儿对冷凝霜说: “都这个时辰了,我得回去了,那匹十字锦我回去就查。” 冷凝霜点点头。 徐镜儿和绿云走后。白兔带冷凝霜去如意楼吃午饭。不想刚走到如意楼门口,一道含着诡谲笑意的清润嗓音便在身后响起: “白公子,白夫人。这么巧!” 冷凝霜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不笑既愁苦的脸。说实话,谢宛翔长得还算不错,只是那对八字眉她怎么也看不惯,每次目光放在那眉毛上超过半分钟。就会有种想帮他剃掉的冲动。当然这不能怪他,谢老爷也是八字眉。 谢宛翔今天穿了一件石青色的直裰,很普通的颜色,却因为上面用金线密密麻麻地织着缠枝花图腾而彰显着低调的奢华。腰悬羊脂玉佩,束带上还镶嵌着一块拇指大的翡翠。 给冷凝霜的感觉,谢宛翔虽然不太张扬。但却是个很注重打扮的人。 冷凝霜缓缓勾唇。看着他,用惊讶的语气笑道: “谢四公子,好久不见了。”从她的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她很惊讶。 “是好久不见了。这么巧碰见,不如一起用午膳如何?我来请客。”谢宛翔的嘴角勾着一抹温软的弧度,好像他们是多熟悉的朋友似的。 冷凝霜自认和他没那么熟:“这怎么好意思……” “白公子,白夫人,里面请重生之千金上位最新章节。”谢宛翔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已经自作主张在前面引路。 “娘子……”白兔眉微蹙,望着冷凝霜轻声道。 谢宛翔的小厮茗叶上前。再说了一次: “白公子,白夫人,里面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冷凝霜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抱着大兔率先进了如意楼,白兔抱着二兔急忙跟上她。 在如意楼二层的阁子里坐定,谢宛翔客套地请冷凝霜点菜。冷凝霜也不客气,点了一桌子菜。小二端上来后,她和白兔一人舀了一碗骨头汤,用小瓷勺一口一口地喂大兔和二兔喝。 双胞胎已经能摇摇晃晃地坐在父母亲的腿上了,这兄弟俩虽然性格迥异,但喜欢吃的东西却几近相同,对熬得久久的大骨头汤情有独钟,吧嗒着小嘴喝得欢快。 谢宛翔无语地坐在桌对面看着他们俩集体喂孩子,酝酿好的情绪早就被他们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手法给打乱了,压下心头的烦躁,微笑着问: “孩子、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白兔笑答。 谢宛翔点点头,笑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都五个月了。当时白夫人极其凶险,我三哥接到消息连生意也不顾了,飞也似的跑出去,连我三嫂病了都没见他那么心急。” 一番有暗指的话,如果是心眼小的男人,这根刺被他重新提起再重重地扎在肉里,酝酿酝酿,发酵发酵,到最后一定会发展成夫妻大战! 白兔淡淡笑笑:“那次还真多亏谢三公子,若是没有他,我家娘子……后果不堪想象。” 谢宛翔见他如此轻描淡写,有些无趣。顿了顿,微微一笑,道: “二位最近几天似乎经常和我三嫂见面呢。” 他端起一杯清澈的酒,自语似的笑道:“助人嘛,是件好事,不过若是为了别人让自己陷入麻烦中,那就得不偿失了。”说罢,喝光一杯酒,抬起头歉意地笑道,“我又在自言自语了,二位别见怪。” 冷凝霜笑笑,就在这时,一个小二进来上芙蓉羹。这小二并不是刚刚的那个小二,仿佛是个新手,看着桌上满满一桌子菜,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挪盘子想挤出个地方把芙蓉羹放在桌上,却在慌手慌脚之时一个不小心,将大半碗芙蓉羹全倾倒在谢宛翔身上。 谢宛翔当众出了这么大的难堪。勃然大怒,噌地弹起来,一巴掌重重地扇过去,那小二的右脸颊顿时紫胀起来! 二兔被吓得哇哇大哭。 冷凝霜眼眸微闪。 现场乱成一团,梅花和小二接到消息慌忙跑进来赔罪。原来之前的小二肚子痛,就把上菜的任务交给了一个新来的小二,不成想只是一道菜,菜鸟竟也能惹出麻烦。 谢宛翔被气得脸色铁青,衣服倒是小事,重要的是他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全都毁了。 冷凝霜急忙哄着二兔含笑劝了两句。谢宛翔连咒带骂地数落了一会儿,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只得作罢。满身是油乎乎的羹汤,他只好提前告辞。回家换衣服去了。 一桌子的好菜,又有人付账,连吃带打包,冷凝霜和白兔心情愉悦地往家走。 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往檀溪村去,二兔吃饱了又开始呼呼大睡。大兔却精神得很。 冷凝霜靠在车厢壁,看着白兔将不肯睡觉的大兔放在膝盖上,抬起他的小胳膊教他做体操超级修复系统全文阅读。大兔则一脸很无趣的样子,呆呆地被他爹当玩具摆弄。 她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白兔: “你说,两个人这么面对面地站着。如果想要扇对方的耳光,通常下意识会举起右手吧?” 白兔扬眉点点头,道:“谢宛翔举起的却是左手。” “你也注意到了?”冷凝霜心尖微跳。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他是左撇子呗。” “可他吃饭、喝茶都是用右手。” “那就是双撇子。”白兔没完没了地让大兔上下挥动着小手,背靠车厢看着冷凝霜闪来闪去的眼神,仿佛明白她心里所想似的说,“左右两手都会写字不稀奇。两手写出不同的字体也不稀奇。我也能用左手写字,而且写的字体与右手完全不同。会让人以为是姑娘家的字。”他笑说。 冷凝霜嘴角撇了撇:“最后那一句话听着感觉相当微妙。”学写姑娘家的字是因为你长得像姑娘吗? 白兔很了解她的所想,磨着后槽牙问:“娘子你什么意思?” 冷凝霜看了他半秒钟,干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你会用左手写字,我怎么不知道?是了,你也从没用左手写过。果然左手会写字是一项秘密武器,如果那封匿名信的字体与谢宛翔的字对不上,也许就是他用左手写的。” “也许是凶手让别人写的。” “不可能。阴谋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还是凡事亲力亲为比较妥当,谨慎的人通常都会这么想。” “你心里的罪犯人选好像已经确定是谢宛翔无疑了,为什么?乔青青是谢宛翔的亲表妹吧?” “阴沉的家伙,能做出那种事也不稀奇。” “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测。” 冷凝霜从鼻子哼了一声:“我的主观臆断向来准确。” 白兔吧嗒吧嗒嘴,没再言语,继续骚扰大兔,提着他的胳膊让他做体操。 月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 城郊秋月庵一片静谧。 突然,窸窣窸窣,离秋月庵不远的长草丛里悄悄地钻出两只黑压压的头! 冷凝霜望着庵门前把守着两名官兵,秋月庵的围墙下还有四人一组的官兵在绕来绕去地巡逻,不禁嘴角抽抽道: “停灵的是尸体,又不是金银财宝,也至于派官兵来守着?谁会闲着没事跑到这儿来偷尸体啊!” “是怕被惊扰了亡灵吧。听说乔青青死后,仵作也只是当场简单地验了一回尸,还没验太明白,乔青青的尸体就被乔知府安置到秋月庵里了。” 冷凝霜撇了撇嘴,就在这时,巡逻的官兵已经懒洋洋地转到另一侧去了,摊上这样的差事估计他们自己也很没干劲。 “他们过去了。”冷凝霜站起来说。 白兔跟着站起来,看了她一眼,弯下腰打横抱起她,望着秋月庵并不太高的围墙,足尖一点。两下跃上庵内靠近围墙的一棵茂密的榕树上。 第八十六章 掌中翠玉 月亮被乌云遮住,秋月庵内映照进微弱的光芒。 冷凝霜被白兔打横抱着,窝在他怀里,一路避开值夜班的僧尼,无声无息地落在秋月庵正殿对面的一棵参天古树上。冷凝霜的眼珠子左右移动了一圈,接着抬起头,望着他尖俏的下巴,忽然轻声问: “你时速多少?” “时速?”白兔愣了一愣,低下头迷糊地看着她。 “就是半个时辰能跑多远?我以前的车最高时速是四百零七公里。” 白兔纠结地颤了颤眉峰,计算了一会儿,歉意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没算过。” “你很会打架吗?”她又问。 “打架?”白兔睁圆了眼睛。 “会轻功应该都很会打架,可你的样子怎么看也看不出来是个会打架的。”冷凝霜说。 “我只学过轻功,没学过打架。”莫非她的意思是在变相地抱怨他没用,白兔心脏微沉,委屈地问,“娘子,莫非你喜欢会打架的男人?” 冷凝霜满头黑线,随口一句话竟也能激起他无穷的想象力: “我若喜欢那种,还嫁给你干吗?” 白兔愣了一愣,忽然笑得见牙不见眼,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问了句: “娘子,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 冷凝霜别过脸去,无语地抿了抿嘴唇。 就在这时,白兔耳朵一动,表情瞬间恢复了认真,轻嘘了一声。 冷凝霜窝在他怀里往树底下看去,不久,一个光头的小尼姑跑着从树下经过,急急忙忙地往西边的禅房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她不解地扬了扬眉。 白兔屏息四处查看了一番,在确认秋月庵内并没有官兵巡逻、周围也没有人声后,才脚下猛然发力,一个闪身跃进庵堂内,闪进一根隐蔽的柱子后头。 冷凝霜双脚落地,扒着柱子往正殿内部看。只见这房间极大,烛光昏暗,摆设贵气。正中间的地台上摆了一座杉木棺材,地台的四周还垂着雪白的纱帘。随着从门外吹来的风轻微摆动。两根手指粗的安魂香焚了许多根在硕大的香炉里,浓郁的香气随着渺渺的白烟在房间内弥漫着。 大殿内极安静,除了棺材里的乔青青。空无一人。 “奇怪。”冷凝霜狐疑地轻声说,“头七没过吧,怎么没有和尚道士诵经超度亡灵?” “是啊。”白兔经她一提,也狐疑起来。 “那是因为今天晚膳和尚道士全吃坏了东西,正集体躺在西厢房上吐下泻呢。”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伴随着吸溜声在身后大喇喇地响起。 空旷的大殿里突然响起这一声未被压低的话语。冷凝霜和白兔冷不防唬了一跳。噌地集体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宽大的灰色道袍,再往上,是一张留了两撇胡子的小白脸! 桑葚子背靠在两人身后的墙上,手里托了一碗油泼面,一手拿着筷子。正在那里吸溜吸溜地吃着。 冷凝霜捂住嘴唇才忍住没有惊呼出声,白兔已经先开口问: “桑兄,你怎么在这儿?首席的天价娇妻!” “哦。乔知府请了我师父过来给他女儿超度。”桑葚子一边大口吃面条,一边回答。那表情,简直像他们是在大街上愉快地偶遇,而不是在这灵堂里莫名其妙地碰见。 “云鹤真人也在吗?”白兔四处看了看,又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我不是问你师父,我是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来超度吗?还在这阴森森的灵堂里吃面条。” “我?我啊!我是顺路过来瞧瞧我的相好!”桑葚子笑眯眯地回答。 “相好?”冷凝霜满头黑线地看着他。 “啊。就是这家秋月庵的新任主持妙仁,年方二十三岁,脸蛋漂亮,身段撩人,小妖精似的人物,真不愧是妙人儿啊。最重要的是,她与我的八字出奇地相配。”桑葚子色迷迷地嘿嘿笑,得意洋洋地炫耀道,说完又开始吸溜吸溜地吃面。 “尼姑是不能成亲的吧,不能成亲,八字再相配有什么用?”白兔一头雾水地问。 “一夜风流也要讲究八字的,八字不配……会招来孽缘。”桑葚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拿着筷子赶苍蝇似的挥着,顿了顿,这才想起来问,“这大半夜的,你们俩上这儿来干吗?” “验尸。”冷凝霜一边往棺材处走一边问,“你确定今晚这里没人来吗?” “没人,都在西边禅房躺着呢。再说就算没躺着,平常这个点那群偷懒耍滑的也早就散了,反正又没人看着他们。” 白兔狐疑地问吃个没完的桑葚子:“既然都病了,你那个相好应该也病了吧,你都不用去照顾她吗?” “她应该不会想我看到她上吐下泻的模样。”桑葚子理由充足地回答。 冷凝霜嘴角抽了抽:没良心、没节操的花花公子! 耳边还响着桑葚子吃面条的声音,她无语地问: “你在灵堂里吃面条,都不觉得别扭吗?” “吃面条还需要在特定的地点?”桑葚子不解地反问。 冷凝霜便哑口无言,撩起白纱帘,登上摆放棺木的地台。 “乔知府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碰乔大小姐。”桑葚子端着面碗说。 冷凝霜回头看了他一眼,桑葚子立刻很大方地笑道: “不过若是你,看在你爬墙进来那么辛苦的份上,我什么也没看见。” 地台上堆满了冰盆,乔青青的尸身保存尚且完好,淡妆素抹,表情安详地躺在棺椁里,丝毫看不出她生前是被谋害的。冷凝霜从香案上点了一炷香,对着乔青青恭恭敬敬地拜了拜,把香插在香炉里,这才从怀里摸出手套戴上,麻利地解开乔青青的裙带。 桑葚子眉角抽抽地道:“我说你。一个女人家做这种事,你都不会害怕吗?”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冷凝霜漫不经心地回答,“就算是她,也想要惩罚杀害自己的凶手吧。” 伸手解开雪白的中衣,那一片素白的肌肤,一道很深的刀伤横亘在胸前,周围凝着深色的血迹。 白兔本来站在冷凝霜身旁,聚精会神地陪伴着她,等着她缓过劲来害怕时就一把抱住她。不想此时棺椁里白花花的一片“秀美”入眼,他顿时心头一凛。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竹马弃青梅最新章节。 “这部位不是心脏吧,好像是……肺部?”冷凝霜歪着头说。 “那里是肺叶。刀刺穿了肺叶,导致大量出血无法呼吸,最后窒息而死。”话音刚落,一个浑厚的嗓音从身后的帘子外响起,一个胖得像汤圆的老道一边走。一边数着荷包里的银子,听见冷凝霜的自语,插口道。 “云鹤真人?!”白兔唤了一声。 冷凝看着云鹤道人,狐疑地问桑葚子: “你不是说乔知府不许别人碰乔青青吗,那你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桑葚子表示无奈地耸耸肩:“谁知道,我师父对查验尸体最感兴趣了。一时兴起去脱小娘子的衣服也是有可能的。别看他一大把年纪,其实是个老色鬼!” 话未说完,已经被云鹤道人狠狠地揪住耳朵。对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道: “小兔崽子,居然敢当着老子的面说老子坏话?老子哪里色鬼了,你这个拉一下手都能让人家小姑娘怀孕的风流胚,居然还有脸说别人是色鬼!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子那是为了研究医术。为了研究医术造福更多的人,你懂吗?” 桑葚子忍住疼。从牙缝里小声挤出一句: “道貌岸然的老色鬼!” 冷凝霜无语地眨了眨眼。 云鹤道人教训够了桑葚子,粗暴地将自己的爱徒甩一边去,笑眯眯地走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翠玉,问冷凝霜: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被甩一边去的桑葚子被那泛着幽光的青绿色闪花了眼,一个箭步凑过来,双眼灼灼地惊叹道: “这么好的玉,你哪找的?又是哪个相好的送你的?真是,有好东西从来不想着你徒弟!也罢,收下这个,以前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 他笑嘻嘻地伸手去抓,却被云鹤道人躲开,并飞起肥硕的大脚丫将桑葚子踹到一边挂着去。笑着一张圆圆的脸,他和蔼地凑到冷凝霜面前,道: “这是从乔大姑娘的手里找到的,她握在手里,握得紧紧的。能握得那么紧,必是濒死前最后一次的剧烈挣扎。想要吗?” 冷凝霜望着那枚光泽纯粹的老坑种翠玉,强抑住内心的激动,抱胸,笑问: “自然想要。不过,若真人想和我谈条件,价钱可别要得太狠了,我付不起太多的钱。” “老子我……咳咳,贫道我不要钱,小娘子你只要记得,连带着上次,你一共欠我两份人情。只要记住这一点,这块翠玉就是你的了。”云鹤真人笑呵呵的,仿佛正在促成一笔缺德买卖般卖力。 “只是这样?”冷凝霜满头雾水地扬眉。 “只是这样。”云鹤道人立刻严肃起一张脸,更加有说服力地点头道。 “就算我欠你两份人情,你让我还你人情时,若是我做不到的事,我也没办法还。” “放心,绝对是你能做到的事,我不会让你做你做不到的事的。”云鹤真人见话题入了港,笑得比刚刚更加灿烂。 冷凝霜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伸出手去。 云鹤道人一脸和蔼无害的笑容,将那块翠玉放进她的掌心里。 第八十七章 三方共审 如意楼二层包厢。 徐镜儿一手托腮,一手摩挲着那块拇指盖大小的翠玉,仔细端详了一阵,狐疑地蹙起眉尖: “这块玉我还真在哪儿看过!咝,到底是在哪儿呢?” “十字锦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冷凝霜拿着绿云顺来的谢定邦和谢宛翔的字,对比着那封匿名信,果然字迹并不相同。 “查到了。”徐镜儿阴沉了片刻,“绣房的人说,那匹十字锦送进府里后,太太就命人给大爷和四爷一人做了一身袍子。大爷的袍子还在,完好无损。四爷的,四爷尚未娶亲,我做嫂子的也不好直接去问他的穿戴喜家有女最新章节。不过不问也知道,必是他无疑了。” 就在这时,门被叩响,萍儿走过去开门,绿云带了一个高瘦的男人从外面进来,道: “三奶奶,何先生接来了。” 何先生何明净,汉国四大讼师之一,二十八九岁,身材清瘦,容长脸面,有点地包天。上唇上留着浓密的小胡子,穿了一身青色的素面直裰,手拿一把折扇,头戴书生巾。模样虽然很普通,但狭长如柳叶的眼睛却炯炯有神,闪烁着极为精明市侩的光芒。 他一眼瞥见在座的徐镜儿,嘴角撇了撇,懒洋洋地唱了个肥喏,笑嘻嘻道: “大小姐,许久未见,一切可好?” 徐镜儿是真不喜欢他那副吊儿郎当、唯利是图的样子,冷淡地道: “还不错,劳你记挂。” 冷凝霜微微一笑:“何先生请坐。” 何明净晃晃悠悠地过来,在圆桌前坐下。 徐镜儿不情不愿地瞥了萍儿一眼,萍儿会意,捧过一只小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两排硕大的银锭,白花花地晃眼。 何明净的眼里闪过一抹贪婪。脸上仍旧笑嘻嘻的,搓搓手,大大方方地把匣子拿起来,重新盖好,递给他身后的一个小童。 冷凝霜一笑:“既然何先生答应接手,那咱们就来谈谈这件案子吧。” 何明净端起一碗碧螺春,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手一摆,笑道: “这件案子来的路上我已经打听过了,能请赵大人来审最好。赵大人来审。案子就有一半胜算。不过你们手里的证据不足,光凭从井里找到的一块布片,就想让谢四爷主动认罪。那是不可能的。 那块布片是你们找到的,没有其他人看见,他可以说自己的那件衣裳丢了或扔了,而你们只是合伙栽赃陷害他。大小姐们有十足的陷害理由,至于你……” 他那张容长的脸笑眯眯地对着冷凝霜:“他可以说你是谢三爷的相好。毕竟你生产那会儿,谢三爷当着众人的面,着急忙慌地赶了过去。” 徐镜儿又听见这种刺心的事,脸色再次难看起来,咬了咬牙。 冷凝霜面不改色地浅笑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套出这么多内幕,不愧是汉国四大讼师之一啊。” 何明净自得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杵在一旁的绿云猛然瞥见徐镜儿手里的那块翠玉,诧异地道: “三奶奶,那块玉……” “玉?”徐镜儿低头。这才记起那块翠玉,连忙问,“对了,我正想问你,我觉得这块玉很眼熟。你认不认得?” “这是去年老太太赏给太太的一块玉,后来老太太过世后。太太就把这块玉雕成一对碧蟾,镶在四爷的靴子上了。当时大爷还特眼馋那双靴子,百般调侃四爷。” 室内一阵静默,徐镜儿握了握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果然是他!这块玉可是被乔青青握在手里的!” “那这个一定能成为证据,为三爷翻案!”绿云拳头一捶手掌,鼓舞欢欣地说。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太失礼,慌忙站直了身体,垂眸屏息。 “还真是块好玉二狗修真传最新章节。”何明净双眼灼灼地望着那块翠玉,眼白都快被染绿了,笑嘻嘻地问,“呐,这块玉是从哪来的?” “不是说了,是从乔青青的手里找到的,被她攥得紧紧的。也许这是她生前最后一次剧烈挣扎时,从谢宛翔的靴子上拽下来的。”冷凝霜淡淡回答。 “所以说,你没有经过官府,而是私自潜入秋月庵去验尸,是吗?”何明净皮笑肉不笑地问。 冷凝霜语塞,闷了一会儿,道: “乔知府也不可能让我去给他女儿验尸嘛。不过你放心,这块玉不是我从她手里取出来的,而是给她做法事的云鹤道人取出来的,桑葚子也在现场,他们可以作证。” “桑葚子?那个坑蒙拐骗、道貌岸然的死道士?”何明净的脸扭曲地皱成一团。 “怎么,你认得他?” “很不幸,幼年时曾做过同窗。”何明净很“悲愤”地叹了口气,顿了顿,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有人证也就罢了,不过光凭这一点,太过单薄了。 谢四爷是乔小姐的亲表哥,一个风评还不错的富家公子,说他杀了自己的亲表妹嫁祸给自己的哥哥,很难让人信服。乔知府又是他的亲舅父,若是让他当场说出点刁钻的理由蒙混过去,反而于我们不利。最好能一次彻底地扳倒他。” “这是那封匿名信,虽然这封信和谢宛翔平时的字迹完全对不上,但我怀疑他是用左手写的。”冷凝霜把信纸递给他,说。 “四爷不是左撇子吧?”绿云疑惑着道。 “我觉得他是双撇子。”冷凝霜抿了抿鬓畔垂下来的头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逼他用左手写字,既然都以为他是右撇子,那就说明他不常用左手。” “这简单,打断他的右手,再赶上一定要他写字的重要场合,他必会用左手。”何明净一抖一抖着上唇上的小胡子,嘻嘻笑道。 此话一出,满屋子人张口结舌。 冷凝霜满头黑线:这人果然好阴险啊! 何明净却自以为是个好计。得意洋洋地喝了口碧螺春,道: “逼他用左手写字并不难,最关键的是需要找一个人证。我想过了,事发时凶手很有可能与乔大小姐同在土地庙里,他又是在谢三爷快要到土地庙的时候才杀害乔大小姐的,那他是怎么知道谢三爷快要到土地庙了?就算他给谢三爷留了匿名信,也不敢保证谢三爷一定会去,就算谢三爷去了,也有可能中途耽搁了。可他的时间却掐得那么准,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白兔将冷凝霜有些偏的发簪重新戴好。道:“那就是有同伙喽。” “若犯人真是谢四爷,那么同伙很有可能是茗叶。”绿云沉声道。 何明净一拍巴掌,笑嘻嘻说:“没错!所以关键是怎么让这个茗叶吐口。只要茗叶吐了口。再加上这些证据,谢四爷就逃不了了。” “那怎么才能让茗叶吐口呢?”徐镜儿凝眉,沉郁地自语。 冷凝霜噗地一声轻笑,冲着徐镜儿勾勾手指。 徐镜儿狐疑地看着她,有些发愣地凑近耳朵。 冷凝霜如此这般对她低声耳语几句。何明净也不回避,凑近了跟着听。 徐镜儿听罢,呆呆地琢磨了一会儿,半张着嘴,惊诧地看着冷凝霜绝对权力全文阅读。 何明净对着冷凝霜长眉一挑,嘶地吸了一口气。顿了顿,笑道: “你这个女人好阴险啊!” “想打断人家手的人没资格说我。”冷凝霜端起茶碗,从鼻子里冷哼道。 何明净撇撇嘴唇。 知府衙门内院。 乔夫人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女儿惨死。丈夫因为承受不住打击重病在床。她既要操心丈夫,还要时常抽空去城郊的秋月庵哭女儿,精神已经疲惫得几近崩溃。 不是他们不想把女儿停灵在家中,只是这知府衙门的内院是朝廷给官员盖建的,太小了。压根就没有停灵的地方。即使是乔知府,也不敢在上任之后大肆扩建内院给政敌留话柄。 他只是个知府。在丽州是最大的官,可拿到省里去,p都不是! 近几天,乔知府的身体逐渐好转,虽然仍因为女儿的事时时悲伤,却已经能主动进食了。他现在养病的最大动力就是早点惩治了牢里那个杀害他女儿的畜生! 乔夫人满脸愁苦地刚喂了丈夫喝完一碗米汤,丫鬟突然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报道: “老爷、夫人,外边……外边……”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乔夫人烦躁地低斥。 “是布政使大人,布政使大人和知州大人刚刚登门来要见老爷,现如今正在厅里……” “什么?!”乔知府刚躺下,闻言,慌得从床上噌地跃起来,却因为病体未愈,起猛了,一阵偏头疼。 “老爷……”乔夫人见他如此,更是慌乱。 “快!快给我更衣!”乔知府按住脑袋,焦虑却又虚弱地吩咐。 乔夫人怔了怔,慌忙点着头。一边指挥丫鬟,一边亲手接过衣服来给乔知府换上,又忙忙地吩咐人好生扶着。 乔知府一路晃晃悠悠地被人扶着进了正厅,见赵大人正危襟正坐在厅堂内喝茶,一旁方知州那个矮胖子穿着官服赔着笑脸。 他慌忙上前行礼:“下官参见布政使大人!” 方知州也上前一步给他行了礼:“下官参见知府大人!” 赵大人放下茶杯,抬起头笑道: “哟,乔大人,听说你病了,快起来快起来,坐下吧。身子可好些了?” 乔知府被扶着,勉强站起来,坐下来含笑回话: “托大人的福,下官近两天方好些。” “那就好。”赵大人欣慰地点头,双方又叙些闲话,才开口笑道,“我这次来丽州,本是为了今年的赋税,没想到刚一下船就听说乔大人爱女遇害的消息,本官深感遗憾。又听闻乔大人身子不适,以至于案件迟迟没有开审,更是忧心。 在本官的地界内发生这么大的人命案子,本官听说了又岂可置之不理!五日后,方大人会在知州衙门主审,届时本官也会过去旁听。既然遇害的是乔大人的爱女,乔大人也过去旁听吧。” 如一盆冰水兜头浇来,乔知府的脸色霎时惨白! 方知州见状,偏过头,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第八十八章 知府掷杯 五日后。 知州衙门。 谢家三少爷涉嫌谋杀乔大小姐的案子轰动全城,一听说今天这件案子会在知州衙门内公审,还有乔知府和布政使大人旁听,讼师则是恶名昭著的“何金银”何明净,便全围到衙门口去听审。 谢宛飏在丽州城的口碑素来不错,以前还时常借着谢家三爷的名头帮帮城里的百姓,又加上刻意地宣传说他是被陷害的,大部分人都是来给他助阵的。 布政使赵大人和徐镜儿的父亲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关系,在徐镜儿面前居然化身为和蔼世伯,不仅让她坐在内堂听审,连带着对作为她“密友”的冷凝霜也非常和气。 在赵大人抵达丽州之时,徐镜儿便被允许在何明净的陪伴下,入狱去探望谢宛飏一次,据说当时哭得稀里哗啦的,眼睛到现在还肿着。 谢家老爷压根没想到徐镜儿居然有能耐把赵大人和何明净同时请来,之前他只以为徐镜儿是一个和自家儿子并不甚睦的官家小姐,却低估了她的真实能耐。更没想到她一个从未出过宅门的妇人,居然有胆量在人生地不熟、婆家又不肯理的情况下,找人替相公脱罪! 方知州对于乔知府向来有诸多不满。首先乔知府刚刚上任没多久,就仗着官大一级的身份对他百般欺压;其次,对他来说,这桩案子人是谁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桩案子本该由知州衙门来审,却被知府衙门一声不响地给截住了,还不容许他发出一点质疑的声音,这让他很恼火。 因此,他巴不得能审出点让乔知府堵心的东西来。 惊堂木一拍,公堂上霎时寂静下来。 谢宛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被传上公堂,因为有赵大人的面子,待遇并没太苛刻。 一干证人全部到齐,刑房书吏俱一一点名,方知州便捧着状纸问案,谢宛飏口齿清晰地将当天发生的事重新讲了一遍。 话未说完,乔知府便怒拍桌案,指着谢宛飏大声吼道: “一派胡言!简直岂有此理!当时那么多捕快,十几双眼睛都看见了是你杀害青青,你居然还敢抵赖!你分明就是因为青青和你的相好口角几句。你怀恨在心,所以才听了那个女人的怂恿,鬼迷心窍。帮那个女人杀了青青!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狗男女!” 满堂哗然,人们向来会对“奸夫淫妇”、“狗男女”这类的词产生莫名地小兴奋[重生投资人生全文阅读! “启禀大人,谢三公子尚未被定罪,乔大人就这样口口声声地说谢三公子是凶手,扰乱视听。污蔑三公子清誉,这样做恐怕不妥吧?”何明净笑眯眯开口。 “你……你一个唯利是图、枉做读书人的无赖,竟也敢在公堂之上和本官顶嘴!你好大的胆子!”乔知府虎目圆睁。 何明净云淡风轻地笑道:“大人,我何明净好歹是个举人出身,而且当年正是师从赵洪发大人。大人说我不配做读书人,莫不是在说赵大人眼拙。不会识人?” “你……我只是说你枉费赵大人的教诲!”乔知府被他的一番颠倒黑白差点气得脑出血。 方知州轻咳了两声,赵大人严肃地道: “乔大人,本官体谅你爱女遇害急于惩治犯人的心情。但公堂之上要注意言辞。” “是,下官知罪。只是下官的爱女被人杀死,证据确凿,凶手却还敢在公堂之上百般狡辩,下官这心里实在气不过!”乔知府拱手弯腰。语气虽然比刚刚收敛,多了些谦恭。嘴巴却固执地一口咬定谢宛飏是凶手。 “乔大人稍安勿躁,方大人正在审理,相信必会还乔大人一个公道。”赵大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乔知府被噎了半口气,愤愤地坐下。 方知州被他打断了话,心中愤懑,这会儿鼻子里哼了一声,拿着腔调问道: “谢三,乔大人告你被相好怂恿,杀害了他的爱女乔大小姐,你可认罪?” 一个“告你”生生地把这桩案子从“审理杀人嫌犯”变成了“乔知府状告谢宛飏谋杀乔青青”,总觉得这味道忽然就变了。 乔知府愤得连咳了好几声,却在赵大人看不透的眼光里一句话不敢发。 “回大人,小人冤枉。小人当时是因为收到一封匿名信,说乔大小姐意图在城北土地庙谋害白大娘子,小人一时心急,怕乔大小姐真闹出人命案,急忙赶过去。没想到刚踏进庙门,就看见乔大小姐倒地奄奄一息,小的只是上前扶她听听她想说什么,没想到却被后赶来的捕快认为是杀人凶手。” “大人,”何明净上前一步,呈上一张纸,“这就是谢三公子当时收到的匿名信。” 方知州从师爷手里接过来,看了看,问: “你之前明明说赶去土地庙是因为知道乔小姐约了你的好友白兔,你因为乔小姐之前总是纠缠白兔,很担心,所以才赶过去。怎么这会儿又变成是乔小姐约了白大娘子?” “回大人,白兔和白大娘子均是小人好友,乔小姐纠缠白兔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实。之前小人一时糊涂,担心自己一个男子,如果说出自己是因为害怕乔小姐和白大娘子起争执,而巴巴地赶过去,会让无聊人产生歪想,对乔小姐和白大娘子的名声不利。” “真是个糊涂东西,你当衙门是什么,居然也敢在供词上胡乱搪塞!”方知州大喝。 谢宛飏连连称罪。 “传谢四、白……白兔、白冷氏!”书吏点名时,对白兔的名字稀罕得顿了一顿。 冷凝霜满头黑线地听着自己的名字被改成了“白冷氏”,白兔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人慢悠悠地跟着谢宛翔上了公堂,跪下来。 “白冷氏,你在证供上说,你并未收到过乔小姐约你去城北土地庙的书信或口信,你再说一次,真的没有吗?”方知州的语调里带了点威压配角重生之逆袭。 “回大人。民妇并没有收到乔大小姐的任何书信或口信,民妇那段时间一直在家照看孩子,也从未进过城,直到衙门的人来找我家相公,民妇才知道乔小姐被杀。” “嗯。听说乔小姐一直纠缠你相公?” “是。民妇怀孕四个多月时,乔小姐在街上纵马差点撞上我家相公,从那一次开始,便对我家相公百般纠缠,不仅言辞露骨,甚至还在檀溪村放狗欲咬伤民妇。致使民妇难产,差点一尸三命。后来又让乔夫人来找民妇,给民妇金银让民妇离开相公。带着孩子自谋生路,她好逼迫我家相公入赘。”冷凝霜说罢,用袖子拭了拭眼角。 围观人群一片议论,丽州人只知道乔小姐霸道跋扈,没想到竟还是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肖想别人丈夫,还仗势欺人逼一个怀孕刚生了孩子的女人!瞧这小娘子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当初是被怎样欺负,真是可怜! 白兔望着自家娘子在那儿装兔子扮柔弱,嘴角抽了抽。 跪在一旁的谢宛飏比他抽得还厉害。 “放屁!你这个不干不净的破烂货,青青都已经死了。你居然还敢污蔑她的名节!”乔知府见女儿被形容成如此不堪的女人,闺誉全损,愤怒地掷出一只茶杯。 眼瞅着那只茶杯准确无误地往冷凝霜的额头飞去。人群中一阵惊恐的低呼,连两旁的捕快都慌得瞪圆了眼睛。 就在那茶杯即将撞上她的额头,有些人已经不忍地闭上眼睛时,“叩”地一声,始终沉默的白兔一手将茶杯接住。慢慢放到一边。冷凝霜急忙从怀里摸出帕子给他擦沾在手上的茶水,那茶水滚烫。已经将他的手烫红了。 冷凝霜再度抬头,望向乔知府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森,继而波光一闪,表情像个受惊的小鹿,嘴里的语气却气死人不偿命: “知府大人,公堂之上扔茶杯,好危险啊!” 赵大人怒不可遏,重重一拍桌案:“乔大人,公堂之上你这是做什么?你若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回去休息吧!” 他不是生气冷凝霜被砸,说实话,这桩案子如果不是徐漕运使和秦老爷子合起伙来连威逼带利诱,他才懒得管。 可现在,他坐在公堂之上,乔知府的放肆根本就是对他权威的挑衅。他堂堂布政使的威严,又岂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可以冒犯的! 乔知府刚刚只是头脑一热,这会儿回过神来,病体未愈,喘着粗气对赵大人连连告罪。 方知州早已让冷凝霜先下去待命,免得乔知府再发飙。 徐镜儿抱胸,问走回来的冷凝霜:“干吗要激怒乔知府?” 冷凝霜只是阴郁一笑。 “谢四,你说你曾看过乔小姐和白娘子争执,当时让对白娘子心存爱慕的谢三很是愤怒,以至于起了杀心,你所说的属实?” “是。那天小人和三哥、六妹、青青表妹去城郊踏青,路遇白公子和白娘子。青青表妹和白娘子起了争执,白娘子说青青表妹放狗咬她,青青表妹说白娘子放狼咬伤了她,两人争执不下。三哥曾很生气地去拉青青表妹,让她别去欺负白娘子。青青表妹不听,还把他的手甩开。事后三哥酒后和我说,青青表妹几次三番找白娘子麻烦,他厌极了青青表妹,想要杀了她。我本以为这只是他一时醉话,没想到他真杀了青青表妹。”谢宛翔哀声道。 “谢宛翔,要想诬陷我,你也找个好点的借口,把女人卷进来当棋子,你也不嫌龌龊!”谢宛飏看着他,一字一顿冷声道。 第八十九章 真相大白 谢宛翔却装作没听见,淡定不语和老师同居:风流学生。 何明净笑问:“谢四公子说,谢三公子酒后向你坦言对乔小姐早有杀心,这番话可有其他人听见?” “我兄弟俩喝酒谈天,自然不可能外人在场。” “也就是说没有第三个人听见,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谢宛翔看着他冷笑道,“虽然乔小姐是我的亲表妹,我也断不会为了她诬陷自己的兄长。我只是把三哥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三哥和白大娘子关系暧昧,因此厌恶青青表妹,也确有杀心,只是这样,从头至尾我也没说过青青表妹一定就是他杀的。” “白公子,谢四公子说谢三公子和你夫人关系暧昧,你怎么说?”何明净笑问。 白兔不屑地冷笑一声:“谢三公子与我们家的确交情不错,与我家娘子也算是朋友。不过若要说暧昧,切,怎么可能会有女人舍下我去和他关系暧昧?!” 那唇角勾起的一抹冷笑极其邪魅,如黑夜里突然炸开的一抹烟花,绚丽耀眼,竟让在场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再看看谢三公子,的确谢三公子英俊潇洒,可和这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公子一比,诱人指数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果然脑子正常的女人,家有如此美味,谁还会去外边啃青菜! 谢宛飏咬牙切齿,恨不得宰了他,这个魂淡居然敢光明正大地鄙视他! 方知州挠了挠鬓角,他算看明白了,谢三公子剃头挑子一头热,而且还被情敌鄙视得极为窝囊! 又问了白兔两句无关紧要的,方知州就让他下去了。 何明净笑问:“谢四公子。你还说案发的前一天,乔小姐对你说过,谢三公子要约她去城郊游玩?” “是。青青表妹说,三哥约了她和六妹一起去城郊游玩,我本来也想去,可因为我第二天已经约了极乐斋的程公子他们去寒露寺,就没去成。” “也就是说,案发当时你一直在寒露寺和友人游玩?”何明净眉毛皱了一皱,皮笑肉不笑地问。 “没错。我们早上就出发,在寒露寺一直玩到酉时左右才回城。又去一品斋用了晚膳,然后才回府。” “启禀大人,我等在城北土地庙后墙下的一口枯井里找到了这样一块布片。经映月绣楼郭掌柜辨认,这块布片是映月绣楼从晋国购进的十字锦,其中一匹被送入谢府后,分别给谢大爷和谢四爷裁了衣服。谢大爷的衣服还在,谢四公子。您的那件衣裳还在吗?” 方知州脸色沉肃地看了呈上来的布片和郭掌柜出的证供,又传问了谢府绣房的管事,让师爷将布片拿到谢宛翔面前,给他看。 谢宛翔眼眸一闪,满不在乎地笑道: “一块布能说明什么,你也说了。只是其中一匹送入谢府。我好像是有这么件衣服,可我不喜欢,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别说这布片有可能不是我那件。就算是我那件,早被我扔了的衣服,也许是哪个贼人为了栽赃我,故意穿了我扔掉的衣服。” 说罢,用眼梢瞥向谢宛飏。冷笑。 冷凝霜在内堂内扬眉嗤笑:“他还真找了这个理由!” 徐镜儿脸色凝重地攥着帕子。 “一块布片或许是巧合,那么这块翠玉谢四公子又该如何解释?”何明净不紧不慢地呈上那只碧蟾异世之嫣然全文阅读。“启禀大人,这枚碧蟾是替乔小姐做法事的云鹤道人作法时,从乔小姐的手心里找到的。经谢府的下人确认,这枚碧蟾一直镶嵌在谢四公子的靴子上。谢四公子,你那双靴子不会也刚好不见了吧?” 方知州摩挲着那块翠玉,脸色耷拉下来,传来云鹤道人。 团头团脑的云鹤道人还真来上堂作证了,徐镜儿惊诧地问冷凝霜: “你居然说服云鹤道人上堂作证,他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吗?” 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不用感谢我,我替你们家向他预定了一套‘长命百岁延年益寿十全十美大补丸套盒’,他才答应出堂作证。” 徐镜儿脸色发青,问:“多少钱?” “不贵,两千两现银,这是熟人优惠,原价三千两呢。” 徐镜儿咬紧后槽牙才忍住想要暴走的冲动,愤愤地一甩帕子。 乔知府对云鹤道人怒目而视:“云鹤道长,你该不会是没经过我或夫人的同意,就擅自去碰我家青青的手吧?” 云鹤道长笑成了弥勒佛,摆出一副神棍的姿态: “乔大人息怒,贫道奉命为大姑娘做法事,本来一切都很顺路,可中途贫道算了一卦,乔小姐的手心里有一物会阻碍乔小姐飞天升仙。时情况危急,再晚一点乔小姐就有可能仙魂破碎,被打入六道之外,永世不得轮回。于是贫道为了乔小姐的仙魂,只好冒犯上前,取走了乔小姐手中的东西,这才让她的仙魂得以升天。” 冷凝霜眉角抽抽,这老头的一番胡诌八扯……居然还让人深信不疑! 乔知府听说自己的女儿仙魂升天,伤感之余,居然还露出了一丝欣慰,老泪纵横地抹了抹眼角,愤恨地瞪着谢宛翔,厉声质问: “翔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青的手心里为什么会有你靴子上的翠玉?!” 谢宛翔的脸色开始泛白,嘴上却淡定地回答: “因为那双靴子镶了两块翠玉,有不少人眼馋,前一阵也不知怎么,放在房里却丢了。至于这块翠玉为何会被青青表妹握在手里,这我就不知道了。” “丢了?这么巧?”何明净似笑非笑。 谢宛翔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何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在怀疑我杀了青青表妹?真是荒谬,我为何要杀自己的亲表妹?更何况,案发当时我还在寒露寺里,我有一干人证。” 方知州传当日和谢宛翔一起去寒露寺游玩的极乐斋少东家程法,程法证实当日确实和谢宛翔一同在寒露寺游玩。同行的还有两个怡红楼里的妓子,大家在一起吃喝玩乐,谢宛翔带了不少坛好酒,几个人全都喝光了,到最后更是醉得不省人事,东倒西歪,还弄坏了寒露寺开得好好的芍药圃。 “程公子可还记得你们全都喝醉时,大概是什么时辰?当时的具体情形是什么样的?”何明净问。 “我是最后一个醉的,那个时候大概是接近未时吧。谢四是第一个喝醉的,这个坏胚回到禅房去睡着还不老实。搂着的小红在房里没完没了,弄得动静那个大!”程法一脸浪荡,笑嘻嘻地说。把在场的人弄得全都老脸一红。 怡红楼的红姑也证实当天谢宛翔确实与她在禅房里翻云覆雨。 谢宛翔一脸轻笑。 何明净的眸子沉了沉: “大人,我手里有一篇谢四公子用左手写的字,这上面的字迹与送给谢三公子的匿名信上的字迹完全相同都市女茅山道士最新章节。也就是说,是谢四公子写匿名信给谢三公子,让他前往城郊土地庙的。而谢四公子刚刚却说。是谢三公子主动约乔小姐去城郊游玩。这分明是自相矛盾!” 呈给方知州的是一份拟定的合约书。 之前何明净很缺德地雇人不小心弄伤了谢宛翔的右手,那时正好赶上谢宛翔要去和一个京商签订合作契约。然而在如意楼商谈时,契约还没签就被小二给弄湿了。谢宛翔无奈之下,只好用左手重新写了一份。 更巧的是,那个京商是何明净的至交好友。身为流氓讼师,奸商和贪官是必交的。能认识并不奇怪。那个奸商就很大方地把契约借给何明净呈堂了。 虽然内容不同,但有一半的字迹却完全相同。 谢宛翔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就觉得当时签约时很奇怪。但也没多想,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被算计了。 打起精神,他强作镇定地笑道: “字迹这种东西又做不得准!感觉上和我的字迹比较相像,单凭这个就想诬陷我。也太牵强了吧。我根本就没写过什么匿名信!”他一口咬定。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何明净轻声冷笑,再传证人。 然而让谢宛翔震惊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是。上堂而来的居然是一脸唯唯诺诺的茗叶! “茗叶,你这个狗奴才,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爷到处找你!你上这儿来干什么?!”谢宛翔的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不祥,站起来就朝茗叶踢去。 茗叶重重挨了一脚,也不敢痛呼,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发。 “茗叶,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一切有大人为你做主。”何明净道。 谢宛翔的心跳得更快,不自禁地又想去重踢茗叶。赵大人眼皮子一挑,两名衙役上前一把拦住谢宛翔。 内堂,徐镜儿复杂地看了冷凝霜一眼,能让茗叶吐口,这个女人果然阴险! 首先是背着谢宛翔开始传出只让茗叶能听见的流言,说什么谢三爷是被府里的人陷害的,凶手是府里的主子,主子作为凶手,下人必是帮凶,知道主子秘密的下人是不可能有命的。之后又夜扮强人,说是奉谢四爷之命来杀他灭口的,接着又把昏迷中的茗叶扔进乱葬岗。 茗叶醒来后,偶遇了非常亲切的何明净,在他的劝说下,为了保住性命不被主子灭口,只好坦白了一切。 这条计划执行得行云流水,十分顺利地哄骗了那个还未满二十的孩子,卑鄙又缺德! 茗叶也不敢看谢宛翔,咬咬牙,闭起眼一股脑地说: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乔小姐在遇害前经常找四爷商量怎样把白公子抢到手。四爷又写了一封信,让我秘密送去三爷的外书房。我给了小幺儿几个钱,让他把信放到桌上。后来乔小姐死的那天,四爷和程公子们去寒露寺玩,四爷最先醉了,搂了红姑娘回房。可其实他没醉,道上给红姑娘喂了极乐散,然后带着奴才从后窗偷偷离开。 当天四爷选的禅房后窗正对着一片坟地,那儿平常没人去。其实那天房里只有红姑娘一人,之后四爷和我快马赶去土地庙。还让我埋伏在半道,给了我一只炮仗,说等看见三爷过来就放炮仗。那炮仗没声,只有红色的烟,在天上看极显眼。” 茗叶勃然大怒:“你这个狗奴才,居然敢诬陷爷,爷什么时候去土地庙!你这个狗奴才!大人,这个死奴才对小人早有不满,所以才和他们合起伙来陷害小人,望大人明察!” 第九十章 尘埃落定 方知州惊堂木一拍,吹胡子瞪眼道: “公堂之上岂可容你喧哗,本官自有理论!茗叶,你还有什么话说,若是你指认你家主子的证据不够,本官回头可要治你一个污蔑主子的罪名!” 茗叶背主本就紧张,听了方知州的话更是心慌意乱,连连磕头道: “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四爷曾让小的买通知府衙门的李捕头,让他在乔小姐遇害当天谎称收到密报,城里的盗匪正在城北土地庙分赃,并带上捕快们赶过去。等那些捕快带走三爷之后,还是奴才回头去了土地庙里,把四爷从那口井里拉出来的。” “你这个混账!你在满口胡沁什么!说,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来诬陷爷大唐绿帽王全文阅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爷宰了你!” 谢宛翔的脸都被气绿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小厮居然会背叛他,而且还背叛得这么彻底。心中的恐慌与骨子里的寒冷让他的面部表情极难看,被两名衙役拽着,仍想上前掐死茗叶。 茗叶对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主子素来惧怕,又被他这样恐吓,吓得浑身颤抖,眼睛发红,都快哭了。 就在这时,方知州怒拍惊堂木,大喝道: “谢四,公堂之上岂容你咆哮,再有一次本官立刻大刑伺候!” 谢宛翔方不敢则声。 茗叶望着谢宛翔冷得可怕的脸,忽然有种自己再不招便会性命不保的感觉: “启禀大人,小人手里留有一个大证据!当天前往土地庙时所穿的衣服,四爷回来后就让小的拿去烧掉。小人当时听说乔小姐被杀,心里害怕,就没拿去烧,一直收在房间的墙缝里。那件衣服的料子和大人手里布片的料子一模一样。衣服下摆也的确有一个被刮坏的口子。靴子上的碧蟾已经被四爷拿走,但奴才可以证实,四爷当天去土地庙穿的确实是那双镶了碧蟾的靴子。” 谢宛翔惊诧地瞪圆了眼睛,这一刻他的心脏差点停掉,他张口结舌地低声道: “茗叶,你……” “四爷,您别怪奴才,奴才也是为了自保。”茗叶低低地垂着头,抹着眼泪道,“奴才没想到。奴才打小和您在一起,为您做了那么多事,临了你却为了灭口要奴才的命……” “什么?”谢宛翔此时脑袋一团乱。压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脸色极难看地瞪着他,嘴唇哆嗦着想质问很多话,却因为方知州一记惊堂木的恐吓,吓得浑身一抖。挤到嗓子眼的气流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方知州肃着一张脸,让捕快带茗叶去找他藏起来的衣物,又传了李捕头来,用了杖刑,李捕头随即招认谢宛翔的确曾派茗叶过来使了银钱给他,让他假传消息。 捕快们随后带了茗叶回来。将找到的一包衣物交给方知州。经谢府的人辨认,这些衣物的确属于谢宛翔,并且衣袍下摆撕碎了一块。 经比对。从井里找到的那块布片能与衣袍下摆对上。 谢宛翔这下脸彻底没了血色,冷汗豆大地往下掉,忽然直起身子瞠大眼睛高声喊道: “大人,是他们陷害小的!小的怎么可能会杀害自己的亲表妹!是他们合起伙来陷害小人!小人绝对没有杀人!舅父大人,你要相信翔儿。翔儿和青青表妹从小要好,怎么可能会杀了她!翔儿杀了她。于自己又有何好处?!求大人和舅父大人明察!” 他锥心泣血,磕着头大声哭诉。 何明净却冷冷一笑,懒洋洋地道: “你怎么没有好处?好处就是你可以陷害谢三公子,只要谢三公子一死,谢家就再也没有人能和你争抢了。” 这一语在混乱的情况下如醍醐灌顶,让在场的人一个激灵全都反应过来。难怪他会给谢三公子投匿名信!难怪他那么努力地为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原来并非是和乔姑娘有私仇,而是想栽赃陷害! 好阴毒的一个人! 就算乔姑娘再不讨喜,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年轻姑娘,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忒狠了点! 谢宛翔狠瞪着何明净,指着他,怒声道: “你胡说终极地狱进化最新章节!都是你这个唯利是图的腌臜小人,颠倒黑白,陷害无辜!你无耻!大人,小人真的冤枉!小人真的是冤枉的!您可千万别听信这些贼人的一面之词啊!“ 方知州阴沉着脸色,狠狠地一拍惊堂木,大喝道: “大胆!人证物证俱在,你竟还该抵赖!来人,上夹棍!” 夹棍是夹在脚上的,杨木制成,贯以铁条,是一种不太容易死但却极其折磨人的刑具,那种钻心的疼痛盗匪们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谢宛翔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富家少爷。血很快地流了下来,从小到大也没遭过这样的罪,谢宛翔大声惨叫。 躲在内堂的徐镜儿光是惨叫声就听不下去了,别开眼,望向别处。 白兔瞥了冷凝霜一眼,见她直勾勾地看着外面行刑,顿了顿,忽然绕到她身后用手蒙住她的眼睛。 冷凝霜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问:“你干吗?” “娘子,我更希望你的眼睛能看些美好的东西。”白兔认真地回答。 冷凝霜愣了愣,噗地笑了,任由他掩住她的眼睛,淡笑道: “这个世界明明残酷的才是最多的。” “残酷的我来看就好,我一直最希望的是你能在我身边安心地、纯净地生活下去。”白兔仿佛很感慨似的,轻声说。 冷凝霜笑得更欢,这种不切实际又奇怪诡谲的誓言,也只有他能说出来! ……不过嘛,他的这份心意能传递给她,还是让她有点小高兴的! 也就没再出言反驳,乖乖地让他捂着眼睛。 徐镜儿站在一边,一脸恶寒地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调情”:这对夫妻还真不害臊,居然能说出这么羞人的话!没看见她还在嘛。还有没有点公德心啊! 杀人偿命,死罪当前谁敢认,然而谢宛翔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酷刑了,被夹得血肉模糊之后,吃苦不过,只得招认。 方知州当即判了秋后问斩,谢宛飏被当堂释放。 乔知府折腾了一回,万没想到杀害自己女儿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外甥,一股急火攻心,当场便吐出一口血。轰地昏了过去。 徐镜儿喜极而泣,连形象也不顾了,从内堂一路跑过去。站在谢宛飏面前泪眼汪汪地用帕子擦拭眼角。 谢宛飏见她瘦瘦的,这几日又因为着急上火脸色也不好,挂着泪珠看上去十分可怜,又想起她一个深闺妇人为了他的事百般勉强自己,心中一软。就拍拍她的肩。 徐镜儿扑在他身上低声哭了起来。 内堂里,白兔伸臂搂住冷凝霜的肩,笑问: “你说这次之后他们的关系会不会变好点?” “也许会吧。”冷凝霜扬眉,淡淡瞥了一眼被抬出去的乔知府,转身,“行了。走吧,回家了。” 白兔应了一声,两人贴着墙根钻出拥挤的人潮。好不容易挤到大街上,却意外地看见不远处的桑葚子和何明净一人站这边,一人站那边,正在那里互瞪。 白兔扬眉:“原来他们两个真的认得。” 冷凝霜同样挑眉:“我倒是好奇何明净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二人回了兴隆县,因为近几天姚大娘身子不好崛起美洲1620全文阅读。冷凝霜也不好意思让她帮忙照顾双胞胎,就把双胞胎寄存到钱满贯那儿。让钱满贯帮忙照顾。 钱满贯有了双胞胎,店里的事儿也不管了,一心坐在房间里逗孩子玩。 冷凝霜进去时大兔正在床上无聊地啃手指头,二兔则被钱满贯抱在怀里,很欢乐地握着一只木蜻蜓想要啃,却被钱满贯推开,还想啃,又被钱满贯推开。终于二兔握不住了,木蜻蜓掉在地上,于是他小嘴一扁,哇地大哭起来。 钱满贯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哄。 二兔被颠来颠去,一回头看见冷凝霜和二兔,又欢乐起来,挂着泪珠咯咯地笑,对着两人伸出小手。冷凝霜心中一柔,刚要上前,哪知白兔抢先一步,含笑从钱满贯手里抱过二兔。二兔哈哈笑地被他抱在怀里颠啊颠,再也不看他娘一眼。 冷凝霜狠狠地剜了父子俩一眼,抱起大兔。可惜大兔仍旧一张冰块脸,对于才回家的娘亲,也只是夹了一眼,就继续无聊地啃手指头。 这孩子到底像谁啊! 每次她这么自语,白兔保准会笑眯眯地回上一句: “娘子,像你!” 钱满贯噗地笑了,问了问案子的最终结果,听说是谢宛翔也不由得唏嘘了一阵。双方又叙了几句闲话,冷凝霜便带着孩子告辞回去。 正在跑堂的姚仙仙忙问:“白大哥,冷姐姐,要回去了?” 冷凝霜嗯了一声,钱满贯和姚仙仙全都不舍地拉了拉双胞胎的小手。 白兔含笑抱着大兔转身,一家四口刚走到大门口,一个三十三四岁的男人从外边进来,两鬓斑白,穿了件鱼肚白湖纱大袍,虽满面风霜,那精致的五官却依稀能看出年少时的俊美。 轰! 钱满贯看着他,脑子嗡地一声,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全僵住了。 那男人上前,双眼颤动着许多让人看不明白的复杂,低低地唤了句: “满娘!” 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冷凝霜是个绝不窥探人家隐私的人,见钱满贯脸色难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忙和白兔告辞回去了。 刚回到家中,离大门口还有几步远,就看见云鹤道人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数银子,桑葚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门板,逗引院子里的哈二发怒。 “你们怎么在这儿?”冷凝霜惊诧地问。 “贫道算了一卦,此处风水极佳,最适宜贫道修炼。”云鹤道人一脸神棍相地回答。 “我师父迷上了你相公做的醋溜鱼。”桑葚子解释了潜台词。 云鹤道人狠瞪了他一眼,对欲发言的冷凝霜急忙说: “女娃娃,做人要厚道,贫道为你上堂作证,只是在你家吃住几天。你放心,贫道定会为你多多炼药,让你们小夫妻俩长命百岁、长长久久。“ “真的?!”白兔闻言,顿时两眼发亮。 “免费的?”冷凝霜扬眉。 “给你优待。”云鹤道人很慷慨地回答。 第九十一章 迁怒报复 <>知府衙门内院。 乔夫人坐在床上,哭得泪如雨下,哀恸连连,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谢三那个小畜生害了咱们青青的性命吗,为什么审来审去又变成翔儿害了青青了?!翔儿可是老爷您的亲外甥呐!他为什么要害青青?他为什么要害青青!我的青青!我苦命的女儿啊!” 乔知府一脸病色地躺在床上,被她哭得心里烦躁,却又无法出言训斥,只得拧紧了一双眉,长长地叹了口气重生之一路荆棘最新章节。 “是了!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对狐狸似的夫妻挑拨的!一定是他们!咱们自打来了丽州,一切明明好好的,都是因为青青认识了那对夫妻俩!若不是青青迷上了那个姓白的,若不是谢三对白家的那个没廉耻的骚蹄子心存不轨,咱们的青青也不会被算计!咱们的青青也不会那么无辜地被谋害惨死!都怪那一对扫把星似的狗男女!” 乔夫人用帕子抹泪,悲痛到极点的心情无法宣泄,这份苦闷必是要发泄到憎恨上的。她狰狞着一张脸,咬紧了牙,一把扯住乔知府身上的被子,含着泪阴声道: “老爷,你绝不能放过那对夫妻,绝不能放过他们!都是他们!如果没有他们,青青也不会死!若是不惩治了他们,青青死也不会瞑目的!” 她说着,心里又一阵悲愤,帕子捂脸,放声痛哭起来。 乔知府脸色同样阴沉,刺入骨髓的哀痛让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和乔夫人是相同的。而他比乔夫人更悲痛的一样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他的爱女居然是被他的亲外甥给杀死的。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 的确。都怪那对狗男女,若不是他们,他的女儿也不会死,他唯一的外甥也不会因为谋杀他的女儿,而被秋后问斩! 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 他绝不放过! “你放心,等赵大人走后,那两个人,一个也跑不了……”乔知府浑浊苍老的眼球里闪烁着阴狠,一字一顿,沉声道。低哑的语调里含着滞血的冰冷。 …… 白兔又在给院子里的桃树施肥,弄得从屋里到屋外全是臭味。 云鹤道人自打住进来,就一直和桑葚子住在西厢书房里。白天睡大觉。晚上出去闲逛,此时正呼声震天响。 冷凝霜无语地放下手里的笔,没精打采地走到院子里问: “你怎么又在折腾那棵桃树,现在都几月份了,你还给它施肥!” “不施肥明年就开不了花了。娘子你就不想看它开花吗?”白兔无辜地扁扁嘴,问。 冷凝霜无语地拨了一下头发:“你就不觉得这院子里的味道会损伤孩子的嗅觉吗?” 白兔愣了一愣,急忙笑道:“我埋起来就好了,埋起来就好了!”说罢捞过铁铲,开始嘿咻嘿咻地在肥料上填土。 “小白,你这蘑菇怎么才只发了两颗。还不够炒一盘菜的!”桑葚子捧着一根烂木头,过来问,凑近时一股恶臭扑鼻。慌忙退后两步,捏住鼻子。 “才刚发起来,你急什么。上一次最多一下发了七个呢。” “小白,我晚上有点想吃小鸡炖蘑菇。”桑葚子摸摸后脑勺,转着眼珠子说。 “小白。贫道想吃醋溜鱼片!”云鹤道人抻着懒腰,不知何时已站在冷凝霜面前。 冷凝霜咬着牙低声道:“你们把我相公当什么?你们的专属厨娘吗?” “他是男人。又不是女人,顶多是厨子,做不成厨娘。”桑葚子扬眉说,云鹤道人表赞同地点头。 冷凝霜满头黑线。 白兔却傻乎乎地认真考虑他们对晚饭菜单的建议:“好是好,不过没有食材庵里有杏出墙来。云鹤真人,要不你去河里捞鱼?桑兄,你去孙大哥家买鸡吧?” “那鱼池里不是有鱼吗?”云鹤道人指着墙角砌的一个小养鱼池。 “不行,娘子说那里头的鱼已经怀孕了,吃不得。”白兔猛摇头。 “你那不是一笼子鸡嘛!”桑葚子指着鸡笼说。 “不行!那是我的小绿小兰小青和小花,不能吃的!” “他给鸡取名字?”桑葚子诧异地问冷凝霜。 冷凝霜耷拉着眼皮转身:“那是他养的宠物。” 家里最早养的三只鸡后来又陆续孵出了四个小鸡崽,本来白兔说想杀了吃,或者拿去卖,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货没吃也没卖,居然起了名字养起来了,简直让冷凝霜不知该从哪里吐槽好! 虚掩的院门被吱嘎地推开,谢宛飏和徐镜儿联袂前来,衣着光鲜,神采奕奕。后面跟着的绿云和萍儿手里抱了一大摞礼盒。 “白公子、各位,午安!”徐镜儿努力大方地打了招呼。 “你们怎么来了?”冷凝霜眉一挑。 “上次你们没打招呼就走了,我和三爷只好亲自上门来送谢礼。”未及谢宛飏开口,徐镜儿抢先笑答。 “你太客气了,我的费用清单已经全部列完了,来得正好,一会儿走时可别忘了给我把银子报了。” 谢宛飏和徐镜儿集体眉角抽了抽。 云鹤道人非常有主人翁意识,十分热情地将客人往屋里迎,然后和桑葚子师徒二人很是积极地去把礼物翻了一遍: “没买鱼啊!” “也没买鸡!”桑葚子同样不满。 “那没办法,没有食材没法做。”白兔很遗憾地一摊手。 云鹤道人闷了会儿,忽然对桑葚子说: “徒儿,你快出去买只鸡,顺便去后边河里捞两条鱼。” “哈?凭什么?!” “凭你是老子徒弟!快给老子滚出去抓鱼!”说罢飞起肥硕的大脚丫,一脚将桑葚子踹出去捞鱼了。 谢宛飏和徐镜儿坐在椅子上,满头雾水地看着这一幕。 云鹤道人回过头,立刻又露出一脸神棍相,和蔼得如同弥勒佛: “男娃娃。你从贫道这儿订的那套‘长命百岁延年益寿十全十美大补丸套盒’贫道已经炼制妥当,你看这银子……” “现银一时难以调度,这有两千两银票,不知真人可否收下?” 云鹤道人看着薄薄的两千两银票,咂咂嘴,勉强接过来,叹道: “罢了,银票也罢!”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声高声询问: “有人吗?这里是白府吗?” 白府?冷凝霜嘴角抽了抽。 徐镜儿笑说了一声“来了”,带着萍儿率先迎出去艳绝乡村最新章节。冷凝霜一头雾水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聚福楼订了一桌席面。让他们送过来。她去布置就好了,你们不用动。”谢宛飏笑答,顿了顿。问云鹤道人道,“我有一事想请问真人,真人炼制的药中可有一种药能让人陷入昏迷,或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个一年半载,又不会损伤人性命?” 冷凝霜眼眸微闪:他怎么会问这么刁钻的药。 白兔的眼里却划过一抹了然。 “有啊。”云鹤道人在怀里摸来摸去、掏来掏去。最后摸出一个不大的小纸包,笑眯眯地道,“这叫‘七日安魂散’,每日吃一点,七天之后就会身体逐渐虚弱。继续服用,直到最后全身无力。卧床难起。若再继续吃,就会昏迷不醒。再继续服用,便会永远长眠。你想要吗。一百两银子一包。” 谢宛飏目不交睫地盯着那纸包好一会儿,微微一笑,用一百两银票换了一包。 徐镜儿含笑进来,说席面已经摆好了。 冷凝霜和白兔知道这是他们的答谢宴,也没客气。几个人净手吃饭,推杯换盏。 等到桑葚子浑身湿透。终于捞上来两条鱼时,这边已经吃了一半了,把狼狈而归的他气得直跳脚,直到白兔答应去做一道小鸡炖蘑菇和一道醋溜鱼来犒劳他,他才作罢。 一顿饭宾主尽欢,黄昏时分,因为怕城门关闭,谢宛翔和徐镜儿才往回赶。 不久,从丽州城传来消息,自谢四少爷被判了秋后问斩后,谢府老爷突然得了怪病,全身无力,卧床不起,药石无医,形同废人。 很快,谢家主事者的权利落在了谢家三少爷的头上。 从此,谢家走向了一个新时代,属于谢宛飏的时代。 冷凝霜得知这个消息也只是淡淡一笑,谢宛飏他到底还是“不负众望”,终于把自己彻底染黑了。 …… 晨起时的露珠还滚动在墙角的草叶上。 白兔正在教双胞胎学说话,冷凝霜继续画要交给集风院的春宫图。就在这时,大门砰地被人撞开,那声音响亮得把屋里的孩子吓了一跳。 冷凝霜的心脏猛然一沉,没有去看白兔惊讶的神情,丢下笔直接来到院子里。 白兔把孩子放进婴儿床,也忙忙地跟出去。 只见院内一共七八个身穿青衣的捕快,其中并没有他们认识的人,个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淡却冷的笑容:“几位官爷突然到访,有何公干?” 为首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亮出一封缉拿文书,冷声道: “你们自定居檀溪村以来,你家相公连续两年逃避徭役,罪无可恕。知府大人有令,仗三十,充北山矿场做苦工三年!” “我家相公身子不好,每年都会向官府缴纳银钱免除徭役,官府出具的单据我手中也有,何来逃避徭役之说?!”冷凝霜努力遏制着满腔怒火,皱眉高声道。 “少废话!衙门压根就没有你们缴纳银钱的单据,杖责不能免,若再敢啰嗦,连你一并治罪!”那衙差大手一挥,立刻便有两个衙差上前架住白兔。 第九十二章 三十板子 “且慢!”冷凝霜眼眸里寒光一闪,高喝一声。 在场的衙差们还从没见过敢在他们官府的人面前大呼小叫的,均愣了一愣。 冷凝霜走到那领头的官差面前,袖子一摆,将一锭银子塞进他手里,轻声道: “这位官爷,我也不是想耽误你的差,只是想把事儿问清楚罢了。” 那官差的眼睛被银子晃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悄没声袖了起来,低声说: “你也不用问我,是你们自己个儿得罪了知府大人,如今知府大人要寻你们的麻烦,你们也逃不了。知府大人说了,要当众杖责三十以儆效尤。”说罢,对着属下手一挥,大声道,“带走!” 两个凶神恶煞的差官便架着白兔往外走。 白兔狠狠地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他们的禁锢,道: “我自己会走!” 两个差官愣了愣,但见长官没有出言怒骂,便也就放了手。 一群人呼呼啦啦地来,又呼呼啦啦地退了出去,就像是潮涨潮落的海水,只不过来时是空手来,走时却带走了白兔。 冷凝霜这心里发赌。 这两年她的日子虽然安生惯了,思考能力却并没有丢掉太多,现在的情形她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奋起反抗?可笑,他们只是庶民,乔知府却是正四品知府,庶民对四品官员,结果只会惨败得一塌糊涂。除了顺应形势以谋后路,别无他法。 她跑进屋子里,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了两锭银子奔出去。 遛弯回来的桑葚子和云鹤道人带着哈二,眼瞅着白兔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差押走,震惊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 哈二见白兔有难,凶恶地就要扑上前去撕咬,却被感觉不妙的桑葚子喝止。 刚想问从屋里匆匆跑出来的冷凝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冷凝霜却头也没回地对着他们说了句: “帮我照顾孩子!” 一群官差将白兔往村头的土场上押,冷凝霜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对领头的官差道: “官爷请留步!官爷,借步说句话!” 领头官差刚刚收了她的银钱,俗话说拿人手短,虽然仍旧一脸恶煞相,却还是停下脚步,走到一边,不耐烦地问: “又怎么了?” 冷凝霜将手里的银锭子再次往他的手中塞,轻声道: “民妇知道这顿刑罚不能免迷情虐爱:复仇天使的诱惑最新章节。但您是长官,知府大人又不在这里,拙夫身子不好。一会儿还请您手下留情。这点银子您收下,留着和兄弟们一起打酒喝。” 领头官差见她出手大方,谈吐利落,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银子在手里颠颠。哼笑道: “成!这事我们经常干,你放心!” 有跑腿的衙差开始满村子敲锣,招村民聚集到村头土场。 冷凝霜知道,这不仅是杖责这么简单,还是一种羞辱,一种在被对方从高处藐视欺压时。从心理上产生的羞辱。 官兵召集谁人敢不来,不到一会儿工夫,村头的土场上就围了一大帮人。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全都到齐了。 领头官差站在最前头,对着这帮人大声说: “檀溪村的人都听着,大汉国犯逃避徭役者,皆当众杖责三十,之后充为苦力三年。以儆效尤!你们村这个白兔,连续两年逃避徭役。罪无可恕,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决定严惩,今下令杖责三十,充北山矿场做苦工!你们记着,以后还有谁胆敢像他一样,他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板子往白兔的膝盖上一敲,将他掀翻在地。两个衙差立在两旁,手里的大板子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他身上打去。 围观的人全都呆住了,有好些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因为徭役这件事每年官府都会稽查,若连续两年逃避徭役,那以前官府在干吗。况且当初檀溪村征人服役时,村里有几户人家全是交钱免徭役的,包括白兔家,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贾大娘吃惊地捂住嘴,结结巴巴地问: “小、小白媳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知府大人在替他女儿出气。”冷凝霜淡淡地回答。 此话一出,周围人全都觉得自己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白兔被知府千金看上的消息早在冷凝霜难产时,就在村里流传开了。一个黄花闺女厚颜无耻地肖想别人丈夫,不仅仗势欺人,还欺负孕妇,差点让对方一尸三命,这行径让许多知情人都很不耻。这会儿听见她这么一解释,均明白这是迁怒。 庶民和朝廷官员本来就是潜在的对立关系,堂堂知府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女儿,居然仗势欺人,去欺压作为受害者的小老百姓。再加上平时白兔在檀溪村口碑极好,虽然小白脸了点,却很乐于助人,又懂学问,此时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二十多板子砸下来,白兔额角全是冷汗,身上穿的浅色短褐也已经殷红一片,却硬是一声没吭。 他紧咬的嘴唇和握成拳的手映入冷凝霜的视线里,让她忽然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仿佛有一只猫爪在狠挠她的心脏,火辣辣地血肉模糊着。此时的她很是愤怒,愤怒得想要将眼前的一切全部烧光,愤怒得想要仰天大吼,愤怒得想要现在就去知府衙门把乔知府满门全部灭了! 她已经好多年没这么愤怒过了,也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那是一种无力感,一种她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却什么也不能去做的无力感,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人还可以如此无力,这一刻她才忽然认识到,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女魔王,现在作为一个普通民妇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愤怒、心痛和嚎哭。也只有这些,才是她这个身份的女人该做的。 冷凝霜没哭,即使到了现在,她仍是个不会哭的女人。只是那拳头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里,滴出红艳的血花。 那伤口已经很深了,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胸腔里火辣辣的,几乎要燃烧出了许多黑灰英雄联盟之职业人生全文阅读。 当对一切感到厌倦的时候,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最最让人感到疲惫和憎恶的事;可当被强权欺压的时候,却又会觉得,人最该去追求的,果然还是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是一个矛盾却又现实的心理! 她没看完全过程,而是努力让自己定下心神,先回了一趟家。 在接受杖责时,也许是因为怕她难过或者过于气愤,白兔并没有拿眼去看冷凝霜。 三十板子下去之后,他面色发白,底下已经被猩红的血染得模糊一片。两个衙差上前将他架起来,粗鲁地扔进带来的板车里,预备押往北山矿场。 冷凝霜挤开人群,快步走到领头衙差面前,低声道: “官爷,我想和我家相公说两句话。” 领头衙差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道:“快点!” 冷凝霜点头应下,走到板车前。 白兔屁股被打了三十棍子,也不能坐,就歪着身子靠在板车上,见她走过来,咧开嘴嘿嘿一笑,小声安慰道: “放心,只是些皮外伤。他们没打重,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伤的。” 冷凝霜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银票悄悄塞给他,又递给他一盒膏药: “你都拿好了,需要打点什么的别吝啬。这药是云鹤道人的,见效快,你自己想办法上药,或者找人帮你抹药。” 白兔接过收起来。 顿了顿,冷凝霜凑到他耳边,声音里含着一丝刺骨的冷意,低声道: “你自己万事小心。放心,我会想办法,知府的那个位置,我不会再让他坐下去了。” 狂妄的话语,却偏用冷凝的语气说出来,让人不得不信服。 白兔看着她,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娘子你啊……”他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完,欲言又止了片刻,抬起头,对她笑嘻嘻地说,“比起这个,我更想看你为我哭泣的模样!” 冷凝霜愣了一愣,望着他没个正行的样子,忽然心尖上涌起一股火,没好气地道: “你放心地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家里和孩子的。” “你好冷淡啊,娘子!”白兔扁扁嘴说。 领头官差不耐烦了,过来催促。冷凝霜让开位置,眼看着几个衙差上了马,拖着破旧的板车,出了村头往北山矿场的方向去了。 冷凝霜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却在他远去时含笑的眼光里停住了脚。他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旅行的。 然而他越是这样的表情,她的心里越堵得难受。 眸子里酝酿着让人心惊的凛冽风暴,她的双手握得紧紧的。 北山矿场已经不同于昔日的矿场了,自打乔知府上任后,那座矿场上的普通工人几乎全被裁员,取而代之的则是牢狱内的廉价苦力。他们没有薪酬可领,穷凶极恶,有的甚至还是臭名昭著的罪犯。外人进了那里,就等于进了人间炼狱,也许不会死,但却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乔知府,你够狠! 第九十三章 拉他下马 冷凝霜在几个相熟村妇的安慰下,于村里人同情的目光中步履看似稳健,实则凌乱地回到家中,人有些呆滞,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般愣愣冷冷的。 此时的家中乱作一团,双胞胎仿佛有感应似的,在屋里放声大哭。桑葚子哄完这个又要哄那个,急得满头是汗。云鹤道人对小孩子最没辙,在一旁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张老脸苦成菊花凰袍加身。 哈二见大兔二兔哭个没完,也很焦虑,围着哄孩子的桑葚子转着圈踏踏地走来走去。就连小黄瓜也不再舔爪子洗脸,愣愣地发呆。 冷凝霜刚一进去,屋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她憋闷着一口气,沉默地走进里屋坐下,停了一会儿,恼怒地灌下一杯凉茶。 堂屋里,二兔顿了一顿,忽然哇地又哭了,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声喊: “大大……大……” 仔细听,他似乎是想叫“爹爹”,却因为发音不准,只能叫出“大大”。 自己的儿子好像会说话了,只是最先叫出的不是“娘”,而是“爹爹”,冷凝霜在思绪混乱中似乎觉察到了这件事。然而此时的她已经没心情欢喜、欣慰或者是对白兔长久以来只知道教孩子叫“爹”却不教他叫“娘”而不满了。 心口处淤积的是无法简单压抑或排遣的焦躁与愤怒。 桑葚子掀开门帘子的一角,悄悄探进头问: “那个……” 冷凝霜忽然站起身,将门关起来换了件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我去一趟城里,你好好帮我照看孩子。”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到里正家租了头毛驴。 被人用同情的眼光注视是件很难受的事。然而冷凝霜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这种难受,骑上毛驴,一路往城里去。 到达城里时,已经是下午了,她骑着驴一路来到谢府大门口,望了望朱红大门顶上的楠木匾额,与门前的簇簇轿马,转身去了角门。见那里有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粗糙汉子,正坐在一条大板凳上说东道西。 她上前去,摸出一粒碎银子递过去。道: “我是谢三少奶奶的朋友,今天是来见谢三少奶奶的,劳烦哪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冷凝霜来访。” 几个人初时并没在意,懒洋洋地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上穿一件月白色纱衫,下系一条杨妃色罗裙,头上插了两根金簪。并不算富贵。然而定睛一看,立刻有人噌地站起来,慌慌张张地道: “白、白夫人,原来是白夫人呐,小人们失礼了,白夫人纳福!” “白夫人纳福!”一排人仿佛忽然全明白了什么似的。全都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 冷凝霜愣了愣:“你们……认得我?” “是,是。”那小厮嘿嘿干笑。全城皆知眼前这位是三爷的绯闻相好,那桩人命案子三爷也是因为她才被卷进去的,他怎么可能不认得。有传闻三爷对白夫人的倾慕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白夫人呐,“白夫人是来找我们三爷吧。这银子您拿着,白夫人。里边请。” 冷凝霜愣了一愣,她是来找谢宛飏的,但怕说出口门口的小厮不让进,才说想找徐镜儿。看来是自己画蛇添足了。手里捏着小厮塞还给她的银子,她跟着他进入谢府,先在偏房中候了一会儿,那小厮进去回话。 不多时,谢宛飏的贴身小厮绿容从里边飞奔出来,笑嘻嘻地道: “白夫人,奴才给您带路。” 冷凝霜便将手里的碎银子又塞给替她传话的那个小厮,淡淡说了声“给你了”,转身和绿容进了里院奥术神座。 那小厮手里捏着银子,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歪过头,满心欢喜地腹诽:不愧是三爷的相好啊,既大方又优雅,一点不小家子气,那份气度丝毫不输给名门闺秀,难怪三爷稀罕! 小厮绿容才十六岁,因为年纪小,过去一直给绿云打下手,直到谢宛飏掌管谢家忙起来之后,他才正式被提拔成贴身小厮。 绿容带着冷凝霜逶迤来到外书房,刚走到门口,隔着纱窗子却听里头传来一个又软又糯的娇嗲嗓音: “三爷,这是妾亲手为您熬的冰糖燕窝,让妾喂您吃吧!” 冷凝霜愣了一愣,这声音并不是徐镜儿的,低声问绿容:“屋子里有客?” 绿容亦悄声回道:“是三爷新纳的欢姨娘。” 姨娘?谢宛飏纳妾了? 冷凝霜皱了皱眉。 绿容隔着窗子咳嗽了两声,高声回道:“三爷,白夫人来了。” 屋子里便响起谢宛飏冷漠沉静得读不懂他情绪的声音:“我要会客,你回去吧。”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不多时,一个身穿杏黄色纱罗,千娇百媚的美人从书房里气冲冲地出来,狠狠一摔帘子,赶集似的大步过来,抬头看见冷凝霜,先是狠狠瞪了她一眼,继而提着裙摆狂走而去。 冷凝霜进了书房,只见里边金碧辉煌,文章闪灼,谢宛飏正坐在一张红檀木书案后头托着腮,双眼噙笑地看着她。 “你纳妾了?”她问了一句。 “吃醋吗?”他吟吟浅笑。 “哈?”她满头黑线地看着他。 “开个玩笑。”他无趣地往椅背上一仰,也不用她问,就自己汇报道,“是你说的,有能用的就要尽情利用。她是江南第二商族乔家的庶女,也算是太太娘家的远房亲戚。这次乔家主动向我示好,我也决定先友好个几年,直到将乔家吞并了为止。” 他懒洋洋地浅笑着,才刚刚坐稳谢家当家的位置没多久,他的眸子就已经沾染上了傲视一切的野心和坚持。仿佛找到了一个能为之努力一生的奋斗目标,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沉稳安定且振奋。 顿了顿,他呲了呲虎牙,笑道: “不过那个女人可真烦。啰嗦又粘人,脾气还不好,讨厌得紧!” “一味地放任纵容是不行的,只有恩威并施的调教,才能教养出最出色的宠物。”冷凝霜扬眉说。 谢宛飏眉角抽了抽:“……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向你要关于乔永年和乔罗氏的所有背景资料。” “乔知府和他夫人的背景?你想做什么?”谢宛飏狐疑地问。 “谢家是南部第一首富,乔知府与谢家又曾经是合作关系,他的详细背景资料你应该有吧?” “有是有,不过……” 谢宛飏话未说完,绿云没头苍蝇似的。慌手慌脚地从外边闯进来道: “三爷三爷,不好了不好了!白公子他……白公子他……” 眼光一错,猛然瞥见坐在墙角的冷凝霜天灾全文阅读。一口气登时噎进嗓子眼,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谢宛飏心脏微沉,看了看冷凝霜,又看了看绿云,皱起眉。凝声问: “白公子怎么了?” 绿云看了冷凝霜一眼,见她没有出言阻挡,便如实汇报道: “知府大人用逃避徭役做借口,当众打了白公子三十板子,把他押到北山矿场做苦力去了。” “什么?!”谢宛飏大吃一惊,霍地站起身。 “什么?!”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在外边异口同声地响起,徐镜儿掀帘子进来,震惊地看着冷凝霜。“怎么会这样?” 冷凝霜抿了抿嘴唇,没有答言,而是对谢宛飏道: “我要乔永年的背景资料。” 停了一停,谢宛飏皱眉对着绿云一扬下巴,绿云连忙去找。 “你想做什么?”谢宛飏沉声问。 “北山矿场是你们谢家和朝廷合作的吧?”冷凝霜不答。而是垂着眸子问。 “那是以前。北山矿场最初是谢家开采的,后来被朝廷征用。谢家和朝廷二八分成,谢家全权管理矿场的运营,官府负责监督以及收款和运输。 可自从乔永年上任,因为想出了用囚徒代替矿工的法子,已经变着法地把谢家在矿场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乔青青的事出了以后,谢家在北山矿场更是没有发言权了。如今的北山矿场,除了那些犯人矿工,剩下的全是知府衙门的人。” 冷凝霜明白,之所以用囚徒代替矿工,是因为矿场的八成利润每年是由知府衙门核算过后,送往国库的,这些利润自然是扣除了需要付给矿工们的薪金,以及各种成本之后获得的。也就是说,一旦使用免费劳工、恶劣了工作环境,并大力降低成本后,剩下来的那一笔银子,官府便可以中饱私囊。 北山矿场规模很大,每年朝廷也会发放补贴贴补,这笔钱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么说,谢家因为和乔永年结下了梁子,所以在北山矿场上被官府压得再也爬不起来了?”冷凝霜微微一笑,看着他的脸问。 谢宛飏对她的笑容起了一丝警惕,皱皱眉,凝声问:“你想做什么?” “有没有兴趣合伙把乔永年拉下马?”她轻笑着问。 声音平,轻飘飘得如一缕阴风,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谢宛飏望着她,眸光黑沉了下来,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亮…… 徐镜儿送冷凝霜出去,顿了一顿,忽然说: “要不我写信给我爹,让他叫乔知府放了白公子?” “漕运使和知府不是一条线上的,没用。” “那赵大人……” “上次因为人是你相公,所以他们才会出面。这次,即使是你的请求,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普通庶民,平白地就和乔知府过不去的。” 徐镜儿抿了抿唇,闷闷地垂下头。 就在这时,一个比麦芽糖还粘腻的声音响起:“妾给姐姐请安!” 第九十四章 当街毒打 “欢姨娘,原来你在啊,早上去给太太请安时没见你,我还道你出府去了。”离十步远就能闻到一股让人反胃的香粉味,徐镜儿望着乔合欢,半垂下眼帘,不咸不淡地说。 乔合欢咯咯一笑,摸了摸美艳的发髻,炫耀似的道: “因为昨儿爷宿在妾的房里,妾身子劳累,今早就贪睡了些。这不,我刚刚去太太那儿请罪,又给老爷请了安,太太说老爷吃了我从娘家带来的雪山莲,虽然还不能下床,今儿的精气神却好些了。不但没怪我,还赏了一匹好缎子呢。” “一匹缎子也能让妹妹这么高兴,妹妹在娘家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萍儿,既然欢姨娘这么爱缎子,回头把家里送来的那匹紫云罗给欢姨娘送去。那花色料子我都不喜欢,正好给欢姨娘裁两件衣裳。”徐镜儿带着一丝不屑,嗤笑道。 乔合欢脸色涨红。她本想炫耀一番,没想到被徐镜儿这么一说,却好像她一个庶女在娘家不受待见,眼皮子浅连看到一匹缎子也能乐得不行,小家子气只配使人家不要的缎子! 冷凝霜在心里笑笑,对徐镜儿说: “你忙你的,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徐镜儿压根没夹乔合欢一眼,笑说:“哪忙了,走,我送你!” 两人迈开步子刚要走,乔合欢眼眸一沉,忽然上前拦住冷凝霜的去路,一双妖媚的眼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番,接着对徐镜儿讥笑道: “这位就是三爷传说中的相好白夫人吧,姐姐为了获得爷的宠爱,还真是什么手段都能用呢。是想先和她交好关系,等到她过了门,你们再联起手来吗?” 说着。打量货物似的打量了冷凝霜一番:“啧啧,也没什么好的嘛,脸蛋不美,身段又差,还是个残花败柳,真不知道三爷看上你哪一点!” 冷凝霜望着她嚣张昂起的下巴,眉尖皱了一皱,突然扭过头,对徐镜儿微笑道: “这谢府的妾室好没规矩啊,妾没规矩。是做正室的责任。” 徐镜儿愣了一愣,接着眼眸一闪,上前一步。扬起手狠狠地掴了乔合欢一巴掌,骂道: “在客人面前满口胡说什么?!没规矩,丢人现眼!” 乔合欢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你居然敢打我?!” “之前念你刚进谢府,人地不熟。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竟敢如此放肆,我看你还真是不知道‘妾’这个字怎么写。我现在没工夫,你放心,等送走了客,我这个做姐姐的回头会好好教导你妾该怎么当!”徐镜儿挺直了身板。冷声道。 乔合欢愣住了,呆呆地捂着脸,泪水溢出眼眶。 冷凝霜被徐镜儿送到大门口。顿了顿,含笑说: “没想到你还真适合生活在宅门里。” 徐镜儿双手捏着帕子,苦笑了笑: “之前病了那么久,那时候本以为能嫁个如意郎君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等嫁了之后才发现。没那么简单。老实说这才刚刚开始我就觉得累了,也很不适应。可是没办法,必须要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嘛农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不争是没法在谢家生活下去的。” 冷凝霜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笑道:“走了。”转身,牵着毛驴走了。 徐镜儿站在门里,望着她一人一驴很快便走出门前的长巷,重新回过身,远远地望着那垂着莲花的拱门,顿了顿,长长地叹了口气。 冷凝霜牵着毛驴往城门走,黄昏时分,丽州城的主要大街上行人依旧很多,潮水般拥挤,她也没办法骑着驴,只能牵着往前走。 夕阳如血,子临街宽阔的青石路两侧满满地挤着摊贩,铺面毗连,旗幡飘扬,喧嚣尘上。 路上的行人大多都是三五成群地行走,空气中还飘荡着各种糖糕小吃甜腻腻的味道。有些小夫妻带着孩子,一家三口可能是早早地吃完了饭,一起出来散步消食,其乐融融的。 冷凝霜忽然想起和白兔出来逛街的情景,那货逛街时永远都比她这个女人积极。那鼓鼓囊囊的衣兜与手里大包小裹,却还要往前冲买个没完没了的乱花钱态度,曾让她几度恼火,又几度哭笑不得。 然而现在想想,他买了那么多东西,其实全部都是买给她和孩子的,他从来没为他自己买过东西。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点酸,抬头仰望天空时,又觉得有点寂寞。 心忽然堵得难受。 突然,一个硬邦邦的胳膊猛地撞上她。 疼痛之下她还没有叫痛,却听对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高呼了一声: “啊呀!好痛!” 冷凝霜微怔,心里忽然涌起不祥的预感。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六七个一米八五以上的彪形大汉,相貌凶恶。大部分人都敞胸露怀的只披了件单衣,甚至还有人打着赤膊,露出虎臂熊腰。那些人胸前的肌肉又嚣张又硬实地鼓着,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起。 在冷凝霜还没回过神来时,为首的一个恶汉蒲扇大的手掌便往她的胸口一推,恶声道: “小娘皮,不长眼,老子的骨头都让你撞断了,你说怎么办吧?!” 冷凝霜眼眸一闪,这种老掉牙的勒索手段她上高中那会儿几乎每个月都能遇见,出国以后更是见得多了。 “你说怎么办?”她淡淡地问。 那汉子捂着胳膊,看着她木着一张脸的表情,不屑地撇撇嘴说: “撞伤了老子,自然要赔银子,一千两银子。” “我没那么多钱。” “没有?那就没办法。”那恶汉别过头去,对着照射而来的斜阳眯起眼睛,扭了扭嘴,回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忽然,蒲扇似的巴掌挟带万钧之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的脸上扇来。 周围的人群眼见这样一群恶汉出现,早已逃得一个不剩,哪还有人敢留下来看热闹。 恶汉的大手眼瞅着就要落在冷凝霜的脸上,这一巴掌下去,至少要肿上一个月。冷凝霜眼眸微沉,玉手闪电般地伸出,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 那恶汉愣了一愣,往外拔了两下。硬是没拔出来。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娘们儿扣住了巴掌,这是莫大的耻辱。 他勃然大怒,左手握拳。狠狠地朝冷凝霜的脸挥来重生本人就是豪门最新章节。 冷凝霜利落地一个弯身,避开他的拳头,紧接着一记直拳狠狠地击在他的肚子上。 看他们今天这架势,不直面面对她是逃不了了! 那恶汉没想到一个娘们儿的拳头居然这么硬,腹部传来碎裂般的疼痛让他岔了一口气。冷凝霜趁机以一个巧劲。四两拨千斤将他庞大的身躯甩到一边去,转身就要跑。 然而后面居然一股脑儿地又围上十来个人! 冷凝霜的心跳变得缓慢起来,冰冷着一张脸,眼看着自己被人围起来。前面十来个,后面六七个,加起来将近二十个人。清一色铁塔似的粗鲁汉子,在行人已经全被吓跑、此时几乎呈现静街状态的子临街上围着她这样一个弱女子……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勒索,谁家地痞流氓勒索时会出动将近二十个人只为了勒索一个女人? 冷凝霜只觉得心脏一直沉下去。一直沉到了无底深渊里,血液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低至冰点,冷到了脊髓里。 从前上学的时候,不是没和地痞流氓打过架,白天优等生晚上不良少年的时代。最生猛的时候曾经以一人挑过十人。可二十个,想也打不赢啊! 几次的闪避还击过后。一记铁拳从后面猛地砸了下来,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脑上重重挨了一下,紧接着只觉得眼前蓦地一黑,当双眼逐渐感觉到光亮时,人已经狼狈地趴在地上。 “起来啊小娘皮,你不是挺厉害嘛!”为首的恶汉脸上还带着刚刚被冷凝霜打出的青肿,哈哈大笑。 冷凝霜倒在地上,拳脚雨点似的,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十多双手和十几双脚狂风骤雨般,毫不留情地踢打着她的身子。 流氓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将刚刚还在反抗的人打翻在地、肆意欺凌,看着白皙的肌肤变得红肿青紫,似乎让他们觉得特别快意。 为首的痞子更是一边狠狠地踢打冷凝霜,一边兴奋并很有快感地高声喊道: “兄弟们,打啊!打死这个娘们儿!” 他用一双映着猩红、写满快意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冷凝霜,一边畅快地大笑着,一边将脚踏在冷凝霜的腰间,用力碾了碾。 这场殴斗整整持续了半刻钟,直到十来个人全都踢打得尽兴了,那领头的恶汉才一把揪起冷凝霜的头发,扇巴掌似的拍拍她青肿的脸,对着她嘿嘿笑道: “小娘皮,这次只是个警告,以后出门可要小心点!走!” 他用力将冷凝霜甩一边去,轻蔑地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十几个人哼笑着呼呼啦啦地走了。 口腔内浓厚的血腥味一直蔓延到心里,冷凝霜蜷卧在地上,身子疼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关节都淤青了。她艰难地想要爬起来,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哗! 一盆冰凉的水从隔壁茶楼的二楼泼了下来! 冰凉到骨子里,让冷凝霜忍不住由内到外地打了个冷战。 然而最惨的还不是这个,这竟是一盆盐水! 咸涩的盐水顺着衣服流进皮肉里,刚刚被打伤的地方沾上了盐水,火辣辣钻心地疼! 她觑眼向楼上望去,乔夫人正神情快意地对着她冷笑,轻蔑的眼神看着她,似在看一堆恶心的垃圾! 第九十五章 离家避走 冷凝霜终于明白她是被报复了! 乔夫人的那一眼分明是在告诉她,从现在开始,她会狠狠地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让她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人家连放话都不稀罕,蔑视地瞅了一眼狼狈的她后,直接离开窗边,不知去向了。 远远关注着这边情况的人们见那群恶汉们散去,才小心翼翼地从四面八方走回来,躲避在两边商铺偷眼围观的人这时也才敢光明正大地探出脑袋来。 人是冷漠的,整整一条街的人该吆喝的吆喝,该行走的行走,却没有人去理睬冷凝霜,或者将她扶起来,仿佛她是空气一样。 谁敢对被一群恶汉出手教训的女人伸出援手,又不知道其中的是非曲直,普通百姓没有人会想惹祸上身。 但同情的目光是毫不吝惜的,每个人在看到冷凝霜时,都会用同情的目光瞥她一眼,那目光火热得几乎能将她全身上下烧出七八十个洞来。 冷凝霜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毫无意义的同情,她觉得狼狈,又窝火。 再次品味到年幼时被人欺辱的滋味,这久违了的屈辱与愤怒,如火焰一般,在她的心脏上熊熊地燃烧出一个大洞。 她动了动扯一下都会钻心疼痛的身子,定了定神,憋起一口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坐着摸了摸肿得老高的脸颊,她偏过头啐出一口血水。 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头昏昏沉沉的,眼睛发黑,大概有点轻微脑震荡。应该多谢年少打架斗殴时积累的经验,她这次保护住了要害,幸好肋骨没断。低头望着左胳膊软绵绵地挂着,当啷来当啷去。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好在没有断掉,只是脱臼了。她心里舒了一口气,凝神屏息,摸到关节处,往上一托! 只听嘎嘣一声,骨头接上了! 离冷凝霜最近的一个摊贩眼瞅着这个女人居然自己把脱臼的胳膊接上了,狠狠地吞咽一口唾沫,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冷凝霜忍着疼痛,将散开的头发重新扎起,还不忘走到一旁牵了呆呆的毛驴。骑上,全身湿漉漉地在离城门最近的一条街上找到一家客栈。在伙计诧异的目光里递了银子让他准备好洗澡水,并帮忙出去买一身衣服和一瓶跌打损伤药。 伙计得了银子。很快将她要的准备齐了。 冷凝霜草草地冲洗了一下身子,主要是把身上的盐水洗掉。泡在热水里,身上破皮的地方火辣辣地刺痛,她也没在意。 用热毛巾敷着红肿的脸,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白兔知道。如果被他知道,那货一定会发疯放火烧了知府衙门的。 擦干身子,在受伤处和淤青处简单抹了点跌打药,她重新穿好衣服,出了客栈,骑驴出城往家去了。 她可不是那种只会哭泣求助的女人。她能打架,也能挨得了打,更能在挨完打后自己站起来带着一身伤往回走系统特工最新章节。 乔永年。乔罗氏,你们有种!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 令人没想到的是,家里的情形更让她怒火中烧,整个人因为这罕见的愤怒,血液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全身肌肤变得煞白。纤瘦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冷风中的树叶。在激烈地战栗。 “这是怎么回事?”她一字一顿地问。 院子里鸡窝塌了,花坛也被破坏了,养鱼池更是被祸害得乱七八糟,簸箕箩筐等农具扔得满院子都是,稻谷粗米更是洒了一地。 再看屋里,家具东倒西歪,桌椅板凳有的已经碎了一角,抽屉柜子全被翻得乱七八糟,箱开柜破,家里的物件也被抢得半空。 两个双胞胎哇哇地哭闹个没完,姚大娘抱着大兔泪痕满面,桑葚子抱着二兔耷拉着脑袋。云鹤老道腆着大肚子,也皱紧了眉。虎子拉着大福也在,看见冷凝霜的脸,慌得不得了,瞪圆了眼睛,声音颤抖地问: “师、师娘,你的脸怎么了?” “路上碰见二十个流氓,没打过。”冷凝霜淡淡回答,从地上扶起一只凳子,坐下,问,“这屋里是怎么回事?” “你走后没多久,知县衙门派了十来个官差,进来只说了句这里窝藏贼赃,他们要搜查,就强盗似的冲进来,翻箱倒柜。我和师父想拦也拦不住,又怕伤了孩子,就任他们搜了。姚大娘刚开始还想上前拦,却被那捕快一把推倒。” 冷凝霜抿了抿嘴唇,袖子底下的拳头用力握紧。 就在这时,房屋后头忽然传来哈二一声悲愤的嚎叫。 “哈二怎么了?”她沉声问。 “捕快闯进来时,哈二想上去咬人,我担心让官府抓了把柄以后,更是派人天天过来围捕哈二,就把它锁起来了。”桑葚子解释。 冷凝霜点点头。 “师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为什么会……师娘你又……”虎子皱紧了眉,急得死去活来地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得罪人了吗?” “得罪人?哈!”冷凝霜眸光锁住一处,空洞地冷笑了一声。 “女娃娃,接下来你打算……”云鹤道人摸了摸圆溜溜的头顶,开口问。 冷凝霜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到里屋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损失,那帮人只是顺走了些碎银子和两样首饰。 家里明面上的钱财并不多,好在墙根下地缝里的银子没被摸去,她的心稍稍安稳了些。从墙角抱出钱匣子,用包袱一包,简单收拾了些值钱的东西,打包好,出来对桑葚子说: “这时候城门关了,进不了城,我打算先去满贯火烧那儿住一宿,明日一早进城。你们师徒俩是跟着我走,还是回别的地方去?” 语气里连一点祈求和希望都没有,这个女人是不是从来就不懂得依赖别人啊! 桑葚子眉峰一挑,十分讲义气地笑道:“大家好歹认识一场,我和小白又是好朋友,小辣椒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哪能照顾得了,我帮你一起照顾吧。” 冷凝霜嘴角一抽:“小辣椒?” “一个女人,伤成这样竟然不哭也不喊,还一脸镇定的表情,你不够辣谁够辣!”桑葚子现在万分佩服她的淡定。 冷凝霜不理他,面罩轻纱,走到姚大娘面前,笑道: “姚大娘,你别太担心神仙会所全文阅读。那个,家里的鸡和猫我带着累赘,你先暂时帮我收留着。我一会儿会把这房子上锁,没人来找茬的时候,你就帮我过来看一眼,整理一下。若有人来找茬呢,你也不用跟对方理论。总之没人时你帮我多多照应一下。” “没问题,你放心吧。”姚大娘拉着她的手,泪汪汪地说,“孩子,不管你得罪谁了,都别怕,实在没地方去,还有大娘收留你呢。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多,无论为你做什么,我们都是愿意的。那些官府的人太欺负人了,你一个女人家,千万别硬来,一定要万事小心。” 不得不说,姚大娘的这番心里话让冷凝霜很感动。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能在你困难时还念着你从前的好,对你倾力帮忙的人,这并不是理所当然,而是极难得的。 她点了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把院门锁好,将钥匙交给姚大娘。 桑葚子重新去里正家借了板车,套好驴。冷凝霜和云鹤道人抱着双胞胎坐在车上,桑葚子赶车,吱吱嘎嘎地朝镇上去。 大福抱着小黄瓜,和母亲、哥哥目送着冷凝霜离开。 虎子的心里倍感沉重,他今天本是兴奋而来,想告诉冷凝霜和白兔,他已经通过了府试,还差最后一个院试他就可以考取秀才了,然而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驴车赶到满贯火烧时,火烧店正在上板,准备打烊。 钱胖子瞪大眼睛,诧异地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贾小七和姚仙仙敏感地觉察到事情不对,也就没离开。钱满贯从屋里跑出来,亦很惊奇,接过扁着小嘴、要哭不哭的二兔,一边哄一边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冷凝霜坐在大堂,桑葚子见她不愿言语,就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姚仙仙听罢,火冒三丈地一拍桌子,咬牙道:“真是欺人太甚!” “官官相护,一手遮天,实在是太可恶了!”贾小七亦咬牙切齿。 钱满贯皱紧了眉,冷凝霜对贾小七说: “小七,我看找茬的人一定不止这一拨,若还有人找茬,等他们走后,你就帮我去我家再挂个锁,免得四敞大开的。我虽拜托了姚大娘,你也帮我费点心。” “小霜妹子,你放心。”贾小七点头答应道。 好不容易劝走了义愤填膺的姚仙仙,钱胖子把空余的一间房收拾出来,给桑葚子师徒住,冷凝霜带着孩子跟钱满贯挤一个屋。 婴儿床在“扫荡”中被损坏了,就没带出来。钱满贯将双胞胎安置在床里,让冷凝霜趴过去,帮她脱衣服上药。 “你也忒能忍了!”钱满贯望着她身上“惨烈”的伤痕,倒吸一口气,说。 冷凝霜不语,只是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发呆。 过了一会儿,钱满贯笑问:“想兔子了?” “没有。”她淡淡地回答。 钱满贯哧地一声笑了。 冷凝霜紧抿了抿唇,这一刻,她似乎的确有点想白兔了! 第九十六章 寄居谢府 第二天一大早姚仙仙就跑来告诉冷凝霜,昨晚有三四个盗匪跑到檀溪村来,刚破开冷凝霜家的院门,就被闻讯而来的村民七手八脚地给赶跑了。逮住他们时发现他们正在院子里纵火,幸好房子是砖瓦砌的,火灭得及时,没造成巨大损失。 钱满贯等人义愤填膺,冷凝霜抿了抿唇,不语。 过了早饭时间,钱胖子帮他们去熟识的马夫那里雇了马车。钱满贯担心桑葚子师徒全是男人,照顾不好孩子,执意陪冷凝霜进城,将她送去谢府。 冷凝霜之所以选择谢府,是因为担心双胞胎的安全。除非知府衙门有确凿证据敢上门拿人,一般的地痞流氓没人敢闯进谢府找茬。 门房见冷凝霜昨儿刚走今天又来,很吃惊,却还是点头哈腰地将人往里请,又忙忙地让人去里边通报。 “你在谢家还挺吃得开嘛!”因为冷凝霜身上有伤,钱满贯帮她抱着二兔,凑过来低声笑道。 冷凝霜也没心情说笑,就没言语。 几个人跟随那门房进了一道三间大门,约莫走了一射地,竟恰好遇见谢宛飏送客出来。那名客人是一个鬓发斑白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清瘦,风度翩翩。冷凝霜一眼看去,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钱满贯脸色一变。 谢宛飏见四个人远远地走来,桑葚子师徒他认得,双胞胎他也不陌生,眸光落在为首一名面罩轻纱的女子身上,愣了愣,才看出来,惊讶地问: “怎么今天过来了?” “满娘!”就在这时,更让人讶异的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客人竟突然对着钱满贯轻唤了一声。 钱满贯面无表情,然而眼神却很复杂,似带着薄怒,别过脸去。 她抗拒的态度让那个男人仿佛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有点尴尬自己的失态,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拱手淡笑: “谢三爷请留步,我先告辞了总裁大人,轻一点最新章节。” “苏通判慢走!”谢宛飏含笑,命人好生送客出去。 冷凝霜分明听见当那位苏通判走到钱满贯身旁时,对着她悄声说了句: “满娘。我在外边等你。” 钱满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停了一停,回眸瞥见冷凝霜正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她。便再次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谢宛飏走过来,面露惊讶与狐疑,问: “不是说得了信儿我过去找你吗,怎么今天过来了,还带着面纱。装神秘还是出疹子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笑嘻嘻地伸手去掀她的面纱。 冷凝霜下意识退开一步,伸手去拍开他的手。 胳膊抬起,袖子下垂,雪白的手腕上青紫中带着血痧的瘀伤赫然印入谢宛飏的眼眸里。他眸光剧烈一缩,心脏猛然抽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黑沉的眸子里迅速卷起骇人的冰雪风暴: “谁干的?!” 狂怒让他太不小心地握住了她的伤口,疼得她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抽回胳膊,木着一张脸道: “让我在这儿借住几天吧。” 谢宛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波涛汹涌着越来越厚重的愤怒,如暴风雨的前夜,寒入骨髓。让人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绿容,去同济堂把李老郎中请来。”他沉声吩咐。 绿容察觉到自家爷周身散发出的浓浓怒意。身子抖了一抖,急忙领命要去。 “不用了,云鹤真人替我看过了,只是皮外伤,也上过药了,不要紧。” “什么不要紧?!你是个女人,伤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说‘只是皮外伤’,别总是用这样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好不好?”被拒绝,他的火气也上来了,瞪圆了眼睛大声道。 冷凝霜冷眼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激动,顿了顿,只是冲着瞪着她的他淡淡吐出一句: “你是老妈子吗?” 谢宛飏闻言,胸腔内的一股怒火几乎要将他的头发点着了,他到底是在为了谁担心啊?!她在把他当傻瓜吗? “借我一处清静的院子,等家里边安全了我就走。”冷凝霜对着他淡淡地说。 谢宛飏的胸口高低起伏了两下,平息了怒气,脸上依旧是窝火时的僵硬表情,对着绿容冷冷吩咐了句: “去拿雪肤化瘀膏,再让人把梧桐院收拾出来。” 拉起冷凝霜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拖着她就往垂花门走去。 冷凝霜无语地被他拖着,扬眉道: “哎,我好歹也是已婚的,你就是想调戏良家妇女,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吧?还有,你抓着的地方已经很肿了,你还想让它肿得更高吗?” 谢宛飏愣了愣,低头望着自己五指捏着的地方,果然一片紫胀,心中不免懊悔。然而她满不在乎的语气却又让他觉得火大,这个女人怎能如此不懂得爱惜自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没再次吼出来,他停住脚步,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诸天圣帝。放开她的手腕,扭头一言不发地在前方带路。 冷凝霜揉了揉肿痛的手腕,迈开步子跟着他。 钱满贯抱着二兔跟上去。 云鹤道人自打进了谢府,一直不发一言,望着谢宛飏和冷凝霜远去的方向,身后散发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 桑葚子愣了愣:“死老头……” 云鹤道人捋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抬起的眸子里充斥着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还是年轻好啊,年轻时可以乱搞关系,想怎么搞都行!” 桑葚子满头黑线地说:“你年轻时够乱了,不用再乱了。” “……”云鹤道人先是十分和蔼地将爱徒怀里的大兔接过来,接着一记佛山无影脚,将爱徒踢到旁边的影壁上挂着去了。 冷凝霜跟着谢宛飏过了一个穿堂,转过一个大理石插屏,来到一座雕梁画栋的厅堂。两个丫鬟争相打起帘子,谢宛飏还是有点赌气。一言不发地进去,刚在一张鸡翅木玫瑰椅上坐下,就有人上茶来。 冷凝霜也不坐,站在当地,拿眼打量了周围一番。 谢宛飏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站起身,扶着她的双肩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就要去扯她的面纱。 冷凝霜偏头躲开。 “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他皱起眉说。 “不要紧,过几天就消肿了。” 谢宛飏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忽然往屋子左侧一指:“你看那里!” 冷凝霜微怔,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面纱已经被谢宛飏扯开! 她满头黑线地闭了闭眼。她的警惕性果然越来越差了,连这种当也能上! 左脸颊红肿泛着血丝,是被力气很大的男人用耳光扇的,而且还不是一个耳光;右脸颊却青紫中带着血痧,肿得老高。绝非是用巴掌,而是拳头;嘴角裂开,伤口处还凝着血肿。 谢宛飏心脏狠狠地一沉,只觉得很难受,难受得攥紧了拳头才忍住嗜血杀戮的欲望。阴寒之气散发出来,凝聚成实质。笼罩住全身。骨头关节因为强烈的愤怒在咔咔作响。 这一刻,他忽然起了想要将伤了她的人全部杀光的冲动! 绿云和拿药过来的绿容全部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干吗一脸见鬼的表情,肿得有那么严重吗?”冷凝霜很不喜欢他们的反应。被人怜悯只会让她觉得别扭。 “是谁做的?”谢宛飏握紧了拳,咬牙切齿地问。 “不知道。二十个地痞流氓,之前没见过。”她漫不经心地回答,触碰嘴角,果然还是疼。 “二十个?!”绿容震惊地惊呼。 “嗯。我也很佩服自己。一对二十居然没断骨头。” “是啊,骨头没断。只是脱臼,还自己给接上了,又被人泼了盆盐水,居然还有力气自己骑着驴回来。”钱满贯无语咂舌,挥挥手说,“我可不想再提了,听着就肉疼。” 现在最肉疼的其实是谢宛飏,他努力压下心中沸腾着的想要杀人的欲望,从绿容手里接过药膏,拉了椅子坐在冷凝霜对面,用修长的指挑起一点药膏道: “这是御供的雪肤化瘀膏,消肿活血效果最好少年财王。”说着,就往她的嘴角上涂去。 “多谢费心,我自己来就好。”冷凝霜赶忙躲开说。 直白的拒绝让谢宛飏心里窝起一股火,瞪起眼,你越不让我来我越要来,他也不说话,赌气孩子似一阵猛烈地“围攻堵截”,非要给她上药不可。 绿云和绿容对他家三爷这孩子气的举动很是无语。 钱满贯却饶有兴致地看好戏:小白啊,你的对手果然是个极品! 云鹤道人早在进了二门就四处推销大补丸去了,桑葚子则抱着大兔在门外跟一群貌美的丫鬟磕牙搭讪。 谢宛飏几番伸手全被冷凝霜躲了过去,正兀自恼火。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打起帘子,徐镜儿匆匆进来,看见这一幕,愣了愣。 钱满贯见正室驾到,心想好戏来了! 哪知徐镜儿眸光落在冷凝霜的脸上,顿时捂住嘴惊诧地低呼了一声,几步上前,看都没看谢宛飏一眼,一巴掌将他推一边去,自己坐在椅子上,捧起冷凝霜的脸,声音发颤,仿佛在替她疼似的问: “怎么伤成这样?谁干的?” 钱满贯下巴掉了。 绿云和绿容张开的嘴巴合不上了。 谢宛飏被她堪比降龙十八掌的力道推一边去,好容易才稳住身子,诧异地瞪着她:你不是体弱多病吗? 冷凝霜也没避讳徐镜儿的触碰,因为间歇性疼痛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回答: “昨儿回去在子临街遇见被乔夫人雇来的十来个痞子。” 一腔火气翻涌,徐镜儿咬牙切齿地道:“真是欺人太甚!”回眸望着她的伤处,眼波肉疼地颤了颤,伸手轻轻碰上她的唇角,轻声问,“可疼?” 冷凝霜嘶地倒吸了一口气。 徐镜儿惊得慌忙收回手,六神无主地往四周看看,一眼锁定谢宛飏手里的药膏,劈手夺过来,挑起一点给她抹唇角。 冷凝霜没有避开。 谢宛飏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俩一个温柔地抹药,一个英勇地忍痛,两人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一拳—— 靠!为毛他突然觉得她俩周围在一瞬间居然开满了粉红色的玫瑰花! 这发甜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猛然回想起冷凝霜曾宣称的古怪癖好,更觉不自在,上前劈手夺回药膏。 冷凝霜和徐镜儿满头雾水地望着他。 “呃,”谢宛飏干巴巴笑了句,“她要在府里住几日,三奶奶去看看梧桐院收拾得如何了。” 本以为徐镜儿会因为他的指使心生不满,哪知她居然爽快地去了。 ps: 万恶的长城宽带,我居然连续好几天晚上登录不上后台,不停地刷新,闹得人好心焦啊,让我抱怨一下吧~~(>_<)~~ 第九十七章 北山矿场 梧桐院在谢府的中心轴上,正前边是谢宛飏居住的绛云斋,北边是徐镜儿居住镜月楼,入门便是曲折有狼,阶下是石子铺成的甬路,三见正房以及左右两间厢房皆红墙绿瓦,几干竹子和芭蕉隐着一道曲栏,后院一棵高大的碧玉梧桐笔直挺拔,绿叶舒朗,极是清雅。 桑葚子一进来就要住在西厢房,云鹤道人就要了东厢房。 徐镜儿抱着大兔,悄悄地问冷凝霜:“不用他们住外院吗?” “不用了,又不是一间房,没那么讲究。”冷凝霜拉了拉被风吹动的面纱。 谢宛飏见她们正忙着,转身,黑沉着一双眸子出了院子,走到一丛花障底下。绿云一路跟着出来,垂眸屏息地候着,等待指示。 谢宛飏背着手,望着远处的水亭,沉声道: “你去子临街把昨儿下午的事打听全了,那二十个人都有谁,一个一个全找出来,带上人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们全滚出丽州城,若再敢回来……” 他的眼眸阴狠下来。 “是。”绿云垂眸,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办。 谢宛飏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胸腔内火烧般的愤怒完全平息下去后,才转身往回走。 钱满贯说今天想在这儿住一宿,徐镜儿以为她是担心时辰晚了回不去,欣然应允。 冷凝霜却觉得肯定是跟正在大门口等待的苏通判有关。她记得那个苏通判,就是上次她和白兔去满贯火烧接双胞胎时在门口遇到的那一位。不知道他和钱满贯到底是什么关系。 天气炎热,徐镜儿和冷凝霜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让萍儿拿了棋盒与冷凝霜对弈。她早年病弱,缠绵病榻之际只能以看书和下棋打发时间,棋艺精妙,哪成想第一局刚下了四分之三还不到就被冷凝霜杀得惨败。 她很不甘心。打起精神继续。钱满贯本来在一旁观战,到最后也忍不住了,不停地支招,整盘棋完全变成了两个下一个。 正在战局最最激烈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吹来一股浓得呛人的香味,身段窈窕的女子立在她们面前,遮住一片光。 “姐姐好兴致,人都登堂入室了,你还有心情下棋。”乔合欢捏着桃红的帕子。狠瞪着冷凝霜冷笑道,“因为相公被衙门抓起来,没了安身之处。才哄了我们那个棉花耳朵的爷让你住进来,还连孩子也带进来了,想让我们爷替你养那两个杂种羔子不成,好不要脸!想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应该被浸猪笼、被烧死才对!” 徐镜儿眉头皱了皱,刚要开口。背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滚出去!” 徐镜儿便闭嘴专心棋局天巫最新章节。 乔合欢被身后那股刺骨的怒意吓了一跳,回过头,浑身一颤,娇滴滴地叫了声“三爷”。 “滚!”谢宛飏冷凝着眼眸,沉声吐出一个字。 乔合欢捏紧了帕子,眼眸里颤抖着浓浓的怒意与妒意。余光瞥了一眼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的冷凝霜和徐镜儿,更是恼火,这股恼火变成她勇敢起来的动力。上前一步,忠诚的言官般,鼓足勇气指着冷凝霜大声道: “三爷,你不能听信这种女人的话,她是因为没了相公想要个安身之所。所以才迷惑你、欺骗你!您居然还要帮她养儿子,若是被外边的人知道了。传出什么更难听的流言来,三爷您的名声就全毁在这个残花败柳上了!” 啪! 谢宛飏一巴掌扇过去,乔合欢捂着红肿的脸应声倒地。 “别再让我说第三次,滚!”谢宛飏看死人似的看着她,冷酷地说。 乔合欢捂着脸,范红眼眶里瞬间溢出委屈的泪水,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然而却唤不起他的一点柔肠。她只觉得他的目光越来越冷,阴寒得刺骨,心中害怕,爬起来带着丫鬟哭着跑了。 谢宛飏烦躁地皱皱眉,回眸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若无其事地一手托腮,一手探进棋盒里,一枚白子落定,让徐镜儿专注的眼波颤了颤,随即露出一脸懊恼的表情,不甘心地长叹了口气。 就连支了两招的钱满贯也觉得相当沮丧。 这时冷凝霜往旁边看了看:“咦,走了啊?!” “三爷出手,敢不走么。”徐镜儿似笑非笑地说,顿了顿,“我肯定是因为她突然过来被影响了状态才输掉的。” 冷凝霜淡淡一笑:“小妾该管管了。” “上次说教了半个时辰都没管用,看来下次得用板子了。”徐镜儿扬眉道。 谢宛飏无语地立在一边,看着她们俩在那里自说自话把他当空气。 钱满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谢三奶奶看起来弱弱的,实际上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夜深人静。 冷凝霜用大浴桶洗了个热水澡,回到屋里时,见哈二懒洋洋地歪在窗下看护着床上熟睡的双胞胎。钱满贯却抱胸斜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银月发呆,周身上下散发着浓厚的孤寂森冷,仿佛满腹心事般,很沉重。 “你和苏通判……以前认得?”冷凝霜轻声开口问。 钱满贯的身子很明显地一颤,接着也没与她对视,淡淡回了句:“不认得。” 说罢,手臂放下,洗澡去了。 北山矿场。 由于如今的北山矿场工人全部是刑期内的在押的犯人,矿场里的安保守卫极为严格,几乎达到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程度。粗略计算一下,整座矿场差不多有五百多个人,全部都是从広平府管辖范围内的各个牢狱内调过来的犯人,还有些人并不是犯人,而是莫名其妙就被掳到这里来的。他们做着比以往的普通矿工多出一倍甚至是几倍的工作量,却没有任何报酬。 整座矿场是全封闭式,没有长官的同意,任何人也不许进出。狱卒们同样是从各地的牢狱里抽调过来的,人数是矿工的一倍,一天十二个时辰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就怕出现一点差池。 矿场内的气氛甚至比重刑典狱还要压抑,无论是犯人还是狱卒,每一天都生活得极为窒息,哀嚎遍野,怨声载道,绝望黑暗,以至于在这里每一天都会有人因为不堪重负,不是被狱卒活活打死,就是绝望自尽缘落韩娱。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能自杀绝对算得上是好运气。 北山矿场名为矿场,实际上这里也可以被称作“北山监狱”,北山监狱的监狱长裴春生,也就是此地的最高负责人一直居住在矿场南边一座干净优雅的二层小楼里,然而现如今,十分杯具地,他的二层小楼已经被鸠占鹊巢了。 从仆人手里接过摆放了三餐一汤的托盘,裴春生皱了皱脸,认命地转身,腿脚不太利索地进了小楼里。楼内窗明几净,焚着上好的香料,他努力挤出笑脸,抬起头,对着倒挂在房梁上翻看矿场花名册,明明身穿一套粗布短褐,却掩不住那绝代风华的男子,讨好地笑笑: “白爷,午膳送来了,您用些吧。” 白兔移开手里的花名册,瞥了他一眼,从房梁上利落地跃下来,落地。因为那三十板子,他的屁股虽然伤得不太严重,只是破了些皮肉,又有云鹤道人的特效药,可还是没好利索,依旧不能坐下来。 他懊恼地皱了皱眉,早知道就不为了想看娘子哭,而任由那帮人毒打了! 裴春生将饭菜放在一张高几上,白兔走过去站着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青菜,仔细看了看,回眸,对着裴春生温柔一笑: “今儿的菜还真丰盛啊!” 柔和得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 裴春生膝盖一软,下意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下意识的动作却膝盖处已经深入进皮肉里钢针刺得更深,他大痛之下一声惊呼,胖胖的圆脸皱成一团包子。 倒吸了一口气,他咬紧了牙解释道: “白爷息怒,这矿场里,这些菜已经是最好的了。即使是小的,也不能随便让人离开矿场,小的保证,明天吴老三休沐,回家探亲,小的一定让他给白爷多带些荤菜和好酒回来。” 白兔的唇角勾起,那一抹绝美的冷笑邪恶又艳丽,有一下没一下地夹起青菜塞进嘴里,顿了一顿,冷声问: “乔永年可向你问我了?” “是,知府大人前两天刚派了人来,我也已经把话回了。他不会疑心的。”裴春生点头哈腰地回道。 白兔冷哼了一声,夹起一朵蘑菇端详着,通知道: “明儿我出去一趟。” “是。”裴春生猛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该怎么做你清楚吧。”白兔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微微一笑,“你一家五口人的命,可全部掌握在你的手里呐。” “是。”裴春生用力点头,配合地回答,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自己遭殃。 白兔满意地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钱满贯就回兴隆镇去了。 湿热的晚风吹拂过梧桐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亥时已过,谢宛飏带着些许酒气从外面回来。马车在垂花门前停下,风吹入胸怀略略清醒些,他下了车大步进了内院,路过梧桐院时,隔着一片月季花见梧桐院内依旧灯火通明,手下意识摸进里怀。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咬了咬唇,转身朝梧桐院的大门走去。 第九十八章 相公驾到 天黑以后云鹤道人和桑葚子就出去溜达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烛影在墙壁上轻微地摇动着,冷凝霜一手托腮,坐在桌前陷入深思。 乔永年出自南部第二商族乔家的旁系,二十年前才中了进士,先候补了一段时间,之后先后任职松鹤县知县、松州知州,一直到现如今的広平府知府。 家里一妻一妾,一女已死,一儿尚且年幼。 正妻罗氏只是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当年乔永年不顾家里反对,在考取功名后毅然迎娶了罗氏。若不是乔永年跟她是对头,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欣赏的。 妾室林二姐早前只是罗氏的一个丫头,后来做了通房,只守着一个记在太太名下的儿子度日,没什么值得留意的。 乔永年在松州任职知州的时间最长,政绩还不错,口碑也很好,可还是被谢家查出他在松洲涉及的一桩扑朔迷离的人命案子。 谢宛飏已经派人去查了,希望能抓住乔永年的把柄拉他下台。 冷凝霜对这趟松州之行并不太看好,如果只是关于普通百姓的人命案子,顶多是盘配菜武侠世界男儿行最新章节。 能让知府下台的人只有皇帝,作为上位者的皇帝,除非是属下真的触了他的逆鳞,否则一般情况下,他定会综合考虑,然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谓的逆鳞就是,侵犯了上位者的利益,冒犯了上位者的威严。 换句话说,除非他犯了跟皇帝的威严或利益密切相关的案子,否则皇帝是不会仅因为一桩在他眼里有如蝼蚁的命案,就冒然撤掉一个高官的。 拨开额角的碎发,冷凝霜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她微怔。往后仰了仰身子,疑惑地问:“谁?” 一阵静默后,谢宛飏那带着深沉磁力的嗓音低低传来:“是我。” 冷凝霜愣了一愣,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进来吧。” 谢宛飏站在外面,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推开门步进来。 他的脸上还微微泛着酒红,有些拘谨地站在地中间,眼神躲闪了一会儿才聚焦在她的脸上。 冷凝霜疑惑地看着他,等待他说明来意。 谢宛飏闷了一会儿,抬起头望着她衣裙整齐。讪讪地笑道: “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冷凝霜缓慢地哦了一声。 尴尬性地沉默过后,谢宛飏更觉得不自在。胸腔内一颗心跳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坛梨花白后反劲儿,还是因为太紧张了。耳根子发烫,他有点喘不上气。憋闷了好半天,目光不经意落在床里熟睡的双胞胎身上。仿佛得救了似的快步走过去,笑问了一句: “孩子睡着了?” 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连卧在地上的哈二都觉得他傻了吧唧的,抬了抬眼皮复又闭上,任由他坐在床沿,没去咬他。 谢宛飏轻轻挠了挠大兔紧握的小拳头。大兔在睡梦中条件反射地动了动手指,他忍俊不禁地低笑道: “这小东西,真有趣!” 偏过头。对上冷凝霜满眼问号的眸子,唇角的笑容僵了僵,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懊悔了片刻,他定定神,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步态优雅地迈了两步。站到冷凝霜面前。想开口,却忽然忘了开场白,张张嘴,人又僵住了。 冷凝霜见他又沉默下来,更是摸不着头脑,便主动问道: “怎么,去松州的人回来了?” “啊?哦,没有,来去至少要三天。”谢宛飏大脑一白,有些迟钝地回答。 “那是去矿场的人回来了?”她又问。 “呃,没、还没有。”谢宛飏低下眸子说,心里有点泛酸,果然她心心念念的是白兔,担心挂念的还是白兔,即使他站在她面前,她也把他当空气。 情绪低沉了下来。 冷凝霜敏锐地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满头雾水地看着他。 谢宛飏回过神来,抬头对上她的眼眸,心里忽然有种糟透了的感觉异界屠神雇佣兵。 顿了顿,手先在袖筒里掏了掏,又在腰间的荷包上掏了掏,又往靴筒里掏了掏,弯着身子时忽然懊恼地皱起脸,他放在怀里明明进来之前还记得,怎么这会儿却忘了! 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条翡翠珠串,别过脸去,生硬地递到她面前。 浓绿的翡翠在昏黄的烛光下反射着醉人的幽光,二十七颗拇指盖大小的翡翠珠子。圆度、颜色、光泽非常统一地穿成一串,用一只金钮扣子锁着。质地细腻、通透清澈,晶莹凝重,碧亮喜人。 就连冷凝霜也不由得心头一跳,惊叹道: “老坑浓绿种,好玉啊!” 她的反应取悦了他,嘴角短暂地上扬,露出半颗小虎牙,又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往前递了递: “呐!” “啊?”她一头雾水。 谢宛飏看了她一眼,又往前递了递:“送你!” “哈?”冷凝霜下意识退后半步。 她应该高兴得跳起来,就算不跳起来,至少也应该眉眼带笑,喜上眉梢—— 虽然这些只是他期待里她的反应,可她就算没有欢喜,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啊! 赌气地拉过她的手,强硬地将珠串塞进她手里,也不去看她,说: “这是我今天出去时为了应酬随手买下来的,因为我自己不喜欢,你就留着戴着玩吧,反正你也没有像样的首饰。一个女人怎么能没有像样的首饰呢。就这样,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语速匆忙地说完,低着头转身,仓促地走出卧房,带上门板。抬起头,对着清凉的月亮。终于呼吸进了一口气,迈开步子逃也似的走了,像后面有老虎追他似的。 门廊的柱子后头,一抹人影闪了出来,背靠在朱红的柱子上,望着谢宛飏锦袍的一角被风吹动,努力压抑下胸腔内滚滚燃烧的怒火,冷笑一声: “一个女人怎么能没有像样的首饰?别人的女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哈!” 回过头,望着屋里,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翡翠项链!” 冷凝霜正站在屋子里无语地瞪着那串翡翠项链。忽然一股风从窗外送进来,带来一阵熟悉的味道。她心跳微顿,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三天不见的白兔。 好像有一股温暖和煦的风掠过心头,面纱下的嘴角露出些笑意。 白兔听见门响,回过头看见朝思暮想的人。欢喜得把什么都忘了,扑过来一把抱住冷凝霜笑道:“娘子!” 熟悉的体温瞬间填满空虚的心房,不由得唇角勾起,冷凝霜笑问: “你的伤完全好了?” “哪可能,每走一步都会钻心的疼。”白兔委屈地扁扁嘴,对着她嘻嘻一笑。“可是我担心娘子你没有我在会寂寞得哭,刚能走动就偷跑出来找你了。” “你回过家了?” “嗯。”白兔笑容微敛,眼眸里闪过一抹阴冷荒域重袭最新章节。当时看到自家被破坏得乱七八糟,他是何等地愤怒…… 可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怕她烦心:“我看到你留的字条,就过来找你了。”顿了顿,笑嘻嘻问。“娘子,大半夜的。你干吗在脸上蒙纱,莫不是因为想我想得每天都呜呜地哭,把脸给哭肿了?” “那种事怎么可能会有!”冷凝霜满头黑线,躲开他伸来的手。 白兔愣了愣,她的反常让他心脏微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往旁边的树上一指: “娘子你看,那棵树上有人!” 冷凝霜下意识地望过去。 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掀开! 冷凝霜懊恼万分,这样一个拙劣的骗局,她居然也能上当两次! 周围的温度骤降,白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胸腔里充满了怒气,像一只拉断了引线马上就要炸响的地雷。 他脸色发青,额上一条青筋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穴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黑森森的眸子突然闪烁了一下,接着又变得漆黑,燃起了不可遏止的怒火。 印象中白兔很少生气,这一次是相识以来他最最愤怒的一次,连冷凝霜都有点被他这样的怒意吓到了。 “谁干的?”他的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咬紧了后槽牙,冷声问。 “你这么问我也答不出来。前几天在街上遇见了几个地痞,打了一架,对方也没讨到便宜,已经没事了。这件事先暂时放在一边,你不用太在意。”冷凝霜努力营造出小事一桩的氛围,摆摆手笑说。 白兔冷冰冰地望着她,一字一顿,沉声道: “自己的女人被人打了,你却叫我不用在意,我若当真看着你的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我还是个男人吗?” 轻飘飘,却很有压迫力的语气。 冷凝霜被他这突然表现出的强势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反驳。 “她叫你不用在意的意思,是让你别乱来去做危险的事。她是在担心你。”谢宛飏淡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兔只觉得心脏被刺了一下,那感觉很不舒服,回过头,微笑道: “谢三公子还真是了解我家娘子的心思呢。这几日内人受你照顾了,不过现在我们夫妻希望能单独谈谈,外人可以不要插嘴吗?” “你那是什么语气啊?”在他听来阴阳怪气的语调让谢宛飏涌起一腔无名火,凝着他,冷冷地问。 他只是回来找遗落的折扇,没想到却突然看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那种心理感觉,那种复杂的滋味,让他连舌尖都是酸涩的,他现在很恼火。 “语气?你希望我对你用什么样的语气?用一串翡翠珠子讨好有夫之妇的男人,无耻!”白兔唇角挂着不屑,不疾不徐地朝他走过去,冷笑,怒焰在漆黑的眸子里熊熊燃烧。 一语刺中谢宛飏的心,他的神色更加难看,顿了顿,不服输地往前走了两步,扬起下巴,挑衅地笑道: “一个连翡翠珠串都买不起、只会惹事生非、连累娘子被二十个地痞暴打的没用男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愤怒似乎像一股闪电要撕碎乌云,白兔站在谢宛飏面前,阴冷地看着他,忽然冷冷一笑,紧接着一记孔武有力的勾拳,狠狠地击在谢宛飏的脸上。 第九十九章 情敌掐架 谢宛飏重重地挨了一记拳头,立足不稳,下意识退后两步。 口腔内浓厚的血腥味激起了他的血性,他捂着疼痛的脸颊,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忽然嗤笑一声,几步上前,一拳挥过去,狠狠地打在白兔漂亮的脸蛋上! 这一拳打得分外快意!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揍烂他那张让他看着就烦、比女人还要美艳的小白脸! 白兔用拇指轻轻一抹裂开渗出血色的唇角,冷艳地笑了笑,紧接着眸子倏地一沉,上前去手抓住他的衣领,又是一拳! 两个人很快扭打成一团,单纯地打斗,冷硬的拳脚没完没了地互相招呼,那场面岂是一个“激烈”就可以形容的! 冷凝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桑葚子和云鹤道人喝得迷迷瞪瞪的,勾肩搭背哥俩好地回来,步履蹒跚,嘴里还大声地哼着青楼内流行的艳曲。 白兔刚被谢宛飏打翻,受伤的臀部贴在地面,让他疼得倒吸一口气,火冒三丈,跃起来一脚将谢宛飏踹飞,狠狠地撞在桑葚子身上。把桑葚子吓了一大跳,酒醒了一半,喃喃自语: “这是在干吗?大半夜玩摔跤吗?” 谢宛飏带着怒意,利落地爬起来,再次气势汹汹地冲上去。 这下连云鹤道人也来了兴致,和桑葚子一起,这对无良的师徒一点不嫌事大,居然冲上前手舞足蹈地助阵,摆着手乱叫道: “小白,上啊,冲啊!小飏,快站起来,打喽!打喽!!” “男娃娃。注意身后!那个男娃娃,小心右边!啊哟,快站起来继续打,你的实力绝对不止这些,上吧,给他点颜色瞧瞧!就是这样!好啊!” 不大的小院里登时间鼎沸起来。 冷凝霜抚额,嘴角抽了抽。 “三爷,三爷,阿庆飞鸽传书……来了……”绿云抱着一只鸽子飞奔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在看见白兔和谢宛飏摔在地上扭打成一团时,一口咬破了舌头,嘶地倒吸了口气。结结巴巴地道,“三、三爷?” 难以置信,三爷居然会跟人滚在地上打架! “哎,是松州的事吗?”冷凝霜坐在门廊的栏杆上,道。“拿来给我看看。” “是。”更让绿云吃惊的是,两个大男人在面前打架,这个女人居然还能这么淡定,仿佛今夜很和平似的。下意识地递上鸽子,显然这一瞬他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很轻易地就听从命令了。 冷凝霜从鸽子的腿上取下纸卷。展开,上面只是几句简单说明。她读完,扬眉。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的只是普通百姓的人命官司啊,还是奸淫人妻这么普通!” 绿云嘴角抽抽,奸淫人妻……这还算普通? 冷凝霜的意思是,没什么太大的政治影响。 松州城曾在乔永年即将卸任时发生了一桩人命案,一个贫苦书生的妻子被一个恶霸看上。无论怎样威逼利诱,那女子就是抵死不从。最后那恶霸竟然强暴了那名少妇。并变态地将其凌虐致死刺明1637最新章节。书生悲愤地告到衙门,而那个恶霸正是乔罗氏的弟弟,也就是乔永年的小舅子。 “徇私枉法,包庇姻亲,这种事太多了,总觉得不太够分量。”冷凝霜思忖着,皱皱眉说。 “呃,”绿云站在她面前,望着还在地上厮打的谢宛飏和白兔,腮帮子发疼地看着冷凝霜,小声询问,“那个,白夫人,你不劝劝我家三爷和白公子吗?” 冷凝霜偏过头,望着地上的两个人滚得满身是土,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破了。白兔又一记直拳将谢宛飏打倒,她掐准时机开口道: “相公,脸上破相就不好看了。” 白兔上前半步,闻言顿了顿,终于停住脚,居高临下地瞪着谢宛飏,前胸随着微促的呼吸大幅度地起伏。手指轻轻擦过破裂的唇,白皙的脸落日般绯红,余怒未消。 谢宛飏坐在地上,两颗小虎牙泛着森寒的光。同样自下往上冷冷地瞪着白兔,活像一只因为忿怒随时都要扑上去咬人的美洲豹。有些狼狈地大口喘着气,他忽然一跃而起,要去抓白兔的衣领。 “成年人打架会显得幼稚哦。”冷凝霜凉凉地说了句。 一语戳中谢宛飏的肺,进行到一半的“暴力”行为停止。他回过头愤懑地瞪着她,控诉似的大声道: “是他先动手的!” “是你自己欠揍!”白兔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没好气地说。 “彼此彼此!”谢宛飏冲着他冷笑,“娘娘腔!” “你说什么?!“白兔勃然大怒,再次上前。 本来因为打架结束而觉得无聊的桑葚子师徒一见火星子又烧起来了,顿时兴致更浓,大声吆喝道: “小白上啊,让他瞧瞧你的厉害!” “男娃娃,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你可千万不能输,输了里子面子就全没了!”云鹤道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咕嘟嘟地灌着美酒,高声吆喝道。 “我说你们两个,”冷凝霜抱胸,似笑非笑地道,“再看下去就要收费了,一场十两银子,要么回去睡觉,要么掏银子。” 云鹤道人和桑葚子看了她一会儿,袖子一甩,全都“切”了一声。 桑葚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轻蔑地说:“看斗鸡也没这么贵。” 云鹤道人摸摸圆滚滚的脑瓜子:“比起斗鸡老子更喜欢看女子相扑。” 白兔和谢宛飏满头黑线,他们到底把他俩当什么?! 屋里忽然传来二兔的哭声,冷凝霜道:“相公,二兔哭了。” 白兔习惯性地哦了一声,忍着屁股上的痛,转身摇摇晃晃地跑回屋里哄孩子去了。 冷凝霜走到谢宛飏面前,将手里的一只山水折扇递给他,笑问: “你是回来拿这个吧?” 谢宛飏轻轻地搓着脸颊,闷闷地嗯了一声,接过来。 冷凝霜又从衣袋里掏出那条翡翠项链塞还给他,微笑道: “好意我心领了,这个你拿回去吧。这么贵的东西,就算自己不喜欢也不能随便送人啊。” 她明明在笑,然而他却觉得她对他说话时的语气是淡漠疏离的再世为妃。 谢宛飏捏紧了珠串,半垂下头,全身每一根细微的血管因为一种说不出怒意和寒凉,而都变得像骨头一样硬。 “这是送给你的。”他用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音尴尬地呢喃道。 偏生被她听见了:“我知道,所以更不能收了。”她亦用清浅的语调微笑回答。 一种突如其来却汹涌强烈的难堪和狼狈感席卷胸口,使全身的血液迅速涌上脸颊,发红发烫。 谢宛飏的一双眼睛如黑夜里的独虎一般阴寒森冷,他半垂着头,将手里的珠子捏得更紧。顿了顿,转身,拂袖而去。 绿云很尴尬地弯了弯身子,跟着跑了出去。 白兔哄着二兔站在门边,不爽地扁起嘴,咬着牙对走回来的冷凝霜道: “招蜂引蝶!” 冷凝霜慢悠悠地将他打量了一番,柔声笑问:“你说什么?” 白兔被她这样的语调弄得全身一颤,头摇成拨浪鼓,大声道: “我说我是笨蛋。” 冷凝霜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在他淤青的脸上一按:“的确是个笨蛋。” 白兔疼得龇牙咧嘴。 冷凝霜进屋拿了几个钱,给被调进梧桐院来伺候的小丫头,让她去厨房准备一餐饭。小丫头被刚才那场架吓得躲了起来,这会儿见终于没事了,接了钱欢喜地去了。 小丫头很快从厨房端来一碗荷叶丸子汤,一盘八宝鸭肉,一盘红烧肘子,一盘时令小炒,并一大碗香米饭。 白兔几日没动荤,闻见香味忙忙地坐到桌前,哪知屁股刚挨到凳子上,就哎呦一声跳了起来。冷凝霜好笑地道: “才几日没动荤,就馋成这样!” “你不知道矿场里吃的都是什么,就连最大的头头也只能天天吃菜,七天才能开一次荤。”白兔就着桌上喝一口汤,说,“好烫!” 冷凝霜笑笑,取出药膏来往他脸上抹:“在矿场里遇上麻烦了吗?” “没有。现在北山矿场的长官很听我的话,乔永年派人来了两次,我也只是给他做做样子,恐怕乔永年到现在还认为我这会儿正在矿场里被人往死里欺负呢。”他夹了丸子塞进嘴里,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话又说回来了,我被官府抓去虐待,娘子你却一点也不担心我。” “我是因为知道你即使去了也不会吃大亏,才任由你去的。”冷凝霜站在桌子边上,抱胸回答。 这意思,应该就是完全相信他的意思吧? 不满瞬间烟消云散,眼睛一眯,他冲着她憨呼呼地一笑。 “不过当时你没有反抗,这倒让我挺意外的。”冷凝霜扬眉说。其实她一直知道,白兔在她面前虽然乖巧,在外头却是个暴脾气,连钱满贯都说他是个“爱笑的炮仗”,一点就爆。 白兔把一根青菜嚼啊嚼啊嚼,鼓起嘴说: “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公然和官府作对,结局会不好收拾的。” 他的故作老诚让冷凝霜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第一百章 火炸北矿 “你干吗要躺在我身上?”冷凝霜平躺在床上,无奈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白兔妖巅。 “我的屁股好痛,你刚才不是也看了嘛,棒疮还没好,这两天只能这样睡觉。”白兔软绵绵地伏在她身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小耗子似的蹭个没完。 “你好重!” “我这两天因为每天想你,已经瘦了一圈,不重的。”他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笑呵呵,含糊不清地说。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手搭在他的脊背上,顿了顿,问: “北山矿场里面什么样子?” “简直就是一处人间地狱。五百多个人,每天从卯时到亥时一刻不停地采矿采矿,稍微停下来就会被狱卒鞭打,伙食又差。即使那些人全是犯人,甚至有些还是身体强壮的江洋大盗,可那样超体力的劳动,他们也受不了。有些人仅仅是因为得罪了当地的官员,就被抓起来送过去做苦力。広平府辖内八个州,每个州的犯人几乎都有。” “这做法可真够滑头的。”冷凝霜自言自语似的说。 “嗯。”他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冷凝霜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伸手去推他,却惊讶地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好气又好笑地半抬起身,将他移到床里,望着他小兔子似的伏趴在床上,沉沉地睡着。大概是因为这两天事多、条件差再加上伤口疼,所以没睡好吧,她伸手戳戳他的眉心,他也只是动了动眉。在她身边,他仿佛很安心似的,睡得很平静。 冷凝霜望着他温顺小动物似的睡脸,噗地笑了。 青灯照壁。风敲窗棂。 谢宛飏单手托腮,怔怔地望着手里的翡翠珠串发呆。 珠帘清脆地摇晃了一下,徐镜儿手里托着一盒药膏进来。 他一愣,手中珠串一收,狼狈又没好气地高声道:“你怎么也不敲门?!” 徐镜儿平淡地回答:“是三爷你没关门,而且我敲过了。” 谢宛飏听了,越发觉得狼狈,冷冷地问: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三爷和人打架受伤,我作为三奶奶不来送药岂不是太无情了。”徐镜儿淡淡回答。挑起药膏就按在他青肿的脸上。 谢宛飏嘶地倒吸了口气,火大地道:“你轻点!” “知道痛就别打架啊。”徐镜儿非但没轻一点,反而手劲更大。“一个是偷着跑过来的,一个每天都要出门,打起来却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要不是我拦着,这会儿恐怕就要传得满府皆知了。” 谢宛飏疼得呲牙咧嘴,用力推开她的手。怒视着她高声道: “不是让你轻点嘛!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你到底哪里柔弱多病啊!” “多病是真的,柔弱嘛,见人见智。”徐镜儿将药膏放在桌上,“每天擦两次,我帮三爷还是三爷自己来?” 谢宛飏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徐镜儿皱了皱眉尖:“三爷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都不生气吗?”他忽然很没头没脑地问。 “嗯?”徐镜儿仿佛没听清他的问话召唤神兵最新章节。 “不。没什么。”谢宛飏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无聊,无聊得不仅没有让他心里的沉闷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郁卒。偏过头,望着手里那串华丽的翡翠,沉默了好一阵,忽然笑问,“哎。你动过心吗?” 徐镜儿微怔,心跳得有些乱。顿了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动过。” 谢宛飏愣了,回过头看着她笑问:“什么样的男人?” “不是男人。”她缓缓地低声回答。 “哈?!“下一秒,谢宛飏的下巴掉了。 其实那并不能算是心动吧,那只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很特别的感觉,温温的,暖暖的,柔柔的,又让人有点面红心跳的。 那时谢宛飏还在牢里,绿云等人都已有了分工,当时冷凝霜担心雇了外人会横生枝节。那一夜对茗叶其实是她亲自动的手,两铁棍就把人给敲晕了。 当时徐镜儿和她一起将人抬上马车,送往郊外乱坟岗,然后守在长草丛里等着茗叶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害怕得还是当天的风真的很冷,徐镜儿明明穿得不少,却还是被风吹得抖得厉害,脸色发青。 她努力忍着怕被耻笑,连身旁的萍儿都没看出来她寒冷,可那时冷凝霜却极为淡漠地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等她道谢便别过头去。 那一刻…… 刚成亲时,她对谢宛飏脸红心跳过,可那和这个不一样,这一次微乱的心跳还带着浓浓的温暖感、安心感,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腼腆。 她是个体弱多病的富家小姐,二十几年来一直都被衣食无忧的关照着、爱护着,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将外衣舍给她,自己在冷风里冻上半个时辰。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却是对个女人,总觉得好矛盾,她的唇角复杂地勾起…… 谢宛飏张口结舌地看着她有些痴的侧脸,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用力往桌上一敲: “哎!” 徐镜儿回过神来,重新站直身体,淡漠地说了句: “时辰不早了,三爷早些歇着吧,明儿一早我再来给你上药。”说罢,屈了屈膝,迈着碎步很快走了。 谢宛飏一直瞪着她的背影消失,低头看了看手中珠串,忽然没好气地往旁边一扔,咬着牙道: “什么玩意儿嘛!” 那串翡翠珠子被丢在一边,不愧是上等品,那么大的力道居然没有散掉,静静地横卧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让人心动的幽光。 翌日一早,草丛里的露珠还没有完全干涸,谢宛飏步入梧桐院。站在门廊上抬手刚想敲门,却又放下。转过身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重新转回来,再次扬起手要敲门。 哪知还没敲上,门已经自行打开了。 冷凝霜刚打开门板就看见谢宛飏,愣了一愣,笑道:“这么早!” 谢宛飏看了看她,又不着痕迹地探了探脖子往屋里瞧。 冷凝霜微笑道:“他今早已经走了网游之巅峰召唤。” “走了?”谢宛飏惊讶地低呼了一声。他还以为白兔这次偷跑回来,一定会和她腻个没完。不再离开。 “嗯。现在这种时候,若是被发现,节外生枝就不好了。算计人时最好还是选择在对方以为自己已经胜利。心理上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 “阿庆在松州还没有回来。” “那种案子即使被翻查出来,单凭那一件也没办法让乔永年彻底掉乌纱帽。” 谢宛飏的眉头皱了皱:“你该不会是想到其他办法了吧?” 冷凝霜高深莫测地微笑道:“明明现成的把柄就握在手里。” 谢宛飏还是没明白,不解地望着她。 冷凝霜转身进了里屋,谢宛飏跟着她进去,在窗下的一张罗汉床上坐下。 冷凝霜将一张宣纸递到他面前。指着道: “这是北山矿场的地图,那些狱卒会从破晓到天黑将矿场里的人用铁索套着,全部聚集到矿上,逼迫他们采矿。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才回到住地。这住地两面峭壁,一面高墙。另一面是大门。大门的守卫最为森严,由单独的官兵守卫,这些人并不属于狱卒里。而这面墙。因为高度,一般人过不去,反而并不被守卫的人所重视。” 谢宛飏听得是一头雾水:“所以呢?” “你也知道现在北山矿场里有五百多个人全是犯了案子的犯人吧,只要用两颗土炸药炸倒了这面墙,五百多个犯人将会全部越狱。五百多个人。即使是一手遮天的知府,这样的消息也掩盖不下。而且这些犯人并不是在本应该被关押的牢房内越狱。是在北山矿场越狱的……”冷凝霜轻飘飘一笑,却冷得让人胆战心惊。 谢宛飏怔怔地看着她,眼波里流转着的是震惊、是迟疑、是心惊肉跳。 沉默了良久,他抿了抿嘴唇,道: “可是……五百多个犯人全部逃出来,到时候若是……” “那是朝廷的事,是官府的事,与我无关。说到底,谁让乔永年为了自己能获利将犯人全都集中到北山矿场去,既然是他做的,这项责任和风险他就该好好承担。”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五百多个在刑犯全部逃走,万一再次犯案或者逃到各地变成祸害,到最后深受其害的还是百姓。” 冷凝霜看着他,眯了眯眼,忽然扑哧一笑。 顿了顿,她的眼神泛着森寒的幽光,像一只变种的冷血猫咪,含着浅淡的笑意,凝声道: “犯人未必全是坏人,普通百姓也未必都是好人。但我是个坏人,谁惹怒了我,即使是不择手段,我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轻飘飘的一句话,还带着笑意,却如一滴冰水滴入心脏。从脊背窜起的一丝寒凉迅速蔓延至全身,一瞬间竟让谢宛飏冷到了骨子里。 炸药这种东西自然是朝廷命令禁止的违禁品,可是过年用的爆竹烟花却有的,让谢宛飏弄来一大包拆开了重新改良一下,此等土炸药威力并不大,但炸开一堵墙却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冷凝霜一共做了四个,共用一根长引线。 不久后的一天,也就是北山矿场的长官裴春生休沐回家,由矿场的巡逻队头目暂时代班的那一天,不知从几时起,矿场的工人们之间开始偷偷流传着一个流言—— 今夜,北山矿场的北墙将会被炸塌。 第一百零一章 兔子反串 北山矿场内的住所仍沿用着过去矿工们集体居住的土坯房,五百多个犯人住进去之后,为了节省成本,乔永年只是命人将门窗拆掉,重新安了铁栅栏,再由狱卒们每天晚上不间断地巡逻。 五百个犯人,被分配在十人一间的小房子里,每天吃着不堪的两餐饭,生存条件极其恶劣。 今晚却有点不同寻常,因为自打第一批狱卒们前去食堂吃了饭回来换岗后,便开始陆续闹肚子跑茅房。一拨又一拨如潮水一般去了又回,回了又去,没完没了地往茅房跑。直到最后,一个也没回来,估计是已经拉昏了。 接着,五十个牢房内又开始陆续被扔进牢房门锁的钥匙。那黑色的人影一闪即逝,借着昏黑的夜色,没看清楚的人觉得像有一阵风带着长长的影子刮过,而稍微看清楚一点的人却觉得,那人如一头敏捷迅速的黑豹,从窗口飞也似的掠过去。 打开铁锁从牢房里走出来的人们努力压抑住沸腾的欣喜,下意识地朝北墙方向走去。他们之前是并不相信那个流言的,然而现在,即使心里仍抱着怀疑,可那抹期待却完完全全地占了上风。 子时刚到,住地北边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隆声,震耳欲聋,仿佛连山都在晃动。北山脚下的檀溪村甚至也感觉到一阵细微的摇晃,把所有人全吓破了胆,还以为是地震。 这一夜,北山矿场的北墙完全坍塌。这其实并不是一件严重的事,真正严重的是,因为这座墙倒塌,矿场内的五百多个矿工集体逃走。即使经过守卫的官兵们一夜的奋斗,最终也只是从茂密的山林里抓回来不到一百人。 剩下还有四百人在逃。 这起案子让整个知府衙门震惊。 乔永年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时,脸都唬白了。急急忙忙下令,然而下的第一个命令并不是四处追捕犯人,而是命令此事一定要低调冷处理,切莫搞出太大的动静来让外边知道。特别是所有涉事的衙门官兵和狱卒,一律封口不许外传。 然而即使他下了封口令,却仍旧事与愿违。 也不知道是谁做的,隔天在临近的平州城内,一夜之间,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说丽州乔知府用囚徒充当免费劳工。对他们进行非人的虐待。因为他的残暴手段,致使狱中犯人不堪忍受凌虐,在看守的帮助下集体越狱。在逃犯多达四百人。 短短半天时间,整个平州人尽皆知,并集体陷入恐慌中。 第二天,消息传到秀州…… 第三天,消息传到滨州…… 等到第四天乔永年终于知道消息早已经泄露出去时龙组特工最新章节。整座広平府人尽皆知。 这一桩重大案件同时惊动了江南省布政使赵洪发。乔永年区区一个知府,之所以敢在暗地里打皇家矿产的主意,背后自然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赵洪发的纵容。北山矿产是江南省的镇地之宝,是受到朝廷重视的有力工具,也是能肥了当地官员自己腰包的摇钱树。 乔永年不但没有料理好这棵摇钱树,反而将一切弄得一团糟。甚至还连累了自己,这让赵洪发很是气愤。满腔怒火地从平州赶到丽州,劈头盖脸将乔永年一顿臭骂。还动手给了他两个耳光,责令他务必在七天之内,派人将剩余的四百名在逃犯人全部捉拿归案,否则他一定会让他掉脑袋。 乔永年战战兢兢地应下。 然而赵洪发也不轻松,他要回去尽力去掩盖事实。争取努力将这桩案子压成只是有两个普通犯人越狱逃走的案子,以免他的直属上司知晓后向他施压。甚至有可能直接舍了他保住自己的乌沙。 乔永年一夜之间愁白了头。 开始时是知州衙门倾巢出动,接着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案件不仅没有一点进展,反而丽州城里某一盗窃团伙的流窜作案被百姓指摘成是由从北山矿场逃出去的犯人组建的。知府衙门一下子变成众矢之的,百姓民怨极大。 即使是封建社会,民怨过大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知府衙门往外派的人也一天一天地越来越多。直到最后,知府衙门除了几个年老的家丁看守,别无他人,正是秘密潜入的最好时机。 乔知府忙着追捕逃犯的事,六七个恶名昭彰的江洋大盗还没有捉拿归案,这个时候他哪还有心情去管白兔的事,于是白兔暂时从乔知府“眼中钉肉中刺”的黑名单里解放了。 夫妻俩仍旧暂时居住在谢府的梧桐院内,虽然家那边暂时没有危险,不过还是等事情平息了两人再回去比较好,毕竟双胞胎的安全最重要。 共同经历了好些事,冷凝霜现在已经把谢宛飏当成朋友了。对于她来说,朋友就是拿来用的。于是在她的心里,谢宛飏很悲催地成了一个好用的东西。 今天的天气很好。 冷凝霜的心情也很好。 她站在梳妆台前,给一名正摆出一脸悲催的美人梳妆。 月白色的桃花衫子,搭配一条粉红色碎花百褶裙,外罩一件轻薄柔软的珍珠白梅花蝉翼长纱衣。肌如明珠玉露,唇若秋水染樱。一双上挑的眼好似琉璃水晶、火树灯盏,流光溢彩。乌黑飘逸的长发一股盘于脑后,簪了一根蝴蝶钗,剩下的随意披散在脑后,长发及腰,有如泼墨。 那嫩白如玉的瓜子脸蛋上,簇黑弯长的眉毛只需浅浅一勾。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冷凝霜挑了一点玫瑰膏子一样的胭脂,用点水化开,抹在他的唇上。又将手心里的胭脂拍在他的颊腮,香甜馥郁,鲜艳异常。 明明是一个颠倒众生的尤物,却又因为骨子里隐隐散发着清冷出尘的高华之气,犹如晨起霞光、海上明月,风流婉转。冷艳绝伦。 就连冷凝霜望着镜子里的他都看得呆住了。 “娘子,我为什么要穿女人的衣服?!”白兔再也忍不住了,手一拍大腿,高声叫道。 冷凝霜回过神来,望着他美丽得让人心悸的脸,眉眼带笑,耐心地解释道: “虽然现在乔永年忙着追捕逃犯的事,短时间内应该没工夫理你,可万一在路上遇到乔夫人,若是她认出你来贵妇最新章节。一定又是一场麻烦。所以说,要想出门,只能变装。” “就算要变装。也不用穿女人的衣服打扮成女人啊!”白兔气鼓鼓地拨弄了一下头上的发髻,“这算什么样子嘛!你看,大兔二兔在看着我,肯定是在想我明明是个爹爹,却穿女人的衣服。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是脑子有问题,所以才这样的!” 冷凝霜从镜子里看一眼正坐在床上玩玩具的双胞胎,人家两个压根就没看他,他完全是在那里自做多情。揉捏着他细腻的脸颊,她安慰地笑道: “好啦好啦,你穿成这样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别再发牢骚了。” 她弯下身子,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从镜子里望着他嫩若粉樱的脸。发自内心地低笑道: “说真的,你穿成这样,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是个男人,简直美得让人窒息。” 白兔也从镜子看着她,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目不交睫地看着她。忽然,鼓起腮帮子问: “娘子。其实是因为你想看我穿女装,所以才编出那个“为了安全着想”的烂借口吧?” “怎么可能嘛,我真的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白兔才不会相信,气鼓鼓地瞪着镜子里的她,她居然用一种略带痴迷的眼神看着他穿女装的样子。咬紧了牙,他没好气地质问道: “娘子,你老实说,你该不会真的喜欢女人吧?” “哈?!”冷凝霜哭笑不得,随手掐了他一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以前就觉得了,你对姑娘家不但不会产生嫉妒心,反而对看上眼的姑娘总是一副想保护的态度。”白兔动着被掐得变了形的嘴唇,愤愤地说,“还有啊,你画的那些春宫里边,那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想都不要去想,该不会那种乱七八糟的画面才是你心底里一直喜欢的吧?” “怎么可能?画那些只是因为画着好玩,比较刺激,卖出的销量也比较高。我若是喜欢女人,怎么可能还会跟你成亲生孩子嘛!” “真的?”白兔乜斜着眼看着他,狐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冷凝霜郑重地点点头, 然而当她偏过头,只觉得对面一股诱人的芬芳直扑过来,那如同在最美丽的时节迎风盛绽的牡丹般美丽的脸,让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心头一动,脸微微发热,一时竟有点意乱情迷。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轻轻捏起他的下巴,目含柔情,秋水横波般地望着他绝艳的脸庞,声音微涩,含着醉人的低哑,轻声叹道: “真是个美人儿啊!” 微微俯身,红润的唇凑过去,噙住他嫩若桃瓣的嘴唇,深深地吮吸了下。 魅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她那少见的柔情让他如饮了陈年的酒般,深深地陶醉其中。 然而等到再回过神时,他果断地啊一声大叫,霍地跳起来,指着冷凝霜又悲又愤地大声控诉道: “娘子你还说你不是喜欢女人,我穿男装时你从来没对我这么温柔过,居然还说我是‘美人儿’!娘子你这个大变态!” 他脚一跺,转身气哼哼地出去了。 冷凝霜满头黑线:“不喜欢女装居然还穿得这么自然!” 第一百零二章 变装出行 白兔提着裙摆,气呼呼地大步走出卧房。 正巧桑葚子去厨房偷食吃,挽着宽大的袍袖,左手抱着一碗红烧鸡,右手提了一壶醉仙酿,哼着黄梅调大步踏进院门。一眼望见他,顿时露出一脸主动求勾搭的猥琐神情,嗖地凑过来,色迷迷地笑道: “这位姐姐看着面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在荷花池边遇过你!你叫什么名字,美人儿、可人儿还是佳人儿?神仙姐姐,今晚有没有兴趣和在下同游南运河?不过现在咱们先找个地方一边尝尝这醉仙酿,一边好好聊聊吧?这酒五十两银子一壶,一点都不烈,不信我喝给你看。” 说罢,豪迈地喝了一大口。 白兔冷冰冰地看着他,红唇微启:“滚!” 桑葚子酒已经含在嘴里了,听到这个声音,鼓着腮瞪着眼,看珍奇怪兽似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偏过头—— 噗! 一口醉仙酿华丽丽地喷了出来星际之祖宗有毒全文阅读! 五十两银子一壶啊! 他的这种反应更是让白兔火冒三丈,没好气地绕开他,大步走了。 背后传来桑葚子的捧腹大笑声! 桑葚子笑得直打跌,像只猴子似的拍着大腿,大笑道: “哈哈哈哈,小白,挺合适嘛!” 白兔拳头握了一握,停住脚,猛然回过头,双眼雷霆闪电般狠狠地瞪着他。 桑葚子连忙敛起笑,别过头去,冲着天空扬起下巴,嘴里若无其事地吹着“今天天气好晴朗”的调调儿。 白兔很习惯地提着裙摆,气哼哼地往外走。刚走出月亮拱门,迎面碰上逶迤往这边来的徐镜儿。 一名绝色倾城的美娇娘乍入眼帘,徐镜儿饶是女人。心也不由得为这美貌折了一下,惊讶地瞪大眼睛,呆呆地问: “这位姑娘,你是……” 身为女主人,她怎么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位啊? 白兔听她毫不迟疑地叫他“姑娘”,更是愤恨,敌视地瞪着她。 徐镜儿被瞪得一头雾水。 这时候,谢宛飏摇着折扇,神采奕奕地朝这边走来。见徐镜儿呆站在月亮门前,便带着绿云走过来。不解地问: “怎么站在这儿?” 眸光落在白兔身上,双眸微微瞠大。直勾勾地盯了他好一会儿,唇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往上扬,直到已经忍到极限,再也忍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他捂住嘴,弯下腰,捧腹大笑起来。“你那是什么打扮啊?哈哈哈,笑死人了!穿成这样,莫非是你的另一个领域已经彻底觉醒了?哈哈哈哈……” 白兔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想死吗?” “哈哈哈,不过别说,你穿成这样还真合适!”谢宛飏拍着巴掌。前仰后合地大笑道。 “别逼我揍你!”白兔涨红了脸,眉梢竖起,怒气勃发。明明是在生气。却因为那柔媚的打扮如一朵春醉海棠般媚态横生,娇俏动人。 “三、三奶奶,”萍儿躲在徐镜儿身后,惊骇地瞪圆了眼睛,“是、是白公子!” “……”徐镜儿嘴唇动了动。她已经被惊呆得直接石化了。 白兔冷冰冰地瞅了聒噪的萍儿一眼,把萍儿吓得浑身一颤。目光从白兔身上移开。然而一抬头,却忍不住芳心一跳,低呼道: “好俊俏的公子!” 几人微怔,同时向远处望去。只见一名清雅绝伦的翩翩公子映入眼帘,那公子一身儒雅贵气的紫色长袍,锦衣玉带,乌发似墨,眼眸明朗若星,朱红的嘴唇微微勾起,好似一朵红莲在无声绽放。 谢宛飏眼角抽抽,嘴角抽抽,没好气地道: “什么公子,睁大你的眼好好看清楚!” 萍儿被训斥,满腹委屈地小声道:“本来就是个公子嘛。” 被瞪了一眼,方才不敢则声妖皇太子。 冷凝霜手里拿了一顶帷帽,走过来埋怨白兔道: “你干吗走那么快,也不等等我。” 白兔满头黑线地看着她十分习惯地一身男装打扮,刚想开口,冷凝霜已经把帷帽扣在他的头上。他立刻高声抗议道: “为什么我要带这玩意儿?!” “是你说你要跟我上街的,不戴上,就你这打扮,被地痞流氓盯上,又是麻烦一桩。”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不是说了为了安全,你要变装嘛。你现在好歹是个逃犯,有点自觉好不好。记得出了门千万不能叫‘娘子’啊,你要叫我相公。” “哈?”白兔立刻恼火地掀开帷帽的垂纱,“我为什么要叫你‘相公’,明明我是你相公!” “你现在是扮女装,敬业一点好不好?” “根本不是敬业不敬业的问题吧!”他捏紧拳头抗议。 “就是这个问题。要不然我自己出去,你在家等着?”冷凝霜抱胸,眉一扬。 白兔听了,这才老实下来,委委屈屈地放下垂纱,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了!” 冷凝霜满意地笑笑。 谢宛飏眉心抽抽地打量了一番这对奇葩的夫妻俩,无语地冷凝霜说: “你的兴趣还真特别啊!” 冷凝霜笑吟吟地将手中折扇一展,轻轻摇晃着,扬眉,一派风流模样: “怎么,嫉妒我比你风流倜傥吗?” “怎么可能!”谢宛飏哭笑不得地冷哼一声,然而撇过头,却发现徐镜儿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冷凝霜,于是心里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要出门吗?”徐镜儿含笑轻声问。 “嗯。你站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 “本来想约你一起去集风院看画。你约了人要出门,还是想出去随便逛逛?” “我约了人。不过一会儿就结束了,结束以后可以去集风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门?” “好!”徐镜儿点头笑答。 答得太快了吧? 谢宛飏斜睨了她一眼,对冷凝霜说:“既然这样,那我也去吧。” 冷凝霜没反对。白兔也没反对,毕竟徐镜儿要出门,作为夫君的谢宛飏跟着很正常。 徐镜儿最近和自家娘子的关系变好了,白兔打心眼里希望自家娘子能够正常地多结交几个闺中好友,那才是女人应该做的事。 徐镜儿到底是个传统的女性,让萍儿回房取了条面纱罩上,跟着冷凝霜出了门。 走在喧闹的大街上,于是就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 冷凝霜和徐镜儿走在前头,紫袍少年携窈窕少妇出行,身旁还跟着一名貌美的丫鬟。 而在她们后头。另一个华衣公子并一名虽然头戴帷帽,却仍掩不去风流绝美的小娘子款步慢行,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沉睡的血族公主。 此时的白兔和谢宛飏其实万分悲催。为毛他们要走在一起被人家误会,而前面那两个却如此和谐,难道她们就不觉得别扭吗?! 白兔内牛满面地想,果然让娘子结交闺蜜神马的还是算了吧,他放弃! “前些日子从丽州到平州的路上传来消息。说一伙将近二十个人的盗匪在叶马坡的树林里被杀了。”谢宛飏忽然低声开口。 “是吗?”白兔淡道。 “上次你问我在子临街袭击小霜的那些人的去向,而死的那十来个,恰巧就是在子临街袭击小霜的那些人。”他意有所指地哼笑道。 “那还真是巧。”白兔淡漠地敷衍了句,顿了顿,咬紧牙道,“我说你。别对别人的娘子开口闭口地叫‘小霜’!无耻!” 谢宛飏折扇一展,偏过头装没听见。 茶楼一直都是信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坐在茶楼里就能感觉到北山矿场五百人越狱的消息对丽州百姓来说影响力究竟有多大。几乎每一桌都在谈论这件事。甚至还传出来许多夸张的流言。可总结起来的中心思想就是,上到商贾儒生下到贩夫走卒对乔知府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不满极了,只是有人敢怒不敢言,有人却敢直言大骂知府衙门罢了。 谢宛飏、白兔和徐镜儿坐在屏风围成的一个小隔间里,远远地看着冷凝霜单独坐在楼梯旁啜饮一杯碧螺春。不久。一个络腮胡汉子从楼下上来,冷凝霜招呼了他一声。双方愉快地寒暄几句,汉子坐下咕嘟嘟灌了一杯茶,和她热络地聊了起来。 谢宛飏眼眸微眯:“那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是谁啊?” “知府衙门的副捕头胡大。”白兔捧着热茶,隔着面纱慢悠悠地喝着。 “对,就是他!”谢宛飏一拍手掌,顿了顿,狐疑地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乔夫人派了胡大来‘绑架’我家娘子,然后他们就认识了。”白兔平板地回答。 谢宛飏嘴角抽抽:这样也能结交上?!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喝着茶,不久,胡大告辞,冷凝霜从那桌站起身走回来。 “怎么样?”白兔替她倒了杯茶,问。 “有一伙人落草为寇,流窜作案,知府衙门派出官差几次围剿都没有成功。虽然以往看护衙门内院的官差也都派了出去,但近几日内书房的守卫却比往日更加严谨。”冷凝霜啜了一口茶,笑说,“乔知府还真是个谨慎的人啊,怕有人会趁乱浑水摸鱼。” 谢宛飏瞥了她一眼:想浑水摸鱼的人就是你吧! 然而守卫得越严谨,越能说明知府衙门的内书房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向茶博士要了张纸,她迅速将刚刚从胡大口里得知的信息与从谢宛飏那里得到的知府衙门内院地形图结合起来,重新画了一张。 “这是什么?”谢宛飏惊诧地问。 “知府衙门内书房巡防图。” “你是怎么得到的?!”他震惊地追问,“他卖给你的?” “怎么可能!是聊着聊着套出来的,虽然只是粗略的信息,不过有胜过没有。”她淡然地笑道。 谢宛飏瞠大眼睛,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第一百零三章 昔日恋人 喝完茶之后,一行人离开茶楼,继续在城里繁华的大街上转悠。 路边的小摊子正在卖炸得酥脆的肉丸子,黄澄澄亮晶晶的,外焦里嫩,干香适口,散发着极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冷凝霜知道白兔喜欢吃这玩意儿,从荷包里掏出铜板给了摊主,买两串肉丸子递给白兔极品美女养成系统。 白兔愣了愣,本以为她一直在前头走半天没来理他是把他忘了,原来她还惦记着他呢。不愉快感顿时烟消云散,他接过来,在垂纱底下笑得见牙不见眼。 冷凝霜回过头,见徐镜儿正好奇地盯着肉丸子瞧,仿佛觉得十分新鲜,就又掏钱买了两串递给她,亦拿了两串递给同样好奇的萍儿。 萍儿没想到还有她的份儿,欢天喜地地大吃起来。 徐镜儿没料到她也会买给她,举着两串炸肉丸,傻傻地望着冷凝霜。 “你不喜欢?”冷凝霜不解地扬眉,她刚刚的表现明明就是跃跃欲试想尝一尝嘛。 徐镜儿回过神,急忙用力摇摇头,冲着她温婉一笑:“谢谢。” 冷凝霜友好地笑笑。 谢宛飏看了看白兔,又看了看徐镜儿:他们全都有份儿,就连萍儿一个丫鬟也有份儿,却独独遗漏了自己! 心里又窝起一股火,这不是一两串丸子的事,而是他彻彻底底地被她无视了,或者说他压根就不被她重视。也许在她心里,他就是个跑龙套的,所以她才会连买一串丸子都想不到他……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深深地唾弃有这种不潇洒想法的自己,他很厌烦这样的自己…… 可他还是很在意那两串丸子! 绿云立在一旁,万分同情望着自家三爷的情绪在无声地剧烈波动着,伤脑筋地叹了口气。 徐镜儿看了谢宛飏一眼,分出手里的一串丸子。很友善地递过去: “三爷,要吃吗?” 谢宛飏狠呆呆地瞪着那串炸丸子,顿了顿,脖子用力一扭,摇着折扇冷声道: “爷怎么会吃这么廉价的玩意儿!”语气里满是轻蔑。 “是吗?”徐镜儿不以为意地眉一挑,手收回去,撩开面纱自己吃了。 谢宛飏见状,更觉得火大,用力瞪了她一眼,摇着扇子哗啦啦地扇风。 绿云更加伤脑筋地垂下头。再次叹了口气。 冷凝霜没有关注这边的情况,因为她正注视着不远处一品斋门前的一辆马车,忽然拍了拍正在专心致志咬炸肉丸的白兔。狐疑地道: “那边那个好像是满贯姐啊。” 白兔微怔,掀开脸上的垂纱,果然看见钱满贯从一辆油壁香车上下来。马车下站着一名两鬓斑白的儒雅男人,那男人欲伸手去扶钱满贯,钱满贯却并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进了一品斋。 那个男人尴尬地缩回手,跟上她进入酒楼。 “苏通判?!”谢宛飏上前半步,眼眸眯了眯,一声低呼。 “咦,那个人长得好像钱大哥!”白兔忽然指着一品斋对面鸿宾楼门前的柱子后头,惊讶地说。 冷凝霜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无语地道: “那个本来就是钱大哥。” 说罢走过去,拍了拍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往一品斋里头瞧的钱胖子: “钱大哥,你在干吗呢?” 钱胖子被吓了一大跳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气温炎热又因为跟踪时过于紧张,流了一脑袋的汗,回过头,冲着冷凝霜几人尴尬地笑了笑。 在鸿宾楼的二层包厢临窗坐下,谢宛飏点了一桌子酒菜。 钱胖子坐在窗户边上。一手握着酒杯,往对面的一品斋张望了一会儿。见对面窗户紧闭,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后又惊觉自己的沮丧影响了其他人,急忙回过神,憨憨一笑。 “钱大哥,你在跟踪满贯姐?”冷凝霜扬眉问。 钱胖子一阵尴尬,顿了顿,灌进去一杯酒,讪讪地笑答:“我只是有点担心满贯。” “钱夫人与苏通判是旧识?”谢宛飏好奇地问。 钱胖子见问,又是一阵语噎,然而见他们齐刷刷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说明。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点苦闷,也想找人诉说心情。于是又灌进去一杯酒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沉声道: “苏通判是满贯过去的意中人。”他冷笑一声,“当时那小子只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本来想上京赶考,却因为盘缠被偷光,自己又大病一场错过了科举日期,身无分文沦为乞丐。是满贯把他捡回去,请医问药治好了他的病,又供他读书一直到再次举行科举时。明明说好了等到他考取功名就会回来娶满贯,谁知道他考取了功名之后,却娶了恩师的女儿。” “真是太过分了!”徐镜儿一声低呼,义愤填膺。 “人渣!”白兔不屑地冷哼一声。 钱胖子听见熟悉的声音,诧异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小娘子,经过仔细辨认,好半天终于看清了这个小娘子原来是白兔! 一口酒呛得他直咳嗽,结结巴巴地道:“小、小白?你怎么弄成这样?!” “他在躲避追捕。”冷凝霜小声回答。 钱胖子闻言,愣了一愣,明白过来,凝重地点点头,不再纠结白兔的装扮。 “既然已经分开了,那苏通判还来找满贯姐是为了什么?”冷凝霜继续问道。 钱胖子握紧了酒杯,抿了抿丰厚的嘴唇,良久,浩叹一声,语调里是满满的复杂: “造化弄人,苏通判得罪了皇上,被从御史一路贬官,而今成了通判。他夫人也因为在路上奔波吃苦,一病不起,大半年前已经过世了。苏通判大概是一直觉得对不起满贯,所以来找满贯,希望满贯能答应给他做继室。” “钱夫人她不是你的夫人吗?”徐镜儿疑惑地问。 一语戳中了钱胖子的痛处。他苦笑了笑: “我们又没有三媒六证地成亲,她哪会是我的夫人!” “可你们不是……你们……”徐镜儿下意识追问,顿了顿,忽然脸色泛红,对自己的八卦有点不太好意思,小声问,“是你不肯和她成亲?” “是她不肯。”钱胖子落寞又略微感伤地浅笑道,“中意满贯的人很多,当年赎身的时候,好多达官贵人都要纳她为妾。她之所以选择跟我走。大概是因为觉得我不会做她不喜欢的事吧。其实她心里一直想着苏通判,每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保准会喝个酩酊大醉。上一次苏通判去满贯火烧。时隔十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满贯她当时的反应相当激烈冲吧,腹黑妈咪最新章节。” 他嘿嘿憨笑着摸着后脑勺,有些窘迫地道: “我之所以跟着她来,是因为担心她再次受骗。如果苏通判真的能够娶她当继室,到那时我也能真正放心了。” “放心地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啊?”白兔无语地问。 钱胖子苦涩又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个厨子,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满贯却能写会画。苏通判很有学问,以前最能和满贯谈到一起去的就是苏通判了。我不行的,满贯和我在一起总是很无趣。”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明明写满了悲伤与落寞,却仍旧嘿嘿憨笑着,低下头去。像一只正陷入苦情却努力想振作的大型流浪犬。 在场的人全被他略微哀伤的情绪感染。 “若是她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和你过十多年。十多年不是小数目,人生有几个十多年。”冷凝霜淡淡地说。 钱胖子觉得她是在安慰他,感激地笑笑: “这我也知道,可和苏通判一比。果然我还是配不上满贯。如果满贯真的想要去给苏通判做继室……我也会支持她的,只要她高兴。” 只要她高兴! 他只是想要这个而已! 满屋子人全望着他。徐镜儿和萍儿甚至感动得红了眼眶。 “可我总觉得苏通判不像个好人。”谢宛飏抱胸,忽然开口道,“别看他长得一脸正气,骨子里却滑头得紧。喜欢耍小聪明,还像根墙头草似的完全没有自己的立场。虽然是有些歪才,可贪图小利,没有长远眼光,擅阿谀奉承。他之所以被贬官,就是因为奉承皇上没奉承好,引皇上动怒,才被贬官的。” “这么说不是什么好人。”徐镜儿轻蔑地道。 钱胖子听他们这么说,顿时又纠结起来,狠狠地抓了抓头发。 彼时。 一品斋二楼。 苏通判一把握住钱满贯的手,语气真挚地说: “满娘,我是真心觉得对不住你,是我不好,是我贪图名利、忘恩负义。可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若我当时不肯遵从恩师的要求娶了丰儿,恩师一定会因为气愤处处打压我,那我的仕途就根本没法走了。我知道我当时不该只想着仕途,一切都是我的错,这十多年来我真的真的很对不住你。满娘,原谅我吧,从今往后的日子,我想好好地补偿你。” 钱满贯表情冰冷地看着他,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无视,可她做不到无视。 她努力绷紧面部表情,却束缚不住颤抖的眼波。直到今天,对眼前这个人浓烈的恨意仍旧让她身上的骨头微微作响。 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霍地站起身,双手虚扶着桌角,勉力冷漠地说: “已经十多年了,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我今天之所以答应和你见一面,是因为已经受够了这些日子你的纠缠。我现在正式地回答你,自从十二年前你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从今以后,我和你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想续弦,你还是找别人吧。” 说罢,毫不留情地转身,大步离去。 如果能忽略掉颤抖的指尖的话,这一场拒绝她做得相当完美。 第一百零四章 机会来了! 钱胖子坐在鸿宾楼二楼,眼看钱满贯这么快便从一品斋出来,心头一跳,霍地站起来,匆忙说了句: “我先回去了。” 转身,颤颤巍巍地往下跑,把木质楼梯震得也摇摇晃晃的。 剩下的人全都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冷凝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蒸鲤鱼放进白兔的碗里,白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宛飏坐在对面看着,眸子黯了黯。 徐镜儿突然搛了一朵凤尾菇放进冷凝霜的碗里,见她望过来,轻轻一笑: “你喜欢吃这个吧?” 冷凝霜愣了愣,含笑道谢。 谢宛飏眉角抽了一下,忽然问徐镜儿: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你们很熟吗?” “之前一起吃过几次饭,她不喜欢荤菜,偏爱素食,尤其喜欢菇类和叶菜类。”徐镜儿笑答。 谢宛飏看了她一会儿,又问:“那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徐镜儿微怔,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笑答:“……红烧猪蹄?” “原来你喜欢吃红烧猪蹄啊,幸好你的爱好不像你的为人一样矫情。”白兔一边啃着入口即化的红烧猪蹄,一边说。 “少拿话讽刺我浴火重生西路军。”谢宛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满头黑线地冲着徐镜儿道,“鬼才喜欢吃红烧猪蹄!” 徐镜儿正在和冷凝霜轻声闲聊,压根就没留意他在说什么。 从鸿宾楼出来,顺路去集风院逛了一圈,因为笑笑生的春宫卖到断货而笑得合不拢嘴的岑老板没认出白兔,倒是拦着冷凝霜唠叨了好一会儿,大意是加大产量,价钱好商量。 离了集风院时。日头已经开始往西边偏。 集风院门前的道路窄,马车进不来,几个人正要走到街口乘马车回去。 不料一个马贩子赶着四五匹骏马路过,那四五匹马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走到半道时突然受到惊吓四散逃开。 这条路的行人也多,大家一见马惊了,人群顿时也慌乱起来,全都没头没脑地开始逃。 现场乱作一团。 冷凝霜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徐镜儿躲到一边去,才免去被马踩伤的危险。然而等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她们比刚刚走出老远,白兔和谢宛飏已经不见了。 “往前走走吧,他们一会儿肯定会跟上来的。”冷凝霜松开徐镜儿的手说。反正这条路是笔直的。马车就在前头街口,白兔他们不见了她们,必会径直找过来。 徐镜儿点点头。 两人也不急,缓步前行。 徐镜儿鲜少出门,更很少在外面走路。对什么都感兴趣,一边跟着她往前走,一边好奇地往周围热闹的小摊子上张望。 心不在焉地走路最危险,也不知道是对面的人有意撞上来,还是真的不小心,双方撞个正着。 徐镜儿撞疼了鼻子。哎呦一声,被反弹得倒退了两步,被萍儿扶住。 定睛一看。对面一个尖嘴猴腮,油头粉面的“瘦猴儿”正捂着胳膊咿咿呀呀地叫痛。后面两个汉子均彪悍壮实,凶神恶煞。 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冷凝霜觉得八成是从牢里跑出来的那种。 萍儿一见有人敢冲撞她主子,上前护崽老母鸡似的遮住那些男人色迷迷地盯着徐镜儿的视线。竖起眉大声骂道: “看什么看,哪里来的登徒子。冲撞了我们奶奶,竟还敢如此无礼,小心我们三爷回头挖了你们的狗眼!” “萍儿!”徐镜儿皱皱眉,低声训斥。 “哟哟哟,好利嘴的小丫头,明明是你们上赶着对老子投怀送抱,竟还责怪起老子来了,莫不是新花招,想吸引老子的眼光么?” 瘦猴儿望着徐镜儿面罩轻纱的美貌,目中顿时泛上一丝贪婪,面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笑嘻嘻地出言调戏。 后头两个恶汉全被他赤裸裸的言语轻薄逗得猥琐地大笑起来。 “你放肆!”萍儿更怒了,不顾徐镜儿的阻拦,瞪圆了眼睛高声道。 冷凝霜无语,这丫头护主的忠心没得说,可搞不清状况这一点回去应该好好教育一番。 “小丫头没规矩,我只找你主子说话。”瘦猴儿笑吟吟地将目光落在徐镜儿脸上,轻佻地笑着,露出两排大黄牙,色迷迷地伸手就要去捏徐镜儿的下巴,“小娘子,撞了人又恶声恶气,让哥哥我这心里很生气。好在你模样水灵灵的,若肯陪哥哥好好玩玩,泄了这股怒气,哥哥我就不再追究了,如何?” 徐镜儿哪见过这种流氓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势,脸涨红,见他伸出手来,下意识往后退都市透心术全文阅读。 萍儿也吓傻了,她只在内院待过,哪见过真正的痞子流氓,上前想拦却被后面的大汉一巴掌扒拉一边去。 瘦猴儿的手刚要触上徐镜儿的下巴,忽然,一只细嫩的手将他的手腕紧紧扣住。 他心头一凛,用力挣脱了两下,硬是没挣脱开,下意识扭过头。 冷凝霜微笑道:“这位壮士,撞到了你是我们不对,我向你道歉。” 瘦猴儿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小公子,轻蔑地冷哼一声: “道歉?老子最恶心你这种酸了吧唧的书生,这小娘子是你媳妇?老子不用你道歉,只要把你媳妇借老子玩玩,老子就什么也不计较,否则别怪老子请你吃拳头!” “抱歉,贱内恕不外借。”冷凝霜淡答。 徐镜儿慌乱地拉着萍儿的手,惊恐地瞪着这危险满满的场面。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冷凝霜云淡风轻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瘦猴儿,一记硬拳挥过来。 冷凝霜眼眸一闪,不耐烦地收回唇角,扣住他的拳头,在瘦猴儿的瞠目结舌与用力反抗下,逆时针旋转。瘦猴儿顿时疼得哇哇大叫。 冷凝霜紧接着一记狠拳击出去,正中瘦猴儿的脸颊! 瘦猴儿原地旋转了半圈,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另外两个恶汉见状,互相对视一眼,挥着拳头,哇呀呀地冲上来。 冷凝霜弯下身子躲开危险的一击,一个错身冲上前去,拳头狠狠地击中恶汉下腹部的最薄弱处。 那恶汉薄弱处吃了一记重拳,疼得半天没缓过劲来。 另一个人见状,怒气勃发地奔上来。从后面勒住冷凝霜的脖子。 徐镜儿紧张害怕得啊地一声尖叫。 冷凝霜一脚踩在对方的脚面上,紧接着一记后肘击脱离他的钳制,回过身。抡圆了胳膊,一记满满的右勾拳打出,对方瞬间倒地不起。 “小心后面!”就在这时,徐镜儿高声惊叫着提醒一句。 冷凝霜还没有回身,一阵破空声划过。瘦猴儿只觉得手背剧痛,一个没握稳,手中刚操起来的木棍啪地掉在地上。 那头谢宛飏已经成功料理了一名欲上前抓住徐镜儿的恶徒。 “娘子,我一刻没看着你,你又打架!”白兔冲过来,拨开帷帽上的垂纱。火大地抱怨道。 “别说得我好像经常打架。还有,在街上要叫我‘相公’!”冷凝霜低声说,顺手将他卷上去的垂纱重新放下。 “死也不叫!”白兔扁起嘴。没好气地道。 一拨正在街上巡逻的衙门捕快火速赶了过来,迅速将三个闹事的流氓逮捕。徐镜儿留萍儿说明情况,自己快步走过来,拉起冷凝霜的手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手都红了。刚刚好险!” 她掏出帕子给冷凝霜擦拭因为出拳而发红的指节纯血人王最新章节。 谢宛飏满头黑线,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画面别扭! 捕快们认得谢宛飏和谢三奶奶。眼见谢三奶奶扔下谢三爷,和另一个清俊的小官人举止亲密,全都微微侧目,心想着三少奶奶好大胆,居然当着谢三爷的面给谢三爷戴绿帽。 冷凝霜说了声“没事”就抽回手,抬头对着巡逻队的长官笑说了声: “胡大哥!” 声音一出,所有人都真相了! 嗨,是个女的啊! 胡大乐呵呵地笑道:“哟,白夫人,这可真是巧了。”走过来两人寒暄了几句,接着神秘兮兮地低声说,“这次还真多亏了你。这几个人正是从北山矿场逃出去的其中三个人,抓回去能领份功,到时候我做东请你和你相公来家吃酒。” 冷凝霜满口答应。 就在这时,一个小捕快离老远就大叫着跑过来,近前时被胡大一顿训斥。 小捕快脸涨红,又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胡大先是一凝,而后又是欣喜,匆忙命令其他人押上犯人收队。 “胡大哥,有差事?”冷凝霜眼眸一闪,笑问。 “啊。”胡大笑呵呵地回了句,忽然凑近来,低声笑道,“已经查到逃出去的犯人有一半在叶马坡附近的山上落草为寇,知府大人命令全体整队,今晚全部出动前往叶马坡剿匪。” “知府大人也去?他不是文官吗?” “嗨,说到底起了这事,还不是因为知府大人,他若不出把力,那官位到时候可就真的不保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赶着回去呢。对了,白夫人,你有空不,顺路帮我去我家跟我媳妇说一声,我有差事,估计要个两三天才能回来。” 冷凝霜答应了,嘱咐让他小心。 胡大领着人走后,冷凝霜和白兔对望了一眼。 满贯火烧。 天已经黑了,钱满贯仍旧说不想吃晚饭,坐在卧室里,手握着一枚大红的鸳鸯荷包发呆。 荷包里放了两缕系在一起的头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无论她有多恨,无论她下定了几次决心,这枚荷包始终没有被她丢弃。 少女时的所有美梦全都被缝在了这枚荷包中,而那些美梦,却又在一次次的期盼与失望中被磨得千疮百孔,直到最后,彻底地破碎掉,连灰都没有剩下。 钱胖子敲门进来,端了一碗她爱吃的糯米红枣粥,轻声说: “你胃不好,再不想吃也要吃一点。” 钱满贯已经拉上抽屉,撇开脸没去看他。 钱胖子把托盘放在柳木桌上,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她明知道他正站着望着他,却仍旧没有回头。 良久,钱胖子终于在心里落寞地叹了口气,转身,在拉开门板的一刹那,忽然背对着她低声说了句: “满贯,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行,不用有顾忌。” 说罢,出去,带上门板。 钱满贯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将拇指的指甲微微握紧,她觉得胸口处一阵窒息。 第一百零五章 夜探府衙 ps: 改错字中,请十分钟后再看,或者十分钟后再刷新。 白兔心情不太爽地回到院子,叫小丫头去打盆水,进了房间连衣服都没脱,就迫不及待地弯腰洗去胭脂。 冷凝霜抱胸,背靠在旁边的柜子上,笑吟吟地看着他道: “怎么洗下去了,上了妆多好看!” 白兔用干布巾狠狠地擦着脸,把脸擦得通红,闻言,鼓起腮帮子瞪着她道: “娘子,你在拿我寻开心对吧?!” “我是真的觉得很好看。”冷凝霜盈盈笑说,一手扶在矮柜上,修长的身体前倾,孟浪地捏起他的下巴,漆黑的眼眸波光潋滟地望着他,低幽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调戏,挑逗地笑说,“美人儿,来,让爷做一次吧!” 白兔鼓着脸瞪着她,瞪了她好一会儿,一把推开她的手,生气地叫道: “你果然在拿我寻开心,娘子你这个大变态!” 脚一跺,转身气冲冲地到里间换衣服去了。 冷凝霜忍俊不禁,噗地笑了,他在意乱情迷过后又猛然清醒时的炸毛兔子表情超级搞笑,让她总是忍不住想逗他! 她好像一天比一天恶趣味了! 今夜的知府衙门全员出动,前往城外三百里的叶马坡去剿匪。因为丽州知府衙门手底下的官兵并不多,而且丽州常年的和平,让这些人围剿土匪的战斗能力并不强,这次要剿灭的匪徒又人数众多,因此就连平时只是驻守在知府衙门内院的官兵也有一大半被派了出去。 乔永年是个谨慎的人,即使带领大批人出去剿匪的行动势在必行,可对家里的防卫安排仍务求天衣无缝。府衙内各处大门紧闭,重要的地方也都重点加强巡逻,以免在这个特殊时期被贼人闯了空门。 然而这样的高墙也只能拦得住那些能拦住的。 白兔抱着冷凝霜在高墙与大树之间几个起落。最后落在青色的屋顶上。 今夜的晚风风力不小,冷凝霜裹着一身便捷的夜行衣,长发也已经被黑头巾完全包起,安静地蜷缩在白兔的怀里,望着斜对面漆黑一片的书房,等待着屋瓦下五人一组的巡逻队伍过去。 抬头望了望天边小船似的月亮,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寂静之夜清新凉爽的空气,幽幽地叹了句: “月黑风高夜,坐在屋顶上果然很惬意!” 白兔满脸黑线:“娘子,你当你是来游玩的?” 冷凝霜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摸着他的下巴轻声道: “书房门口有两个守卫,你确定你能抱着我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到书房里吗?” “所以我说我自己来嘛。”白兔扁扁嘴说。 “你的确很有偷鸡摸狗的能力,可你的脑子少根筋校园花心高手最新章节。我怕你万一遇上突发状况一时反应不过来,再暴露了目标。若是现在暴露目标,一切都前功尽弃了、到时候恼羞成怒的乔知府说不定会把你发送到西疆大营去当伙头兵,每天要给好几千个人做饭呢。” 白兔嘴角抽了抽:“就算是那样……你干吗非要用‘偷鸡摸狗’这个词?还说我很有‘偷鸡摸狗’的能力?” 冷凝霜手一摊:“抱歉,我一时没想出来别的词。” 白兔无语地叹了口气。 一股清凉的风刮过。在书房门前守卫的两个官兵都不约而同地觉得有点凉飕飕的,下意识紧了紧衣服。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细小的“咻”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腿上僵硬似的麻痹了一下,紧接着眼前短暂性地一黑。伴随着耳朵发生一阵巨大的蜂鸣声。 两个人明明就站在门口,却因为眼前漆黑一片,压根就没看见书房的窗户吱嘎一声敞开。一抹人影嗖地窜进去,紧接着窗户又迅速合上。 这一系列的情况发生下来,只在两三息的工夫。两三息过后,两名官兵的视线恢复清明,耳朵也能正常地听见风声。腿上亦不再有麻痹感,仿佛刚刚的所有感觉只是因为风吹而产生的错觉。 其中一名官兵先抬头看了看同伴。见对方正低着头发怔,便以为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当发怔的那一个回过神,看向另一个人时,另一个人已经抛开狐疑重新站立好,于是他也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眼看长官带领四人一组的巡逻队大步而来,他连忙挺胸抬头地站直身体。 书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白兔楼着冷凝霜蜷缩在窗根底下,见灯笼的火光从窗纸上掠过去,知道巡逻队走了,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冷凝霜坐在地上,靠着白兔胸膛,回味了一下,扬眉,压低声音道: “你不光能偷鸡摸狗,以你的实力,就是去偷皇宫也行了。” “我又不是贼。”白兔无语强调。 “不过乔永年还真是个老狐狸,留下来的护卫全都是随机抽取的,就连谢宛飏都打听不出名单来。本来还想给他们下泻药的。”冷凝霜自语似的咕哝。 白兔闻言,眼一翻,不满地道: “干吗要提谢宛飏,就算他成天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也没多了不起嘛!” 赌气小孩子似的口吻,冷凝霜噗地笑了。 回头环顾四周,这间书房并不算太大,由一道红木隔扇分割成内外两间。外间是个小小的会客厅,隔扇后面才是乔永年处理公文和私务的地方。 屋子里没有灯,窗外的月光也不甚明亮,一片黑沉沉即使离得很近也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 冷凝霜对白兔无声地打了几个手势,白兔会意地点点头,两人匍匐前进,用爬的绕到隔扇后头,以免自己的影子被某些不知名的光线印在窗户上。 大概是汉国很注重反腐倡廉,知府的书房面积并不太大,室内的摆设陈列也极其简单。正中间一张乌木长条桌。上面铺满了书籍和各种处理过和待处理的公文。右边是一片摞满书的书柜,左边墙下是一张半新不旧的罗汉床,上面放着炕桌和两副靠背及引枕。 墙上挂了几幅画,屋子里摆了几只瓷瓶摆件和木雕陈设,简单又不失清雅星华传说最新章节。 冷凝霜从怀里掏出从谢宛飏那儿要来的一颗夜明珠,抓耳挠腮地四处照。 这个是她的失策,她真的没想到在知府衙门没点灯的书房里居然也会这么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即使手中有夜明珠能勉强照明,那点微弱的光芒根本不够看。 她不敢大幅度地移动,生怕因为自己看不清。一个不小心撞到什么,再引起外面官兵的怀疑。 偏过头去看白兔,这一看下巴掉下来了。这货居然想戴了夜行眼镜似的。小心翼翼却又准确无误地拿起桌上的账本翻了翻,复又放下。拿起另一本又翻了翻,再次放下。如此反复几次冷凝霜终于发现,在这么黑的环境下,他居然目能视物! 莫非他是夜行动物托生。即使在半夜三更也能捕到猎物?! 白兔一抬头见她怔住了,凑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冷凝霜回过身,慌忙摇摇头,这件事稍后再说,她今晚是来敌人的地盘内偷东西的,不是来游玩的。她要赶快收心把赶紧把账本解决掉,免得被官府抓住。 夜闯知府书房,若是被抓住。就算乔永年没判她斩立决,估计也会判个流放大漠吧…… 她不想去大漠,一定要快点找到账本才行! 她上辈子也是当过坏蛋的,坏蛋平素会将机密文件偷藏在哪儿,她心中也有几个可疑的地方作为选项。 然而挂画后面、花瓶底下、书柜背后、书柜内部以及罗汉床下全部都找过了。她连紧张带辛苦弄得满头是汗,既没找到账本。也没找到暗门机关。 这知府……当个坏蛋都不合格,这么写隐秘的地方可疑供他窝藏罪证,他居然都没有选!贪官当成他这种业余水准,这个国家绝对要完蛋了! 正在冷凝霜快要恼羞成怒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并没有刻意掩饰的交谈上。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他和门口官兵的对话,大概意思是知府大人让他回来拿东西。 也就是说,有人要进来了! 不会吧?! 冷凝霜心头一凛,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焦急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这间书房小得站在室内任何一角都能一览无余,根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若那个人要进来,她和白兔暴露无遗。对方再一大喊捉贼,他们夫妻俩估计就要被流放到大漠了,到那是大兔和二兔一定会被卖掉吧…… 万一被卖去小倌儿馆…… 她正在嘴角抽搐地想着,忽然腰间被人一揽,紧接着身子悬空。再回过神时,人已经落在头顶的房梁之上,被白兔紧紧地搂在怀里。 于是冷凝霜觉得刚刚的自己有够白痴的。 门吱嘎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一个瘦子从外边进来,一身正义凛然之气,不愧是以正常方式进来的。 房门复又被关上,那人穿过隔扇来到里间,走到书桌前,掏出火折子点燃灯盏。 昏黄的火光被从窗缝里进来的风吹得颤了颤,映在来人的脸上,冷凝霜和白兔伏卧在房梁上,小心地探头往下看,均不由得愣了一下。 来人他们认得,竟是已有过几面之缘的苏通判! 然而更让他们发愣的是,这个苏通判虽然是光明正大进来的,可是在放下灯盏之后,他的动作与冷凝霜二人刚刚的动作极为相似,偷儿似的在书案柜子之间翻个没完! 第一百零六章 无耻勾当 苏通判在书桌上东翻西找了好一会儿,却一无所获。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喘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开始了新一轮的地毯式搜索,连凳子腿底下都没有放过。 冷凝霜和白兔面面相觑,这人到底在找什么? 就在这时,苏通判的呼吸声明显出现一个欣喜的起伏,站在墙角的一个花瓶架子前,花瓶已经被他挪开,摆放花瓶的花架台面上被他掀开一个暗格。 他欢喜地从里面取出一本湛蓝封面的卷册,草草翻了翻,确定的确是自己要找的那一本,便从怀里掏出一卷蓝布包裹好,小心翼翼地揣起来。重新走回书案前,又拿了一本册子在手里,这才吹灭了灯,大大方方地走出书房。 冷凝霜抚额叹了口气,没想到机密文件居然会被放在花瓶底下! 外边传来苏通判的声音,他召集了守卫书房的官兵,嘱咐他们今晚一定要打起精神,小心贼人。 冷凝霜扬眉,他还真是个好人儿啊! 白兔看了冷凝霜一眼,夫妻俩似乎心意相通,她在想什么,不用说出来他就能够会意。 冷凝霜对着他微微点头,于是白兔便揽住她的腰肢,足尖一跃,趁着守卫全都聚集在正门前的工夫,一股烟似的悄无声息地顺着侧面的窗户飞了出去。 苏通判出了知府衙门,在门口乘了马车,径直往西城门去。 西城门内,乔知府已经集结了丽州城的大部分官兵,预备出了城向西边的叶马坡进发。 苏通判离老远下了马车,步行走进火把通明的队伍里,来到乔知府的马前先行了个礼,再将手中的册子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和白兔趴在对面屋顶上的冷凝霜这才得知。原来苏通判刚刚的确是奉了乔知府的命令,去书房代替他取东西的。 这应该算是以公谋私,顺手牵羊吧? 她冷冷一笑,望着乔永年那张憔悴的老脸在下属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 这个老家伙一定想不到,自己眼前这个忠诚的副手已经在暗中背叛了他…… 今夜的火把在风的吹动下很是精神抖擞,可前去执行任务的官兵们却不太有干劲,踢踢踏踏地跟着乔知府的高头大马出了西城门,逶迤着往叶马坡去了。 苏通判站在城墙边上,一直目送着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出城门,才命令守城士兵将大门重新关好。打着官腔简单地检视了一番之后。他再次登上自己的马车向城南驶去。 苏通判只是个七品官,破旧的马车极为低调地行驶在黑漆漆的道路上,由两匹又老又瘦的马拉着。那速度极慢。估计连驴跑起来都比它快。 白兔抱着冷凝霜如履平地一般地跳跃在各个房顶之间,紧跟着苏通判的马车,向同一个方向行进花花干警全文阅读。 冷凝霜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鼻尖是他清新恍若桃花香的味道,风从前方呼呼地刮过来。拂过她的脸庞,凉凉的。 抬头仰望天空,只见那弯弯的月亮四周飘荡着不少轻薄的浮云,遮着月影,使那月亮看起来越发暗黑,天象诡异异常。 白兔抽空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冷吗?” 冷凝霜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问: “我重不重。你快抱不住我了吧?” “我正想说呢,娘子你太轻了,回去要乖乖地多吃点肉,免得风一吹就被刮跑了。”白兔怕风吹凉了她,努力将她搂紧。说。 讨人欢心的话用认真正经的语气说出来,的确让听的人心里很舒坦。冷凝霜噗地笑了。 苏通判的马车在城南的树林前停下,马车夫准备好垫脚凳,小心地扶着苏通判下了车。 苏通判一面整理了一下衣冠,一面警惕地四处看了看,见周围一片寂静空无一人,这才命家丁在前头提着灯笼,大步踏进稀疏的树林里。 深更半夜独闯树林,非奸即盗! 白兔依旧怀抱着冷凝霜,没有让她下地。 冷凝霜也觉得窝在他怀里最好,这种时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这么黑的晚上又没个好眼神,万一踩到了枯枝烂叶什么的,惊动了前方的人,那就前功尽弃了。 这一片树林中的树木生长得并不算密集,却棵棵都是参天古树。正值夏末,古树的树冠绿叶交错,茂密葳蕤。风一吹,枝叶之间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脆响。 白兔抱着冷凝霜在树冠之间利落地跳跃前行,远远地跟踪苏通判。 一片漆黑之中,自上而下望去,那一盏红灯笼极为醒目,即使没有离得太近,也能很清楚地第一眼便锁定住。 苏通判向树林深处前行了约莫半刻钟,远远地便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传来。 再往前行了二十来步,一条清澈的小河横亘在眼前,三四盏通红的灯笼如萤火虫一般,在微风中轻微地跃动。 一个矮胖子面朝小河负手而立,周围三四个衙役全都提着灯笼,垂首屏息地候着。 因为光线太黑,冷凝霜和白兔即使蹲在附近的树上,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又不敢离得太近,怕被人发现。 苏通判远远地望见那矮胖子的背影,脚步顿了顿,重新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大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个礼,道: “下官参见大人!” 矮胖子背着手,回过身来,似压根没把苏通判放在眼里,声音淡淡的,调子有些发尖: “东西拿到了?” 这嗓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大人,刚刚拿到手。”苏通判恭顺地回答,从怀里摸出那只蓝布包,弯着腰双手呈了过去。 矮胖子接过来,扯开那蓝布包,取出里面湛蓝封面的本子。 早有手下提了好几盏灯笼凑过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粗略地翻了几页之后,矮胖子幸灾乐祸地哼笑一声,带着一丝不甘与仿佛胜利报复了之后的快意,冷笑道: “有了这本账册,乔永年那个老家伙这次一定跑不掉了末世随身小空间最新章节!胆敢打北山矿场的主意,就连赵洪发也要跟着他吃不了兜着走!到了那个时候,丽州知府的位置就是我的了!哼,哼,呵呵哈哈……” 畅快的大笑声在被晚风吹拂的树林里有点像猫头鹰在叫。 冷凝霜的心微微一沉,她听出来了,这个矮胖子正是当初与赵洪发、乔永年对谢宛飏进行三堂会审的方知州! “方大人,”苏通判见他心情正好,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邀功道,“这可是下官费了好大的劲,在乔知府的书房里找到的。如果被乔知府知道下官背叛了他,他一定会让下官死无葬身之地。能为洪大人和方大人尽忠下官甘之如饴,只求大人能将这话也带给洪大人,让洪大人知道下官对于他老人家是绝对忠心的。” 说了这么长一番话,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们别忘了他的功劳。 方知州做了几十年的官,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苏通判的意思。他轻蔑一笑,打着官腔哼哼了两声,漫不经心地道: “我会在洪大人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洪大人记下你的功劳。洪大人与赵洪发宿仇已久,这次乔永年捅下这么大的篓子,对洪大人来说正是好机会。 只要洪大人有了这证据,向皇上参赵洪发一本,到时候我升任広平府知府,丽州知州的位置我会向洪大人进言,让他提拔提拔你。” 苏通判心中暗喜,极尽奉承地深深做了一个揖,含笑道: “下官多谢方大人提拔。” 方知州满脸得意,仿佛自己的心愿已经实现般畅快地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拳头放在嘴边清了清喉咙,问: “对了,那个女人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苏通判心脏微沉,很为难似的结结巴巴地道: “这个……下官……” “什么这个那个的!”方知州不耐烦地道,“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个窑姐儿,也至于你这么不爽快!我知道你心里还念旧情,可十几年前洪大人还是広平府知府时,就对满娘迷恋得不行。当时满娘心高气傲,对洪大人百般不理,直到洪大人升任河西省布政使,离了丽州去上任时也没得满娘青目。这件事洪大人至今耿耿于怀。 你若是将满娘弄到手,再送去给洪大人当妾室,洪大人一高兴,必会大力提拔你。这件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个过去被千人骑万人摸的婊子而已,只要你升了官,想续弦谁家的小姐不行。你若是连这点都想不通,也难怪你会从堂堂御史落到现在这种下场,那本官就算白看中你了,你也不值得提拔!” 苏通判心里一个激灵,慌忙长长地做了个揖,沉声道: “方大人息怒,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个不干不净的婊子,下官又怎会舍不得。大人放心,下官必会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了下官,到时候管教好了规矩再送去给洪大人,必能讨洪大人欢喜。” 方知州这才转怒为喜,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道: “你能明白就好。时辰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 “是,下官告退。”苏通判始终弯着腰,拱手回答,向后倒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ps: 本卷即将结束,明天将会开始下一卷,平静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喽!(n_n)~ 第一百零七章 腹黑娘子 他们口中的满娘自然就是钱满贯了。 冷凝霜的眸光黑沉下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说的不是方知州,而是苏通判。 不管两个人过去的感情怎么样,钱满贯是苏通判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十二年前当个负心汉也就算了,十二年后不仅不知悔改,竟然还变本加厉要当个欺骗感情的人口贩子! 人渣超级全职业大师! 白兔同样很气愤,他心里对钱满贯和钱胖子很喜欢,钱胖子和钱满贯也是他们夫妻俩在兴隆县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苏通判那个魂淡不仅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居然还在背地里怀着那么龌龊的目的,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眸光森冷地向树下望去,那伙人正准备着要离开。 咻咻咻咻几声,呼哨的风被撕碎成几片。 方知州和几个衙差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太阳穴上一麻,眼前一黑,齐刷刷地昏倒在地。 异常的响动惊起了林中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嘎嘎嘎地朝天空飞去,配合着嗖嗖的冷风声,让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一片沉寂过后,白兔在确认了现在下去不会出现意外,这才搂着冷凝霜轻盈落地。松开她的腰肢,奔上前去夺走方知州手里的账册。 冷凝霜一边搓着胳膊上被毒蚊子咬出来的超大扁疙瘩,一边没好气地讥讽道: “真是!大夏天的,居然还装神秘,学人家在荒郊野外秘密接头,还是在水边,就不怕被蚊子生吞了吗,害我被咬了一身包!” 白兔将账册揣在怀里,闻言走过来问: “娘子你被蚊子咬了?咬在哪里了我看看。” 冷凝霜把手腕伸过去。上面果然肿起了指盖大小的红疙瘩。 白兔用手搓了搓,冷凝霜胳膊一颤,只觉得痒得钻心。 白兔看了她一眼,忽然抬起她的手腕,嘴唇凑过去,伸出舌头在她被蚊子叮咬的地方舔个没完。 舌尖扫过本就瘙痒的红疙瘩,让冷凝霜痒到了心包里。她不由得颤了颤,满头黑线地道: “你干吗?!” “消肿啊,蚊虫叮咬,舔舔就好。娘子。你还有哪里被咬了,我帮你舔舔。”白兔十分热心地笑说,凑过来摸着她的脸道。“脸一直露在外面,肯定也被叮咬了吧,我帮你舔舔。”说罢,在她的脸颊上舔了一下。 你是狗吗?! 荒郊野外的,冷凝霜被他湿漉漉的舌头弄得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推开他,满头黑线地道: “不用了,脸上没有。这里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 “哦。”白兔顺从地应下,伸出手臂,十分神勇地打横抱起她。 “你抱了我这么长时间也该累了。咱们找个安全不容易被注意的地方,歇一会儿再回去吧。”他突然抱起她,让冷凝霜措手不及地一慌。急忙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跃起的瞬间说。 白兔笑嘻嘻地答应了。 安全又不容易被注意的地方…… 为什么要选在青楼的屋顶上?! 冷凝霜满头黑线地捂脸,下面的莺莺燕燕真是吵闹! “娘子。若周围太寂静,我们坐在屋顶上很容易被人发现的。若是平时被发现倒没什么,可今天还是小心一点好。这里是晚上唯一还在营业的地方。又这么热闹,坐在这里的屋顶上。无论我们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的。”白兔笑眯眯地说。 冷凝霜总觉得他这话很有歧义,抚额问:“你还想在屋顶上做什么?!” “看风景休息啊,如果你想吃宵夜的话,我也可以跳下去给你买回来北宋末年当神棍。”白兔认认真真地回答,问,“娘子,你想吃宵夜吗?” 冷凝霜托腮,缓慢地摇摇头。 一股浓郁的炖肉香不知从哪扇窗子里飘来,钻进白兔的鼻子里。他用力耸了耸鼻尖,忽然对冷凝霜说: “好香的味道,这家酒楼做的菜一定很好吃!娘子,你肯定也饿了吧,我去买宵夜吧。我马上就回来,你要小心别乱动掉下去。” 说罢,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地顺着柱子滑下去。 冷凝霜无语抚额,是他自己饿了吧! 不多时,白兔重新跃上来,抱了一大碗卤肉坐在冷凝霜身边,笑吟吟地夹起一块喂她,再夹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冷凝霜嘴角抽抽,深更半夜吃卤肉,他也不嫌油腻! “娘子,刚刚发生的事咱们要不要告诉满贯姐?”白兔用卤肉将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忽然问。 “满贯姐见过那么多人,苏通判是个什么人品,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冷凝霜淡淡道。 “那她为什么还总是和苏通判见面?” “旧情难忘吧。” “那我们去告诉了满贯姐,让满贯姐知道苏通判的丑恶嘴脸,那样满贯姐就能和钱大哥死心塌地地过日子了。” 冷凝霜眉一挑:“因为在一个人身上受了挫,就退而求其次选择另外一个,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倒是觉得满贯姐宁肯不选择钱大哥,也别是在苏通判身上死了心,才回头去找钱大哥。” 白兔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闷闷地点点头。 一碗卤肉他吃掉一大半之后,心情方才好转,满足地拍拍鼓鼓囊囊的肚子,笑嘻嘻地道: “吃得好饱!” “你都不觉得腻吗?”冷凝霜用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瞧着他。他的胃到底是怎么长的,最爱荤腥,吃多少都不嫌烦,更诡异的是,他居然还不胖。 “不觉得。刚刚闻到那个肉味时我真的饿了,这一碗卤肉吃下去刚刚好。娘子,你吃饱了没?”他很关心地问。 冷凝霜无语地摇摇头。 白兔去还了碗,回来后搂着冷凝霜的腰,几个纵跃便落在谢家内院。步行回到梧桐院,刚踏进门槛。却见房间内灯火通明,间歇传来二兔咯咯地脆笑声。 “这么晚了,二兔怎么还没睡,谁在逗他?”白兔狐疑地自语了句,撇下冷凝霜大步奔向卧室。 蜡烛被风吹动,啪地爆了个灯花。 大兔安稳地睡在床里,谢宛飏坐在一张椅子上,抱着精神奕奕的二兔,一颠一颠地跟他玩飞高高的游戏,把二兔逗得淌着口水哈哈地乐。 白兔这下不爽了。这货勾引他家娘子不成,现在居然又趁他不在跑来勾引他儿子: “你怎么在这儿,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吵着二兔。不让他睡觉,他跟你有仇啊!” “你少不识好人心,二兔见你们都不在哭个不停,嬷嬷来找我,我才过来哄他的。”谢宛飏压根没把他瞧在眼里。用眼皮子夹了他一下,就将目光落在随后进来的冷凝霜身上,含笑问,“还顺利吗?” 冷凝霜含糊地嗯了一声超级因果抽奖仪。 二兔不再啃谢宛飏的上衣,很欢乐地伸出手臂让娘亲抱。冷凝霜把他接过来,对谢宛飏微笑: “真是辛苦你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往京城押运生铁的队伍后天出发,估计天黑时会在南关岭夜宿。” 冷凝霜会意地点点头。 “还有这个,”谢宛飏从怀里掏出一张陈旧粗糙的纸。“这就是当年陈公子娘子被污后,他在悲愤之下写给乔知府的血书。哪知乔知府却视而不见,最终还是判了凶手无罪。我费了千辛万苦才从松州府衙里调出来的。” 冷凝霜面色微凝,接过来展开,看完。收好。 谢宛飏便起身,又逗了逗一直傻笑的二兔。看也没看白兔一眼,温和地与冷凝霜母子道了晚安,就转身出去了。 白兔火大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 “他居然敢忽视我的存在!” “好了好了,你们互相交个朋友不是挺好么,何必见面就吵个没完!”冷凝霜把二兔塞进他怀里,走到梳妆台前解了头巾。 “朋友?和他?哈!”白兔仿佛听到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一样,长长地冷笑了声。 冷凝霜无语地叹了口气。 一日后,南关岭。 夜幕降临时,南关岭的山坡上驻扎了由几百人组成的押运队伍。 这些人是由乔永年指派,押送着北山矿场今年的全部矿产以及账目的收支情况,前往京城,准备重新检验计算过后,确认准确无误了,再直接录入国库。 已经被做平的账本由领头的长官孙一收着,预备进京之后上交,作为北山矿场支出与收益的主要依据和凭证。 冷凝霜已经让白兔在早晨时给孙一下了泻药,自打出了丽州城,他就一直腹泻个不停。 这会儿队伍停下来驻扎休息,他却什么也吃不下,肚子里不停乱响,已经往大树后面跑了好几次。 到了睡觉时间,旁边的人全都鼾声如雷,唯有他无法入睡。肚子里又一阵乱响,他烦躁地起身,提着裤子就往树丛里跑。 哪知刚转到背人的地方,忽然,只听嗖地一声细响,紧接着他两眼一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如一捆干柴似的,咚地倒在地上。 白兔搂着冷凝霜从树上跃下来,上前在昏倒的孙一身上摸了摸,将他一直放在怀里没离身的账本掏出来,递给冷凝霜。 冷凝霜唇角勾起,也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和手中的那一本比对了一下,两者的封面完全相同。 她示意白兔将自己拿来的账册重新放回孙一的怀里,望着躺在地上昏死的人,无奈地笑道: “乔知府也真是不小心呐,三年一次的进京报账,却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呈上去的居然不是已经被做平的账,而是自己手头的私帐。更巧的是,私帐里头居然还有一封悲愤满满的血书,这可怎么是好啊?!” 白兔听着她惋惜的口气,满脸黑线。 娘子果然很腹黑! 第一百零八章 中山恶狼 ps: 红楼计算错误,本以为今天能开下一卷,没想到要收尾的内容太多了。 下一章是本卷的最后一章,都交代完之后就是下一卷了,请大家再耐心一小下下! 换季的时候,钱满贯生了一场病。 何氏医馆的何郎中过来诊治,说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偶感寒凉。然而几贴药下去,烧仍旧反反复复,起了又退,退了又起。 钱胖子心急如焚,每日请医问药,于是满贯火烧停了一大半的外送。 这么反反复复地病着,让钱满贯的心情更加沉郁带着游戏玩修仙。一场细雨过后,天气比往日清凉了许多,她烦闷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 钱胖子推门进来,端了一碗苦苦的汤药,道: “满贯,起来喝药吧。” 苦涩的黄连味道让她头疼得更厉害,皱皱眉: “放下吧,等凉了我再喝。” “那怎么行,昨天你也这么说,可到了晚上你也没喝。快起来,这药我已经凉了好半天了。”把药放在桌上,他走过来拉起她。 钱满贯被他拉起来,心里闷着一口气很烦躁,但却忍耐没发。接过钱胖子递来的汤药,皱着眉一口气喝光。 钱胖子笑呵呵地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梅子,接过碗,用手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他的手又肥又厚,由于常年忙于面案还生了许多剥不掉的老茧,粗糙、龟裂,却有一种能温暖人心的热度。 钱满贯微微晃神。 “已经退烧了,再吃两碗药应该就会好了。”钱胖子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笑说,“这段时间你别想太多。好好吃药好好吃饭,病才好得快。” 钱满贯对他那句“别想太多”感觉有点刺心,仿佛被剥光了展览般地狼狈,偏过头去,淡淡地问: “这两天生意怎么着了?你总围着我,厨房的事怎么办?” “你都病了还想着生意呢。厨房里有阿发他们,被矿场辞了之后,他们全回来了,咱也不缺人手。外边铺子过来订时我回了几家,他们知道你病了。也没埋怨咱们。你就放心吧。” “你居然背着我私自拒绝上门的老主顾!”钱满贯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钱胖子的笑容僵了僵: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这人向来把生意看得比身体还重! 哪怕她这么说,反正那些生意他也拒了。就算她生气,对他来说还是照顾她更重要。也不出言反驳。他摸着后脑勺嘿嘿憨笑起来,从怀里摸出几个青皮小桔子,转移话题,一边剥皮,一边笑道: “这是辉哥儿从山上摘的山桔子。小了点酸了点。吃点酸的病能好得快,你忍忍,吃两个。” 一片桔子被塞进嘴里,钱满贯的腮帮子都被酸麻了,她火大地一巴掌拍过去: “这么酸,你要我命呢!” 钱胖子嘿嘿笑道:“你忍忍。吃了就不会再气喘了。” 钱满贯扭着脸,横眉瞪着他。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两人均是一怔。 钱胖子起身去开门,映入眼帘的人让他心脏微微一沉: “苏通判。” “我听说满娘病了,她如何了?”苏通判斯文地问了句。 钱胖子还没回答,屋内传来钱满贯冰冷的声音: “胖子,我头疼。想睡一下,别让不想干的人来吵我。” “哎。”钱胖子应了。刚想出去把门关上,再请苏通判离开门口到大堂去。 哪知苏通判竟一把推开他,径直进了屋里,含着笑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一边爱现地拿给她看,一边笑道: “满娘,我给你带了些好东西至尊仙皇。你看,这是映月绣楼的软云罗,五两银子一匹,胭脂色最配你。我还记得你以前在常湘苑时,最喜欢穿胭脂色的衣裙;还有这个,这只碧玉珠子是上头大人赏我的,我想拿去替你做一根金钗,你想要什么样式? 这个是一品斋的芙蓉酥。从前你还真是爱吃点心啊,经常叫一品斋给你往常湘苑送点心,其中最喜欢的就是芙蓉酥了对吧?” “是枫糖糕。”钱胖子忽然开口。 “什么?”苏通判一愣。 “芙蓉酥是过去你喜欢吃的,满姐儿爱吃的是枫糖糕。”钱胖子淡淡回答。 钱满贯的脸色很难看,病态的白色中透着青红,头很疼,心里堵了一口气让她越发觉得烦躁。她捂着脑袋,不耐地叹了口气,生硬地道: “我身体不适,苏大人回去吧。东西也都拿走,我虽然过去是个窑姐儿,可现在已经不是了,不配使这些玩意儿。” “满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通判急忙说。 “胖子,送苏大人出去。”钱满贯烦躁地皱皱眉,冷声道。 钱胖子立刻上前遮住苏通判的视线,抓起桌上的东西塞进他怀里,一边用鼓囊囊的肚子把他往外挤,一边客气地道: “苏大人,满姐儿不舒服,不宜见客,您就先回吧。” 苏通判被挤出门,恼羞成怒。 钱胖子把门板带上,回过头,却见苏通判正冷笑着上下打量他。 “我想起你了,你就是以前在常湘苑里被钱妈妈捡回来的那个厨子。”他轻蔑地冷笑了声。 钱胖子见他没有压低声音,皱了皱眉,怕钱满贯在屋里听了烦心,忙离了门口走到角落里。他的出言不逊让他忍不住刺了句: “大人记不得满姐儿的喜爱,倒能记住小人是个厨子,小人惶恐。” 苏通判没料到一个俗人居然也敢讽刺他,恼羞成怒,讥讽道: “哼,满娘的品味还真是越来越差,就算没了我,也不能跟一个臭哄哄的厨子搞在一起,真是丢脸。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钱胖子一听就怒了,他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即使说他配不上满娘他也认了。可苏通判这句话明显是在瞧不起钱满贯,他脸红脖子粗地怒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是你负了满姐儿!你知不知道当年满姐儿等你盼你等了多久,那些达官贵人要赎她,她不肯,那些人就逼迫打骂、百般羞辱。为了你,她不知道流过多少泪,被妈妈数落多少次。甚至不惜以死要挟,让妈妈别再逼她。 为了你,她的身价急速下降。客人越来越少,被常湘苑的其他人奚落,日子过得受尽委屈。可你又干了什么,考取功名另娶他人,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大街上捡回来。你忘了你能考取功名究竟是谁的功劳!” “够了!”他的话像利剑一样狠戳他的肺管子,苏通判怒着一张脸,大声道,“你懂什么?是我负了满娘,可为了仕途,我当初必须要迎娶恩师的女儿。还有。别总是张口闭口说她对我有多大的恩情,她把我捡回去还不是她自己愿意,她花了银子、少了客人也是她自己愿意。我从来没逼过她给我银子。也没拦着她接客。 反倒是她,仗着所谓的恩情,就爬到我的头顶上。我已经认错了,她还想怎么样。说到底,她当初肯供我读书。不也是因为看上我的才华,想等我得了功名都市之恶魔果实。她就能赚个诰命吗。哼,她的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就算是当初,我一个没成过亲的进士,也断不可能娶一个窑姐儿当正房。“ 苏通判因为被指责的羞怒,五脏六腑已经变成了遇到大火的干柴,呼呼地燃烧起来。他额头上全是汗,冷笑道: “还有你,你这个死胖子有什么资格责怪本官,一个臭烘烘的厨子,给本官提鞋都不配!满娘只是和你玩玩,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就你这种货色,还想上花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行!” 他溜圆着眼,挑衅地冷笑道。 钱胖子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鼻翼由于内心愤怒张得大大的。额头渗着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纹路从嘴巴向气势汹汹往前凸起的下巴上伸展过去。 他现在真想揍他,却又怕钱满贯不高兴! 就在他攥紧了拳头,胖胖的胸脯因为忍怒,剧烈地一起一伏时,一个冰冷含恨的声音在背后凛冽地响起: “滚!”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见钱满贯拖着病体,气喘吁吁地扶着墙站着,一双瞳仁可怕地抽缩着,眼内的怒火比炉中的火焰还要旺盛。 钱胖子慌忙过去扶住她,担忧地叫了声“满贯”。 苏通判心下懊悔,刚刚一时激愤忘了钱满贯会听见,这会儿眼神闪烁,小心翼翼地唤了句:“满娘……” “叫你滚!”钱满贯双眼凛冽地瞪着他,沉声说。 “满娘……”苏通判不甘心自己前功尽弃,用惭愧的眼神求她心软。 钱满贯二话不说,抓起立在墙根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拍去。 作为曾经的常湘苑花魁,火爆脾气是她的招牌,当年的“扫帚神功”不知震慑过多少人。苏通判以前就怕她发火,眼见十二年后“扫帚神功”再现,吓得妈呀一声,转身落荒而逃,一边逃还一边喊: “满娘,满娘,你听我说,你别这样,满娘……”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苏通判终于败在了钱满贯的“扫帚神功”里,不敢再求饶,说了一声“你先消消气,我下次再来向你解释”,就逃得不见了踪影。 钱满贯带着病超负荷地进行了这么激烈的运动,早已体力不支,见苏通判逃走了,才扔下扫帚,扶着门框呼哧呼哧地喘气。 钱胖子连忙从后面扶着她,皱紧眉头,心疼又愤怒地埋怨道: “你这是干什么,也不注意点身子,你还病着呢!” 钱满贯一脱离支撑就要躺倒,因而抱着门框死活不撒手。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一切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觉得分外无奈、却又觉得好笑。不知为何,那股子怒气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她现在只是觉得哭笑不得: “哈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十二年前我只是觉得他有些恃才傲物,那时以为他年轻,有才气,清高一点也无妨!可没想到这十二年,他磨掉的居然是一身才气!这十二年,他学会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十二年前,我从未贪图过他的钱财,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满足他。可十二年后,他有了银子有了身份,却只以为我是一个爱财如命的窑姐儿……哈哈哈,真是可笑!” 她大笑了一会儿,突然身子一软,溜坐在地上。 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她觉得一切都可笑得让她想哭,可是她却并没有哭出来。因为她觉得,为这种事情流泪的自己,会更加可笑。 第一百零九章 他的希冀 夏末秋初的时候,北山矿产的账目在京城引起了地震一般的轰动。 北山矿场作为皇家矿,由掌管财经的户部负责核查数量,查收账目,等一切都确认无误了之后,再分发到各处逆修成神传全文阅读。 那样一本翻一页就会知道有问题的账册,即使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的猫腻,更何况是户部那帮钻钱眼里去的老人精。 户部尚书勃然大怒,他跟赵洪发和乔永年又不是亲戚,现在贪污腐败案件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他身为堂堂三品大员,岂能对这等贪赃枉法的恶劣行径置之不理,当即一纸折子呈到皇上那里。 折子是早朝时上呈的,呈上去之后满朝听闻无不震惊。 皇上当众翻看了那本账簿,阅读了夹在里边的血书,然而一拍龙案,龙颜大怒! 人命案子那件事先放一边,关键是乔永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贪污朝廷每年拨给北山矿场的钱,还敢私扣下北山矿场节约成本之后抠下来的钱。 扣皇家矿产的钱就等于是扣皇上的钱,连皇上的钱你们都敢扣,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前一阵皇上正想在行宫给妃子建一座优雅的跳舞台子,却被户部上奏国库没闲钱,不许他盖。皇上正因为自己的贫穷很是恼火,在他正恼火的时候,居然出现了这么大一桩贪腐案件,枪打出头鸟,有人找死他又怎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乔永年简直是作死,就在今年,他第一次把北山矿场出产的一批铁矿拿出一小部分,偷偷卖去晋国了。 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没想到第一次干他就倒霉了! 众所周知,铁矿因为广泛用于制造兵器。是不允许私自买卖的。可乔永年居然胆大地卖去给晋国商人,这不是作死是什么,给他定个里通外国的罪名都不为过! 于是皇上一怒之下,还真给乔永年定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当天点了自己的堂弟平郡王,给他挂了个江南巡抚的头衔,让他去处理此事。 对那本诡异账册的来历,众人心里猜测不断。但就现在的情形看,来历不重要,治罪吐赃更重要! 平郡王是个很正直的人,一路乘着大船来到江南省。进了丽州城。 彼时乔永年已经剿灭了山贼,刚回到家中,正在满头大汗地寻找自己的私帐。 作为他副手的苏通判被他狠狠斥责一番。苏通判怕自己被迁怒,干脆告病在家了。 而另一边,方知州那夜从树林里醒来,发现账本不见,同样唬得魂飞魄散。却又不敢声张,只能暗中查找。若是让乔知府知道账本是他偷的,等不及洪大人来救他,他就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无论是乔知府还是方知州全都一无所获。 正当他们慌得焦头烂额时,紧接着。平郡王来了。 平郡王那是绝对地铁面无私,也是绝对地没有耐性,还没进知府衙门。就让人呼啦啦地把乔知府家抄了。紧接着就宣读圣旨,直指乔永年贪赃枉法、罔顾人命、包庇姻亲、里通外国,证据确凿,通敌罪名成立,满门抄斩。家产充公。 乔永年听完,连夜来的疲累与不安。再加上今天又被宣告死刑,顿时唬得浑身颤抖。紧接着身子一歪,脑出血晕过去了,估计被行刑那天也醒不过来,倒还算好命。 乔罗氏倒没什么可同情的,被审出手握好几条人命,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人,但毕竟也是害死了人。她的兄弟亦因为逼死人妻,案子重新审理过后被判了绞刑。 那位书生没想到时隔数年仍能翻案,喜极而泣,给平郡王和皇上写了好大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平郡王很高兴叱咤星河。 最倒霉的是乔家小妾和儿子,无辜受累,哭得十分凄惨。 苏通判和方知州也很倒霉,两人本来打算弃暗投明投靠洪大人,以免受牵连,哪知因为账本丢了,错过了最佳的脱身时机,这下也摘不出去了。苏通判因为是乔知府的副手,狼狈为奸外加知情不报,罪责很大,被判了充军,押往西疆大营。 方知州虽然与此案牵连不大,却也被捎上了,升官梦破碎,他被贬到一个贫困县,成了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圆满地处理过丽州的事,平郡王又前往平州,收拾了此案的最大长官——江南省布政使赵洪发。 赵洪发不愧是个老狐狸,一手拿着钱,一手又能抹掉所有对己不利的证据。虽然被留了后手的乔永年捎带了一下,但证据不足,罪名也只是够被贬官。 可因为当今皇上对这件事实在是太生气了,又治了他一个督查不严的罪名,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加罪给他的罪名。 最终赵洪发被去了官籍、摘了乌纱,贬为庶民,回家种地去了。 好歹命保住了,种地也不错,赵洪发深谙这个道理,谢了恩,带上老婆孩子回家种地去了。 身为布政使的赵洪发被贬为庶民,作为他副手的按察使,也就是沈丘的父亲沈老爷子自然也逃脱不了罪责,被从按察使贬为贫困县的知州,成了方知州的直属上司。 姚仙仙听说这个消息,也没幸灾乐祸,仿佛沈丘是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曾经那场虚幻的花前月下只是一场恶劣的梦。 轰动整个汉国的案子被平郡王干净利落地解决,接下来便是填补空出来的官职。 丽州知州、江南省按察使的人选将从外省另调,而江南省布政使的空缺,皇上下旨将由现任秀州知州,也就是谢宛飏的外祖父接替。 秦老爷子过去就是江南省布政使,后因直言进谏触怒了皇上被贬官,如今官复原职,不仅秦家上下欣喜若狂,就连丽州的谢府也欢呼雀跃。 谢家的辉煌将会攀上一个新的高峰! 苏通判被押送西疆的前夕,曾托狱卒送了一封信给钱满贯,希望能和她见最后一面。也不知道是想恳求原谅,还是想再诉衷肠。 总之钱满贯没有赴约,只是打点了一些路上需要带的,又使了些钱,托前来的狱卒给苏通判送过去。 城里的百姓不满乔知府已久,因为乔知府成了活死人,所以一口恶气全出在了苏通判这个所谓的走狗身上,被押送的路途中遭到全城百姓的羞辱。 钱满贯听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扶窗而望。 钱胖子感受到她沉郁的心情。却又嘴笨不知该如何开解她,站在她背后望着她消瘦的身形,挠着后脑勺憋了好半天。讷讷地说了句: “满贯,你别难过。” “我们成亲吧。”钱满贯忽然回过头,平静地说。 “啊?”钱胖子瞪圆了小眯眯眼,下巴掉了。 “你不愿意?”她眉一扬。 钱胖子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就尽快准备东西吧。”钱满贯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开始盘算成亲要用的东西。 …… 谢宛飏外祖官复原职,来谢家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徐镜儿作为当家主母,努力习惯地每天除了去吃酒,就是请人来吃酒,忙得脚不沾地无敌打印机全文阅读。 家那边的房子已经整理好。事情也都平息了,冷凝霜和白兔打算带孩子从谢府搬回去。 徐镜儿有点不舍,晚上在水榭办了场宴会。说是宴会。其实就只有他们夫妻、冷凝霜夫妻、双胞胎以及云鹤老道师徒。 徐镜儿抱着大兔不撒手,喂他喝肉汤。 谢宛飏搂着二兔坐在膝盖上,很坏心地想用筷子沾酒喂他。白兔和他一顿吵。 桑葚子和云鹤道人压根不用谦让,吃得满嘴流油。 中途,冷凝霜起身去如厕。不多时,谢宛飏把二兔塞给白兔。也借故离开了。 白兔就气鼓鼓的。 桑葚子吃饱喝足,提了一壶醉仙酿凑过来,笑嘿嘿地道: “你的脸鼓的像个包子!” 白兔冷哼一声,抬眼看着徐镜儿,没好气地说: “知道你相公干什么去了吗?” “不过是想去和她说两句话,小霜又没那个意思,你何必生气。”徐镜儿慢条斯理地啜着热茶,“为人相公要大度。” “作为娘子,你的大度还真让我大开眼界。”白兔不爽地看着她,眼神忽然敌视起来,狠狠地放了一句话,“我警告你,就算我家娘子有可能喜欢女人,她也只喜欢我一个,你少心存妄想!” 噗! 噗! 云鹤道人和桑葚子嘴里的酒齐刷刷喷出老远! 徐镜儿茶盏一顿,扬眉看着他:“小霜也喜欢女人?” 白兔心一慌,连忙捂住嘴:他干吗要告诉这个怪女人这件事,这不是自掘坟墓嘛! 荷花池畔,冷凝霜遇到了谢宛飏。 谢宛飏迎了过来,背着手站在她面前,想说很多话,话到嘴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闷了半晌,笑道: “你们还可以多住几天的。” “借住在这儿是无奈之举,如今事情已经平息,也该回去了。” 谢宛飏闻言有点刺心,讪讪一笑,顿了顿,道: “没想到这件事会造成这么大影响,一干官员全没逃掉。” “恭喜你外祖父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冷凝霜微笑。 “还不是托你的福。”谢宛飏含笑道,停了一停,抬起双眸望着她,一双眸子黑如点漆。抿了抿唇,他微笑道,“即使回去了,反正也不远,这一回没人再敢为难你们,你可以随时过来玩。如果有什么事,也尽管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别客气。” “好。”冷凝霜笑道。 谢宛飏的手攥了攥,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中,正在犹豫。 就在这时,白兔远远地道:“娘子,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他直接无视谢宛飏的存在万界至尊。 冷凝霜被他叫走了,谢宛飏手捏着那串翡翠珠链,五味杂陈地长叹口气,这串珠子到底还是没送出去。 得知钱满贯和钱胖子要成亲的消息,冷凝霜虽惊讶却不意外。和白兔前去道贺。这场婚礼极为简单,钱满贯只穿了一身簇新的红衣,简单打扮过,连盖头都没盖,在宾客的见证下,和钱胖子在香案前拜了三拜,之后就开始摆席。 宴请的客人也并不多,都是些相熟的。 钱胖子并不姓钱,因为被常湘苑的钱妈妈捡回去做小厮,才改了姓氏。 年近四十才成新郎。钱胖子大喜若狂,不用人劝就自己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把钱满贯气得眼刀横扫。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一个蜂窝。 不过冷凝霜却觉得她还是幸福的。 秋天,最后一场院试的结果公布,虎子以江南省第四名的成绩考中了秀才。 消息一出,整个兴隆县都为之沸腾。 孔德先生得意洋洋,四处吹嘘自己的徒弟。 檀溪村里正更是扬眉吐气。檀溪村这一下终于可以甩掉“文盲村”的帽子。年轻一辈终于考出了一个秀才公,他激动得老泪纵横。 姚大娘和姚仙仙第一时间得知虎子考中的消息,全都喜极而泣。 姚大娘拉着虎子就来给冷凝霜和白兔磕头,白兔急忙把他拉起来,怕这事传到孔德先生那儿引起他的不悦,影响虎子的前途。 这一场为了庆祝而举行的流水席从到吃到晚。 中途时。里正和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来到白家,对白兔介绍道: “小白,这是周员外。檀溪村曾是他的故土。周员外在京城做丝绸生意,家财万贯。这次回乡祭祖,发现咱们村居然连个学堂都没有,痛心疾首,想出资在村子东南角建一个义学给咱们村里的孩子开蒙。周员外深明大义。如此仁善实乃我辈之楷模。 学堂已经在建,可请不到合适的先生。村里的读书人不多,好不容易有个虎子,他还要进官学继续读书。虎子向我们举荐了你。我们这个义学虽然束脩不多,但却稳定,你看如何?” 白兔惊诧万分:“可我没有功名。” 有功名的人都去孔德学院了,谁愿意来村里教一群顽童啊! 里正内牛满面地腹诽。 “不要紧,只是给小孩子开蒙。连姚秀才也要叫你一声师父,我和周员外都很看好你。你们家那两个小子早晚也得长大上学堂对不对,你若是成了先生,还能亲自教导自己家的小子。” 别的理由还罢了,唯有最后一句,深深地打动了白兔。双胞胎将来自然要上学堂,上学堂一定要挨先生板子,如果他是先生,双胞胎就不用挨板子了。 于是他美滋滋地答应了。 冷凝霜看透了他的所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桑葚子突然颠颠地跑过来,对他们说秀州有人家急寻他和师父去捉鬼。 冷凝霜问他什么时候走,想也知道,肯定是吃完了流水席再走。 这师徒俩那就是俩吃货! 忙碌的一天终于平静下来战神领主。 已经开始牙牙学语的二兔不肯睡觉,挥舞着小拳头含糊不清地喊爹爹,白兔又开始给他念叨那些自己编撰的离谱故事。 冷凝霜擦着湿发进来,火大地埋怨: “说了多少次,该睡觉时别理他,你这样他习惯了,以后他就该白天睡觉晚上闹人了。” 于是白兔对二兔悄声说了句:“儿子,娘亲生气喽,你快乖乖睡觉,若是惹娘亲生气了就会长皱纹,长了皱纹你就没有漂亮娘亲了哟!”一边念叨,一边将二兔放回婴儿床里。 冷凝霜坐在妆台前,满头黑线:“我听见了!” 白兔嘿嘿一笑,从床上跳下来蹦到她面前,扑上来从后面抱住她,笑嘻嘻叫了声: “娘子!” “干吗?” 白兔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情很好地笑道: “事情总算都圆满解决了,咱们也平安地回家了,以后一般也不会再有人来搞破坏了,我和你从此又能过上安安静静的日子了!” 冷凝霜噗地笑了,手搭上他搂着她脖子的胳膊:“这么高兴?” “那当然!”白兔重重地点头,含着满满的笑意,对着镜子里的她说,“我想和娘子在这间小院子里一直一直地生活下去,每天开开心心、平平静静,一起看着大兔和二兔长大,一起看着他们娶媳妇,再一起看着他们的娃娃出生,再帮他们带娃娃,然后看着他们的小娃娃们娶媳妇,之后……” 他忽然握紧了她的手,垂下眸子望着她白皙的侧脸,微笑道: “……再一起死掉……” 再一起死掉! 普通甚至有点悲情的五个字,却像钟捶重重地撞在洪钟上,发出激烈的回音,一阵响亮的嗡鸣席卷了她的全部感官。 她偏过头望向他,心房内起伏汹涌的是连她自己都说不出的浓厚情感。 他鲜艳的红唇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魅人的光泽,她眼帘微垂地望着。于是他俯下头来,深深地吻住她的嘴唇,缠绵炽热,几乎要将人融化。她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半抬起身。他立刻搂紧了她的腰,一个旋身,缓缓将她压在柔软的床上。 火焰燎原的炙热开始迅速燃烧,他那让人消化不良的妖艳几乎迷了她的眼,她罕见的温柔情愫亦令他彻底沦陷。 除了彼此灼热的触感,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彼此狂乱的喘息,已经什么也听不见。 柔情蜜意,热烈旖旎…… 那时她以为,他们一生都将会如今日所愿,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然而…… ps: 本卷正式结束!撒花~~~~ 这一卷有些长,计划中想写的内容几乎都写了,之前本来想删一点情节,但又想全部交代清楚,就没删,因为这一段是白兔和冷凝霜这辈子最平凡但却最温暖的日子,之后就 明天开始下一卷,白兔的身世将会揭开,记忆也会恢复,夫妻俩会发生一些冲突。当然一切最终会好滴,敬请期待吧!(n_n)~ 第一章 三年,华丽公子 又是一年春风起。 细雨朦胧笼罩着街市,淅淅沥沥,如蟹爬沙。然这雨却丝毫没有让丽州城人望而却步,平坦宽阔的丁香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道旁一座典雅酒楼,古雅的梨花木牌匾上书“一品斋”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豪迈潇洒。醇厚的酒香与浓浓的菜香从敞开的大门内飘出来,外面的人闻见,少有不被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时值正午,两匹高头骏马一路慢跑着从远处而来,在一品斋门前灵巧地停住。皆是罕见的名贵宝马,其中一匹枣红马上,一名披着蓑衣、腰缠软剑、身量极高的男子利落地跳下。 但见他二十五六岁,面皮白净,棱角分明,眉如簇墨,鼻梁高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迫人的英气,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青色丝带高高地束起,发尾很明显地卷曲,一看就是自然卷发质。 懒洋洋跟在他后面的是一匹花马,这花马虽然同样罕见,但却长得有点滑稽。身上是栗子色带着不规则的白色花纹,马头两眼中间一道笔直的白色花纹,马鬃、马腿和马尾也全部是白色的,并且鬃毛、尾毛和腿上的毛全都很长,还带着微微的自然卷绝色大召唤。 一名二十出头的俊美男子骑在它身上,穿了一身耀眼的天蓝色丝织长衫,衣摆处绣着密密麻麻的海浪图案。肤如脂玉,唇红齿白,狭长如柳叶的眼含着风流轻佻的笑意,那顾盼间的风情万种,便是汉国第一花魁也要甘拜下风。 他没穿蓑衣,而是打了一把天蓝色的紫竹油伞,被路过的少女们脸红心跳地围观着,不仅不害羞,反而频频微笑颔首示意。惹得道路两边的少女们全都冒着雨惊叫连连! “自然卷”万分恼火,没好气地道: “兰墨凉,你在那里磨蹭什么,还不快点下来,我都要饿死了!” “催什么催什么,这么大嗓门,把人家姑娘都吓着了。这么粗鲁,难怪都二十五了还娶不上媳妇。吟风,你要改。”兰墨凉一边慢吞吞地从马上下来,一边慢条斯理地教育。 慕吟风被气得脸色涨红。吼了句:“要你管!”转身大步走进酒楼大堂。 兰墨凉慢悠悠、孺子不可教地摇了摇脑袋:“唉,真是没有耐性!”让小二牵了马去后院喂,不紧不慢地步入酒楼。收了伞,又慢悠悠地坐在已选好位子的慕吟风对面。 一品斋的老掌柜是个人精,一眼望去,客人是达官贵人、商贾富豪还是普通百姓,他心里也能猜个八/九分。眼前这两个。听口音不像是汉国人,但却绝对是官家子弟,也许是别国的世家公子来到汉国游玩的。 世家公子不分国界向来都是大主顾,当下他也不敢怠慢,亲自走过来询问: “二位公子,请问想点些什么?” “听说这丽州的河鱼最是新鲜可口。海鱼吃惯了,我正想尝尝河里的,掌柜的可有什么好推荐?”兰墨凉笑眯眯地问。 “公子算是来对地方了。这丽州城里,论烹制河鱼,我们一品斋认第二还没有店家敢认第一。一品斋最出名的就是田大厨的全鱼宴,佐以汉南的名贵特产醉仙酿,二位要不要试一试?” “行行行。掌柜的,你先别说了。赶紧给我来壶好酒,再把菜尽快上齐了。我赶了一夜的路,老远就闻见你们这儿的香味,快上菜快上菜!”慕吟风摆着手忙忙地道。 掌柜的刚要答话,兰墨凉急忙道: “哎,掌柜的,做鱼的时候你记着,告诉厨子别放葱别放蒜;炖鱼头汤时用的鸡汤一定要用小火现煨出来的鸡汤,我不喜欢老汤,太腻太干有一股子怪味;还有啊……” 慕吟风用筷子狠敲桌子:“兰墨凉,你有完没完?!” 兰墨凉住嘴,看了他一眼,摊摊手,无奈又包容地叹了句: “你就是这么没有耐性!” “他娘的谁跟你在一起能有耐性,就连北宫雅那么有耐性的人碰上你也都被你给逼疯喽!”慕吟风“几近崩溃”地大吼一句。 兰墨凉无奈地轻叹口气:“你们就是这么没有耐性!”扭头对老掌柜笑道,“那掌柜的,先这样,来一壶酒,再把你们店里的拿手菜尽管全上来吧。我这个兄弟饿起来能吃下一头牛,你不用担心他吃不下……” 慕吟风无语地一拍额头:这次和他一起出来,果然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 老掌柜嘴角抽抽,急忙道: “好嘞,二位稍后。”转身吩咐跑堂的小伙计上菜上酒超级萝莉养成系统。 慕吟风却不待掌柜的走开,紧接着问道:“对了掌柜的,我向你打听个人,你有没有见过这位公子?”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卷轴,小心地展开来。 老掌柜微怔,只见画卷上画着的是一名优雅贵气的年轻男子,发束金冠,衣着锦袍,面若九天玄月,色如春晓桃花。一张细白如瓷的瓜子脸,妩媚的丹凤眼微微上挑,两片鲜美的嘴唇盈盈含笑,似初夏时节沾染了晨露的蔷薇花,娇美欲滴。 “咦,这不是白公子吗?”来上酒的小伙计一眼瞧见画中人,惊讶地道。 慕吟风一听,噌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双手死死地握住小伙计的手腕。一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声音带着热血沸腾的颤抖,仿佛踏破铁鞋终于得到收获一般地激动: “你见过他?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小伙计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唬得脸都白了,慌忙想抽回手。无奈对方手劲太大,他根本抽不回来,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快被捏断了。 老掌柜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去解救小伙计。 兰墨凉慢条斯理地说了句:“吟风,你太失礼了。” 慕吟风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小伙计的手,说了句“抱歉”,有些惭愧地重新坐好。 兰墨凉坐着。抬起脸笑吟吟地询问:“掌柜的,你们认得画中的公子?” 他虽然在笑,语调里却带着不允许别人欺骗他的压迫力,让老掌柜心下一凉,额头上都快渗出冷汗来,踟蹰着问: “二位找画中的公子是要……” “掌柜的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是这样,我们是画上公子的表亲,早前他和父亲大吵一架,离家出走。音讯全无。我那伯父也拉不下脸去找,非说只当没有这个儿子。不料前些时候,我这表弟的胞兄因病过世。伯父由于过度悲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时,终于说了想要找回儿子。 于是我们就出来四处寻找,但因为时间太久,线索太少。一直没有找到。若掌柜的知道他的消息,还请如实告知。我那伯父病得很重,若是表弟再找寻不到,只怕他们父子就要阴阳永隔,再也无法得到对方的谅解了。” 兰墨凉说到这里,亦是满脸地悲伤凝重。 老掌柜恍然地点点头。叹道:“原来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就好奇那白公子明明久居乡野,怎么那模样气度却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原来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那白大娘子也像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一样。”小伙计呵呵乐地说。 兰墨凉一怔,肃色问:“他成亲了?” “何止啊,连孩子都两个了,那两个小家伙,软绵绵胖乎乎的。可逗人了!他们家就住在城外的檀溪村,你们出了城一直往南走。不到半刻钟就能看见。”小伙计越说越得意,喋喋不休地卖弄自己的消息。 老掌柜生气地照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废什么话,还不快上菜去,别扰了客人的清静!” 小伙计被吓得浑身一抖,登时噤声。 老掌柜对着二人连连赔笑,领着伙计退下去上菜。不一会儿,菜就已经上的七七八八了。 两人自从听了那小伙计侃侃而谈,皆面色沉肃,连兰墨凉也不再笑吟吟的。 默默地吃了一会儿菜,慕吟风顿了一顿,略带惆怅地低声叹道: “没想到他成亲了迷茫大明全文阅读!” “是啊,若是被里头那位知道,必然又是一桩麻烦。”兰墨凉一手懒洋洋地托腮,一手执了一杯醉仙酿,漫不经心地说。 慕吟风沉默了片刻,忽然漆黑的眸光凛冽地一闪,冷声道: “反正是个乡下女人,要想解决,也容易得很。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妨碍他的!” 兰墨凉淡淡扫了他一眼,笑道:“你对他还真是忠心呢!” 不正经的调侃语调让慕吟风青筋一跳,狠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邻座的几个客人前来吃酒,菜上齐了,几个富家公子七嘴八舌地笑道: “哎,昨儿映月绣楼的拍卖会你们去了没有?那副‘洛神图’仿的是何公所做的名画《洛神图》,由白七娘所绣,竟卖出五千两的高价。” “可不是嘛,那副《洛神图》绣的居然与真迹相差无几。那神韵、那笔法,连上面绣的词赋都仿佛是用笔手写出来的一样,五千两银子绝对值当!”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可听说,那白七娘的相公其实就是笑笑生公子。”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现在这事儿已经传开了,据说是映月绣楼的郭掌柜亲口证实的,等到七夕的时候,还要在绣楼里再办个拍卖会,到时候白七娘将会把她夫君的春宫绣出来,拿出来拍卖。”那公子说着,发出孟浪的低笑。 其他人听闻,也都窃窃地笑。 “说到笑笑生,你们看,这是前儿集风院才开始卖的,限量版精装书二十两一本,《多情主子的丫鬟奴隶》。画得好煽情,我只看了几页就把持不住了,拿回去还和春桃试了一遍,果然够刺激。”雷公嘴公子一边嘿嘿笑,一边翻开给同伴看。 哪知刚翻了几页,背后一个悦耳的声音点头称赞: “果然很煽情!” 雷公嘴一愣,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身天蓝色锦袍。 兰墨凉礼貌拱手,十分感兴趣地道:“这位兄台,这本春宫在下也想买,哪里能买到?” “集风院。你若想买得快点,昨天开始卖就已经被疯抢了,一共才十本,去晚了就没了。” “卖这么快?!”兰墨凉惊讶地问。 “你是从外地来的吧。”雷公嘴上下打量他一番,说,“你是不知道,这笑笑生的春宫那是有价无货,售卖日期也没个准,卖价最高的一本现如今已经被抬到一百两一本了。我跟你说,这笑笑生画的春宫美人儿,那眼神儿、那身段儿,那腰条软的,简直绝了!”他陶醉地一拍巴掌,“我跟你说………” 巴拉巴拉地进行专业讲解,说个没完没了,简直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 兰墨凉却十分热络地跟他讨论起来! 慕吟风无语抚额:跟他一起来果然是个错误! ps: 不是红楼晚了,是连首页都登陆不上,用360重弄的系统,勉强登上了。下一章估计要很晚,大家明天看吧!抱歉!~~(>_<)~~ 第二章 村庄,双生娃娃 一顿饭的工夫,小雨渐渐停歇。 兰墨凉特地去集风院抢购了一本《多情公子的丫鬟奴隶》,这才和慕吟风一路策马出南城门,前往檀溪村。 慕吟风被他的不紧不慢气个倒仰。 早春时节风还有些凉,春天的田园,潮湿的空气里荡漾着诱人的青草芬芳。田野里不时飘来泥土的芳香。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嫩绿的芽苗,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 北面的山,山高树茂,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横洒过去,金灿灿的一片。 “没想到这儿的风景这么妙!”兰墨凉纵着花斑马,慢悠悠地晃在两米来宽的村道上,望着两旁倒挂的垂柳,忍不住赞叹。 “你不是来游玩的。”慕吟风一路打听着过来,这会儿一个劲儿地催促枣红马快点往前走,听到兰墨凉优哉游哉的赞叹,咬牙切齿地道超级老虎机系统最新章节。 就在这时,南面的稻田边,一群顽童的吵闹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只见四个五六岁的小子正在欺负两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那两个小姑娘长得像两只小瓷娃娃似的,梳着辫子,穿着大红的花衣裳,手里一人拿着两个麦芽糖。 争执的起因正是麦芽糖,那四个小男孩在为首一个圆头圆脑、不停地抽着清鼻涕的小胖子的带领下,“凶神恶煞”地将两个小姑娘挤到柳树边上,恶声恶气地威胁她们,非要她们把麦芽糖给他们吃,还不许告诉大人。 村里的孩子除了过年,平时很少能吃到麦芽糖,两个小姑娘自然知道这糖的宝贵,哪肯白给他们。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含着泪,嘴巴扁着。都快要被吓哭了,却紧握着那两块糖死也不肯撒手。 眼瞅着那个小胖子越来越过分,竟然要握起拳头去打人家小姑娘,慕吟风是个好打抱不平的,眼睛一瞪,骂道: “这几个小兔崽子,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欺负小姑娘……” 说着就要跳下马冲过去。 兰墨凉急忙拦住他:“小孩子打架,你一个大人插什么手,若是在这里惹了麻烦。可不好收拾。” “可是……”慕吟风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姑娘被打。 忽然,兰墨凉眼光一错,竟怔住了。 “怎么了?”慕吟风见他呆住了。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登时也怔住了。 两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正从田埂的一头朝这边走过来,打两人面前路过,一路头也没抬地往柳树下走去。那模样、那姿态、那粉妆玉琢的秀美,与村子里的其他小孩子截然不同。 其中一个小男孩圆圆的小脸粉白粉白的。就像中秋时的满月一样清澈可爱。眉清鼻秀,唇红齿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不属于稚龄的沉静,脸上的表情也不多,活脱脱一个冰山小大人的形象。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素面袍子,足蹬一双小布靴子。一头乌压压的长发高高地扎了个马尾,手里捧着一本小人书,正在一边走一边看。 走到他身边的小娃娃虽然和他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但举止神态却与他截然不同。一张白皙细嫩的小脸蛋虽然尚带着婴儿肥,却已经能看出瓜子脸的雏形。精致墨黑的长眉,上挑妩媚的凤眼,俊俏秀挺的鼻尖,不点而朱的嘴唇。活脱脱一个祸国殃民的美人胚子。 他穿了一身极其鲜艳的桃粉色衫子,衣摆处绣了大片的牡丹花。艳丽异常。如瀑似的长发挑起一缕,在脑后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绑住,其余的全都披散在肩头上。 他的左手拿了一柄镶嵌了许多珠子的纯铜镜子,椭圆形,巴掌大小,正在那里一边走一边照,一边照还一边在嘴里嘟嘟囔囔道: “魔镜魔镜快告诉我,谁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接着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得意洋洋地回答:“是你,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话音随着风飘过来,刚好传入兰墨凉和慕吟风的耳朵,两人的嘴角开始不停地抽搐: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这么自恋,而且还自恋到了脑子不太好的程度?! 慕吟风更是看了兰墨凉一眼:莫非是这货的突然到来,把人家好好的孩子给传染了? 就在这时,只听那个冰山小娃娃漫不经心地告诫了句: “二兔,别再玩了,会被人当成弱智儿童的超级神警全文阅读。” 慕吟风和兰墨凉闻言,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 两个漂亮的小娃娃一路往柳树下走,而且大有对于柳树下的“勒索行为”视而不见的架势。 慕吟风怒了,这两个孩子怎么一点没有见义勇为的精神?! 兰墨凉却饶有兴致地看着。 两个小娃娃还没从柳树前过去,被勒索的小姑娘里,年纪稍大一点的“包包头”被一个小男孩揪着衣领子,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声叫了句: “二兔哥哥,救我!” 二兔一边对着镜子拨弄刘海,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叫‘白惟霜’,不叫二兔!” 包包头立刻改口道:“惟霜哥哥救我!” 干坏事的小胖子见两个小姑娘的注意力全在双胞胎身上,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看勇敢无畏的英雄般火热的眼神让他很不爽,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包包头,又随手一揪小姑娘的羊角辫,对着二兔的后背瞧不起地笑道: “喊什么喊什么,你以为他们那两个胆小鬼会管你吗?也不看看他们一个书呆子,一个白小娘。 白小娘,你又在照镜子,你到底是男是女。成天照来照去,像我娘那种女人才会那样呢!你以后不如抹点胭脂穿女人衣服变成女人算了,恶心死人的娘娘腔!哈哈哈!” 他大声地嘲笑二兔,引来他的同伴更大的嘲笑声。 二兔的脚步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将镜子收进怀里。与此同时,大兔收了小人书揣进衣兜。 两个人回过身,二兔一边往前走,一边阴恻恻地笑问: “你对小爷我喜欢照镜子有什么不满吗?” 小胖子一愣。见他居然敢回过身来向他应战,心里不由得有点怯。下意识退后半步,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怂,于是挺起胸膛大声道: “娘娘腔你就是娘娘腔,和你爹一样长得像个女人,怎么样?” 他一副“你咬我啊,你咬我啊”的表情。 于是二兔遗憾地叹了口气,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把小胖子按在柳树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爆捶。一边捶还一边愤愤地道: “我是娘娘腔你就是死肥猪!死肥猪!死肥猪!死肥猪!” 其他三个小伙伴见老大被人爆捶,一个被吓得腿都软了,另外两个想上前帮忙。却被大兔一脚绊翻在地。 二兔把那个小胖子打得连连求饶,直说再也不敢了,二兔这才罢休。将他按在柳树上,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语调里带着浓浓的威胁。道: “回去之后知道该怎么跟大人说吧?” “知道,知道,就说出门撞树上了。”小胖子如泄了气的皮球,点头如捣蒜,诚惶诚恐地道。 二兔很满意,一把将他甩到一边。得意洋洋地拍拍手。 小胖子和几个小伙伴吓得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撒丫子似的跑了。 两个小姑娘终于获救,眉眼间闪着欢喜。包包头走过来腼腆地笑道: “大兔哥哥、二兔哥哥功夫帝皇最新章节。谢谢你们!” 说着看了看手里的麦芽糖,忍痛割爱递给二兔,说: “二兔哥哥,请你吃!” 意外收获,二兔顿时用小拳头捂住嘴唇嘻嘻地笑。不客气地接过来,道: “谢谢小黄鹂。你真可爱!” 小黄鹂听了,顿时又欢喜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左右看了看,一把夺过同伴手里的一根麦芽糖,再次塞进二兔手里,笑道: “我妹妹的这个也给你,你和大兔哥哥一起吃吧。” 也不理她妹妹的抗议。 就在这时,远远地有大人在招呼她们姐妹俩,小黄鹂就甜甜地说了声: “大兔哥哥、二兔哥哥,下次一起玩哟!” 说罢,拽着她妹妹就往反方向跑去。 二兔笑嘻嘻地举着两条麦芽糖,左看右看,比较了一番,拿了一条比较小的递给他哥哥,说: “给你!” 大兔也没计较,接过来,两个人一边舔一边往回走。 “两个小弟弟,你们等一下。”忽然,背后传来一个悦耳且和蔼的声音。 双胞胎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子。 一个穿着天蓝衫子的男子蹲下来,和气地笑问: “小弟弟,你们姓白吗?” 二兔舔了口糖,不太高兴地说:“大叔,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管我们叫‘小弟弟’,你好意思吗?” 兰墨凉瞬间被气吐了血! 慕吟风见他吃瘪,噗地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弯下身子道: “乖娃娃,这檀溪村里是只有你们一家姓白呢,还是有好几家都姓白呢?” 二兔戒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官府来查户籍的人吗?” “不是,我……”慕吟风满头黑线,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可爱呢! “二兔,快走吧,娘说了,不能和陌生人说话,这两人有点怪,说不定是人口贩子。”大兔突然开口,一边拉住二兔,一边往后退。 二兔听他这么说,登时害怕起来,警惕地瞪着他俩,拽着哥哥往后退了两步,忽然转身就逃。 慕吟风见他们要跑,心里一急,急忙去拉二兔的胳膊。 二兔见状,顿时扯开嗓子大叫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绑架小孩啦,杀人啦,非礼啦!救命啊……” 慕吟风满头黑线:前两项也就算了,最后一项……非礼你个大头鬼啊! 在地里干活人听到喊声全抬起头,慕吟风见状,怕闹出事端,只好松手。 二兔趁机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和大兔撒丫子跑了。 慕吟风和兰墨凉集体悲催地抚额叹气:这都什么倒霉孩子啊?! 第三章 父子,平静打破 双胞胎手拉着手一直逃出了老远,才呼哧呼哧地扶着一棵柳树大口喘气。 “真险,差一点就被拐子拐了!”二兔摩挲着胸口,怕怕地道,“幸好幸好,还好没被抓去当猴子!” “当猴子?”大兔一愣。 “娘说的,那些拐子会把小孩子抓起来,逼他们当猴子去大街上表演耍猴戏,不表演就会被用鞭子抽,好可怜,我不想去当猴子!”二兔把头摇成拨浪鼓。 “唔。”大兔匀称了呼吸,闻言睫毛颤了颤,“原来会被抓去当猴子,那我也不想当猴子!”忙忙地扯住他的手说,“好了,快回去吧,都是你非要出来撒尿,一撒尿就跑出老远冒牌知县。再不回去爹该急了,若是让娘知道我俩逃学堂……” 双胞胎仿佛回忆了很可怕的事,齐齐打了个冷战。 大兔扯着二兔的手大步往村子的东南角去,二兔迈着小短腿走得也不快,他本身又懒,还没走上五分钟,就扁起嘴哀怨地道: “我走不动了!” “你才走多远就走不动了!” “我走不动了!”二兔任性地说,一个熊扑扑上前去,一下子扑在大兔的后背上,晃着他的身子耍赖道,“你背我吧!” “不背!” “为什么嘛,你不是我哥哥吗?”二兔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 “我只比你早出生半个时辰。” “我不管我不管,早半个时辰你也是哥哥,爹说了哥哥就该谦让弟弟,我走不动了,你背我!”二兔不依不饶地扯着他的胳膊,蹦着高叫唤。 “爹也说了,好孩子不许任性。快走快走!”大兔不耐烦了,生拉硬拽地将他往前扯,对着像只小牛犊似往后拽、死活不肯走的二兔道,“你再不走,我就告诉娘,说你昨天晚上把该吃的青椒偷偷埋进菜园里去了。” 二兔浑身一个激灵,接着不爽地对大兔做了个鬼脸,不情不愿、慢吞吞地被他哥哥拖着,往村子东北角的蒙学馆走去。 蒙学馆是三年前京城的周员外回乡祭祖时,为了回馈故乡。发挥善举,出资在村子里修建的一所义学。 凡村子里的孩子只要想入学读书,向里正报名后均可入学。束脩视家里的贫富交纳,并没有定数。 周员外任名誉馆长,每年都会往学堂里拨一笔钱用于日常开销。里正任副馆长,学堂内的琐事由他全权打理。先生只有白兔一个,全能教导学童。 因为不收女孩子。所以学馆内的学生并不多,只有十四五个,年龄也大小不一,小的才三四岁,大的已经十四五了。 学馆是一间红砖砌成的瓦舍,和普通民居差不多。由一道杨木篱笆围着,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学童们一般早上辰时左右来上课,下午太阳要落山时便散学了。中午还有半个时辰回家吃饭的时间,因此白兔教得也很清闲。 大兔牵着二兔的手,离老远便听见蒙学馆里清脆的读书声。 两人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去,一路猫着腰儿钻到最后一排的空座上,才端端正正地坐下。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像是刚刚根本没有出去过一样。 学馆上下午有两次诵读的时间。上午学习正规的《千字文》,下午会抽半个时辰讲解《诗经》或《乐府》。 白兔穿了一身竹青色的细布长衫,正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书卷,一字一句清脆悦耳地念着: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他念一句,底下的孩子们也摇头晃脑跟着念一句。 双胞胎刚从外边回来,听见他们这么整齐划一地念,也跟着摇晃着脑袋大声诵读起来。 白兔早在他们刚进来时就瞧见他们了,一直担着的心放下来,严肃地瞅了兄弟俩一眼,意在生气地警告。 大兔低着脑袋装看书,二兔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黄昏时分,散学的时间到,一群学童拎着布书抱出笼的野马似的撒欢地往外跑权财最新章节。 白兔用藤编的小书箱装了书背在身上,一手拉着一个儿子,父子三人出了学堂往家走。 “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在上课时随便乱跑,听到没?”白兔板起脸教育道,“你说要去撒尿我才让你去的,结果你们俩半天不回来,又跑哪儿玩去了,不知道我会担心吗?最近这附近拐子可多了,你们要是被拐了去,那可怎么办!要是你娘知道你们逃学堂,又该罚你们抄书了!” “我才不要,上次抄《三字经》,手到现在还好痛。”大兔皱起一张脸,瞥了弟弟一眼,不爽地道,“是你说便秘了想出去走走,我才跟你出去的。若是这次再被罚,两本全由你来抄。” “为什么?!双胞胎应该同甘苦共患难才对!”二兔正义凛然地强调了句,接着也皱起一张小脸,“爹,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娘知道。” “知道怕下次就别调皮。”白兔拍着他的小脑袋瓜说。 “我们刚刚出去时,在田地那边碰见了两个拐子。”大兔又说。 “拐子?”白兔一愣。 “嗯嗯嗯,是拐子,两个看起来好有钱的拐子,身上金闪闪的,好刺眼哦。”二兔一遮眼睛说。 “有钱的拐子?”白兔满腹狐疑。 “大概是因为拐卖了许多小孩子表演猴戏赚了许多钱,所以才会金闪闪的。”大兔口气凝重地说。 “对啊,那个拐子古里古怪,问我姓什么,还要把我拿去拐卖!我拼命大喊大叫,那拐子怕了,才松手放开我,我和大兔就赶紧跑回来了!”二兔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 “是这样,你们可真勇敢。看来要把这件事告诉村里的其他人,拐子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拐卖小孩子,太没有王法了!”白兔义愤填膺地道,又说,“你们两个,爹娘不是告诉过你们吗。遇到陌生人一定要离得远一点,千万别和陌生人讲话……” “我们都很乖,所以才赶快跑回来了。”二兔自满地笑说,顿了顿,扭股糖似的在地上蹭啊蹭,不肯再往前走,可怜巴巴地皱起眉道,“爹,我累了,你抱我吧。” 白兔为难地往前方看了一眼。不是他不想抱,是娘子说不能把孩子惯出毛病: “再走走就到家了。” “我不嘛我不嘛我不嘛……”二兔拼命地扭着身子,跺着脚不依地叫道。 白兔站着看他撒娇。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 “好了,我知道了。”说着蹲下身,一手搂住一个,高高地抱起来。一颠一颠地笑说,“回家喽!” 双胞胎一边一个搂住他的脖子,坐得高高的,笑嘻嘻地往家去。 爷仨回到家,哈二正在树下打盹儿,见他们进来。只是抬了下眼皮,就接着睡。 二兔一落地便扑过去搂住它,热情地叫了声“哈二”。梆梆亲两下,差点把哈二勒死。接着跃起来,冲着屋里高声喊: “娘,好渴,我要喝桂花蜜!娘!” 喊了两声没人应。 大兔从磨盘上取下一张字条。歪着头不太认识地读道: “我去卖东西,日反自己做。大兔二兔回来要先先手什么口。娘留。” “是‘我去买东西,晚饭自己做修仙界农业专家。大兔二兔回来要先洗手漱口’。”白兔从他手里拿过字条,好笑地道,“好了,你们两个快点去洗手漱口。” 双胞胎懒洋洋地应了声,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太好了,娘去买东西了,今晚终于不用再吃她煮的菜了。” “为什么娘那么爱煮东西呢?” “因为娘只会煮东西,炒的炸的还不如煮的呢。” 白兔在一旁听了直想笑,忍俊不禁地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问: “晚上想吃什么?” “炸鸡腿!”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回答。 白兔噗地笑了,对着他们的屁股拍一下:“知道了,快去洗手去!” 双胞胎跑进浴室,从墙根的小水桶里舀了两瓢水,在盆子里洗了手,又咕嘟咕嘟地漱过口,刚走出门,只听院子外边突然传来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 “请问有人在吗?” 小哥俩回过头,映入眼帘的两个华衣公子让二人浑身一抖,惊惶地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哇呀呀地喊道: “爹,爹,拐子来啦!拐子上门来啦!” 白兔正在厨房切菜,听到儿子在外头大喊大叫,他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直觉却肯定是儿子有危险了,围裙也没解,提着菜刀冲出去问: “怎么了怎么了?!” “他们就是那两个拐子!”二兔挺起小胸脯往门口一指。 白兔狐疑地望过去,只见门外站了一蓝一青两个俊俏的公子,蓝衫子的那个虽然表情平静,但望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呆怔。 绿袍子那个更奇怪,一双漆黑的眼眸如点亮了焰火般,激烈地颤抖着绚丽得难以压抑的波光,连嘴唇都在微微地哆嗦着。 白兔心里有点不自在,上前一步,冷声问: “是你们两个想拐我儿子吗?” “不是,你误会了……”兰墨凉回过神,连忙说。 然话音未落,慕吟风已经激动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烈起伏的声音里带着情意满满的悲喜交集: “殿下,我可找到你了……” 吧嗒! 吧嗒! 吧嗒! 父子三人下巴掉地上了! 白兔满眼惊诧与同情地看着他,这是哪里来的疯子啊? 二兔怔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问哥哥:“哎,他那是怎么了?” 大兔将慕吟风看了半晌,欣慰地回答: “良心发现,在为自己的罪行忏悔……” 二兔半信半疑地鼓鼓嘴。 就在这时,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冷凝霜的声音响起: “大兔!二兔!” 第四章 来历,超级兔子 冷凝霜提着几个盒子走进来,双胞胎一阵欢喜,围着盒子手舞足蹈地叫“娘”。这当然不是因为欢迎娘亲回家,而是想要礼物。 冷凝霜却绷着一张脸,将手里的盒子放在磨盘上,回过身,抱胸看着双胞胎,冷飕飕地问: “你们两个,闯什么祸了?” 双胞胎一愣,因为打了胖头心虚,脸上便有点怯,下意识后退半步。 二兔僵硬着一张小脸蛋,嘿嘿讪笑道: “闯、闯什么祸?哪有闯什么祸嘛,娘,人家今天很乖的!” “是吗?”冷凝霜好可怕地淡淡说了句,把双胞胎吓得浑身一颤。 “娘子,你怎么了吗,他们今天应该没犯什么错误吧?”白兔见情形不对,怕娘子惩罚双胞胎,忙凑过来赔着笑,小心地道。 冷凝霜知道他向来是个“包庇犯”,没看他,对双胞胎道: “回来前我遇见胖头他娘了错吻恶妻。” 一针见血,双胞胎浑身一颤,满脸懊恼。二兔用小拳头捶着手掌,咬牙切齿地道: “那个死肥猪,我明明告诉他让他回家告诉大人是撞树上了,他居然敢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我下次一定要让他好看!” “哦,原来胖头那张脸是你打的。我就说嘛,那么一张脸怎么可能是树上撞的。”冷凝霜吸了一口气,说。 “咦?”双胞胎愣住了,大兔小心翼翼地问,“胖头他娘……说的不是这事?” “别的先放一边,你们两个居然又给我打架,我让你们学拳脚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出去欺负人的。“ “就是说,大兔二兔,你们怎么可以打别的小朋友。我不是说了要和别的小朋友好好相处。不许欺负人吗!”白兔听说儿子打架,也生气了,板起脸训斥。 “我才没有欺负他,是他欺负我,他说我是娘娘腔,还是我爹长得像个女人!”二兔大声辩驳道。 前半段尚可,最后一句却彻底激起了白兔的肺火,他黑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道: “胖头那个死小子,居然敢在背地里说我像个女人!” 冷凝霜轻咳了两声。 白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尴尬地将拳头放在嘴唇边,干咳了两声: “就算是那样,你也不能动手打人。打人是不对的。”他可不能给孩子坏的示范。 冷凝霜望着双胞胎不服气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 “打架是很不好的行为,所以在万不得已一定要打架时,必须要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或意义。只是被人说闲话就动手太浅薄,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你。与其让对方屈服在你的拳头下,不如让对方臣服在你的魅力里。男子汉要有广阔的胸襟,因为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难怪人家说你是娘娘腔。” 二兔闻言,气鼓鼓的,小脸皱成了一只包子。 “娘子……”白兔嘿嘿干笑。前边还挺有道理,后边……哪有人说自己儿子是娘娘腔的。 “胖头的事先放一边,明天要跟人家和好。还有。人家胖头家的水缸好好地放在那里,你们两个干吗怂恿小土拿石头去砸缸啊?害小土被他娘骂了一顿,他娘问明了小土,刚才碰见我才告诉我。” “因为司马光砸缸救人嘛,我和二兔打赌。我说一个七岁的小孩不可能拿太大的石头,如果是能淹没小孩的缸。他一块石头砸下去,水慢慢流慢慢流,等水全流出来了,小孩早淹死了。二兔说不会,我们就想试试看水流出来到底需要多久。小土哥刚好七岁么。” 大兔振振有词地道。 “娘,那个故事是骗人的,那么厚的缸,小土哥砸了好几下才砸出一个小洞。以那个水流速度,小孩子早在里边淹死了。还有,水缸又滑又高,小孩子根本爬不上去啦。” 白兔忍不住噗地笑了。 冷凝霜满头黑线:“那故事主要是要告诉你,要学会紧急时刻逆向思维。追求真相很重要,安全更重要,以后不许再干这种事。你弄坏人家东西,还害小土挨骂,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担,晚上让你爹送你们去,好好向来旺婶道歉。” “是。”双胞胎鼓鼓嘴。 “你们两个今天逃学堂打架,说吧,怎么处罚?”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二兔可爱地探出手指,笑嘻嘻说: “就罚吃七天你做的菜?” 白兔扑哧一声,哈哈笑起来大罗神戒。 冷凝霜狠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对小哥俩道: “罚抄《七贤集》一遍,七天不许吃肉。” “嗳,为什么,不要啦,人家今晚还想吃炸鸡腿呢!”二兔欺上来上蹿下跳。 “给我回屋抄着《七贤集》好好反省。”冷凝霜不妥协地说。 小哥俩只好手挽着手,耷拉着脑袋回房间了。 家里改建过,在东西厢房各往外延展出一间房。双胞胎搬出正房住进东厢房,西厢房新盖的空房被用作客房、绣房和储物房。今后若双胞胎长大了想有自己的房间,到时候还可以腾出来居住。 白兔眼看着儿子像两只沮丧的小兔子,笑道: “娘子,太严格了吧?他们还小。” “三岁看老,现在不纠正,以后更皮。”冷凝霜说,回过身,这才看见站在桃树下的慕吟风二人,冷眼打量了一番,问白兔,“谁啊?” 白兔摇头表不认得:“儿子说是拐子。” “拐子?”冷凝霜满眼狐疑,望着这两个人,她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与排斥。 慕吟风见白兔对自己满脸陌生,震惊又慌张地上前,激动得不能自已地大声道: “殿下,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慕吟风啊,以前在华阳宫里做侍卫统领,那个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 他靠得太近了。让白兔排斥地倒退半步。平静的心湖如被投入一颗石子般泛起碧色的涟漪,他皱起眉道: “你这个人好生奇怪,突然跑到别人家来胡说什么!你有毛病吧,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快出去,若再不走,我可就报官了!” “殿下……” 慕吟风呆呆地望着他,因为过于激动,他的脑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说什么。他本以为殿下会认出他,然后和他一样很欣喜。毕竟他们曾经是最为要好的。哪知他居然用一种陌生的、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的心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拔凉拔凉的。 兰墨凉的唇角含着疏淡的笑意。突然上前,拱拱手轻声道: “公子,在下二人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和公子密谈。当然在下也可以在院子里说,不过若是下面的这番话传出去给公子的家庭惹了麻烦,在下会深感遗憾。” 冷凝霜看着他。心潮腾涌,就像是平静蔚蓝的海面即将遭遇旷世飓风,那层层趋向于汹涌的海浪开始在心窝里缓慢地翻腾。强烈的排斥与厌烦占据了胸腔,那里淤积了一股粘糕似的闷气。 然而她也只能强咽下去。 绕过兰墨凉走到大门口关上院门,然后眼皮子也没抬地一边往屋里进,一边冷淡地说:“进来吧。” 她丝毫没有怯懦的平静表情让兰墨凉略感惊讶。唇角勾起一抹趣味。 冷凝霜和白兔坐在堂屋,一个一脸沉肃,一个满眼躁郁。 兰墨凉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两人身上一扫武气凌天。含笑上前,竟撩袍跪下来,恭谨地道: “臣兰墨凉叩见七殿下,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吟风见状,慌忙也跪下来磕头: “臣慕吟风叩见七殿下。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响亮的声音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冷凝霜的心上。尽管面色仍未变,但那浓黑得不见一丝光亮的眸子却狠狠地颤了一颤。 白兔起了一身鸡皮,霍地跳起来高声叫道: “你们这是干吗?什么七殿下?谁是七殿下?我吗?你们开什么玩笑?!” “看来殿下似乎忘记了从前的事呢。这也无妨,以前的事微臣会在路上慢慢地说给殿下听,还请殿下尽快收拾东西随微臣回晋国去。太子殿下已逝,皇上病重在床,皇上密旨,召殿下即刻回宫继任太子之位,以安朝臣百姓之心,平息动荡。”兰墨凉的笑容始终浮现在面皮上,“能如此轻松地入主东宫,微臣在这里先恭喜殿下了。” 白兔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调侃与不敬,心中冷哼了声。他不太喜欢这个笑里藏刀的男人,感觉这个男人比谢宛飏那家伙还要难缠。 冷凝霜眼眸眯了一眯,顿了顿,冷冷一笑,问兰墨凉: “说完了?” 兰墨凉没料到她在听完这么震撼的消息过后,表情居然还会这么平静。一个女人,在突然得知自己的丈夫是他国太子时,惶恐或狂喜才是正确的反应吧。 他眼眸微森,对这个女人有点好奇。 “既然说完了,门在那里,慢走,不送。”冷凝霜有些不耐地淡淡道。 “在下自然要走,只是殿下……”兰墨凉含笑,还没说完。 “我家娘子叫你们走,你们没听见吗?什么七殿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是个教书先生,闲了也只会养养花种种菜,什么东宫太子的,你们是专门编故事的诈骗团伙吗?” “殿下,兰墨凉所说的句句属实,太子病逝,皇上重病在床,晋国上下全都等着殿下回去主持大局呢!”慕吟风激动得声音发颤,“殿下,这对您可是个好机会,您隐忍了多久才等到这一天的,储君之后就是一国之君了殿下……” “出去!”冷凝霜不容他说完,心头的烦躁让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敌视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冰冷的语调里带着浓浓的压迫力,“我说了,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慕吟风登时火了,他对殿下恭谨不代表对一个村妇也会客气。来之前他就对殿下娶了一个乡下女人十分不满,心里对冷凝霜的排斥已经到了接近饱和的程度。要不是看在她和殿下有了两个孩子的份上,他才不会客气。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不客气地威胁驱赶他,更何况是他最看不起的一个粗鄙村妇。 她盛气凌人的语气让他顿时火冒三丈起来,瞪着她冷笑道: “你这个女人也别太了不起了,你不过是仗着殿下什么也不记得了,哄骗他罢了。不是我说话刻薄,殿下是金枝玉叶,就连朝臣家的小姐也只配给他当个侧室……” 没说完全的话,却已经把完整的意思表达出来了。 冷凝霜望着他,双眸微眯,忽然浅浅一笑,红润的嘴唇启开,轻却森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第五章 抢人,怎会容许! 慕吟风闻言,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握紧拳头怒道: “你说什么?!” 兰墨凉连忙拦住他,对着脸色阴沉的白兔和冷凝霜歉意地笑道: “殿下和夫人息怒,吟风他就是这么冲动,最喜欢讲实话,连皇上都说他的这个性子让人头疼,不过他绝对没有恶意的。” 顿了顿,他对冷凝霜笑吟吟地道: “夫人放心,不管你和殿下是怎么成亲的,毕竟现在你是殿下的正室妻子。等殿下将国内的局势平息之后,一定会派人回来接你们母子三人。夫人应该高兴才对,殿下一旦回国继任太子之位,夫人就是太子妃了,两个小少爷也会跟着变得尊贵无比……” 冷凝霜眸光森寒地望着他,心里的烦躁郁结成团,已经摩擦出了一丝火药味。顿了顿,她不耐地冷笑道: “无聊!” 兰墨凉没想到她会油盐不进,好赖全不听,愣了愣,仔细去观察她平肃的脸,竟然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心跳微顿,干笑着说: “夫人……” “我肯让你们进来,是因为听你说你们有很重要的事。现在看来,你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对你说的话题不感兴趣,也不想再听,你们请回吧。”冷凝霜努力没有将内心的躁郁表现出来,冷淡地道。 “以后别再来了。”白兔同样沉声接口道,“我不管你们是真骗子还是假骗子,我们家每天都很忙,没时间也没兴趣听你像个说书的似的讲这种离奇的事。若你们再来骚扰我和我的家人,我真的会报官。说不定其他地方已经有受害者被你们这两个骗子给骗了。” “殿下,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哪有骗子会编出这么离谱的事情。假传皇上的口谕过来召你回国!我说的全是真的,殿下,你要相信我!”慕吟风急了,急于想掏出自己的忠诚般高声道。 “若真是晋国的高官,”冷凝霜忽然开口,看着兰墨凉的眼里挂着一丝冷笑,“被汉国知道你们便衣悄悄入境,你们的立场也会很麻烦吧?” 兰墨凉眼眸微眯,这绝对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绝世神医!晋汉两国只是表面和睦。若被汉国探子知道晋国朝臣秘密入境,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 这个女人……还真有胆量啊…… 他拉住还想再说的慕吟风,皮笑肉不笑地道: “臣知道殿下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定十分震惊。是臣唐突了,臣会给殿下时间好好考虑,臣今天就先告退了。” 说罢,躬身施了一礼,扯着还想再劝、不肯离开的慕吟风走了。 夫妻俩阴沉地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白兔突然扭过头,劝慰似的嘿嘿笑道: “娘子,别听他们胡说,他们一定是骗子。我还要去做晚饭,你晚上想吃什么,红烧蘑菇再加一点干玉米怎么样?” 冷凝霜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说: “你的笑一点不自然。” 白兔唇角的笑僵了僵,接着弧度更大地咧开嘴。呵呵笑道; “我哪有,那都是因为娘子你在乱想,所以才会这么觉得。晚上就做红烧蘑菇,大兔和二兔虽然被禁食,但还是从明天开始好了。今天先折中一下,就做点炸鸡块吧。你说好不好嘛娘子……哈哈哈……” 冷凝霜仍旧眯着眼凝了他一阵,直到他越笑越僵,脑门上已经挂了一大滴冷汗,才没精打采地起身,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 “我去收拾衣柜。” 白兔望着卧室门上的珠帘晃了晃,满腹沉重地叹了口气。 慕吟风被兰墨凉拉进院子里,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怒道: “你干吗拉我!我一定要跟殿下好好解释清楚!殿下只是一时想不通,只要我好好说,他一定会理解跟我回去的!” 兰墨凉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低声说: “吟风,你太放肆了,殿下如今已经不是被圈禁在华阳宫的那位了。我不知道你们过去的交情到底怎样,但殿下是要在未来继承大统的人,注意你的态度。” 慕吟风噎了一下,脑袋耷拉下来。 “看来殿下如今的日子过得很舒坦,一时半会儿不会答应和我们回国。此事从长计议,我们先回去吧。”兰墨凉轻声说。 “可是……”慕吟风的眼里写满不安和担忧。 兰墨凉忽然往东厢房看了一眼,只见东厢第三间房,一个小脑袋正隔着纱窗看着他,他含笑朝窗户招招手。 结果窗户砰地被关上! 兰墨凉无语,脑门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 “大兔,那两个人走了。”二兔回头对正在抄写的哥哥说。 “唔。” “那两人好奇怪,说话时像小偷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大兔手中的笔顿了顿,平板地回答:“娘说了,神经病的行为正常人无法理解。” 二兔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暴力修士!” 冷凝霜站在衣柜前漫不经心地收拾着。 和他成亲已经五年了,双胞胎都三岁了,如今的她也开始做一些家务,潜移默化地成了一个普通的主妇和母亲。虽然在某些地方仍不能像村子里的其他女人一样那么称职,但他们一家四口每天还是生活得很和谐宁静。 上辈子从没尝试过、甚至有些鄙视的生活方式,这辈子她却过得怡然自得,有滋有味。 她不想改变这种生活,一点也不想。 她想就这么一直平凡和顺地生活下去。 在没有成亲的时候,冷凝霜自然怀疑过白兔的身份,毕竟他是在极为凶险诡谲的情况下失忆的。无论是相貌、举止或谈吐,甚至是最细微的习惯,都在暗示着他出身不凡。 那个时候她也犹豫过,也尝试过要离他远一点,她完全明白。和一个来历不明、背景复杂的男人太深入地交往,他的过去迟早会成为他们之间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并会炸毁一切的定时炸弹。 但她还是和他成亲了,并且安安稳稳地过了五年。 生活的和顺让她把他的来历忘了好些年,直到今天…… 不能说她对这一天没有预料,她只是一直怀着侥幸,并且随着安稳的时间越久,那种侥幸也越来越占据上风,将她的担忧完全压制了下去。 然而这一天还是来了…… 无意识地将手中的衣料越握越紧,胸腔内郁结的怒气瞬间转化成强烈的斗志。她绝对不会容许!她绝对不会允许那两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人毁了她现在的生活! 她要在这个小院里轻松安逸地生活,幸福平静地养育双胞胎长大。嫉妒却欣慰地看着儿子娶媳妇,再温暖且了无遗憾地走完平凡圆满的一生…… 任何想破坏她理想生活的人,她绝对不会原谅! 已经好些年没有过地。清澈了三年的眸子里久违地再次染上了墨黑。若那两个人不知悔改当真要破坏她的生活,她一定不会放过! 白兔正在厨房里用两根长长的竹筷子炸鸡块,围裙系腰,手法熟练。典型的家庭主夫,这样的人。你能相信他是一国皇子吗? 冷凝霜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心情,可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他失了魂似的背影,胸口闷得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轻描淡写地道: “你要炸糊了。” 白兔倏地回过神,低头望着锅里的鸡块已经变得焦黑。哇呀一声,手忙脚乱地将鸡块往外夹。可因为太慌乱,夹了好几次。崩出了好些热油,才终于把已经完全糊了的鸡块夹进盘子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冷凝霜耷拉着眼皮,回身去桌子前切萝卜。 白兔连忙笑道:“娘子,我来切就好。” “两个人一起做快点。”冷凝霜背对着他。淡淡地说。 白兔笑笑,一边继续炸鸡块。一边道: “这两年你家事做得越来越熟练了,以前明明连菜都切不好。” “你每天去教书,哪能什么都让你做。” “所以说,我越来越感觉我娶到了一个贤惠的娘子异界道尊。”白兔幸福满满,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是说从前让你一个人做家事的我是个很差劲的娘子?” “我哪有这样说。做不做家事不重要,不过你能陪我一起做,我还是很开心的。”白兔笑嘻嘻地说。 冷凝霜沉默了半晌,忽然低声问:“你想做太子吗?” 白兔一愣,回过身笑道:“哎呀娘子,你还真相信那两个人说的话?” “即使你忘了过去的事,其实你也知道吧,你出身不凡……”顿了顿,她问,“如果、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太子再往上可是一国之君……” 她不希望在这件事上他采取回避的态度,她想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兰墨凉那两个人一看就是世家子弟,不管他们说的几分真几分假,他们都已经在她和他的生活上投下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白兔愣愣地看着她,良久,哧地笑了,正色回答: “别说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看我这样哪能当太子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这里平平静静地生活,看着大兔和二兔健康长大,看着他们娶妻生子,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天,我们都会一直生活在这里嘛。 说起来,今年外面的桃树终于开满了绿叶,也许等到明年春天就会开花了。娘子,到时候我们一家一起在院子里赏花吧?” 冷凝霜切着萝卜,顿了顿,轻笑回答:“好。” 白兔莞尔一笑。 二兔突然蹭进来,满眼冒金星地问: “爹,饭还没好吗?” “二兔你饿了是不是?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白兔急忙说。 二兔已经爬上冷凝霜身旁的椅子,双手搭在桌沿,探着脖子往上瞧,见是萝卜丝,皱起脸叫道: “啊!又是萝卜,人家讨厌萝卜!” “小孩子不可以挑食。” 二兔不服气地鼓鼓嘴,捏起一条切好的萝卜丝,观察了一下,遗憾地摇头: “娘,你切的萝卜丝歪七扭八,好像一只大蜈蚣!真伤脑筋,同样是娘亲,小黄鹂的娘切的萝卜丝比你的萝卜丝好一百倍,我好伤心呢!” 白兔捂嘴,噗地笑了。 冷凝霜满头黑线地把菜刀往菜板上重重一敲,咬着牙道: “我不是说过没洗手不许碰食物。还有,你的反省书抄完了吗?” 二兔望着从她头顶冒出的浓浓黑气,怕得捂住嘴巴往后仰,大叫道: “哇啊,恐怖老娘娘出现了!人家这就回去抄!“说着一溜烟跳下椅子,转身撒丫子跑了。 被自己儿子鄙视了,冷凝霜没好气地切着萝卜,无语又恼火地道: “这个臭小子,到底像谁啊?!” 白兔再也忍不住,捂住嘴笑出声来。 冷凝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白兔急忙憋住笑,转过身,一边熬汤一边止不住地偷笑。 这样舒坦温馨的日子,他怎么舍得去破坏掉! 第六章 登门,单独威迫 这一晚冷凝霜睡得很不好。 她做了一个恶梦,一个很离谱的坏梦。 她梦见白兔突然扔下她和双胞胎,不告而别回了晋国。然后双胞胎每天哭闹着找她要爹爹,让她心力交瘁。接着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消息,他要迎娶他国公主。之后,为了维护皇族的名誉与尊严,他派了杀手找上门来,要杀掉她和双胞胎…… 冷汗淋漓地惊醒,她坐在床上连喘了好几下,才终于定下神来。接着阴沉地画出满头黑线,无语抚额: 这故事的原版剧本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又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的深闺怨妇,身为曾经女魔头的她,做出这种梦也真够丢脸的! 就算真的派杀手前来,她又不是没被暗杀过,有什么好怕的! 她果然是安稳的日子过多了! 心烦地叹了口气,扭头望向翻来覆去同样睡得很不安稳的白兔。他的眉角蹙着,嘴唇抿着,看上去也像是沉浸在某种梦魇里。 冷凝霜托腮看了他一会儿,然而…… 她当然知道刚才的那个梦是假的啦,可是她忽然觉得,她现在越看他的脸越火大! 胸腔内开始堆积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气,眼睛也燃烧起愤怒的火焰来,她觉得自己再也忍耐不了了!她被气得发疯! 于是她瞪着他的睡脸,忽然没好气地一脚踹出去! 可怜的白兔在睡梦中被重重地踹了一脚,下意识闷哼一声,紧接着咕噜噜咕噜噜―― 只听啪地一声巨响,他从床上狠狠地摔到冰冷的地面上无极星帝最新章节! 白兔被吓醒,迷迷糊糊尚搞不清楚状况地从地上坐起来,揉着脑袋,傻啦吧唧地看着她还伸着的小脚丫。摸不着头脑地问: “娘子你干吗踢我?” 冷凝霜还是觉得没好气,躺下用被子盖住头,生硬地回了句: “看你做梦了,我好心叫醒你!” “哦。”白兔恍然点点头,睡眼惺忪时还觉得她挺好心的。 重新爬上床,刺溜钻进被窝,他笑嘻嘻地从背后搂住冷凝霜,将脸偎在她温暖又好香的背上,笑眯眯、美滋滋、甜蜜地进入梦乡。 即使过了五年,即使他已经认识并结交了好多友善的人。即使他的生活中不再只有她一个,即使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对她仍旧存在着浓浓的依恋。 冷凝霜这下爽了! 因为半夜里这么一闹。第二天自然睡过头了。 冷凝霜疲倦地醒来,忽然觉得今天早上比以往明亮了许多,探过身拉开床帐一看,天色竟然已经大亮了! 她慌手慌脚地踩着白兔跳下床,用桌上的漏壶一看。马上就到辰时了! 白兔被踩了一脚,倒吸了口气,惊醒过来,打着哈欠含糊不清道: “娘子你干吗呀?!” “快起来,你要迟到了!”冷凝霜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把他要穿的衣服全扔在他的头上。“我去煮饭,你去叫儿子起床!” 说罢挽着头发匆忙去浴室洗了把脸,进厨房做早饭。 白兔身为先生哪能迟到。身为副馆长的里正更是个龟毛的人。而且双胞胎才上学,哪能这么小就学会迟到,要培养孩子的时间观念必须以身作则才行。 这边白兔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起床,去叫儿子。 双胞胎的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 左边墙下一张矮小的双人书桌。两张低矮的小床中间夹了一只放内衣的小柜子,右边墙下是一个同样低矮的书柜。里面放了好些带画的小人书。窗户下摆了两个衣箱,上面分别刻着双胞胎的名字。 小哥俩还在睡,大兔严严实实地裹着一副青纱夹被,安稳地睡着。二兔却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把屁股撅着露出来。 “这小子,什么睡相嘛!”白兔哭笑不得,上前掀开被子,一边推一边喊,“大兔二兔,快起床了!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大兔身上发凉,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 二兔却哼了一声,懒洋洋地翻身,一条腿架在白兔身上,闭着眼嘿嘿傻笑道: “哇啊,粉红色的十字锦,好漂亮,给我裁一件袍子,袖口和领口要镶上滚边哦,还要绣牡丹花……” 白兔满头黑线:“做梦裁衣服,明明是男孩子!”一把将他提起来,“二兔,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回头见大兔又躺下呼呼大睡,忙去把他拽起来,回身时二兔又躺下了。 他无语地从箱子里取出衣服,手忙脚乱将双胞胎拽起来,一半帮忙一半催促,好不容易让他们穿好衣服,拉下地,推着不停打哈欠的双胞胎去梳洗士子风流全文阅读。 父子三人洗了脸,二兔清醒过来,低头一看,抱着脸妈呀一声: “啊,是没有花朵的,我不要穿这件,我要去换一件!” 白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件就很好,不用换了。二兔,爹告诉你,男人干净整洁最重要,可过分喜欢打扮自己,会被姑娘家嘲笑的。” “我又不在意!” “可我会在意!” “为什么?” “你是我儿子,我绝对不能让你被姑娘家嘲笑,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地培养你的男子气概!”白兔铿锵有力地说。 双胞胎眯起眼,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白兔恼羞成怒:“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啊?!” “都杵在那里干什么?快帮忙端菜,你们要迟到了!”冷凝霜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喊。 “唔,今天是娘做早饭!”二兔扯着脸皮道。 大兔摇头轻叹口气。 早饭是蔬菜粥、烧饼、酱瓜、咸肉和一碗鸡蛋汤,只有汤粥是冷凝霜做的,其余全是白兔昨天早上做时剩下的。 二兔爬上加高的椅子,不喜欢地道: “我不想喝粥,又烫又不好吃!” “你给我安静吃饭!不许挑食!”冷凝霜把粥碗放到他面前。 大兔小大人似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把粥和鸡蛋分开煮嘛?!” 冷凝霜讪笑道:“我是想多加道菜嘛。” 大兔看着她,手一摊。落寞沮丧地说:“娘,你果然只会做煮的东西!” 冷凝霜满头黑线,二兔也就算了,连大兔也这样说,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娘的尊严没了! 白兔呵呵一笑,忙道:“好了好了,粥和鸡蛋汤都很好喝,你们快吃饭吧!” 饭后,白兔收拾好书箱,拉上双胞胎。父子三人出门去学堂。 冷凝霜把他们送出门,一直望着他们走远了,才掩上大门去洗碗。 随着“笑笑生”的名号越来越响。她几乎不再从事抄写工作,而是专心致志于春宫画和春宫小说的事业,隔三差五搞个噱头弄个限量版,几乎每本都在几十两甚至几百两的单价。 白兔的绣工被映月绣楼捧红,现如今已经被誉为南部一绝。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 自从去教书后,他没有太多时间专注在刺绣上,因此改为每年绣一到两件大型绣品,单价通常在几千两甚至万两。无论郭掌柜怎样游说,他就是不肯多做,把对方气得吐血。 吃的是地里的收成。富余的积蓄也因为和谢家的关系,被她拿去投了好几家稳赚的商铺。 综上所述,他们的日子安定且富足。她也有一半变成了家庭主妇,并且还自我感觉良好。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疏淡的浅笑声: “夫人今日的心情可好些?” 冷凝霜眉一皱,回过头,却见兰墨凉和慕吟风出现在院子中央末法王座最新章节。兰墨凉正隔着厨房门槛含笑望着她,慕吟风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愤怒与敌意。 哈二去捕猎了。家里只有冷凝霜一人。 她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跨出门槛走到院子里。冷漠地开口: “私闯民居,真没礼貌。” “我敲过门了,是夫人你没听见。”兰墨凉含笑解释。 “没经过主人同意不准擅入,三岁孩子都明白,你不懂吗?”她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指甲。 “你还不依不饶了……”不知为何,慕吟风对冷凝霜的敌意很深,总认为她的冷淡是故作高贵、东施效颦、十分恶心。一口怒气上来,他咬紧了牙。 兰墨凉一把拦住他,安之若素地对着冷凝霜微笑道: “夫人,恕在下唐突,在下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冷凝霜看了他好一会儿,转身坐在院内的长凳上,冷淡地道: “想说什么一次说完。” 兰墨凉笑笑,隔着方桌擅自坐在她对面,温和开口: “我看得出夫人并非贪慕权贵之人,但还请夫人为晋国的局势想一想。皇上虽有七个皇子,但前五个出生便夭折。太子殿下排行第六,本来一直作为储君成长,没想到也没躲过病逝的结果。现在七殿下是晋国唯一的皇子,皇上病重在床,一旦将来的某一天……以现在的情形看,这一天说不定会很快。 夫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若七殿下不肯回国继位,一国无君国家势必会陷入混乱。朝臣们蠢蠢欲动,藩王们各怀鬼胎,一旦战争伊始,将会一发不可收拾。晋国一乱,别国一定也会介入其中,到时候便会天下大乱。如果天下大乱只是因为夫人你今日没有劝说殿下回国,白白地当了罪魁祸水,夫人岂不冤枉。“ 这番话他始终用含笑的嗓音说出来,好像他多亲切似的。 冷凝霜冷冷一笑,眼眸眯了眯,声音缓慢低沉,带着动听的薄凉。 “少给我戴高帽子,别说天下大乱,就是天下崩塌、所有人全死绝了,我也不在乎。” 她往椅背上一靠,冰冷地望着他的脸,不屑地笑道: “虚伪做作的大少爷,威胁、谴责对我是不管用的,你就少费些口舌吧。我不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逼我。我家相公不愿的事,也没有人可以逼他。” 兰墨凉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轻慢地笑道: “夫人,你就不怕死吗?” 凛冽的肃杀,寒凉的嗜血,冰冷的威胁,却被他用恍若谈天气一般的语气说出来。 可惜的是,冷凝霜的眼里没有一丝哪怕是被掩藏的惧怕。她眸如墨染,透澈无澜地望着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紧接着,她的双肘放在桌上,五指相扣平铺,下巴微微抵在交缠的手指上,含笑望着他。声音清冽如冷泉一般,带着能刺透对方骨髓的寒意,一字一顿: “我说了,威胁对我是不管用的。” “若是你的儿子死呢?”兰墨凉的眸子不见涟漪,淡然含笑问。 第七章 杀念,并非恐吓 冷凝霜愤怒了。[`小说` 她自己的确是什么也不在乎,但是她现在有了儿子,儿子就是她的死穴。 被人如此卑鄙地拿捏住了死穴,她只觉得胸腔内一股火气乱窜,眉毛抖动得像是发出了声音,两眼迸射出凛冽的寒光。 兰墨凉仿佛很喜欢拿捏人弱点的感觉,偏要在她的弱处上狠狠地一记痛击: “在下虽自认为不是个坏人,但夫人也别把我想得太过仁慈了。身为晋国朝臣,理应为晋国着想。 七殿下对晋国很重要。为了晋国,别说是夫人您,即使是要在下去做手刃七殿下的亲生骨血这般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事,为了晋国,在下也愿意去做。更何况七殿下尚且年轻,一个两个儿子,迟早还会有的。” 冷凝霜紧抿了嘴唇,胸腔内像一锅开水般那么沸腾,心火冲头,太阳窝突突乱跳。她冷冷地看着他,双眼如暴怒的野猫般发亮。 兰墨凉却神色未变,只是含笑并且坚定地望着她,似乎对她愤怒的表情很愉悦。他的笑容仿佛是在告诉她,他说的话绝对不是在恐吓她,他真的会做出来。 冷凝霜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握紧! 她望了他一会儿,顿了顿,在心里暗自深吸了口气,然后,握紧的拳头逐渐松开,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不易被察觉的怒火也随之缓缓褪去,直到完全消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如一汪清澈的冷泉一样。 几秒钟便完全控制住了自己马上就要失控的情绪。 兰墨凉眼眸一闪,心脏微微往下沉。 冷凝霜浅笑道:“看来立场不同呢,那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兰墨凉望了她一会儿,唇角淡淡地扯了扯,轻声说: “不。是在下放肆了。在下只是希望夫人能好好想一想,隐姓埋名固然自在,但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 皇族中人每日被成千上万的侍卫严密保护,都会发生危险,更何况是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保护的情况下。已经有许多势力知道了殿下的存在,同时也有很多人对殿下的存在有诸多不满……夫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先兵后礼,他掌控场面的能力也不容小觑,一个“放肆了”就把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转圜过来。 冷凝霜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淡淡地说了句: “还真是让你费心了。” 兰墨凉见她如此,只好也跟着站起来,半垂着头。微微叹了口气: “请夫人再好好考虑一下,今日在下就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车声,不久,虚掩的大门被推开。谢宛飏摇着扇子笑吟吟地踱进来道: “大兔二兔,谢叔叔来喽!谢叔叔带了你们最爱吃的点心哦!” 顿了顿,发现双胞胎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快地扑上来对着他一顿猛啃,不解地睁开眯成月牙的眼睛。四下看了看,将目光落在西边方桌前的三个人身上。 眼珠子溜了溜,他着重打量了兰墨凉和慕吟风一番。接着摇头对冷凝霜说: “你终于忍受不了那只兔子了吧,大白天公然在家幽会这么俊俏的小白脸,而且还是两个。” “你又想让我家相公揍你是不是?”冷凝霜耷拉着眼皮反问。 “我才不怕他!”谢宛飏不屑地冷哼一声。 慕吟风见一个俊俏的小白脸在白兔没在家时突然登门。衣着华丽一看就是有钱人,和冷凝霜还这么熟稔,愣了愣,仿佛明白了什么,登时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瞪了冷凝霜一眼。接着敌视地问谢宛飏: “你是谁?” “我吗?”谢宛飏见他表情恶劣,很没礼貌。心下不爽,听他这么问,便指着自己,用挑衅的语气笑答,“我是她平常的幽会对象,你们两个也是吗?” 冷凝霜握起拳头,咬着牙道:“你想让我揍你吗?” 谢宛飏笑嘻嘻地对着她说:“好啊,你要温柔一点。” 冷凝霜嘴角狠抽:“变态!你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了,镜儿呢?” “她烦死了每天办聚会的日子,又没法推脱,就回娘家去了,说要多住几天躲清静。” “那你这么早过来干吗?” “我今天要去兰溪村的庄子,刚好路过檀溪村,就过来看看大兔和二兔。他们今天应该休息吧,怎么没在家,出去玩了还是躲起来了?”谢宛飏说着,疑惑地去翻院子里的兔笼子。 “休息日是明天,他们今天去上学堂了。”冷凝霜满头黑线地说。 “啊?我还以为是今天休息。”谢宛飏很失望地道。 “我告诉过三爷了,是你自己不信。”绿云在后边无语地说。 谢宛飏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慕吟风突然愤怒地一声暴吼,指着冷凝霜叫道: “你这个女人,我原以为你只是出身不高,举止粗鲁,上不了台面,没想到你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居然背着我们殿……背着我们少爷,公然在家里和男人幽会,给我们少爷戴绿帽子!枉你还是有两个孩子的娘,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你简直是……” “你说什么?!”谢宛飏一听他这么说就怒了,跨前一步,冷声道,“你到底是谁啊,敢这么盛气凌人地站在别人家里头!是人都知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站在别人家里对女主人出言不逊,我看不知廉耻的人是你才对吧!” “你说什么?!”慕吟风被气得猩红了一双眼,像个暴躁的公牛似的蹭着蹄子就要往前冲。 兰墨凉急忙拉住他,皱眉道:“吟风你住手!” 谢宛飏回过头狐疑地问冷凝霜:“他们到底是谁啊?” “一个脑子有问题,突然闯进我们家里。另一个是来抓脑子有问题的那个回去的。我说你,人你都抓住了,还在我们家呆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冷凝霜没好气地看着兰墨凉,烦躁地说。 “你说什么?!你这个女人!”慕吟风鼻子里喷着粗气,张口就想怒骂。 兰墨凉急忙捂住他的嘴,对冷凝霜讪讪地笑道: “是是,打扰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说罢,生拉硬拽,将拼命抵抗的慕吟风拽了出去。 谢宛飏望了望他们,又回头望了望冷凝霜,一头雾水。 兰墨凉将慕吟风一直拉出了好远才放开他,慕吟风狠狠地甩开他的手,高声吼道: “你干吗要拦我,让我好好教训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说不定还是未来的晋国皇后,一国之母,你这么冲动,你是觉得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吗?”兰墨凉冷淡地反问。 “哈?!太子妃?!”慕吟风仿佛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般,瞪大了眼睛看着兰墨凉道,“你不是说真的吧,一个出身乡下、大字不识的女人,看见好一点的衣料说不定就会原形毕露,甚至连晋国的国史都一页也没有翻过。 这样粗鄙的女人,你说让她当太子妃?别开玩笑了,就是当普通的皇子妃,至少也要知书达理,雍容端庄才对!” 兰墨凉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还真是单纯啊。”说罢,扬长而去。 慕吟风觉得他把他当白痴,火大地追上去,拽着他的胳膊道: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我觉得你的态度才有问题,你刚刚前半段明明说的很好,但最后为什么又要突然转变态度?那个女人已经被你吓到了,你只要再多威胁一下,她就一定会放弃!” “她不是被我吓到,只是在担心自己的孩子。无论多精明的女人,儿子受到死亡威胁,都会是她那种反应。拿孩子去威胁母亲,这行为太卑鄙了。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对殿下的孩子动手,皇族血脉,我只是个小小的文官,担不起谋害皇嗣的罪名。” 慕吟风看着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顿了顿,眼眸里聚拢起浓浓的阴狠,咬着牙沉声道: “你不敢我却敢,只要杀了他们母子三人,殿下就能心无旁骛地跟我们回国了。” “杀人是下下策,是万不得已时才用的。关键在于殿下的心意,若殿下想和我们回去,即使夫人拼命阻拦,他也会回国;可殿下不想回去,即使杀了那母子三人,他还是不会回去,甚至会因为强烈的恨意,更不肯听你说了。” “也有可能会因为强烈的恨意,就回国积极聚敛权利,计划复仇。过去的殿下就是这样,虽然小小年纪,可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恨意在让人心惊的同时,却又让人不由得产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追随他的欲望。 我那时本打算等他长大之后,会尽全力去追随他,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去辅佐,然而……”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兰墨凉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也叹了口气:“总之,还是先劝说殿下吧。” 慕吟风声色凝重地道:“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接到消息,宫里边那位似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兰墨凉沉默了片刻,心情郁卒地长叹了一声:“若真是这样,那可麻烦了!” 第八章 再谏,本性初露 中午时学堂午休,学童们全都回家吃饭去了。《纯》 白兔一手拉着一个儿子,父子三人顺着长而狭窄的村路,不紧不慢地往家走。 道路两旁是广阔无垠的稻田,碧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 天空蔚蓝且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可及。几缕清淡的薄云随着温暖的风向东方移动,远处山峦起伏,喜鹊争鸣。只属于乡间的自然景致,明丽多姿。 二兔拉着父亲的手在乡间路上一蹦一跳的,大声哼哼着记不全歌词的小调。遇到一上午都在地里干活、此时也正准备回家吃饭的村民们,他和大兔都会礼貌地打招呼。 白兔自打当上蒙学馆的先生,在村子里的地位直线上升,没人再说他是吃软饭的小白脸,村民们对读书人是很尊敬的,尤其是教导自家孩子的读书人。 再过一条小溪就要到家了,二兔蹦跶了一下,忽然问: “中午了,娘会做什么菜吃呢?” “杂粮粥加上水煮白菜、水煮萝卜、水煮豆腐、水煮木耳吧。”大兔摇晃着脑袋叹息。 二兔闻言皱起小脸,抬头可怜巴巴地对白兔说:“爹,我们去下馆子吧?” 白兔嘴角抽抽,连忙安慰地笑道: “下馆子要去镇上。你们别说得那么可怜嘛,你们娘虽然最喜欢做水煮的东西,可是水煮的东西也很好吃啊!” 双胞胎斜着眼睛看着他,那眼神让白兔暴汗! 大兔不赞同地摇头,小手一摊: “爹,说谎可是不好的行为哦!” “而且娘她哪里是最喜欢做水煮的东西,她分明是用别的做法菜都会糊,没办法才只能水煮。”二兔同情地叹了口气。 白兔的嘴角抽得更厉害,笑道:“你们别这么说嘛。她做的水煮鱼和水煮肉你们不是很爱吃嘛。” 二兔听了,更加悲愤地叹道: “所以说,我们要被禁止吃肉七天。娘在这种惩罚上总是出奇地坚持,唉,真拿她没办法!” 白兔眼角抽抽,无语地干笑了两声: “她那是为了你们好。” 就在这时,一蓝一青两个身影忽然从道旁的树丛里闪出来,拦在三人面前,把双胞胎吓了一跳,刺溜全躲在父亲身后。 二兔抓紧白兔的袖子。悄悄探出脑袋,更是大惊失色,指着他们高声叫道: “啊!是那两个拐子!” “拐子大白天公然出门作案。知县衙门都在干什么!”大兔皱眉,愤愤地说。 兰墨凉的额头挂着一条长长的黑线,无语地讪笑道: “二位小殿下,上次只是一场误会,我们不是拐子。” “殿下?”二兔摸不着头脑地问哥哥。“殿下是什么,可以吃吗?” 大兔摇头表示不知。 “殿下就是……”慕吟风刚要解释。 “住口!”白兔眉一皱,冷冷地低斥道。 冰冷的语调里带着无尽的威压,慕吟风非但没有退却,反而热血沸腾地望着他。那一瞬间,他和兰墨凉都感觉到了强烈的皇族霸气。强势、专横、不容许反抗。 兰墨凉眼眸微眯。 白兔的过去他没有慕吟风知道的多,这一次他是因为接受了皇命,才第一次正面接触白兔这位早先十分特殊的七皇子。 果然有趣! 这一刻他第一次和慕吟风产生了相同的感觉:不愧是流有皇族之血的人。即使什么也不记得了,那深入骨髓里的高贵和威严却如本能一般。即使常年过着平民生活,却依然会在某些时候突然暴露出来,那是本性。 双胞胎从没见过爹爹如此严厉,均被吓住了。虚扯着白兔的袖子,吃惊又有些害怕地抬头看着他。 白兔回过神来。低下头对着儿子温和一笑,握紧他们的手: “好了,咱们快点回去吧,别让娘等太久。” 双胞胎点头,父子三人刚想从兰墨凉他们身旁绕过去。然而兰墨凉却上前一步,拦住白兔的去路,微笑道: “殿……” 他本来想叫‘殿下’,可在白兔极具压迫力的冰冷眼神中,他连忙改口笑道: “公子,我有些要事想和公子详细商谈。” “啊!”二兔突然一声尖叫,害怕却又勇敢地迅速拦在父亲面前,痛恨又敌视地瞪着兰墨凉,大声道,“你们这两个卑鄙的拐子,想诱拐我爹爹是不是?诱拐不到小孩子就要诱拐大人,退而求其次你们好没出息哟!”他瞧不起地说了句,顿了顿,横起眉眼,更大声地道,“退后!不许诱拐我爹爹!” 大兔同样上前一步,和弟弟站在同一阵线,正义凛然地大声道: “你们这两个卑劣的狂徒,要想拐走我爹爹,就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吧!” 二兔一脸正气,重重地点点头。 现场陷入一阵静默。 一股清凉的小风嗖地刮过。 然后长长的黑线越画越多越画越多,填满了视野…… 兰墨凉捡起掉落的下巴重新安上,满头黑线:这两个孩子到底在胡说什么啊,他长得有那么卑劣吗,居然让这两个小孩子执意认为他是个无耻的拐卖犯!在晋国他可是家喻户晓的晋国四大美男之一好不好! 白兔无语地揉了揉太阳穴,双手抓着双胞胎的小脑袋瓜,低下头,嘿嘿干笑道: “爹爹我虽然很感动你们的心意,但‘诱拐’这个词有点……还有啊,大兔你以后要少看那些江湖风云、武侠怪盗的小人书,那些书会把你教坏的。好了,前面就是家了,你们两个乖乖地先回去和娘吃饭吧,告诉娘就说我有点事要办,一会儿回去。” “爹,你要去办什么事?”二兔扯着他的袖子,很紧张地问。 “爹和这两个伯伯有些话要说。”白兔耐心地回答。 “不要!”二兔更紧地扯住他的袖子。张大眼睛和嘴巴,更紧张地道,“爹,你想主动被拐子拐走吗?不行!你若是被拐走,我和大兔一定会很可怜的,娘她连衣服也不会做,煮的菜又难吃……我不要想象那种日子啦……”他捧住脸惊悚地说。 大兔同样捧住脸赞同地点点头。 白兔嘴角抽抽:你们到底把你爹当成什么,专属裁缝还是职业厨娘啊?! 他满头黑线地道:“你们误会了,这两个伯伯不是拐子。再说爹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被拐子拐走嘛。你们多虑啦。” “那可不一定哦。”二兔把眼睛眯成柳叶,睨着他说,“娘说你的脸蛋很漂亮。说不定会被当成女人卖掉。” “也许还会被逼穿女装哦。”大兔同样乜着眼睛道。 白兔咬牙切齿:“我不在时,你们娘三个到底都在背后说我什么呀!”娘子,你怎么可以对自己儿子胡说八道! “爹你不用紧张啦,只是普通讨论一下!”二兔双手撑在脑后,安慰地说。 白兔哑然无语。敲敲他们的小脑瓜道: “好了好了,你们少在那里胡说,快回家去吃饭,我呆会儿就回去。” “好。”双胞胎答应一声。 二兔走到兰墨凉面前,问:“伯伯,你真不是拐子?” 兰墨凉好不容易接上掉下来的下巴。讪笑道: “我当然不是。” “你若是敢拐卖我爹爹,我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大兔握紧拳头威胁了句,这才拉着二兔心满意足地走了。 兰墨凉抹了一把瀑布汗。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再来了。” 冰冷的语调拉回兰墨凉的神智,他回过头直面白兔,垂眸肃声说: “虽是殿下命令。但恕臣不能从命。 殿下,现在晋国的局势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在晋国。华氏一族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草菅人命虽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随着皇上年岁越来越大,华家的行为也越来越恶劣。 华将军在朝堂上专横跋扈,华皇后在后宫独断专行。因为皇上后宫没有子嗣,华将军竟然几次三番上奏,逼迫皇上收养皇族中只有十个月大的孩童过继给皇后,立为太子。 皇上不肯,他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和皇上争执起来,不仅出言不逊,甚至下了朝还在宫门外将反对他提议的两朝元老暴打一顿,致使那位老大人重伤,至今卧床,不甘又寒心。 殿下,华皇后是个野心极大又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若殿下再不回国,在这穷乡僻壤之中,不仅是殿下您,就连您的夫人和两位小殿下的生命也会受到严峻的威胁。” “天下这么大,四国之中最弱的就是晋国,她一个久居后宫的女人,手再长还能伸遍天下。只要过个两年,局势稳定了,她自然就会把我忘了。更何况,我还会怕一个女人的威胁不成。”白兔不屑地冷笑。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说即使华氏颠覆白姓江山,您也无所谓吗?”慕吟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我现在姓的这个白,只是当初随便取的,和晋国的国姓毫无关系。晋国的皇帝谁来做我一点也不关心,晋国现在是个什么局势我也不想知道。 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吧?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们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客气地警告你们,若今后你们再敢来打乱我现在的生活,别怪我不留情面。” 寒凉的黑色墨瞳仿佛突然失去了焦距,但却比以往更加寒冷阴森。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偶般,只要被他瞥上一眼,就会感觉到一阵刺痛骨髓的冰冷。 白兔侧身,扬长而去。 就在这时,陷入呆滞的慕吟风突然对着他的背影高声叫喊道: “殿下,你记得我是不是?你还记得我是不是,殿下……” 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喧嚷,幸好村落空旷,周围寂静无人。 白兔没有回头,很快便消失在小路上。 兰墨凉望着激动得喘息急促的慕吟风,眉毛一皱,心脏不断下沉。 第九章 相谈,矛盾开始 双胞胎手牵着手走到院门口,忽然,只觉得一股极其诱人的肉香传来。[`小说`两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探长脖子,用力吸了吸鼻子: “这是什么味道,好好闻哦!“ 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聚福楼的煨火肘!” “大兔二兔,你们回来啦!”谢宛飏笑眯眯地从堂屋踏出来。 兄弟俩惊讶地望过去,紧接着,四只眼睛全像看到了特大号金子似的闪闪发亮,张开双臂扑过去叫道: “谢叔叔!谢叔叔!” 谢宛飏很满意自己受到这么热烈的欢迎,抱起大兔颠了颠,笑道: “大兔又长大了不少!” “谢叔叔谢叔叔,礼物礼物!”二兔围着他,拽着他的袍角蹦着高说。 “好好,礼物。”谢宛飏宠溺地笑道,回头叫了声“绿云”。 绿云笑嘻嘻将一件桃红色上面绣满桃花花瓣的小袍子展示给二兔看。 二兔的眼睛当时就像给足了电压的灯泡,亮的都能刺瞎别人的眼,捧着小脸兴奋地哇了一声,扑过去一把夺过小袍子,陶醉地在那丝滑的布料上蹭啊蹭,叹道: “桃红色的十字锦,我好幸福!” 谢宛飏哭笑不得:“这小子,怎么那么喜欢桃红色的衣服!” “我的呢我的呢?”大兔拽着他的衣服不停地问。 “大兔少爷,这是给你的。”绿云将一盒精装小人书含笑递过来。 大兔急忙用一双小手稳稳地接住,看着扉页上书写着豪迈潇洒的两个大字,瞪大了一双葡萄眼,惊叹地道: “《醉侠》,哇,听起来好威风哦!” 谢宛飏笑笑。 “你们两个好没礼貌。快向谢叔叔说谢谢。”冷凝霜从厨房里出来,教育道。 “谢谢谢叔叔!” “谢谢谢叔叔!” 二兔顺着谢宛飏的裤腿往上爬。谢宛飏急忙腾出一只手,将他的屁股稳稳地托住,“左拥右抱”着一对双胞胎。 二兔在谢宛飏的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谢叔叔,你这个时间来真是太好了,你留下来吃饭,晌午我们就不用吃娘煮的菜了。谢叔叔也觉得我娘煮的菜很难吃吼,每次来吃饭都会带着菜一起来。” 谢宛飏很赞同却不敢回答地嘿嘿讪笑。 冷凝霜满头黑线,抱胸,咬着牙道: “我全听见了!” 二兔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观察母亲的脸,忽然小手一挥,嘻嘻笑道: “讨厌啦娘。不要听人家和谢叔叔说小秘密啦!” “你少在那里耍宝了,快洗手去吃饭。你爹呢?” 双胞胎被谢宛飏放在地上,闻言,一边去洗手一边回答: “爹和那两个拐子伯伯有事情要谈,就让我们先回来了。他说他一会儿就回来。” “拐子伯伯?”谢宛飏一头雾水地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抱胸,忽然觉得心里郁结难解,烦躁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午饭是谢宛飏从聚福楼订来的席面,双胞胎和他爹一样,看见酱色晶亮、味道浓郁的菜肴就两眼发亮,趁人不注意便想偷嘴吃。 冷凝霜一把拍开二兔的手。轻斥:“不许没规矩!” 二兔不爽地鼓鼓嘴,和大兔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垂在桌子下面。 谢宛飏和白兔一样。觉得冷凝霜把孩子管得太严了,笑着给二兔夹菜,说: “他们才三岁,想吃就让他们吃嘛。” 然而二兔也没敢先动筷子。 “三岁也要有规矩。”冷凝霜淡淡地说。 就在这时,白兔从外头进来。她笑道: “你回来啦,我正打算给你留菜呢。快去洗手吃饭吧。” 白兔含笑点头,回眸看见谢宛飏居然大喇喇地坐在他家的饭桌前,恼火地问: “你怎么又来了?!” “说什么呢,我已经三个月没来了。”谢宛飏压根没把他瞧在眼里,漫不经心地笑答。 “爹,爹,谢叔叔带来了好多好吃的!”二兔笑嘻嘻地喊道。 白兔的心里顿时涌起了浓浓的嫉妒,没好气地瞪了谢宛飏一眼,问: “你来我家有什么要紧事?” 那意思,以后没要紧事少来串门子。 谢宛飏不以为意地笑笑: “正巧我兰溪村的庄子上有事,就顺路过来看看大兔二兔。本以为他们今天休息,早上已经来过一趟了。现在事情也办完了,又正赶上晌午,就过来想和孩子们一起吃饭,免得他们知道我来过却没有和他们一起玩而伤心难过,因为大兔二兔最喜欢谢叔叔了,对吧?” “对!”双胞胎开心地伸出双臂回答。 明摆着是气白兔,白兔愤怒得脸色铁青,重重地冷哼一声,顿了顿,抱胸冷笑道: “是啊,大兔二兔最喜欢的叔叔当然是你啦,因为他们认识的叔叔就你一个,其他的全是伯伯。真好笑,比我还大好几岁,孩子们明明应该叫你‘伯伯’,你却非逼着孩子违心叫你‘叔叔’,你也好意思!” 谢宛飏喉咙里噎了一口气,脸色紫胀地狠瞪着他。 于是白兔瞬间舒坦了,笑嘻嘻地坐下来,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冷凝霜被夹在中间,看了看两个人之间电光火石般交锋的眼神,又看了看好奇地关注他们俩的双胞胎,无奈地轻叹口气,淡淡道: “小孩子会有样学样的。” 谢宛飏和白兔一怔,扭头见双胞胎正好奇地看着他们,急忙尴尬地清了清喉咙,笑着夹菜给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说: “来,大兔,吃排骨!” “来。二兔,吃排骨!” 双胞胎闻着浓郁的肉香,均笑嘻嘻的,抬头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拿起筷子,笑说:“吃饭吧。” 双胞胎立刻笑呵呵地夹起排骨往嘴里塞。 饭后,谢宛飏陪双胞胎玩了一会儿就回城去了。 白兔催促双胞胎去睡午觉,好不容易看他们全睡着了,才出了房间来到厨房。 冷凝霜正在碱水里洗碗碟。 他走过去,拿起放在木桶里已经被洗好的碗盘,用干布巾擦拭了收进碗柜里。 冷凝霜沉默了一阵。清洗着碟子,忽然低声开口: “我们不如搬家吧?” 白兔愣了愣,望向她的侧脸。笑容略有些僵硬,装作不解地问: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搬家了?” 冷凝霜顿了顿,将盘子脱手放进水里,对着他正色道: “那两个人一定会把我们平静的日子完全破坏掉。若他们真是奉命而来,不达到目的他们是不会回去的。更何况我不希望大兔二兔因为和皇族搭上关系。而遭遇什么危险。” 白兔听了,忽然觉得有点刺心。 他本就因为兰墨凉他们的突然造访情绪上有许多烦躁,又听她忽然这么说,感觉就像在责怪他似的。他又不是不疼大兔二兔,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怕他们遭遇危险,她这么说就好像他不关心孩子。不怕他们会有危险似的。 皱了皱眉,他低着脑袋,语气有些生硬地说: “我不会让他们有危险的。你不用把那两个人的话放在心上。咱们好不容易在这里扎了根,住了这么些年,你心里也不想离开吧。更何况大兔二兔还小,又是在这里出生,如果搬到别的地方去。他们说不定会不适应。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对檀溪村有着特殊的感情。这里是他们的第一个家,他对这里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感情,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冒然舍弃。 其实最不想离开的人是他。 “这又不是你说不会有事就真的不会有事的,一旦和皇室扯上关系,这个世界就没有天理可言了。”冷凝霜觉得他这种幼稚单纯的想法很可笑。 “娘子你这是不信任我喽?!”白兔扔下布巾,有些生气地看着她。 冷凝霜被他这疑似与她针锋相对的态度激得有些怒了,皱皱眉,道: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我是担心两个孩子。” “只有你担心他们吗,我是他们的亲生爹爹,我就不担心吗?!”白兔眼眸里跳出小火苗,声调逐渐拔高。 问题不是这个吧! 冷凝霜的胸腔内开始燃起怒火。 “我想说的又不是这个。他们是你亲生的,你当然会担心。我是说,现在你的身份和住址都已经被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摸得一清二楚了,而我们却连对方到底是什么底细都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太被动,也太危险了。 不如趁现在还算安全,尽快搬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重新开始。虽然麻烦了点,但是却安全,对孩子也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当然也舍不得,可现在不是没办法吗!” “既然舍不得,就别勉强自己。”白兔看着她,冰冷且生硬地回答,“我说了,一切我都会解决的。” 他的态度如一把热油浇在心火上,她噌地就燃烧起来。 “你解决?你想怎么解决?若你的身份真的如他们所说,只怕你还没回到晋国,就会被各方势力暗杀不断。你不记得了,我却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到富贵村的,你是因为被追杀,所以坠崖,幸好被峭壁上的树枝挂住,又掉进水潭里,才捡回一条命。 曾经的你都被追杀成那样,更何况是现在的你。你能不能活着回去晋国都是未知数。大兔二兔是你的儿子,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他们吗?斩草除根斩草除根,说的就是他们!”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画面,白兔的脑袋嗡嗡作响。 心底那股淤积的怒气就像火球一样在胸膛内乱滚,接着一下子窜上天灵盖,让他的头像要炸开了似的疼痛欲裂。 “够了!”他涨红着一张脸,胸口处郁结的恼怒如噎在喉咙里的骨头,让他憋闷又难受,双眼因为怒火灼灼发亮,他紧紧地锁视她,忽然厉声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还是说你希望我回去?!你现在是在责怪我吗,你认为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把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引到这里来,让一切变得乱七八糟又危险?” “什么?” 冷凝霜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愣住了。他为什么会理解跑题,她想要说的不是谁对谁错,她想说的是要避免接下来会发生的危险,他怎么会这么搞不清楚状况! 白兔直勾勾地瞪着她,太阳穴暴起了青筋,他的胸口在急促地起伏着。良久,他忽然冷冷地撂下一句: “我出去透透气。” 转身大步离开。 冷凝霜呆站在厨房里,心中憋闷了一口气,怔了好一会儿,突然狠狠地一甩拳头! 成亲五年,她第一次因为他这么生气! 第十章 娘子,我知错了 午睡醒来,双胞胎感觉到父母的表情不太对,但他们不知道这是因为夫妻吵架了。<最快更新请到>因为自他们出生以后,父母从没吵过架,他们压根不懂“夫妻吵架”这个概念。 冷凝霜是个理智的成年女性,就算心里生气,也不会躲在屋子里闷着不出来。若无其事地将他们父子三人送出门去上下午课,虽然一直眼皮都没抬,压根没瞧他一眼。 白兔就像是被大火燃尽的玉米地,带着满腔燃烧殆尽堆积起的黑灰,一手拉着一个儿子,闷闷地去蒙学馆了。 一下午,家里只剩冷凝霜一个人。 她今天也没心情、没灵感再画那些湿湿黏黏的春宫,单手托腮坐在院子里,装沉思者傻傻地发呆。 忽然,大门从外边被“当当”地敲了两下,虚掩的门吱嘎一声开了,身穿一件杏黄色素面褙子的姚仙仙从外头探进头来,笑道: “冷姐姐!” “哟,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冷凝霜笑容满面地起身相迎。 自从虎子中了秀才后,姚仙仙家那些白眼狼亲戚们全都前来巴结。连嫁到二百里之外的姑妈也特地赶过来,要好好和姚大娘叙叙旧,还想把自己女儿、也就是虎子的表妹许给虎子当未婚妻,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穷的时候狠踩你,一旦有点起色了,那群人就像吸血虫似的,恨不得榨干了你才罢休。恶心的嘴脸让姚仙仙反感到极点,没好气地呲了他们几句,结果把那些极品亲戚们给得罪了。 极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些人回去之后就开始大造姚仙仙的谣,陈年烂谷子的事全嚼出来了,痛骂虎子成了秀才就开始没良心忘本,又把姚仙仙说得极难听。 说姚仙仙天生不要脸。一个闺女偷汉子,现世报活该被玩完了甩,难怪这么大还没男人敢娶,又说她一个破鞋还成天装清高。 闲话传进姚大娘耳朵里,一股火上来,姚大娘病了好久。 幸好姚仙仙在村子里人缘良好,姚家那些极品亲戚是什么人品又众人皆知,好多村妇听不下去这话,出言驳斥了几次,情况才略有好转。 可这事还是把姚仙仙气得够呛。借着虎子在县里上学的缘故,索性和母亲弟弟一起搬到镇上去。 那时候,满贯火烧隔壁的裁缝店刚好要往外出兑。她就跟冷凝霜说,想盘下来开个杂货铺子,顺便卖些茶蛋、豆浆、热茶之类的小食。 冷凝霜当时手头正好有点闲钱,听后很感兴趣,干脆投资一半。指导姚仙仙开了一家小小的超市。 姚仙仙正愁没法解释自己手头上那几百两的压箱底,见她肯出资自然高兴。 铺子后头刚好有四间房供姚家人住。姚仙仙每天打理小超市,年底核帐再来与冷凝霜五五分成。 后来谢宛飏发现了超市这种经营模式,十分感兴趣,不惜屈尊过来向冷凝霜请教。 冷凝霜干脆要了一成干股,在丽州城最繁华的丁香街。将一座三层酒楼改造成一间大型超市卖场。 货品由谢家和南部几大商号直供,不仅百货全卖,还在顶层附带了一间雅致的自助餐厅和一个小小的饮料吧。 内部购物环境舒适。装潢简单却不失清雅,设施又周到齐全,开业之后俨然成为丽州城“人人都想去光顾的店”第一名。还有好多富家公子小姐专程去三楼的自助餐厅和饮料吧吃东西顺便参观游玩的。 笼络了不少有钱人的同时,这间超市竟然还成了游览丽州城时必到的旅游景点。每天大把银子入账,谢宛飏笑得合不拢嘴。之后还经常过来追问冷凝霜还有没有其他好点子。 冷凝霜没理他。 每天过得衣食无忧、有闲钱可剩,这样惬意悠闲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现在对发大财、称霸于某一个领域没兴趣。 其实当半个家庭主妇也挺好的……如果男人不气她的话…… 脸色发蓝。她的情绪再次沉郁下来,仿佛有浓黑的乌云在上面翻滚。 姚仙仙望着她的脸色变幻堪比海浪,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惊诧地问: “冷姐姐你咋啦?” 冷凝霜闻声,忙抬头对着她微笑道,“没啊,我没怎么。你怎么会过来?” 姚仙仙嘴角一抽。 眼神冰冷、嘴角生硬地上扬,冷姐姐难道不知道她现在的笑容比不笑时还可怕吗? 讪笑了两声,姚仙仙答: “有两个人特地去镇上找我,说要租我们在村子里的房子,每个月二两银子的租金。我看他们也不像坏人,就租了,今天是过来整理一下,好让他们住。” “租房子?什么样的人?”冷凝霜微怔,狐疑地问。 “两个挺俊俏的公子,一个蓝衣服一个绿衣服,一个姓兰一个姓慕。” 冷凝霜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果然是两个阴魂不散的幽灵,成天纠缠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要住在他们附近,和他们当邻居,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一双变暗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接着如两团漆黑不见一丝光亮的乌云,熊熊翻滚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姚仙仙一惊,往后仰,干笑着道: “冷、冷姐姐?” 冷凝霜沉默了一会儿,轻叹口气,忽然问: “对了,大福入学了,近况如何?” “交到了朋友,孔德先生也很照顾,直夸他聪明,还说认认真真学个几年,说不定将来也能像哥哥一样有出息呢。”姚仙仙一提起这两个弟弟就开心得合不拢嘴。 冷凝霜笑笑。 姚仙仙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因为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在家看店。 冷凝霜兀自坐在院子里,也没去姚家确认兰墨凉他们俩是不是真的住进去了,更没幼稚地去将他们赶走。 该来的终会来,赶也赶不走,她向来笃信这句话。 不过心里还真是烦躁…… 黄昏时分,她才离了院子到卧室去。歪在床上,捧了一本书没滋没味地读着。 不久,只听“嘭”地一声,大门被大喇喇地推开,院子里响起二兔的高声叫喊: “娘!好渴!我要喝桂花蜜!娘!” 冷凝霜心里头不爽,所以没理睬。 二兔见没人应,还以为娘出去了,冲进来查找,见冷凝霜正歪在床上,就对着她的脸大声嚷嚷道: “娘。我想喝桂花蜜!” 冷凝霜手中书册一偏,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声线平板地说: “我是你的佣人吗。一回来就喊我伺候你,让你爹给你冲去!” 她那轻飘飘的一眼让二兔瞬间只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一颤,乖巧地应了一声,乖巧地转身。刺溜跑出去了。 冷凝霜犹能听见他在外头和大兔窃窃私语: “娘她今天好像有点怪。” “嗯,从下午时开始的,好像很生气。” “为什么?我今天又没乱扔东西,玩具也收拾好了,而且一下午只照过两次镜子,还乖乖写完了窗课。”二兔狐疑地摩挲着下巴。顿了顿,好奇地问,“难道是因为聚福楼的菜太好吃了。和她的手艺一比较,她觉得很丢脸,所以‘脑又怒怒’了?” 是“恼羞成怒”吧? 冷凝霜满头黑线。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又把衣服缝成了蜈蚣线,不仅费了一下午的工夫,还要拆了重缝。所以‘气急贝不’了!”大兔认真大胆地猜测。 “是‘气急败坏’。”白兔嘴角抽抽地站在小哥俩身后说,“你们两个别乱用成语。我把点心和桂花蜜放在你们房里了。你们快去吃吧,去晚了就要被哈二抢走了,我刚刚看见它进你们屋了。” 二兔啊地一声尖叫,一边往外冲一边高喊: “哈二,放开我的芙蓉酥!” 大兔跟着跑了出去。 白兔望着兄弟俩飞奔出去,抚额轻叹口气,打起帘子进入卧室,偷偷瞧了一眼歪在床上面无表情的冷凝霜。 冷凝霜没搭理他。 白兔满心懊恼,忸怩地蹭到她面前,支吾了半晌,轻轻唤了声: “娘子!” 回应他的是清脆的翻书声。 于是他的懊恼更深,踏了踏脚,苦着一张脸道: “娘子,你别不理我嘛。” 冷凝霜依旧不肯言语。 白兔哭丧着脸望着她清冷的神态,抿了抿唇,良久,垂下眼帘,压低了声音从喉咙里吐了句: “娘子,我错了,你就别再生气了。” 冷凝霜依旧漫不经心地翻着书,半晌,不徐不疾、淡若清风地沉声问: “哪儿错了?” 白兔绞着双手站在她面前,眼珠子左右乱溜,那表情和二兔犯错时一个样。 “我不该和你顶嘴,你是因为担心大兔和二兔。” 冷凝霜手中的书卷放下,侧过头看着他,皱眉,冷声道: “我只担心他们就不担心你吗?他们是哪儿来的?” 白兔愣了一愣,紧接着,只觉得胸口处被重重痛击了一下,温暖却略带酸涩的泉水从被击打出的裂缝中磅礴地喷涌而出。 他用一双忽然变得水波潋滟的眸子颤抖地望着她,像一只卷着耳朵的大兔子。紧接着,忽然一个熊扑扑上来,糯糯又可怜地呢喃道: “我以为娘子你因为我惹了麻烦,心里很生气,讨厌我了,不要我了,想赶我走。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不想走嘛,我想永远呆在你身边。” 他将头藏在她的脖子底下,握着她的手,可怜巴巴地哼唧着,像一只求温暖的大兔子。 冷凝霜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脑袋,就像是在摸一只大猫。望着床顶,良久,她唇角勾起,轻轻一笑: “那就永远呆着吧。” “嗯!”白兔靠在她身上,重重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果然把心里的想法说给对方听,才是终结争吵的最好方法! 第十一章 掌掴,谁主谁仆 ps: 上章昨晚修改后系统迟迟没修改,昨晚订阅的亲可回头再看一下。[`小说` 学堂每十五天放一次假,今天正是学堂的放假日。 盼了半个月才盼来的假期,双胞胎这下就像是脱了笼头的马。平常上学堂时明明拽着被子死活也不肯起床,今天却早早地起身开始胡闹。 大兔拿出钱胖子送给他的小喇叭,在院子里对着正房就开始滴滴答答、极为难听地吹奏。 二兔更“没人性”,哈二嫌热昨天睡在院子里了,结果一大早就被二兔死死地搂住,非要给它扎小辫,还不许它挣扎,把哈二气得直接跳出院门离家出走了。 二兔扁扁嘴,无趣地坐在院子里的小木马上摇啊摇,一边摇还一边嚎着高声歌唱冷凝霜平常教给他的儿歌: “玛丽有只小毛驴,可惜从来也不骑,有天骑它去赶集,稀里哗啦一身泥。她得意的笑得意的笑,抬头看见小老鼠,傻傻坐在大门口,双眼圆圆乌溜溜,想吃肉骨头……” 卧室里,白兔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含糊不清地问: “娘子,他到底在唱什么呀?!” “我哪知道!”冷凝霜懒得起来出去教训那两个熊孩子,恼火地翻了个身,直接用被子蒙住头,挡去噪音。 二兔还在院子里一边骑着小木马一边欢快地大声唱,幸好他们家和周围的邻居有一定距离,还不至于扰民。 远处的大树上,兰墨凉坐在树杈上,懒洋洋地背靠着树干,一边不停歇地嗑瓜子,一边遥遥地望着院子里那对小兄弟俩自己玩得正乐。嘴角抽了抽。 “真是没教养的孩子!”慕吟风如一只大鹏般忽然落在他身旁,远远地盯着院子里还在傻乎乎大声唱的二兔,鄙夷地冷哼道。 “不是挺有意思的嘛,咱们在长安哪见过这么活泼玩闹的孩子。”兰墨凉笑说。 “殿下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他的长子将来也有可能会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像他们两个一样这么胡闹,一点规矩都没有!”慕吟风愤愤不平地说。 兰墨凉对他的牢骚只是一笑置之。 顿了顿,慕吟风接着说: “对了,昨天的那个男人我已经查到底细了,他是汉国南部首富谢家的三少爷。如今的谢家老太爷身子不好。掌家的正是那位谢三爷。” “哦?”兰墨凉略惊讶地眉一挑,“他们隐姓埋名住在这种村子里,怎么会认识那么富贵的人?” 慕吟风轻蔑地一撇唇角: “所以我说。那个女人一定不检点。女人都是贪慕虚荣的,想也知道,殿下虽说仪表堂堂,可在身份还没暴露之前,只是一个乡野村夫。可那个人却是汉南首富,腰缠万贯、富甲一方,像那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跟他没一腿! 我还听城里人说,那个姓谢的很迷那个女人,这件事早先就在城里传遍了。嘁。那两个小子到底是谁的种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那个女人心虚。才会百般阻止殿下回国。殿下也真是,为了那种女人!” 话音未落,忽然,一个稚嫩的童音在树下响起: “拐子伯伯,你们爬到树上去干什么?蓝衣服的拐子伯伯。你不要随地乱吐瓜子壳啦,这地方是我们家的。如果我娘看见这些瓜子壳,一定会发火的。我娘发起火来好可怕哩,比鬼都可怕哦!” 拐子伯伯? 兰墨凉嘴角抽抽地低下头,只见双胞胎站在树下,正仰起脖子好奇地往上瞧。 “小少爷,我不是说过我不是拐子嘛。”兰墨凉无语地从树上跃下来,落在两人面前,弯下身子说。 “哇,你会飞啊!”大兔惊讶地高呼道。 兰墨凉被小孩子敬佩了,顿时得意洋洋起来,笑吟吟地问: “想学吗?” 大兔没兴趣地摇摇头:“我爹比你飞得高多了。” 兰墨凉被浇了半盆凉水,登时无语地抽了抽眉角,不想学你刚才惊讶个什么劲啊! 慕吟风跟着落地,蹲下来,忽然双手拉起二兔的小手,努力温和地笑问: “小少爷,你能告诉我,昨天去你们家的那个谢公子和你娘是什么关系吗?” “谢?你说谢叔叔?”二兔满脸迷惑地问。 “对对,就是他。”慕吟风见话题入了港,急忙追问,“他经常到你们家去吗,他和你娘很亲近?” 二兔皱起小眉毛,很纠结地看着他,接着,苦口婆心地劝道: “伯伯,我娘说了,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就算谢叔叔再有钱,你也不能想绑架他啊。我爹说,绑架勒索会被捕快抓起来送到大漠去种树的,那不是很可怜么。” 慕吟风嘴角抽抽,这孩子的思维方式怎么会那么奇怪! 笑脸快要撑不下去了,他努力勾着唇角,勉强温和地说: “小少爷你误会了,我不是想绑架他,我是想问,你的谢叔叔他经常会在你爹不在家时,去找你娘吗?” 二兔想了想,点点头。谢叔叔的确总在他们上学堂时过来做客,顺便中午时再和他们一家人吃顿饭。许多时候徐婶婶也会跟来,还给他和大兔买了更多的礼物。 慕吟风闻言,以为果然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登时脸色大变,怒容满面。 “大兔二兔,我不是说了没有得到爹娘同意不许私自出门吗?”就在这时,一个不悦的声音响起。 双胞胎浑身一颤,讪讪地回过头,对着冷凝霜嘿嘿笑道: “娘!” 慕吟风直起腰,见冷凝霜只穿了件葱绿色的细棉布衣裤,头发松松垮垮地拢着,也没上妆,这让见惯了长安城内脂粉香浓、端庄优雅的大小姐的他更加不满。心想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鄙村妇,也不穿裙子,就这么不庄重地出来了。简直太没有教养了! 他不知道这种打扮是村里女人们的惯常打扮。 冷凝霜只是扫了慕吟风和兰墨凉一下,压根没把他们瞧进眼里,对双胞胎说: “快回去,你爹说要和哈二去河里洗澡,顺便洗衣服,你们正好也过去洗洗。” 双胞胎登时兴奋起来,两个孩子自幼长在小河边,别看年纪小,已经会凫水了。今天这么热,正是去河里洗澡的好天气。撒丫子就往回跑,去找爹爹了。 慕吟风闻言,瞪圆了眼睛。大声喝问冷凝霜: “你、你居然让七殿下去河里洗衣服?!” 冷凝霜懒得理会,连一记余光都没舍给他,转身就要走。 慕吟风这下更怒了。 他本就是个天真烂漫的热血青年,被抢走他殿下的粗鄙女人无视,这是他的自尊心决不允许的。蹭地窜到冷凝霜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气愤地大声道: “我问你呢!你居然敢指使殿下去河里洗衣服!七殿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居然被你这个女人……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侮辱皇族是什么罪名吗?!” 冷凝霜因为他的大嗓门,不悦地皱皱眉,抬起长而卷翘的睫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漠地道: “这是我们家的事,外人管不着。”说罢。绕开他就想走。 两条怒气从脚底直冲顶门,慕吟风紧紧地握了握拳头,忽然嗖地往前一窜,再次拦在冷凝霜面前,一脸“我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轻蔑地冷笑着问: “你生的那两个儿子其实并不是七殿下的吧?” “什么?”冷凝霜啼笑皆非地蹙了蹙眉。 “那两个孩子其实是谢家三少爷的吧。我已经知道了,谢家三少爷经常趁着殿下不在时上门和你幽会。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还有,你生产时,姓谢的还在你的产房里呆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哼,真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可怜殿下竟然被你这种女人耍得团团转。你不仅趁着殿下忘记过去时哄骗他,竟然还不知廉耻地背叛他,让他帮别人养儿子,你好不要脸!” 他慷慨激昂地大声谴责,好像他是超级正义的化身,而她则是可以被千夫所指的罪人。 冷凝霜沉凝地望着他,顿了顿,忽然问: “你断袖吗?” “啊?”慕吟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无厘头的问题,怔住了。 “你现在的语气就像是个急于诬陷正室、企图取而代之的恶劣小妾。你是断袖,还是说……”冷凝霜打量着他腹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你其实是个女人?” 她的目光像镭射光似的扫在他的某个部位,让慕吟风脸涨红,下意识夹紧大腿,恼羞成怒地高声叫嚷道: “你才是个女人,我哪里像女人,我分明是个男人!“他因为气愤,连解释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冷凝霜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勾起唇角,冷哼道: “我最讨厌像你这种娘们唧唧还不自觉的男人。” 懒洋洋地转身,走了。 一腔怒火压不住地直窜上来,她的鄙视让慕吟风怒不可遏。兰墨凉见状,心中大呼不妙,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慕吟风猛然上前一步,用力钳住冷凝霜的手腕,使出十成力道将她重重一拉,用力地甩回来,厉声吼叫道: “你这个女人,你说什么?!” 冷凝霜眼眸一沉,顺着那股力道惯性地回过身,抡圆了胳膊,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他的脸上。 她骤然低喝,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寒凉与威压: “放肆!” 那一记耳光声极为清脆。 通红的五指印立显,慕吟风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她满眼冷意,清泠的嗓音里带着寸寸冰寒,不徐不疾,却极具震慑力。 那猛然间释放出来的、冰凛森冷的、让人无法喘息的压迫力,居然让慕吟风的心跳瞬间停止,额头上冒出汗珠,全身僵硬地呆站在原地,竟不敢再言语。 冷凝霜淡淡扫了他一眼,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仿佛坠入黑夜中,层层暗色之下,寒光闪烁,咄咄逼人,让他不由自主屈服地低下头颅。 “没规矩。”她沉声斥责了句。语气并非盛气凌人,甚至还包含着宽容,仿佛站在上方俯视着他。 两人的地位在她所创造的氛围里,高下立显。 直到她转身离开,慕吟风才觉得自己终于能自由呼吸了。 有一刻,他甚至以为他今天会因为被过度压迫而窒息死掉! 兰墨凉眉一皱,刚刚那一瞬间,她流露出来的淡漠威严,竟是久居高位的人才有的气质……怎么可能…… 第十二章 夜袭,粉碎平凡 太阳才刚刚升起,就已经开始发射着新鲜的诱力。{} 双胞胎脱得赤条条的,嘻嘻哈哈地泡在屋后的小河里,和哈二玩打水仗。 哈二睡饱了,也就不再计较早先二兔要给它扎小辫的事,欢乐地在齐胸深的河水里跳来扑去,溅起高高的水花,全都泼在双胞胎的脸上。 双胞胎也不甘示弱,齐齐地捧起水,噼里啪啦地往哈二硕大的狼头上泼。 白兔一边满眼笑意地看着儿子在水里和哈二玩,一边在河边用棒槌敲打衣服。 二兔忽然一路狗刨着游回来,取走了岸边的澡豆,白兔才来得及喊一声: “你这小子,怎么全拿走了,我还没用完呢!” 就看见二兔游回哈二身边,和大兔一起,要将澡豆涂遍哈二全身。 他急忙跳进水里,几步上前,一把夺回澡豆盒: “哈二不用这个!” “可是娘说了,要我好好地给哈二洗个澡,不擦澡豆怎么好好洗嘛。”二兔皱起小眉毛,纠结地说。 “你娘的意思是让你拿刷子给它刷一刷。”白兔无语地叹了口气,将一只长刷子递给他。 二兔接过长刷子看了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大兔用不解的目光看着白兔,疑惑地问: “爹,你干吗穿着衣服洗澡啊?” 白兔一愣,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太匆忙,下水前忘了脱衣裤,满头黑线地叹了口气,道: “算了,我先给你们洗完澡再洗衣服吧。过来!” 说罢,搂过大兔滑溜溜的小身子。 大兔怕痒。一被他抓住,顿时骨酥肉软,连踢带踹地哈哈大笑起来,溅起老高的水花全泼在白兔的脑袋上。 白兔被逗乐了,忍俊不禁地说了声: “你这个小汤圆!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手在大兔滑溜溜、粉嫩嫩的小身子上到处抓痒,大兔笑得更欢,像被拴在绳子上的小蚂蚱似的拼命挣扎。 白兔觉得他身上滑滑嫩嫩的像块水豆腐,心痒得在他细腻的小肩膀上连咬了好几下。 惹得大兔哈哈大笑。 爽朗清脆的笑声顺着热烈的阳光一直蔓延到天上。 慕吟风本是来代替白兔洗衣服的,尽管他没能阻止冷凝霜指使自己的殿下洗衣服,但他可以代劳嘛。虽说他没洗过衣服。但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尊贵的殿下在河里做那些粗糙的下人活计呢! 然而当他听见笑声,穿过草丛并惊讶地望见父子三人在河里开心地玩闹时,胸口处仿佛受到剧烈的冲击。 如被千钧巨石碾压过一样。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去。 兰墨凉朝着清澈的小河望了一会儿,忽然对慕吟风轻声说: “我说你,还是别过去破坏的好。” 慕吟风沉默了一阵,闷闷地嗯了一声。扭头,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过了一会儿,他闷声闷气地道: “殿下好像很喜欢那两个小家伙,你说若那两个孩子当真不是殿下的亲生骨肉,殿下又会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你还这么说,又想让夫人训斥你吗?”兰墨凉双手撑在脑后懒洋洋地反问。顿了顿,道,“再说。你到底把殿下当成什么了,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他自己会不知道?那个成天照镜子的小不点明明和殿下长得一个样。” “是吗?”慕吟风可没觉得,郁卒地扁扁嘴。 兰墨凉忽然瞥了他一眼,接着十分感兴趣地凑过去。八卦地问: “吟风,莫非夫人猜对了。你是断袖,所以才会因为嫉妒,处处针对夫人,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慕吟风心脏一沉,顿时涨红了一张脸,高声叫喊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我喜欢的是女人,这一点我绝对肯定!你少造谣了!” 兰墨凉似笑非笑地望着急于辩解、脸红脖子粗的他,忽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也是,你就算有那种想头也没什么奇怪,毕竟殿下当年处境特殊。那时候名冠长安,确实迷了不少人的眼。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当年姝妃娘娘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慕吟风的脸色沉郁了下来,停了一会儿,轻声道: “皇家的事情,咱们还是别随便乱猜的好。” 兰墨凉狐疑地看着他,顿了顿,勾起一丝想引诱他开口的笑意,感兴趣地问: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慕吟风极快地摇头回答:“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少打听。”他急于撇清似的说。 “你很可疑哦。”兰墨凉笑吟吟地望着他。 仿佛要将他看穿般的眼神让慕吟风只觉得全身不自在,说了声: “我哪里可疑啦!”大步向前方走去。 兰墨凉望着他火速逃离的背影,眉毛高高地挑起。 冷凝霜已经做好了早饭,饭都吃完了,那父子三人还没回来。 直到接近晌午时,白兔才抱着洗衣盆,嘻嘻哈哈地和双胞胎自河边归来。哈二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甩湿透了的毛发。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才回来?!”冷凝霜迎过去,不满地问。 结果父子三人齐齐地一吐舌头,白兔将洗衣盆塞给冷凝霜,笑问: “娘子,有饭吗?” “在厨房里。”冷凝霜微怔,回答。 于是白兔就高喊着:“好了,我们去吃饭吧,吃饭,吃饭!”带领两个同样随声附和高喊“吃饭”的儿子,到厨房吃饭去了,留下满头黑线的冷凝霜。 冷凝霜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搭在竹竿上晾晒。一大盆衣服和床单,晾晒的竹竿占了半个院子。 不久,父子三人吃饱喝足,从厨房里出来。 冷凝霜整理好屋子后,就出门去村里的孙猎户家。将托他处理的小山羊带回来,预备烹制好之后给哈二当晚饭。 回来时,刚踏进院子,就看见白兔在枝繁叶茂的桃树底下铺了一张大大的凉席。父子三人全都只穿了一条短裤,平铺着、四脚拉叉地躺在凉席上,正在那里玩叶子牌。 哈二的屁股坐在凉席上,脑袋却放在地上,用一块长布巾盖住湿乎乎的头,睡得正香。 冷凝霜嘴角抽抽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娘,河里的湿气太重了。洗完之后身上凉凉的,我们正在这里晒太阳,想自然风干。”大兔平躺在席子上。闻言,仰着脑袋说。 “风干?”冷凝霜满头黑线地道,“你们又不是鱼干!” “娘子,过来一起玩叶子牌吧。”白兔惬意地喝着一杯温豆浆,笑着招呼道。 “我还有那么多事呢。哪有工夫玩牌。我说你,他们才三岁你就让他们玩牌。你若是闲着,你们爷三个就去后院把长出来的杂草给拔了。省得明儿你们又要去学堂了,还得我一个人弄。” “现在就拔啊,还没到秋天呢!” “现在才发芽,连根拔起更容易。如果等到秋天全都长出来了,就会像去年那么麻烦。” 白兔回忆起去年秋天,嘴角抽了抽。霍地跳起来,高声号召道: “好!那我们去拔草!儿子们,走吧,跟爹去拔草!” “不要,太阳这么热。我会被晒黑的!对了,刚洗过澡。我去做个萝卜面膜吧!”二兔登时站起来,一边照着镜子说,一边往屋里走。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大兔一本正经地立起,转身款款离去。 白兔满头黑线地一手抓住一个儿子的后衣领,咬着后槽牙,无语地道: “你又不是女人,还只有三岁,做什么面膜;还有你,又不是来做客的,‘告辞’这两个字用在自己家里属于滥用词语。跟我去拔草!” 二兔拼命挣扎:“不要!我不要去啦!我要去做面膜!是你说的,皮肤要从小保养!” 大兔同样挣扎剧烈:“啊!原来我滥用词语了!那我要好好读书才行,放开我,我要去读《史记》!” “你一共认识的字还不到一千个,读什么《史记》!跟我去拔草,晚上吃炸虾!”无奈,白兔只有抛出食物攻势。 下一秒,双胞胎立刻停止挣扎。 顿了顿,大兔乖巧地转身,一边往后院走,一边认真地说: “哪能让爹爹一个人拔草,那样太不孝了。” “嗯!我是好娃娃!我去拔草!”二兔一边大言不惭地说着,一边跟着哥哥到后院去了。 白兔望着这俩熊孩子,嘴角狠抽,转身,也跟着去了。 冷凝霜无语抚额。 子时刚过。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是蟋蟀凄切的叫声。夜晚的氤氲弥漫在空气里,织成一张清冷的网,把所有的景物全都罩在里面。任何的一草一木都会因为这份清冷的静寂,而变得不再像白天那样真实。 模糊、空幻的色彩掩藏了所有,诱导出如梦似幻的错觉,酝酿着危险。 冷凝霜在睡梦中,忽然感觉到身旁的白兔有点不对劲,迷糊醒来,却发现白兔已经坐起来。 月光刚好透过窗纸照射进来,映在他的脸上。恍惚间,她忽然发现他现在的表情是她从没见过的,如此的沉凝、如此的阴冷、如此的肃杀。 心脏猛然一沉,她惊讶地低声问:“怎么……” 然而话未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 紧接着,迷蒙的月光下,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寒光灼灼的长刀,蹑手蹑脚地潜了进来! 冷凝霜明显感觉到白兔身上的气息一变,凛冽得让人心惊! 一声诡谲的破空声,刚进来的蒙面人还没看清屋里的格局,就被一颗飞来的石子镶嵌进喉咙,瞪大一双眼,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门外顿时响起一阵粗重的倒吸气声,一个嘶哑的声音开始放声大吼: “阿圆遭暗算了!有埋伏!有埋伏!” 第十三章 虎娘,敢伤我儿?! 惨白的月光投射进卧室内。(。纯文字) 两个黑衣人踹开房门,从外面满身肃杀地冲进来,手中的刀剑银光灼灼! 紧接着,一个黑衣人居然冲破卧室的窗户翻了进来,提起手中的长刀就往床上砍来! 卧室只是普通大小,又摆满了桌椅床柜,真打斗起来,根本无处可避。 眼见那个膀大腰圆的蒙面人长刀劈来,冷凝霜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床里躲了躲。 只听“丝丝丝”几声,七八根长针在被月光染得苍白的室内泛着森寒的银光,长了眼睛似的朝三名黑衣人的穴道上打去! 这是冷凝霜第一次知道白兔是以银针和石子作为暗器。 他的另一面冷凝霜从来不想知道,她以为只要她不去窥探,就会一直平凡安逸下去。 ……或许这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院子里忽然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慕吟风费力的大吼声嘶哑地响起: “兰墨凉,你快去保护殿下!” 白兔并不擅长打斗,他只会使用银针和石子两种暗器。 这两种暗器比飞刀要差劲得多,至少冷凝霜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这两种暗器主要是为了克制敌人的战斗力,除非打到死穴或要害,否则是无法置人于死地的。 此刻冷凝霜真心奇怪他为什么不去学飞刀,而非要那么费劲地去学飞蝗石和银针! 三个擅闯者并未被完全制服,冷凝霜可以肯定,这些人就是杀手! 杀手的忍耐力和抗打击力是很强的,眨眼之间,一人已从地上火速爬起来,提剑朝床上斜刺来。借着月光,她能很清晰地望见他血红的眼睛。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几秒钟! 在夫妻俩还没反应过来时―― 扑哧一声! 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在这样喧闹的夜里竟显得那样清晰。比这声音还要清晰的是冷凝霜沸腾的心跳声。 刺杀者闷哼一声,低头望着刺透自己胸膛的剑尖,接着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地,至死不瞑目! 兰墨凉秀美的脸映入眼帘,袍角还沾着血迹,让纯艳的蓝色锦袍变得比往日更加妖娆。 “殿下,这屋子太窄,不安全,还是快点跟我出去吧!” 从刺客进来到现在。大概刚过了半分钟。这段时间冷凝霜的大脑仿佛一直处于停摆中,思考能力一片空白。然而当兰墨凉杀掉杀手并开口说话时,她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紧接着只觉得外面的打斗声异常吵闹,吵闹得让她心惊。 心脏开始一直沉一直沉,一直沉到无底洞里。 “大兔二兔!”她忽然瞪圆了眼睛,神经质地低喃一声,因为过度紧张。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连外衣也没有披,她身上只穿了件长长的吊带睡裙。披头散发、手忙脚乱地套上鞋,此刻的她什么也无法思考,只是本能性地往外冲。 她的衣冠不整让兰墨凉下意识撇过头去,不敢直视。 就这工夫,冷凝霜冲着窗户就奔过去。 白兔吓得肝胆俱裂。大叫一声:“娘子!” 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顺着窗户飞跃进来,脚还没落地。长剑已经袭来! 兰墨凉惊恐得瞪圆了眼睛,高声吼道:“夫人!” 凛冽的剑气冲着冷凝霜直扑而来,敏锐的身体在感知到危险的那一刻,已经本能地弯下,下意识一个凌厉地错身。险险地躲避过去。 这一秒白兔的心脏已经被吓得停掉了,见她闪躲过去。也来不及松一口气恢复艰难的心跳,最后一枚石子脱手,直飞向刺客的咽喉处。 刺客还没来得及回身继续袭击冷凝霜,就被石子穿喉。紧接着兰墨凉一个错步,上前在他的心脏上补了一剑。 冷凝霜早在这个时候伶俐地跳出窗子,到外面去了。 娘子成功脱险,极度的紧张稍稍放松下来,白兔在这一刻突然想到孩子,瞬间就明白了冷凝霜的意图。强烈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排山倒海地袭来,他全身颤抖着,惶乱地瞪圆了眼睛,也来不及穿衣服,踩着鞋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夫人!殿下!”兰墨凉被这两个擅自行动的大麻烦气得抓耳挠腮,脸色铁青,烦躁又懊恼地哎呀了一声,转身也跟着跳出去,离开狼藉的卧室。 冷凝霜刚一跳出卧室,站在窗根底下,就看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三四具尸体。血腥味在温热的空气里弥漫发酵,令人几欲作呕。 活着的还有十来个,密密麻麻地将慕吟风团团围住,个个手持寒光幽幽的刀剑,满面肃杀。 慕吟风的武功很强,被十来个武艺高强的杀手围攻,虽然有些吃力,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冷凝霜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个热血小愤青居然是传说中的高手! 杀手们也全都是好手,当然了,所谓的好手并不是指一掌拍出去就能把人拍死的那种,世上哪有那么多一掌就能把人拍死的,有没有还是个未知数,就算有也不可能全去当杀手。这群杀手都是练硬功的,手法凌厉,专攻要害,没有花样,招招见血。 血刺入皮肉的声音,以及鲜血喷溅而出的声音,在夜月下听起来极为骇人。 冷凝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贴着墙根想偷偷地往儿子的屋里赶,她很担心那两个孩子会因为听见动静,好奇地从屋子里出来。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正当她趁着杀手在和慕吟风缠斗的工夫,刚走到东厢房的墙根下时,双胞胎的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推开,大兔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走出来,皱着小眉毛,含糊不清地自语: “什么事这么吵啊?!” 一瞬间,冷凝霜的心脏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一个黑衣人正对着东厢房的门,见门开了出来的还是个小孩子,知道这就是今天要除掉的目标之一。一个错身从打斗的人群中单独出来,银色长剑直冲着大兔凛冽而去! 慕吟风用余光瞥见大兔出来,心惊胆战,想要去拦那个杀手,然而刚挪步便被其他杀手看穿,四五个人紧密地围上来,让他无法脱身。 兰墨凉和白兔刚一出来就看见三四个刺客已经盯上冷凝霜,白兔知道冷凝霜要去找孩子,也无法出言阻止,只能上前拦住杀手给妻子争取时间。 兰墨凉眉头皱紧。护卫白兔才是他的职责,尽管白兔让他去保护冷凝霜……再说他只是个文官,在武上并不怎么高明。被越涌越多的杀手围住。他就是想上前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兔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把寒光灼灼的长剑朝自己刺来。他知道这种时候该转身逃跑,然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麻发软,他已经完全被吓蒙了! 他离身后的房间门槛只有一步远的距离,白兔余光瞥见。无论怎样努力却就是脱不开身,银针和石子全都用完了,他肝胆俱裂,破音了一般高声吼叫道: “大兔,快进屋去!” 大兔仍旧傻呆呆地站在原地,银色的长剑反射着惨白的月光。刺痛了他的视线。他惊恐地瞪圆了眼睛,泪花涌出来,他却吓得连哭出声都不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睚眦欲裂之时。冷凝霜忽然一个箭步,像一头发疯了的猛虎似的纵身扑了过去! 那一刻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包括白兔撕心裂肺地大喊“娘子”。她只是知道她全身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块,心跳声已经停止,冷汗湿湿黏黏地布满全身。可是她却并不觉得脚软。 她的心里憋着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狠意,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有想。但周围的人已经感觉到了她浑身散发出的决绝气息。 那是身为母亲的本能,今天就算她死,她也不会让她的孩子受伤! 她极为精准地扑向大兔,在还没有落地之时,一把搂住他小小的身子,并借着这股惯性的冲击,向前冲出一小段距离。 正是这一小段距离,让杀手措手不及之下,还没来得及调整刺来的方向,长剑的剑尖已经落下去,狠狠地划在冷凝霜的肩膀上。 从肩头到腰间,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杀手恼羞成怒,极快地再次举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重重地摔在地上、满身擦伤、几乎爬不起来的母子俩刺去! “娘子!”白兔心神俱裂。他已经因为分神,身上被刺出了好几道血口子,若不是兰墨凉在,他说不定会当场被杀死在这里! 然而下一秒,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映入眼内! 冷凝霜翻过来,上半身才刚刚抬起,一手尚且搂着大兔,另一只手死死地抓在那锋利的剑尖上! 刺红的鲜血顺着冰冷的长剑,透过白皙的手掌,泉水般地往下流淌。她却仿佛并不痛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到处擦伤,裙角破碎,满身尘土,形象极为狼狈,却因为那骨子里的不屈坚韧,而变得美艳绝伦。 她咬着牙,凭借了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地抓着那把剑就是不肯松手。一双比暗夜还要森黑的眸子抬起,直直地锁视住对面的蒙面黑衣人,幽光凛凛,寒光灼灼,阴鸷狠辣。 便是连心如铁石的冷血杀手对上这目光,冰冷的心脏也不由得微颤了颤。 大兔望着母亲满手是血,又急又怕,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诡谲的低咆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硕大的灰色影子从侧面横扑过来,啊呜一口,狠狠地咬在杀手持剑的胳膊上! 第十四章 狠辣,她是恶鬼! 哈二是狼,狼是夜行动物。《纯》 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哈二在双胞胎睡下后就出门去北山打猎了。只可惜转了一大圈,什么也没猎回来,垂头丧气地回家,远远地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急忙奔回来,却看见这么凶险的一幕—— 它的厨娘流血了,它的小双胞胎正在放声大哭,于是哈二愤怒了。 不得不说,它是个很有灵性的动物,别的地方不咬,竟准确无误一口啃在杀手持剑的胳膊上。狼牙都能咬断水牛的喉咙,更何况是人的手臂! 蒙面黑衣人痛彻骨,撕心裂肺地一声惨叫! 冷凝霜趁机猛地将他手里的剑夺下来抛到一边,紧接着一把拎起旁边嚎哭不停的大兔扔进大门敞开的房间里,并迅速关上房门,厉声喝道: “不许出来!” 黑衣人被哈二咬断了胳膊,痛苦之下,一记铁拳捶在哈二的大脑袋上,狠砸了两下,把哈二砸得两眼冒金星,被迫松开口,凄厉地嗷嗷痛叫。 胳膊终于解脱,尽管疼得呲牙咧嘴,但这点伤身为杀手他还是能承受的。猩红着一双眼,刚想要弄死那对母子一血自己的耻辱,哪知刚回过身,一记生猛的右勾拳便直直地砸断了他的鼻梁骨! 他两眼冒金星,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阵连环拳又以铺天盖地之势,噼里啪啦地照他脸上的最薄弱处砸来! 他本就因为胳膊断了一只,削弱了战斗力,被击打的好几处又全是人体的最薄弱处。就算他是一个被“千锤百炼”过的杀手,也架不住被冷凝霜这么不停歇、不容反抗地暴打。命根子差点被踢断了,下巴骨被一阵狠打,痛入骨髓,差一点就粉碎了。 冷凝霜可是能徒手劈碎一叠瓦片的。手劲自然不小,这场算是“趁人之危”的报复行为自从开始她就压根不打算停! 任何人也别小看一个已经被激怒了的母亲的爆发力,她也不管手会不会疼,抓住他的头发,一记膝击,让他的五脏六腑差点移位。紧接着又是劈头盖脸地一顿狠拳,直到对方再难反抗之后,她一记旋风回旋踢,将他重重地踢在墙根上! 黑衣人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在墙壁上,他的脑袋就算再硬。也架不住被踢打过后再狠撞这么一下。 烂泥似的地堆坐在地上,他一下子没爬起来。 也就这么一下子的工夫,冷凝霜带着满身狠戾冲了过去。 院子里墙根下放了不少平常腌菜存水时要用的瓦罐。中等大小,不重但也不算轻。冷凝霜凌厉地揪住黑衣人的衣领,随手拎起一只大瓦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相当狠辣地重重砸在对方的脑袋上。 罐子破碎的声音在惨白的黑夜里显得十分瘆人! 院子里的男人们因为她这种疯狂的暴行。全都呆住了,瞪圆了眼睛,竟然无一个不觉得肝颤肉疼! 一只瓦罐还不够,冷凝霜不带歇气地再次抓起一只硕大的瓷罐,瞪圆了一双比恶鬼还要骇人的眼睛,双手举着。没有一点迟疑地就往黑衣人已经鲜血淋漓的脑袋瓜上狠狠砸去! 黑衣人再也受不了这样狠辣的虐待了,妈呀一声嚎叫。这时候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一个‘没有完成任务就不能撤退’的杀手,捂着血肉模糊的脑袋爬着就要往前跑! 凄厉的惨叫让慕吟风等人与众杀手们全都胆寒地肝儿颤! 冷凝霜哪能让这个胆敢对她儿子起杀念的魂淡就这么逃走。哇呀一声响亮的厉喝,那效果堪比大地震,把众人吓得全都魂飞魄散。兰墨凉趁机解决了几个因此而走神的杀手。 冷凝霜飞快地助跑几步,紧接着凌厉地纵身跃起,一记飞踢狠狠地踹在逃跑黑衣人的后心。对方妈呀一声。重重地往前扑摔在地上。 感觉到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黑衣人的眼里划过一抹阴狠。拼尽一口气,伏趴在地上,半侧过身,将手探进怀里要抽出一把飞刀。 哪知冷凝霜更快地上前,一脚将他踹翻过来,紧接着重重地踏在他伸进里怀的手上,狠狠地碾了碾。 她旋即弯下身子,从他的怀里摸出一把薄刀。 黑衣人瞪圆了眼睛,胆战心惊地看着她。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那笑容在黑衣人看来,比地狱里狰狞的恶鬼还要可怕。她对着他的脸,嗓音轻柔,却带着幽冥勾魂使般滞血的阴冷: “你娘没教过你不要激怒一个母亲吗?” 一脚狠毒地踩在他的命根子上! 那个部位是最容易疼痛的地方,即使特殊练过,也架不住数次重击。 黑衣人大声嘶嚎起来。 不想冷凝霜居然撕下已经破碎的裙角,塞进他嘴里,轻飘飘地浅笑道: “你会吵到我儿子睡觉的。” 这一刻,黑衣人只觉得这个女人是恶鬼! 于是接下来人们就看到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奄奄一息地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狠踹命根子,还不许叫喊! 是男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蛋疼,即使是杀手,那也是男人啊!他们此刻全都有一种冲动,就是想去捂蛋蛋! 男尊女卑的世界,女人向来是弱势的,面对杀手居然还能如此彪悍的女人不常见,而虐人能虐得这么痛快,丝毫不手软停顿,表情还爽得特变态的女人更是闻所未闻! 有些时候,心理上的震慑力比实力上的镇压更可怕,单凭她这份地狱般恐怖强悍的气势,就足以让人麻爪! 从这一刻开始,慕吟风再也不敢说冷凝霜是个粗鄙无知的乡下女人了,她现在在他的心里升级为“超级大变态”、“世界上最恐怖的女人”等特级彪悍的至尊地位,并且这地位此生再也没有动摇过。 两条修长白皙的美腿从被撕碎的裙摆下露出来,在惨白的月光下配合着暴力的行为,变态地妖冶着! 黑衣人跑也跑不了,又被打得遍体鳞伤丧失了反击能力,内心悲愤。再也受不了这种被狠踩命根子的变态虐待。心想反正今天这桩任务也完成不了,回去也是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与其被这个恶鬼一样的疯女人凌虐着,还不如…… 于是他干脆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脖子一歪,自杀了! 他发誓,他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不想碰到这个变态的女人! 冷凝霜没有一丝恐惧或同情,看他死了,冰冷地撤回施暴的脚。 身后的卧室里传来双胞胎的嚎啕大哭声。她的心脏猛地一沉,眼看院子里尸横遍地,还只剩下三四个人。由慕吟风等人料理,不会再过来袭击她,便忙忙地转身冲进双胞胎的卧室里。 哈二被暴打后,两眼冒金星,一直蹲在双胞胎的卧室门口看守。兼十分痛快地看着冷凝霜替它报仇。 冷凝霜冲进屋子,见小哥俩正穿着睡衣,赤脚站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儿,小花猫似的脸满是泪痕,十分可怜。 二兔在大兔被娘亲扔进屋子里时,本来还在床上睡相极差地呼呼大睡。可大兔一回到屋子里就站在门口嚎哭,他睡得再沉也被惊醒了。听着外边的打斗,他直觉爹娘有危险。见向来小大人似的大兔都哭成这样,他的心里更怕,也直挺挺地跟着嚎哭起来。 冷凝霜急忙蹲下来搂住两个儿子,柔声安慰道: “不怕不怕,娘在这里。大兔二兔不怕!” 哈二也在后面晃着尾巴帮忙安慰小哥俩。 双胞胎惯性地大哭了一会儿,见母亲平安归来。还能十分温柔地抚慰他们,终于放下心来,抽抽噎噎地止住哭泣。 冷凝霜点亮了灯。 哪知二兔看见她满身是伤,头发散乱,鲜血淋淋,衣服惨白破碎,再被昏黄阴森的烛光一照,简直就像恐怖故事里的女鬼,吓得再次大哭起来。 冷凝霜慌忙蹲下来哄他:“又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 二兔大声哭道:“娘,你现在的样子好可怕!” 冷凝霜无语地嘴角抽了抽,拍着他的小身板安慰道: “好了,别怕别怕,娘只是受了点伤,不要紧的。二兔是男子汉,男子汉不可以太软弱,不许再哭了!” 二兔哽咽了几下,终于止住哭泣。 冷凝霜拉过大兔,夏天双胞胎穿的是短袖睡衣裤,刚刚在外面重重地摔了那么一下子,大兔的小胳膊小腿上全都是‘惨烈’的擦伤,血液还没有干涸,尘土沾满伤口。 冷凝霜的眼里闪过一抹狠戾。 这一刻,她觉得让那个魂淡自杀是便宜他了!大兔才三岁就受到这么严重的惊吓和外伤,要是她儿子因为这种事产生心理阴影,将来长大变成变态的话,她一定会把那个魂淡的鬼魂扯回来,锉成黑灰! “痛不痛?”她心疼地问。 大兔呆呆地摇摇头。 “真勇敢!不愧是我的儿子!”冷凝霜赞赏地摸摸他的小脑袋。 “娘,你痛不痛?我帮你吹吹。”大兔担心、恐惧又难过地望着冷凝霜的伤,皱起小眉毛,俯下头,小心地帮她吹着。 冷凝霜的心里滑过一股暖流,摸摸他的头笑道: “谢谢大兔,娘不痛。” 院子里已经完全寂静下来。 不久,白兔推门进来,手拿家里的小药箱,关上门后,走到床边。 他的脸色很难看,虽然努力装得温和,不想被孩子发现异常,实际上那微笑的肌肉背后,却酝酿着狂暴的、阴鸷的、愤怒的暗黑风暴! “娘子,我给你上药。”他勉强微笑着说。 在孩子面前,两人无法商谈太多,现在的当务之急也是包扎伤口。她顺从地任由他将她的衣服脱掉,狰狞的伤口从肩膀到腰部,半指深,血肉模糊。 白兔的眼眸越发阴狠。 冷凝霜小心地给大兔的伤口抹药。 她并未避讳让孩子看见她受的伤,虽然他们还小,但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让他们知道些残酷,他们才会变得更坚强。 孩子啊,比起单纯地度过一生,还是明白残酷,坚强一点的好! 她突然这么想! 院子里,慕吟风和兰墨凉在清扫“战场”。 在搬运那个被逼得自杀的黑衣人时,慕吟风忽然头皮发麻、槽牙剧痛地说了句: “我突然有点腿软!” 兰墨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赞同地附和道: “我也有点。” 第十五章 逃避,我们搬家 昏黄的烛光惨淡地照射在墙壁上。[`小说` 冷凝霜和白兔坐在双胞胎的小床上,一手搂着一个孩子,哄他们睡觉。 父母的体温让双胞胎惊吓的心得到抚慰,情绪逐渐安稳,渐渐地合上眼睛,进入梦乡。 夫妻俩的思绪都有些凝滞,冷凝霜呆呆地望着对面发黄的墙壁,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燥闷。 白兔面色沉凝,仿佛陷入了让她无法理解的世界。那周身散发出的阴寒和黑暗之气,传递到她身上,让她的毛孔全面扩张。神经因为极度忐忑,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良久,她抿了抿嘴唇,忽然轻声开口道: “呐,咱们搬家吧。” 室内长久以来的沉寂被打破,即使她的声音并不大,在静寂的室内仍显得很刺耳。 白兔的神经敏感地颤抖了下,须臾,淡而低沉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慕吟风的声音小心地传来: “殿下。” 白兔心烦地皱了皱眉,侧过头望向睡熟了的二兔,轻拍了拍他,站起身,开门出去了。 慕吟风被他沉郁的脸色惊了一下,退后半步,恭敬地站在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被粉饰了一切,仿佛刚刚的那场厮杀不曾发生过一样。 白兔往前走了两步,离开孩子们的卧室门口,沉声问道: “什么事?” “这些杀手全部来自于摘花宫。摘花宫是四国中最大的杀手组织,收费昂贵,每次接下任务,只会刺杀三次,若三次不成,便不再刺杀。” “也就是说,只要能挺过这三次刺杀。他们就不会再来了?”白兔眉一挑,冷声问。 慕吟风见他想得轻松,急忙道: “殿下,这第一批杀手只是来试探的,真正的是第二波,鲜少有人能躲过第二轮刺杀。若第二轮失败,第三次的杀手人数会更多,武力会更强大。自摘花宫成立以来,二十几年,能逃得过摘花宫三次围杀的人。不超过五个。 请殿下听臣一句劝,还是尽快跟臣回晋国去吧。这里离晋国的边关日夜兼程只需要七八天时间,只要咱们过了边境。微臣的父亲已经在边关准备好了兵马,预备护送殿下回长安。” 他没说他已经让父亲派人过来了,他想用这件事逼他跟他走。 “我是不会回去的。”白兔冷凝地打断他,淡淡地道,“明日我和娘子会准备搬家。今晚这一次是因为措手不及。下一次我会好好准备。不过是摘花宫的杀手,我就不信他们真有那么神通广大。 只要我们一家人隐居起来,过了几年,等晋国局势平复了,自然不会再有人记得我,就像过去的那五六年一样。”说到这里。他轻蔑地冷笑了声。 慕吟风的眼眸颤了颤,凝声问: “殿下,您、还记得我。是吗?” “似曾相识。”白兔倒也不讳言,背着手道,“我虽然记不起过去的事,有时候在梦里却也能看到一些诡谲离奇的事,从前我的确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你。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对过去的那些事不想再去追究,也不想再考虑。我现在已经有家有孩子了。没心思再去为那些无聊的过去费神。你们也别再劝,等我们搬走了,你们也该回哪去回哪去吧。” “殿下,难道你就忘了过去的那些仇恨和屈辱,难道你不再想报仇了吗?!”慕吟风恨其不争地大皱眉头,情绪突然激昂起来,高声道。 白兔皱了皱眉:“你会把我儿子吵醒的。”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威胁,是了,屋里那个变态女人刚刚就对那个倒霉的杀手这么说过。那轻飘飘的语气,那变态的神情,慕吟风再次听到这句话,回想起刚刚的暴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声音下意识轻了起来: “殿下……” “别再劝了,我是不会回去的。”白兔冷淡却坚决地说完,转身,重新回到屋里。 慕吟风见怎么谏言他就是不肯听,心里火急火燎的。他的私心希望殿下能和他回国,他这次的任务也是要带殿下回国,任务完不成,他是无法回晋国的;任务完不成,老皇帝又该是何等的暴怒! 更何况现在皇帝病重,一旦哪日驾崩,别说殿下不肯回去,就是那时幡然醒悟了想回去,没有老皇帝的认可,殿下还是无法继位,到那时势必会皇权旁落,那时候的晋国……他想都不敢想! 殿下他为什么会忘了过去呢,如果他还记得过去的事,他一定会为了复仇跟他回去,因为曾经的殿下是那么地有霸气,那么地有魄力,那么地隐忍却又野心勃勃! 他愁云惨淡地回头看了兰墨凉一眼,兰墨凉同样没办法地叹了口气。 白兔回到房间,冷凝霜依旧坐在床上,轻轻地拍着睡得很不安稳的大兔。 大兔这孩子似乎真的产生了心理阴影。 也是,就算是成年人,眼看着一把剑向自己劈来,也会连做好几个月的恶梦,更何况是一个才刚刚三岁的孩子! 白兔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拉起她红肿的手。 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那一顿不要命的狠拳,不仅把对方打得半死,也让她的手满是淤青红肿,甚至还有好几处全都破了口子! 狰狞的伤口让白兔的心倏地揪紧,轻轻地揉了揉,察觉到她的皮肤因为疼痛在不由自主地跳动,急忙撤回手。他满腔怜惜地低下头,在那紫胀的地方轻轻地吻了吻,脸贴在她的手背上,沉声道了句: “娘子,对不起。” 冷凝霜一怔,望着他,轻笑了笑:“干吗突然道歉?” 白兔抬起头轻声问她:“你生气了吧,都是因为我,才会让你和孩子陷入这种危险中。” 冷凝霜闻言,纤长的睫毛低垂。顿了顿,微笑道: “我是有点生气,不过还没小心眼到把一切都迁怒给你。”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责怪也无济于事。 停了一停,她接着说: “我知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其实我也不想离开。明明一心想在这里安静地过日子,但既然变化无常,也只好接受。咱们还是快点搬家吧。” “好。”白兔含笑点点头,“明天我就出去把铺子什么的都尽快处理了,变现之后。咱们就走水路去琉球国。” 冷凝霜点点头,她心里的计划也是想去琉球国。 当今四国并立,琉球国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国。说是国家。其实不过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小岛,一个少数民族部落。听说岛上民风淳朴,主要以捕鱼为生,与世无争,并不富裕。也正因为不富裕。所以四国从来都没把琉球国放在眼里,任由琉球小岛在海上偏安一隅。 不会有人想到他们会去琉球国那么穷的地方,那里是最理想的避世地。 白兔忽然探过身抱住她,小孩子一样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依恋地蹭了蹭。 冷凝霜怔了怔,手贴上他瘦削却结实的背。温暖的热度顺着轻薄的衣料透过来。钻进她的心脏里。 即使刚刚经历过一场那样冰冷可怕的刺杀,这一刻,被他拥抱在怀里。感觉着他的体温,被独属于他的清幽味道抚慰,她还是觉得平和安稳。 只要他们离开,找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过个几年。就不会再有人注意他们了。 此时她是这么想的,却完全没有料到。一切在第二天居然就变了样…… 第二天,白兔去城里,打算将冷凝霜在城里的几个铺子先脱手。 兰墨凉和慕吟风商量了一下,任务没完成他们哪能回国。对夫妻俩的决定他们很无奈,但目前保护殿下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慕吟风跟随白兔贴身保护,兰墨凉留在家里保护冷凝霜母子三人。 冷凝霜开始打包要带走行李,可是翻来翻去却发现,想全部都打包带走,东西太多;想少拿几样,留下哪样又都舍不得。 整理到最后,她抚额叹了口气,自己都觉得无语。 “娘,你在干吗?”双胞胎手拉手进来,狐疑地问。 “收拾东西啊。” “为什么要收拾东西?”二兔奇怪地问。 “我们要搬家吗?”满脸沉默的大兔忽然开口问。 冷凝霜抬起头,望着他眼里浓浓的不安和紧张,心脏微沉,顿了顿,含笑拉过他的双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微笑道: “你爷爷想让你们爹爹回家去,可你们爹爹不想回去,为了避开爷爷,我们要搬家。” “咦,我们也有爷爷吗?”二兔更加好奇。 “当然有,谁都有爷爷的。”冷凝霜微笑道。 孩子是种比成年人更加敏感的生物,大人们说谎,只会让孩子更不安,她不想在这件事上对孩子撒谎。 大兔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声音微微颤抖: “是、是爷爷要杀我们吗?” 冷凝霜一愣,她没想到一个三岁的孩子会敏感地联想起昨夜,问出这样的问话。 顿了顿,她微笑道:“不是。” “那是谁要杀我们?”他直勾勾地问。 冷凝霜半跪在地上,抿了抿嘴唇,摸摸他的头,轻笑着回答: “大兔不用知道这个,因为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大兔放心,娘一定会让大兔这一生都过得幸福平安。大兔二兔,你们要记住娘的话,要好好地善待对你友好的人,要狠狠地踩扁对你作恶的人,人不可以太坏,但以德报怨也不是我们家的风格。” “什么是‘以德包安’呐?”二兔不解地问。 “是以德报怨。”冷凝霜笑弹他的鼻尖,又揉乱他的头发,“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好了,赶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先想好都要带走什么,搬的时候才不会乱。” 双胞胎闻言,一溜烟地飞跑出去。 冷凝霜蹲在地上继续整理,顿了顿,冷声开口: “你想站到什么时候?” 停了一会儿,兰墨凉闪身进来,看了看她,问: “回晋国不好吗,一旦殿下继位,你就是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的儿子也会成为储君和亲王,那是就连公侯家的小姐也求不来的。” “尊贵是无趣的代名词,你不知道吗?”她冷笑着反问。 兰墨凉心跳微顿,惊奇地望着她。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 第十六章 复苏,谜样冷酷 白兔去向里正辞了学馆的工作,只告诉里正父亲病重,他要和妻儿回乡侍疾。{} 里正一直以为他是没有父母的,今天听他这么说,却也不好多打听别人家的事,加上又是要回乡侍奉父亲,正是人伦之理,他也不能阻拦,便一脸苦相地答应下来。 在没找到新的教书先生之前,蒙学馆的课程恐怕要先由里正代为教授了。 白兔又从里正家租了小毛驴,骑上往城里去。 慕吟风看见他熟练地骑驴,嘴角抽了抽,想将自己的马让给他,他却摇头拒绝了。 无奈,慕吟风只好骑着马,尽量减慢速度,跟着前面的驴。 时值正午,骄阳似火,炙热的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在地面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这一条路是从兴隆县前往丽州城的必经之路,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 白兔不停地催促毛驴以最快的速度行走,忽然,一直很放松的慕吟风全身的肌肉倏地紧绷,猛然纵马上前拦住白兔,眸中一丝凛冽的杀气闪过,面色冷凝地高喝道: “出来!” 话音刚落,原本静谧平和的树林突然变得一片阴霾。风呼呼地刮过,如厉鬼的夜啼。头顶大片大片的绿叶在婆娑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几只雀鸟自盘根错节的枝桠间飞起,扑腾着翅膀朝天空飞去。 山风阵阵,林色阴阴,风起云涌之时,杀机涌现! 数十条黑影如鬼魅一般从四面八方飞掠而来,杀气腾腾。素黑的面巾下,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珠隐隐泛着赤红,没有一丝波光。仿佛已死的人一般! 慕吟风立刻抽出腰间软剑,护卫在白兔身旁。 白兔眸光一凛,第二波来得还真快! 毒蛇一样的杀手们,在现身后连招呼都不打,直接便一拥而上。 昨天那批人和这一批人压根就不在一个段数上,那是地与天的差别。白兔看他们的出手速度,此时才相信慕吟风说的话,昨天那批人只是一个试探,今天的这一场才是杀气腾腾、血腥残酷的重头戏! 这么多人,全部黑衣。皆蒙着面,潮水一般腾腾地涌上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们看着二人的眼神。就仿佛他们现在已经是死尸一双了一样。 的确,能在摘花宫的第二波刺杀中幸存下来的人,至今不到一成! 白兔心知单凭慕吟风一人是不行的,几十号高手,就算慕吟风武力再强。也无法轻易脱身,更何况还要护卫另外一个人。 在杀手一涌而来之时,他一个纵跃,足尖在驴背上一点,便身如轻燕地飞起,稳稳地落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与其被群起攻之。还不如分拆开逐个击破。他虽然对打斗并不擅长,但他对于自己的轻功和暗器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殿下!”慕吟风见他突然离开自己的护卫范围,惊惧地瞪圆了眼睛。高吼了一声。但吼到一半时,却又被他居然会如此精妙的轻功给惊住了。 杀手们眼见竟然有人能从他们的包围圈子里逃跑,勃然大怒,奋起直追。 哪知白兔的脚刚在树枝上落稳,便凌厉地回过身。对着冲上来的杀手们抬起双手,每只手指间各夹五枚尖锐的小石子。 鲜艳的红唇抿出的是肃杀的弧度。只听“丝丝丝”几阵破空声,那几个黑衣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觉得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极快地袭来,在还来不及避开时,直接穿过咽喉! 瞳孔突然缩紧再陡然扩大,那些人至死都没想明白,一个连刀剑都不会使,连基本的过招都笨得要命的武术小白,他们这些杀手怎么会在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的情况下,死在他一枚小小的石子下! 实打实地杀人不见血! 慕吟风相当震惊。 能把石子和银针作为暗器,并运用自如的人,普天下似乎没有几个。因为这两种暗器甚是刁钻,致命的效果并不好,相当于暗器里的花活,很少有人愿意费神去学这种玩意儿。 曾经被幽禁深宫的殿下,为什么会这个? 然而不容他多想,白兔已经在繁茂的大榕树之间几个起落,向北方去了。 眼见有些杀手已经离开他开始向北边追去,慕吟风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软剑挥舞得更加卖力狠辣,招招凌厉,剑剑死手。绝对不能让他们去追殿下! 轻功好的人善于逃跑,也善于躲藏。 正值夏季,密林内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小动物们全都从洞穴里钻出来,撒着欢地跑。 追来的刺客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震惊,他们居然没有办法察觉到对方的气息。无法觉察到对方的气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刻意收敛起来了。而能在他们面前掩藏起气息的人,内力一定会比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深厚…… 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摘花宫芍药堂的二级杀手?! 正当所有人的眼里都闪烁着迷惑时,突然,破空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要么不出手,出手时便快、狠、准,“弹”无虚发! 被击中的杀手们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冰冷的石子冲进太阳窝,瞪大了眼睛,一个又一个如秋收时的麦子一样,直挺挺地噗噗倒下。 没有血腥的对打,没有刀剑的比拼,有的只是远程操纵,有的只是狰狞的杀气直冲苍穹! 不远处,繁茂的树冠随着风声缓缓地动了一动,行如鬼魅的人影让黑衣人们还来不及锁定住追上去,便又消失不见了。 好似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死神,浓重而阴冷的杀气弥漫在阴森的树林里,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会被偷袭终结掉生命,这形势带来的心理恐惧,让人毛骨悚然! 白兔用这种出其不意的偷袭方式解决掉不少杀手,然而仍旧满心紧张。石子和银针都快用完了。他无法与人直面一决胜负,这些都让他的心里很没底。 然而他必须咬紧牙关挺下去,他还有娘子和孩子,他绝对不可以没有责任感地随便倒下。摘花宫的这三次刺杀他必须要平安顺利地撑过去,只有撑过去,他们一家四口才能像以前那样,平静安逸地度过一生! 为了娘子,为了大兔二兔,他拼了! 然而…… 就在射出的石子再次解决掉几个刺客时,忽然。只听背后“嗖嗖嗖”几声! 他心头一冷,还来不及往后看,便下意识跳跃起来。躲避开两只从背后射来的飞刀。紧接着纵身一跃,向前方的一棵大树上跳去。脚刚在树杈上踏稳,便半回过身,抛出几枚银光灼灼的钢针,然而也就在这时―― 咻! 一只短箭从远处的树丛里射过来。夹杂着急速的破空之声呼啸而来,锋锐的箭尖直指心脏部位! 白兔躲闪不及,足尖刚刚凌空跃起,便被一箭贯胸! 重心不稳,头重脚轻之下,如一只伤了翅膀的老鹰。从四米高的大榕树下直线坠落! “殿下!”已经解决掉一大半杀手,奋力冲出包围圈,拼命赶来的慕吟风远远地看见这一幕。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上前狠戾地解决掉三名正要立刻上前再在白兔身上补两剑的黑衣杀手。 肃杀气与血腥气在静寂的树林里弥漫,即使呼呼的北风猛烈地刮过,仍旧没有消散去。 “殿下!”慕吟风上前,手忙脚乱地将白兔托起来。 白兔已然昏迷。左前胸上一根两指来长的短箭没骨而入,浓黑的毒血从伤口周围渗出来。似乎要从伤口里喷涌而出。若这一箭正中心脏,必会当场殒命! 托着他后脑的手感觉到一片湿润,抬起一看,竟然一片血红。身侧的大树下,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同样沾染了血迹,可见是从树上坠落下来时,脑袋刚好撞到了这块石头。 慕吟风心急如焚,先从荷包里喂了白兔一颗解毒丸,接着手探进嘴里打了个口哨。 枣红马很快飞驰而来,慕吟风抱起白兔火速上马,急急地朝丽州城奔去。 …… 疼痛欲裂的感觉让白兔觉得自己的头脑仿佛炸开了一下,肺部压迫性地窒息,让他几乎不能呼吸。风凛凛地自下而上擦过他的身体,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熟悉得让他觉得恐惧。 他头脑中的某个声音在告诫他,要逃避开这股让他痛苦到几欲绝望的力量。潜意识里,身体内的排斥反应也似在警告他,一旦这股力量将他完全掌控住,他将会失去人生中最为重要也是最为宝贵的。 然而这股力量太过强大,无论他怎样逃避,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强大的水流倒灌入脑海般粉碎的疼痛袭遍全身,痛苦、悲愤、凄凉、绝望,久违了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全涌入脆弱的心房,将一颗心结结实实地填充满。那种被极度的悲伤与蚀骨的阴暗完全占领,并还在不断向外膨胀,似乎还想吸收更多般的痛苦感觉,可悲得令人绝望! 那一刻,不仅仅是他,远在檀溪村家中的冷凝霜也突然感觉到一阵仿佛被挖掉心脏般,强烈又无法抵抗的痛楚…… 慕吟风将白兔送去同济堂。 伙计认得白兔,见他身受重伤,急忙请李老郎中过来诊治。 幸好那一箭并未伤及肺腑,后脑勺的伤口也问题不大。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身上的毒,按理说这么长时间,应该毒发了才对,但白兔却什么反应也没有,李老郎中很是纳罕。 这一种毒比较常见,只是解毒的药材名贵了些,李老郎中很快配了药给白兔灌下去。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一直守在白兔身旁的慕吟风突然望见那双长而卷翘犹如蝶羽般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欣喜若狂,连忙更近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 “殿下?殿下?” 不久,一双美丽的眼眸缓缓睁开,并逐渐聚焦。 慕吟风的心咯噔一声! 漆黑、深邃、寒冷、仿佛不见一丝光亮的夜空,犹如哑了色彩的墨玉,冰冷得好似一尊石像般,了无生气,毫无感情。 那双眼眸…… 第十七章 前后,判若两人 “殿下……”慕吟风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手足无措地轻唤了一声。 白兔缓缓地坐起身,摸了摸痛入骨缝的头,顿了顿,冷声吩咐了句: “衣服。” 慕吟风惊了一下,接着赶紧手忙脚乱地将搭在旁边的衣服取过来,递过去。 白兔望了望那件月白色的细棉布衫上沾染的血迹,不悦地皱皱眉: “你没备下新衣服?” 慕吟风微怔,慌忙单膝跪下,请罪道: “是臣疏忽了,请殿下恕罪。” 白兔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麻利地将衣服重新穿好,就要起身。 慕吟风连忙担心地上前阻拦:“殿下,您的伤还没好,依臣看还是多休息一下吧。” “啰嗦。”白兔冷淡地吐出两个字,站在地上,一边系着领口的盘扣,一边沉声告诫,“出门在外,别满口‘殿下殿下’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着?!“ 慕吟风自恃武艺高强,有人从几十米之外靠近他就能察觉到,因此始终没有改口,以表示对殿下的尊敬,但既然殿下吩咐了: “是,公子绝色仙骄。” “慕吟风,你现在几品了?”白兔清浅地笑问。 慕吟风愣了一愣,只觉得此刻心脏跳动得飞快,欣喜若狂地跪下来,声音发颤地笑道: “托殿、托公子的福,去年皇上命微臣担任御林军左统领。” “是吗?”白兔漫不经心地冷笑了一声,看来那个老家伙还不算太糊涂,“我那受人尊敬的太子哥哥,怎会突然就薨了?” “近几年来太子殿下日益病弱,去年又因为在围猎时染了风寒,之后便一病不起,连御医们也束手无策……”慕吟风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白兔一眼。 白兔的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是么?身体这么差啊。”转身向门口走去。 慕吟风慌忙站起来说了声:“公子,属下已经让伙计给夫人送信了,夫人这时候应该快到了。” 白兔闻言,皱了皱眉,清冷地吐出两个字: “多事。” 门突然从外面被嘭地推开,冷凝霜抱着大兔满面慌张地闯进来,身后跟着兰墨凉抱着二兔。 双胞胎一看见爹爹就慌里慌张地挣扎着要下地,害怕又想哭地扁着小嘴冲上前,眼圈通红地围着白兔叫“爹爹”。 “大兔二兔,这是怎么了?”白兔蹲下来。摸着两个圆圆的小脑瓜,含笑问。 眼神里并非没有慈爱,但那份感情不再像以往那样浓厚纯粹。仿佛被许多沉重压抑住了很多感情。 冷凝霜站着望向他长长的睫毛在轻微地抖动,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浑身被震得发颤,下意识倒退半步! 白兔敏感地抬起头来,望向她。站起身一手拉着一个儿子走到她面前,微笑问: “怎么了?” “没有。”冷凝霜极快地回答,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很僵硬,努力克制住这种僵硬,想让表情变得自然,问。“你伤哪儿了?” “一点小伤,不要紧。”白兔莞尔笑道。 冷凝霜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生疏,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他。 亦或者,这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那就先回去吧,今晚先住在城里,稍后再谈。”冷凝霜说完,一手拉过大兔。一手扯住白兔的手,两人离了同济堂的客房。 在被她触碰到手掌的那一刻。白兔的指尖本能地颤了颤产生排斥反应,但他却没有挣脱开,反而顿了顿握住她的手指。 慕吟风兴高采烈,轻声告诉兰墨凉道:“殿下想起来!” 兰墨凉眉微蹙,很吃惊地望着他。 冷凝霜拉着白兔的手,下楼向李老郎中道了谢,并向同济堂借了马车,一家四口上了马车向城南方向驶去。慕吟风和兰墨凉骑马跟上。 白兔掀开帘子,见马车前行的方向不是去客栈的路,疑惑地问: “咱们不去客栈吗?” “前几个月我和镜儿合伙在城南淘了一套宅子,本来是想卖出去的,因为面积太大,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买家脱手,我那时不是和你说过嘛武髓。今晚就先在那儿落脚吧。” 白兔点点头。 一直坐在白兔怀里的大兔仰起头,很担心地问:“爹,你有没有哪里痛痛?” “没有啊,大兔放心,爹爹哪里都不痛。”白兔摸着他的脑袋微笑道。 “真的?”大兔还是很担心地追问。 “真的,爹爹不会欺骗大兔的,大兔放心吧。”白兔笑说。 “真的?”冷凝霜忽然插口,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 白兔微怔,回过头望着她,讪笑着道:“什么?” “你真的不会欺骗他,永远不会?”冷凝霜扬眉笑问。 “你这是什么话,他是我儿子,我当然不会欺骗他。”白兔觉得她问得奇怪,讪笑道。 冷凝霜笑笑,撇过头,凝声说:“昨晚大兔被吓到了,所以咱们还是快点从这地方搬走吧。” 白兔不太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僵硬地笑了笑,嗯了一声。 马车到了城南,在一个巷子里缓缓停下,冷凝霜拉儿子下了车,敲了敲门,不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里边应道: “谁啊?” “我是冷凝霜。” 大门立刻被打开,一个老苍头整理着衣帽,弓着背笑道: “是白夫人呐!” “我要在这儿住一天。”冷凝霜表明来意。 “成成,您快进来吧,我这就让我家老婆子把房间给您收拾出来。”老苍头一边说一边把大门打开,放人进来。 这栋宅子能有五六百平,十来间屋子,附带一座四季常绿的小花园。双胞胎一进来就开心地大声赞叹道: “好大的房子哦!” “住在这里真没问题吗,不用和徐夫人说一声?”白兔问。 “不用。再说她回娘家了。也没在。”冷凝霜笑答。 兰墨凉和慕吟风跟在后边,慕吟风悄悄对兰墨凉说: “既然能买得起这种宅子,为什么还要住在那种破村子里?” “夫人的喜好普通人无法理解。”兰墨凉回答了句。 “白夫人,都这时候了,要准备晚膳吗?”老苍头上前询问。 “不用你们做,你帮我去如意楼,让他们送一桌饭菜过来,剩下的你留着打酒吧。”冷凝霜将一锭银子递给他,吩咐道。 老苍头顿时笑出一脸褶子,道了谢。出门了。 冷凝霜又列个单子,让兰墨凉再回去把紧急用的全部打包带来,刚刚走得急。连哈二和小黄瓜都忘了。 兰墨凉答应着去了。 正房简单被打扫完之后,冷凝霜和白兔进去。慕吟风戒备地守在门外,看着双胞胎在远处的荷花池边瞧新鲜。 白兔被冷凝霜拉进屋里,坐在床上重生之商业庶女。 “我看看伤哪里了。”冷凝霜说着上前解开他的衣服。 白兔想挣扎,却被她强按在那里。只好让她看了,微笑道: “只是小伤,你不用担心。” 冷凝霜望着他胸前缠着绷带,抿唇不语,顿了顿,又去查看他的后脑勺: “李老郎中说头也伤着了?” “只是在石头上磕了一下。一点皮外伤,不打紧。”他含笑拉下她的手,不肯再让她看。轻声安慰。 冷凝霜被拒绝,闷闷地坐在床边,手让他握在掌心里。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冷凝霜整理好思绪。忽然开口道: “我想了想,还是快点动身得好。但又不知道去琉球国到底需要多少银两,所以尽可能多带吧。家里的房子也不用卖,我托仙仙照料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回来。 剩下的,城里的几个铺子,我去和谢宛飏谈谈。也不用管这些年增值了多少,就按当初买下的价钱卖,看他能收多少,我全卖给他。他不能收的,我就托他和镜儿帮我们打理着,以后再说,你看怎么样?” 白兔心脏微沉,他没想到她的主张会这么快,虽然他知道她一贯都是个有主张的女人,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冷凝霜眉一皱,问。 白兔见她皱眉,心又开始发凉,或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很怕她皱眉生气,连忙笑道:“你说好就好。” “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找谢宛飏,然后咱们明日天一亮就走。”冷凝霜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白兔慌忙一把拉住她:“等等!” 冷凝霜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他。 白兔因为她的眼神,心不自觉地颤了颤,连忙讪笑道: “我是说,你不用这么急。摘花宫连续来了两拨人,全军覆没,短时间内第三批人不会再来了,你不用这么赶……”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老苍头的声音: “白夫人,饭菜买回来了。” 白兔得救了般地对冷凝霜笑道:“菜买回来了,咱们先吃饭吧,我都饿了,吃完了再说。” 说着,快步去开门,放老苍头进来,看他把菜摆放在桌上。 冷凝霜只留下一半爱吃的,剩下的让老苍头全去送给慕吟风,让他等兰墨凉回来一起吃。 双胞胎洗了手跑进来吃饭,刚要坐到桌前,白兔一把拉住他们,对着他们含笑耳语几句。 二兔却纠结地皱起小眉毛:“咦?可是那桌没有糖醋排骨。” 白兔立刻喊了一声:“慕吟风进来,带两个少爷去外边吃饭,把这碗糖醋排骨也拿走。” 慕吟风跑进来,应了,抱起糖醋排骨,一手拉着一个小少爷,忙忙地退出去,带上门。 冷凝霜望着白兔熟练地使唤人,丝毫不觉得不自在,唇角冷峻地抿了抿,眼眸沉了下来。 第十八章 娘子,我要回国 白兔回过头,含笑往冷凝霜的饭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说: “娘子,来,吃菜。” 冷凝霜垂眸,脸色绷得紧紧的,顿了顿,慢慢地夹起鱼片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嚼,咽下,没拿眼看他,冷而淡漠地问: “你有话想说?” 这表情是白兔从没看过的,他心里习惯性地有些紧张,讪笑道: “没有……” “没有就好。”冷凝霜极快地说,抬起头,唇角勾起微笑,对他再次强调了一遍,“吃了饭我就去谢府,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继续吃饭。 白兔沉闷了半晌,握着筷子的手倏地捏紧,暗下决心。然而当抬起头看见冷凝霜那张沉静的脸时,他又犹豫了绝色仙骄。 即使是最和谐的夫妻,在双方意见不统一时,也会有一方经常处于服从地位。这份服从其实是从最开始就养起,然后随着日积月累逐渐形成的习惯。 白兔习惯了,因为怕失去,所以他从没对冷凝霜说过“不”。而这习惯又随着数年的婚姻,已经深入进骨髓里,即使冷不防突然想改,心里先怯了。 冷凝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也是个冷情的狠人,对于她的为人白兔知道得透透的,所以他不敢对她太强硬。 “娘子,”他整理了一下措辞,正色开口,“我想过了,我们这样逃避下去并不是办法,那些想除掉我们的人才不会管我们想不想回去,除了我们拔掉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即使我不争,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冷凝霜托着碗,沉默不语。 “所以。”白兔抿了抿嘴唇,凝声道,“娘子,我们回晋国吧!” 砰! 饭碗重重地往饭桌上一磕,一腔怒火噌地从肺腔里窜上来,冷凝霜抬头,冷冷地看着他,就像是深黑的夜空中突然打响一道蓝森森的闪电,红润的唇角勾起不屑的笑容: “你是把从前的事都记起来了想回去报仇吧?” 一针见血! 白兔只觉得心脏被瞬间刺穿,眸色阴沉下来。冷声道: “说什么报仇,你想太多了。父皇本身就子嗣单薄,如今太子一死。晋国的皇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了。继承皇位、兴旺晋国是我的责任,你既是我夫人,这一点你应该理解。” “哈!责任?别让我笑死了!既是那么宝贵的皇子,又怎么会在十几岁时被人追杀,从晋国逃到汉国。最后还被逼掉下山崖。谁家那么宝贵的皇子会因为被追杀流落民间,等到太子死了,皇上快死了,才知道派人出来四处寻找。你被追杀的时候,你在富贵村呆着的时候,找你的人都干什么去了?!”冷凝霜因为他最后一句盛气凌人的话。霍地站起身,愤怒地道。 又一语,深深地刺穿了白兔的心脏。让他有一种将五脏六腑摊开来暴晒的狼狈。 他皱紧了眉,如一头受伤的狮子一般,疼痛与难堪所带来的愤怒让他胸腔里就像滚了一只火球。他握紧双拳,抬头冷冷地锁视住她,眼里攒动着怒火。像野兽般发亮,带着迫人的寒光。 “你这话太放肆了。你现在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了吧,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论是想做的太子妃,还是未来的皇后,你都不可以再像从前那样了。等回了长安,我会好好教你宫规。我已经决定要回长安去,拿回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一切。你是我夫人,自然该和我一起去。我现在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他撇着头,沉声对她说。 全身的血液像沸腾着的开水,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直流到指尖里,冷凝霜的眼睛冒出足以焚烧掉一切的火焰,抿紧的嘴唇泛白,一口银牙死死地咬着。 他高高在上的命令语气让她勃然大怒,抡起胳膊对着他那张冷漠的脸,一巴掌重重地扇过去! 白兔脸色微沉,下意识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森冷而愤怒地瞪着她! 这眼神更是将冷凝霜的怒气推高至顶点,左手同样娴熟地一记耳光,重重扇过去! 双手转移的速度太快,白兔压根没想到,来不及防备,脸颊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冷凝霜隔着桌子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狠狠地往前一拉,那力道大得差点把他勒死武髓! 她的双眼泛着猩红,死死地锁视住他,唇角勾起狰狞的笑,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怎么着,还没登基呢,就跟我拿起皇上的款儿了?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这么威风呢,是不是还要我说一声‘贱妾遵旨’啊!” 她说着,唇角一收,冷冷地警告道: “你给我听好了,我和你成亲可不是为了当那种愚蠢透顶的妃子的。你要是还记着我、孩子和从前的日子,趁早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收回去,明日一早我们去琉球国。我宁可在道上被杀手杀死,也不会和皇宫扯上关系;你若是执意要走,那好,把休书留下,孩子留下,你走。记住了,走了就别再回来。” 她不带一丝温度地说完,用力将他的衣领子甩开,侧过身子,冷酷地看了他一眼: “我给你时间考虑,你只有这两条路。我的为人你清楚,白兔,别把我惹毛了!” 说罢,走到门口,抬起脚嘭地把门踹开,大步走了。 白兔抱胸,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鲜艳如桃花瓣的嘴唇冷峻地抿着。 慕吟风从门口探过头来,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被踹坏还在晃荡的门板:不愧是至尊级变态女人啊,谁家的女人能把门板踹成这样啊! “什么事?”白兔在屋子里沉声问。 “公子,我父亲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慕吟风带着八个年轻人进来,遍身黑衣,个个高瘦,却肌肉虬结,一看就是练家子。 八个人跪下来。齐声道:“参见七公子!” “只这八个?”白兔的眉毛皱了皱。 “因为昨晚的事,属下已经飞鸽传书让他们先快马过来几个。大部队还在后头,一共一百个人,化整为零装作商队正往这边来,估计再过两三天就要到了。” “你是什么时候给你父亲去信的?”白兔冷眼看着他,狐疑问。 “在得知里边那位有可能知道了公子的消息以后。” 白兔满意地点点头,手一挥。 慕吟风无声地让八个人全部下去,近前,沉声进言道: “公子,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白兔微怔。看了他一眼,清浅地笑道:“这会儿倒是会吞吞吐吐了,当初在华阳宫那会儿。你可是什么话都说的。” 慕吟风听他提起以前,只觉得脸发红,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腼腆地说: “公子就别取笑我了。” “你想说什么?”白兔淡问。 “是关于夫人和两个小公子。依属下愚见,还是暂且让夫人和两位小公子留在此处为好。一是虽然皇上的意思明确。但公子离宫许久,又根基不稳,即使背后有皇上,长安城对公子来说也十分危险,夫人和小公子很有可能会成为那些人攻击的目标; 二是路上,摘花宫第三波人还没来。若路上带着夫人和小公子,纵使有百人护卫,也难防意外。不方便也不安全。” 白兔皱了皱眉,心里觉得他说的是有一定的道理,但冷凝霜那边…… 一想起冷凝霜,他的心里就一阵烦躁,头痛地挥挥手: “你先出去吧重生之商业庶女。我再考虑看看。” 慕吟风躬身应下,退了出去。去找人过来修门。 白兔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仰起头,对着棚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些悲哀、凄凉又惨烈绝望的过去再一次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窒息感让他的心发狂。 他努力闭了闭眼,想赶走那些痛入骨髓的记忆,不想再被扰乱。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那些过往就是清除不掉,深深地印刻在骨子里,怎样擦也擦不去,污秽交叠,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很是肮脏。 咬紧了牙! 他不甘心,他一定要让那些曾经不把他当人看的人付出代价! …… 冷凝霜快步从屋子离开,来到花园的假山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心里难受极了,五味杂陈什么样的复杂滋味都有。嘴里发苦、肺部愤怒、肝火旺盛、心脏酸涩、眼眶中闪烁着微润的波光,她甚至还感觉到一份无法自行压抑的恐慌。 她的脑子里一团乱,胸腔起伏不定。她努力想去思考,可是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无论怎样做都是错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二兔抱着小黄瓜,表情有些恐慌又有些难过。 大兔亦是呆呆的,就连哈二也垂下尾巴。 冷凝霜的心更不是滋味,蹲下来拉住小哥俩问: “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饭吃过了吗?” “娘,你和爹吵架了吗?”二兔眼睛泛红,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冷凝霜一愣,继而搂过他们俩,勉强轻笑道:“没有,我们没吵架。” “爹受了很严重的伤吗?”大兔蚊子似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担心。 “没有,只是破了点皮。”冷凝霜摩挲着他的小脸回答,顿了顿,她望着两个长得不太像却又很相像的孩子,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但咬紧了唇,还是问了出来,“呐,大兔二兔,如果爹爹想回去爷爷家,娘不能跟去,你们是想和爹爹走,还是想留下来和娘在一起?” 双胞胎愣了一愣,紧接着,二兔突然伤心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娘不能跟去?是爹爹不要娘和我们了吗?为什么?我不要啦!我要和爹娘在一起!” “我也不要!我想和爹娘在一起!我不要爹爹走,我也不要娘留下!我要和爹娘在一起啦!”大兔同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可把哈二急坏了,急忙跳过来安慰这个又安慰那个。 冷凝霜完全没料到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们居然会哭成这样,心里一酸,急忙把双胞胎搂进怀里哄道: “大兔二兔乖,不哭,是娘不好,娘只是随便问一问!谁都不会离开的,大兔二兔不哭不哭,爹娘都是很爱大兔二兔的!” 双胞胎在她的怀里依旧哭个不停。 此时的冷凝霜心肝脾肺肾全疼:真不知道别的女人要离婚时,到底都是怎么跟孩子说的,才不会给孩子的心理造成伤害! 第十九章 分歧,谁退一步? 冷凝霜带领双胞胎回到房间,哄他们睡着了,也没再回去正房,而是一直歪在窗下的卧榻上,靠着引枕发呆。 直到天蒙蒙亮,一缕微弱的清光从窗纸外透进来,房门被轻轻推开,白兔从外边进来,脸色有些憔悴发青,身上还沾了晨露,大概是一整夜都呆在屋子外头。 “娘子,我们谈谈吧。”他望着她冷漠的侧影,沉声说。 冷凝霜沉默了半晌,却没有动地方。 白兔皱了皱眉,再次沉声道:“娘子……” 冷凝霜霍地站起来,看也没看他,转身与他擦肩而去。 白兔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跟着她出去,带上房门。 二人回到正房,冷凝霜走到屋子正中央,背对着他,抱胸冷声问: “怎么,你已经决定好了?” 她生硬的语气让他的眉头皱了皱,顿了顿,极诱导地劝道: “娘子,回去不好吗,只要我回去继位,你就是晋国皇后,到时候大兔二兔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亲王大官人全文阅读。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你也要为大兔二兔考虑。我们也许可以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可他们呢,他们会像你一样,甘心像现在这样在一个不知名的村子里面,一辈子生活下去吗?你不能替他们选择未来的人生。” 冷凝霜哧地一声笑了,好笑地回过身,眯起眼睛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是你想回去,别拿孩子做借口。身为皇子,生活在皇宫里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你敢和我说你想让他们像你一样,在勾心斗角和血腥杀戮中摸爬滚打,一路爬着往上走。那从今天开始,我会当他们是我一个人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像我一样,我又不是宫里头那个人,难道你以为我不疼爱大兔二兔吗?!“白兔瞪圆了眼睛,仿佛被人怀疑了天大的冤枉似的,生气又急于表明心迹地高声道。 冷凝霜抱胸看着他,仿佛想将他看透似的,这眼光让白兔特别不自在。冷凝霜在偶尔迸射出的犀利眼神,即使是现在的他,有时也很难招架。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几步走到他面前,正色说: “呐,我虽然不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但你真的就不能为了我和孩子看开放开吗?如果你当初没有被追杀逃出皇宫,我们也不可能遇见。你很讨厌现在这种平凡的日子吗?你就不能豁达地放开过去,和我们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 她轻松的语气让他勃然大怒,仿佛被戳中了什么似的,他瞪大了眼睛近前半步。像只暴怒的野兽般双眸迸射出寒光,令人胆颤地冷声道: “你说得倒轻巧,你根本不知道我过去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倒是说说看,我很乐意听。”冷凝霜淡淡接口。 “我不想说。”她话音刚落,他就垂下脑袋,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哀伤和凛冽的肃杀。那强烈的暗黑气场冷得让人身体上的每一根毛孔都倒竖了起来。 冷凝霜谛视着他,其实她对他的过去并不感兴趣,背景复杂的人谁没点黑暗得可悲的过去。现在的她重新去看自己上辈子的复仇人生。只是觉得可笑,所以今天再看见这样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曾经不择手段、满心阴暗的自己,同样觉得可笑又可怜。 “放弃吧,被仇恨操控的生活即使成功了也是可悲的。”她认真地说。 “别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明白。你怎么会知道我心里的感受!”白兔的双眼冒着熊熊的火焰,仿佛一只被戳到脚底心的小兽。愤怒得就差跳起来了。 顿了顿,他垂下头,握紧了拳,眉毛古怪地跳动着,嘴角勾起快意却狰狞的冷笑: “如今的晋国皇室里只剩下我这么一个皇子,为了这一天,我费了多大的心血!我那时本以为我失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我又怎么可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冷凝霜眼眸里凛光一闪:他说为了让晋国只剩下他一个皇子,他费了许多心血,这意思是…… 他抬起头,对着她,认真、热血且野心勃勃地说: “晋国是四国之中最弱的国家,明明有着丰富的物产,却因为内忧外患,衰败颓废得一塌糊涂。我不会再任由这种情形发展下去,我会在我的有生之年让晋国成为四国之中最强盛的国家。” 皇族的血统在霸气地熊熊燃烧着,冷凝霜在这一刻忽然有种感觉,也许皇家的人就是这种血统,这种血统会让他们天生就存在带领国家走向强盛的雄心壮志。 她仿佛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改变晋国,改变天下”的凌云壮志。 她的心好似突然被冰镇了般地发寒大唐凤凰女全文阅读。 他拉起她的双手,希望能用自己的雄心霸气感染她一般,郑重地对她说: “娘子,帮我。” 冷凝霜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将他带到内室的梳妆台前,望着那一面光滑清晰的铜镜,轻轻地说: “你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白兔微怔,也不明白她的意图,下意识向镜子里望去。 还是那样一张美丽的脸,只是少了从前的纯粹活泼,取而代之的是沉郁和野心,使那张美丽的脸如被蒙上一层阴影般,很不真实。 “这样的你,我不认识。”她淡而清冷地说完,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手,转身,走了。 她的话如一盆雪川上至寒的冰水,狠狠地兜头浇下来,让他冷到血液里。 这一刻,他深深感觉到的……竟然是……受伤…… 她说,她不认识他…… 冷凝霜的心里闷极了,独自一人径直出了宅子,在早起的大街上游荡。 早点摊子都已经出了,摆在道路两边,使本来还算宽敞的街道显得有些拥挤。过往的行人熙熙攘攘。摊贩们的吆喝声、食客们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城里的早晨分外热闹。 冷凝霜没有吃早饭的心情,索性坐在一家半露天的茶肆里,要了一壶茶,慢条斯理地啜饮。 其实她并非不能完全理解白兔的心情,但最最不能让她理解的是,曾经的他以维护他们这个家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事,而现在的他,却俨然将他们这个家摆在了微不足道的地位上。 在他的野心复苏之后,仇恨、权利、壮志似乎全部占据了他的心,而孩子和她已经被完完全全挤一边去了。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这一世。她只想过平淡无奇的日子,已经受够了权利倾轧、明枪暗箭生活的她,又怎么会放弃来之不易的平静。重蹈覆辙去自讨苦吃呢? 她绝对不要! 晋国、天下,跟她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管他谁坐龙椅谁坐天下,他们就这么一直安安静静地过下去不好吗? 一想起白兔的固执专横、怎么说也不听,她就一肚子火气! 她现在真想拿他的脑袋再撞一次石头。干脆把什么都再忘记一遍得了! “这位大娘子,一大早就一个人出来喝茶啊,你家相公呢?莫不是两口子拌嘴,你被家里的相公气得从家里跑出来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要不要我们哥几个儿来安慰你,大娘子。在下请你去梨香园看戏,你看如何?” 冷凝霜火冒三丈,她看起来就那么像跟老公吵架。然后离家出走的寂寞怨妇吗? 话说,大早起来这些纨绔子弟怎么不回家睡觉,反而在街上乱晃荡?! “滚!”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三名纨绔回过头,一名华衣公子映入眼帘,其中一人认了出来。结结巴巴地叫道: “谢、谢三爷?!” 然后极尽殷勤地上前问候,把谢宛飏全身上下都寒暄了一遍私家美女保健医。这才灰溜溜地遁走了。 谢宛飏坐在桌子前,摇着折扇,鄙视地道: “大清早把孩子扔在家里一个人出来喝茶,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娘亲!” “啰嗦。”冷凝霜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谢宛飏脸庞凑近,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她一番,又坐回去,似笑非笑问: “你该不会真像刚才那几个人说的,和相公吵架,所以才一个人出来喝茶?” “这个时辰,你为什么不回家去好好地吃顿早饭?” “一个女人独自在街上喝茶是很危险的,出于道义我也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顿了顿,他摇着折扇笑问,“我是不是很讲义气?” “你很烦。”她没好气地回答。 “我听同济堂的人说,你家那只兔子昨天头撞到石头上,还中了一只毒箭……”谢宛飏斜睨着她。 “他很好,你不必担心。”她极快地回应。 “毒箭呐……”他凑近了看着她,再强调一遍。 冷凝霜对视不语。 于是谢宛飏又靠回去,摇着扇子,似笑非笑: “前些日子从一品斋传出来,说两个口音不像汉南人的富家公子在找你家相公,说什么父亲病重,急盼儿归。还传出檀溪村的小白公子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上次是小少爷,这次又是毒箭,你们家那只兔子这到底是唱哪一出啊?” “那么想知道,不如亲自来问我。”冰冷的嗓音带着明晃晃的敌意和赤裸裸的酸气骤然响起。 谢宛飏回过头,懒洋洋、笑眯眯地看着身后一只穿了衣服的炸毛兔子: “哟,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们俩吵架了,正打算趁机掺一脚,来个浑水捞鱼。” 白兔听他这么说,更是火冒三丈。看了一眼依旧漠视他的娘子,下了狠劲才压下心头那股子又酸又疼的感觉。 刚才找到他们俩时,看到的那副融洽和谐的画面,让他差点把肺子都气炸了。前一刻娘子还对他横眉冷对,下一刻面对谢宛飏时眉眼却出奇地柔和,你是练过变脸的吗?! 谢宛飏的嘲笑让他怒火妒火一起燃烧,大步流星上前,一把将撇着头的冷凝霜拎起来,拖着就往回走。路过谢宛飏身边,火气压不下来,狠瞪着他放话一句: “就算我们俩吵架了,这鱼你也捞不着,你趁早死了心吧!” 说罢,拖着冷凝霜出了茶肆。 谢宛飏唇角噙笑,仍坐在椅子上,半晌,抓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喝下一碗残茶。紧接着唇角猛地一收,重重将茶杯往桌上一磕,咬着牙道: “死兔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过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来,更大声地骂了句: “娘的!他们还没付账!” ps: 下一章是兔子临走前的最后一夜,大家最好订阅一下啦! 第二十章 微涩,错乱狂情 白兔扯着冷凝霜的手腕,一路将她拖了回去。 茶肆与暂住的宅子之间并不遥远,横穿过一条街就到了。 冷凝霜被他手劲极大地拽着,怎样都甩不开,到了最后也不再挣扎,跟着大步流星、浑身嗖嗖冒冷气的白兔在满街人惊诧的注视下,回到了家。 正房的大门已经被修好,白兔上前用力推开,跨过门槛,将冷凝霜一把甩进屋里,重重地关上门。回过头,黑着一张脸,寒光灼灼地瞪着她。 冷凝霜从容不迫地退后半步,腰肢靠在桌沿上,抱着胸,淡漠地对上他的目光。 这目光并非是对他专横的对抗,他感觉到了,这是一种漠视,一种她已经趋向于要将他排除在外的冷漠。也许要不了多久,这冷漠就会转变成无视,永久地无视…… 她好无情,他们明明已经过了五年,难道对她来说,这五年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断掉的吗?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念在这么些年的感情上对他妥协呢?还是说,这些年他们之间只是他一厢情愿?对她来说,他是可有可无的? 想到这里,悲从心中来,连骨头缝都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寒意。 他想起了就连在午夜梦回时都难以忘却的灰暗过去,可是他同样不想只是因为这样就放开她…… 冷凝霜看着他如蒙了一层黑雾般的眼眸里在不停地闪烁变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觉得两个人这样对峙挺没意思,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想抿一抿垂下来的发髻。 白兔见状,心脏一沉,眸光瞬间阴郁下来。忽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转过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脸,泄愤似的吻了下去。 冷凝霜吓了一大跳,眼睛张得大大的。她以为他们会吵起来或者继续冷战下去,却万没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怔了片刻,她皱起眉,开始奋力挣扎。然而她越是挣扎,他却将她搂抱得越紧。 冷凝霜火冒三丈,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怒声质问道: “你到底在干什么?!“ 痛楚和一丝血腥味更加激起他内心深处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的狂性,他非但没有将她放开。反而更加粗暴地吻上她,强迫她与他一齐品尝着他口腔内的血腥。 “娘子,我不许你再这么对我。我不许你不看我,我不许你再说你不认得我,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你若是敢离开我。我就杀了你!”染上一丝情欲的低哑嗓音带着凛冽的警告,冷若寒川,让人胆战心惊。 虽然她没有看到,但他眸光里锋锐的暗黑之气已经冰冷地刺穿了她的肌肤,让她感觉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她忽然第一次察觉到民国枭雄。原来他的感情竟也如此的炽热疯狂。这疯狂或许与从前那个纯粹的他并不相配,但配上现在这个阴暗诡谲、让人看不透的他,竟毫无违和感。 一瞬间。她忽然有种错觉,他是不是被恶灵上身了。如果她在他的脑门上贴下一个“恶灵退散”的符咒,他是不是就会再次变回从前那个单纯的他? 他咬住她的耳朵,吐气如兰的温暖感自耳廓扩散,迅速蔓延至全身。让她产生一种麻痹的颤抖。 他湿热的嘴唇顺着她线条优美的脖颈下移,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粗暴地撕扯开她的衣服。 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被由他亲手绣出的大红色鸳鸯肚兜衬着,闪烁着珍珠般润泽的光芒。他漆黑如午夜的眸子里瞬间簇起两团幽深的火焰,俯下头来,在她高耸滑腻的锁骨上,咬下一片又一片红红蓝蓝的齿印。 麻痒与疼痛感交织,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是一个容易羞涩的人,却也觉得他们背靠着梳妆台做这种事很丢脸。 她被他以强硬的姿态硬是抵在梳妆台上,后腰硌得生痛,皱紧了眉用力去推他: “你别这样,好丢人!” 他竟一声轻笑,声音低沉而迷离,恍若千年老酒般醇香醉人: “娘子,你也会害羞吗?” 那样的声音,竟像一片羽毛扫过她的心坎,让她痒到血液里。 他隔着肚兜,含住那从五彩鸳鸯的头顶凸出来的小红豆,鲜红色肚兜的那一角很快便变得湿热起来。他忽然探出牙齿,在那圆润的凸起上用力一咬。 冷凝霜大痛,倒吸了一口凉气,火冒三丈地一脚踹过去,却被他的双腿伶俐地制住。他呵呵一笑,不再用牙齿去咬,改用柔软的舌尖在上面轻轻地扫过,一遍又一遍,他说: “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在你的衣服上绣成对的东西吗,无论是花、鸟、鱼,全部都是成双成对的……” 冷凝霜一怔,听他这么说,再回想起来,她才注意到,事实好像真的是这样…… 只听他声音低沉,难掩落寞地接着道: “那是因为我想时刻提醒你,我们是永远在一起的,你永远都不可以忽略我、抛下我,离开我……” 冷凝霜的心因为他的话狠狠地震了一震,就像是被用力敲过的洪钟,奏响过后,还会发出一阵刺耳响亮的嗡鸣。 她不再挣扎,低下头,直直地望着他半跪下去,用牙齿咬开她的裙带,心里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她沉声说: “是你想离开我吧。” 白兔的脸贴近她的裙摆,却用力摇着头说:“我永远都不会那么做。” 他的手猛然用力,粗暴地撕碎她的裙摆,紧接着猝不及防将她一个转身。 她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扶住梳妆台的边沿。然而下一秒,他毫无预兆地冲了进来! 强烈的疼痛感携带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酥麻顿时席卷全身,如狂风骤雨般猛烈。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张开眼,却从镜子里望见他邪魅的笑颜。 他正浅笑吟吟地注视着她绯红而迷醉的脸。 她心脏猛然一沉,恼羞成怒,脸色通红宛若朝霞,奋力地挣扎起来宫斗之修仙传奇。 他很轻易地便制服了她的挣扎,轻松而有力地提起她修长的腿,把她白皙如玉的小脚丫挂在梳妆台上,免得她再乱动。 他用左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右手轻佻地托起她的下巴,强势地逼迫她抬起头对着镜子。 柔软的嘴唇细吻着她的脸颊,他迷离的嗓音里挟带着一丝蛊惑和快意,轻笑道: “娘子,你瞧,你今天的表情格外诱人呢!” 冷凝霜闻言,猛然想起早前的事情,心脏如被浇了一盆冰水般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这股收缩过于剧烈,让她感觉到绞痛。这绞痛感偏又与他带给她的热烫感交织在一起,让她产生出一种想哭泣般的酸麻。她的双眼泛着湿润,望着镜子里的他,声音颤抖微冷: “你是在报复我刚才让你照镜子吗?” “怎么会?”他浅笑吟吟地回答,“娘子你又没做什么值得我去报复的事,我是个男人,才不会对夫妻吵架时说的气话认真。娘子,你要永远记得哦,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就连大兔二兔都不能够与你相提并论。” 冷凝霜的心里很迷惑,这样笑吟吟却在语气里带着寒意的他是她从没见过的,危险又邪魅,极具诱惑力,却又让人的心本能地产生惧怕。 她忽然感觉她有点分辨不清他,这让她的心产生出极大的不安。 她从镜子里望着他那张同样因为泛着绯红,而变得极其美艳的脸,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你说,我若是拿块石头对着你的头砸一下,你会不会再变回去?” 他停顿在她的身体里,紧搂住她腰肢的手掌顺势上移,握住她胸前的绵软,揉面似的用力揉捏着。右手沿着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滑至她尖俏的下巴,霸道地捏住。 红艳的唇贴近她的耳廓,喷薄着热气,似笑非笑地道: “你这行为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要谋杀亲夫。你就那么喜欢忘记过去的我?” 她望着镜子里他扬起的唇角,顿了顿,沉声回答: “你还是单纯一点好。” “可是我觉得现在的我才是完整的我,忘记过去的我就像是一个只能依附你、依赖你的傻瓜,我非常不喜欢那样,尤其是在你强硬的时候。我、也是会不安的。” 冷凝霜从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没想到第一次听见他的心里话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心里难过极了,眼眶发红,望着镜子里的他,说: “你这话就像是在谴责我这五年来一直都是个失败的妻子。” 白兔顿了一顿,停止了动作缓慢的研磨,忽然从她的体内抽离,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抛向身后的床榻。 冷凝霜猝不及防,被他重重地抛扔在床上,撞得蹙了蹙眉头。 他紧接着压了上来,双眸幽深地谛视着她: “你领会错意思了,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只是想说,你不要总是那么轻易地就说要分开,好像你对我压根就不在乎一样;也不要再那么轻易地无视我、对我冷漠,就好像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一样。” ps: 明天白兔会离开,夫妻俩暂时分别,大家别忘了自备小手绢好好欢送他哟!(n_n) 第二十一章 分离,不辞而去 冷凝霜怔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他,胸口处因为他的话,忽然发酵出一股苦涩得犹如黄连的滋味。 生平第一次,她在他漆黑犹若午夜般的眸光里示弱了。她波光微润地望着他,说: “如果我说我错了,我是喜欢你的,你会不走吗?” 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发出极其响亮的回声。他望着她,眸光里闪烁着惊讶、狂喜以及难以压抑的剧烈波动。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低低地笑出声来。 再次深埋进她的身体里,滚热的情潮炙烫地燃烧着他。 他一把将她的身子抱起来,紧紧地搂住她,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进体内。他贴近她的耳廓,含着愉悦的笑意,声醉如陈酿: “娘子,你果然很可爱!“ 疯狂而猛烈,那无节制的悍霸索取,仿佛要将她的心魂全部撞出体外! 快意占据了所有,她的大脑完全空白,眼前冒出许多灿烂的星光。她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脖颈,牢牢地抱住他,嘴唇发颤地低声问: “回答呢?” “我永远都是你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他彻底陶醉沉沦在她罕见的温柔里,鲜艳的红唇贴上她的耳畔,热气磅礴地轻声呢喃。 早在桃树下初次望见她,他的心就已经在那一刻完全沉沦。无论她是冷漠的还是热情的,她早已像一根锁魂索将他紧紧地束缚住,再也挣脱不去。 当然他才不会这么告诉她,她还是对他热情温柔一点最好。 他忽然将她压倒在床上,视线紧紧地停驻在她的脸上,望着她柔美迷醉的双眸。汗水和热度让她变得湿润妩媚,如同一朵盛开的出水芙蓉。美艳无双大帝刘宏全文阅读。 他笑吟吟地说:“娘子,让我在你身上打个记号吧?” 冷凝霜脑子晕乎乎的,闻言怔了一怔,半睁开眼,不解地望着他。他背着光,白皙的脸从侧面被打上一层暗影,出乎意料的英俊里是浓浓的邪魅与妖冶。 他嫣红的嘴唇忽然启开,柔软的舌尖淫靡地勾了下,一根银光灼灼的钢针赫然映入眼帘,刺了她的眼! 她吓了一大跳。瞠大眼眸问:“你要干嘛?” 他嫣然一笑,俯下头,手指在她绵软的耳垂上揉捏着。对全身紧绷的她轻笑道: “别紧张,放松!” 猛然退出,又再次撞进,让她眼前一花,整个人如在云端漂浮。与此同时。只听呲地一声轻微的脆响,耳垂处仿佛被蜜蜂蛰了一般微微刺痛,但是这刺痛很快便被销魂的感官刺激彻底淹没了。 微痛与酥麻交织的感觉,将她的全身熨烫出一股说不出的舒坦。一阵媚入骨髓的呻吟自舌尖化开…… 他噗地笑出声来。 冷凝霜微怔,忽然感觉到耳朵火辣辣的很痛,不由得伸手去摸。这一摸顿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竟然在她的耳垂上穿入一根钢针! 说钢针其实也不是钢针,针尖的那一头已经被磨平了,他用这一根磨平了的钢针给她穿了一只耳洞! 他笑意盎然。赶在她开口之前,如法炮制,在她的另一片耳垂上同样刺出一个耳洞。她的身体随着那细微的痛处,猛然一个收缩,竟让他的全身蔓延了一股不能自已的畅意。 两只耳朵同样火辣辣地痛着。她火冒三丈地瞪着他。然而怒气冲冲的眼神在绯红美艳的脸上却像是一种娇嗔,泛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媚。让人的心里麻酥酥的。 白兔仿佛很开心似的笑起来,一双眼眯成了一弯月牙: “娘子,我在你身上打了记号,这下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冷凝霜瞪了他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伸出双臂搂紧他的脖子,没好气地轻骂了句: “变态!” 张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下一口。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居然带来一股说不出的刺激快意,让他腹部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紧,身体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撞。 她的全身好似完全融化了一般,忍不住绷紧了身子,喘息不断。 他浑身一震,只觉得被她的所有都撩拨得热血沸腾。快意在体内翻滚,随着他越来越激烈的动作,一波又一波酣畅淋漓地袭来。他深深地吻住她的唇,几乎要夺去她的呼吸。 她就像是置身在猛烈的飓风里,连眼前的东西都变得看不见了。迷蒙之中,她只能紧紧地抱住他,含糊地聆听着相互的喘息声。 她罕见的怯弱不胜让他几乎化作一滩水。 她本以为这样她就会留住他,她本以为他们已经意见统一了,然而…… 天刚接近黄昏,谢宛飏的书房里就落进来一位不速之客。 他眉角抽抽地看着白兔步进来,跟进了自己家般大摇大摆,满头黑线地问: “你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吧?” 白兔不语,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满脸地不愿意,内心斗争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脸对着他沉声说:“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重生三国刘协。” “哟,求我?真稀罕!”谢宛飏心里立刻舒坦了,欢快地打了个口哨。 白兔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但想到有求于人,只好客气点,语气生硬地道: “我要回老家一趟,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我家娘子和大兔二兔请你多关照。另外在未来一个月内,我希望他们娘三个能暂时住在谢府里。” 顿了顿,他冲着他的脸严正警告道: “不过你可别想借机浑水捞鱼讨好我家娘子,你若是敢有什么别的想头,等我回来我绝对不饶你!”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谢宛飏背靠在椅背上,双手撑着后脑,懒洋洋笑问。 “我不是说‘请’了么,你还想怎么样?”他没好气地反问。 “你既不放心,干吗不直接把他们带走?”他狐疑地问。 “那边不太安全。我想先回去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回来接她。”白兔沉声回答。 谢宛飏扬了扬眉,他虽然有许多疑惑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他又何必自讨没趣。托着腮懒洋洋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两年不回来,我就出手了。” 白兔怒气腾腾地瞪着他。 谢宛飏含笑送出一个请的手势:“你说的我答应了,出去从正门走就行了。” 白兔瞪了他一眼,生硬地回答:“那就多谢了。”愤愤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出了书房。没走上几步,便碰见刚从娘家回来的徐镜儿,扶着萍儿的手。正慢条斯理地往这边来。远远看见他,端庄含笑地打了个招呼: “哟,白公子,你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吧?” 白兔嘴角抽了下:夫妻果然就是夫妻! “徐夫人,我今天晚上要回老家一趟。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未来这些日子,内人和犬子就请你多照顾了。内人的闺中好友不多,你算一个,你若得空,就和她聚一聚说说话。” 徐镜儿微怔。继而粲然一笑:“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白兔看了看她,忽然疑心地问出一句: “徐夫人、那个、你……没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特殊的癖好?什么?”徐镜儿似笑非笑地问。 白兔总觉得她心里明镜的却跟他装傻。但又实在不好对一个女人追问下去,简单说了句: “那就劳你费心了。”拱拱手,大步离去。 徐镜儿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微笑着说了句: “白公子,你放心。我会好好替你照顾小霜的。” 白兔咬了咬牙,他怎么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歧义?! 哪家相公像他这么命苦。居然男女情敌都得防! 回到宅子时,夜幕已经低垂,白兔买了许多好吃的和玩具,坐在小花园里陪双胞胎一起吃晚饭都市全技能大师。 二兔疑惑地问:“爹,娘呢?” 白兔含笑摸摸他的小脑瓜,给他夹了一只鸡腿:“你娘累坏了,正睡着呢。” “你们吵架了吗?”大兔皱起小眉毛,很担心地问。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白兔笑答,在他的眉心揪了一下,“别总是皱着个眉,像个小老头一样。我和你娘好得很,你不用担心。” 大兔这才放心下来,乖乖吃饭。 饭后,白兔和他们在花园里玩了一阵,父子三人又一同洗了澡,白兔便坐在床沿哄着双胞胎睡觉。 “大兔二兔,”他轻拍着双胞胎,说,“爹爹今晚要回去原来的家,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原来的家是什么?爷爷的家吗?”大兔皱起眉毛问。 白兔愣了愣,笑答:“对……” “为什么我们不能去?你不要我们和娘了吗?”大兔生气又伤心地问。 二兔闻言,霍地从床上坐起来:“爹,你要像谢叔叔一样娶小妾了?” “你有别的儿子,所以不要我们了?”大兔紧跟着问。 白兔满头黑线,无语抚额:“怎么可能。还有,二兔,别拿你爹和你说的那个人比。”顿了顿,他慈爱地搂过两个儿子,“我只是回去探亲,你娘讨厌那边人多,不肯去。所以呢,你们两个已经是男子汉了,就代替爹好好照顾你娘,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 “真的不是不要我们?”大兔追问。 “当然不是,大兔二兔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们!”白兔只觉得一股怜爱渗进心坎里,搂住两个小脑袋瓜,笑说。 双胞胎睡着后,白兔将他们抱进冷凝霜的卧室。 冷凝霜还在睡,不是她真的嗜睡,而是白兔点了她的睡穴。 他将双胞胎抱进床里,为他们盖好被子。 重新坐在床沿上,他满眼柔情地谛视着她,细细地摩挲着她红晕未褪的脸颊,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处细微全部印入眼底。良久,他轻声呢喃了句: “娘子,别怪我,等我回来接你。” 说罢,俯下头,在她红润的嘴唇上充满眷恋地深深一吻。 房门被轻轻敲响,慕吟风在门外低声道: “公子,都准备好了。” “知道了。” 白兔淡淡应了声,摸摸双胞胎的头,站起身,恋恋不舍地俯视着熟睡的母子三人。好一会儿,他闭了闭眼,终于还是一咬牙,转身出了卧室,关上房门。 这一夜,一行人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出了丽州城,一路向南边驶去。队伍里有一辆做工精细的马车,马车里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华服妇人与两名三岁小儿。 ps: 兔子就这样走掉了,大家干脆用手里的票票、银子好好地砸他一顿吧!甭给偶面子,童鞋们尽管狠狠地砸吧!(n_n) 第二十二章 晋宫,双面父子 清晨,草叶上的露珠随着风圆润地滚动了一会儿,才悄然滑落。 冷凝霜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低头望见自己已经换了崭新的中衣,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唇角勾起,甜蜜地笑了笑。 突然,耳边传来呼吸声,她偏过头,大兔二兔小脸红扑扑地熟睡在床里。知道必是白兔抱过来的,她会心一笑。 下地随手拿过搭在屏风上的新衣裙穿好,忽然觉得耳朵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走到梳妆台前一看,一对金镶红宝石蝴蝶耳坠正在耳垂上打秋千似的晃荡。 她愣了一愣,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耳朵,仍旧有些刺痛。她望着镜子中面似春桃般红润的自己,静默了两秒,不由得笑了。 低下头,猛然看见梳妆台上放了一封信。她狐疑地拿起来拆开,向信纸上望去。 也就是这么一望,她只觉得耳朵里嗡地一声,眼前发黑,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接着又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将本来火热的她猛烈地激了一下医手遮天。 她脸色发白,全身的血管在剧烈收缩,使她浑身颤抖个不停。排山倒海涌来的怒气在胸腔内急速地旋转着旋转着,让她的嘴唇也跟着哆嗦个不停。 那张信纸上居然只写了一句话——娘子,等我回来。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快要爆炸了! 惨白发青着一张脸打开卧室的门,三名黑衣男子蓦地出现在眼前,齐齐跪下来朗声道: “奴才给夫人请安!” “什么时候走的?”冷凝霜捏紧了那张信纸,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仿佛随时都会死过去一样。 三名男子愣了愣,没有答言,而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什么时候走的?”冷凝霜勃然大怒。冷声喝问。 强大的、极具压迫性的怒气凝聚成实质聚集在头顶,恍如密布的阴云中打着蓝森森的闪电,竟让三个人感觉到一阵无法承受的威压。 为首一个人勉强定了定神,低声回答:“回夫人,昨天城门关闭前的时候。” “哪个门?”她浑身颤抖得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灵魂已经脱壳而出了。 “南门。” 冷凝霜撒腿就往门外跑,冲出大门口时刚好碰见谢宛飏和徐镜儿,她却压根没看见。徐镜儿正想开口说话,哪知话还没出口,她就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 冷凝霜的心脏跳得快极了。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明明知道他昨晚走的,她现在根本不可能追上,她却硬是没歇一口气。一路冲到南城门外。 路上的人看见她这副形象,全都以为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南城门外的土道上,薄尘飞扬,蜿蜒迂回着通向远方,长且阔。看不到尽头。 大路上还留着许多车辕印,但因为时辰尚早,整条路上空无一人。 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气,一双眼睛却仍旧倔强地望着远方。 然而这里的确没有他的身影。 他走了,去了晋国。据说晋国是在最南方。可她也只是在地图上看到的。汉国的丽州离晋国的长安到底有多远,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就连国际邮局都没有。他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哪怕她以后想包个飞机去找他……没有飞机…… 一瞬间,她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她被他扔下了,扔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感觉初次穿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偏偏在这次他甩下她离开了以后。这种感觉非常之浓烈,就像是冰冷的寒潮般。将她的整个人层层包裹,寸寸冰封。 这一刻,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是她却没有哭,而是气喘吁吁地冲着最南方,声嘶力竭地厉声吼叫道: “白兔,你这个魂淡!你有种!你今天敢走,就这辈子也别再回来!” 这一声大吼过后,她仿佛用尽了全部气力一般,整个人如一滩烂泥,瘫软地跪坐在地上。尘土沾满了全身,除了喘息剧烈了些,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抽走了灵魂的呆木头。 他当然敢走……他已经走了……说不定这辈子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守城兵离得远远地瞧着这个披头散发、一会儿大吼一会儿发呆的女人,全都窃窃私语起来,心想这个女人是疯了吧?九天修灵最新章节! …… 晋国位于内陆的最南方,空气温暖湿润,四季明媚如春。景致若诗,优美似画。 作为国都的长安城,地处晋国东南部,靠近北海,人口密集,川流不息。 从车窗里仰望巍峨却已经有些凋败的城墙,没有任何崇慕之情,有的只是悲凉,还有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 晋国在百年前曾是四国中最繁盛的国家,然而经过百年变迁,如今的晋国居然连一个以部落崛起的燕国都不如,这简直可笑至极。 进入城内,但见街道宽阔,房屋整齐,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旁大店铺鳞次栉比,里面陈列了许多从各地进来的好东西:上等的蚕丝,通红的番椒,斑斓的兽皮,肥大的人参。行人的身量比北边人短小,却精明爽利。 晋国多商贾,然而朝廷却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重农抑商。 街市依旧繁荣,人烟依旧阜盛。然而过度消耗的繁荣背后,有的却只是厚重渣滓般的衰颓与败落,就像是一个纵欲过度,面相虚浮的美男子,再美也掩不去颓废的本质。 裹着蓝色丝绸的五驾马车即使想低调,被一千名手持银枪、身穿铠甲的禁卫军簇拥着,也低调不了。所到之处,熙攘吵闹声全被这阵势给镇住了。百姓们愕然地望着缓缓行驶在队伍中央的马车,抻长脖子,像是在期待车里人能突然蹦出来给他们欣赏欣赏似的。 马车在这样的围观下,一路逶迤行驶到青霄门。 守城的御林军仿佛早有准备。并没有太惊讶,只是上前给骑在枣红马上的慕吟风行了个礼,又看了一眼他亮出来的金牌,便挥手命令其他人放行。 马车畅通无阻地进入青霄门,驶进宫城内。 晋国的宫殿气势宏伟,恢弘壮丽,是四国之中最为豪华,也是最让其他三国觊觎的。 过了桥,径直向北,高大朱红的城墙。宽阔笔直的长巷,华丽却森严的宫城,威严壮观。又死气沉沉。 车轮吱吱嘎嘎地碾过青石路,来到蓬莱殿外高而阔的汉白玉石阶前,缓缓停下。 车内的人从容不迫地步下来,穿着江崖海水祥云游龙蓝蟒袍,系着碧玉金丝带。腰悬九龙佩,发束青玉冠。面如夭桃,目似朗星。仿佛只要被他看上一眼便会被摄取魂魄一般的绝美容貌,让人不自觉地一阵屏息。 石阶上,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太监托着拂尘,匆忙迎过来。跪下,悲喜交集地道: “老奴给十、老奴给七殿下请安。七殿下,您可算回来了!皇上盼着您回来可盼了好些日子了!“ “父皇可好些?”面对黄公公的大喜。白兔只是淡淡问了句,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一听您要回来,皇上这心里边畅快了许多。七殿下,您赶快随老奴进去。让皇上好好看看吧。皇上听说您要回来,连着好几天一直念叨着您。慕大人。兰大人,皇上让你二位也进去。”黄公公笑得一脸褶子,合不拢嘴地催促道。 慕吟风和兰墨凉应下,随在白兔后边,三个人跟着黄公公上了台阶,来到蓬莱殿。 蓬莱殿内冷清得仿佛都听不到人的呼吸声仙人下凡来泡妞全文阅读。 上好的龙涎香焚烧在鼎炉里,盘旋升起袅袅的青烟,散发出一股子高贵却又孤寂的幽香。 太监宫女们垂首侍立在两侧,像两行石雕木偶,没有一点生气。 直到进入大殿的最里边,一张明黄色的龙床赫然入目。一名年近六旬的老者盖着明黄色的丝被,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双眼紧紧地闭着,下眼窝黢黑发青。重病的脸色看上去就像是刷了一层姜汁,黄得吓人。他的呼吸很急促,仿佛在忍受着什么似的。 白兔一看脸色就知道,他恐怕命不久矣。 黄公公上前,在床边轻唤了两声: “皇上,七殿下来了,皇上……” 晋帝似反应迟钝一般,喘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眼白同样浑浊发黄,还泛着几条血丝。 “谁来了?”他的听力不太好,眼睛瞪起来,呼吸急促,嗓音沙哑地问。 “是七殿下,七殿下回来了。”黄公公声调略高地重复了遍。 晋帝没言语,平躺在床上,似乎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没有,勉强将眼珠往床边转去,黄公公急忙让开,白兔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白兔恭恭敬敬地跪下来行了个大礼,声音沉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儿臣参见父皇,恭祝父皇龙体圣安。” 晋帝用一双歪斜的眼珠直勾勾地看了他一阵,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黄公公急忙扶起他,又是给他摩挲背,又是给他揉胸口。 好一会儿,直到咳出一口血痰,晋帝方才平息下来,躺回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伸出一只苍老的手,虚弱地说: “兔儿,近前来。” 白兔睫毛一颤,心里满是憎恶,面上却恭顺地应了一声,上前握住他的手。 晋帝忍着病痛,将他打量了一番,又疲累地闭了闭眼。或许再威严的人弥留之际也是慈祥的,他微笑叹道: “长大了!大了好哇!” 又一阵咳嗽后,他轻拍着他的手,嗓音苍老嘶哑: “兔儿,别怪父皇,那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白兔低垂的眼眸里寒光一闪,面上却极温驯地微笑: “儿臣明白。父皇,您别多想,养好身子最要紧。” “呵呵,你还是这么孝顺。你是好孩子,是父皇和你母妃对不住你。”他揉着胸口,喘了半天才呼吸了一口气,忽然用力扯住他的手,手指哆嗦,肃声道,“老七,父皇撑不了多久了,以后这晋国的天下就是你的了。记住,定要守护好咱们白氏江山,千万别让那些贼子夺了去!” 他咬紧了牙,语气激昂,仿佛让人看到了他年轻时同样拥有过的霸气。然那霸气却随着时间,逐渐被磨成渣滓,直到现在,沉积的渣滓已经让他成了一个沉重无力的老人。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好好守护这晋国江山。”白兔郑重回答。 晋帝欣慰地点点头。 父慈子孝的画面,然而他们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后宫,新后人选 一番嘱托似耗尽了晋帝的全部力气,他闭了闭眼,脸上爬满了疲惫。 歇了一会儿,他朝白兔挥挥手: “明早你跟朕一起上朝。好容易回来,先去看看你母妃吧,也去给皇后请个安。” 白兔应了,起身,恭敬地再次行了一礼: “父皇好生养着,儿臣告退。”说罢,转身退下去。 兰墨凉和慕吟风见皇上没发话叫他们,且神色大有不耐烦之意,便轻声说了句: “皇上,那微臣二人也告退了。” 晋帝没言语重生之超级智能电脑。 兰墨凉二人小心地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应该没其他话要说,就躬身退了出去。 不料在兰墨凉刚走出内室时,黄公公突然托着拂尘凑上前,看了眼已经出去的慕吟风,笑容有些诡异: “兰大人,皇上叫你呢。” 兰墨凉一怔,心脏微沉,转身悄悄地随黄公公重新回到内室,来到龙床前,望着晋帝双眸紧闭、仿佛已经睡着了一样,犹豫了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皇上?” 晋帝闭着目,歇了一回,这才大幅度地喘息了两下,沉声开口问: “他、在外边成亲了?” “是。”兰墨凉眼眸一闪,答。 “双生子?”晋帝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接着问。 “是。” 晋帝闭着眼,喘了两口粗气,仿佛很疲倦似的。但眼袋下凹进去的褶皱,却在一瞬间填满了阴狠和冷酷。那一刹那,浮现出的暴虐令人胆战心惊。 “哼,不祥之物终是不祥之物。”他不屑地冷笑了句。 随即,他虚弱却残忍地冷声吩咐道: “杀了!一个不留!” 兰墨凉心脏一凛,抿了抿唇。忽然含笑低声道: “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晋帝闭了闭眼,仿佛对他很包容似的,顿了顿,冷声道: “说!” “臣以为,即使皇上不下令,也会有人代替皇上除掉那母子三人……” 晋帝闻言,一双苍老浑浊的眸子倏地张开,迸射出让人胆寒的冷光。 兰墨凉继续道: “臣觉得,殿下才刚刚回来。殿下的为人又不是那么地软弱,若这个时候皇上让殿下的心里产生隔阂,恐怕于皇上、于殿下都是弊大于利。何不让某些人去做了坏人。这样既不会影响皇上和殿下的父子之情,又解决掉了皇上的心头刺,最重要的是,殿下和那边的仇就此结下,到那时。皇上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晋帝沉默了一会儿,周身的冷冽忽然收起,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嗽。 兰墨凉急忙上前帮他揉胸口。 好半天,晋帝才喘息出一口整气,说: “墨凉啊。果然还是你小子深得朕心!” 兰墨凉退后半步,谨慎地道:“微臣惶恐。” 晋帝笑了笑,摆摆手道: “罢了。就按你说的去做。明日老七就要入主重华宫,他离宫许多年,怕是什么都忘了,你可得好好看顾他,别让他出了岔子。” “是。微臣遵旨。” 皇后居住的无极宫位于蓬莱殿东边,长乐宫北侧。地处宫城的中轴线上,奢华恢弘,美轮美奂。 华皇后四十来岁,皮肤身段保养得极好,鬓发如云,蛾眉淡扫,穿了一件玫瑰色金线绣祥云五彩凤凰宫装惊门全文阅读。肤白细腻莹润,眸光精锐有神,即使韶华不再,却依旧犹存风韵。 她坐在一张凤椅上,朱唇含笑,却隐隐透着威严;梨涡微现,又平添许多和蔼。属于一国皇后的气质她全都具备,雍容华贵、端庄优雅、待人和气,却又心狠手辣。 她是个美丽且生动的女人。 她的生动与坐在她下首最高位置上的姝妃形成鲜明的对比。 作为四妃之首的姝妃比皇后小几岁,相貌却比皇后美丽一倍。明明即将步入中年,那张妩媚动人的小脸却仍宛如妙龄少女般,不见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 但她的气度却明显比华皇后逊色许多。 不,或许应该这么说,若要论身为后妃的气场,她甚至还不如一个稍微跋扈一点的宝林。但若要论谁的气质最古怪,她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姝妃十分古怪,这是整个后宫公认的。 明明有着绝代风华,却像一根木头,直挺挺、傻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存在感,仿佛一个陪衬摆件。黑白分明的眼珠可以数个时辰不带一点波动,就像是一潭死水。 私下里,她被称为美人花瓶、漂亮的衣服架子、甚至是一根糟蹋了美貌的呆木头。一个如此美丽的人却能这么地不起眼,不用变装却能掩去一身的芳华绝代,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才能。 有人说,她能坐上今天的这个位子,全靠华皇后。 而姝妃对于华皇后,也像是个没有任何主张的应声虫,惟命是从。 白兔的容貌像极了她,因为她是他的生母。 “儿臣参见皇后娘娘,给母妃请安,见过诸位娘娘。”他跪下来,沉静而优雅地给皇后行了一个大礼。 “快起来吧。”华皇后微笑道,修长的手指上,护甲那尖锐的最前端泛着不温不冷的光芒,声音略带一丝伤感惆怅,“一别许多年,竟长这么大了。小时候你身子不好,只能送到南岛上去疗养,当时本宫和你母妃都很舍不得。好歹回来了,身子也大好了吧?” “是,托皇后娘娘的福,儿臣已经大好了。”白兔心里冷笑,脸上却极柔和温软地说。 七殿下,姝妃的第三子,也是先太子殿下和十七公主的亲弟弟。自幼身体羸弱,受不得一点风寒,便被皇上送往四季如夏的南岛上疗养。因病体康复,故又被皇上召回宫。这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事。 而宫里的那些人精们更知道的是。如今病重在床的皇上已经没有了其他皇子,唯一仅剩的皇子,便是眼前这一位连她们这些在宫里过了十几二十年的妃嫔们都不知道的七殿下。 皇上何时多出一个七皇子,她们不知道;姝妃是不是真的产下过七皇子,她们也不清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这位七皇子,将是最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也是她们这些性命如蝼蚁的妃子们未来命运的主宰者。 华皇后细细地望了白兔一会儿,突然伤感起来: “和暄儿一个模样儿,不愧是亲兄弟啊。我养了暄儿二十几年。那孩子又听话又孝顺,没想到却这么年纪轻轻地就丢下我去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孩子。好狠的心肠!” 说着,用帕子擦拭眼角,哽咽起来。 华皇后自己只生了三个女儿,其中两个已经出嫁,最小的才刚十二岁钢铁躯壳全文阅读。太子则是在姝妃生下一对龙凤胎。办满月酒时,姝妃以自己身子不好为由,主动过继给她求她抱养的。当时华皇后“盛情难却”,不忍忤了好姐妹的一番心意,便含笑答应下来。 自从,皇后将太子视如己出。一养就是二十几年。 这件事也让当时前途始终不温不火的姝婕妤,在一年后连跳三级,成为姝妃。 众人眼见皇后又因为太子的事伤感起来。慌忙宽慰劝解,这才略略止住。 白兔冷眼旁观着满屋子女人粉墨登场,你一言我一语地唱大戏,借机表忠心,心里是满满的冷意与不耐烦。五年前宫里能叫出名号的妃嫔就有三十来个。五年之后,这数量明显增加了一倍还多。 “你、是七哥哥?”一个如剥了壳的煮鸡蛋般圆润水嫩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腼腆地打量了他一番,说,“和太子哥哥像,却更像十七姐姐。”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静默。 华皇后闻听,连忙笑道: “瞧你说的,他也是你十七姐姐的亲弟弟,自然长得像。敏陶,过来,不许没规矩。” 小姑娘顽皮地吐吐舌头,退回母亲身旁。 她是华皇后最小的亲生女儿――十八公主敏陶。 一语未了,有宫女含笑进来通报道: “皇后娘娘,华三小姐来了。” 华皇后的脸上泛起一丝柔光,笑语里带着宠溺: “这丫头,都什么时辰了,才过来,快让她进来!” 不多时,只见一个美丽的少女从外面婀娜多姿地走进来,跪倒在软垫上,行了大礼展拜起来,含笑开口,声音恍若黄莺出谷般清脆动听: “凤儿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华皇后忙命人把她扶起来,口里笑说: “你这丫头,也不早点来,怎么现在才过来!” 华凤笑说:“因为夏溪姑姑说皇后娘娘这几天总是睡不好,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又提过,说想吃家里产的莲子。凤儿想这莲子刚好可以清心安神,今日一大早便去后花园摘了一盒新鲜莲子,特地带过来孝敬皇后娘娘。因此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她噙笑屈膝请罪。 华凤约莫十六七岁,是个极美丽的少女。莹白如玉的鹅蛋脸上,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腮凝新荔,鼻尖翘挺。一双顾盼生光的眼睛,黑白分明,柔媚流转,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她身穿一件粉红色镂金百蝶穿花杭绸衫子,下着一条珍珠白碎花百褶罗裙,外罩一件五彩刻丝天蓝蜀缎褙子,全身上下叮叮当当地戴了一整套鎏金镶钻红宝石头面,彩绣辉煌,熠熠生辉,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就连某些份位低的嫔妾,穿戴都不如她这个朝臣之女。 莲子送上去,嫔妃们全都夸赞不绝。 华凤的神情略带得意,忽然瞥见站在一旁的白兔,愣了一愣,紧接着小脸泛红,带着少女的腼腆与羞涩,偷偷地冲着他嫣然一笑。 白兔突然想起来,不知从何时起,晋国皇帝的皇后人选,全部开始姓“华”,前任太子的太子妃,便是这位华三小姐的亲姐姐! 第二十四章 储君,温柔邪恶 华皇后见白兔和华凤正在两两对望,笑了笑,声调略高,成功压下其他妃嫔们谄媚的奉承声,开口说: “凤儿,你不认得吧,他就是刚刚回宫的七皇子。” 华凤正直勾勾地盯着白兔,闻言,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屈膝行礼: “凤儿给七殿下请安!” “华姑娘不必多礼。”白兔表情淡淡的,看不出真实情绪。 华皇后微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坐在下首身穿玉兰色纱缎宫装的何婕妤。 何婕妤会意,一双修长妩媚的眸子波光一转,抿嘴笑道: “有些日子没见,华三小姐真是越长越水灵了,这个年纪也该议亲了吧。皇后娘娘,不是嫔妾说句冒失话,三小姐这模样行事越来越像皇后娘娘了,这就叫姑侄连心吧,不仅大方高贵,心胸儿脾气儿也都是百里挑一的。依嫔妾看,像华三小姐这样好的姑娘,只有做了皇子妃,才不会辱没了人品。” 这话的意思太直白,在场的人全听明白了。 皇子妃?晋国现存的皇子只有一个,那就是…… 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全部落在白兔身上。 华凤已经羞得压低了头,双颊通红,如熟透了的番茄。 华皇后很满意何婕妤的机灵,其他妃嫔见她并没有责怪何婕妤的冒失,这才看明白何婕妤的这番话必是皇后授意的,当下也跟着随声附和,把华凤夸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寻,仿佛她是全宇宙第一完美的好姑娘。 华凤掩藏在羞涩下的得意被白兔看得真真的,他心里冷笑一声灵舟全文阅读。对于女人,也许挑好处他挑不出来,但若论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他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做作骄矜的女人他最讨厌了! 呆在女人堆里他早已不耐烦,见这群女人互相吹捧个没完,更是恶心得想吐,上前拱拱手道: “皇后娘娘,父皇让儿臣请过安后就回去,说是还有吩咐。请安也请过了,儿臣就先告退了。” “既是皇上吩咐,那你就快去吧。本来还想留你用午膳,让你们娘俩说说话。也罢了,回头你们娘俩有的是时间说话。”华皇后看了姝妃一眼。笑说。 白兔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往姝妃那里看去。 然而姝妃仍旧没有瞧他一眼,或者说。自打他进来,姝妃除了最初的那一眼,之后目光便再也没有落在他身上,连对于久别的儿子重新归来时应该产生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即使对于这样的母亲他早已习惯并绝望了,也明白到了这个年纪他不该再因为这种事感觉受伤。可他的心里还是一阵不舒服。 “凤儿,本宫听说老太君因为暄儿的事,最近身子不大好。老太君那么疼你,平常离了你半刻钟都不行,现在病着,正盼着你回去给她解闷呢。本宫今儿就不多留你了。我这儿正好有些东西,你带回去,顺便替本宫在老太君跟前尽尽孝心。” 华凤含笑应了。 于是华凤便和白兔一齐离开无极宫。 白兔也不傻。自然明白华皇后的一番用意,因此自打出了无极宫便走得飞快。 华凤却不是个省油的灯,提着长长的裙摆就追了上来,走在与他并肩靠后的位置,温柔又羞怯地微笑道: “七殿下。凤儿可以和您一起走吗?” 白兔不理,继续走。 华凤哪受过这种无视。像她这种美人都是被人众星捧月捧着长大的,外出时就算够不上万人空巷,那也是无数男人心目中的女神。一个每天过着发愁仰慕者太多的日子的女神,今天却受到这般冷漠的待遇,脆弱的自尊心又怎会允许。 心发凉,顿时委屈地红了眼眶,她再次上前,贝齿轻轻咬住红唇,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委屈地问: “七殿下,您怎么不理凤儿呢,是凤儿做错了什么吗?” 委屈、无辜又无害的表情、泛着盈盈水光的动人眼神,楚楚可怜,只盼君怜悯的腔调,这样小白花般纯洁、小白兔般柔弱的女神,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吧? 可惜啊,白兔他名叫白兔,他向来认为装小白兔是他的专利;他喜欢养红花、蓝花、紫花,什么花都喜欢养,却偏偏就是不喜欢白花。和二兔一样,他只爱鲜艳的颜色。 停住脚步,他眉头微蹙,打量了她一会儿。 华凤见他这样看自己,大喜,心想莫非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美丽了? 这么想着,一张小脸顿时羞得通红,芳心怦怦乱跳,怯生生地半垂下眼帘,双手紧紧地握着帕子。别怪她动心太快,正常的怀春少女,面对一个比女人还要美丽、又是即将要继承皇位的皇子殿下,不动心才是傻瓜。 “华姑娘。”白兔忽然开口。 “是!”华凤开心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满腔喜悦地看着他,当与他的眼神相碰撞时,慌忙又垂下眼帘,羞涩地笑问,“七殿下有何吩咐?” “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和你的胭脂颜色很不配,胭脂的颜色应该再淡一点;口脂最好选择偏粉一点的颜色;额头上的花钿不应该用牡丹,应该用梅花;还有啊,你头上戴了那么多首饰,那朵海棠花根本就不该再戴上去仕途枭雄。本身就像个水晶灯笼,再戴一朵海棠花,简直是糟蹋,你是花大姐吗?”他用一种极挑剔的眼神看着她,相当毒舌地评头论足道。 华凤的眼睛更红了,不是因为要装可怜,而是被气的;她的脸更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难堪的。难以置信,一个地位尊贵、风华绝代的皇子殿下,竟然会对她这样一个名门闺秀如此无礼。她可是皇后的亲侄女,前太子妃的亲妹妹,也是未来太子的太子妃,甚至是将来的皇后娘娘…… 白兔望着她瞠目结舌的样子觉得好笑。更缺德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红唇,妖冶一笑: “华姑娘,嘴巴,张得太大了,苍蝇会飞进去的。” 说罢,转身,笑着扬长而去。 他敢肯定,华三小姐回家后必会哭得三天起不来床。 事实上他高估了华凤的心理素质,她已经在一票宫女的注视下当场哽咽出声。长这么大她都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他居然说苍蝇会飞进去!她从没这么丢脸过! 白兔头也没回地往前走。听到呜咽声,没趣又不屑地扁扁嘴。 同为女人,果然这就是差距。如果刚才的那些话他是对娘子说,娘子才不会哭,而是会绷着一张脸看着他,然后说: “有废话的工夫,还不快给我滚出去劈柴!” 啊!果然还是娘子最够味儿了! 好怀念被娘子骂的日子! 少了娘子的骂。这日子还真不自在! 过了这些个日夜,刚刚恢复记忆时的迷茫与失忆前后的性格冲突,在他的努力下,互相矛盾的地方终于完全融合了。仿佛经过重新改良组装,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这时候再想起冷凝霜,他的心就像缺了一块。寂寞惆怅。 ……… 永康三十二年,在先太子白喧病逝后不久,幼年时出宫疗养的七皇子白暖痊愈归国的第二天。因病许久不曾上朝的晋国皇帝突然宣布早朝,并在早朝上毫无预兆地下旨宣布立七皇子为储君,即刻入主重华宫,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同时任命现玉堂殿编修兰墨凉为重华宫詹事府詹事。由御林军左统领慕吟风兼任重华宫近卫军总领。 此道圣旨刚一下达,就引起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首先。在此之前他们谁也不知道晋国居然还有一个七皇子,这位七皇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众人不知;其次,兰丞相家的公子任詹事府詹事,慕将军家的公子任近卫军总领。一个二十几岁才回宫的皇子,皇上居然就为他拉拢了这两大家族,而这两大家族都是“倒华家派”,总觉得信息量很大…… 而最最让所有人惊讶的是,这位七皇子和已故的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就算同是一个爹娘生的,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七皇子是皇上和姝妃的亲骨肉、太子殿下的亲弟弟这一点没人怀疑,除非眼睛瞎了。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没人反对储君人选,因为皇上只剩下这一个皇子了。 甚至忠诚的老臣们全都喜极而泣,他们本来绝望了,还以为储君人选需要从宗室里过继,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冒出来一位皇子和姐姐大人同居的日子。管他是从哪来的,只要血统纯正就行! 晋国立储的消息传到其他三国,也引起不小的震动。三国的情报网居然全都没有查到这位七皇子的背景,神秘的来头让一些人的心里多多少少产生了不安。 重华宫。 这是白兔第一次踏进这里。 他穿着明黄色的金丝蟒袍,负手,站在一幅巨大的挂画前。 画上的男子眉眼含笑,唇红齿白,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即使是静止在画上,却依旧掩不去一身绝代风华。 画上的人和他一模一样。 他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微笑道:“总管太监何在?” 一个三十来岁的太监听见点名,急忙上前跪倒,道: “老奴陈喜参见太子殿下。” “这画上的……是谁?”白兔眉眼带笑,温声问。 陈喜愣了一愣,赔着笑脸回答:“自然是太子殿下。” “哪个太子殿下?”白兔含笑问,然而那轻柔的笑声背后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陈喜在这样的氛围里,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抬着一张胖脸,战战兢兢地赔笑道: “自然是太子殿下您了。” 白兔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飘飘说了句:“我最讨厌把我当傻瓜的人。” 顿了顿,勾起的红唇猛然敛起,墨玉般的眸子迸射出森冷的光芒,他沉声道: “来人,送他去掖庭司。” 宫人们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全都知道是陈总管惹怒了太子殿下,犹豫了片刻,两个胆大的太监在太子极具威严的眼神中上前去拖陈喜。 陈喜吓得高声尖叫起来,大呼冤枉,直问自己错在哪里。 白兔不理他,回过身,望了一会儿那副画像,忽然微笑道:“想必这是六哥生前最喜欢的肖像,拿去烧给他吧。” 于是愣了愣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 伺候过前太子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前太子病逝,前太子与现在这位太子站在一起,就是他们也很难认出来。但太子本人却知道画中人到底是谁。 陈总管……找死! 陈喜没想到白兔认出来了,也不敢再喊冤,改为高声叫道: “太子殿下,是奴才一时疏忽,您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是皇后娘娘派来伺候殿下生活起居的,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太子殿下就饶奴才这一回吧! 拿皇后来压他吗? 白兔偏过头,目光轻柔地望过去,温和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心中狂喜以为自己要被宽恕了,才莞尔一笑。 他带着笑意,却冷酷地说了句: “我也最讨厌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了。拖下去!” 第二十五章 冷漠,薄凉母子 兰墨凉端着楠木托盘从外边进来,恰好遇见才刚刚上任,屁股还没坐热乎的重华宫大总管陈喜被人拖下去,心中狐疑,但看了一眼白兔云淡风轻的脸色,聪明地什么也没有问,走上前,将托盘递过去,道: “殿下,这是重华宫的太子印,还有内造府送来的殿下的私印,请殿下过目抗日之铁血军魂最新章节。” 白兔一直看着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将白暄的肖像摘下去拿走,才缓慢地嗯了一声,转身,坐在红木长桌后面。只是看了太子印一眼,却拿过那枚私印,懒洋洋地摩挲了一会儿,翻过来,望着上面雕刻出的“白暖”字样。 这个名字并非是他自己选择的,而是在他回宫之前,晋帝就已经为他选好记录在案的。 “白暖……”他一字一顿地读出这两个字,忽然意味深长一笑,摩挲着上面的刻字,自语,“娘子,咱们果然是几生几世的缘分!” 慕吟风和兰墨凉听得一头雾水。 想了想,慕吟风忽然手一拍,提议道: “殿下,不如我去请画师来,给你画幅肖像挂在墙上?” “无聊。”白兔含笑吐出两个字,收起私印,一手托腮,抬起头,淡淡地望着兰墨凉。 他的眼神十分柔和,并没有任何犀利的警告或凛冽的威胁在里面。但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太久,却会不由自主地从骨头缝里产生出一股无法忽略的冷意。 兰墨凉全身不自在,过了一会儿,见他也不说话,只得先开口问: “殿下,怎么了?” 白兔不答,仍旧浅笑吟吟地看着他,直到看得他全身上下如同爬满了蚂蚁一样。才轻飘飘地开口,他漫不经心地问: “兰墨凉,你现在是谁的人?” 兰墨凉一怔,心脏从里到外地发凉,犹豫了下,赔着笑脸回答: “殿下,臣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 “你以为,父皇病成那样,却仍只肯立本宫为太子、命本宫监国,却不肯安心舒服地去当个太上皇。是因为一旦本宫不合心意时,父皇他还会找出更好的人选,或者去各地寻找神医的人会带回来好消息吗?”白兔慢悠悠地笑问。仿佛不是在谈一件很严肃的政事,而是在谈今天天气很好。 兰墨凉心脏一凛,瞳孔微缩,惊诧地望着他。 他的话一针见血,他的话也大胆到放肆。居然妄自揣摩圣心! 白兔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说: “本宫明白父皇的心意,一国之君,龙椅自然要坐到最后。可身为臣子,若是搞不清自己的立场,一会儿染黑一会儿又变白。到最后把自己弄得灰不溜秋的,可不美。” 他说着,将双肘支在桌上。十指相扣平铺,托住尖尖的下巴,俊美的容颜凑近,唇角勾起一抹狐狸般妖冶的笑容,不徐不疾地轻声问: “呐。所以,你是站哪边的?” 兰墨凉只觉得整个人似要被他那邪魅的笑容吸进去了。一股冷意从头灌到脚。他望着他,心跳得很快,顿了顿,忽然跪下来,垂眸敛目,沉声道: “微臣既已是重华宫詹事府的詹事,重华宫的兴荣就是微臣的兴荣,微臣自然是殿下的人。” 没有任何威压成功后该有的欣喜,白兔只是淡淡一笑,说:“是吗?” 上挑的眼眸随着那抹笑,弯出一道极美的弧度。 兰墨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个将陈喜拖去掖庭司的小太监回来战战兢兢地复命剑道独神。 白兔啜了一口茶,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笑问: “刚刚本宫下令后,那么多人都没有站出来,为何你二人敢站出来?”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让两个小太监弄不明白他是喜是怒。 紧张了片刻,一个十六七岁,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小太监壮起胆子,磕磕巴巴地回道: “因、因为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另一个比他小点的太监忙点点头。 白兔莞尔一笑,手在娃娃脸身上一指,道: “从今儿起,你就是重华宫的总管太监。” 娃娃脸如被雷劈,当场呆住了。 慕吟风见他傻了,忙喝一声:“还不快谢恩!” 娃娃脸这才回过神来,竟重重地扑通一声,五体投地道: “奴才谢太子殿下恩典!”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 “姝妃娘娘驾到!” 白兔捧住茶杯的手顿了顿,心里惊讶、意外、狐疑,还带了点其他的复杂情绪。总之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一语未了,身穿一件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宫装的姝妃从外边进来。 白兔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兰墨凉二人问了安便退出去,宫女上茶来。 姝妃谁也没理,仿佛大家全不存在一样,转身,冷漠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数着手里的念珠。沉默了半晌,才垂着眼睛,不尴不尬地说出一句: “你现在是太子了,皇后娘娘让我过来看你。” 一瞬间,白兔忽然觉得对她有所期待的自己就像个傻瓜。 一言不发地坐在姝妃对面,他饮茶不语。 母子二人就这么硬邦邦地呆了好半天,连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受不了这种僵硬的气氛,全都大气不敢喘。 姝妃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让宫人全退下去,还是没看白兔的脸,数着念珠说: “皇后娘娘还吩咐,让你有空多去无极宫坐坐,也吩咐了让华三小姐经常过来重华宫看你。昨儿的事整个后宫都知道了,你出了无极宫就给华三小姐没脸。皇后娘娘虽然没说什么,反而劝我,说你们小儿女只是在闹着玩,但皇后娘娘心里必是生气的。你别以为你大了,现在又是太子了,就可以忤逆皇后。晋国历代皇后都姓‘华’你还记得吧。华三小姐凤凰蛋似的人物,你可别薄了人家。” 白兔听得一阵心烦,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与她十分肖似的鲜艳红唇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问: “对于五年没有见过的儿子,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姝妃要么是不在意他说的话,要么就是没弄明白他的意思,总之她把他的话直接无视了,自顾自地接着说: “我听说这五年你在外边已经娶妻生子了?” “是又怎么样?”白兔不耐烦地皱皱眉狼性王爷最爱压全文阅读。你难道还会关心我娶妻生子的事吗? 姝妃皱了皱细长的眉,反对、憎恶又瞧不起地说: “你是金枝玉叶,又是未来的一国之君。那种乡下女人还是趁早处理了,留着只会辱没你的身份。孩子也不用留下,流着庶民血统的孩子,怎么配成为皇族的皇子,光身子里流的血就脏死了!你要谨言慎行。抹掉对你不利的传闻,别给人留下话柄,让我和皇后娘娘丢脸!” 她说这些话时,那高高在上地鄙视姿态,仿佛她尊若菩萨,其他人则全都秽如粪土。 白兔怒火中烧。却只能忍耐发不得。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他和自己的生母起冲突被人拿住话柄,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因而他也只能把心窝里的火气全压下去。顿了顿,冷漠地道: “儿臣还有折子要批,若母妃没有别的要紧的事情,儿臣想先批折子了。” 姝妃听他这么说,也不气恼。站起来冷淡地道: “我要说的说完了,皇后娘娘的吩咐也转达完了。你既忙着,我就回去了。” 说罢,转身,毫不留恋、脚不沾地、匆忙地离开了。 白兔的怒火已经从心脏燃烧到眼睛里。 “慕吟风!”他叫了一声,顿了顿,沉声问,“带来的那母子三人情况怎么样?” “昨儿刚送到城郊的宅子,宅子附近就多了四五波各方的探子。其中一波是华府的人,应该是皇后授意的。” 白兔沉默了一下,低声吩咐道: “悄悄送到别的地方去安置,让人在探子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是。”慕吟风应了,顿了顿,说,“若殿下实在担心夫人和小公子的情况,要不要微臣给那边传个信去问问?” “不必了。”白兔淡淡回答,现在断绝联系才是最安全的。 …… 在桌前足足批了一天的奏折,还剩下三大摞。 天已经快亮了,白兔却整夜都没有合眼。 终于,他头昏脑涨地从黄灿灿的奏折山中抬起头来,眼前冒着金星,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一头扎进软绵绵的被子里,再也不想动弹。 迷蒙的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属于南国的湿润空气在夜晚里泛着一股淡淡的香甜。他将手放在胸口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他并不怕疲累,可是在这样寂静晴朗的夜晚,他却忽然觉得很寂寞。 发了一会呆,他忽然把手伸进被子底下,摸了摸,赫然从里面拎出一只一人多高的人偶! 由丝绸和棉花制成,椭圆形的小脸、乌黑的长发、葫芦形的身子、长条形四肢。人偶的身上穿了一件精心缝制的桃红色衣裙,衣裙上赫然用金线绣了两个大字――娘子。 他把完全仿照真人身高做成的娃娃放在身上,摸着她的头发注视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搂紧她的腰身,在粉红色的小嘴上梆梆梆连续猛亲了好几下,用力把她抱在怀里,良久,惆怅又伤感地低喃了句: “娘子,我好想你!” 第二十六章 艰难,“孤”儿“寡”母 晋国立储的消息在汉国民间大面积流传开来,已经是好几个月后了,那时天气正开始逐渐转凉。 白兔走后,为了双胞胎的安全,冷凝霜带孩子在谢府住了两个月,直到确定应该没有危险了,才从谢府又搬回檀溪村的农家小院。 白兔临走前给她留下三个护卫,据说全部隶属于慕吟风父亲的麾下。最大二十出头,最小的刚十八岁,分别叫钟良、云蔷、雷电。 这三个人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终日黑衣。除了雷电那个小个子还算爱笑,其他两人终日绷着一张扑克牌脸。 冷凝霜赶他们也赶不走,索性全都留下末世帝王系统。 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摘花宫还会不会回来除掉他们,既然白兔敢走,摘花宫的事他必会处理好,这一点她还是相信的。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晋国皇室的态度,傲慢的皇室是不会允许皇子拥有平民血统的、若真是那样,双胞胎的处境会很危险。 这或许也是白兔留下三名护卫的原因,作为最后一道贴身保护的屏障。 冷凝霜有时会想,也许她该带孩子离开这里。但她担心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护卫的保护,会更不安全。 还是等过一段时间看清形势再说吧。 她告诉自己,她肯继续留在小院里,绝不是因为要等白兔回来。 可是…… 好吧,她承认,对于这一点,她自己也搞不太清了。 自从白兔离开,她就很少再让自己往他身上去想,即使偶尔不由自主地想到,也会马上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冷凝霜把客房收拾出来给云蔷住。又将双胞胎从西厢房挪到正房的东厢内。和孩子住在一个屋子里她能更安心。 至于雷电和钟良,冷凝霜没放他们住进来,两人只好去住兰墨凉他们曾住过的姚家小院。 姚仙仙知道他们是白兔留下照顾冷凝霜的护卫,也就没收房租,让他们白住着,自己隔三差五就过来瞧冷凝霜,怕她胡思乱想。 对于白兔的身份,姚仙仙只听说是官宦子弟。 或许是因为有心理阴影,姚仙仙对官宦子弟非常反感,钱满贯则完全相信“男人有钱就变坏”的铁律。两个人现在很担心冷凝霜的处境,生怕白兔一去就不回来了。二人有空就过来陪她闲聊,生怕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乱想。 白兔是富家少爷的消息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连丽州城里和她相熟的人也都陆续全部知道了。一时间流言蜚语、同情揣测一股脑儿地涌来,说什么的都有。 冷凝霜却照旧我行我素,管谁说什么,她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双胞胎已经重新回蒙学馆去读书,映月绣楼的活计是不能接了。集风院和文墨书斋的春宫生意她仍然照接不误。 几次下来,郭掌柜和岑老板心中有些知觉,其实都想问这笑笑生的春宫画到底是谁画的。可看着她成天绷着一张冷脸,即使再好奇,他们都觉得还是别问的好。 手头的店铺经营得全很顺利,今年田地里的收成也不错。她还学会了种菜等一些粗重的家务。这些事以前一直都是白兔干。 只可惜厨艺依然没有长进,成天水煮菜让双胞胎吃得直想吐。 总体来说,她现在的生活过得还算平静。除了冷不防听见晋国立储的消息,还有双胞胎动不动就问她“爹爹什么时候回来”这种让她心烦的问题。 “娘,爹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该不会不回来了吧。”二兔骑在小木马上,一边背唐诗一边心不在焉,忽然合上诗集。皱着和白兔长得一模一样的两条细长眉毛,问。 又来了! 冷凝霜正坐在院子里一边享受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一边练习做针线活,闻言,偏过头看着他,正色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如果他不回来了,二兔你也不用太伤心。” 二兔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眼眸中泪光闪烁,紧接着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了洪荒之凡女修仙最新章节。 冷凝霜见状,无语抚额。 她知道说出这番话的她不像是个负责任的母亲,可是真的,她现在对于孩子总问这样的问题已经开始感觉厌烦了! “你就算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能欺负二兔啊。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你别对他胡说八道。”“正义之师”出现,谢宛飏从大门外进来,埋怨地说,蹲下来哄着开始哽咽的二兔,“二兔乖,不哭不哭,谢叔叔给你带了礼物,我们进屋去看吧。” 说着,把二兔抱进屋里去。 徐镜儿无奈地轻叹口气,坐在冷凝霜身旁,拿起她缝的小荷包看了看,撇嘴道: “缝的真差!” 冷凝霜不爽地睨了她一眼。 徐镜儿连忙改口笑道:“比上次缝的好多了。” 冷凝霜把小荷包拿回来塞进筐里。 “你别想太多,白公子走之前可是好一顿嘱托让我好好照顾你,多来陪你说说话。他很关心你,应该是老家那边有什么事绊住了,所以还没回来吧。”徐镜儿含笑宽慰道。 “也或许是因为回了那样的家,就必须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所以他现在正忙着要娶个新老婆。”冷凝霜垂眸,漫不经心地说。 徐镜儿抿嘴笑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我才没有!”冷凝霜加重语气否认道。 徐镜儿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有些惆怅地说: “不过你说的也未必不可能发生,能有那种护卫的,必是高门望族。高门望族里联姻的首要条件便是门当户对,停妻再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女人就是可怜!” 她仿佛很有体会似的叹息道。 “怎么,谢三少奶奶的日子过得不顺心?”冷凝霜眉角抽了抽,问。 “勉强过得去,不过……”徐镜儿一手托腮,整个人懒洋洋仿佛很疲倦似的。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叹道,“唉,你若是个男人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嫁给你了。” 冷凝霜眉一挑,握住她嫩滑白皙的手,微笑道:“现在也可以啊。” 徐镜儿愣了愣,看着她,突然脸微红。佯作害羞地一巴掌拍来,笑道: “你真是,讨厌!”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谢宛飏倏地出现在她们面前。满脸黑线,眉角抽抽着道。 冷凝霜松开徐镜儿的手,淡淡说:“开个玩笑,干吗大惊小怪。” “唉,三爷就是不懂幽默。”徐镜儿遗憾地摇头叹息。 谢宛飏的眉角抽得更厉害。 “恭喜你顺利吞并乔家。从今以后,谢家的产业可以占据汉国商界的半壁江山了吧。”冷凝霜微笑道。 谢宛飏一听她提这个,顿时欢喜起来,得意洋洋地笑道: “所以今天特地过来请你们娘三个去城里吃全鱼宴,顺便一起去赏灯吧,中秋节的花灯庙会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龙使养成计划最新章节。” “唔。中秋节到了啊。”冷凝霜揉揉太阳穴说。 “中秋节已经过了,我之前不是让人给你送月饼来了么,你忘了?”徐镜儿惊讶地问。 “真的哎。忘了谢谢你了。”冷凝霜想了想,回答。 徐镜儿望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无语叹气。 就在这时,只见大兔被雷电领着,竟从外边满身尘土地哽咽着走回来。 冷凝霜吓了一跳。慌忙迎过去,蹲下来问: “大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全是土,哭什么?” 说着将目光投向雷电。 雷电咬牙切齿地道:“那些臭小鬼还真是没教养,用那么难听的话欺负小公子,小公子就和他们打起来了。您之前吩咐过孩子打架不许奴才出手,奴才只好把他们拉开,带小公子回来。那几个小兔崽子,奴才刚才真想揍他们!” “和谁打的?走,我去给你报仇!”二兔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见大兔满身尘土分外狼狈,脸涨红就要往外冲。 徐镜儿忙拉住他。 大兔红着一双兔子眼看着冷凝霜,一边抽泣,一边扁着嘴可怜巴巴地问道: “娘,他们说我爹这么久没回来,一定是不要我们,回家娶小老婆去了。还说娘在家里熬不住,一下子养了三个汉子,不守妇道……娘,爹他为什么还不回来?他真的不要我们了吗?爹到底去哪了?他再也不回来了吗?养汉子又是什么?他们是在说娘的坏话吗?” 养汉子?一直杵在桃花树下当背景板的云蔷闻言,有点不淡定了,总觉得这句话是在说他!谁家的三姑六婆这么缺德,居然传出这种谣言! 冷凝霜的眸子倏地阴沉下来,冷声问:“谁这么说你的?” “快嘴婶家的四儿。” 冷凝霜勃然大怒,霍地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云蔷叫了声“夫人”,怕她有危险,急忙跟上去。 快嘴婶,之所以有这个雅号,自然是因为嘴快好传闲话。之前她就对冷凝霜家有许多不满,这种不满多半是对冷凝霜家吃穿不愁的嫉妒。 以前她就针对冷凝霜家说过许多捕风捉影的八卦,冷凝霜那时懒得和她一个村妇计较。可她家的四儿才六岁,那些恶心人的话自然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冷凝霜站在快嘴婶家门口,足足骂了两个时辰,从头至尾没有一句重样的,且不带一个脏字。肺活量之足,词汇量之大把,让平时熟识她的人全都瞠目结舌。 快嘴婶在村里好号称吵架王,可站在暴怒的冷凝霜面前,她平常的伶牙俐齿丝毫派不上用场,接口还不到十句,就被彻底打败了。 向来沉静的白大娘子居然还有如此泼辣的一面,今天简直让整个檀溪村大开眼界! 自此,檀溪村没人再敢编排冷凝霜的闲话。 在徐镜儿等人的心目中,冷凝霜直接晋升为“神级人物”。 流言总算平息下去了,然而令冷凝霜没想到的是,流言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俨然成真了。 因为,白兔纳妾了。 第二十七章 祖制,纳妾风波 晋帝的身子时好时坏。 前往各地去寻找神医的近卫,倒是带回来不少号称神医的人,只可惜没有一个能将他医治好。一番折腾下来,晋帝的病没有好转,反倒是晋国的神医们被拉出去砍了不少。 晋帝每日主要服用的药物仍旧是御医院开出的药方,白兔知道,那方子除了能吊命,对改善病情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御医院的人都是老人精,坚决不肯铤而走险,只要皇上能安安稳稳地挺着,就行了。 白兔冷眼旁观,每日仍旧扮出一副孝子的形象。 即使他心里再厌恶病床上那个年迈昏庸、宠爱孩子只是因为一只兔子的老人,也会在每天下朝后去一趟蓬莱殿,陪晋帝说说话,顺便汇报一些不咸不淡的政事,不让晋帝觉得太子监国,他这个皇帝就毫无用处了。 晋帝很满意,满朝文武对白兔的谦逊却不软弱,孝顺又为人和气亦赞赏有加。 总之,白兔的口碑现在出奇地好。 于是有女儿的朝臣们开始起了心思,蠢蠢欲动校园绝品狂徒全文阅读。 从曾曾祖父那一代开始,一直到现在,晋国太子的太子妃始终姓“华”。而华太子妃最终也会登上皇后的宝座,统领后宫,母仪天下。 太子殿下已经二十几岁了,皇上的身体时好时坏,晋国皇室又子嗣单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应该尽快娶妻纳妾。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耳闻太子在回宫前已有妻儿,但这一点可以忽略不计,晋国皇室向来是子凭母贵。身份卑贱的女人,就算是有了儿子,也不会受到重视。 太子妃必出自华家,这一点其他朝臣就是想争也争不过,好在还剩下七七八八个位置供他们的女儿瓜分。 朝臣们互相串通着、拉拢着、算计着、摩拳擦掌着。然而让他们的下巴碎了一地的是,终于有消息传来,太子同意迎娶华家三小姐,但份位不是太子妃,而是太子奉仪,也就是首席贵妾的意思。 这是由皇上决定的。 而今,太子的左辅右弼是“倒华家派”,本应该按照惯例迎娶的华氏女,又从太子妃的宝座一路跌至太子奉仪…… 忽然有种感觉,晋国的风向这是要变呐…… 蓬莱殿的龙涎香味道似乎总是比别处浓郁许多。 晋帝勉强喝了半碗米汤。白兔拿了软枕,让他靠在床上。 闭了闭眼,晋帝混沌的神智清醒了些。歇了一会儿,问: “华雄今天上折子了?” “是。足足写了三页,主要是想说华家女儿不能为妾,请父皇三思。”白兔莞尔笑答。 晋帝仿佛极痛恨华雄,重重地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多言语。 顿了顿,他沉敛又威严地对白兔说: “是你说,担心华家继续做大,朕才答应让你找个借口纳华凤为妾,而没给她正妃之位。你可要记住,那个农户家的女子绝不能成为一国皇后。朕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即使华凤做了妾室,你以前的那个女人也绝对不可以成为正室,知道吗?” “是。父皇。”白兔顺从地回答。 晋帝见他并没有流露出不满或不愿的情绪,便认为他是恢复记忆以后,也觉得农门女子配不上他,所以才会如此冷淡,稍稍放心。 “还有那对双生子……”晋帝仰头轻叹了口气。“晋国皇族的规矩你还记得吧?” 白兔垂在眼帘后面的眸子寒光一闪,然而再抬起头来。却是更加地恭顺与冷情。 “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让父皇失望的。”他微笑道。 话音刚落,黄公公蹑手蹑脚地过来,轻声通报道: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晋帝知道她必是来反对华凤做妾的事,一阵心烦,沉声道: “就说朕睡了,让她改日再来。” 然而话还没说完,华皇后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旁若无人。身后跟着身穿一袭绣淡色木樨花月白长裙、妆容素雅的华凤。 自从被说成是“花大姐”,华凤现在每天素淡得堪比一盏白开水。 “臣妾给皇上请安巅峰帝战。”华皇后走到床前,敛衽行了个礼。 “臣女给皇上请安,见过太子殿下。”华凤跟着优雅地跪下来行了大礼,眉眼含着羞涩的笑意,怯生生又欢喜地偷看白兔一眼,送去一枚足以搅乱一池春水的秋波。 白兔唇角挂着浅得仿佛不存在的笑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皇后请了安。 晋帝并未责怪皇后的擅闯,夫妻二人鹣鲽情深似的互相问候了几句,华皇后方坐在床沿上,对晋帝开口说: “皇上,不是臣妾想反对皇上的安排,只是凤儿是臣妾从小看着长大的,臣妾的兄嫂更是把这丫头当成掌上明珠,从来没让她受过一有点委屈。以凤儿这样的人品相貌,怎么能做妾呢。皇上,臣妾听闻太子在没回宫之前已经在宫外娶妻生子,皇上该不会是想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乡下女人接进宫里,让那样一个民间女子做太子妃吧?” “没有的事,晋国最看重血统,皇后你多虑了。朕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你们谁也不必再多言。无论是太子妃还是皇后,只有贤德大度的女子才能够胜任。凤儿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自然不会薄待了她。现在是奉仪,将来未必还是。凤儿,成亲之后,你可要好好辅佐太子,当个贤妻才行。” 华凤心头一跳,仿佛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也许这只是皇上在考验她能不能胜任。她就说,皇上怎么会越过她,去认同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刚想屈膝表决心,皇后不满地道: “可是皇上……” 话未说完,白兔忽然开口笑问: “是华三小姐不愿做本宫的奉仪吗?” 华凤一愣,下意识向他的脸上望去。 那一抹似慵非慵的微笑,恍若早春时节盛开的桃花。妩媚妖冶,似有一股魔力,正将她狠狠地吸进去。她的心怦怦乱跳,已经忘了周围的一切,只能痴迷地望着他。 “原来华姑娘这么看重名分,本宫还以为华姑娘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姑娘。难道华姑娘觉得做本宫的妾室,是一件让你抬不起头的事,本宫不配让你甘心做这个奉仪吗?”他似忧伤似失落地说,那寂寥落寞的眼神把华凤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她慌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大声说: “殿下。凤儿不在乎名分的,别说是奉仪,就算是个身份卑微的丫头。只要是为了殿下,凤儿也愿意做!” “凤儿!”华皇后恨铁不成钢地厉喝一声,这个死丫头,怎么会被人家的一个浅笑就给迷惑了! 晋帝咳嗽了一会儿,脸色蜡黄虚弱。却带着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威严,笑道: “既然当事人都没有意见,皇后还有什么不平的。这样吧,虽然是奉仪,不过婚礼的规制就按太子妃的规制办,皇后你看如何啊?” 皇后愣了一愣。回过头,还想再说,却因为晋帝浮肿的眼窝里罩上一层阴暗的光芒。心脏微微一沉,只好改口道: “既然凤儿答应,那臣妾也没什么可说的。” 言毕,站起身走到白兔面前,微笑道: “太子。凤儿从小娇生惯养,往后她若是使性子。你尽量多担待,别让她受了委屈。” “是,皇后娘娘放心。”白兔含笑回答,那笑容极浅,浅得根本看不出他心中的情绪。 华皇后看着他,心里那自从他归来后就开始酝酿发酵的不安感越来越浓烈,却又如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凤唳九天最新章节。余光瞥见华凤对他痴迷的目光,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明知这样不妥,她却无计可施。 离了蓬莱殿,守在门口慕吟风立刻迎上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重华宫去。 就在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白兔停住脚步,回过头,见华凤提着裙摆扶着丫鬟一路小跑着奔过来,站在他面前,小脸红扑扑地递过来一只帕子,含羞带臊地道: “太子殿下,这是臣女亲手绣的,请太子殿下收下。” 白兔看了她一眼,接过来。 华凤见他接了,心中大喜,脸绯红地偷看了他一眼,抿嘴笑着屈了屈膝,说了声“臣女告退”。转身,像只活泼可爱的小鹿一般逃走了。 白兔展开帕子,只见上面绣了一对鸳鸯、一对蝴蝶、一对并蒂莲花,甚至连底下的水波纹都是成双成对的。他眉角抽了抽。 “殿下,您真的要纳华姑娘为妾?”慕吟风忍不住问。 “本宫又不能忤逆父皇。将华凤从妻降为妾,本宫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父皇,这已经是父皇的底线了。”白兔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是……“这样一来,夫人还肯回来吗? 白兔忽然揪着他铠甲上的领巾,把那条鸳鸯帕子塞进慕吟风怀里,慕吟风还没来得及尖叫抗议,只听他低声说: “不出三天,必会有人去除掉那母子三个,你想办法一把火让他们诈死,然后就送他们走吧。他们已经没用了。” 慕吟风惊讶地问:“殿下怎会知道?” 白兔放开他,倒退半步,意味深长一笑:“不要小看了华家人的血统。” 回程的马车上,华凤懒洋洋地歪在丝绵软垫上,过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华胜正在替皇后盯着太子殿下从汉国带回来的那母子三人吧?” “是。”青衣丫鬟谨慎地回答。 “去告诉华胜,让他立刻把那母子三人全部给我除掉。”华凤吩咐道,恶毒阴狠的语气为她那张美丽的小脸添了一道阴霾。 “是。”仿佛习以为常,青衣丫鬟连怔愣都没有,顺从地应下了。 华凤继续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想起今日太子殿下那抹迷人的笑容,她的脸又开始泛红。 她不介意做妾,只要上头没人踩着她。纵使晋国最重血统,可只有将潜在威胁全部除掉,她才能高枕无忧。 ps: ps:对于亲们的打赏感谢和粉红票感谢,红楼一般都会写在书评区(因为写在书里会影响亲们的阅读吧),也都加了精华。感谢长久以来一直支持、打赏和投粉红以及各种票票给红楼的童鞋们,谢谢你们的支持! 另外,给奇迹一生123童鞋的评价票感谢评论昨天打错了,所以今天郑重再说一次,非常感谢奇迹一生123童鞋一直以来的大力支持! 有了大家的鼓励,红楼一定会继续加油,谢谢大家!(n_n)~ 第二十八章 除夕,想念!怨念! 白兔已经离开七个月了。 冷凝霜并不想记得这个,可是她偏偏记得。 大年三十,空气里弥漫着爆竹的硫磺味,并且越来越浓烈。 对于新年,家家户户似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欢悦和期待。 一大早,各家全都杀鸡、宰鹅、割猪肉,用心细细地洗。女人们的胳膊很快就在洗菜洗肉的水里浸得通红,有的带着绞丝银镯子还叮叮当当地响。 大人们忙碌的时候,小孩子全都裹了棉衣在村里跑来跑去,撒着欢地玩。 因为晚上全村的男人们还要拜祠堂,里正一大早已经带了几个男人开了祠堂去打扫,闹哄哄忙成一团,很是热闹。 冷凝霜是个不注重节日的人,白兔却是个十分传统、恨不得将所有习俗全过一遍的人,往年春节有他在,由他张罗着,还能热闹点,今年家里却只有冷凝霜和三个棺材脸侍卫,自然不可能再像往年的气氛。 可看着双胞胎失望的样子,她心下不忍。 她知道,他们并非失望除夕太冷清,而是他们一直以为白兔会在大年三十回来和他们团聚,可他并没有回来。 冷凝霜望着两个孩子从早上起来就变得郁郁寡欢。 二兔把小木马搬到屋里,骑在上面摇着发呆;大兔则靠在窗户边上,半个时辰一直盯着小人书的第五页,仿佛上面长花了似的。 这大半年来,谢宛飏经常过来陪双胞胎玩,倒还能减轻他们想念父亲的心情。然而今天这个日子,连村子里外出经商已经一年未归的砖儿他爹都回来了,白兔却没有回来,他们心里一定失望极了。 谢宛飏去松州了,过年不在家花间高手全文阅读。徐镜儿也要在家应付那些亲戚。还要准备全家的年夜饭,自然也不能过来。 冷凝霜看着双胞胎,看得心酸。 自从那次她跑去和快嘴婶大吵了一场之后,他们就再也不问她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了。这让她之后数次后悔,觉得是自己没有整理好心情借机撒气,把孩子吓到了,才让孩子变得如此沉默。 窗外的鞭炮声让她的心里忽然窜起一腔火气,有那么一秒,她想宰了白兔! 不过这变态的想法在下一秒还是让她给压下去了。望着双胞胎苦成一团的小脸,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笑道: “大兔二兔,穿上衣服,娘带你们去镇上买吃的好不好?” “今天是除夕。镇上没有集市。”大兔放下小人书,看了她一眼,回答。 “酒楼也没有开业。”二兔摇晃着小木马,接着说。 冷凝霜很尴尬,讪讪一笑。想了想,又提议道: “那你们去找好朋友玩好不好?好不容易过年学堂放假,你们出去玩吧,去和小黄鹂、砖儿、小楼玩够了再回来。晚上娘会给你们做好吃的哦!” “什么?水煮鱼?水煮肉?” “还是水煮香菇?”双胞胎异口同声地问。 冷凝霜眉角抽抽着笑答:“都不是,娘晚上给你们做糖醋排骨、红烧肉、松鼠黄鱼和小鸡炖蘑菇,全是你们爱吃的。“ 二兔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娘。你行吗?” 大兔虽然没有说出来,却同样用了怀疑的眼神。 冷凝霜满头黑线,在孩子心里她的厨艺真就那么差吗?! “当然行!别小瞧你们的娘!我这么厉害。肯定能做出来!”她拍着胸脯保证道。 双胞胎停了停,忽然对视了一眼,然后大兔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边从箱子里翻出棉衣套上,一边说: “我出去玩了。” “我也出去玩了。”二兔穿上姚大娘给他新做的桃红色花棉袄。也说了声,跟他哥哥出门去了。 室内又恢复了静谧。冷凝霜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这间小小的书房之前有这么宽敞吗? 这一刻,她的心里像塌了一角,竟然觉得寂寞。 云蔷正在厨房里帮她劈柴。 云蔷刚满十九岁,是个标准的三无青年,无口无心无表情,但却很喜欢帮她做家务。 他的长相很漂亮,虽然终日穿着黑色短打和长长的皂靴,头发也只是随便一扎,却掩不去五官的精致俊俏。细瘦的巴掌脸白净清澈,短而利落的眉毛时常会微微蹙起不耐烦的弧度,沉默寡言,眼眸深邃如井,只有在极度恼怒时才会迸射出犀利的寒光。 嘴唇小而丰满,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柔和的地方,却又被他终日紧抿着。 冷凝霜摘下挂在院子里的短弓,对着厨房道:“云蔷,跟我进一趟北山。” “是。”云蔷简短地答应了一声,拿上剑从厨房出来,跟她出门。 哈二知道冷凝霜要去北山打猎,自然从小木屋里钻出来,欢快地跟上她毒妇从良记全文阅读。 钟良跟去保护双胞胎了,只剩雷电正守在不远处的大树上,见他们出来,忙从光秃秃的树杈上滑下来,问: “夫人出门吗?” “去北山。” “奴才保护夫人。”雷电严肃着一张包子脸,要求。 “随便你。” …… 寒冷的冬天,河水一改往日的活泼,似乎恬静地睡着了。 冰冷的北风呼啸,摇动了大片的芦苇。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木上,那一条条的树枝在凛冽的风中如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天色逐渐阴暗下来,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从家往东走,是一片宽广的大野地。 一直往东走上大半个时辰,那里也有一条山路能够登上北山。 这条路是哈二出去打猎的专属路线,因为草丛茂密,平常鲜少有人走。冷凝霜有一次闲着没事跟哈二去打猎,才知道这一片野地里西边的河畔,每到冬天都会聚集许多从北边迁徙来的野鸭。 雷电在前面开道,云蔷在后头断后。冬季里野草都已经枯萎。因此路并不算太难走。 今年冬天的河水边果然也聚集了许多野鸭,冷凝霜远远地搭弓挽箭,瞄准,嗖嗖嗖连续三箭射出去,鸭群受惊四处飞走逃窜,哈二很欢乐地奔过去将射中的野鸭叼回来。 雷电见连发三箭全中了,欢喜地跑过去捡,见其中一支箭上居然连穿了两只野鸭,又是兴奋又是崇拜。他擅长刀法却不擅长射箭,奔过来。双眼亮晶晶地赞道: “夫人的箭法真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女人居然也有这么准的箭法!若夫人是男子,凭这箭法。说不定还能上战场保家卫国呢!” “雷电!”云蔷见他过于兴奋,出言冒失,低喝一声。 雷电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冒失了,慌忙捂住嘴,单膝跪下来。耷拉着脑袋道: “奴才放肆了,请夫人恕罪。” 冷凝霜笑笑:“你没见过,说不定只是因为你见过的女人太少了。”说罢,转身往深处去了。 雷电愣了愣,想了想,忽然觉得夫人这话似乎有点鄙视他不受女人欢迎的意味。包子脸顿时垮下来。他常年混迹军营,就算不受女人欢迎,又有什么奇怪的嘛! 三人在河边打了一回猎。冷凝霜又顺着前路上了北山。接近黄昏时分归来,这一趟收获颇丰,竟然一共打了三只山鸡、四只野鸭和一头小野猪。 雷电欢天喜地,一边像哈二一样十分欢乐地在前面扛着野猪走,一边笑嘻嘻问: “夫人。今天打了这么多东西,您打算怎么处置。是晚上吃掉、明天送人还是拿到镇上去卖掉?” “一共也没多少东西,两只野鸭和那头小猪就给你们吧。我手艺不行,好歹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们三个自己加菜吧。”冷凝霜淡淡回答。 云蔷和雷电愣住了,他们全没想到,辛辛苦苦打来的猎物居然是为了要给他们过年加餐。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们只是奉命来保护她的护卫,说白了就是奴才,而她将来却极有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娘娘…… 不过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们已经知道了不是么,夫人其实是个面冷却温柔的人一拽倾天下全文阅读。 总觉得心里有股暖暖的感觉,雷电挠挠头,嘿嘿地傻笑了两下。 冷凝霜让他笑得一头雾水,其实他们真想多了,她只是顺便,顺便而已。 回到家,冷凝霜扎上围裙就进了厨房。往大铁锅里倒满了油,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为双胞胎做出糖醋排骨。 她有信心,也有决心! 然而……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不是所有事情只要有决心有信心就能做成的。 不到半刻钟,厨房里开始变得浓烟滚滚,焦糊味不绝,手忙脚乱的砸锅子砸碗声不断。 云蔷提了水桶跑进来灭火,冷凝霜则一脸悲催。 想了想,云蔷忽然挽起袖子,露出两条藕似的细臂,自告奋勇道: “夫人,做糖醋排骨么,我来!” “你能行吗?”冷凝霜怀疑地问。 “我行的!”云蔷自信满满地点头。 然而不到半刻钟,厨房里再次浓烟滚滚,焦糊味不绝。 雷电提了水桶进来灭火。 冷凝霜望着锅里已经分辨不出原型的焦黑物,眉一挑,对云蔷说: “你还不如我呢。” 云蔷脸涨红,缩着肩膀垂头丧气地道:“实在对不起!” 就在这时,钱满贯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哟,这是什么味啊!” 冷凝霜微怔,回过头来,姚仙仙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拜年: “冷姐姐,过年好,祝你财源广进,万事如意!” “心想事成,大吉大利!”钱满贯跟着笑道。 冷凝霜完全没有想到,今天这样的日子,钱满贯夫妻以及姚大娘一家居然全都过来到他们家过年了! 于是除夕夜变得热闹起来。 饭菜由钱胖子掌勺,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双胞胎很开心,吃得满嘴流油。饭后,虎子和大福还领他们一起去放了一会儿爆竹。 姚大娘、姚仙仙和钱满贯拉冷凝霜在屋里说话。谁也没有提白兔,毕竟七个月过去了,该安慰、该鼓励的话已经重复好些遍了。 冷凝霜知道她们是担心她,心里平添了几分暖意。 当雪花扑簌簌地从天空洒落下来时,人方散去,钱胖子赶着驴车带钱满贯和姚仙仙他们往回走,因为第二天各家还要去拜年,再说也住不下。 喧闹的小院再次平息下来,远远地,爆竹的轰响又开始强烈起来。 双胞胎已经玩累了睡着了,云蔷在厨房洗碗。 冷凝霜整理好院子,刚要去关上院门,然而站在门槛探出头去时,却惊讶地看见一团黑黝黝的人影正趴在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 第二十九章 救人,燕七皇子 冷凝霜皱了皱眉,远远地看着那抹黑影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那人头冲着大门口,显然是从她家左边的大野地里过来的超级异能低手全文阅读。原来那片野地不止是通往北山,还有别的道路能通向别处,之前她竟一直不知道。 雷电啃着一只碳烤猪蹄从远处走来,准备值晚上的班,见冷凝霜正站在门口发怔,凑过来疑惑地问: “夫人,怎么了?” 冷凝霜往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指,雷电望过去,顿时惊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油纸将啃剩的半只猪蹄包好,说了声: “夫人别怕,奴才过去看看。” 说罢,近前去看。 那人一身黑衣,纹丝不动,像一具尸首。他抽出腰间长刀,用刀柄去捅了捅。不料那尸首竟忽然扭动,跟着呻吟一声,倒把一直认为这是尸首的他吓了大一跳,以为诈尸了,下意识往后蹦半步。 冷凝霜听见动静,从大门上摘下过年时挂的红灯笼,走近,拿灯笼照过去,蓦然发现黑衣人的肩头中了一枝狼牙利箭,深入肉里,箭枝上满是血污。 雷电见她如此镇定,倒觉得自己刚才往后蹦的那一下子很丢人。挠着后脑勺嘿嘿讪笑,说: “夫人,此人来历不明,依奴才看还是把他拖到别处去,免得惹祸上身。” 冷凝霜抿唇不语。 天上的雪花兀自不断飘下,那人身上已经罩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乌黑的头发也结了细细的冰霜。 隔了半晌,她见“尸首”不再动弹,便从雷电手里拿过长刀,用刀柄去碰碰。这一次那“尸首”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雷电疑惑地自语:“莫非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就见他家夫人极缺德地用刀柄在那人后背露出来的箭头上轻轻一敲。这简直等于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呐。“尸首”的身体剧烈地一缩,再次呜咽一声。虽然声音微弱,却能听出极是肉疼。 “翻过来看看。”冷凝霜淡淡吩咐。 雷电忙上前,因为那人后背中箭,他干脆拉起对方的头发,把他的脸抬起来给冷凝霜瞧长相。 冷凝霜好奇地用红灯笼照过去,一张惨白如死人的脸被灯笼罩上一层诡谲的红光,那效果堪比午夜的女鬼,异常怕人。就连她自恃胆大,也被吓得心头一跳。 不过定睛仔细望去。却发现这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虽然头发散乱,容貌五官却异常精致。几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地步。长眉墨黑冷峻,鼻梁秀挺如山,丰润美丽的嘴唇紧抿着,似在忍耐着剧烈的痛苦。 就连雷电这个男人,也不由得为对方的相貌折了一下。 而最让冷凝霜惊讶的并不是此人的容貌。而是这个人似曾相识。 “抬进去吧。”她轻声吩咐。 “可是……”雷电一听急了,“夫人,这人来历不明,冒然救他,万一惹祸上身……” “若不救他让他死了,我们会更倒霉。”冷凝霜淡淡说完。转身进入小院。 雷电一头雾水,挠了挠后脑勺,怎么觉得夫人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和这个“尸首”认识啊! 也不敢再多言。将地上的黑衣人抱起来,抬进屋里。 云蔷见雷电抱进来一个陌生男人,大吃一惊,刚要说话,冷凝霜让他先把院门关上。又让雷电把人抬到厨房隔壁错嫁倾城后最新章节。 厨房隔壁是杂物间兼客房,里边有一张床。之前桑葚子师徒曾借住过。雷电把人放在床上,冷凝霜回屋找出从云鹤道人手里买来的止血散金疮药,回到东厢客房。 云蔷等人都是在军营里混过的,对于处理箭伤刀伤很有一套。 冷凝霜也没自己要求插手,将小刀纱布和金疮药全递给云蔷,又找了块布把黑衣人的嘴塞上。 云蔷虽不明白她的用意,但也没细问,沿着露出来的箭枝把黑衣人的衣服剪开,见这一箭射得极深,又勾满了倒刺,一拔出来只怕会当场喷血毙命,但不拔出来估计也活不了。 于是把小刀在火上燎了燎,将箭旁的肌肉皮肤细细割开以缓解阻碍,紧接着握住箭杆,奋力向上一提,那人顿时一声惨叫,晕死过去,创口鲜血喷涌! 雷电这才明白为什么要往嘴里塞布,因为塞了布,惨叫声就只能咽回气管里,不至于惊吓妨碍到别人。上前用止血散麻利地按住创口,用纱布紧紧扎住。那人此时已经完全昏厥过去,连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好在过了一会儿,呼吸一直只是微弱,并没有断气,冷凝霜才稍稍放心。 当下也不再理会,让雷电守着,自己则回房去了。 …… 次日天大亮,燕冠群伤痛之中迷糊醒来,刚睁开眼睛,蓦然看见两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细细一看,竟是两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粉妆玉琢,白白嫩嫩,简直就像画上的观音童子一样圆润可爱。 两个人皆双手托腮,扒在床沿上好奇地看着他。 而跟着他们同样扒在床沿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竟然是一只伸着长舌头、喷涌着热气、长了大大头颅的……狼! 他唬了一大跳,噌地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往床里躲去! “啊!漂亮叔叔醒了!”二兔兴奋地说了声。 “娘,漂亮叔叔醒了!”大兔冲着屋外高喊一声。 燕冠群捂着疼痛的伤口,正兀自惊魂未定,棉帘摇晃,一个人从屋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走进来,面如芙蓉,眼似秋波,竟十分眼熟。 冷凝霜把鸡汤放在床架旁的小桌上,淡淡地问: “你醒了?伤虽然处理过,要不要请郎中来?” 燕冠群不太灵光的脑袋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沙哑的声音染了些惊讶,低声道: “白夫人?” “燕公子记性不错,居然还记得。” “一别三四年了吧。自从白浪屿的花神祭之后。”燕冠群浅笑道,漆黑的眼眸依旧如那时一样,深沉、高贵、疏远、寂寥,让人看不透。 冷凝霜不太喜欢这种人,但如果被燕国人知道他们的皇子曾倒在她家门口,她却见死不救,恐怕又会惹来大麻烦。 “是啊。”她冷淡回答,顿了顿,又道,“这碗是鸡汤。等晾凉了你自己喝吧。因为昨晚你倒在我家门口,我担心把你扔远了,燕国皇室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才救了你。你若觉得没什么大碍了,就快点走吧,我不想惹麻烦。若是有什么其他需要,你叫一声就行了。” 说罢,转身带了孩子和仍在好奇地观察着燕冠群的哈二离开了。 燕冠群一直目送她远去阐教第一妖。才深深地闭了闭眼,虚软无力地靠在床上,望着那碗热腾腾、散发着油腻腻味道的鸡汤。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真是个冷淡的女人。 身体虚弱而疲惫,肩上的伤口很深,让他半个膀子都难以动弹。根本端不起汤碗。那个女人似乎并不明白“送佛送到西”的道理,也没有留下来喂他喝,他又不想求人。干脆重新躺回床上。 这屋子里似乎烧了地龙,很温暖。他躺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抵得住几日没睡的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觉得似乎有人在身边走动,全身乏力地醒了过来。只觉得窗外天阴沉且黑,屋子里已经掌了灯,冷凝霜正在桌前剪灯花。 他慢慢地坐起来,冷凝霜回过头,见他醒来,便问: “你怎么没喝鸡汤就睡了?” 燕冠群看了看早已凉透的鸡汤,一双眸子深邃如午夜的大海,抿了抿苍白的唇,不肯做声。 冷凝霜见他低着头,像个自闭症患儿似的沉沉呆呆的,也不说话,想了想,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疏忽了,他伤的是右肩膀,端碗肯定不方便。 拿起汤碗一言不发地出了屋子。 燕冠群眼见她一声不吭地走了,本来受了伤心里不爽,这一来更觉憋闷。 哪知不到半刻钟冷凝霜就回来了,端着重新热过的鸡汤坐在床沿,很机械地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燕冠群在她靠近时先愣住了,接着见勺子递过来,下意识张开嘴。 哪知也因为这下意识地一张嘴,他极悲催地旧伤添新伤,嘴里烫出一只老大的水泡,差一点就把一口热烫的汤喷在她脸上! 他下意识捂住嘴唇,勉强忍住没吐出来,却又因为扯动了膀子,让他疼得呲牙裂嘴! 冷凝霜端着碗,见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变幻着,惊讶地问: “你没事吧?这汤很难喝吗?”她的厨艺有那么烂吗?! 她的懵懂无辜让燕冠群火冒三丈,他二十一年难得一见地冲着她两眼喷火地大声吼道: “你不会吹一吹吗?这么烫,你想杀了我?!” 云蔷在外边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喷火龙似的爆吼,以为有人要对主子不利,噌地窜进来冷声询问:“夫人?!” 燕冠群眼见他身轻如燕,气息沉敛,一看就是练家子,眼眸微沉:这等好手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乡间小院,还恭恭敬敬地叫她“夫人”?! 冷凝霜挥手让云蔷退下,把鸡汤放在一边,她很无良,懒得帮他吹,笑着道: “既然你嫌烫,那就凉一凉再喝吧,我正好出去一趟,回来再喂你。”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打鼓似的“咕噜”声传来。开始时冷凝霜还没反应过来,不料紧接着另一阵打鼓似的“咕噜”声从对面传来,细细听去,居然是从燕冠群的肚子里发出的! 此时的燕冠群脸色涨红,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更让他难堪的是,冷凝霜这个女人看了他两秒,竟然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刻,他觉得他应该宰了她灭口! 第三十章 雪夜,短暂邂逅 冷凝霜笑够了,才把云蔷叫进来,让他喂燕冠群喝汤,特地吩咐他记得要吹一吹,这才出门去村子里给双胞胎买晚饭想吃的鸡肉。 燕冠群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脸过,在冰块脸云蔷的服侍下,懊恼地将一碗鸡汤喝完,躺在棉被里歇息。 北风呼啸着刮过窗棂,窗框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已经接近一天一夜,三哥应该开始派人寻找他了吧。他心里这样想着,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胸腔里着了火般烦闷,不愿再躺在床上。 就在这时,一股焦糊的味道从门外吹来,传入鼻子里,他眉角抽了抽,以为是什么东西烧着了,慌忙裹了棉衣下地,扶着肩膀上的伤出了屋子。 然而院子里一片静好,细碎的雪花从天空上飘洒下来,如扯散的棉絮般。 小小的双胞胎正聚集在他隔壁的厨房门口,那滚滚的浓烟正是从厨房里冒出来的。 “娘又做失败了!”大兔十分失望地说。 二兔捧着小脸,满面“哀伤”地道:“我不想吃炸糊了的鸡块!” 燕冠群这才知道,原来是做菜做糊了。他居住的房间就在隔壁,第一时间受浓烟的荼毒也不奇怪。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乱响,以及冷凝霜和云蔷的“相互讨论”声: “夫人,应该先裹鸡蛋,再裹面粉。” “我说你这面粉裹得也太多了吧。” “夫人,油已经凉下来了,快下锅吧!” 紧接着油爆声与尖叫、低呼声并起。 燕冠群嘴角抽抽,原来做菜是这么危险的事啊! 大兔无语扶额,不忍再看。 二兔则幽幽叹了口气,回过头,一眼看见站在身后的燕冠群。指着他叫道: “啊,漂亮叔叔出来了!” 大兔歪着小脑袋将燕冠群上下打量了一番。 燕冠群正为那句“漂亮叔叔”感觉窘迫,二兔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镜子,仔细照了照自己,又看了看燕冠群,然后说出一句让燕冠群极度无语的话: “虽然他是个漂亮叔叔没错啦,不过果然还是没有我漂亮,对吧大兔?” 大兔没回答,他就粘上来甩着他的胳膊道: “对吧大兔,对吧对吧对吧?” “唔。”大兔仿佛十分不耐地敷衍了一声。二兔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燕冠群觉得这对小哥俩似乎有点……怪…… 二兔忽然凑过来,拉拉他的袍角,问: “漂亮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燕冠群从没和小孩子打过交道,被他这么拉住衣服,表情顿时僵硬起来。 “你没有名字吗?”二兔纠结地皱起小眉毛,仰着脸,同情地看着他原始乡村梦。 燕冠群被这同情的目光看得眉角抽抽。声音沙哑且不自在地回答: “本、我叫燕冠群。” “燕冠群?”二兔不太明白地想了想,接着问,“是一群燕子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 燕冠群刚想出言反驳解释,冷凝霜忽然从厨房里出来,一条藕荷色的围裙系在身上,越发显出窈窕的身段。清秀瓷白的面庞。 二兔见他娘出来,疑惑地询问: “娘,这个叔叔叫燕冠群。燕冠群是一群燕子的意思吗?是因为叔叔家喜欢燕子,才取了这个名字?” 冷凝霜愣了一愣,笑答: “不是啦,‘燕冠群’应该是‘艳冠群芳’的意思。” 燕冠群听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女人怎么比她儿子还离谱?! “艳冠群芳是什么意思?”二兔不解地问。 “就是说一个人长得非常漂亮,比所有的花朵还要漂亮的意思。” “啊?哈哈!”二兔突然大笑起来。回过头对燕冠群说,“漂亮叔叔,就算你很漂亮,可是说自己比所有花朵还要漂亮,你也太自恋了吧?!二兔明明就比你漂亮!” 燕冠群这回真的吐血了,半垂下脑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 “‘冠群’是超越领先于所有人,位居首位的意思。而且这个名字也不是我取的,是我父亲取的。” “哦!原来是你父亲取的!”白兔恍然点点头,爱现地笑说,“我叫二兔,他叫大兔,我们的名字也是父亲取的哟!” 燕冠群火气平息下来,倒觉得这孩子小粉团似又活泼,挺有意思的,笑说: “我知道,因为你父亲叫白兔,对吧?你父亲呢?” 话音刚落,气氛瞬间阴沉下来,双胞胎集体耷拉下脑袋,表情沉闷而忧郁,把燕冠群吓了一跳,正不解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冷凝霜忙笑道: “大兔二兔,你们俩出去上来旺婶家替娘去买点醋。”说着,掏出几文钱递给他。 大兔接过来数了数,问:“可以买腌梅子吗?” “想吃就买吧,不过不许买太多,一会儿就吃饭了。” 大兔应下,和二兔手拉着手出门去了。 燕冠群心里忽然有点知觉,好奇心旺盛驱使他回过头,带着惊讶问: “你相公、不在吗?” “唔。”冷凝霜扭身进了厨房。 “出门了?”燕冠群跟着她好奇地问。 别怪他好奇心强,当初白浪屿的那次花神祭,让他对白兔夫妇印象太深。他从没见过居然能舍弃面子,光明正大当妻奴的男人,也从没见过冷若冰霜却棋艺出众、不按世俗走的女人。这对夫妻发生了什么,他真想知道。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烽火修罗全文阅读。”冷凝霜淡漠地回答。 “啊?”燕冠群更是惊讶。 “他和别的女人跑了,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冷凝霜打着鸡蛋,皮笑肉不笑地问。 云蔷闻言,眉角一抽。 “不会吧?!”燕冠群大吃一惊,妻奴也能和别的女人跑了? “没有什么是绝对不会的。”冷凝霜淡淡回了句。 燕冠群从没听过这么浅显却又蕴含着无限哲理的话,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偏过头望着她淡漠的脸庞。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歉意: “我好像问了不该问了。” “无妨。”冷凝霜淡淡说,顿了顿,问,“你不在屋子里躺着,出来干什么?若是伤好了,就快点离开吧。” 燕冠群无语,还说无妨,明明下一秒就想赶他走。 “我本来一直躺在床上,可一股浓烟飘进来,我还以为院子里着火了。” 冷凝霜脸上一窘。将手里的鸡蛋打得更稀,预备着新一轮的炸鸡。 “现在放进来就可以了,烧得太热会炸糊的。”燕冠群在边上指导道。 冷凝霜愣了愣。下意识将鸡块放进热油里,果然鸡肉开始噼里啪啦地冒着小油泡,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炸开了锅。 “翻一翻,多翻一翻,总炸一面一样会炸糊。”燕冠群冷眼旁观。继续说。 冷凝霜心中的疑惑更深。 这一次,在他的指导下,她终于还算顺利地炸出一盘子比较像样的炸鸡,欢喜的同时,疑虑更多,扭过头问他: “燕国的皇子还要学烹饪吗?” 燕冠群本来见她终于没再浓烟滚滚。心里很有成就感,突然听她这么问,脸色沉了沉。冷漠地回答: “十岁之前我一直住在冷宫里。” 一瞬间,冷凝霜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夜晚的风雪更大,汉国已经许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地上积了半指厚的一层。冷凝霜带双胞胎洗了个澡,刚要就寝。忽然在呼啸的北风中,隐隐听到几声犬吠。紧接着,大门被重重拍响。 云蔷刚在西厢内解衣睡下就听见敲门声,急忙重新套上衣服走出去,问: “是谁?” “云公子,是我。”邻居贾大叔的声音传来。 风雪太大,云蔷又问了一声,确定是贾大叔,方才开门。然而大门刚启开一个缝儿,四五个黑衣人便如过境的蝗虫一般,蜂拥而至,强攻进来。 云蔷大吃一惊,眼里寒光一闪,凌厉地抽出腰间长剑。与此同时,钟良也从不远处的大树上一跃而下,一把寒光灼灼的剑斜刺过来,加入战圈。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兵刃相接,叮当声不绝于耳。对方还带来四五条半人多高的大型獒犬,虽然全用铁链拴着,却极为凶悍。哈二一见有狗冲进来,还全是公的,兽性被激起来,从木屋里刺溜钻出来上前就咬。 正乱着,一声比今夜的风雪还要冰冷的娇喝骤然响起: “住手前妻的男人!哈二回去!云蔷钟良退下!” 三秒之后,狼与人全部各归各位,只不过仍满眼戒备地护卫在冷凝霜身旁。 獒犬依旧声嘶力竭地叫个不停,冷凝霜烦躁地皱皱眉,一记冰冷的眼风扫过去,院里终于安静了。 “咦,是白夫人呐,好久不见!”温润的嗓音传来,被护卫簇拥着的一名如玉公子含笑道。 冷凝霜望着燕冠群他三哥,不屑地冷笑一声: “的确好久不见了,傲慢的疑心病王子殿下!” 燕冠人的部下一听她竟敢侮辱自己的主子,全部拔剑怒目而视。 燕冠人也不恼,哈哈一笑,说:“白夫人还是这么风趣。” 冷凝霜看了眼被挤到最后、战战兢兢的贾大叔,知道燕冠人是怕他们不开门,所以才绑了个熟人来叫门,当下温声笑道: “贾大叔你回吧,我们认识,误会一场,让你受惊了。” 贾大叔担心地点点头,看了看这边看了看那边,终于还是一咬牙,逃走了。 燕冠群在屋里听见动静,忙穿好衣服开了门出来,叫了声:“三哥。” 燕冠人眸光一柔,命手下去搀扶燕冠群,接着对冷凝霜笑道: “看来舍弟受夫人照顾了,刚刚误会一场,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傲慢又无礼的人! 冷凝霜冷笑,转身,淡淡吩咐: “云蔷,送客吧。” “是。” “白夫人,”燕冠人叫住她,含笑道,“这是谢银,今日的事还请夫人保密。” 早有手下递过来一袋银子。 冷凝霜再次淡淡吩咐了句:“钟良,送客。”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关上门。 这态度让燕冠人手下的许多人都很不满。 燕冠人伤脑筋地摇摇头,叹道:“到底谁傲慢啊!” 云蔷蓦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簇着薄怒,冷冷地道: “燕公子,请。” 燕冠人没料到他居然能穿透这么多部下的防卫,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面前。这举动也让护卫们全都神经紧绷,见主子没有发话,只能全方位戒备。 燕冠人饶有兴致地将云蔷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微笑道: “姑娘功夫真不错。” 如愿看到她一张小脸微微变了颜色,才十分恶趣味地笑说: “告辞。” 一群人如退潮的海水,呼呼啦啦地走了。 云蔷冷冷地握着长剑,她的身份竟然被那个人一眼就揭穿了! 第三十一章 登基,双子生辰 永康三十三年二月初,卧病许久的晋国皇帝终于因病在蓬莱殿驾崩,享年六十五岁。 这一天的晋国长安下了一场不小的雨,狂风拍打着宫城后方碧蓝的海水,溅起两米多高的海浪。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城都裹上一片素白,全国举哀。 十日后,二月十二,新帝迅速而低调地在含元殿举行了登基大典,头戴朝冠,身披龙袍,接受百官叩拜,并下旨尊嫡母华皇后为孝纯皇太后,尊生母姝妃为孝德皇太后,封华奉仪为凤贵妃,改年号“天凝”。 由于华皇后升为孝纯皇太后之后,要迁居至皇宫东侧的寿安宫,孝德皇太后则仍继续居住在原先位于皇宫西侧的泰安宫,因而两位太后私下里也被称为“东宫太后”和“西宫太后”。 一切皆按照意料之中的正常形势发展,然最让朝臣们摸不着头脑的,是关于华奉仪的去向。 华凤当初以正妃之礼被纳为奉仪,就让许多人一头雾水。 一部分人认为,这只是先皇想要挫挫华家的锐气,等到新帝登基之后,新皇还是会照顾华家的面子,册立华凤为皇后;只有一少部分人认为,华凤自从被纳为奉仪,就已经没有成为皇后的希望了。 现在新皇登基了,华凤的确未被册立为后,然而封号却是皇后之下的“贵妃”,且“凤”这个封号是皇上亲自为凤贵妃拟定的。加上凤贵妃将要入主的长春宫,虽然比不上皇后居住的无极宫华丽,奢华度却也是后宫之中数一数二的,并且皇上还亲口下令将长春宫更名为“凤仪宫”。 凤贵妃、凤仪宫,这两个“凤”字其中仿佛蕴含了大大的文章。 皇上没有立后,后宫又只有凤贵妃一人,便是连因为没有被册立为皇后而满心气恼的华凤。在见了这个“凤”字时,心里也多了些疑惑和期待。接着,这点期待便把火气给压下去了。 立后的事在没做得太出格之前,基本算皇上的私事,皇上没有册立华凤为皇后,大臣们也只是私底下议论议论。华凤身为妃嫔,更是不好自己开口。倒是华太后过来找白兔抗议过几次,却被白兔不咸不淡地两句话弹回去,让华太后气恼了好一阵,最后又把姝太后请来劝。白兔更不理会。 长乐宫,御书房。 白兔提了一杆朱笔,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本奏折。 兰墨凉从外面跨进来。呈上来一本奏折,轻声道: “皇上,这是华雄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请罪折子。” 白兔眼眸一沉,接过来,翻开。鲜艳的红唇紧抿着。 兰墨凉和佩剑守卫在侧的慕吟凤同感觉室内的温度瞬间下降。 也难怪皇上会生气,新皇的登基大典,百官都要前来朝贺聆训,身为臣子的华雄在边关没有任何战事的情况下,居然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缺席。过后好几天了才大喇喇地上了一封不咸不淡的请罪折子,这分明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啪! 白兔将手中的折子重重一合,眸光森冷!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娃娃脸大太监小叶子挎着拂尘,一路小跑进来,弓着腰,一脸苦相地通报: “皇上。凤贵妃来了,奴才拦不住!” 一语未了。身穿绣紫玉兰茜草红色贡缎宫装的华凤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进来,盈盈行了一礼,媚眼含笑: “臣妾给皇上请安嫡杀。” 白兔不语,只是一手托腮,懒洋洋地看着她。 华凤被他瞧得不自在,娇怯怯地站起身,从宫女手里捧过汤盅,走过来温婉地笑道: “这是臣妾吩咐御膳房炖的红枣雪蛤汤,皇上近来政务繁忙,臣妾担心得不得了,皇上又不肯去臣妾的宫中看望臣妾,皇上您要多注意身子才行。” 又是娇嗔又是关怀地说着,大胆地将汤盅放在御桌上,却不退下。 白兔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会儿,问:“还有事吗?” 华凤有点小尴尬,但既然进来了,断没有灰溜溜出去的道理,嫣然一笑,一双媚眼流转着勾人的光芒,娇滴滴地道: “臣妾多日不见皇上,甚是想念,想在这里等着和皇上一齐用午膳……皇上放心,臣妾只是坐在这儿,绝不会吵到皇上的。” 最后一段话她是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的,既诚惶诚恐,又楚楚可怜,这样温柔娇怯的表情和语气足以将男人的钢铁心化为绕指柔。 “朕没空。你若这么闲,就去泰安宫陪母后吃吃饭,顺便替朕尽尽孝道。”可惜温柔攻势对白兔是没有用的,他仍托着腮,淡淡地道。 “皇上……”华凤心脏一沉,还想再说。 “跪安吧。”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许反抗的威严。 华凤咬了咬嘴唇,眼含不甘与愤恨,却又无法反抗,只能冷着一张脸屈了屈膝: “臣妾告退!” 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白兔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很不耐烦地叹道: “女人果然是种无聊的玩意儿!”顿了顿,接着说,“我家娘子除外。”他站起身,走到墙壁上一幅精美的大型挂历前。 这挂历据说是长安的商人从汉国回来,发现了有挂历这种方便又美观的好东西,就开始仿照制作,便是连晋国皇宫里也大范围使用上了。依白兔看来,这就是在盗娘子的版权。 望着挂历上在二月二十六日那一天画了一个红圈,好一会儿,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大兔二兔四岁的生辰,我恐怕是赶不上了。唉,要是他们因此恨我,一辈子都不理我了,那怎么办?” 他忽然挠着脑袋,苦恼地自语起来: “他们才三岁,我这么久没回去。他们说不定会变得不认得我了。如果娘子一生气再告诉他们我死了,他们说不定会以为他们是没有爹爹的孩子。到了那时,如果有其他的漂亮叔叔给他们买玩具和好吃的,比方说谢宛飏,他们一定会把我忘了,再也不叫我‘爹爹’了。若是跑去叫别人‘爹爹’,到了那时,我该怎么办呐?” 小叶子傻呆呆地站在大后方,悄声问慕吟凤道: “慕大人,皇上没事吧。皇上在说什么?” 慕吟凤满头黑线地低声回答:“皇上在自言自语,你不用在意,装没看见就好了。” 小叶子乖乖地应了。 就在这时。白兔忽然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了句: “也该尽快把事情处理完回去一趟了带着鬼姬闯战国全文阅读。” “皇上,若是接夫人的话,微臣代替皇上前去就可以了。” “朕去她都未必肯乖乖跟来,若只有你去,惹恼了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兰墨凉也知道这是事实,便不再言语。 慕吟凤却另有一番担心:“若是夫人来了,凤贵妃那边……”凤贵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白兔不屑地冷哼一声:“华凤那样的人,我家娘子不会喜欢。” 不被夫人喜欢的放肆者下场会很凄惨,这是兰墨凉和慕吟凤直到后来才惊悚地总结出的。 …… 二月二十六日,双胞胎的生日。 向学堂替双胞胎请了半天假。冷凝霜自己做不出丰盛的生日宴,便在聚福楼定了位子,中午先去聚福楼吃一顿好吃的午饭。下午时娘三个再一起去河边踏青玩耍。 双胞胎有些闷闷不乐,即使点的都是他们爱吃的菜,柳掌柜为了向双胞胎表示祝贺,还特地让厨子给做了两碗香喷喷的寿面。 大兔二兔本以为白兔会回来,然而今天他仍旧没有回来。过去每年生日白兔都会做许多好吃的帮他们过。甚至过去的每一天他们都能看见自己的爹爹,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将近一年没有看见朝夕相处了三年的父亲了。 坐在屏风隔出的雅座里,冷凝霜明白他们的心里想法,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给他们夹菜,笑着说今天寿星最大,下午时会先带他们去东安街,每人可以挑一件最想要的东西,娘亲会买给他。 “那我想要一面大一点的铜镜。”二兔回答说。 “你不是已经有一面了吗,被你揣在怀里的那个。”为什么一个男孩子那么喜欢镜子?! “这个没办法摆在桌子上,我想要一个能摆在桌子上面,不用拿着就能照的那种。” 冷凝霜满头黑线,翻了个白眼道:“是,知道了。”顿了顿,笑眯眯问,“大兔呢?”大兔是个认真的好孩子,一定不会像他弟弟那么不着调。 “我想要一套《七侠传》。”大兔不甚熟练地用筷子夹鹌鹑蛋,说。 冷凝霜替他夹了一枚鹌鹑蛋,问: “你那么喜欢看绿林侠客之类的书,难道你长大了想当侠客?” “当然不想。绿林好汉就算嘴里说着劫富济贫,那也是强盗;侠客再怎么威风仗义,不过就是杀人犯。” 冷凝霜嘴角抽抽,他还挺懂的! “那你长大想做什么?”她笑眯眯问。 “我想开布庄,像谢叔叔那样,想穿什么料子穿什么料子。”二兔举高手臂说。 冷凝霜眉角抽抽:“谢叔叔开布庄又不是为了那个。” “我想让天下所有人都听我的。”大兔沉静地回答。 冷凝霜闻言,心脏猛地一沉,仿佛有些惊悚。 就在这时,一个欣喜的嗓音含笑传来: “原来在这儿,可算找到你们了!” 第三十二章 心冷,她听说了 冷凝霜微怔,回过头去看时,却见谢宛飏带着抱了一捧礼盒的绿云从一楼上来,走到他们面前,唇角含笑。 “谢叔叔宠溺-至尊王妃!” “谢叔叔!”双胞胎开心地叫道。 谢宛飏笑着摸摸两只小脑袋,对他们说: “大兔二兔,生辰快乐,谢叔叔给你们带了礼物!” 说着,让绿云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分别是两套上好的笔墨纸砚,以及两份从海外淘来的小玩具,一个是会打拳的十八罗汉小小铜像,一个是一组上了发条就会踏踏走路的铜制小士兵。 把大兔二兔看得目瞪口呆,纳罕不已。 谢宛飏又拿出两套衣服和两双鞋袜,笑说: “这是婶婶让我带给你们的。她今天去参加婚礼,不得空,没法来,就让我带来了。” 二兔喜欢得抱着那条桃粉色的小袍子就不肯撒手。 冷凝霜无奈,连忙道:“大兔二兔,还不快道谢!” 双胞胎这才从惊讶稀罕中回过神来,笑嘻嘻地向谢宛飏道了谢。 谢宛飏坐在他们身边,含笑摸着他们的头。 “又让你和镜儿破费了。”冷凝霜歉意地道。 “无妨,我和她都很喜欢大兔二兔。”谢宛飏淡笑。 “你是特地从城里过来,还是路过?”冷凝霜问。 谢宛飏听她这么问,怕她想赶他走,讪讪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说道: “你一个人带他们过生日多冷清,只会让他们的心情更不好。好歹我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过来陪陪他们,他们也会开心点。对不对大兔二兔,谢叔叔陪你们过生日。开不开心?今天不管你们想要什么,谢叔叔都会买给你们哟!” 二兔嘻嘻笑道:“和娘说的一样,娘也说今天可以买平常想要的。” 谢宛飏微怔,看了冷凝霜一眼,笑道:“你娘只肯给你买一样吧,叔叔可是什么都可以买给你们哟。” 双胞胎顿时兴奋地欢呼起来。 冷凝霜无奈地说:“什么什么都可以买,别把他们宠坏了。” “他们才四岁,正是该被宠坏的时候,你别那么严苛嘛。”谢宛飏摸着大兔毛茸茸的圆脑袋,笑嘻嘻道。 二兔频频点头。对于他的说法表示赞同。 冷凝霜无语问道:“你点什么头?” 谢宛飏噗地笑了,给二兔夹了他的小胳膊够不到的菜。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冷凝霜问。 “我见你家没人,绿云去了学堂又听说他们中午时请假了。我就猜到你们肯定是过来吃饭了。” “要不要再让他们上几道菜,我请!” “不用,我吃过了。”谢宛飏见她肯关心他,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她的碟子里。“倒是你,别只顾着孩子,多吃点,你吃的太少了。” 冷凝霜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隔壁雅座内食客们的谈话吸引了她的注意。让她一时之间忘了言语。 “总之呀,晋国的新皇帝可真他妈的好命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你们想啊,从小因为身子弱。被送到南岛上疗养。结果就他疗养的这段工夫,排在他前面的六个皇子全死了,就剩他一个了。偏偏老皇上病重的时候,他的病却好了,被召回宫里。不到一年老皇帝就驾崩把皇位让给了他,全天下还有比他更好命的吗?!” “这也太巧了吧。总觉得像背后有点什么阴谋似的!” “管他什么阴谋阳谋,人家现在是皇上!不止这些,我告诉你们,那新皇帝的凤贵妃长得可好看了!当初新皇帝还是太子时,以正妃之礼纳了华三小姐为奉仪,当时那排场,整个长安城万人空巷,那十里红妆的派头!虽没看太清,但风一吹起轿帘子,那身段、那美人儿! 啧啧,不愧是长安三大美人之一,那叫一个漂亮!皇帝也漂亮,我看见了,一身大红去迎亲,春葱似的,比女人还好看!不过那晋国皇帝也怪了,这样的美人儿居然只给了个贵妃份位,应该当皇后才对呀!” “我听说,虽然晋国的皇后历代姓华,可近几年华家和皇家的关系日益恶化,晋国皇帝此举说不定是为了给华家一个警告。” “原来如此!” “我是不知道什么警告不警告的,不过那晋国还真是个出美人儿的地方,不论男女居然都水灵灵地漂亮!” …… 冷凝霜旁的话全没听清,她只听见了“凤贵妃”那三个字。一瞬间,仿佛全身的血液冷却至冰点以下,声音刺耳地凝固起来。 她的耳朵在嗡嗡作响,胸口处被一团巨大的海绵塞住,酸涩裂痛得不得了。大脑早已一片空白,似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她只觉得自己因为血液的缺失,整个人惨白无力到开始瑟瑟发抖。 手中的筷子一个没拿住,啪地掉在地上。她捂住额头,精神恍惚,仿佛灵魂已经脱壳而去,身体虚软得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似的! “娘!”双胞胎见她呼吸急促,脸色青白,吓坏了,害怕地叫道。 谢宛飏也唬了一跳,慌忙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关切地看着她,问: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夫人。”云蔷身形如鬼魅地飘到她身侧,担忧地问。 谢宛飏更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他们这三个护卫也来了,却坐在隔壁桌。 冷凝霜按住跳得飞快的心脏,努力定了定神。现在不是混乱的时候,今天是双胞胎的生日,她不能让孩子担心。 顿了一顿,她抬起身子,勉强镇定地微微一笑,对谢宛飏道: “没事,只是有些胃疼,你帮我照看下孩子,我去净手。” 说罢。转身下楼去了。 冷凝霜并没去茅房,而是走到聚福楼后院,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背靠在墙上,仰起头长长地深吸了口气,努力把紊乱的心跳平息下去。 停顿了片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那混乱的反应十分可笑。 门当户对、政治联姻这样的词她知道的还少吗,既然他是回去继承皇位的,势必就会发展到要选拔秀女、填充后宫,与官宦家的女子联姻。她干吗要在听到那个消息时那么惊讶啊?!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居然以为纵使是一国之君也应该从一而终?! 别说是皇帝,就连上辈子她一个女人,在事业的最鼎盛时期豪门惊梦3醉卧总裁怀最新章节。同样是后宫一打。 坐在那个位置上,怎么可能守得住本心。就算真的守得住本心,只怕所处的环境也不会允许。这不是在找借口,而是残酷的现实。 她忽然觉得自己傻透了,她到底在奢望什么呢。他根本不可能再回来和她继续过平凡的日子,而她自然也不可能去给他当个傻了吧唧的妃子…… 明知道事实就是这样,事实已经很清晰地摆在眼前,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闷呢,仿佛有一只手在用力狠拧着她的心脏,似要她的心脏碾碎了似的…… 有这种感觉的自己简直愚蠢透顶! 她仰起脖子。抻直了气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属于古代的、清新微凉的空气。 这一刻,她才最最清晰地意识到。之前她一直混混沌沌,不愿意往这上去想,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失婚的……弃妇…… 突然觉得有点悲哀,上辈子都是她甩男人。这一世身经百战的她居然让男人给甩了! 悲哀与凄凉感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忽然转化为火大! 她才不会像个可怜的女人一样哭成疯子,用力将胸口的涩痛感捶下去。转身,往回走。 始终守在不远处的云蔷见状,迎上来轻声道:“夫人……” 冷凝霜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语,进去了。 云蔷深深地望了一眼她的背影,迈开步子跟上去。 回去时,谢宛飏已经为她叫了一壶暖胃的姜茶,两杯喝下去之后,胃里暖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吃过饭,一行人去东安街。 谢宛飏很神勇地抱起双胞胎走在前头,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买什么,让跟在后面的冷凝霜连想兑现承诺的机会都没有。 钟良三人远远地保护在后头,望着前面其乐融融地四个人,雷电伤脑筋地挠挠后脑勺: “总觉得那画面有点融洽过头了,皇上可是让咱们好好保护夫人。” 云蔷突然冷哼一声。 雷电疑惑地问:“云蔷,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好像就在生气。” 云蔷不答,半晌,才低沉着嗓音不屑地说了句:“男人真恶心!”大步走了。 “嘿?这是什么话,你自己还不是男人?钟良,云蔷又在发什么神经?” 钟良不答,不是正经问题他向来不回答。 早春时节,清澈的河水平如宝镜,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树,美不胜收的天然景致,让人仿佛走进画中。 冷凝霜之前答应过今天会带双胞胎坐船,然而谢宛飏跟来了,他也不问她就直接做主,让绿云租了一艘极大的游船,命船家划到河中央,带着孩子钓鱼玩耍了一个下午。 冷凝霜不得不承认,男孩子和男人似乎更能玩到一起去。 孩子还小,很快就玩累了,冷凝霜抱他们在船舱里午睡,望着二兔那张和白兔极为肖似的脸,内心烦闷,让云蔷看着孩子,自己走出船舱,坐在船舷,望着远处的太阳吹风透气。 然而,谢宛飏缓步走来,坐在她面前。 第三十三章 诉情,大兔生病 冷凝霜微怔。 谢宛飏眺望远处,午后的阳光热烈地照射在碧绿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如撒下一大把金子一样,顿了顿,微笑道: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唔。”她目视远处青山,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霜儿。”他突然低声唤了句。 冷凝霜愣了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谢宛飏已经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这么叫你怪肉麻的!”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会儿,扬起的唇角慢慢收回。他用一双灿若星辰的眼深深地望着她,内里闪动着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情愫。 阳光从斜对面打在他的脸上,似为他镀上一层金光。她觉得有点晃眼,看不太清他上半脸的轮廓,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眸子异常璀璨,如两颗熠熠生辉的黑钻石般闪亮。 他似忐忑地沉默了一阵,忽然鼓足勇气,一把握住她的手! 突如其来的举动,那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忽然从巷子里冲出来打劫似的,把冷凝霜吓了一跳宠溺-至尊王妃。 “我喜欢你。”他锁视住她,满脸认真地说。 冷凝霜愣了一愣,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回答:“我知道。” 掌心蓦地一空,他的心脏也跟着空洞起来,撇开眼,沉声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只是想郑重地说出来。现在说这些是有点卑鄙,但他已经走了快一年了。我虽然不太清楚,但我查到了,当初来找他的那两个人是晋国人,一个姓慕一个姓兰,全部是晋国的士族姓氏,能被他们奉为主子…… 他摇摇头说:“我不想再知道更多。但至少这是我的感觉,我觉得即使他再回来,也不会是原来的他了。更何况,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不见一丝波澜,让他的脸色微微窘迫,低下头,顿了顿,重新鼓足勇气,望着她墨玉般的眼。认真地说: “如果你愿意,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会把大兔二兔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我是看着他们出生长大的。我一定会将他们视如己出。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即使是与他为敌。只要你愿意,我会好好照顾你,绝不放开你。也绝不会像他一样,让你感到失望。” 冷凝霜看了他一阵,忽然噗地笑了: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这话怎么像个山娃子说出来的,也忒返璞归真了! 谢宛飏觉得被她嘲笑了,有些生气地说:“你别笑。我是很认真的!” “你已经有妻子了,还有一个病怏怏的小妾,我虽然一直知道你对我有好感。但我没想到你会说出来。”冷凝霜笑道。 “我和镜儿是因为你,关系才逐渐好转,但即使好转了,我和她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更像朋友。如果你答应。我会出谢家一成股份与镜儿和离,迎娶你做正室。并再不纳妾。” 以现在谢家的产业,一成股份足以让徐镜儿成为江南省首富。 冷凝霜啼笑皆非:“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甘愿下这么大工夫?” 谢宛飏听她这么问,一贯轻浮孟浪的脸上居然难得一见地浮起两团浅淡的红晕,撇过脸去,有点说不出口却又想表达给她听: “因为你眼里看到的只是我,能把我和平常人一视同仁,不带一点算计和嫉妒地对待,没有畏惧,能毫不顾忌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可能不明白,我却知道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和你相处是一件舒服放松的事,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 他呵地笑了:“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明明拥有很强的经商能力,却掩藏在内心深处,甘愿只做一个平凡的农妇,守在一个农家小院里无欲无求,做事只是因为突发奇想的兴趣。能活得这样自由洒脱,也是我羡慕的。 我喜欢看着你,无论是生气、微笑还是面无表情,我都喜欢看。我想守护你的这份洒脱和自由,所以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让我每天看着你,我就很满足了。如果你能对我开心地笑,我会更开心。” 冷凝霜静静地听他说完,才扶额笑叹道: “真没想到,你的感情还真单纯呐!” 顿了顿,她抬起头,眸光含笑地望着他,轻声说: “我听出来你是认真的,所以我不会去否定你的感情。但你选错对象了,我虽然也有女人的虚荣心,却不会因为有男人说喜欢我而感到高兴。” 谢宛飏心脏猛地下沉,仿佛坠入无底深渊,眼眸瞬间哑了光彩。 “喜欢等于消耗,消耗等于沉重,过去的我最讨厌的就是消耗感情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这辈子喜欢上他一个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无法回报你。” 她平淡的语气让他忽然觉得心脏很痛,胸口处闷得仿佛被压上一块巨石,一瞬间他几乎不能呼吸了。他忽然激动地一把握住她的手: “我不要你回报我,我只要有你在身旁就很满足了,你可以不用回报我,只要我对你好就行了!” “你不求回报的感情太沉重,会让我觉得很累。”她淡淡说。 谢宛飏闻言,脸色彻底灰败了下来。明明仍旧是那个衣冠楚楚的佳公子,却给人一种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般难堪又狼狈的感觉。 他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捂住眉心笑出声来。明明想很爽朗地笑出来,却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的笑声凄凉悲哀得不得了。 “你真是个冷酷的女人!”他满腔沉重地摇着头,笑叹道。 他笑了一会儿,才勉强将波动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轻松地说: “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好。”她点头回答,与他一同望向远处的斜阳。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用蚊子似的声音对着前方轻声问了句: “……如果没有他。你会选择我吗?” “不会。”她干脆地回答。 一瞬间,谢宛飏的心脏冷如冰。 她身上的味道清淡温和,却让他感觉到一阵血液凝滞般的寒凉。 “骗骗我也好嘛!”良久,他尴尬地轻笑道。 “所以说你选错对象了。” “真无情!”他似嗔怨似释怀地轻笑了句,扶着栏杆,懒洋洋地把头靠在上面,却闭上眼睛。 金色的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片暗影,暗影里藏着晶莹…… 夜色如水,明月如霜。 冷凝霜歪在床上,手里摩挲着成亲时那件由他亲手绣制的大红嫁衣。这是刚才整理衣柜时找到的。过了六年,依旧鲜艳如新,红彤彤地鲜亮着。甚是好看。 那场简单而朴素的婚礼,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却总是让她常常回忆起。 听说,他曾一身鲜红地以正妃之礼去迎娶另外一个女人;听说,那个女人是长安城三大美人之一…… 就算是那样。她又想怎么样?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捂住额头,她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样混沌迷茫的自己,她忽然觉得很讨厌! 就在这时,东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叫似的嚎啕大哭声,二兔的嗓音恐惧又慌乱地响起: “娘!你快来呀!大兔他……呜呜……娘!” 冷凝霜的心里咯噔一声,被他的嚎哭吓得脸色一青。慌张地跳下床,趿着鞋一路小跑冲出房门来到东屋,眼前的情景几乎把她吓呆了! 室内一股难闻的馊味豪门惊梦3醉卧总裁怀最新章节。大兔穿着小睡衣、赤着脚站在地上,弯着身子吐了一地。衣服前襟上沾满了秽物,红得不正常的小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布满了汗水。明明胃里已经吐空了,却还是在不停地干呕。他抱着小肚子。仿佛那里很痛。 二兔急得满头大汗地站在他身旁,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咧嘴哭得更厉害。 冷凝霜被唬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拉过大兔,摸摸他的额头,竟滚烫着! 大兔呆着一双大眼睛,无神地看着她,可怜巴巴地说了句: “娘,难受!”说着又低下腰,搜肠刮肚地大吐起来。 冷凝霜被他这么叫了一声娘,心如刀绞,脸色惨白地端水给他漱口擦嘴。 云蔷听见动静急忙奔进来,见此情景也吓呆了,慌张地问: “夫人……” “快去叫雷电备马!” 云蔷机械性地点着头,转身跑出去。 冷凝霜把大兔弄脏的睡衣脱下来,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小袍子裹在他身上,抱起他,一边慌慌张张地往外走,一边声音微颤地道: “大兔别怕,娘这就带你去医馆!” 村里也有郎中,可小孩子生病,她不放心给赤脚郎中看,还是先去镇上找何郎中安全一点。 云蔷跑进来道:“夫人,雷电去备马了!” 冷凝霜一边跨出门槛,一边忙乱地吩咐: “你在家看着二兔,我带他去医馆。” 话音未落,二兔哭着在后面喊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不行!”冷凝霜厉喝道。 “我也要去!”二兔尖锐地哭叫了一声,跨过门槛时,腿太短走得太急,脚下一绊,顿时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腿都摔破了,却没有哭出声来。 云蔷于心不忍,忙去扶起他。 冷凝霜皱了皱眉:“你带他跟着。” 云蔷抱着二兔应了一声,冰冷的眼里闪过一丝欢喜。 雷电和钟良牵了三匹马候在门外,皆面色凝重。 雷电迎上前郑重道:“夫人没骑过马,小公子让奴才抱着吧。” 冷凝霜也不说话,接过缰绳,踏上马镫,熟练地跨上去,又弯下腰将大兔从傻愣愣的雷电怀里抱过来,吩咐道: “你和哈二看家。” 马鞭一甩,纵马而去。 钟良和云蔷急忙翻身上马跟上她。 雷电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顿了顿,和脚边的哈二对望了一眼。哈二仿佛叹了口气似的,转身,满心担忧地回到院子里,不痛快地趴下。 雷电则还在眉角抽抽地呆立着。 原来夫人会骑马! 夫人又一次颠覆了他对女性的认知! 第三十四章 伤寒,悲哀凄凉 冷凝霜一路纵马狂奔,前往何氏医馆。 路上,大兔在道边的树丛里连续腹泻了数次,因为上吐下泻得太难受,一贯安静的孩子竟哭得稀里哗啦的。 冷凝霜心如刀绞。 从症状看,她觉得大兔有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可才三岁的孩子却要受到这么痛苦的折磨,作为母亲,即使平常再冷静,此时的她也有些慌了手脚。 路上漆黑一片,只凭借挂在马上的灯笼以及头顶微弱的月光,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有好几次,马蹄差点陷入凹凸不平的水沟里。 她又是焦急又是慌乱,等到了何氏医馆,她整个人如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胸口发闷燥热,仿佛忘记了该如何呼吸,几乎要缺氧而死。 她手忙脚乱地抱着大兔下了马,三步并两步冲到早已经关板的何氏医馆门前,拼了命地拍门,高声道: “何郎中,何郎中,快开开门啊!何郎中!” 高声叫了好一会儿,隔着门板才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着哈欠,很不耐烦地问: “这么晚了,谁啊?” “何郎中,是我,我家大兔病了,又是吐又是泻,您帮我看看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冷凝霜的声音在严重地颤抖,在外人听来仿佛哭了似的。 好在何郎中一家与冷凝霜的关系一直不错,何郎中听说是大兔病了,忙打开大门,将一行人让了进来,身上还穿着中衣,便吩咐老伴何大娘掌灯。 冷凝霜忙把大兔抱进平常何郎中看诊的小屋,屋里有一张窄小的板床。 何郎中从老伴手里接过袍子披上。先摸了摸大兔烧得通红的脸,又掀开眼皮看了看,接着又让他伸出舌头,问他哪里不舒服。 然而大兔年纪还小,根本说不出自己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只是抱着肚子反反复复、可怜巴巴地说他肚子疼。 冷凝霜说这孩子白天还好好的,只是晚上这一会儿就上吐下泻,还发高烧。 何郎中闻言,皱了皱眉,这让她的心里顿时没了底。 何郎中将两根手指搭在大兔的脉搏上。细细地诊了一会儿,捋着胡须,沉声道: “病起急骤。又呕吐吞酸,腹痛阵作,泄下急迫,脉滑,舌苔黄腻。有可能是小儿寒霍乱。” 冷凝霜的脑子嗡地一声! 她对霍乱这个词本能地产生排斥,因为霍乱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大型传染病。不过在何郎中说大兔得的并不是会传染的寒霍乱时,她忽然想起来,不会传染的寒霍乱用现代的叫法,其实就是急慢性肠胃炎。 在现代,肠胃炎这种病是很普通的。冷凝霜自己就得过不知道多少次,她本来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然而转念间,她就觉察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多么地愚蠢。炎症在现代之所以不算严重。是因为现代有抗生素,可这种东西古代却没有! 大兔的这个病一看就是急性发作的,用疗效缓慢的中药,去治疗急性肠胃炎…… 她忽然有种天旋地转之感,身体发软。一个踉跄。吓得云蔷刚要上前扶她,冷凝霜自己勉强站稳脚跟。 “何郎中终极守护之月龙石全文阅读。”她哆嗦着嘴唇,颤抖地问,“这个病严不严重,大兔他会怎么样?他还这么小,何郎中你千万要救救他!”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话。 这一刻,她的心里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恐惧极了,这是一种她无论如何都无能为力的无助感。 “这病虽险,却顺。不过大兔年纪小,还是谨慎为妙。这样吧,我今夜先给他开一副止泻止吐的药方,先把呕吐腹泻的病症止住。 明日一早你带他去城里,我不擅长诊治这么小的孩子,城里同济堂的赵郎中却最擅长小儿科。前些年伤寒大传染的时候,他治疗过许多小孩子。虽然他不轻易看诊,可你认识同济堂的东家,去找他应该没问题。” 冷凝霜频频点头。 说话间大兔又要泻肚子,冷凝霜急急忙忙地抱他上茅房。折腾了一大顿之后,在大兔第四次上茅房时,药总算煎好了。 冷凝霜坐在床沿,小孩子最怕喝药,大兔明明病着却嫌弃药苦,皱着小眉毛就是不肯喝。冷凝霜连哄带劝加威胁,才总算是把一碗药给他灌进去。 做完这一切,冷凝霜自己都快要虚脱了。 然而中药的效果来得实在太慢,大兔接连又上吐下泻了好一会儿,直到夜半时分,才逐渐安静下来,发着低烧,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二兔亦早已抵不过疲倦的入侵,趴在云蔷怀里,眼角挂泪地睡着了。 冷凝霜望着大兔那张被呕吐和腹泻折磨得几乎已经脱相了的小脸,心中充满了浓浓的忐忑与难过。她从来不知道,孩子生病了,母亲的心里居然会这么焦虑不安。她现在非常非常的烦躁不安,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母兽。 即使大兔睡着了,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他刚刚因为难受而痛苦的嚎哭声。时间似有声地在滴答滴答地流过,她觉得自己的神智开始模糊不清,身心的疲惫让她有一种周围都很灰暗的感觉。 那种无奈又无助的感觉一时让她的内心充满怒火,觉得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她。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总之现在的她非常非常地焦躁。 何大娘见云蔷抱着熟睡的二兔很不方便,就在隔壁间给铺出来一张床,悄声让云蔷把孩子放到隔壁床上去睡。 云蔷好生将二兔安顿在床上,托钟良守护着,自己重新回到问诊的小间,望着冷凝霜坐在小板凳上,挺着僵直的背,顿了顿,走上前去。低下身子半跪下来,轻声道: “夫人,小公子生病,依奴才看,还是给公子去封信把。” 这句话让冷凝霜胸腔内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别再在我面前提起他!”她不是个会迁怒于人的人,但此刻的话语里却充满不容反抗的压迫,一字一顿,冷冷地道。 “可是……”云蔷还想说。 “云蔷,别再让我说第二遍。”她心情烦躁,语气也异常地冰冷。 “是。”云蔷无奈。只好把还没说出口的话重新咽回去。 当天色开始发亮时,冷凝霜已经坐得浑身僵硬,整个人如一根木头。没有一点知觉。 大兔的烧在破晓之前刚刚退去,不想这个时候又开始烧起来了,这让了冷凝霜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二兔还没醒,冷凝霜怕他因为颠簸或者劳累也生病,干脆让钟良带二兔回家邪王庶妃最新章节。自己用从何郎中家借来的小毯子将大兔裹紧,翻身上马朝城里奔去。 即使气温已经变暖,她也不敢让大兔再受一点风寒,紧紧地搂着,努力将马骑稳,生怕过分颠簸使他病情加重。 城门刚刚开启时。她们就到了城门口。因为出来得急忘了带零钱,银两还得留着看病,没钱交进城费。好在在檀溪村住了六年。丽州城的守城兵她全认得,那些人见大兔病了,大度地说回头再交,就放行了。 冷凝霜道了谢,急急地冲向同济堂。 同济堂还没有开门营业。她上前一阵狠拍才把大门拍开,小伙计现去家里把赵郎中从被窝里叫起来。 赵郎中虽然没有李老郎中年纪大。却也有六十来岁了,花白着胡子,腿脚不太利索地在小伙计的催促下提前来上班,满脸苦逼。 好在他是个十分敬业的郎中,为大兔诊脉时非常严肃。 真的是寒霍乱,也叫急性肠胃炎! 好在赵郎中没告诉她这是不治之症,麻利地给开了药,并建议她让孩子在医馆里住几天,免得路途奔波让孩子的病情加重。 冷凝霜欣然同意,并连连道谢,她感觉她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来没对医生这么谦卑过。 不愧是有名的郎中,一碗药喝下,大兔果然比刚刚睡得安稳了许多,冷凝霜的心才稍稍放下。 天色逐渐大亮,医馆楼下的摊贩也逐渐多了起来。云蔷自己做主去楼下买了早餐,然而冷凝霜却什么也吃不下。 还不到中午,突然,身后的房门被猛地推开,徐镜儿慌慌张张地闯进来问: “大兔怎么样了?” 冷凝霜吓了一跳,忙站起来。徐镜儿紧接着“鸠占鹊巢“坐在她的位置上,心疼地摸着大兔蜡黄的脸蛋。 冷凝霜惊讶地问随后跟进来的谢宛飏:“你们怎么知道?” “伙计来告诉我的。”谢宛飏轻描淡写地回答,安慰道,“别担心,我问过赵郎中了,他说这病虽险,却可以治,只要他说可以,就没问题。” 冷凝霜点点头。 徐镜儿坐在她的座位上,她只好出去站在露天走廊上透气。 不久,谢宛飏步过来,递给她一个小纸包,劝说: “没胃口吃东西就吃些点心把,别大兔痊愈了,你却生病了。” 他将点心袋子硬塞进她手里,顿了顿,轻声道了句:“放心,有我在。” 冷凝霜微怔,抬头望向他。 他没有任何企图地对她说出这句话,让她躁郁冰冷的心突然变得平静温暖起来。 他啊,真是个好人呢! 中药疗效很慢,七天之后,大兔的病症才逐渐痊愈。 然而因为连日来的疲惫不安外加体力透支,大兔痊愈了,冷凝霜却染了风寒病倒了。 发着高烧缠绵病榻之际,大兔二兔以为她要死了,曾守在她的床前哇哇大哭,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凄凉。 而这凄凉感,却又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悲! 第三十五章 真相,晋国来客 永康三十三年三月末,晋国皇帝突然在早朝上宣布,说前夜先皇托梦,告诉他不久之后,晋国将会有一场影响整个国家的巨大灾难,若想化解这场灾难,必须要皇上亲自前往宝积寺,吃斋念佛三个月,方能化解韩娱之终极幻想全文阅读。 皇上心系万民,闻听后决定立刻前往宝积寺闭关三个月,化解灾难,以解晋国百姓之优。 满朝文武听闻,皆议论纷纷,但也只能跪下来山呼称颂不绝,奉承皇上心系万民,真乃千古明君之类的。 毕竟谁敢质问皇上,先皇是不是真给他托梦了。更没有人敢阻拦他去宝积寺祈福,谁敢阻拦,那不就等于想眼看着晋国发生灾难,是何居心? 只怕一开口阻止,就会成为晋国上下的全民公敌。 凤仪宫。 华凤正坐在软榻上兴致勃勃地修剪着一盆春海棠,大宫女宝笙躬身走进来,轻轻唤了声:“娘娘。” 华凤的手停了停,扫了周围一眼,沉声道: “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们齐声应了,屈了屈膝退出去,带上门。 宝笙几步上前,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轻声道: “娘娘,奴婢打听到了,皇上之所以要去宝积寺祈福,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先皇托梦,而是皇上想去汉国接、接在汉国时娶的那个夫人和两个小皇子……” 她咬着牙,战战兢兢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承接娘娘的怒气,可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她心中狐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只见华凤面色苍白铁青,神情狰狞。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紧接着一把剪子狠狠地掷了过来! 宝笙下意识脑袋一歪,躲开剪刀的攻击,唬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下来,战战兢兢地朝上磕头道: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华凤把眼直瞪瞪地瞅了她能有两三句话的工夫,咬紧了牙,厉声问: “你不是说那母子三人已经被华盛处理了,当时皇上还很伤心吗?” “也许从一开始。那母子三人就是皇上放给娘娘的烟雾。消息是从长乐宫里传出来的,说皇上原来的夫人压根就没和皇上来长安,跟孩子三个人仍旧住在汉国。小叶子公公还曾和宫女们玩笑时说。皇上之所以空出皇后的位置,就是为了给那位夫人。” 华凤气得脸像走马灯似的,青紫交错、色彩斑斓,走上前一把揪起宝笙的头发,一巴掌狠狠地扇过去。大声喝骂道: “贱婢,她是你哪一门子的夫人!” 宝笙亦唬得小脸色彩斑斓,挂着眼泪连连请罪道: “奴婢该死!娘娘息怒!奴婢该死!” 华凤气愤难平,拎着她的头发看她可怜巴巴地告饶了好一会儿,火气才微微压了下去,气冲冲地转身坐回软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凛声问: “皇上去宝积寺祈福,是为了要前往汉国接那个女人。你打听得可真?” “是。长乐宫的珠儿和小叶子公公最要好,她说是听小叶子公公亲口说的。” 华凤闻言,雪白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鲜艳的红唇抿着,双眼直勾勾地瞪了桌上的那盆春海棠好一会儿。 这花据内务府的太监说。是皇上吩咐他们送来的,当时她的心里还很高兴…… 被人当傻子耍还高兴的她简直就是个白痴青云门徒! 用力将花盆推到地上。啪地一声,上好的青花瓷盆摔得粉碎。 宝笙的心突突乱跳,头压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喘。 白兔正在御书房里批奏折,小叶子悄无声息地进来,通报道: “启禀皇上,凤贵妃在门外说有要事想要求见皇上。” 白兔这次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反而饶有兴致地让人进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华凤换了一身水绿色曳地绵绸宫装,眉眼含笑地走进来。 白兔一边阅读手中的折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有事吗?” 被他这样轻视,华凤气恼地抿了抿嘴唇。之前她可以骗自己说他如此只是因为刚刚登基,日常事务繁忙,连姑妈也告诫她,女人一定要贤惠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可现在再看见他如此待她,她无法再骗自己,她只会觉得这是他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一心只想着那个女人的表现! 满心的气恼,却不敢表露出来,缓步上前为香炉里添了一把香料,她微笑道: “皇上,三日后的宝积寺之行,臣妾是否能与皇上一同前往?” “朕是去为国祈福,你一个女人,跟去做什么?”白兔懒洋洋地反问。 “其实臣妾昨夜梦见过世的祖父,祖父训导臣妾说,皇上为了晋国要去宝积寺吃斋祈福,臣妾身为贵妃,理当跟随皇上,也为晋国尽一份力。所以臣妾想随皇上一同到宝积寺吃斋祈福,只要一间小小的静室让臣妾专心礼佛就好,臣妾绝不会去打扰皇上的。” 白兔似笑非笑地长眉一挑:“你祖父过世了许多年还不忘让你为晋国出力,真不愧是国之重臣呐!” “皇上过赞了,不过臣妾的祖父的确一心为国,忠心耿耿,至死不休。” 白兔笑了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岂有不允之理,让你跟着便是了。” 华凤大喜,屈膝跪下来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她低着头所以没看见,立在一旁的小叶子却结结实实地瞅见了皇上唇角勾起的那抹满含算计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 五月初,随着气温渐热,早晚温差也逐渐拉大。 冷凝霜最近总也睡不好,上辈子失眠症常犯,这辈子开始之后一直没有再犯,本以为已经痊愈了,没想到自从大兔生病的事之后。她的风寒是痊愈了,失眠症却又找上了她。 失眠是最耗心血的病症,整晚整晚地睡不着,那心窝里就像存了一把火,滚热得烦躁。脑海里总是想一些有的没的,可猛然抽出来想要重新理一遍自己刚刚的思考轨迹时,却又压根忘了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久而久之,这样与日俱增的燥闷会让她突然怀疑,莫非她青春期刚过,更年期就找上门来了? 又是一夜孤枕难眠。 天才破晓。她便烦躁地起身,套上衣服来到院子。幸而清晨的空气很凉爽,夹带着轻微的南风。吹进她的心怀,让她舒坦了许多。 墙角的那株桃树今年已经开花了,很意外,冷凝霜本以为它这辈子都不会开花,可是就在今年四月。这棵树竟然稀疏地陆续绽放出了花朵重生之遍地黄金最新章节。 那一簇簇粉红色的花朵,喜气洋洋地挺立在红润的枝条上,远远望去,就像是天空中的一片彩霞。 一根顽皮的枝条顺着围墙,伸出院外,纯洁无暇。热情奔放,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的美丽。远远地望去,如雾。如尘,飘逸,潇洒,为这座朴素无华的小院平添了不少姿色。 “等到明年春天开花时,娘子。到时候我们一家一起在院子里赏花吧。”他明明这样对她说过,曾经。 一阵风吹过。把树头上的桃花吹下来一大半,落得满身满头满地皆是花瓣。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 冷凝霜的胸腔里忽然涌起一股火! 那个魂淡! 猛地抓过立在墙角的大扫帚,开始哗啦哗啦地在桃树下猛扫。可惜扫来扫去,非但没有把花瓣全部清扫干净,反而树上的桃瓣随着风越落越多。 她越发火冒三丈,发狠冲到桃树下使劲去摇那根树干,势要把上面的花瓣全摇下来。那姿态、那风范,简直堪比“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恐怖之极地狰狞着,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快意的微笑,像个变态! “夫、夫人……”云蔷惊吓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冷凝霜回过神,终于松开树干,因为她忽然觉得和一棵树较劲的自己像个精神病患者! 转过身子,随手将扫帚扔给云蔷,淡淡吩咐:“你把这些花瓣全扫了,我去煮饭。”说罢,扭身进了厨房。 云蔷一头雾水。 到了早饭时间,冷凝霜进屋把还在睡觉的双胞胎拎起来,催促他们穿衣服洗脸。 因为早饭喝粥,双胞胎不喜欢,一阵呀声叹气。 冷凝霜严肃地教育:“我告诉你们,粥可是国粹,这里面蕴含着上下五千年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与深厚的养生哲学,你们给我怀着感激之心,好好地吃下去。” “上次吃烤红薯你也这么说的。” “吃菜包子时也是。” “汉国到底哪来这么多国粹?!” “娘,五千年是多久?” 冷凝霜眉角抽抽:“五千年就是五千年。你们快点吃饭,再不吃上学就来不及了。若你们今晚再胡闹不睡觉,第二天早上起不来,我就一天三顿饭给你们喝粥。” 双胞胎垮着小脸,皱眉把一碗粥喝完了,背上小书袋手拉手去学堂。 冷凝霜将他们送到门口,老妈子似的嘱咐完了,才望着他们出门。 小院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她和两个孩子,家里也没太多家务,冷凝霜收拾了一会儿觉得不耐烦,就拿上弓箭到房屋后头自己立在空地上的一个箭靶前,练习射箭。 这一练不知不觉就快到中午了,她还得回家做好午饭等孩子回来。 收拾好东西往回走,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远远地看见门口停着一大队人马。十来个壮汉簇拥着一辆极为华丽的油壁香车,这些人虽身穿便衣,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的身上具备着军人那种凌冽冷硬之气,虽不是杀气逼人,却也离老远就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第三十六章 赐死,小三登门 这么大队人马一看就是从很远的地方风尘仆仆赶来的,能带着这么多人在自己门前逗留的,莫非是…… 她心头一跳,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车帘晃动,一名粉衣丫鬟先下车,扶下来一个沉鱼落雁般绝色容颜的美丽女子。 但见她佩戴了一套素净的钻石珍珠头面,身着月白上衣,水粉绫裙,青缎披风,眉弯柳叶,眼含秋波,鼻腻鹅脂,唇绽红樱,像一朵迎风悄然开放的白百合般,纯洁淡雅。 她挂着笑脸迎上来一个万福,张口便叫: “妹妹给姐姐请安!妹妹在长安一直仰慕姐姐美名已久,今日有幸相会,妹妹这心里欢喜得紧!” 冷凝霜自她从车上下来,心里就大致猜出了她是谁,又听她的自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似失望非失望,似焦躁又非焦躁。 她望着华凤那纯洁小鹿般害羞腼腆的模样,皱了皱眉,淡淡开口道: “姑娘认错人了,我不认得你,也没有妹妹。你带着这么多人突然堵在我家门口,这叫做扰民,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还请你快点离开。” 说罢,走到大门前,打开锁头,拉开门扇就要进去。 华凤眼里寒光一闪,唇角带笑地道: “姐姐的确不认得妹妹,但妹妹的夫君姐姐必然认得。” 她缓步走上来,凑近冷凝霜身侧,用同情的语气轻飘飘地笑道: “刚刚姐姐看见妹妹下来时,脸上的表情似乎很失望,想必姐姐您现在很想念夫君吧?” 冷凝霜心脏一沉,她的表情居然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给看透了…… 她现在竟然变得这么没用了吗? “妹妹不远千里从长安来到这里,其实是有要事想要告诉姐姐。姐姐又何必对我如此防备呢。我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见姐姐,姐姐也不说请我进去坐一坐,姐姐的待客之道真是让妹妹觉得很丢脸呢。”她用娇嗔的语气笑着讽刺。 冷凝霜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不过我已经过了在口舌上逞威风的幼稚年纪,所以你今天也少费些无聊的口舌吧。既然你想进去坐坐,那就请吧。”说罢,打开门,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句“幼稚”将华凤气了个倒仰,但谁的优雅表情先破功谁就先输了,她堂堂长安城三大美人之一。论仪态又怎么会输给一个粗鄙的乡野村妇! 努力把火气压下去,她优雅一笑,高傲地昂着头颅。进去了。 冷凝霜在门口低声吩咐让云蔷通知钟良,中午时叫双胞胎去贾大娘家吃午饭,不必回家来。云蔷应下,吩咐雷电去传信。 院子的左右两边笔挺地站立着十来个人,冷凝霜连眼尾都没扫一下。呆板着一张脸进入厅堂,却发现华凤正嫌弃地皱着眉,坐在首位上。宝笙及四个黑衣男子肃穆地侍立在堂屋各处。 冷凝霜莞尔一笑,直截了当地道: “姑娘你好没礼貌,这里是我家,我是主你是客。你却越了身份,坐在主人的位子上。难道小时候你娘没教过你,去别人家里做客要懂礼貌。不然会惹主人讨厌吗?” 华凤脸色一青网游之零纪元最新章节。 宝笙立刻站出来厉声喝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数落起我们娘娘来了!” 冷凝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对着华凤笑吟吟道: “难怪丫鬟也会跟着这么没规矩。姑娘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是主子。主子说话,区区一个丫鬟也敢插嘴。姑娘你在自己的丫鬟面前好没威严呐。” 华凤心里一团火球在不停歇地翻滚,脸色刷白,修长的手也紧握成拳,眼睛直瞪瞪地瞅着冷凝霜,忽然凌厉喝道: “宝笙,掌嘴!” 宝笙扑通一声跪下来,一边自己掌嘴,一边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华凤微笑道:“是妹妹教导无方,姐姐别往心里去。” 某些人来找茬时就是爱装,仿佛装得越高贵、越高尚就越能显出她的格调,越能为她的最终胜利增光添彩似的。 冷凝霜心里很烦躁,一双漆黑的眼却淡漠地望着她,说: “我不会和丫鬟计较,也不会和小孩子计较。不过乖孩子都应该懂得主次有别,不要鸠占鹊巢的道理。这个道理你懂吗,小姑娘?” 小姑娘? 她话里的这句“小姑娘”非但没有让人觉得这是在自贬,是那种“人老珠黄”比不上“年轻貌美”的含义,反而有着一种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犯的神圣感和包容力,似在宽容她,却又似在谴责教导她,这种被俯视的心理感受让华凤感觉分外狼狈! 这个女人!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得像抹了一层石灰,差点就挂不下去了。 好在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紧赶慢赶终于赶在皇上到来之前抵达这里,如果还没达成目的就和她闹僵,她所计划的一切不仅会功亏一篑,将来也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僵硬着笑脸站起来,勉强让那笑容更深些:“是妹妹失礼了,姐姐勿怪。”说罢,重新坐到客位上。 云蔷吩咐完雷电,跟进来,冷凝霜朝她一歪头,这丫头相当有眼力见地上来,拿了帕子将华凤坐过的椅子擦了一遍。 这举动让华凤瞬间一腔热血直冲上脑门,差点被气出脑溢血! 冷凝霜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对着华凤浅笑道: “姑娘勿怪,人总是会有一个或两个怪癖。” 她都这么说了,华凤也只能强压下火气,讪笑了笑。 室内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冷凝霜托着腮,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也不问她的来意,也不看她。 华凤认为这是一场耐力比赛,不愿意先沉不住气先输掉,然而…… 就算她再不想承认,她的身份的确是个妾,而眼前这位是正妻。 没见过世面的正妻和名门望族的富妾相见,就算这个正妻没有被她的排场吓得战战兢兢、伤心欲绝,至少也应该表现出一些丈夫纳妾后的震惊或愤怒吧,可是眼前的这张脸…… 她竟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全才高手闯都市全文阅读!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冷凝霜对这个找上门来的小妾其实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她只是觉得心比从前冷了许多,但她的心一直都是冷的,或者也可以说自白兔离开后,她的心就已经开始逐渐冷却了。所以当这个女人上门之后,她竟出奇地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有的只是冰冷与疲倦。 两刻钟后,华凤终究还是没熬住,很不甘心地先开口,笑问: “听说姐姐有两个儿子,孩子不在吗?” “去学堂了。”冷凝霜心不在焉地回答。 华凤点点头,顿了顿,沉声说道: “因为时间紧迫,妹妹就开门见山了。今日看见姐姐,果然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儿,也难怪那么清冷的爷心里也会有一丝丝不舍。但皇家的规矩,爷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姐姐千万不要怨怪爷。 姐姐曾是爷的女人,可是以爷现在的身份,是不能纳姐姐这样身份的人进入后宫的。但姐姐已经是爷的人了,又不能随意离开,所以爷在太后的逼迫下已经下了口谕,由妹妹前来,代赐姐姐一条白绫。 至于两个孩子,爷命妹妹带大的回去,小的会送去陪伴姐姐,让你们母子二人在黄泉路上能有个伴。” 云蔷惊恐地倒吸了一口气。 华凤见她深信不疑,心里得意,脸上却悲戚又同情地说: “姐姐也别怪爷心狠,姐姐不知道,晋国皇室里有一条规矩,凡是双生子,必须按规矩留一杀一,这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如果不杀掉一个,晋国的皇室就将会被那对不祥的双生子诅咒,发生很可怕的灾难,甚至会江山易主,祸及苍生。” 冷凝霜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眉一挑:“真的?” 华凤点点头:“这是内宫里都知道的秘密。” “那双生女呢?”冷凝霜饶有兴致地问。 “双生女大吉。” “龙凤胎呢?” “龙凤胎不吉也不祸。”华凤回答完,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明明是来宣布死刑的,为什么她还能这么淡定地问她问题? 看了宝笙一眼,宝笙立刻从墙角的侍卫手里接过一只托盘递上去,托盘里赫然放了一条被折叠好的白色长绫! 云蔷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冷凝霜只是淡淡瞄了一眼那条白绫,又看了一眼华凤,含笑平声道: “别说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不知道你是不是骗子。就算你不是骗子,也有可能是假传圣旨。就算不是假传圣旨,姑娘,你要搞清楚,我是入了汉国国籍,汉国人凭什么要去遵从晋国皇帝的圣旨,你们皇帝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华凤心中的怒气早已忍到极限了,见她胆敢口出放肆之言,敬酒不吃吃罚酒,狰狞的面孔瞬间展露,柳眉倒竖,冷冷一笑: “既然姐姐不肯遵旨,那妹妹就不客气了,来人!“ 随着她的一声厉喝,四名黑衣人就要上前制住冷凝霜。与此同时,宝笙拿起托盘上的白绫,展开来,目露凶光地上前。 云蔷见状,嚓地抽出腰间长剑,护卫在冷凝霜面前! 剑拔弩张! 第三十七章 反转,谁不好惹 华凤犹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冷笑道: “姐姐,妹妹劝您还是乖乖遵照皇上的旨意自尽吧。姐姐也别怪妹妹心狠,姐姐若不遵旨,妹妹回去可就没法向皇上、太后交代了。我也是个仁慈之人,姐姐的两个孩子还小,小孩子没有罪。今天若你肯自己动手呢,我答应你,大的带回宫之后我会视如己出。小的虽然不能回宫,但我也会找个好人家收养,不让他平白丢了性命。 可姐姐你若是让妹妹无法交差,哼,那就别怪妹妹心狠了,逼你自尽和帮你自尽结果是一样的。到时候我这心里不痛快,小的自是不会留,就是那大的,这么远的路,生病、受伤、走失,那也是常事,对吧?” 她望着冷凝霜莞尔一笑。 今日来,她本打算控制住自己的嫉妒,装出一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模样,让这个女人信服,令她自行了断,也省了自己往后的麻烦。哪知这个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说不行,那就只有用孩子来威胁了。 她手头有将近二十个人,全是从军营里出来,若是动起手来,相信这个女人心里也知道胜利会站在谁那边! 冷凝霜眼眸眯了眯,平静无澜地望了她一会儿,淡淡问: “我凭什么相信你是奉命而来,事实上,你到底是谁我根本不知道。” 她的表情在华凤看来就像是强作镇定,华凤微微一笑: “既然姐姐不相信,妹妹这里有太后娘娘的手谕、皇上的信物,以及妹妹的金册。如果没有皇上和太后的旨意,妹妹又怎么可能会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了为难姐姐呢?” 宝笙将一封明黄色封儿的密函、一条明黄色绣蟠龙的手帕,以及一本金灿灿的册子递过来。这样的颜色和花纹在民间是禁忌。即使想找也找不到。毋庸置疑,这些都是从宫里出来的。 冷凝霜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幽幽道: “就算你是奉命,我又凭什么相信我自尽,你会善待我儿子?” 华凤郑重其事地举起手发誓道:“我华凤对天发誓,姐姐死后,我一定会善待姐姐的孩子,如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古人对上天很敬畏,一般都很相信不履行誓言一定会遭到报应。 不得不说。这个华凤为了整死她可下了血本。也不得不说,这个姑娘,胆大够狠! 沉默了一会儿。冷凝霜忧伤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夫人!”云蔷惊吓地低呼了一声。 “不过……我还有一句话想悄悄问你,若明白了这件事,我就死而无憾了。”冷凝霜满眼惆怅地轻轻说。 华凤大喜,虽然表情绷得紧紧的。眼眸里却很明显地漫上来一抹快意。她抿了抿唇,低声问: “姐姐想问什么,妹妹定会知无不言。” 冷凝霜站起来,垂着眼帘,缓缓地走到她面前,低下身子。嘴唇凑到华凤耳边,轻轻地问: “我想问,纳你为妾的那位夫君没有告诉你。有些人骗不得也惹不得吗?” 华凤心脏一凛,第六感所预知的危险让她全身的毛孔瞬间张开,惊讶地望向她! 然而下一秒,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白皙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神巢。快如闪电地掐住她小鹿似细长的脖颈,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宝笙和四名黑衣人皆大吃一惊! 宝笙捂住嘴一声惊呼。四个黑衣人拔剑就要上前,云蔷立刻挡在冷凝霜面前! 华凤被钳制住,第一反应自然是拼命挣扎。 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冷凝霜这个空手道黑带外加自由搏击狂热者的对手,三下两下便被缚住了双手。 冷凝霜从背后环住她,一手死死地制住她的手腕,一只手重重地掐在那雪白的脖颈上。细腻滑嫩的肌肤,已经被那有力的五指掐出了淤痕。 华凤从小被捧凤凰蛋似的捧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挣扎不开又怕又痛,明明冷凝霜没怎么用力,她却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华凤带来的人压根没想到,一个快要被处死的小妇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量,还拥有这么凌厉狠辣的手段。此刻除了懊悔自己的疏忽,也只能释放出强大的威压,逼迫对方在胆战心惊之时露出破绽,好让他们伺机营救。 然而铁血军人散发出来的嗜血肃杀,对冷凝霜来说是没有用的。从军营里出来的保镖过去她有两打,这就能让她心生恐惧,怎么可能! “小美人儿,叫你的人可不要轻举妄动哦,若是因为他们乱来让你出现了什么闪失,那可就不妙了。“冷凝霜在华凤的耳边慢条斯理地轻笑道,抬起头,锐利的眼警告地扫视了满脸戒备的黑衣人。 那四个人被这样锋锐的眼神扫过,全都下意识退后一步。 有如幽兰的热气喷涌在华凤的耳廓上,她离她如此之近,无论是她含着诡谲笑意的嗓音、还是她有力的手,都让华凤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浑身剧烈一颤,她瞠大双眸,哆嗦着声音质问: “你想做什么?我可是皇上的贵妃,太后的亲侄女,你若敢对我乱来,皇上和太后是不会放过你的!” 冷凝霜不屑地冷笑一声: “贵妃?这里是汉国,不是晋国,晋国的贵妃理应该住在皇宫里,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汉国民间,说出去谁信呐。只要我在这里杀了你,那就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晋国说贵妃死在汉国,汉国却不肯承认,到时候战争就会一触即发。 听说你们华家是武将世家,你说到头来,是废柴晋国在你们华家的带领下踏平汉国,还是汉国趁机把你们全灭了?啊呀,那样的话。姑娘你岂不就是挑起战乱的罪魁祸首?真不愧是红颜祸水呐!” 华凤身为名门千金,还是有点见识的,听了她的话,心里自然意识到她说的有些道理,不由得浑身一凛,又惊又怕。 她这趟肯亲自来的最大目的,是她想亲眼看着这个深藏在皇上心底的女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她想体会那种快意的感觉,那种就算你是正室、就算你是皇上心里的女人,最终也要被我处决掉的快意感觉。 可她现在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亲自来了。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是皇上的女人。你怎么能说出想让汉国灭了晋国这种话呢?你放开我!否则若这话传出去,皇上定会让你不得好死!”她被钳制在她的怀里,努力用余光往后瞪着她。厉声道。 冷凝霜呵呵一笑:“姑娘你放心,汉国和晋国谁灭了谁我根本不关心,对那种被逼纳妾的无能男人我更加不会在意。所以对你这样花朵似的美人儿,我会很仁慈的。只是想请你陪姐姐说说话而已,别那么紧张。” 她慢吞吞地扫了一眼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宝笙魔魂仙尊全文阅读。浅笑道: “宝笙,带上这四个人和外边那十来个,别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宝笙战战兢兢,浑身怕得发抖,可是她哪敢扔下主子自己逃啊,如果她逃了。那回头岂不要死无葬身之地! 冷凝霜微微一笑,五根手指突然屈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嚓地在华凤的左脸颊上狠狠地划下五条血痕! 华凤哇呀一声惨叫,不只是因为疼痛,女人最注重容貌,尤其是宫里的女人,现在被划出血印。那不就等于是被毁容了吗!哪个男人会再喜欢一个被毁容了的女人!她又是气又是怕,都快哭出来了! 冷凝霜轻轻一笑。嘴唇近得几乎贴上华凤的耳廓,热气如兰: “美人儿,再不让他们滚我就用匕首了,到了那时,你会变成丑人儿的。” 华凤气急败坏,泪眼汪汪地大吼了声:“都给我滚!” 宝笙吓得浑身一颤,却又被吼得如蒙大赦,立马带上屋子里的黑衣人齐齐撤退。 冷凝霜在后面慢条斯理地轻笑道:“宝笙,身为大丫鬟,你主子的命可握在你的手里。若我再发现你们这些人接近我方圆五百里之内,我就砍你家主子的手指头。接近一次砍一根,到时候她若变成残疾美人儿,那就是你的过错。” 宝笙满头冷汗,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血腥暴力的疯子般恐怖,哆哆嗦嗦地点着脑袋,居然还应了一声“是”,比飓风还快地飞奔走了。 等院子里的人哗啦啦地全退出去,雷电这时才能畅通无阻地冲进来,刚才他被一大群人拦住了。 “夫人。”他匆匆跑来,担心地唤了声。 冷凝霜没理会,直接一记手刀,把心脏乱跳的华凤给劈晕了,对云蔷说: “去把杂物间里的铁索和锁头拿来两个。” 云蔷去了又来,冷凝霜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华凤往地上一扔,用铁索将她的手脚全部捆住,再拿锁头锁住,塞住嘴随手扔进床底下,走到院里,漫不经心地把锁头的钥匙投进井里。 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让雷电和云蔷看得全部眉角抽抽。 云蔷走上前来,怕她胡思乱想,轻声劝道: “夫人,她说的一定不是事实,皇上不可能会下旨杀您的,一定是她在撒谎。” 冷凝霜站在井边,苍茫的井里清晰地映着天空的倒影,只是井里的天空并不蔚蓝,如被蒙上一层灰暗的薄雾。 她猛然转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雷厉风行地说: “我要带孩子去旅行,你们三个若想跟着,我也不反对。雷电,你去替我买点东西,顺便叫钟良带孩子回来,另外看看那群人到底有没有走远,若是仍在五百里之内,替我把刀磨得钝点。云蔷,看着床底下,别让那个女人爬出来。” 雷电听说她要把刀磨钝,突然打个冷战。 ps: 系统抽了,那堪清秋童鞋的留言就在这里回吧,大杀八方,这就杀了,以后会杀得更狠,请期待!紫夜风吟童鞋,别着急,一定要淡定!还有加勒比海盗78的留言给了红楼很大的鼓励,所以再说一次,非常感谢!总之,感谢所有一直看到现在的童鞋们,你们的支持是我继续下去的动力,请一定要继续支持红楼,红楼会更加努力! 第三十八章 失策,脱离保护 冷凝霜要去华国旅行。 从丽州一路往北,先走水路十天到达襄州,之后既可以继续乘船,又可以从陆路走,大概一个月就能抵达京城。过了京城再往北,两个月后便能到达汉国和燕国的边境。 既然是旅行,钱财不能带太多。若家产全带,一旦被山贼打劫,她和儿子下半生就成穷光蛋了。所以她并不打算卖屋卖房,反正光凭这些年手头的积蓄,已经足够她把其他三国都走一圈再回来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她没打算,反正孩子还小又不用考状元,她会一边教导他们学习,一边让他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既然是旅行,行李不能带太多,只要一些必需品。 今天晚上,冷凝霜命雷电和钟良在隔壁房间哄双胞胎睡觉,云蔷则跟她在卧室里看着床底下的华凤。 华凤已经醒过来一次,被冷凝霜再次一包麻药糊上去给迷晕了。 云蔷望着冷凝霜不紧不慢地将需要带的衣物折叠好,规规矩矩地装进藤编的小箱子里,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夫人,真的要走吗?” “你若不想走,回去也可以。”冷凝霜头也没抬地淡淡说。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觉得皇上……” “呐,云蔷,谁才是你的主子?”她打断她问。 “皇上吩咐奴才一定要保护好夫人、夫人的命令就是皇上的命令,所以夫人是奴才的主子。” “唔。”冷凝霜轻飘飘地点点头,微笑道,“所以,你明白命令和服从的含义吗?” 云蔷愣了一愣,忽然站起来单膝跪下,沉声道: “是奴才僭越了。夫人恕罪!” 冷凝霜轻笑了笑,回过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慢慢探下身子,托起她的下巴,微笑道: “你是个聪明姑娘,可姑娘家太死板,就不可爱了。” 云蔷还在为她手心的温度一阵恍惚,片刻之后猛然清醒过来,眼眸剧烈一缩。震惊地望着她。 冷凝霜已经回身继续收拾行李,云蔷结结巴巴地问: “夫、夫人,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 “您什么时候知道奴才是女人的?” “初次见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只让你一个住进来?”冷凝霜含笑反问。 云蔷震惊万分。即使到现在,和她一起长大的雷电、钟良都不知道她是女人,夫人竟在初次见面时就看出来了,怎么会幻想冒险传全文阅读! “起来吧,我又没生气到需要你一直跪着。”冷凝霜合上小箱子。用扣子扣好,淡淡说。坐回灯前,提笔开始写信。 就在这时,一股风从窗外送进来,带来一丝桃花香。这丝桃花的香气并不像前些日子院里桃树所散发的味道,而是一股更熟悉的、更温暖的、更香甜的味道。这味道闯入她的心怀。居然让她的心脏如突然掉落柠檬汁里一般,酸涩凄苦。 一瞬间,这股强烈的熟悉感竟让她心底涌出一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戚感。她皱紧了眉。停顿两秒,忽然噌地跳起来,冲出房间,推开大门来到院里。 然而平静的小院里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冷凝霜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呆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扶住额头。低低地苦笑起来。 她在嘲笑自己,她到底在干什么,她又是在期待什么!就算他真的来了,又能改变什么,他会放弃当皇帝继续和她做个平凡农夫吗?! 那是不可能的!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愚蠢透了! “夫人……”吓了一跳的云蔷跟着跑出来,望着她削瘦的背影。 这一刻,她能从她的背上体会到一阵强烈且浓郁的凄凉感,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冷凝霜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言语,转身进入室内,重新关上门。 晚风拂过早已凋谢的桃树,银色的月光洒下一片孤寂的暗影…… 天刚破晓。 前一天让雷电去镇上讲好的马车已经停在家门口,雷电把两只藤编行李箱放进马车里,又将双胞胎抱上马车安顿好。 屋里已经备下一只藤编的大箱子,足可以装下一个人蜷缩在里边。 冷凝霜递给钟良四封信,一封给姚仙仙,一封给钱满贯,只说自己要去旅行,请她们帮忙照顾铺子,顺便替她通知熟人们一声。剩下两封分别写给谢宛飏和徐镜儿,除了上述内容,还请徐镜儿帮忙派个人来帮她照顾屋子,随信附上钥匙,反正谢家的仆人有的是。 “我会在东码头等你半刻钟,若规定时间回不来,你就自己回晋国去吧。”她淡淡吩咐道。 钟良的冰山脸不着痕迹地抽了抽,接过信,一言不发地抱了抱拳,出去了。 冷凝霜把华凤从床底下拖出来。 华凤已经醒了,可惜手脚被缚住,嘴被塞住,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用威胁的眼神,大声地“唔唔”着。 冷凝霜刚把她嘴里的破布取出来,华凤就狠瞪着眼珠,张口大吼道: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这么对待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再不放开我,到时候,太后娘娘和皇上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冷凝霜嘴角微垂,一巴掌扇过去,通红的五指印立显! 华凤被打得脑袋嗡地一声,几乎被打出泪花! 冷凝霜粗鲁地捏起她的下巴,轻飘飘一笑: “我啊,最讨厌不识时务的人了。你若是不乖,小心我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汉国的地界哦。” 华凤望着她浅淡的笑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窜上来,惊恐地瞪着她修元风云最新章节。 云蔷递来一碗已经彻底凉透的米汤,冷凝霜接过来,撬开华凤的嘴一边往里灌,一边似笑非笑地道: “乖乖地喝下去。若是不乖,以后三天没得吃,美人儿会饿成木乃伊的。知道木乃伊是什么吗,就是掏空内脏用纱布裹起来的干尸。你喜欢干尸吗?” 华凤听着她笑得毛骨悚然的声音,心里怕极了,被一碗粥连呛了好几下,每次冷凝霜都能准确地将她的脸推到一边,免得喷到自己身上。 一碗粥喝完,冷凝霜再次取出麻药的布包,用力捂在华凤的口鼻上。再次将她麻晕。与云蔷两个人把她抬起来,塞进箱子里,装上马车。 冷凝霜用锁头给大门上了锁。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座她生活了六年的院落,抿了抿唇角,转身,迅速钻进马车。 双胞胎靠着哈二正在发呆。 冷凝霜坐在中间,一手搂住一个。含笑道: “咱们是去旅行,你们干吗苦着一张脸,不想去吗?” 二兔鼓鼓嘴,闷了一会儿,说:“想去,可是舍不得小黄瓜。” “徐婶婶会派人来照顾小黄瓜的。娘是打算趁你们还小。咱们才能一起出去游玩,等你们长大了,说不定就不想跟娘一起出去了呢。”冷凝霜笑说。 “才不会。我和大兔会永远跟着娘保护娘的!”二兔高声道。 “嗯,我会保护娘的!”大兔用力点点头。 冷凝霜微怔,紧接着心里一热,连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在两只圆圆的小脑瓜上分别印下一个吻,搂紧了两副小身板。她声音微颤地笑说: “真了不起呢,我的两个小男子汉!” 马车吱吱嘎嘎来到东码头。 船是昨天晚上就预定好的。不大不小正合适短途旅行的船只,一共三间客房。云蔷和雷电麻利地将行李抬上船,冷凝霜和孩子住一间,云蔷和哈二看着华凤住一间,雷电和钟良住一间。 还没等上半刻钟,钟良就一路狂奔上了船,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红润微汗,一看就是匆忙赶回来的。 他站在冷凝霜面前,努力平息喘息,沉声道: “夫人,信都送到了。” 他罕见的忙乱让云蔷和雷电都吃了一惊。 冷凝霜唇角微勾,淡淡说了句“辛苦了”,就吩咐船家道: “开船!” 船家应了,开得船来,渐渐驶离港口。 冷凝霜望着那尚笼罩在薄雾里的小镇逐渐脱离视野,心脏酸涩,微微叹了口气。然而叹过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从前根本没有这么多愁善感,怎么现在的自己会变成这样? 虽然这辈子她不愿再做个冰冷的机器,可感情过于丰富的自己,她突然很讨厌。 银滔卷雪,雪浪翻银。 转眼间过了八九天。 冷凝霜只吩咐云蔷每隔三天喂华凤喝一碗粥,别让她死了就行宠妃难逃最新章节。至于力气,有了力气只会喊叫,吓坏了她的儿子就得不偿失了,没力气正好。 直到第十天,在襄州下了船。 襄州没有丽州繁华,顶多算座三级城市,却也很热闹。 抵达港口时正是黄昏,冷凝霜带一行人投宿了一家雅致的客栈,开了三间上房。 她先带双胞胎洗了个热水澡,待钟良确认过城里没有可疑人物,方留云蔷看管华凤,让雷电和钟良抱上双胞胎,去城里简单逛逛,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又讲好了马车。 三更时分,青灯照壁。 双胞胎已经睡了,冷凝霜命云蔷下楼让小二整治一桌酒菜,再叫云蔷去隔壁屋,叫雷电和钟良过来喝酒。 雷电二人一头雾水地来了。 冷凝霜正自己啜饮一杯淡酒,浅笑道:“坐吧,陪我喝酒。” 两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云蔷只当她心里不好受,率先坐下来。 其他两人也不敢违抗命令,坐下来给自己倒酒,再老老实实地喝掉。 两杯之后,钟良觉得有点不对劲,皱眉道: “夫人,奴才还要守夜,不能再喝了。” 冷凝霜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提起酒壶给他倒酒,淡淡问: “我是主子,你是主子?” 钟良一个因为被她倒酒,一个因为听她这么说,噌地站起来躬身道: “奴才惶恐!” 冷凝霜往酒杯上一扫,浅笑道:“喝吧。” 钟良只好端起来喝下。 如此反复。 半个时辰后,三个人全都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冷凝霜啜着茶,眉一挑,幽幽叹了口气:非特效安眠药就是慢! …… 次日破晓,讲好的马车已经等在楼下。 冷凝霜叫醒双胞胎,留下装华凤的箱子,母子三人一狼在城门开启时便离了襄州。 “雷电舅舅他们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二兔有些不安地问。 “雷电舅舅他们有工作要回家去,等他们工作做完了,也许就能见面了。”冷凝霜摸着他的小脑瓜笑答。 “哦。”二兔闷闷地应了声。 冷凝霜抿了抿唇,她既然要离开一阵子,又怎么会带上白兔的耳目,之前她只是用他们帮她离开丽州。 襄州离丽州十天水程,现在脱离他们,应该会安全吧…… 果然她是安稳日子过久了,很快她就知道有这个想法的自己多么愚蠢。 两天后,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十来个黑衣人仿佛在等待她似的拦住她的去路! 第三十九章 绝望,阴沟翻船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云蔷头痛欲裂地醒来,敲了敲太阳穴,定定神之后,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里。她发怔地往昨夜去回想,忽然浑身一颤,唬出一身冷汗,抓上剑撒腿就往隔壁房间冲,然而已经空无一人! 床底下传来轻微的唔唔声,把她吓了一跳,拖出来把那只藤编箱子打开,却见华凤已经醒来,蓬头垢面,模样凄惨,正在那里虚弱地叫唤帝凰之神医弃妃。 云蔷见不是夫人,眉头皱了一皱,把箱子盖一合,转身飞奔出去! 她不是个懂得团队合作的姑娘! ……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山风阵阵,林色阴阴,风起云涌,杀机毕现! 将近二十个人如鬼魅一般,忽然从四面八方飞掠而出,杀气腾腾地将马车团团围住,包裹得密不透风,明晃晃的刀刃集体反射出的光亮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马车夫被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求饶: “诸、诸位大侠,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马车也是车行的,小的没有钱,还请诸位、诸位大侠高抬贵手,给小人一条生路吧!” 为首之人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充满了冰冷和嗜杀,显然身为晋国人,他们并不愿在汉国的地界惹事,一声冷喝: “不想死就快滚!” 马车夫如蒙大赦,扔下马车抱头鼠窜,很快便消失在道旁的树林里。 冷凝霜的心彻底凉了,十来个人手握兵器,杀气腾腾,严密地包围住马车,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就连她自己都未必能逃出来,更何况她还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 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下车要么留在车上:下去必然死路一条;留在车上。车厢是木头做的,由一匹马拉着,不是时速四百零七公里的超级防弹跑车,只怕也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产生出一阵冰凉的绝望! 二兔在拉她的衣服,抬起来的小脸异常恐惧,小嘴扁着,挂着两泡眼泪,却仿佛知道什么似的,就是不敢哭出声来。大兔身上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却绞紧了双手,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哈二感知到危险,站起来。竖起身上的毛发,呲着狼牙,开始对马车帘子外发出低吼。 冷凝霜眼眶发热,这一刻她恨死了自己的愚蠢! 然而片刻之间,她的眼底便恢复了平静。一层慑人的寒芒漾在幽暗之中。她阻止哈二的低吼,接着搂住两个孩子,含笑在他们的脸蛋亲了一下,伸手轻轻地将他们按在马车坐凳底下,浅笑着将手指竖立在嘴唇中央,示意他们别出声。 双胞胎两眼含泪地蜷缩在地上。大兔下意识抱住二兔,明明扁着小嘴想哭,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孩子的身形还小。趴在地下,刚好能被环绕着马车厢的一圈坐凳给挡住。 冷凝霜用一件衣服盖住他们,今天这种情形她是不可能自己做饵送孩子离开的,十来个人一半追她一半追孩子,就足够他们娘仨命丧黄泉。 抓起立在一旁的短弓。玉面生寒,戾气内敛。事已至此,只能拼了! 面色转换、心思转念,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一分钟之间,她张口,冷声喝问: “你们是华凤的人?” 一个冰冷略显尖锐的声音从车帘外飘进来:“夫人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握紧了短弓,冷凝霜单膝跪在车帘前,冷笑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说过了吧,若是你们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砍下华凤的手指头!” 冰冷的嗓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在外人听来仿佛是在强作镇定,虚张声势民国超级狂人全文阅读。 外面的黑衣人大声嘲笑起来:“贵妃娘娘人在襄州,你不再有任何能要挟的工具,又何必虚张声势!” 对他们来说,冷凝霜已经是瓮中之鳖,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他们这里可是十来个从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男人,今天她就算是插翅也难飞! 不料下一秒,一阵尖锐的口哨声从车厢里传来! 军人除了嗜杀冷血之外,同样是很敏锐、警惕性很高的。因为之前就觉得车里的这个女人诡计多端,毕竟她竟然能当着他们的面劫持他们家小姐,所以这一声口哨过后,认为这一定有什么意义的黑衣人们顿时身体紧绷,戒备地以为她还有外援。 也就在他们戒备着别处,而松懈了马车里的那一秒,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狼嚎声,一匹肥硕强壮的公狼从马车里踩着马背扑了出来,直奔拦在马车正前方的黑衣人而去! 猩红泛着绿光的眼睛,阴森尖锐的狼牙,几百斤的体重,地动山摇的吼叫,在毫无防备之下朝自己扑来。人对野兽本能的恐惧占据了内心,血腥的撕咬,压死人的庞大身形,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十来个人大吃一惊,骚动开始蔓延之时―― 嗖嗖嗖! 一根又一根竹箭透过摇晃的车帘直勾勾地射出来,专门往马车的正前方射去! 有的人中箭受伤,有人被狼咬伤,甚至还有人被一箭爆头,黑衣人开始混乱! 回过神来时,有人拿刀去砍哈二,车后和两侧的人则开始挥刀往马车上进攻。然而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已经让冷凝霜将马车正前方的包围撕开一个口子,一刀插在马屁股上,马吃痛,扬起脖子一阵嘶鸣,发了疯似的往前冲。 哈二已经被砍伤了数处,幸好它机灵,伤的都不是要害,被冷凝霜唤了一声,飞奔了几步赶上来。 在马车跑动时,一个黑衣人提着刀突然从侧面窜上来,哈二跑过来正要上车,见他挡住自己,发狠满脸血红地一口咬住他的腿! 那人的腿差点被咬断,忍着疼回过身,刚想拿刀去砍哈二的狼头! 冷凝霜面罩寒霜。一箭射出去,直贯后脑! 那人直挺挺地就被哈二拖了下去,死不瞑目! 哈二这才几步跃上马车,钻进车厢。 血腥味充斥在四周的空气里,足以激发出人的狂性! 眼看着马车在自己的包围圈里居然还能往前跑,气急败坏的黑衣人从后面发足狂奔,很快便追了上来。冷凝霜对着马车的后窗户,瞄准从后面赶上来的那些人,搭弓挽箭,一支又一支。直指头颅! 惨叫声与血液喷溅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而依旧有漏网之鱼! 一个黑衣人在同伴受伤后,一个闪避,几步冲上来。抓住车辕,利落地窜进车厢,举刀便砍! 短箭已经没有了! 冷凝霜一个行李箱扔过去,车厢摇晃得厉害,对方也没看清是什么。还以为是暗器,一刀砍下去。行李箱里的衣服雪片似的在眼前飘过,五颜六色,眼花缭乱,一条红艳艳的肚兜落在他的长刀上,让他怔愣了一秒钟。 也就是这么一秒钟。冷凝霜狠戾地扑过去和他抢刀。车厢狭小,摇晃得又厉害,她几步上前。用力掐住他握刀的手往下一抻,递到哈二嘴边驱鬼人! 哈二啊呜一口咬上去,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足以惊起一林子雀鸟! 冷凝霜不停歇地,紧接着一把揪住黑衣人的衣领,往下一拽。一头狠狠地撞在他的脑袋上,把两人都撞得两眼冒金星! 接着只听当地一声。黑衣人的手似乎断了,吃不住痛,五指一松,刀掉落在地上。 冷凝霜抡圆了拳头,一拳狠狠地砸在他脸的正中央,鼻梁骨断,血流不止。紧接着又是一阵夺命连环拳,借着惯性,狠狠地将他甩出车外! 就在这时,只听嘭地破碎声,车顶被裂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自头顶横劈下来,眼看着就要劈在双胞胎身上! 冷凝霜心脏一凛,捡起地上的刀就去格挡。可是角度不对,对方力气又大,她一把刀横出去也仅是挡了一下,既无法还击,也无法再继续抵挡。 手被震得发麻! 她僵硬的心脏彻底冰凉! 眼看着黑衣人丝毫不受她阻挡地,长刀用力劈下来。承受不住这股力道的她能做的也仅是顺势护在孩子身上。明知道这样做毫无用处,此刻的她也只能想到以自己身体为盾这种方式! 绝望席卷全身。 长刀挑开她手里的刀,朝她的身体凌厉地砍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斜刺而来,挡住黑衣人冰冷的刀锋,漂亮地挽了两个剑花,狠辣地刺进对方的胸膛,再抽出来,血花四溅! 一脚将尸体狠狠地踢下车去,云蔷惊魂未定地低呼道: “夫人,你没事吧?” 墨蓝色的衣衫填满视线,冷凝霜的心里陡然升起希望。她搂着两个不知道是已经怕得不会哭还是不敢哭的儿子,眼底如晕染了浓墨,黑沉地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云蔷出手凌厉、狠辣、招招带煞,然而光凭她一个人,对付剩下十三四个黑衣人。即使那些人有的已经受伤,战斗力却还是不容小觑。 一个对十三个,为了保护孩子,还不能从狭窄的马车里脱离。 冷凝霜的战斗力不够,或许到最后就是个累赘。 那么结果……只会是多死一个人吧。 这些人其实真正要杀的是她…… 唇角勾起一抹惨烈的微笑,她说: “儿子,记住,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不许哭不许喊,乖乖趴在这里,否则你们就不是我儿子。” 用长衣服蒙住两个孩子的头,她拾起长刀站起来,摸摸哈二: “保护好他们。” 头也不回地对眼神惊慌的云蔷淡淡笑道:“几个人你还对付不了,你就是个废柴。保护好孩子。” 说罢,跳下马车。 “夫人!”云蔷尖声叫道。 冷凝霜从飞驰的马车跳下来后,伶俐地翻滚了一圈,掉头就往道路旁的树林里跑。 黑衣人的目标的确是她,因此一大半去追她这个狡猾的女人,追逐马车的只剩下五六个人。 第四十章 夫到,去死魂淡! 阴云开始遮蔽太阳,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凄风飒飒,卷起树林里一阵沙沙作响。铺天盖地的杀气在空气中氤氲,几近饱和。 冷凝霜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跑得离马车越远越好,因此一进入树林,她便向林子深处奔去。 由于生活安稳,不再像上辈子那样树敌无数,促使她将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紧,因此这辈子无论是体能还是逻辑能力都大不如前。 她享受了闲适安逸的日子,却也丢掉了许多上辈子被她视作本能的能力。 这一刻她忽然后悔了,她后悔让自己变得普通平凡。然而她明明想要的就是普通平凡,所以这份后悔出现得真是可笑极了! 七八个男人捕食的猎豹似的追了上来。 冷凝霜跑得几乎快要脱力了。 就在这时,为首的黑衣人一个纵跃,重重地一脚,狠狠地踢在她的后心上! 力道之大,让冷凝霜一口鲜血噗地从嘴里喷了出来。她整个人几乎是凌空飞起来,重重地摔出三米远,狠狠地砸在地上! 五脏六腑几乎要移位了,强烈的、粉碎般的疼痛席卷全身,口腔里尝到了浓重的、类似于铁锈般的血腥味。 这是她第二次被人重重地打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逆袭民国的特工全文阅读。第一次是乔青青死后,乔夫人找人当街教训了她一顿。那时她感受到只是强烈的愤怒,并没有做多余的思考,也许那时的她根本不想去思考。 可是现在,自己的生命就被人捏在手里。 这一刻,她忽然深深地体会到了,深深地明白到了,不管是哪个年代。不管是什么身份,世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的,这一点经久不变。 不想成为鱼肉任人宰割,就必须成为一把刀,没有其他选择。 疼痛,一直蔓延到骨头缝里。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笑,她也笑出声来了! 她伏趴在地上,手肘支在潮湿的土地上,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胸前。她低着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尖锐、刺耳、狰狞。 她在嘲笑自己,上辈子二十八年明明已经总结出来的道理。这辈子却到了这把年纪才重新领悟到,她究竟有多么愚蠢啊?! 她带着疯狂的大笑声,让身后黑衣人的脚步全部顿了一顿,紧接着满眼戒备,认为这不是她想要耍花招。就是她被那一踢给踢疯了。 冷凝霜咯咯地笑着,半坐起来,衣衫凌乱,长发披散,鲜艳的嘴唇染着一抹刺红的血,为那张明明是清秀的脸蛋上平添了一抹致命的妖娆。 清泉般的眼眸在这一刻黑夜沉沉地卷着滚滚乌云。她懒洋洋地坐在地上,随手将瀑布似的长发推上头顶,对着刚刚踢她的人嫣然一笑: “真不懂得温柔。好痛呢!” 黄莺出谷般的娇嗔语气、波光流转的妩媚眼神、鲜艳殷红的妖娆唇角、明明沾满尘土,却恍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精般撩拨人心的风情,让几个男人的喉头均不同程度地滑动了下。 她的眉微微蹙起,偏过头去,垂下眼帘。迷人的脸蛋瞬间罩上令人心碎的忧伤。她悲哀凄凉地轻叹了口气: “跑不掉了呢,看来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不过……” 就在几个男人还沉浸在她刚刚的妖娆之态,紧接着又陷落进她的悲戚,心脏仿佛快要跟随她蹙起的眉尖一同哭泣时,冷凝霜低下去的眼眸里忽然寒光一闪,修长的五指伸出去再猛然收紧,一把拎过近在咫尺的长刀,噌地跃起来的工夫,借着惯性就横起长刀,朝离她最近的人砍去! “人家还想要垫背的呢!”这是她接下来的话,娇滴滴的,却带着狠戾的嗜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个黑衣人大惊失色。被砍中的那个人虽然在长刀劈来时,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敏捷地躲过去,可是小腹被重重地划过一刀,重伤倒地! 冷凝霜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除非老天保佑发生大地震或泥石流。但她骨子里就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最后说出的那句话是骨子里疯狂的产物,也是她一贯的做人准则―― 走投无路时,就算我杀不了你们全部,多拉几个垫背也是老娘赚了! 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辣,她柔嫩的身体上很快便布满了伤痕。 然而她仿佛不知道疼似的,唇角挂着妖娆到狰狞的笑容,拼死狂砍。没有没被她砍过的,甚至已经有两个重伤在地,生死未卜! 黑衣人们不是没见过疯女人,但自打见了她开始,他们才明白过去的那些女人是多么正常。真正疯狂的是眼前这个,疯的狠辣、疯的邪魅、疯的残忍、疯的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这个女人疯得特么的变态江山一锅煮全文阅读! 冷凝霜再一次被重重踢飞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了似的,五脏仿佛在一瞬间停止工作,似乎血管也破裂开来,让她摔在泥土里再也爬不起来。 黑衣人不敢放话,也不敢再听她说话,见她爬不起来,心中仿佛要解脱了似的,举起长刀,准确无误地刺向她的心脏! 寒光耀眼,冷凝霜目不转睛地望着冰冷的刀锋向自己劈来,唇角依然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即使是死,也要高傲地死去,这是她上辈子的座右铭。 她想起来了。 这一刻,灵魂深处某一小块残缺的部分似乎重新被补齐了…… 刀光凛凛! 千钧一发之际,马蹄的轰隆声由远及近,刺耳地传来。 “娘子!”让冷凝霜恨不得剐了他的熟悉嗓音惊恐地响起。 与此同时,一支利箭速度之快劲道之猛恍若一道闪电,准确无误地从后方射来,直直地射进举刀黑衣人的后心,没入胸膛。 只听噗地一声,喷涌出的血花溅了冷凝霜一脸! 然而长刀在濒死前的几秒钟,仍旧快准狠地朝冷凝霜的身上劈来! 冷凝霜已经没有力气躲闪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被一个要死了的人杀掉!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夹杂着一丝浅淡香甜的桃花香,以雷霆之势扑到她身上,紧紧地抱住,在刀锋落下来的一刹那,用力向旁边一滚,下一秒,衣衫破裂与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并起! “公子!”慕吟风厉声疾呼,紧接着冷声吩咐已经将剩余的五六个人包围的二十名便衣侍卫,“杀。一个不留!” “留个活口!”冷凝霜跪坐在一棵大树下,冷声吩咐。 慕吟风愣了一愣,已经举起来的长剑只好歪了一下。将一个黑衣人的膀子削下去,却留了活口。 冷凝霜这时忽然感觉到,从后面像只无尾熊般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在剧烈地颤抖,像筛糠一样。 心脏一顿,她狐疑地回过头。 一年多未见了。 这一年她很少想起他。逼迫自己不去想起,也不愿去想,总觉得想了,就会动摇自己的心。 但偶然控制不住心神时还是会想到,时隔一年,记忆恢复。成了皇子,又登基成为一国新皇,他定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或许再见面时,她说不定会不认识他了。 然而…… 白白嫩嫩的瓜子脸,修长墨黑的柳叶眉。一双泛着海洋般幽蓝、清澈如泉的眸子因为挂了两泡大大的眼泪,变得通红,像一只正处于恐惧中的大兔子。 他瘦瘦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波光盈盈的眼珠在剧烈颤抖,就连鲜艳如桃花瓣般的嘴唇也在抖动。整个人仿佛正沉浸在强烈的、不能自拔的恐惧里。 他一脸痴呆地望着她。好半天,突然猛地抱紧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道: “娘子,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娘子!” 声泪俱下,涕泗横流杨小年升官记。 一切是那么地熟悉。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他记忆没有恢复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最喜欢哭,一点小事也会让他红了眼眶。甚至还会在意见不合时,用哭鼻子来逼她就范,就像是一只渴望被人怜爱的小狗儿。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比起他记忆刚恢复坚持要离开的时候,现在的他更接近从前失去记忆时的他。 有那么一瞬,她冰冷的心产生了动摇。 然而下一秒…… “娘!” “娘!”双胞胎被雷电抱着,满脸眼泪地上前。 于是冷凝霜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将还在哭不停的白兔推一边去,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娘子!”白兔满脸泪痕地站起来,慌张地要去扶她,也不知伤哪了想叫她不要随便乱动。 冷凝霜抖了抖胳膊,跺了跺脚,确定主要骨头都没有断之后,才偏过头,回应他的呼唤。 唇角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她眸光森冷凛冽地低声道: “谁是你娘子?去死吧,魂淡!” 上前几步,含笑,蹲下来搂住大哭着奔过来的双胞胎。 一瞬间,白兔的小心肝拔凉拔凉的,抽噎着一张小白脸,可怜巴巴像只被遗弃的狗似的望着冷凝霜的背影,带着哭腔喃喃地道: “娘、娘子居然叫我去死……” 慕吟风走近,决定还是假装没听见这句话为妙,轻轻咳了一下,道: “公子,您受伤了,属下先给您包扎一下,咱们还是快点去找医馆吧。” 白兔没听见,白着一张小白脸盯着冷凝霜,咬着手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抽噎道: “娘子叫我去死……” “娘,你身上好多血!”大兔拉着冷凝霜的胳膊大哭道。 “娘只是摔倒了,不要紧。大兔二兔,你们已经是男子汉了,男子汉不可以哭成这样。” 已经聚集齐全的四十个护卫闻言,皆嘴角抽抽。她身上至少有十几道刀伤和外伤,居然还能笑语盈盈地骗孩子说只是摔倒,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再看一眼还在哭鼻子的皇帝陛下,他们还是装没看见吧! 云蔷、雷电、钟良三人上前,肃穆地跪下来,满腔懊悔地道: “是奴才失职,请夫人责罚。” 雷电和钟良不耐药,比云蔷启程晚,中途还迷了路,赶到时白兔的人都到了,两人后怕懊悔不迭。 冷凝霜扫了一眼云蔷已经包扎好的伤,淡淡道: “是我的问题,都起来吧。” 慕吟风远远看着,略感惊讶,那三个难搞的已经被夫人给驯服了? ps: 白兔来了,亲们可以淡定了吧!(n_n)~ 第四十一章 娘子,惩罚我吧! 白兔这次从晋国来到汉国,总共带来四十个人,伪装成商队。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密林里,冷凝霜咬牙忍住身上还残留的疼痛,扶着云蔷的手,一言不发踏上脚凳。白兔急忙追上来道: “娘子,我帮你处理伤口!往前走不远就是湖州城,到了那里,我马上让人去请郎中!” 冷凝霜一记冰冷的眼风扫过去。 白兔做错事的小狗般缩了缩脖子。 冷凝霜冷漠地携云蔷上了马车,雷电和钟良抱着双胞胎,等着云蔷接过去。 白兔望着比一年前长大不少的双胞胎,自己也觉得愧疚,讪讪笑道: “儿子……” 双胞胎的小脑袋瓜不约而同地全撇到一边去。 如被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在头顶,白兔瞬间有种天旋地转之感:连儿子也不理他了! 慕吟风同情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提议道: “公子,去后边那辆车,属下给您擦药吧,夫人的伤势要赶快请郎中,两个小公子也受了惊吓……” 白兔闷闷地看了马车一眼,转身,委委屈屈地上了后边那辆小马车。 慕吟风命队伍出发,在天黑前赶回湖州城杨小年升官记。 马车吱吱呀呀摇晃着往前走,白兔一边脱下外袍,一边伤心地呢喃: “也不知道娘子有没有擦药。她倔强得紧,一生气就不顾自己的身体。” “公子放心,云蔷会好好服侍夫人的。”慕吟风翻出药膏。 刚刚千钧一发替夫人挡下那一刀,公子的肩背上留下一道两寸来深的伤口,皮肉外翻,血还在往外流,他却像不知疼似的,还在那儿担心娘子。 白兔伏趴着。不悦地咕哝道:“我讨厌云蔷碰娘子!” “……公子,云蔷是女人……”慕吟风“惊悚”地讪笑道。 “女人也不行!”白兔火大地低喝道,顿了顿,阴沉下脸色,酝酿着超强寒流的冰冷嗓音沉凝着滞血般的霜冷,“华凤那个贱人如何了?” “雷电他们着急过来时把她忘在客栈里了,估计还被关在箱子里,等着人去救她呢。”慕吟风轻声回答,顿了顿,问。“公子,你可有打算处置她?” “处置?”白兔不屑地冷笑一声,“用不着我动手。她惹毛了娘子,只要娘子回去,她的死期就到了。”一说到娘子,他的语气里居然带着显而易见的、几乎满溢而出的欣赏和崇慕。 因为被慕吟风弄疼了,他倒吸了一丝冷气。待对方手劲放低,他才慢悠悠地继续笑道: “我说过吧,娘子是很大度的,可若是被惹毛了,她会直接让人下地狱。想当年,丽州城前任知府惹毛了她。她就炸了北矿,放出五百个江洋大盗,让乔知府一家被满门抄斩。还让整个広平府官员大洗牌。多么迷人的女人,不愧是我家娘子!当时她还只是平民,这样的人,如果成了皇后,晋国会怎样?” 慕吟风眉角抽抽。总觉得前景会非常可怕…… “不过夫人现在非常生气,想要说服和她随公子回国。恐怕不容易吧……” “不,她会和我回去的。她已经意识到了没有我赋予她的权利,单凭她自己,总有实力不足的时候,为了孩子,她也会和我回去。”白兔斩钉截铁地回答。 慕吟风眉角抽得更厉害,所以说皇上他本身也是个狠角色,所以才会欣赏那种变态女人…… 顿了一顿,白兔满腔忧伤和烦恼地叹了口气: “不过,虽然她会和我回去,可她很生气,就算跟我回去,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我笑了。这次的事恐怕不是我说我错了就能轻易解决的……喂,你有没有什么哄女人的好方法?” “哄女人?”慕吟风挠挠后脑勺,想了好半天,才嘿嘿讪笑,“属下没女人可以哄。” “真没用!”白兔瞧不起地道。 慕吟风被空气噎了一下,取出一件崭新的衣服给他穿上,满心别扭地望了一眼他白皙粉嫩恍若女子的肌肤: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我虽没女人可哄,不过我爹倒是有一招:我娘脾气爆,每次我娘一生气,我爹就会拎一块搓衣板跪在我娘的房门外,求她原谅,百试百灵。” “哦,从前听说过你娘是‘长安第一河东狮’,原来真有此事。” “不过公子你身份尊贵,这一招使不得。”慕吟风用力猛摇头。 白兔坐起来,慵懒地斜倚在车厢壁上,手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壁板,顿了顿,忽然沉敛下声线,冷冰冰地道: “你吩咐下去,今后无论看见我和夫人做什么,都要装作没看见,否则就把他送到西疆大营去当军妓英雄联盟之职业人生最新章节。” 男人当军妓?慕吟风嘴角抽抽地应下: “是。” 停了一会儿,白兔继续吩咐:“进了城让人去买块搓衣板。” “是。”慕吟风点着脑袋,一脸苦逼地回答。 如果被他老爹知道他怂恿皇上去跪搓衣板,他那奉君主若神明的老爹一定会气得把他大卸八块! 黄昏时分,车队进入湖州城。 湖州城面积不大,紧邻襄州倒还算繁华,百姓的生活却比襄州安逸宁静许多。 先锋部队已经包下城里最好的客栈,各项准备也都齐全了。 马车还没停稳,白兔就蹿下马车,屁颠屁颠地跑到前头去,对下车来的冷凝霜伸出手,赔着笑脸道: “娘子,我扶你!” 冷凝霜已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理,径直下车来,步入客栈。 云蔷紧跟着下车,伸手去抱站在马车上的双胞胎。 白兔急忙冲大兔伸出手,笑道:“大兔,来。爹爹抱你下来!” 大兔看了他一眼,把手伸给云蔷。 白兔眼看着他的两个儿子被面无表情的云蔷抱下车,连施舍给他一眼都不曾地进入客栈,差点再次咬住手帕子内牛满面! 哈二受了伤,被两个人抬着,正在享受帝王般的待遇。晚饭有高级猪牛羊供它挑选,这让它很惬意。 客栈掌柜知道这排场必是达官贵人,点头哈腰地迎上来: “夫人里边请,楼上房间已经备下了,洗澡水也备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冷凝霜轻轻嗽了一会儿,白兔立刻紧张地凑过来: “娘子,你哪里疼?郎中呢?郎中!”他一叠声招呼。 一个与慕吟风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绿衣少年。赶忙拉来两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 “公子,这是城里最好的两位郎中,已经请来了。” “我儿子路上受了惊吓,你们哪位擅长儿科,先给我儿子看看。若不必一定要吃药。就开些能安神的汤饮。” 冷凝霜说着,帕子掩口又咳了一阵,再看那帕子,红了一片! 白兔唬得脸都黄了,慌里慌张地道:“娘、娘子……” 冷凝霜觉得他聒噪,眉皱了皱。刚想开口。哪知他突然上前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冷凝霜恼火地正想发怒,他却严肃着一张脸。用不容反抗的语气认真地说: “你就是想对我生气,也等看了郎中再说,之后无论你想怎么生气都行!” 说罢,一边抱着她往楼上飞奔,一边冷声问: “房间在哪?郎中跟上来一个我和npc有个约会最新章节!” 掌柜的几步上前。慌张引路,慕吟风急急点了一个郎中跟上去。 楼下的侍卫面面相觑。有种下巴要掉了节奏。来之前皇上不这样啊,怎么自从刚刚开始就变了一副模样?是因为气温回暖,冷酷冰山变身潺潺温泉了吗? 身为慕吟风堂弟的慕吟月从堂哥那儿多少有些耳闻,干咳了两声,指挥众侍卫守好岗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娘不要紧吧?”二兔皱起小眉毛,担心地问。 大兔直直地望了楼梯一会儿,扭头,对剩下那个郎中说: “老爷爷,我弟弟腿受伤了,你给他看看要不要紧。” 云蔷一惊,慌忙蹲下来问: “小公子受伤了?让奴才看看。刚刚问你,你不是说没受伤吗?” 卷起他的裤腿一看,白皙的小腿上一大片擦伤殷红! “我虽长得白,但也是男子汉。”二兔扬起下巴回答。 云蔷三人也不知该笑还是该皱眉,雷电蹲下来问: “大兔公子也受伤了吗?” “我不要紧。”大兔淡淡回答。 一瞬间,雷电觉得这孩子的神情像极了他娘。 雅致的套间,所有用品全部是崭新的。 白兔小心地将冷凝霜放在床上。 冷凝霜也没挣扎,懒洋洋地歪在床上,让郎中把脉。 郎中被白兔因为焦躁变得异常冰冷的眼神注视,冷汗冒了一层,好半天,才站起来对白兔拱拱手,谨慎地道: “公子,尊夫人受了内伤,好在夫人身体结实,只要放宽心,服了药安心静养,就没有大碍。不过,最好卧床休养两三个月,免得落下病根。” 白兔的心这才稍稍放下,皱眉问:“真不妨事?” 强大的威压盖在头顶,郎中擦了把汗,战战兢兢答: “只要安心静养便不妨事。” “开方子吧。”冷凝霜淡淡吩咐,“再帮他看看,他也受了伤。”说着下巴往白兔身上一扬。 白兔闻言,顿时像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野草,满心的欢喜在澄澈的双眼里化作闪亮的红桃心,晶光璀璨地看着她: “娘子,你关心我!”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若死了,我折磨谁去?!” 这是相当禁忌、也是相当放肆的一句话。 哪知白兔居然越发欢天喜地,掷地有声、非常有志气地道: “娘子,只要你别不理我,随你怎么折磨!打我、骂我、拿鞭子抽我、拿刀砍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娘子,尽情地惩罚我吧!” 慕吟风无语抚额。 郎中脸都白了:这对夫妻……变态么? 第四十二章 耳光,原是算计 白兔坐着让郎中给把了脉,他明明拼命给郎中使眼色,让他把伤说得重一点。哪知那个该死的郎中木鱼脑袋,居然看不明白,笑盈盈地告诉冷凝霜,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想喝汤药可以不喝,只要每天换药别沾水,便不打紧。 白兔气个倒仰,暗中吩咐,让慕吟风不许给他赏钱。 慕吟风满头黑线地应了。 冷凝霜歇了一回,云蔷亲自煎了药,送过来。 白兔屁颠屁颠地迎上去,接了药碗,一边吹着一边坐在床沿,赔着笑脸: “娘子,我喂你喝药!” 冷凝霜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平声问: “我让你坐下了吗?” 白兔闻言,兔子似噌地跳起来,规规矩矩的,像个犯错后的孩子异常老实。可是他还想给娘子喂药,趁机亲近亲近。四下看了看,站着又不能喂药,望了一眼冰冷的娘子,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很习惯地单膝跪下来,捧着药碗笑道: “娘子,我喂你喝药,这是活血化瘀的,趁热喝效果才好。” 云蔷相当“惊悚”地瞪圆了眼睛,她知道公子向来对夫人百依百顺,这一次发生这么大的事,公子为了弥补,对夫人百般讨好,也很正常。可公子已经登基了吧,登基后的皇帝只会跪天跪地跪祖宗,哪家皇帝会跪皇后?! 饶她是个三无少女,看见了这一幕也相当震惊! 冷凝霜冰冷的眼淡淡地在她的脸上扫了一下,云蔷蓦地一凛,慌忙收敛心神,平静下脸色,装什么都没看见。 “大兔二兔怎样?”冷凝霜开口问。 “郎中给开了安神养心汤,奴才喂他们喝了。雷电和钟良正在贴身守着,夫人放心。”云蔷垂着头不去看白兔,肃声回答。 冷凝霜唇角微勾,顿了顿,平声吩咐: “去叫慕吟风把那个活口带来。” “娘子,先喝药再审吧,身子要紧重生之悠哉人生。”白兔举着汤勺,劝说道。 冷凝霜淡淡睨了他一眼。 白兔急忙改口,向门外高声喊道: “慕吟风,去把活口带来!” 回过头。还嘿嘿笑了两声,捧起药碗道:“娘子,喝药!” 冷凝霜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张开嘴,喝进去。 白兔顿时有种被原谅了的感觉,一勺接一勺地喂,笑得贱兮兮的。 慕吟月带了“活口”跟慕吟风进入房间,看见屋里的情形。大吃一惊。便是连“活口”也被吓了一跳。 慕吟风是个机灵的,见云蔷垂首侍立装空气,急忙收敛了心神,也当什么都没看见。 慕吟月却经验浅,见此情形,震惊地倒吸了口气。 慕吟风踹了他一脚。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装什么都没看见。 “公子,夫人。人带来了。”慕吟风很贴心地把“活口”带到冷凝霜歪在床上也能看见的位置,往膝盖弯一踹,逼他跪下。 “活口”被削掉一条胳膊,受了内伤,虽简单包扎过。却面色惨白,很虚弱。 冷凝霜不紧不慢地喝完药。漱了口。白兔递来一颗梅子,她摇摇头,平静地看了“活口”一眼,微笑道: “真巧呐,没想到留的活口是你,你踢我那一脚,到现在还好疼呐。” 轻飘飘的语气,温柔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浅笑。 白兔一听是他把娘子踢出了内伤,满腔怒气噌地窜上来,熊熊燃烧,冷冷扫了慕吟风一眼。 慕吟风会意,重重一脚将“活口”踏在地上,用力碾,骨痛欲裂! “活口”憋了好半天,才忍住没嚎叫出来。 “你是华凤的什么人?”冷凝霜靠在软枕上,缓缓地问。 “活口”直起上半身,咬牙忍住背上的疼痛,却闭口不答。 慕吟风又一脚踏上去! 冷凝霜唇角勾起,漫不经心地问: “挑战我的耐性?要我把你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一根一根地敲断,再接上,再敲断吗?” 明明是含笑的嗓音,却带着一股滞血的、不容挑衅的冰冷寒意。室温在这样轻慢的嗓音响起后,仿佛突然跌至冰点,令人心惊胆寒。 就连“活口”都禁不住浑身颤了颤,咬了咬牙,低声回答: “我是华家的护院。” 慕吟风一脚踹上去:“在夫人面前也敢自称‘我’?!” 冷凝霜不以为意,眉一挑,笑问: “护院呐?这么说,你对华家很熟悉喽?” “小的只是护院。”“活口”低着脑袋回答。 “无妨,你知道多少说多少,等我得了空,我会慢慢听你说异界流氓剑师全文阅读。若说不出来或说错了,不过是把骨头敲碎了再接上,一遍又一遍,你既是华家人,应该受得住的。啊,对了,慕吟风,先把他的腿给我废了。” 她含笑对“活口”说: “别介意,我是怕你跑了。我这个人很大度的,只要是有用处的东西,即使得罪过我,我也会手下留情;当然了,若是没有用处又得罪过我的东西,上一个得罪过我的已经下地狱。你的前途由你自己决定。” 那排山倒海而来、足以凝结血液的寒意,让“活口”的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去京城的道上堵住我?” 从丽州一路前往襄州,她非常小心。坐船出江时也拐了好几个弯子,不可能有人跟踪她一路她没有发觉。况且,从襄州前往京城有好几条路,她选择的并非是最常走的路线。 为什么他们能准确无误地堵住她,这是她始终想不透的疑问。 “华家饲养了许多文鹰,将文鹰的幼鸟混合一些香料制成特殊的药粉,可以让文鹰循着味道千里追踪。进了汉国边境后,三姑娘担心遇上突发危险,就在身上涂了药粉,所以我们知道你去了襄州。宝笙姑娘猜测。三姑娘必会在接触中将药粉抹在你身上。用文鹰一试,果然在湖州找到你的踪迹,便埋伏在出城后的官道上。” 冷凝霜愣住了,她万没想到答案是这个。猛然回想起当天临行前,她还特地看了华凤一眼,当时华凤手脚被缚,嘴被塞住,却奋力坐起来在她身上摸了一把。那时她还以为她是因为生气想掐她,却因为没力气变成了摸。 现在想起来,自己的脑子果然秀逗了。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 她扶住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仿佛很好笑似的。 众人惊讶地望向她。白兔以为她伤到了头,慌张地问: “娘子,你没事吧?” 冷凝霜笑了一阵,摩挲了把额前的刘海,深深地吸了口气。红唇扬起: “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被关在箱子里折磨了十天,饿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能保持着清晰的思维,看准时机阴我一把,你家姑娘还真不一般呐!” 从常理来看。这话的含义应该是充满杀气腾腾的,虽然她语气平和,仿佛很欣赏。听不出一丝恼火或不甘。 众人一致觉得,这个时间点还是别插嘴的好,连“活口”都把脑袋垂得低低的。 “带下去。”沉默了片刻,冷凝霜淡淡吩咐。 慕氏兄弟听了这吩咐,条件反射地拉起“活口”就要带下去。片刻后才发现他们认错了主子,集体慌张地望向白兔。白兔手一挥。两人如蒙大赦,把“活口”拖了出去。 “你下去养伤吧。”冷凝霜对云蔷说。 “奴才在门外守着。”云蔷倔强地回答。 “随你。” 云蔷便躬身退了出去。 门外,慕吟月刚走下楼梯,便拍着胸口条件反射地深呼吸,拯救缺氧的肺和脑袋。 “大哥,那真是皇、公子的发妻吗?”他不敢相信地问。 “嗯。” “乡下女人?” “唔……” “乡下女人的气势怎么会比皇上还可怕?她那么一笑,我都快喘不过气了校园如此多娇全文阅读!还有啊,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皇上居然给她跪下了!”慕吟月压低嗓音,因为被颠覆了三观,整个人已经陷入崩溃疯狂的边缘。 慕吟风一把捂住他的嘴,同样压低嗓音吼道: “你想去当军妓吗?!” 慕吟月把头摇成拨浪鼓,慕吟风才松手: “我告诉你,皇上很宠夫人的,就是对皇上不敬也不能夫人不敬,当然对皇上不敬也不行。” 慕吟月点点头,顿了顿,突然很好奇地小声问: “皇上下跪是因为夫人生气皇上纳了凤贵妃吧?那如果夫人知道,皇上为了让她回国,特地给凤贵妃透消息,让凤贵妃过来为难她,以激发她的怒意。结果因为中途夫人太狡猾,探子跟丢了,队伍还迷了路,差点酿出严重的祸事,那皇上会怎……” 慕吟风再次死死地捂住这个二货的嘴,火大地低喝道: “白痴,你给我闭嘴!涉事的几个废物已经被皇上派去西疆大营做苦力了,你若想活命,就把这件事烂在肚里!如果让夫人知道,皇上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皇上没好果子吃,倒霉的是咱们!我告诉你,摘花宫杀手才被夫人虐待了半刻钟,就受不了服毒自尽了,你若不想尝同样的手段,给我老实点!” 慕吟月惊恐地瞪圆了眼睛,见他面色严肃不似说谎,不由打了个冷战。 房门合上,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时隔一年,再次共处一室。 冷凝霜冷若冰霜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白兔有些怯,看了她一眼,抿抿红唇,轻唤道:“娘子……” 冷凝霜顿了顿,忽然清冷地开口:“你过来。” 白兔愣了愣,顺从地走到床前,面向她。 下一秒,只听“啪啪”两声,冷凝霜抡圆了胳膊,一巴掌重重地掴过去,回手又在另半边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白兔两侧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五指印立显! 他捂着脸颊,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地跪下,低声道: “娘子,我错了。” “错哪了?”冷凝霜眼眸黑沉,似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我不该为了自己让你和孩子陷入危险。”他满腔愧疚地沉声道。他已经在反省了,这一次他真的做错了。 冷凝霜冷笑一声,眯起眼眸,语气是滞血般的寒冷: “你和华凤是同时到汉国的吧?” 白兔心脏一凛,在她面前他的戒备心理为零,闻听此言,下意识抬起头,惊慌地望向她! 可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这反应是错的,是不打自招! 冷凝霜的眼里汹涌着浓浓的愤怒与冰冷,挑眉,不屑地勾起唇角: “算计我?” 白兔的大脑嗡地一声! 第四十三章 决裂,锥心冷酷 白兔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他心里知道,一旦娘子知道是因为他的算计才把她和孩子推入致命的危险中,她是不会原谅他的。一想到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强烈的恐惧便如飓风般迅速席卷遍全身,心跳停止、血液凝滞,连指尖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娘子,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有意让事情变成这样的,你要相信我!你和大兔、二兔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我怎么可能会让别人伤害你们!没有了你们,我一个人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想让你们和我回去,我想借华凤的事告诉你,你是我妻子,大兔二兔是我儿子,即使你逃走,即使你不争,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官路红颜。曾经的我也不想争,可他们不放过我!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旦华凤动手,我会第一时间出手保护你们。可你突然离开丽州,因为你对我的出现像有感应似的,我不敢跟着你,就派人去保护你,谁知他们竟然跟丢了!我本以为不会有事,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严重的意外,当时看到你差一点被杀死,我的心脏都停掉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娘子,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但你要相信,我绝不是故意让事情变成这样的!”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会因此抛下他般,满眼的焦虑与惊惧,慌乱不安、语无伦次地说。 冷凝霜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 白兔的心脏蓦然一空! “一味地逃避、没有看清现实,变成这样我自己也有责任。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成亲,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也是我该承担的,我没有资格责怪别人。但你为了逼迫我接受现实,竟然冒着让大兔和二兔受到伤害的风险,他们受了很大的惊吓。这份惊吓甚至会影响他们一辈子,从你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你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事后知道错了,知道哪里错了,这很容易,不够成为被原谅的理由。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伤害自己孩子的男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希望做一个能够保护孩子的母亲,你却把我用命换来的孩子当成工具,你触了我的底线,我没法原谅你。 如你所愿。我会跟你回晋国,因为你已经让我无路可走了。我也会助你让晋国变得繁荣兴盛,成为四国之中最强的国家。你不必怀疑我的能力。但从今以后,我们是合作关系。对待你的合作伙伴,请你拿出十二分诚意,付出相应的报酬。 你听好了,即使你已成为一国皇帝。我不是后宫里会对你千依百顺、争宠吃醋的女人,别再试图惹怒我,对你没好处。“ 白兔的眼圈红了,他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冷酷无情的冷凝霜,她用平缓的、沉凝的、不带一丝怒意和伤心的语气说出要与他划清界限的话。他们已经成亲六年了,他是她孩子的父亲。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喜欢的人,她却能这么平静地说她不要他了! 仿佛置身冰窖里的寒意从脚底一点一点地爬上来,无声却迅速地蔓延至全身。他的指尖因为感受到血液寸寸凝滞的霜冻。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握紧冷凝霜的手臂,语气急迫,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带着哭腔,几近狂乱地说: “娘子。你别这样!你别这么对我!所有人都可以不理我,但是你不能。我只有你!娘子!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娘子!” 冷凝霜不耐地蹙起眉尖,闭上双眼,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薄凉冷淡地道: “我累了,你出去吧。”说罢,忍着从骨头缝渗出的痛意躺下来。 “娘子!”他眼睛通红地叫道。 冷凝霜翻过身背对他,低沉、淡漠、冰冷、掷地有声地吐出三个字: “滚出去。” 白兔整个人从里到外一片冰凉! 她冰冷的背刺痛了他的眼! 顿了一顿,他呆呆地从地上站起来,像个失了灵魂的木偶、像个仿佛生无可恋的自杀者一般,木然地转身,迈开似灌了铅的脚步,僵硬地走了。 门板缓缓开启,复又轻轻合上,发出“咔”地一声脆响异界流氓剑师全文阅读。 冷凝霜知道在他临打开门之前,曾满怀希望地看了她一眼,那闪耀着期盼的眼神如阳光下的钻石照射在她身上,他在祈求她开口叫住他。可是她没有,于是那眸光再次暗沉如失了月光的午夜,他出去了。 眼眸发酸发涩,湿润的光芒覆盖在惨淡发黑的瞳仁上,她只是个善于掩藏自己情绪的人。愤怒、难过、冰冷,这些负面情绪到现在仍旧没有宣泄出来,此刻她感受到的只有更加的愤怒、更加的酸心,更加的冰冷。 胸口仿佛失去了呼吸能力,她现在的脑海一团乱…… 过度的酸楚让白兔变成一团移动的暴风雪、一尊会行走的刨冰雕塑、一朵从幽冥地狱里席卷而出的黑色漩涡。 守在门外的慕吟风心脏一凛:“公、公子……” 白兔看了他一眼,沉声问:“搓衣板买了吗?” “买、买了……”慕吟风点头儿,脑袋秀逗似的回答,亲自去把一块崭新的搓衣板拎回来。 白兔一言不发地接过来,平放在冷凝霜房间门口,撩起袍摆跪下去。 全场震惊! 然而无人敢侧目,慕大人已经提醒过他们,非礼勿视。堂堂七尺男儿,可没人想去西疆大营当军妓! 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慕吟风看着担心,却又不敢劝。 在隔壁房间的双胞胎睡醒了,打着哈欠出来找娘亲,不料却在门口看见这样一幕,睁圆了葡萄眼,愣了愣。然而片刻之后,大兔率先头一扭,越过他想推门进去。二兔紧跟着也撇过头。跟上哥哥。 他们冷漠的对待让白兔猛然想起娘子说他不配做父亲这句话,顿时心如刀绞。 他一直以来都自诩是个好父亲,一直以来他也都立志要做个好父亲,因为他的父皇是个恶劣的人。他向来以有这两个孩子感到自豪,然而今天,一句话把他至今的所有努力全部打碎抹消了。 儿子的无视让他难以承受,他一把拉住双胞胎,皱起眉,受伤地问: “大兔二兔,连你们也不理爹爹了吗?” 大兔二兔不理。 白兔心痛如割。一手拉住一个孩子,认真歉意地道: “大兔二兔,是爹爹不好。对不起,你们原谅爹爹吧。” 二兔撅起嘴,生气地说: “道歉有用,还要《汉国律》干吗?过年不回来,我们的生日不回来。大兔快要死掉了你不回来,娘快要死掉了你也不回来,我好害怕你也不回来!我在心里许愿那么多次让你回来,你都不回来!你是坏爹爹,我讨厌你!” 他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想哭。鲜艳的小嘴扁着,仿佛有数不清的不满和难过需要发泄,他冲着他。好似极度恐慌愤怒地高声喊叫。 每一句都像是在白兔的心脏上划下一刀! 满腔的酸楚蔓延至头顶,白兔难受又惊愕,一叠声不解地问: “什么大兔要死掉了,你娘怎么了?” 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他。他几乎要崩溃地想! 云蔷上前,轻声回答: “大兔公子在生日那天晚上得了寒霍乱神圣幻界。夫人连夜带着他去镇上医馆诊治,又在天亮时转移到同济堂。夫人这一年来身子一直不太好,又坚持亲自照顾大兔公子,结果大兔公子痊愈后,夫人又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反反复复十来天,把两位小公子吓坏了。” 白兔的脑袋嗡地一声,紧接着只觉得心如刀割。堵塞在胸腔内的酸楚让他几乎哽咽出声,他伸手一把搂住两个小小的孩子,搂得紧紧的,如泣如诉道: “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娘,都是我的错。” 于是二兔哇地一声哭了! 白兔通红着眼睛,紧紧地抱着两个同样通红着眼睛的小不点,像一大两小三只白兔子! 冷凝霜隔着门板听着,眼眶发红。 晚饭时。 冷凝霜坐在桌前静静地喝一碗粥。 双胞胎也不太有胃口,默默地吃菜。过了一阵,二兔瞄了一眼门板,道: “娘,爹还在跪着。” 冷凝霜轻吸了口气,夹菜放在他碗里:“多吃青菜。” 二兔不敢再说。 “娘,”沉默了半晌,大兔忽然开口问,“爹是皇帝吗?” “……他只是你爹。”冷凝霜淡淡回答,夹了菜递过去,“你也多吃青菜。” 大兔低头望着满是蔬菜的碗,不再追问。 白兔也没吃饭,还在门外跪着。 从晋国到汉国一路狂赶,风餐露宿自不必说,之后又因为担心忧虑也不思饮食,现在又这样滴水不进地跪着,怎么受得了。 慕吟风看不下去,偷偷倒了碗茶给他,他摆摆手。 慕吟风无奈,这时房门开了,小哥俩偷偷溜出来。 二兔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提议:“爹,不如我陪你一起跪,娘说不定就会原谅你了。” “那样你娘会更生气。”白兔摸着他的小脑瓜笑说。 “娘这次真生气了。”大兔沉声说。 “是啊。”白兔搂着他的小屁股浅笑。 二兔扯着脸皮做了个鬼脸:“所以我就说娘生气时比恶鬼还可怕!” “小心让你娘听见!”白兔拿额头去顶他的小脑门,小声道。 二兔用力回顶过来。 一个人顶不过,大兔就过来帮忙,三个人顶来顶去像在拉锯,笑成一团。 深夜。 冷凝霜仍旧歪在床上发呆。 “夫人,”云蔷挑了挑灯芯,轻声提醒,“公子还跪在外头。” 冷凝霜不答,也没有动一下。 云蔷便不敢再言语。 第四十四章 回程,高烧缓和 夜帘卷起,东方晕红。 冷凝霜简单梳洗过,打开房门。 白兔仍旧跪在门前,经过一宿的煎熬,他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下巴发青,似乎已经冒出了些许胡渣。他抬起头,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她,像一只被遗弃后又经历了暴风雨的落水狗,十分可怜。 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让她眸光一寒,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在这里,你是在拿自己来威胁我,还是在告诉别人,我是个恶劣又不识好歹的女人?” “不是。”他急于反驳地猛摇头,“是我不对,所以我想让你原谅我。” 冷凝霜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在这样眼神的注视下,他越发蜷缩起来,仿佛在用自己的身体语言忏悔。 “起来吧。”她淡淡说。 短短的三个字,如锤重重敲击在白兔的心上。他顿时振奋地仰起头,双眼晶光璀璨,恍若两枚电压过足的灯泡,不可置信地颤声问: “娘子,你原谅我了?” “苦肉计对我是没用的。”她冷冷回答。 从天堂跌到地狱就是这么回事! 如被冬雷劈头盖脸地从脑袋顶上劈下来,白兔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世界好似变成了漩涡,将他吸入绝望的深渊,挣脱不开! “太狠了吧?!”慕吟月“惊悚”地对慕吟风低呼。 慕吟风慌忙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慕吟风,”冷凝霜轻唤道,“船准备好了吗?” “是、是。”慕吟风急忙推开慕吟月,上前来,回答,“一共两艘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吃了早饭出发。”冷凝霜淡淡吩咐。 “是。” “等、等一下……”跪在地上被人“惨烈”无视了的白兔连忙开口,“去哪儿啊?娘子,郎中让你静养两三个月!” “你不能在汉国停留太久,家那边我也有好多事要回去处理,必须抓紧时间。” “可是……”白兔跳起来还要说。 冷凝霜已经绕开他,带着儿子下楼去了。 白兔跪了一晚上,脑袋发晕,里边像是有许多水摇摇晃晃、咕咕嘟嘟的。他学着娘子的样子揉着太阳穴,轻叹了口气: “到底要多倔强啊数据武神。” 慕吟风不敢答言,毕竟昨晚云蔷通知他时。他没问过皇上下意识就去办了。他心里是想让皇上赶快回去的,兰墨凉一个人在宝积寺,他怕他顶不住。 白兔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去请个郎中来。让他跟着上船。” 慕吟风领命去了。 早饭过后,一行四十来个人在客栈掌柜的隆重欢送下前往港口。 港口边已经停了两艘大船,据说这是湖州城能找出的最大的客船。 冷凝霜、白兔和十几个侍卫乘坐后一艘船,剩下的侍卫则登船在前面开路。 从湖州前往丽州,一路上两岸几乎全是高山密林。只有几处需要绕路才可以停泊的小镇。浪涛滚滚,流水欢歌,往南走是顺流,因此客船比来时快了许多。 冷凝霜的房间自然没有白兔的立足之地。 双胞胎连日来夜里睡不安稳,总是做噩梦,冷凝霜带着他们住在客舱里。一整宿一整宿地抚慰,每天晚上也睡不好。 过了中午,雨落汉阳江。一丝一丝地飘着,像漫天飞舞的细沙。 冷凝霜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哄睡着,揉着抽痛的太阳穴,有些疲惫。 门被轻轻敲响,她以为是云蔷。随口应了。 哪知来人悄声进来之后,径直走到她面前。带来一股苦苦的中药味,轻声道: “娘子,趁热喝药吧。” 冷凝霜微怔,抬起头,映入眼帘那张略嫌殷勤的脸,让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焦躁。 她不太想和他说话,但又做不到完全无视,无法完全无视的不理人那叫“打冷战”,她不想越活越幼稚,跟他玩打冷战这种游戏。 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药碗。 白兔一喜,她没完全不搭理他,这是好现象、屁颠屁颠地坐在床沿,摸了摸熟睡中的大兔和二兔。 就在这时,大兔忽然双眼紧闭,挥舞着小胳膊哭喊道: “别过来!坏人!放开我娘!” 白兔吓了一跳,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是孩子余怕未消。才四岁的孩子,先是差一点被摘花宫的杀手刺杀,现在又…… 他的心里是满满的愧疚与不忍,慌忙抱起大兔,柔声哄道: “不怕不怕,爹爹在,大兔不怕!” 冷凝霜不想再看,端了药碗直接坐到窗户边,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 白兔哄了好一会儿,大兔才算安稳下来,扁扁小嘴,继续睡去。 室内陷入一片静默。 良久,白兔垂着头,低声开口:“娘子,对不起。” “和你儿子说去。”冷凝霜头也没回,淡淡说了句。 白兔不语,只是将大兔搂得更紧。 夜里,雨仍旧没有停歇,淅淅沥沥,很吵人重生之世家子弟全文阅读。 耳边传来一阵压抑着难过的低泣声,冷凝霜皱了皱眉,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往旁边一摸,触手滚烫! 她唬了一跳,心脏猛然下沉,慌忙下地点了灯。回到床边一看,二兔双眼紧闭,满面赤红,烧得像火炭一般! 冷凝霜吓坏了,慌忙去叫他,却叫不醒。 冷凝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以前听人家说,孩子太小发高烧会烧成傻子。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里! “娘。”大兔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冷凝霜慌忙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远离床榻,冲着房门高声道: “来人!” 守在外屋的钟良听她声音不对,以为怎么了,嘭地冲进来,一眼瞥见她只穿中衣。又慌忙移开眼避走。 “去把郎中叫来,大兔发烧了。” 钟良一愣,领命去了。 白兔正在房间对面的船舷上打着伞呆呆地钓鱼,听见动静忙跑进来问: “怎么了?” 冷凝霜把大兔裹起来,想交给雷电去隔壁睡。大兔却不肯,非要守着二兔,无奈,只好把外衣给他穿好。 白兔搓热了手,一试二兔的额头,大惊失色: “怎么这么烫?!” 郎中被紧急找来。坐在床边歪着头诊了半日,又诊了那只手,起身走到一边。对白兔说: “回公子,小公子或许是之前受过惊吓,七情不顺,相火上升,致使风邪入体。导致发热。在下写个方子,煎一剂吃,只要这热退下去,就不碍。” 白兔听他说因为受了惊吓,心里更不自在,冷声问: “吃了药热就能退?” 这种事谁敢保证啊?! 在他包藏着无数针尖的冰冷眸光里。郎中开始冒冷汗。 “先开方子煎药吧。”冷凝霜冷而淡地开口,接着对端水盆进来的云蔷吩咐,“去问船家有没有烧酒。拿一坛来。” 云蔷知道必是用来降温,忙点头去了。 郎中逃走去煎药。 白兔面色阴沉,坐回床边,却听二兔烧得迷迷糊糊,可怜巴巴地哽咽着: “娘。冷……我冷……”声音难受的都快哭了。 白兔的心里更不好受,把被子替他盖得严严实实的。不料他仍旧喊冷。 白兔慌忙又去翻出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然而还是不管用,二兔安静了一阵,又开始蚊子似的叫喊。 白兔的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一叠声吩咐慕吟风再去找床被子。 冷凝霜蹙眉,用温湿的布巾给二兔擦着,沉声道: “没用的,他是从里发冷,不退烧盖几层被都没用,盖太多他会闷着的我的老婆亚瑟王全文阅读。” “可是……” 冷凝霜焦躁地揉着太阳穴。 白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受高热折磨的二兔,手足无措。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让他觉得糟糕透了。 二兔的呼吸有些喘,鼻翅也在扇。 白兔想了想,忽然脱去外衣,上了床钻进被子,贴身将二兔搂在怀里,用体温去暖他。 有皮肤的温暖感从胸前传来,宽厚修长的手掌按在后背上,自里面涌出源源不断的热度,流淌进二兔的身体里。白兔抱住他小小的身子,嘴唇在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上贴了一下,轻声道: “不冷不冷,爹爹抱着二兔,二兔就不冷了……” 冷凝霜愣愣地望着他们父子俩,良久,抿了抿唇,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二兔……”大兔很担心。 “会退烧,不要紧的。”冷凝霜摸着他的脑袋,浅笑安慰。 汤药煎好后,白兔扶起二兔,冷凝霜费了好大劲才把汤药喂进去,又用酒一遍遍地给他擦身子。 直到破晓,孩子的烧终于退了,冷凝霜再也熬不住,搂着大兔歪在对面的榻上打盹。 白兔还醒着,满脸疲惫地拍着二兔。 二兔出了一夜汗,身上冰凉,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流着鼻涕,睁开眼睛。 白兔急忙拿细纸给他擤鼻子。 二兔一张又一张擤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囔囔地说: “鼻子不通气。” 白兔就捏他的鼻子,捏一下放松一下,捏一下放松一下。二兔开始是疼,过会儿又觉得痒,开始乱踢乱打。白兔不让他动,说这样最管用。二兔不听,连笑带叫,就是不让碰鼻子。 响声惊动了冷凝霜,她迷迷糊糊地半抬起身,看着对面床上也不知道是在玩闹,还是在认真治病,总之看上去挺欢乐的。她静静地旁观了一会儿,倒头躺下。 她不想管了…… 二兔在床上躺了一路,直到抵达丽州城那一天,他才生龙活虎起来。 船到达港口时正是上午,繁华的丽州城依旧兴旺热闹。 冷凝霜猛然想起,当年从富贵村来到丽州定居时,停泊的码头正是这里,一眨眼已经过去六七年了,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两个孩子重新回来很开心,一路跑在前头。 白兔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跟在后头,连打了几个喷嚏后,才终于引起冷凝霜的注意。 “你没事吧?”她皱眉问。 “娘子,”他缩成一团,两眼发灰,可怜巴巴地说,“我有点冷……” 冷凝霜愣了愣,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竟滚烫一片! 白兔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本想说什么,哪知却突然眼前发黑,紧接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他成功地趴在了冷凝霜的怀里! 第四十五章 照料,决定回国 冷凝霜郁闷透顶! 二兔刚刚退烧,白兔又烧起来了要她贴身照顾,她还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为了防止惊扰村民,冷凝霜命队伍化整为零,鬼子进村似的分批潜入,二十个人在冷凝霜家左边的大野地扎营,剩余的二十个人则隐身在宅子周围进行严密防护。 徐镜儿派的老婆子正帮她看家,冷凝霜给了赏钱,打发她回去。 慕吟风、钟良、雷电、云蔷住进来,四个人挤在两间客房里近身伺候着。 跟来的郎中又给诊脉开了药之后,才被好生送往码头,坐船再回去。 冷凝霜亲自在厨房里煎药,坐在小火炉前用扇子扇,心烦地叹气。 就在这时,慕吟风讪讪地步进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有点尴尬地叫了声“夫人”。 “有事?”她垂眸扇了下小蒲扇,淡漠地问。 她冷若冰山的模样一般人吃不消,到现在慕吟风仍觉得自家皇上对冷凝霜的执着匪夷所思。 努力将自己是否该多管闲事的怀疑压下去,他握了握拳,轻声回答: “这一年公子在宫里过得很辛苦,先皇虽然只有公子这一个继承人,却又因为不放心百般试探。公子的储君之位坐得并不稳,每日不仅要处理朝政,还要应对先皇出的各种难题,以及宫里娘娘们的刁难,殚精竭虑,废寝忘食,整天都很憔悴。之所以纳凤贵妃,是因为晋国皇后必姓‘华’。公子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说服先皇让凤贵妃为妾,把皇后的位置留给你。” “所以?” 慕吟风愣了愣。 “他的辛苦是他自己选择的,不是我逼他选择的,你想让我说什么?”她冷淡反问。 好无情的女人! “就算公子违背了你的意愿回国继任。可他对你的心没有变。这一年来,他天天想着你,却又不敢联络,就怕你会发生危险。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对我和兰墨凉提起你和小公子,担心你们好不好、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说个不停。难道只因为你心中有隔阂,他为你做的你就想装看不见吗?”他义愤填膺地质问。 “你僭越了。”她淡淡回答,抬眼,寒芒刺骨,“我是否接受他的好。是我的事,你没有立场说这些。退下吧。” 一丝寒意悄然爬上脊椎,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皇上是对的,这个不温柔也不贤德的女人却拥有堪比帝王的气势,明明荆钗布裙,压迫而来的却是一国之母的威严! 良久,他弯了弯腰。无言地退出去。 白兔昏昏沉沉地睡在卧室的床上,身体发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 双胞胎托着小脑袋集体趴在床边看着他,二兔担心地皱起小眉毛,问: “爹不要紧吧?” “不要紧异世妖兵。只有小孩子才会被烧成傻子,爹已经是大人了,不会烧成傻子的。”大兔镇定地回答。 “这么说我差点烧成傻子?”二兔手指尖放在唇畔。歪着脑袋问。 “是啊,你若变成傻子,后半辈子还要我来照顾,吓死个人了。”大兔心有余悸地说。 二兔一个熊扑,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仰起脸,撅着嘴不爽地道: “什么嘛。我可是你唯一的可爱弟弟,能照顾你可爱弟弟的后半辈子,你应该用更荣幸一点的语气!” 大兔无语地撇过头去。 二兔觉得被他嫌弃了,就用双手去扳他的脑袋。 冷凝霜端着汤药进来,头疼地道: “你们俩进来干吗,再被传染了!快出去,去后院照顾照顾哈二吧!” “可是我很担心,爹是被我传染的么?”二兔扁起嘴唇问。 “他是大人,不要紧,吃了药就好了。你们快出去,这几天够闹腾的,你们可别再反反复复地病了。” 双胞胎鼓鼓腮帮子,手拉手出去了。 冷凝霜端着药碗,回过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不由说了句: “你醒了?” 白兔用手擦拭了下滚热的额头,扁起泛白的红唇,撒娇似的道: “娘子你好无情,二兔病了你明明那么心急,我病了你却说不要紧。” 卧病的他脸色绯红,布了一层薄薄的汗,虚弱无力的身体爬上一抹娇慵的妩媚,好似一朵出水绽放的夭夭春桃。 冷凝霜别开眼,哪家病人病了不是一脸菜色,偏他一个大男人却跟个病西施似的,捧心颦眉,一脸勾人狐狸相! “二兔是我儿子。”她冷淡地说,坐下来。 “我是你相公,你儿子的爹。”他强调。 冷凝霜没好气地哼一声,药碗直接递过去:“喝了!” “我生病了,手上没力气,你得喂我。”他“娇弱”地眨了眨眼,然后冲着她张大嘴巴,“啊!“ 冷凝霜极度不爽地撇了撇唇角,僵着胳膊舀起一勺苦苦的汤药,粗暴地塞进他嘴里。白兔倒是不嫌苦不嫌烫,美滋滋、乐呵呵地喝下去,一双上挑的眼得意地眯成月牙儿。 冷凝霜喂了他一会儿,忽然看着他,平声问:“你和华凤睡过没?” 白兔一口药汤差点喷出来,捂着嘴咳嗽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以为你知道才一直没问的!怎么可能,女人那么恶心,除了和你,我哪硬得起来嘛!” 他用一点也不害臊地、仿佛这是常识一般的语气,瞪圆了眼睛对着她。 冷凝霜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娘子!”他忽然“千娇百媚”地轻唤了句,拉过她的手伸进被窝里,满怀期待地垂下眼帘,害羞地笑说,“‘小白兔’好想你,不信你摸摸!” 紧接着啊地一声惨叫! 冷凝霜捏住他的‘小白兔’,冷冷道: “少给我得寸进尺校园麻雀。我早就想废了你!” 白兔忧伤地别过脸去,“抽噎”道:“娘子好粗暴!” 冷凝霜无语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双胞胎欢喜的声音: “谢叔叔!” 白兔的脸瞬间绿了。 谢宛飏大步闯进来,冷凝霜站起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紧张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皱紧了眉,用非常担心和生气的语气抱怨道: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人送来一封信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到处派人找你。你是想折磨死我是不是?!” 一腔怒火噌地窜上来,白兔咬碎一口银牙,冷若寒冰道: “谢宛飏。你当我死人吗?!” 谢宛飏一愣,这才发现歪在床上瞪着他的白兔,眼眸倏地一沉,心中忽然涌起痛苦,下意识的痛苦。因为潜意识里他知道。这个人的出现将会把一切都终结掉! 他不甘心,他酸心,他浑身不自在。而最最让他愤怒的是,以上那些激发他血液汹涌沸腾的负面情绪,他根本就没有立场表现出来! 细微的情绪变幻落入白兔眼底,他妒火怒火一起翻滚。这个敢觊觎他娘子的登徒子! 谢宛飏很快便将阴沉的心理压下去,折扇一展,微笑道: “原来是白兄回来了。这么突然,吓我一跳。老家那边可好,听说晋国出美女,白兄留下妻儿这一趟走了一年还多,可有什么香艳的故事。说给我听听?” 他是故意的! 白兔咬牙切齿地笑道:“晋国美女再多,庸脂俗粉。连拿来和我家娘子比较都不配!我家娘子和儿子这一年来承蒙照顾了,我是来接他们回去的。” 谢宛飏眼眸一颤,一阵钝痛从心脏深处逐渐蔓延开来。手指握了握,他眸光黑沉如墨,好似不见一丝星辰的夜空,寒凉冰冷。 这货果然有歪心! 白兔瞪过去,谢宛飏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过来。一时间电光石火交锋,噼里啪啦地碰撞着电焊般耀眼激烈的火星子! 二兔张着嘴看了一阵,轻声问:“他们在干吗?” “对峙。”大兔沉敛回答。 “对峙?” “就像阿花和大白为了小黄瓜互相瞪眼。” “哦!”二兔恍然地捶手掌,歪过头,“那干脆打一架得了,瞪着眼睛多疼!” 白兔和谢宛飏集体扭过头看着这俩熊孩子。 “我说错话了?”二兔不解地问大兔。 “我去整理行李。”大兔转身就走。 “我也去!”二兔屁颠屁颠地跟上。 冷凝霜满头黑线地抚额,对谢宛飏说: “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我有事跟你谈一宠成瘾,豪门新娘太撩人。” 谢宛飏凝了她一眼,沉沉点头。 白兔见他们要走,不爽地叫道:“娘子!” “你给我老实躺着!” 冷凝霜一记冰冷眼风扫过来,白兔立刻乖乖横在床上装尸体。 院内的桃花已经凋得差不多了。 慕吟月和慕吟风远远地蹲在围墙上,望着立在桃树下那对和谐的男女。 慕吟月睁大眼睛,惊奇地问:“夫人娘娘在红杏出墙吗?” 慕吟风捂住他的嘴就是一顿暴捶。 从卧室看不清桃树的位置,白兔等冷凝霜走了,跑解马似窜到东屋,掀开窗子一角,偷偷往外瞧。 二兔好奇地问:“爹,你在干吗?” 正收拾小人书的大兔回了句:“阿花阿花,准备偷袭。” 白兔满头黑线:“别拿你爹和猫比!” 二兔歪着脑瓜问:“那兔子会偷袭吗?” 大兔认真思考了下:“应该会吧。” 白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还是正事要紧,小心掀开窗扇,探出半个脑袋…… 谢宛飏抱胸站在树下,抬头仰望着茂盛的树冠。 “要跟他回去?”良久,他勉力压抑住双眸内在不停翻滚的酸苦,沉声问。明明想带着微笑,含笑的嗓音却挟着浓浓的涩意。 “嗯。”她点点头,“因为时间太紧,我手头的铺子要尽快脱手,所以想请你帮忙。” “这样好吗?”他突然扭头望着她的侧脸,因为要克制激动的情绪,声调变得有些颤,仿佛想要抓住什么、留住什么似的,说,“一旦跟去,你恐怕就再也脱不开身了。你不是想过平静日子吗?他居然不顾你的反对,为了自己,要把你和大兔二兔推进凶险里,即使这样,你也要和他走吗……” “他是我丈夫,也是孩子父亲。”她回过身,对他微笑道。 谢宛飏的心因为这一句话龟裂成寸寸碎片…… 或许可笑的是他才对! 他避开她的眼神,勉强笑着,指尖因为从胸腔里突然汹涌而来的痛楚,微微发颤。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给你办……” 他偏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再若无其事地呆下去了,转身,大步离开。 冷凝霜轻轻叹了口气。 ps: 昨天想着想着忘了写,感谢根本解决童鞋的评价票! 十分感谢寻找于晴童鞋的桃花扇打赏,以及~~6张催更票,红楼真的很谢谢支持,可素~~~双更红楼都快挺不住了,6张催更红楼会直接升天的,你一定不忍看着红楼升天,对吧对吧? 红楼会努力早点发文,加快进度,实在对不起,加更真会要命的!总之再次感谢亲的支持! 第四十六章 本卷 ,最后一章 冷凝霜将手头的铺子全部脱手,其中一大半被谢宛飏买走了。 再加上多年的积蓄,她用这笔不菲的银子,从谢宛飏手里买下一批汉国特产的青金石、香樟木、雪浪绸。 这些全是在晋国稀缺却备受追捧的,用那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侍卫运回去,到了长安至少增值一倍。 慕吟月望着这一箱又一箱地全部要装车,对慕吟风说: “来的时候是假商队,这回去就成真商队了。” 慕吟风无语抚额,生意头脑自不必说,这个女人还真懂得利用现成的资源替自己谋利啊! 居住的小院冷凝霜并不打算卖掉,除了粗笨的家具,其他箱笼细软基本都搬空了。 她并不是还想着要什么时候回来,踏出这一步,做出这个决定,她只会往上走,活在让她最为满意的位置上,绝不会再退回来全球论战全文阅读。 但心里对这个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见证了她第一次成亲、第一次生子、第一次为细碎的感情伤神,给了她六年平静生活的地方,她有着满满的不舍。 她想将这里保留下来,一直留下去,也许老了以后还可以回来看看,或者等孙子的孙子好奇地千里迢迢前来参观,那样的话,感觉一定会很微妙吧…… 谁知道呢,或许! 临行的前一天,谢宛飏终于将最后一批雪浪绸备齐了,给冷凝霜送过来。 冷凝霜站在门口细心点货,谢宛飏好笑地问: “点得这么认真,你还不相信我吗?”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笑道: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做生意。过程不能少。” 核对过数目质量没有问题,她唤了声“雷电”。 雷电和钟良抬了一箱银子出来。 谢家做特定的大笔生意时不收银票,只收现银,冷凝霜是按照谢家的规矩来的。 谢宛飏无奈地笑笑,命绿云点了收起来,回头望着冷凝霜一脸公事化的表情,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毛病,他怎么偏偏就喜欢她薄凉清冷、从不感情用事这点?!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望着她含笑道: “你明天就要走了,跟我去水边走走吧。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冷凝霜想了想,点头,转身刚要跟他去房屋后的小河边。 有人不干了! “娘子!”充满醋意的高喝从背后传来。白兔两眼簇着火,自厨房里跑出来,昂贵的象牙白暗纹番西花刻丝玉绸袍子外挂了一条粗布长围裙,手里挥舞着一把大菜勺,恶狠狠地瞪着谢宛飏。语气却异常温柔地笑道,“娘子,饭做好了,吃饭吧!” 虽然自从住进来白兔就一直是这副德行,可每一次看见,雷电三人还是不由得嘴角抽抽。 树顶上的慕吟风直接捂脸装没看见。他劝过了,可皇上不听,还说这是能得到娘子原谅的好机会。让他别来烦他,否则回去就把长安第一丑女赐婚给他。 于是他只能闭嘴了。 “我出去一趟,你们先吃吧。”冷凝霜淡淡说完,转身绕过围墙,往屋后走去。 谢宛飏看了白兔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挑衅,转身跟着走了。 白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一起离开。又不敢命令冷凝霜回来,咬紧了后槽牙,火冒三丈。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双手一用力,手里的菜勺咔地断成两截! “慕吟风!”他冷冷地低喝道。 慕吟风一脸悲催地大树上跳下来,躬身站在他面前。 白兔两下解了围裙扔进他手里,沉声吩咐了句: “我儿子要吃红烧肉,你给他们做。”说罢大步离了小院,往房屋后头去了。 慕吟风满头黑线地捧着围裙:你不是说饭做完了吗?! 流水潺潺,悦耳叮咚,清澈的河水欢快地向前奔流花村艳少。明媚的阳光下,荡漾的碧波泛着亮闪闪的光芒,耀眼得好似挂在夜空里的星星。 冷凝霜站在河畔的空地,温暖的风从对岸吹过来,吹乱了耳边的发,也吹起了浅色的裙摆。 谢宛飏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望着她的背影,望了好一会儿,才压抑下胸口越聚越多的酸涩。 将许多情绪深埋进心底,他唇角勾起,挂着轻佻的笑意,上前几步与她并肩。 “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他摇晃着折扇,浮滑地笑问。 冷凝霜哭笑不得:“是你说有话要说,才来这里的吧?” 谢宛飏扁扁嘴,眉一挑,用控诉的语气道: “明明要甩下我离开,却又不肯说几句暖心的话让我好受点,真是个无情的女人呐!” “我又没把你挂在身上,何来‘甩下’一说?”她好笑地说。 纵使这是一句配合他、玩笑语气极强的话,可如此直白地和他撇清距离,还是让他心里涌起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酸楚,喉咙处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眼望着河对岸随风摇摆的长草丛,他沉默了良久,忽然轻声说: “我等你。” 冷凝霜噗地笑了,目视前方,淡淡回答:“别说蠢话。” “我是认真的。”他转过身,面对着她。她的侧脸线条明明是柔和的,却仿佛在那细腻肌肤的表面,涂上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让人感受到一股不强烈、却存在感极强的寒凉。 然而这寒凉在此时却并不能阻止他倾诉心声,他说:“如果不喜欢再留在他身边,随时回来,我等你,一辈子都等。” 冷凝霜回过身,与他面对面地站着,满眼无奈地笑道: “那是不可能的。” 谢宛飏的眼眸剧烈地颤了颤,想要摆脱僵硬似的,扑哧一笑: “今天说不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就不能为了让我心里好过点,说句‘好’。让我这风流倜傥的形象一直保持下去?” 冷凝霜哭笑不得:“你是说着玩的?” “我是认真的。”他唇角未完全敛起的笑意荡漾着一抹迷人,漆黑如星的眼望着她,却是异常地专注,“我会等你。”顿了顿,“说句‘好’就行了。” 冷凝霜啼笑皆非,顿了顿:“好。” 谢宛飏莞尔一笑,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条晶莹凝重、碧亮喜人的翡翠珠串,递给她: “收下吧。” 那时没有送出去的珠串,如今再次送到她面前,他满眼的忐忑与期待。 然而她仍是淡漠地摇摇头:“这个就算了。” 谢宛飏的眸光黯淡下来。唇角挂着尴尬的笑意,眼帘低垂,递出去的手也放低下来。顿了顿。偏过头去,望向河对岸,忽然说: “你看,有水鸭1” 冷凝霜顺着他的目光好奇地望过去。 谢宛飏上前,在她的脸颊上猛然印下一个吻太阳下的蔷薇花最新章节! 温暖柔软的触感。从未体验过的、心脏狂跳的、连指尖都在发甜的激烈感情,汹涌澎湃,却又酸楚苦涩。 冷凝霜愣了愣,接着是哭笑不得,她以为这种事只有初中生才能干出来。 背后的草丛呼啦一声,白兔凶神恶煞地大步冲过来。全身上下满溢了堪比超强暴风雪的冰冷,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走到谢宛飏面前。一拳重重挥过去! 谢宛飏因为还沉浸在那个吻里,没有防备,直接跌进小河里! 白兔卷起袖子,指着谢宛飏气哼哼地叫道: “谢宛飏,你个小白脸。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非礼我家娘子!你当我是摆设吗?!” 谢宛飏坐在水里。他本来看见他就火大,现在又挨了一拳,更是让他怒从心头起。擦拭了下破裂的唇角,落汤鸡似的跃起来,狠狠一拳击过去: “说我小白脸?我哪有你白啊!别以为她肯跟你走你就赢了,事到如今我明白告诉你,我对她是真心的,以后你若是让她过得不顺心,我这里她可以随时回来!” “真心?别让我恶心了,你这个不检点、有一屋子小妾的浪荡子,你的真心可以论斤卖吧!” “你才一屋子!她明明希望在这里生活下去,你却逼她放弃现在的安稳日子和你回去,自私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说什么?!” 硝烟四起,战斗正酣。 冷凝霜扫了一眼两个抱在一起“感情融洽”的大男人,淡淡说了句: “你们慢聊。”回家吃饭去了。 “娘子!”白兔被谢宛飏勒住脖子,伸长手臂,装可怜唤道。 谢宛飏一拳挥过去:“一个狐狸装什么兔子,还‘娘子’,少恶心人了!” 白兔眼里寒光一闪,左勾拳出击,战斗继续…… 冷凝霜走到院门口,手插进口袋里,忽然眉一皱,再拿出来时,拎出一条通透清澈的翡翠珠串,在阳光下闪耀碧莹莹的光。 她愣了一会儿,唇角微抿,突然一个浅笑,收进兜里,进门去了。 夜风习习。 白兔青肿着脸颊站在桃花树下,唇角勾起恬静的笑,望着树枝上还剩下三五朵顽强的小花挂在树头。 冷凝霜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热鸡蛋。 白兔接过来滚脸颊上的青肿,微笑道:“今年桃花开了呢。” “嗯,被你养活了。”冷凝霜仰头望着茂盛的树冠。 “本来今年应该一家人赏花的,是我食言了。”他遗憾地说。 冷凝霜抿了抿唇。 “我在宫里的这一年,一直想着自己还会回来,所以那时并不觉得太伤感,可明天就要很久地离开这里了,心里忽然有点不舍。”他含笑说,顿了顿,轻轻地呼了一口夹着桃花香气的和风,浅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想养活这棵桃树吗,因为……”他扭过头望着她,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桃树下,还记得吗?” 她心脏微微一颤,她当然记得,那时的桃树下千面娇妻,宠成瘾最新章节。他如远山幽谷、似徐风拂柳、沉香漫袭,能洗涤一切的清旷隽秀后,隐藏着的却是能摄人灵魂的魅惑力,就如那桃花,清澈、飘零,却妩媚。 “那时的娘子,就好像无论是什么都不能通过你的眼走进你的心,有那种感觉。当时我的心跳得好快呢,就像要坏掉了一样。我想从你的眼睛走进你的心里,所以我当时特地在树下摆了个诱人的姿势。娘子你当时其实被我迷住了吧?”他笑呵呵地问。 冷凝霜愕然地看着他。他当时是故意的? 白兔将手放在树干上,微笑道:“多亏了那一树桃花呢,让娘子迷上了我。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好喜欢桃花。” “少臭美,谁迷上你了!”冷凝霜撇过脸去。 白兔莞尔一笑:“娘子,等晋国安稳了之后,我们就回来,到时候我还会每天为你做饭缝补衣裳。我保证。”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并没当真,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然而等许多年以后,他当真兑现了诺言,那时她才突然发现,她这辈子基本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白兔突然拉过她的双手。与她面对面站在树下,含笑提议: “娘子,明天就要走了。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今晚咱们就在这棵桃树下来个定情之吻,留个纪念吧。” “哈?”冷凝霜满头黑线。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这一棵是见证了我们成亲六年的定情树。也是见证我们初遇那棵树的亲戚。马上就要分开了,不来个定情之吻。会抱憾终身的。” 冷凝霜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这条建议的可行性,他已经将她猛然拉近,吻上她的唇! 温柔的暖风拂过,带离树头上剩余的桃花,纷纷飘落,迷醉了谁的眼…… 记忆中的柔嫩触感和香甜滋味让白兔浅尝了便深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的舌头伸进来了…… 冷凝霜皱皱眉! 他开始上下其手,捏面团似的捏着她…… 一腔怒火噌地窜上来! 滚你的留纪念,你是想占便宜吧! 一拳挥过去,她冷冷转身,垂眸敛目,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道: “我还没原谅你呢!”大步往屋里走去。 白兔捂着“熊猫眼”道:“那也别打脸啊!” 顿了顿,忽然笑笑,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次日,出发的日子,冷凝霜亲手锁上大门,心里闷闷的。 姚仙仙一家、钱满贯一家和贾小七一家全来送行。 姚仙仙哭成了泪人儿,姚大娘拉着冷凝霜的手好一顿叮嘱,又吩咐虎子磕头。 虎子不用说就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师父师娘,保重。” “你也是。”白兔拍拍他的肩膀。 “冷姐姐,房子我会定期过来打扫的,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姚仙仙哭着说。 冷凝霜笑笑:“谢谢重生之璟瑜。” 钱满贯悄声对她说:“如果在那边过不好,自个儿回来也行,找我。”她吃过男人的亏,怕冷凝霜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也吃亏。 冷凝霜心中一暖,含笑点头。 又寒暄了一阵,转身刚要登车,飞快的马车声伴随着叫嚷: “白夫人留步!” 冷凝霜微怔,回过头。 马车戛然停止,徐镜儿扶着萍儿的手下车,吩咐人将大把东西往冷凝霜的车上搬,走到她面前,笑道: “有些是给你的,有些是给孩子的,收下吧。” 冷凝霜也没推辞,含笑点头:“谢了。” 徐镜儿看了她一会儿,指尖发颤,却没言语。 冷凝霜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道:“保重吧。”转身要走。 徐镜儿却忽然一把拉回她,上前,靠在她身上,眼圈泛红。 白兔一看,瞬间变身炸毛的猫! 冷凝霜愣了一愣,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头。 “一路顺风。”徐镜儿努力压抑住心头的难过,低声说。 “嗯。”她应了。 白兔再也看不下去,满腔妒火地上前,猛地拉过冷凝霜,一边往回拖一边说: “娘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冷凝霜哭笑不得。 徐镜儿用帕子擦擦眼角,对她挥了挥手。 队伍重新整顿过后,在人们的送别下,吱吱呀呀地出发,一路向南驶去。那最南边的国家叫做“晋国”,是四国之中最富饶却最衰败的国家。这一刻谁也没想到,不久的未来,这个国家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夜色沉沉。 谢府。 谢宛飏坐在凉亭上,面向南方,吹着风,心如今晚的月,残缺,晦暗,冰冷。 徐镜儿远远地站在花障后,望了一会儿,轻叹口气,浅笑: “我干脆要了一成股份与他和离自立门户算了。” “三奶奶!”萍儿不赞同地低呼。 忽然,一个小丫头慌张地跑过来,屈膝道: “三奶奶,欢姨娘快不行了,叫奴婢请三爷,说临去前想见三爷一面。” 徐镜儿冷笑:“乔家已被谢家踩在脚下,她棋子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还在痴心妄想,我最讨厌这种搞不清自己位置的人了。”转身,“去瞧瞧吧。”往前迈了一步,却又看了深陷阴霾的谢宛飏一眼,摇头笑道,“算了,对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往合欢院走去。 ps: 如题,最后一章有点多,本卷正式结束,明天开始下一卷。 第一章 狡夫妻同心齐算计 一旦过了边境,进入晋国境内,就能感受到一片亚热带季候。 晋国三面环海,夏季湿润炎热。这是一块富饶、神奇又美丽的土地,日照充足,雨量充沛,茂密的丛林翠绿繁盛,热烈的花朵姹紫嫣红。 幽谷、清泉、竹海、蕉林,极富生气的土地让整个国家显得华丽异常。 过了边界线,白兔就弃车骑马,因为冷凝霜以拥挤为由不与他同乘一辆。 他有一匹通体雪白的公马,体格健壮,据说是吐蕃诸部进贡来的,属于罕见的宝马,鬃毛、尾毛长而飘逸,高贵又美丽继妹当宠。白兔很喜欢,进入晋国后曾屁颠屁颠地献宝给冷凝霜看,让她给马取个名字。冷凝霜没理,于是二兔很坑爹地给这匹马取了个名字,叫“雪花”。 冷凝霜很清楚地看见白马被冠名“雪花”后,马嘴狠狠地抽了一下。 一路上,冷凝霜一直窝在马车里看书,一本又一本,全部是晋国史料。偶尔也会把华家的“活口”叫来,听他讲华家的事。“活口”刚开始爱答不理,不过在尝了她的手段后,立马配合起来。 有时冷凝霜也会把慕吟月招到马车外,听他讲长安的事。因为她发现,慕吟月就是一个移动的八卦信息库。 过了边境,在城镇附近落脚时,她也会命人进城去书肆里买些只能在晋国买到的、由当地文人撰写的书籍。 通过一个国家的图书便能了解一个国家,冷凝霜有意思地发现,晋国文人也有不俗的思想见地,也希望做一些改变,可这份渴望中却处处流露着谨小慎微。 渴望是一种迫切的需要,可他们的渴望就像是在纸上说说就完了。 完全地纸上谈兵,某些思想酸腐得还不如一瓶子醋。没有热血。缺乏狠劲,甚至从分歧矛盾一大把的学家流派中,会让人感觉这个国家的人似乎并不那么团结。 被陈旧的思想束缚,缺乏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大家还没有个一致的目标,这样的国家……他不腐朽谁腐朽,也难怪被人家瞧不起! 冷凝霜觉得,白兔接下的根本就是个麻烦的烂摊子,他的执着简直是缺心少肺的表现! 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把手里的书放下。掀开车帘望着窗外日正黄昏。 双胞胎还在抱着书看,大兔看得津津有味,不认识的字会问云蔷。这一路倒学会了不少生字。二兔却不耐烦了,丢开书本皱起眉道: “娘,没意思!” “找你爹去。”冷凝霜回答。 二兔掀开帘子喊了声:“爹,没意思!” 白兔就把他从窗子里抱出去,带他骑大马。 因为队伍人多。进城目标太大,过了边境他们就一直在城外露宿,怕被有心人察觉。毕竟白兔这次是瞒着人偷偷跑出来的。 又前行了一段,慕吟风领了白兔的命,令队伍停下驻扎休息。 天青云淡,落日余红。高山峻岭,湿热幽静。一条被夕阳余晖染透的河水波光粼粼,涟漪荡漾。似镀上一层金子。 侍卫们停下来便各司其职,搭帐篷,起火造饭,安排夜间值守。 冷凝霜还不太适应晋国的炎热,又在马车里憋了一天。下了车林子也不凉快,头晕脑胀地扶住额头。 白兔连忙握住她的手。担心地问: “娘子你哪里不舒服吗?” 冷凝霜之前受了内伤也没好好休养,之后又劳心费神,接着便是这一场长途跋涉,他总担心太过勉强她,因此曾暗中下令队伍放慢行进速度。再有晋国的气候她也可能不适应吧,他在汉国住了五年,刚回来时也不适应这样炎热的天气。 掏出帕子给她擦擦额头上的细汗,问: “该不会是中了暑热?” 冷凝霜摇摇头,拿过帕子自己擦拭汗珠,看了一眼乐呵呵地跟在慕吟月屁股后头转来转去给他捣蛋的双胞胎,没精打采地道: “前几天还说舍不得家呢,这才几天啊,居然就这么高兴,这么热的天末日生存日志全文阅读!” 白兔嘻嘻一笑:“生龙活虎才是咱们儿子嘛。” 冷凝霜猛摇了两下团扇,一边步履缓慢地走到清澈见底的小河边,一边问: “还有几天了?” “还有十来天吧。娘子你再忍忍,很快就到了。”白兔跟上她,笑答。 冷凝霜点点头。 透彻清凉的河水横亘在眼前,扑面而来的是属于潺潺流水的凉爽,钻入心窝,让她舒畅了些。她脱掉鞋袜,赤足伸进河水里去翻搅。 白兔瞪圆了眼睛:“娘子,你干吗?!” “凉快凉快。” “女人的脚是不能随便露出来的……”白兔皱眉,但又怕她反感他的说教,底气不足地小声道。 一记眼刀横扫过去,跟来保护的侍卫集体背过身。 冷凝霜不以为然:“能对女人的脚有感觉的男人,一种是恋足癖的变态,一种是对女人全身上下都好奇的可怜男人。” 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慕吟风等人集体陷入思考:他们被骂了吗?是说他们变态,还是说他们是可怜的男人? 白兔嘴角抽抽,总觉得他被骂成了变态。 冷凝霜脱了纱衣,慢条斯理地几步走进清凉的河水里,一个孟子扎进去! “娘子!”白兔慌忙奔到河边,纵使知道她水性好,仍焦虑地四处张望。 良久,只听哗啦一声,冷凝霜破水而出。冰凉的河水驱走身体里聚集了许多天的燥热,让她舒坦了不少,仰头对着天空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细白如瓷的脸蛋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夕阳下泛着晶莹,缓缓滴落,润泽了越发鲜美的红唇,带来一股让人心动的霏糜。细腻的双颊尚因天气炎热而晕着一层浅粉,似一朵淡雅的荷花,安静地绽放着。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贴在白皙修长的玉颈后面。发尾散在水里,随着波浪荡漾,如海藻一般。 月白色的雪浪绸衣已经完全湿透了,紧紧裹在身上,越发凸显出玲珑有致的曲线。一片酥胸好似凝脂白玉般,若隐若现。腰如约素,竟不盈一握。秀美的裙摆随着波纹,在水下无声地起伏,由于光线的折射,好似一朵迎风妖娆绽放的蔷薇花。 这般妩媚迷人的出水芙蓉图。却因为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清冷气质,而染上一抹禁欲的诱惑。 她泡在水里,随手将一头湿发划到胸前。凉快了不少。 白兔却觉得天气一下子热了许多,喉头滑动了下,沉声道: “慕吟风,退下!” 于是一干侍卫哗啦啦全撤到十米开外,远远守护。 白兔脱了鞋袜。笑嘻嘻地迈过来,坐在她面前的一块大石头上,脚伸进水里,说: “娘子,我替你守卫!” 冷凝霜张开眸子,看了他一眼: “等回到长安你就该改口了九星天辰诀全文阅读。可别叫习惯了。” “就算我继续叫你娘子,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才登基,还是别给人留下太多话柄。总觉得晋国人酸得紧。饭可以不吃,礼数不能不讲。” “娘子你形容得好贴切!” 冷凝霜笑笑,慵懒地浮在水里,继续说: “等到了长安,我也会让大兔二兔改口称你‘父皇’。” 白兔想了想。皱眉:“真让他们那么叫我,心里总觉得别扭。父皇始终不如爹亲近。”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你们私下里怎么叫我不管,总之别让人拿住把柄大做文章。” 白兔拉过她湿漉漉的手臂,认真承诺: “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谁若是敢说你坏话,我会把他大卸八块,扔进护城河喂鱼!” 语气里浓浓的乖戾和狠辣冷却了风的温度,他是认真的。 冷凝霜非但不觉得惊怕,反而忍俊不禁,笑道: “我心领了,不过这个先放一边,我能不能成为晋国皇后还是个未知数,毕竟身份不够。” “这你不用担心,你有两个儿子,又是我的发妻,单凭这两点,即使大臣们不同意,只要我坚持,他们也只能接受。”认真时的他,言语里的霸道确实有种帝王的感觉。 冷凝霜摇头:“不妥,你根基未稳,真正有意愿站在你这边的人并不多,这时候为了一个女人和朝臣们起冲突,会让一批持观望态度的大臣对你丧失信任。” “我什么都可以退让,但惟独立你为后这件事,我绝不会妥协!” “我自然也不会妥协……”冷凝霜用湿润的手拨弄了下长发,道,“其实这事很容易,我有两个儿子,差的只是个身份,只要冠上一个出身士族的身份,即使朝臣们明知其中有猫腻,我有儿子,又有出身,他们也没有理由再反对。毕竟没有明文规定说必须要由谁家女为后。” 白兔眼眸一闪,突然恍然大悟,笑道: “你指的是恪靖侯冷怀远吧?” “听说冷家在晋国是个很久远的家族,却一直不愠不火,行事低调。” “早年华家在朝堂上专权,冷家被华家狠狠地打压了下去,从此冷怀远就一改往日作风,不仅自己藏锋,整个家族跟着藏锋,有点韬光养晦的意思。我和冷家接触并不深,冷怀远今年快七十岁了,那个老爷子性子有点古怪,无论是皇子还是朝臣,他与谁都不深交,平常就是在家养鱼下棋。父皇病重的时候,他甚至连朝都不上,整天称病在家。” “是个老狐狸。” 白兔点头:“我身边也就慕家还能信任,但其实慕家只忠于皇位,至于皇位上坐的是谁他们并不在乎。兰墨凉又不代表整个兰家,再说兰墨凉那个人圆滑得很。如果能把冷家拉过来,倒也不错。” “只要让皇后出自冷家就行了。”冷凝霜浅笑。 “就算冷怀远不愿意也要逼他同意。”白兔唇角勾起一抹算计。 “只要利益一致,就能一拍即合。冷家只是藏锋,却没有退出朝堂,等的就是个重新崛起的机会。”冷凝霜胜券在握地笑道。 第二章 双生子杀留之来历 白兔点点头,握着她莲藕似湿润光滑的手臂,微笑道: “娘子,你真聪明!” 鲜艳滚烫的唇贴上滑腻润泽的肌肤,沾染了水珠,却让他的喉咙变得越发干涩,不由得舌尖轻吐,在她的小臂上猫似的舔来舔去。 她被他弄得浑身发痒,抽回胳膊,没好气地眼一翻: “你属狗的!” 白兔笑嘻嘻回答:“我属兔子的。” 冷凝霜撇撇嘴。 “娘子,”顿了顿,白兔突然严肃微凛地问,“你和大兔二兔说了没有,从此以后,他们不再是双生子,而是二兔比大兔小一岁?” “我说了。” 白兔拢了拢长发,叹道:“其实应该我来说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你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我就说晋国是个奇怪的国家,如果被人家知道他们是双生子,身为他们娘的我就会受到诅咒,然后死掉二嫁豪门――爱上弟媳全文阅读。为了不让我死掉,他们自己说的,从今以后二兔会比大兔小一岁。” “你也不用诅咒自己嘛!”白兔皱眉。 “我又不能说一旦双生子曝光二兔就会被杀掉。” 白兔咬了咬唇,仿佛想到了什么刺心的事,移开目光望向远处,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也想废了皇室里的那条规矩,可现在根基不稳,就怕出现什么变故,被宫里的那群牛鬼蛇神钻了空子。事关大兔二兔,我不想冒险。” “晋国怎么会有这条规矩的,什么叫双生子不祥,民间的双生子那么多,都没有留一杀一的风俗,怎么偏偏到了皇族就成不祥了?”冷凝霜不解地问。 白兔皱了皱眉: “不是不祥,是几百年前。晋国刚开国没几代,当时出现了一对双生子。先是哥哥继位,可后来弟弟囚禁了哥哥,取而代之十几年,因为容貌相同,没人发现。后来弟弟因为没有儿子,他死后,继位的其实是哥哥的儿子。 之后新皇发现这个秘密,救出了自己父亲。老皇帝也不知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杜绝此类事再次发生。下令今后晋国皇室只要是双生子,必须杀弟弟留哥哥。但这样做会给人残暴的印象,所以都是宫里秘密处理。以不祥为借口。” “应该是想报复弟弟吧。”或者说,是心理变态了吧。 “说来也巧,晋国皇室每隔几代必会出一对双生子。” 这是自然,根据遗传基因,双胞胎家族很容易生育双胞胎。 “那双生女为什么大吉?” 白兔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态:“那是因为许多年前。晋国出了一对双生公主,这对公主同时嫁到汉国,迷惑君王,扰乱朝纲,导致汉国发生内乱。晋国趁机浑水摸鱼,不费吹灰之力夺回了被汉国抢去的十二个州。于是祸水成了巾帼英雄。” 冷凝霜嘴角抽抽,实在不知该如何吐槽好:“这个国家……” “真荒唐。”白兔接口,无语地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 冷凝霜沉默了一阵。突然从小河里站起来,哗啦带起一大片雪白的水花。 她赤足走上岸,云蔷递过一条浴巾,白兔接过来给妻子围住凸凹有致的身材。 两人趿着鞋回到营地,此时夜幕已经低垂。驻扎地篝火冉冉,人员井然有序。 纵使冷凝霜身上的主要部位都已经包住了。但一衣带水如出水芙蓉般水灵灵的鲜嫩美人图,还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当然也只有胆大的敢偷偷瞄上一眼,然后在皇帝陛下冰冷的眼刀下缩回头去。 冷凝霜进了营帐,便旁若无人地脱下湿衣服换装。 雪白如玉的肌肤、高耸绵软的胸脯、纤长细腻的手臂,坚挺性感的翘臀,撩拨人心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白兔的喉结滚动了下,血液随着她无意识的风情开始汹涌沸腾,两眼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他已经一年多没碰她了,之前看不到还能不去想,可现在这种情形……就算是他也忍不住啊! 悄然窜到冷凝霜身旁,肩膀小心翼翼又百般撩拨地贴在她身上,羞涩地对手指,笑嘻嘻、千娇百媚地唤道: “娘子……” “少得寸进尺持戒者!”她冷冰冰地回了句。 白兔的笑脸瞬间垮下来,他忽然有种感觉,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打击报复他! 冷凝霜已经穿好了衣服,这时双胞胎手拉手进来叫着“娘”。哈二已经能走动了,跟进来摇着尾巴卧在帐子的一角,懒洋洋的。 白兔沮丧地叹了口气,扶住额头。 由于连续几天都没有经过城镇,晚餐粗陋,只有晋国人最拿手的烤饼、腌肉、咸鱼干和烤红薯。白兔不是没吃过苦,冷凝霜吃什么都行,两人无所谓,可小孩子却吃不下。 二兔揪着烤饼,扁起嘴抱怨:“我不想再吃烤饼了!”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不许挑食,不许浪费粮食。” “可是我不想吃嘛!” “那就不吃。你已经四岁了,不是小婴儿,偶尔饿个一两顿不要紧的。” 白兔嘴角抽抽,二兔张着嘴瞅了他娘一会儿,忽然扭头问他: “她是我亲娘吗?” 白兔嘴角抽得更厉害:“如假包换。”摸着他的小脑袋瓜,笑道,“二兔乖,等到了前面的城镇,我就让人去给你买好吃的,你今天就将就着吃点吧。” 二兔扁扁嘴,抱着面饼兔子似的啃。 慕吟风忽然快步进来,递来一张字条,严肃地说: “公子,兰墨凉的飞鸽传书!” 白兔皱了皱眉,接过来展开,阅毕,冷冷地道: “这么快就顶不住了,真是没用!” 顿了顿。淡淡吩咐慕吟风:“给他回,让他自己想办法。” 慕吟风答应下来,转身出去了。 冷凝霜颦眉,说: “咱们也该加快速度了,你出来得太久了。不如点十个人在前面探路,再点十个人贴身跟着,骑马回去。剩下的人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护卫,也省了大队伍拖累的麻烦。” 白兔闻言,笑嘻嘻的:“娘子。原来你那么想和我骑一匹马啊!其实你也很喜欢雪花吧?” “哈?”冷凝霜满头黑线。 “我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了太大的颠簸。”他认真地说。 “我无妨。”她淡然回答,语气坚定。 白兔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点头笑道: “既然你想骑马,那咱们就骑马回去。我是该快点回去了,高估了兰墨凉的能耐是我的失误。” 如果这话被兰墨凉听见,他一定会吐血撞墙!说好了三个月斋戒,结果你一走都快四个月了。就是只狐狸也顶不住了! 命令传下去后,次日天破晓,队伍就已经整装待发了。 点出来的十个护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慕家兄弟、雷电、钟良、云蔷赫然在列万丈红尘湮没谁最新章节。哈二伤还没好,不能跟着,趴在马车里被一帮人伺候着。又有小黄瓜陪着,倒也惬意。 白兔牵着雪花,拍着笑道:“娘子。来吧,我带你!” 冷凝霜无语,云蔷牵了一匹红棕色的骏马递给她,她拉过缰绳,利落地上马。从云蔷手里接过大兔抱在前面,笑道: “儿子。娘带你骑马,你坐稳了!” 白兔瞠目结舌地问:“娘子,你会骑马?!” 冷凝霜眉一扬,笑着反问:“我没告诉过你我会骑马?” “你当然没告诉过我。”白兔咬着牙道。 冷凝霜笑笑,马鞭一甩,红棕色的骏马一声嘶鸣,向前奔去。 白兔失望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能一起骑呢。”顿了顿,望着娘子绝尘而去的飒爽英姿,又笑得见牙不见眼,陶醉地赞叹道,“不仅会骑马,连骑马的姿势都这么好看,哪个女人能比得上,不愧是我家娘子!” “哪里好看了?”二兔扯着他的袖子,不解地问。 “就是好看。”白兔抱了他上马,笑说,“儿子,将来长大娶媳妇,记着娶你娘这样的。” 二兔挺纠结地皱了一会儿眉:“我喜欢温柔的。” “你娘很温柔!”白兔强调。 “唔……”二兔忽然觉得爹爹好可怜,昨晚才被娘教训过,今天却还要昧着良心说娘好温柔,转身把小脸贴在白兔的胸膛上,同情地安慰着。 白兔一头雾水。 十几天的路程,在紧赶慢赶下缩短成了七天。 日落黄昏,远远地就能望见长安城巍峨的高墙。 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三十四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这是史书中对于这座城市曾经的评价,多姿多彩,大气磅礴,包罗万象,昌盛兴旺。然而现在,繁荣过后的衰颓掩藏在富贵与奢靡之中,给人一种空洞虚浮的感觉。 一辆低调华丽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冷凝霜面罩轻纱,远远地望了一会儿那一国之都的城墙,转身,拉上双胞胎对白兔说: “我们走了。” “我送你们吧。”白兔不太放心,都到这儿了,等把他们送去华阳宫暂住,他再赶去宝积寺也来得及。 “不用了,你跟着目标太大。你还是快点回宝积寺去,如果我到了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你也好能拦住。回了宝积寺,你就尽快回宫吧,接下来的事咱们不是已经讲好了么。”她站在他面前,轻声说。 白兔点了点头,低声道:“最晚两三天,我就过去找你。” 冷凝霜应了,转身带孩子上了马车。 白兔沉声吩咐道:“慕吟风,好生保护夫人。” 慕吟风躬身答应了一声,马车一路缓缓向城西的华阳宫驶去。二十来个侍卫化整为零,分批随护。 白兔一直望着马车消失在视野里,刚刚还柔和的面庞瞬间冰冷下来,仿佛世界万物再也无法映入他的眼里似的冷漠薄凉,翻身上马,说了句“出发”。 十来个人策马往宝积寺奔驰而去。 第三章 灵犀殿偶遇美人 华阳宫位于长安城西边,属于皇家行宫,占地约五千多亩,内含千秋、碧泉、玉山三座山,其中玉山是皇家猎场的所在。《纯》 行宫内自然泉流遍地皆是,在低洼处汇聚成一道道河流湖泊。最大的水面便是从碧泉山上随着山势流淌下来汇聚而成的伴月湖。华阳宫南侧还有从长安城东岸引进来的海水,以及一片自然形成的温泉。奢靡的皇家宫殿,既有宫廷建筑的雍容华贵,又有江南水乡的柔媚温婉,同时还蕴藏了热带园林的婆娑多姿。 早些年晋国皇帝每到盛夏就会来这里避暑、听政、处理朝务。然而近些年来,因为国库日益空虚,修缮费用年年缩减,导致华阳宫内的许多建筑因为无法维护修理,已经出现了损毁,皇帝就不太愿意来了,有怕掉价的因素,也有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因在里边。 二十个护卫簇拥着马车来到华阳宫,慕吟风出示了一块纯金令牌,守门的侍卫立刻面色沉肃,单膝跪地,垂首在宫门两侧,放行。 晋国四季花团锦簇,马车所到之处,放眼望去,道路两旁皆万紫千红。 各色花卉铺展开来,五彩缤纷一片。绽放的花朵硕大饱满,百媚千娇,颤巍巍,飘飘然,芳香四溢。 二兔掀开车帘,瞪大一双葡萄眼,惊叹道: “娘,你看,这里的花开得都好大,为什么?” “因为天气很热。”冷凝霜漫不经心地回答。 大兔忽然把正在看热闹的二兔捉回来:“你坐好啦!” 二兔被迫跌坐回马车里,回头看了看哥哥,忽然手指戳在他的唇角上: “你太严肃了,就算咱们像睡美人那样从村姑成了公主,像丑小鸭一样一夜之间成了天鹅,你也不用这么紧绷嘛,笑一笑。像我这样,你看,嘻——” 他粲然一笑,露出两排刷白的乳牙。 大兔伤脑筋地揉搓着额头:“总是嬉皮笑脸会让别人看轻你。” 冷凝霜惊讶地一挑眉,真难得,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有含义的话! 二兔扁扁嘴:“你说话就像个小老头。” 冷凝霜赞同地点点头。 “是你太不成熟了。”大兔垂眸,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冷凝霜嘴角抽抽,从一个四岁孩子嘴里听见“成熟”这个词,感觉好微妙…… 说话间,行进的马车缓缓停下。云蔷在外面轻声通报: “夫人,到了。” 冷凝霜嗯了一声,云蔷挑起帘子。冷凝霜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眼前伫立着的是一座琉璃白玉铸成的精美宫殿,外檐匾额上清逸隽秀地书写着“飞仙殿”三个大字。 宫殿门前,一个老太监带领一群宫女太监正垂首谨慑地侍立在两侧。见她下车,老太监挎着浮尘,颤巍巍地带领宫女太监们上前来。呼呼啦啦地跪下,尖着嗓子高声道: “奴才华阳宫内事府大总管高让给夫人请安,见过二位小主子。” 冷凝霜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浅声说:“都起来吧。” “谢夫人!”一大群再次呼呼啦啦站起来,仍是不敢抬头。 “夫人,”慕吟风开口道。“微臣奉皇上之命,在夫人进宫前的这些日子会保卫夫人的安全,夫人有任何事。尽可以吩咐微臣。” “知道了。”冷凝霜淡淡回答,迈开步子,进入飞仙殿。 华丽的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奢靡中不乏典雅,构造精巧。气派非凡。 冷凝霜在一张黄花梨山水椅子上坐了。 高让带领一群宫女太监垂首上前,赔着笑脸道: “禀夫人,这些全是老奴精心挑选出来伺候夫人和小主子的。” 说着,一一介绍了姓名和品阶,完毕后,一群人再次叩头齐声道: “夫人万福金安!” “既是选出来的,该做什么就各司其职,都下去吧。”冷凝霜淡淡说。 十来个人退下之后,冷凝霜让雷电带双胞胎出去,看了高让一眼,问: “这华阳宫里可有其他主子?” “回夫人,这华阳宫自从雪兔公主薨逝后,就没有人再来了,便是连先皇在世的时候,也不再来华阳宫避暑,现在这里就只有夫人一位主子。” “前些日子也没有宫里的人来过?” “回夫人,没有。” 冷凝霜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你刚刚说的雪兔公主,是晋国的十七公主吗?” “正是。”高让点头儿,不愧是总管太监,相当有眼色,不用追问就一股脑儿地笑答,“雪兔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与皇上同为孝徳太后所出。因为体弱,从四岁起就一直在华阳宫里疗养,直到七岁时病愈,才被先皇接回宫里。只可惜雪兔公主上到十五岁就薨逝了。” “雪兔公主与先太子是龙凤胎?” 高让显然对提先太子有点忐忑,犹豫了下,声音自然放低下来: “雪兔公主与先太子的确为一胎所生。” “既是一胎所生的兄妹,感情应该很好吧?”冷凝霜笑问。 “夫人有所不知,先太子刚满月时,就过给了孝纯太后,一直视孝纯太后为亲生母亲……”高让很圆滑地把话说了一半,露出一个一目了然的笑容。 冷凝霜了然地笑笑,问:“雪兔公主从前住在这个宫里?” “不是,这间飞仙殿历来都是皇后娘娘的寝殿。当年雪兔公主住的是飞仙殿南边的灵犀殿,从飞仙殿往南去,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一座雪晗楼。” “雪晗楼是做什么的?” “是华阳宫的藏。” “能进去吗?” 高让笑开了一张圆脸:“哎呦,夫人您身份尊贵,别说是雪晗楼,这整个华阳宫,您想去哪都没问题。” 倒是会说话! 冷凝霜微微一笑,看了云蔷一眼。 云蔷会意。上前赏了一包银子。 高让的圆脸笑得更开,弓着腰连连道:“奴才谢夫人的赏!“ “我累了,你先退下吧。若想起什么想问的,我让人去叫你。“ “是是,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夫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奴才就不打扰夫人歇息了,奴才告退。“高让满脸谄媚地笑着,弯腰退了出去。 冷凝霜歇了一回,接着慕吟风过来传信说。皇上和凤贵妃已经从宝积寺启程回宫了,并没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她听了稍稍放心,心里估摸着过个一两天白兔必会出宫过来找她。就又问了慕吟风一些长安城里权贵的事,慕吟风一一答了。 雪晗楼距离飞仙殿不太远,外观为两层,黑色琉璃瓦,面阔六间。进深四间,阁下层均出檐廊。据说内部藏书多达十万卷。 冷凝霜很喜欢这里的书墨香,自从进来就不愿出去了。连续两日,一直沉迷在这里的孤本珍本中,无法自拔。 抽出一本诗集坐在窗下,看了一会儿。见都是些弘扬晋国伟大繁荣、君主贤明圣德之类的诗,觉得无聊,刚想放回去。然而一转身,一张泛黄的诗笺飘了下来! 她愣了愣,弯腰拾起,望去,却见那张斑驳发脆的诗笺上写着几行笔触稚嫩、娟秀却不失遒劲的小字。那是一首小诗: 夜色明如许,嗟余困不伸。此生原是梦。扎挣枉劳神。室暗难挨晓,墙高不见春。星辰环冷月,缧绁泣孤人。对景伤前事,虚名误此身。万卷徒空虚,茫然只余恨。今夕是何夕,元宵又一春。可怜此夜月,分外照愁人。 下面的落款日期——白氏十七,永康十八年元宵。 不知为何,冷凝霜的心脏狠狠地被震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响亮的嗡鸣。 “夫人,午时了。”云蔷进来通报道。 冷凝霜吓了一跳,点头说知道了,随手把诗笺收进怀里。整整衣服,出了雪晗楼,准备回飞仙殿去陪孩子吃饭。 然而在路过一片紫竹林时,她望见被幽竹掩映的宫殿一角,忽然心跳微顿,颦眉问: “那就是灵犀殿?” 宫女菊青上前回道:“禀夫人,那里是灵犀殿。” 冷凝霜望着那一角琉璃绿瓦,仿佛受到某种莫名的吸引,她很想去那里看一看。这突如其来的冲动汹涌了血液,在体内疯狂地叫嚣。 她突然迈开步子朝灵犀殿走去。 云蔷等人愣了愣,急忙跟上。 灵犀殿离飞仙殿不远,外观却差了太多,空有宫殿的规模,却斑驳、沧桑、败落。云蔷刚推开门,一股厚重的灰尘味迎面扑来,呛得人直咳嗽。 菊青捂着嘴劝道:“夫人,这里灰尘太大,恐伤了夫人金体。夫人若想看,奴婢吩咐人打扫了,夫人再来?” “这里平时无人打扫?” “华阳宫内宫女太监数量每年递减,这灵犀殿并非主殿,即使有主子来也不会住,所以打扫得不及时……” 冷凝霜没等她说完,已经走了进去。 恍若冷宫似的宫殿,雪洞一般阴森冰冷,过了中午几乎没有日照,陈设简单,稍微矜贵点的玩器全无,灰尘已经积了一指多厚。 菊青忙命宫女开窗通风,伺候打扫。 冷凝霜走到一张黄花梨大案前,上面只有文房四宝和一只已经空了的白玉瓶,桌子下一个青花瓷缸里却放着几只卷轴。 她好奇地随手抽出一只,展开来—— 灼灼其华的桃树下,豆蔻少女孤单地跪坐着,肤若凝玉,腰肢柔韧。一袭飘逸若仙的白衣松垮垮地套在骨架均匀的身体上,露出圆润的香肩和一小片雪白的美背。晶莹剔透的赤足裸在裙摆之外,惹人怜爱。 她侧着脸,半低着头,看不太清她完整的容貌,然而那优美的线条却完美得令人屏息。绝色的脸庞青丝半掩,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颓靡的妩媚,鲜艳的朱唇却抿出孤独寂寥的弧度。这两种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一起,越发为她染上一抹神秘的色彩。 粉色的桃花随风飘落,有几朵洒在她的身上,她的手里却捻了一朵粉蓝紫三色牡丹! 第四章 靖侯府初游沐恩园 冷凝霜怔住了。 画中的女子才十二三岁,却已经有了能够让男人和女人同时血脉贲张的风情。浑然天成的妩媚让人想去征服,空洞凄冷的寂寥让人想去抚慰,刺入骨髓的寒凉让人想去温暖,冷漠寂灭的疏离让人更想接近。 只要看上一眼便让人无法自拔的尤物,带着令人深深沉沦的魅惑力! 香甜素淡的桃花香气随风从身后传入嗅觉里,正在聚精会神的冷凝霜被这熟悉的味道猛然从画中拔了出来,心脏一凛,倏地回过头。 月白色的衣衫填满视野,把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一下撞在桌上,撞疼了后腰!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正对上白兔似笑非笑的眼: “我有那么可怕吗,天不怕地不怕的你看见我居然这种反应,也太过分了诱仙计。” 冷凝霜定了定神,平息下凌乱的心跳,叹了口气,嗔怪道: “你走路都不出声音吗,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四顾望去,大殿里的宫女早就不见了踪影。 白兔笑笑,那笑容却不深,仿佛坠了什么东西似的,有些沉重。 他顺手拿过她手里的画卷,唇角依旧勾着浅浅的弧度,但在看了一眼那幅画之后,唇角的弧度变得更浅。阴沉的负面情绪从毛孔里散发出来,虽不浓烈,但冷凝霜却敏锐地觉察到了。 他随手把画卷重新卷起来,扔回青花瓷缸里,漫不经心地笑道: “这里这么多灰尘,你跑这里来干什么,走吧,吃了饭咱们就出发。” 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冷凝霜下意识地说,伸手去把他放进瓷缸里的卷抽拿出来。笑问,“这幅画能给我吗?” 白兔浅浅地皱了一下眉,笑道: “你若是喜欢画,外边有许多好画,我都给你拿过来,这一幅有什么好的?!” “不是画,我是喜欢这上面的人。”冷凝霜展开卷轴,再看了一眼,微笑道。 白兔一愣,血液的流动速度似乎加快了些。 “不行吗?”冷凝霜问。 “也不是不行。”印象里。她还从来没这么渴望地向他要过什么东西,他犹豫着笑说,“你要是喜欢就给你。不过这画真没什么好的。” “我觉得很好。”冷凝霜笑说。 白兔抿抿嘴唇,轻飘飘地笑了笑: “快出去吧,这儿这么多灰。”说罢,转身往外走。 就在这一瞬间,冷凝霜抬起眼时蓦然发觉。他刚刚转过去时展现给她的侧脸,竟和画上的女子极为肖似,瑰姿艳逸,芳泽无加,薄凉清冷,寂寞疏离! 莫名地。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刺了一下,让她感受到一阵入骨的钝痛! 下意识的举动,她忽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白兔微怔。回过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冷凝霜回过神来,自己也愣住了,连忙摇摇头,抱着画轴率先出去。 白兔一头雾水。 飞仙殿已经备下午膳,以往是一顿饭十道菜。今天白兔来了,直接改为一桌二十来道菜。 二兔坐在桌子前惊叹道:“今天的菜比昨天的菜还要多。我们家过年时也没做过这么多菜。” “好浪费。”大兔扁扁嘴。 “你们现在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白兔含笑舀了一碗翡翠瑶柱羹给他。 “是因为我从村姑变成白雪公主,丑小鸭变成天鹅了么?”二兔扬起脖子问。 白兔满头黑线,摸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道: “儿子,你是男孩子,虽然长得白,可也不能搞错性别,你是皇子,不是公主重生三国刘协。” “爹,你真的是皇帝吗?”二兔问。 “是啊。”白兔被他突然这么问,莫名地有些窘。 “那你会留长胡子吗?像戏台上的皇帝,胡子拖地的那种?”二兔眨巴着眼睛问。 白兔哭笑不得:“这又不是唱戏,再说你娘不喜欢长胡子。” “爹爹若是留长胡子的话……”大兔陷入思考中。 二兔跟着去思考,冷凝霜开始想象长胡子的兔子…… 少顷,三个人集体打了个冷战。 白兔满头黑线:“你们那是什么反应?!” 大兔搅着羹汤皱眉问:“这到底是什么,一股怪味?” “那是瑶柱,海里长的,吃吧,会让你变聪明。“冷凝霜回答。 白兔一怔:“娘子,你怎么知道?这是进贡给皇室的。” “是啊,娘,你怎么知道是海里长的,你见过大海吗?”大兔疑惑地问。 冷凝霜放下筷子,郑重地对双胞胎说: “要想什么都知道,就必须好好读书。你们两个最近玩太久了,该干点正经事了。从今天下午开始,给我好好学宫规。我告诉你们,做事情不管是不是你想做的,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现在不是扮家家酒,你们是名副其实的皇子,不管你们想不想,既然是皇子,就给我做个最好的皇子。” 双胞胎眨巴着眼睛看了母亲一会儿,忽然,大兔偏过头,严肃地问白兔: “最好的皇子是什么样子?” 白兔额角挂了一枚大大的汗珠:“这个嘛……“ 冷凝霜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白兔嘿嘿讪笑: “你娘说什么最好就是什么最好。” 双胞胎鼓起嘴巴,冷凝霜警告: “你们要好好学,不许捉弄人。” 白兔看了看一脸郁闷的双胞胎,讪笑道: “他们才四岁,其实不用这么早学也不要紧。” “四岁不小了。既然想做人上人,单凭血统是不行的。学会了不做是一回事,不会又是另外一回事。” 白兔轻轻叹气,爱莫能助地看着两个儿子:“娘子有些时候相当地严苛呢! 饭后,冷凝霜换了一身男装。白兔在双胞胎可怜巴巴的眼神中跟她出了门。 “娘子,你对大兔二兔太严厉了,他们还小呢。”他劝道。 “说好的,教育孩子时你会站在我这边。”冷凝霜睨了他一眼。 “是。”白兔无奈地应了,握着冷凝霜的手上了车,马车一路向城里驶去。 进入城中,冷凝霜掀开纱窗向外瞧了一瞧。不愧是一国之都,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自与别处不同。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边蹲着两只硕大的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一看就是公侯世家的所在孀喜临门最新章节。 然而正门却紧闭不开。门前也没有人烟,除了偶尔几个行人匆匆路过,好像没人居住似的,一点也不像门前车水马龙、访客不断的高官府邸。 “那就是恪靖侯冷家。”白兔贴在她身旁,指给她看。 冷凝霜望着正门之上大书“恪靖侯府”的匾额。笑笑: “这已经不止低调了,简直低调过头了。” 白兔微笑,马车却没有停在正门,而是越过去绕到一条阔巷,来到侧门。 慕吟月下车上了台阶,拍响大门。 冷凝霜悄悄掀起帘子一角。见有家丁很快便来开门,却不像其他高门恶仆满脸不耐,而是谨慎有礼地询问是谁。 慕吟月亮出金牌。那家丁脊梁骨飞走了真魂,一面叫人去里边通报,一面慌忙打开大门,整理衣帽跪在一旁。 白兔含笑下车,扶了冷凝霜下来。 两人进入侯府。刚走了几步路,远处呼呼啦啦一大群人迎了过来。为首一个头发花白、年过六旬、精气神却很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带头跪下来,朗声道: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迎驾来迟,望吾皇恕罪。” 白兔莞尔一笑:“恪靖侯不必多礼,是朕没说一声就来了。来人,快去把恪靖侯扶起来。” 慕吟月急忙上前搀起老爷子。 冷凝霜忽然感觉到一束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朝她射过来,蹙起眉尖,望过去。一片黑压压的头顶,然她却准确无误地从垂首跪地的人群中抓住了一抹俊秀。 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五官不算精致,却很秀气。奶白色的皮肤,不通透却很细腻。眼尾狭长,鼻如鹰钩。即使谦卑地跪在地上,却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优雅。 从穿着打扮看,此人应该是老爷子的孙儿。 恪靖侯颤悠悠地站起来,沉肃的脸上带了些疑惑: “皇上突然大驾光临微臣的家中,难道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恪靖侯别多想,朕只是在宫里闲着无事,就过来瞧瞧你。朕听说你家的花园子不错,让朕也参观参观,可好?”白兔笑吟吟地道。 恪靖侯自然愿意,就算不愿意也得愿意,忙亲自在前头引路。 冷凝霜一直跟在后面,她本以为白兔只是找个借口,哪知在真正参观时,她的心蓦然动了下。 恪靖侯府的花园子不是一般的华丽,佳木葱茏,奇花灼灼,金窗玉槛,布置精妙。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竟可称得上琳宫绰约,桂殿巍峨。 恪靖侯虽有爵位,但他本身只是个正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 冷凝霜忽然想起来,据说冷氏的崛起最早凭借的是经商。尽管晋国重农抑商,早些年皇室却倚靠了冷家不少。只是后来逐渐地冷家衰败,华家上位,冷家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大不如前。 白兔也是第一次游览冷家的园子,看见虽然古旧却仍奢靡华丽的花园,眸光一闪。 恪靖侯笑说,这座花园叫做沐恩园,是当年为了接待晋文帝时期的冷贵妃回家省亲,才修建的。不过近年来虽努力修缮,和过去比却还是大不如前。 第五章 沉香榭完胜棋中局 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眺览徘徊了一会儿,上了一桥。但见石磴穿云,白玉为栏,俯视观之,澄澈的池水内惬意地游着数十条色泽艳丽、花纹多变的锦鲤。 池上盖了一座水榭,四面有窗,左右曲廊可通,上书“沉香榭”三个大字。 白兔站在匾额下看了一看,笑说: “这地方不错!” 恪靖侯就请白兔进去小憩。 白兔欣然同意。 慕吟月带了众侍卫守在水榭外头,只有冷凝霜跟白兔进入榭中,惹得恪靖侯多看了她一眼。 恪靖侯老早就注意到她,只是皇上不介绍他也不好问。这会儿见别人都守在外边,只有她跟了进来,心里知道这人必与众不同,越发谨慎起来。 他眼神一瞬的变幻被冷凝霜捕捉到了,心里更是觉得这个老爷子有趣得紧。 白兔靠着栏杆在水榭里坐下,随手拉冷凝霜坐在身旁末世游戏场。 河里的水碧青,对面山坡下一片桂花林开得正好,清雅高洁,香飘四溢,吸引了冷凝霜的目光。 白兔回头见她出神,轻声笑问:“看什么?” “已经到了桂花飘香的时节了呢。”冷凝霜启唇微笑,“以前就听说桂花‘无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还说‘丹桂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今日一见,果然清雅高洁得紧,侯爷家的桂花开得真好呢。” 恪靖侯觉得她话中有话,讪讪一笑:“小公子过奖了。” “不过再清雅也是花,总是不让人折,到最后花期到了,凄凉凋零,岂不可惜!” 恪靖侯心头一动,微笑道: “小公子此言差矣。公子可曾听过‘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又怎会可惜!” “世间万物的价值都不止一个,但像侯爷这一大片玉帘银丝桂,栽在这里的主要作用肯定是为了要让它愉悦人心,而不是为了让它们落下来给土地当肥料的。 景观花如果不能对主人尽情发挥自身作用,就像是占其位而不谋其政。花朵自身也会很不甘心吧,因为没有充分发挥主要作用。如果有天这些花的清傲让侯爷不耐烦起来,侯爷会全砍了吗?”冷凝霜笑问。 恪靖侯见白兔并没有阻止冷凝霜说下来,心里不由一阵翻江倒海。这是皇上在递话给他吗?在暗示他作为重臣。没有完全尽到臣子的职责?是在告诉他,如果某一天万岁爷当真不耐烦起来,那么…… 白兔含笑插口道:“玉帘银丝桂是很名贵的树种。怎么能随意砍伐呢。朕觉得这么珍贵的树,只要明确地感受到雨露阳光的恩泽,必能一年比一年开得更好。冷爱卿,你府上的桂花开得这么好,朕想折一枝拿回去。不知可否?” “皇上,玉帘银丝桂名贵、傲气还清高,当真要折吗?”冷凝霜含笑劝问。 白兔噙笑看着恪靖侯。 恪靖侯咬着牙笑说:“哪有什么名贵的,只要皇上喜欢。来人,去折两枝桂花来!” 有丫头领命,急忙退出水榭去折花。 白兔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幽香的碧螺春,顿了顿,笑道: “听闻冷爱卿平日里喜欢下棋。这长安城之中难有敌手,闲来无事,冷爱卿不如与朕下上一局?” 恪靖侯拱手,恭敬地道: “既然皇上有这个雅兴,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命人摆上棋盘。 丫鬟小厮早在白兔开口时便已经去准备。此时手脚麻利地上前来将棋盘棋盒摆放好。 恪靖侯危襟正坐,白兔拂了一下长长的衣袖。笑道: “冷爱卿,棋盘无君臣,既是下棋,就要分出高下,你可别故意输给朕。” 恪靖侯急忙站起身,垂首回答:“微臣遵命。” 白兔笑笑,手执黑棋,率先落子。 恪靖侯见状,谨慎地捏起白子,落在棋盘上。 一路走开,君臣双方在棋盘上的扭杀也逐渐激烈起来。此时正是金秋时节,沉香池畔,木樨垂岸,风景秀美,桂子飘香末世之仙劫。一阵暖风吹拂过来,让人遍体舒泰。 冷凝霜接过小丫鬟折来的桂花枝,把玩着,含笑观赏棋局。 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下棋路子,白兔的手段温和中暗藏凌厉,凌厉里透着暗黑。恪靖侯的手法则像他的为人一样,低调、狡猾、迂回,谨慎。 即使白兔有言在先,恪靖侯还是不敢尽全力,却又不能让皇上赢得太容易一看就是作假,再落个欺君之罪。只能绞尽脑汁、万般迂回,自己吃两个子,再让皇上吃两个子。 如此反复,直到两个时辰过后,一场棋局才终于以白兔赢了两个子结束。 恪靖侯含笑拱手,奉承道:“皇上棋艺精湛,臣输了。” 白兔似笑非笑地端起茶碗,啜了一口: “冷爱卿才是棋艺精湛,为了让朕赢得不刻意,你还真是费尽心血。” 恪靖侯惶恐,连忙站起身跪下来: “微臣不敢。实在是皇上棋艺高超,微臣自愧不如。” 白兔也没放在心上,从冷凝霜手里接过桂花枝瞧了瞧,笑道: “既然冷爱卿与朕下棋不敢尽全力,那就让她和你对弈一局吧。她的棋艺就是连朕平常都很难赢过,冷爱卿可尽全力让朕瞧瞧,爱卿以为如何?” 恪靖侯看了冷凝霜一眼,恭谨地回答:“微臣遵命。” 冷凝霜莞尔一笑。 新的棋局开始。 不再是君臣对弈,自不必谦让,抓了棋子定先后,结果恪靖侯执黑,冷凝霜执白。 恪靖侯是个很谨慎的人,第一招棋审慎地落在十七、四的位置上。 冷凝霜唇角勾笑,白子直接落在左上角的星位上。 恪靖侯眼眸一闪,这个年轻人很刁钻。 感觉到白兔投来的视线,他心里越发谨慎起来。 棋局上的厮杀逐渐激烈。开始时恪靖侯还能感觉到一丝轻松,可不知何时起,节奏在对手的拉动下逐渐变快,就像是在下快棋。 他越来越感觉到,一堵强大的高墙横亘在面前。每当他感觉到自己快赢了时,那堵墙就会存在感极强地出现,打碎他的暗喜! 本以为能用极为精妙的一招,破坏掉她白子的眼形,哪知下一手,他即将要形成的棋局就被打破。他的心里焦躁起来。然而他这种人,越焦躁就会越小心,越谨慎。 不料。越是谨慎,仿佛输得越快,她的手法狂妄、粗暴、放肆,如狂风骤雨,看似毫无章法。却偏偏能破解他的小心谨慎、老奸巨猾! 背上渗出冷汗,已经好些年没有人能激起他的好胜心和这么多激烈的情绪了。不由得望了一眼对面的年轻人,这一看,心脏更是猛然一沉。 对方像玩似的,虽然并没有感觉到不可一世的轻蔑,但那云淡风轻的态度着实令他不甘。 其实一开始他压根没瞧得起她。然而现在…… 没有及时挡住白子的进攻,这样一来,想要控制中央和左边的形势就困难了。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扳拆靠尖,挂角叫吃,她的每一步都走得不疾不徐,却又恣肆迅猛,攻击性强家长里短种田忙。 终于。中央的黑子再也无路可走―― 他罕见地灰心沮丧,拱拱手。不甘却只能心悦诚服地说: “老夫输了,公子棋法精妙,老夫拜服。” 冷凝霜嫣然一笑:“侯爷承让了。” 恪靖侯丧气地轻轻一叹。 白兔与有荣焉地放下茶碗,眼里划过一抹得意,看着棋盘,忽然笑吟吟地执起一枚黑子,轻慢地说: “冷爱卿,其实你这局棋还是有活路的……” 说罢,黑子落在棋盘上最不起眼的地方,发出一声脆响。 恪靖侯微怔,望向棋盘,紧接着瞪圆了眼睛! 他惊诧地发现自己被杀得七零八落的棋,居然因为这枚棋子被巧妙地连接上了。死局变活局,他激动得脸色泛红,颤声惊叹道: “皇上高妙,微臣叹服!” 白兔微微一笑:“这死局变活局是朕最喜欢的,冷爱卿如今也明白,只要朕肯给你机会,你就能赢。” 他的眼,含笑,温和,却高贵、威严且清冷。 恪靖侯在这样的目光下,眼眸狠狠地颤了颤,心脏凛然,起身再次跪下来,敛声道: “吾皇圣明,微臣谢皇上教诲。” “冷爱卿快起来吧。其实朕今天除了过来瞧瞧你府上的园子,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白兔笑意盎然地说,指着冷凝霜,“哦,对了,朕还没有介绍过,这一位是朕的结发妻子。朕曾在汉国成过亲,想必冷爱卿你也有耳闻。” 恪靖侯惊愕地看着冷凝霜。 因为她穿的是高领衣服,声音偏中性又刻意压低,且言谈举止丝毫没有女儿家的腼腆忸怩,所以他只是觉得她清秀得像个姑娘,却没想到她真是个姑娘,且还是皇上的发妻。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据说皇上的发妻出身不高,却竟有如此精妙的棋艺。还有那见识,玉帘银丝桂这种树种,除了权贵,就连品阶稍差一点的官宦人家都不识,她却识得。 他相当震惊! 白兔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笑道: “朕和妻子有两个儿子,因而想立她为后。可出身是一件难题,提出来必会招致一些朝臣反对。巧的是,侯爷姓冷,她也姓冷……” 恪靖侯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也明白了之前的一番话及那场棋局和这件事的联系。 冷凝霜微笑道:“听闻侯爷的第三子曾离家游学,至今未归……” 她的眼神漆黑、澄澈、幽深,仿佛只要一对上,便能被深深地吸进去。 豁然开朗的恪靖侯心思翻了个滚,顿了顿,仔细端详着冷凝霜,略伤感地笑道: “像!像极了老三!果然!原来是老三的闺女!” 冷凝霜唇角勾起,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人已起身,跪下来,恭恭敬敬地说: “孙女拜见祖父!” 第六章 金銮殿群臣议立后 恪靖侯哪里敢让冷凝霜跪,连忙上前扶起她,说: “好孩子,快起来。” 冷凝霜含笑站起身,白兔笑道: “恪靖侯能够祖孙团聚,真是可喜可贺。既然这样,从明日起,朕的皇后和两位皇子就暂住在恪靖侯府上。等朕早朝时,将立后之事昭告天下,再接他们回宫。这段时间,恪靖侯尽可以祖孙叙旧,尽享天伦。” 恪靖侯“老泪纵横”地感激道:“微臣多谢皇上垂爱。” 当晚,白兔和冷凝霜就在恪靖侯府吃了顿家宴。 恪靖侯甚感惶恐,因为也没有准备,赶忙命家人倾尽阖府之力张罗了一桌御宴,并将全家人叫出来拜见,又一一介绍了姓名。 恪靖侯只有一妻一妾,正妻有四个儿子,总共生育了十二个孙子六个孙女。有四个孙子已经成亲,其中两个也已育有孩子。六个孙女中,一个已经出嫁,两个已经定亲,剩余的还小。 妾室只有一个女儿,早年嫁进宫里做了先皇的婕妤,不料后来病死了。 这一大家子人虽多,但看上去还算和睦。 众人对离家出走已久的三老爷有个女儿感到很惊讶,一大半人对此并不相信,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喜事天降。现在至少可以肯定,未来的皇后娘娘将出在他们冷家,并且皇后娘娘已经生育了两名嫡子。这对整个恪靖侯府来说,都是个让人倍感雀跃的好消息。 冷凝霜在家宴上见到了刚进门时便留意过的鼻如鹰钩的清秀男子,他果然是恪靖侯的孙子,是二老爷的妾室所生,在家里排行第十,叫做冷知秋。 因为在被介绍时,他表现得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激动惶恐。冷凝霜多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优雅、斯文、疏离却不会让人觉得冷漠,是那种酷酷的却并不讨人厌的类型。 这场晚宴在愉快的氛围里结束了。 饭后,白兔和恪靖侯在书房里商谈一阵,恪靖侯夫人及女眷则陪冷凝霜在花厅闲话。 直到掌灯时分,白兔和冷凝霜才起身告辞,仍旧走了偏门,恪靖侯带领一大家子人亲送到门口。 白兔一直把冷凝霜送回华阳宫,又嘱咐了几句。才返回宫去。 春晖堂。 青铜香炉里焚着芬芳浓郁的麝香,冷知秋凝神陪恪靖侯下棋,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白子落在星位上。惹得恪靖侯一笑: “你小子,这个角占得妙啊!” 冷知秋笑笑,忽然谨慎地开口: “爷爷,咱们家突然出来一位皇后娘娘和两个皇子,这样好吗?皇上才刚刚登基剑傲云霄全文阅读。还有好多事情咱们还没有看清……” 恪靖侯微笑:“皇上和皇后都找上门来了,我还能说不行吗?” 冷知秋明白这一次是赶鸭子上架,眉尖拧起,有些凝重。 恪靖侯看了他一眼,捋着胡须笑说: “不过,这样也不坏。咱们家沉寂太久。也该找机会起了。再不起,真如皇后娘娘所说,木樨花再不折。就要等到花期结束,不甘心地凋谢了。” 冷知秋不懂他为何会突然提木樨花。 恪靖侯叹道:“我已经经历过三代帝王,其中两个皇帝都被华家压制得伸展不得。自从新皇登基,我就一直有个感觉,也许当今皇上能改变这种状况。皇上虽二十出头。却仿佛什么都入不进他的眼,高深莫测。让人探不透。从今天来看,皇上对皇后极为恩宠。”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呵地笑了: “也难怪皇上肯千里迢迢把人从汉国带回来,若那个姑娘成了皇后,就算华家送进去十个女儿,十个女儿都得折在她的手里。小小年纪,一身森严肃杀之气,恐怕就连现在的华太后,也没有她那种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傲气。 你也知道,晋国皇室历来子嗣单薄,她却有两个儿子。皇后之位她必会坐得稳妥,其他人没戏了。” 冷知秋惊讶地笑道:“难得爷爷会这么欣赏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都说棋路能反映一个人的心路,和她下盘棋你就知道了,那个姑娘……”恪靖侯一想起白日里的棋局就浑身不自在,仿佛燃起了一把熊熊斗志,“白天的那场棋下的,我已经好长时间没下得这么痛快了……等她住进来,一定要好好和她杀几局!” 他有些激动雀跃地说,顿了顿,对冷知秋肃声道: “对了,明日就由你去华阳宫接她和两个小皇子过来吧。记着路上避着人,虽然明日早朝就会提立后的事,但还是仔细点,先别被人察觉,免得宫里那几位有机可乘。” 冷知秋谨慎地应下。 第二天早朝,立后的事刚一抛出,整个朝堂就炸了锅! 开头是由恪靖侯先起的,这位老爷子在称病不上朝好几个月之后,第一次出现,本来就让大伙够稀奇的了,没想到这个老爷子一来就给大家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恪靖侯是这么说的,老臣已经奉皇上之命把自家的孙女和两个曾外孙子,也就是您的发妻和儿子接回家来了。虽然老臣也想和孙女叙叙亲情,可毕竟是嫁出去的孙女,还是应该尽快送回夫家才是。皇上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赶紧把老婆孩子接回去吧。 于是就有一头雾水的大人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恪靖侯的孙女什么时候成了皇上的发妻了。 于是老爷子乐呵呵、耐心地给他解释,也是给大伙解释,说他那个不孝的三儿子离家出走后溜达到汉国,觉得那地方挺好,一高兴就娶妻生了个女儿。 当年皇上在南岛上疗养得不耐烦了,出去游历时,遇见了这个女儿,两人就成亲生子了。后来皇上回来继位,顺便拿了妻子的传家玉佩替妻子寻亲,结果就查到了恪靖侯府。 经过辨认,老爷子认出了这的确是自己三儿子的信物,那姑娘的确是自己的亲孙女,于是就派人千里迢迢去把孙女和曾外孙子接了回来。 你们觉得这件事很凑巧是不是? 事情就是特么的这么凑巧,你们能怎样?一尘惊天全文阅读! 管你们信不信,反正老爷子自己是信了,恪靖侯府的祖宗祠堂也已经准备好了,回头就让那个半道归来的孙女拜祠堂入家谱。 一半大臣不信,另一半大臣半信半疑。 可他们不信也没用,因为皇上和老侯爷这两位当事人全信了。而且侯府三少爷当年离家出走,是整个长安城皆知的。 恪靖侯老眼含泪地诉说着自己的这个孙女命苦,请皇上接回去之后,一定要善待。 皇上当即表示,绝对没问题。又说起这个妻子从前不知道自己是皇子,却一点不嫌弃困苦的生活,善良温柔,贤德俱佳,简直是贤妻里的典范,全天下最完美的女人。 接着话锋一转,含笑说: “朕登基已有些时日,近来时常思量,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今有冷氏女兰心蕙质,贤德无双,又出身恪靖侯府这样的大士族,还为朕生育了两个儿子,且还是朕的结发妻子,理应当立为皇后。今下旨昭告天下,且朕已经让人发邀请函,通知了各国,让他们三个月后来参加皇后的册封大典,相信诸位爱卿应该没有意见吧?” 爱卿们的确没有意见:皇上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侯府家的女子,又是发妻,还有两个儿子,好事全被这个女人给占了,就算他们想反对,也说不出理由。更别说皇上居然还私自给别国发了邀请函。 只有华凤的父亲,新建伯、正二品兵部尚书华豪华大人上来反对。 他反对的理由是皇上身为皇子,却在外私自成亲,且是在汉国。汉国的婚书拿到晋国来是无效的,属于私定终身。私定终身的女子怎配做一国皇后,只会惹人耻笑。 是人都知道这话说出来分别是在戳老虎鼻子眼,皇上之所以把这件事拿到朝堂上讨论,就是想立冷氏女为后。可华豪为了自家女儿,豁出去了。 果然,皇上的脸色阴沉下来。 然而恪靖侯先不干了,孙女和皇上是在汉国成的亲,自然是汉国婚书。三媒六证过,你说不算就不算,孩子都生了,现在却说这种话,莫非你们是不想负责,想玩完了就跑吗?你们当我恪靖侯府是什么地方,你们当老子孙女是什么,你们当老子是死人吗?! 恪靖侯是三朝元老了,他一怒,没人敢则声。 这时皇上却笑了,他说,婚书是真的,孩子是亲生的,隐瞒身份说到底是他的过错,这份过错不能让妻子承担。 抛弃糟糠之妻猪狗不如,更何况邀请函已经发出去并注明了,此事不能更改。既然华大人说汉国的婚书不算,那再成一次亲就好了,就当是委屈了发妻这么多年的补偿,补办一次婚礼。 “如此决定,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异议?”接着,他轻飘飘地笑问,可那语气里的寒意却仿佛是在警告人们,谁再敢有异议就直接掉脑袋。 于是爱卿们头压得低低的,皇上都明说了,抛弃糟糠之妻猪狗不如,难道他们要逼皇上猪狗不如吗? 白兔见状,满意一笑:“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那就退朝吧。” 小叶子扬起脖子尖声喊了句:“退朝!” 皇上退朝了,华豪的脸色很难看。 一大群朝臣呼啦啦围住恪靖侯,恭喜他荣升国丈……的爹。 恪靖侯这一次笑得很高调。 第七章 姑侄联手争斗伊始 “什么?!皇上要立冷家女儿为后?!”寿安宫,华太后从华豪口中听闻这个消息,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端坐在一旁华凤顿时手一抖,帕子掉落在地上。她难掩震惊地捂住嘴唇,哆嗦着声音,吃惊地呢喃: “她来了……?怎么会?她怎么会变成冷家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以前在汉国时成亲的那个女人不是已经被烧死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蹦出来一个冷家的女儿?”华太后惊疑不定地问,着实一头雾水。 “具体情况臣也不知道。现在看来,冷家的那个女儿的确是和皇上在汉国时成亲的女人。依臣的猜测,只怕当时皇上带回来的那母子三人是个替身,用来转移我们的视线。现在皇上登基了,真正的也被从汉国接回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华太后大怒,一拍凤椅扶手,横起柳眉,一双丹凤三角眼聚起可怕的冷光,“华家那么多探子,居然连这点事都没查出来吗?一群废物!” 华豪浑身一颤,慌忙跪下道:“是臣的疏失,太后恕罪!” 华太后气愤难平,望着自己这个平庸得过了头的二哥,心里许多不满,却无法发作,谁让女儿全生在二哥家。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华凤像着了魔似的,整个人仿佛正沉浸在越来越恐惧的世界里,瞠大双眸,直瞪瞪地望着前方。紧抓着椅子扶手的手在惨白地颤抖,她喃喃地自语道: “她来了……那样阻拦她还是来了……这下我输定了!输定了!她有两个儿子,皇上又喜欢她……死里逃生,她是不会放过我的……她……” 那十天被关在箱子里饱受虐待,是她一辈子都甩脱不掉的恶梦。每每想起冷凝霜的手段,她就会神经性地颤抖! 一旁的宝笙慌忙握住她的手。提醒道:“娘娘……” 华太后虽然离得远,没听见华凤在自言自语什么,但看见她一脸惊慌恐惧的表情,肝火更旺。她是个强硬的女人,最看不惯怯弱的表情。 她对这个侄女寄予厚望,她没有儿子,皇上和她面和心不合,只是迫于她这个嫡母的身份,才让她做了太后。她已经没希望了,她现在也只能坐稳太后这个位置。保住华家女儿在宫里的地位。华家的荣耀能否继续延续下去,全看华凤能否获得皇帝的重视…… 现在这个没用的东西却给她露出一脸这么没出息的怂样! “凤儿!你那是什么脸,人还没进来呢。没出息!”她恼火地一声厉喝。 别说华凤了,就连华豪都禁不住浑身一颤! 这个妹妹过去当女儿时就性子强硬,进了宫之后,压迫力更是与日俱增! 他的头压得更低。 华凤被姑妈的厉喝惊醒,慌忙起身请罪瞒天成神。 她不敢告诉姑妈那个女人有多么恐怖。如果让姑妈知道她假冒她的懿旨,私自去汉国处理那个女人,后果她不敢想象…… 华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转脸望向华豪,不悦地问: “皇上在朝堂上讨论此事,就算只是想走个过场。也是有要听朝臣意见的意思。你就听着,连反对都不曾?” 华豪抹了一把冷汗,满脸苦相地说: “臣反对了。可臣刚反对,那恪靖侯就不干了,说就算他孙女出生在民间,那也是冷家的女儿,现在婚书在手。儿子也生了。晋国历来是正妻为后,暗里意思。如果皇上不立他孙女为后,那就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如果有人觉得他家孙女不够格为后,那就是瞧不起他们冷家。 恪靖侯都这么说了,更没人敢开口了。之后皇上还说,抛妻弃子猪狗不如,若臣再反对下去,岂不是……”逼皇上猪狗不如? “而且,皇上还说,已经给其他三国发了邀请函,请其他三国三个月后前来参加册封大典,冷家女为后已成定局,无法更改了。” “请其他三国来参加册封大典?”华凤心脏冰凉地低呼道,表情惨淡,唇角勾起一抹嘲笑,呆呆地、不甘地说,“皇上当真宠爱她呢!明明就连皇上的登基大典,都没有等三国派使节来参加,现在却想在其他三国面前立她为后么?” 她的手死死地捏住扶手,咬紧了鲜红的嘴唇。 华太后看了她一眼,没有小儿女情思的她想得却更深远,皱皱眉,问: “那个女孩子真是恪靖侯的孙女?” 华豪想了一想:“恪靖侯说是,皇上也说是……” 华太后哼了一声,眼眸黑沉下来,冷笑道: “皇上这是想削弱咱们华家呀……” 华豪心脏一凛,抬头进言道:“太后娘娘,此事要不要写信通知大哥?” 华太后皱了皱眉,瞧不起地说: “大哥现在正在平息西北马匪的骚乱,不过是一个女人要进宫,你想拿这种小事去烦他?不是哀家说你,二哥,你入朝为官也几十年了,如今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又是国丈,怎么胆小怕事、遇事就退缩的性子还没改?!” 华豪也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地听着。 华太后看着他那上不了高台盘的样子就一阵心烦,恼火地撇开视线,瞅了一眼脸色青白的华凤,顿了顿,耐下性子教导: “凤儿,你以为当上皇后就能坐稳吗?你们都还年轻,离要当太后的年纪还有几十年。在宫里,几十年的变故,足以让一个人从天上翻到地下。你记住了,后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想死容易,想活下去,却难如登天。 没有女人能独占皇上,恩宠是靠自己争取的。你以为有了儿子就能坐稳吗?错了,哀家只有三个女儿,现在却一样是太后。要想在这后宫里坐得安稳,坐得辉煌,最要倚靠的不是儿子,不是美貌,不是恩宠,而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你要动脑子,你要让皇上即使不再宠爱你,也肯保留你在后宫的地位。儿子会夭折,会被别的女人抢去;恩宠?皇上的恩宠不过就是一个月两次临幸;美貌?三年一选秀,在男人眼里,再美的旧人也比不上新人。 文帝时期,冷贵妃有美貌,有恩宠、有儿子,最后母子俩依然死在华贵妃手里极品穿越之斗战胜佛。之后华贵妃成了太后,那之后,华家女为后才成为惯例,冷家败落,渐渐被华家取而代之。你懂哀家说的吗,真正的争斗从她进宫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丹凤眼里利光一闪,她阴冷地道: “放心大胆去做,天塌下来,哀家给你顶着……” 华凤听了一席话,豁然开朗。 的确,华太后并非先皇宠爱的,又没有儿子,甚至三次险些被废,可她依旧稳坐凤椅直到最后。至少表面上,先皇是尊重她的。 华太后可以,她华凤也可以! 全身的热血被激昂的斗志煽动得沸腾起来! 华凤颤抖地跪下,咬着嘴唇,振奋地道: “臣妾谢太后娘娘教诲,臣妾绝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 华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 一日后,冷凝霜在拜了冷氏宗祠,入了冷氏家谱后,在恪靖侯府接了立后的圣旨。 一时间,前来恪靖侯府贺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恪靖侯却再次低调起来,收了礼也回了礼,却托病连面都没露。 道贺的人一头雾水,不明白老爷子是怎么个意思,也就不敢再凑热闹借机攀关系了。于是很快地,恪靖侯府门口再次安静下来。 三日后,恪靖侯派冷知秋送冷凝霜和两个孩子进宫。 马车是从宫里派出来的皇家马车,彰显着至高无上的皇家风范,被一千个铁甲御林军簇拥着,从恪靖侯府前往皇宫。 这一次白兔做得极为高调,就算没有看过公告的百姓,通过这排场也知道了晋国的皇后人选已定。 与此同时,有关皇上和皇后的爱情故事,迅速在大街小巷传开―― 风流倜傥的少年在出门游历时遭遇山贼,身负重伤,被美丽的少女救起。两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少女非但没嫌弃少年一无所有,反而尽心操持家务,相夫教子,最终凭借出众的手艺,让生活过得富足红火。 少年很感动,于是在回国登基后,为了回报妻子的贤良品格,立其为后。 令冷凝霜无语的是,这么漏洞百出的故事,居然成了长安城未来几年最动人的故事,茶馆书肆甚至把这个故事编成说书和话本,大肆宣扬。 一时间,冷凝霜成了全天下最贤惠的女人,口碑出奇地好。 男人们,特别是贫苦的男人们,每天祈愿,希望也能娶到这种不介意贫穷,还有手艺能养家的女人;女人们则天天上街去寻找身负重伤的男人捡回家养着,盼望着等过个两年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晋国的婚恋观因为白兔编的这个故事被完全扭曲了! ………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高门,白玉台基,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晋国的皇宫雄伟奢靡得令人惊叹。 白兔站在无极宫前的汉白玉台阶上,远远地望见长长的队伍逶迤而来,心头狂喜,仿佛空洞的胸口瞬间被填补了一样,笑得见牙不见眼,高兴地几步奔下台阶,迎了上去。 第八章 夫妇相契联结立威 冷凝霜身穿一袭银白底子梅兰竹菊纹样印花缎面深衣,罕见地淡妆素抹,佩戴了一套清雅的白玉牡丹头面,刚走出马车,就看见白兔笑嘻嘻伸过来的手,愣了愣,才将手递到他手里,让他扶她下马车。 云蔷接着将身穿蓝色织金小袍子,头戴紫金冠的双胞胎抱下来。 白兔待冷凝霜落地,才看清她的脸,这一看,惊诧地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道: “娘子,你化妆了?!” 不怪他惊讶,冷凝霜和他成亲六年,连口脂都没涂过。 冷凝霜没言语,而是垂眸敛目,退后一步,跪下来行了展拜大礼,脆声道: “妾参见皇上若雪飘飘全文阅读。” 大兔二兔也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朗声道: “儿臣参见父皇。” 白兔愣住了,居然惊愣得下意识退后半步,相当“惊悚”地看着母子三人。接着,嘴角开始猛抽,身子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娘子给他跪下了,还自称“妾”,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母狮子变身小白兔,这是想让当了六年小白兔的他受多大的惊吓啊! 再说那俩调皮捣蛋了四年的熊孩子,居然规规矩矩跪下给他磕头,他们家从前就连过年给礼物时,这俩熊孩子都没给他跪过! 今天是他小白兔翻身为虎把歌唱的日子吗? 身后的宫人则很不解,这种看似再正常不过的场面,怎么让皇上傻愣住了? 冷凝霜跪得不耐烦了,抬起头,望着他一脸痴呆相,眉一皱,一记眼刀飞过去! 白兔瞬间惊醒。慌忙笑容满面地上前扶起她,心里却欲哭无泪:果然娘子还是娘子,让她在人前跪他一次,只怕回头在人后他得补跪十次! ……不过,不管他成了谁,娘子对他的心始终如一。不厌弃作为农夫的他,也不惶恐成为皇帝的他,这一点全天下怕是只有她才能做到。 她眼里看到的只是他,这足以让他在心里悄悄地开心好久。 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牵起双胞胎。他笑眯眯地说: “娘子,无极宫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去看看你喜不喜欢。” 冷凝霜温婉一笑。点点头。 她温柔得让人发毛的笑容令白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去的鸡皮疙瘩再次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他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抽。 无极宫是晋国皇宫内廷后三宫之一,是历代皇后的寝宫,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金碧相辉。照耀人耳目。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傍,壁砌生光,琐窗曜日。 冷凝霜仰头望着正殿上赫然悬挂着一块明显是新挂上的金丝楠木匾,上面优雅贵气却又不失苍劲有力地写了三个大字“霜暖殿”,眉角抽了抽。看了他一眼,问: “你写的?” “嗯。”白兔开心地点头,“我本来想把无极宫改成‘霜暖宫’的。可这么做必会有言官上折子啰嗦。再说无极宫和长乐宫是一对,长乐无极的含义又很好,所以我就在正殿挂了个匾。” “为什么非要用这两个字?”她满头黑线。 “啊呀,娘子你明知故问,当然是因为这两个字是咱俩的名字了!”他笑嘻嘻地回答。 冷凝霜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翻了个白眼,进去了。 正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后方的寝殿,正中央摆了一张六尺宽的紫檀木大床,悬着正红色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金线牡丹花,风起绡动,如云山幻海一般。殿中宝顶上盘了一条硕大的金凤凰,凤凰的额头上镶了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蓝田暖玉,内嵌纯金宝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花瓣鲜活灵动,连花蕊都细腻可辨。 整座宫殿极尽奢华,纸醉金迷少年医圣最新章节。 纱帘、床帐、罗衾、抱枕全部是大红的,将这间富丽堂皇的寝殿装点衬托得越发华丽贵气。 冷凝霜皱了皱眉。 “娘子,哪里不喜欢吗?”白兔不解地问。 “把红色撤掉,全部换成紫色。” “可是我觉得红色才配你。”白兔扁起嘴说。 “我不喜欢热烈的颜色。”她直白地道。 白兔也不恼,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因为你叫冷凝霜嘛,不过现在因为有我在,你已经暖起来了,所以我还是觉得红色最配你。要不这样好了,红色留一部分,再把你最喜欢的紫色加进来,如何?” 他殷切的眼神让她只得妥协,叹了口气:“床帐和被褥换掉,我要纯紫色。” 白兔笑呵呵地点头,走过去现场指挥小叶子,让他保留哪些更换那些,交代人尽快去办。小叶子一一记下,又赶紧一一张罗人去办。 冷凝霜远远地看着白兔在那里忙前忙后地替她布置寝殿,少顷,无奈地笑了笑。即使当了皇帝,他骨子里的某些东西还是没变呐。 也许……她的想法也该有些改变了…… 曾经的他任由她的性子,为了她做过许多,那么如今的她为什么就不能稍微由着他的性子,帮他去做他想做的呢? 就当她上辈子欠他吧! 白兔在那边乐呵呵地折腾完了,才重新走回来,拉了她回到前殿去。 前殿门前的广场上已经垂首侍立了几十个宫女太监,低着头看见明黄色的袍角,立刻呼呼啦啦地全部跪下来,齐声道: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现在就这么叫可以吗?”冷凝霜挑眉,问白兔。 “无妨,圣旨已经下了,你已经是皇后了,只差个册封大典。”他笑答,拉着她坐下来,对她轻声解释。“这些全都是无极宫的宫女太监,全部是经过严格选拔的。一半是宫里的人,一半是从华阳宫调过来了。要么是从前没跟过固定的主子,要么就是跟过没生育过的妃嫔,那些妃嫔已经被送往凤临观了。这些人底子都没问题,你尽可以用。” 冷凝霜会意,点点头。 “我给你选了三个掌事宫女、一个总管太监和两个小太监服侍你。至于宫令官,云蔷算一个,剩下的你自己再定吧。”白兔继续说,顿了顿。声音微扬,吩咐道,“你们几个。报上名字!” 一个身穿一品服饰、年纪约三十来岁的高瘦太监立刻率先叩首,高声道: “奴才无极宫总管太监高胜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这两个是奴才的徒弟,小钱子,小万子。”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两个长相白净的小太监磕头细声道。 一对二十出头。容长脸面,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宫女接着恭声道: “奴婢无极宫掌事宫女红纤,碧翘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她们是表姐妹。”白兔在冷凝霜的耳边解释,“红纤是姐姐,碧翘是妹妹。十二岁进宫,至今已经在宫里呆了十一年了。姐姐曾做过承香殿的礼教司仪,专门教导秀女宫规;妹妹曾做过孙贵妃的掌事宫女。孙贵妃当年曾协理过六宫暴力牛魔王。” 冷凝霜点点头,将目光落在最后一名宫女身上。 那宫女立刻叩头朗声道:“奴婢无极宫掌事宫女蜜儿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细腻、清亮又澄澈的嗓音。 冷凝霜心尖一动,皱了皱眉,本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顿了顿,笑道: “抬起头来。” 蜜儿微怔。遵命抬起头,让冷凝霜看她的长相。 二十出头的美丽女子,凝脂一般的鸭蛋脸干净透亮,下巴尖俏。两弯长长的细眉,一双眼窝深邃的大眼睛上,睫毛纤长浓密得像两把羽扇。秀美的鼻梁,菱形唇小巧朱红,肉感十足。 冷凝霜的心脏剧烈一颤,震惊地轻声呢喃:“冷飒……” “冷飒?”白兔微怔,狐疑地皱起眉头。 蜜儿愣了一愣,朗声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叫蜜儿。” 冷凝霜的唇角饶有兴致地勾起,望了她一会儿,微笑道: “从今天起,你叫‘冷飒’。”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姓“冷”,皇后以自己的姓氏给一个初次见面的宫女赐名,这是何等荣耀的恩典?! 便是连白兔也愣住了。 蜜儿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大的恩典,怔了怔,喜悦一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奴婢谢皇后娘娘赐名。” 和正常奴才比较,她的反应算淡定的。 冷凝霜唇角的弧度勾得更大,不再看她,重新扫视了广场上乌压压跪着的一大片人,顿了顿,淡却清冷地说道: “你们以后都是在无极宫当差的,记牢了,本宫只喜欢听话的奴才。” “奴才们定当忠心侍奉皇后娘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白兔满意一笑,对小叶子道: “皇后娘娘今日入主无极宫,大喜,一人赏二十两银子的红封儿,今后要好好侍奉皇后娘娘。忠于皇后娘娘就是忠于朕,若有人敢对皇后娘娘有二心,朕必不会放过。” 小叶子满脸赔笑地应了,拂尘一甩,把皇上的话高声重复了一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心头一凛,战战兢兢,齐齐应下。 传闻皇上对皇后娘娘极为宠爱,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冷凝霜笑笑,起身重新回到大殿里,对白兔说: “你带大兔二兔去换衣服,我也准备一下,去寿安宫吧。” 白兔微怔,皱皱眉:“不用这么急也不要紧。” 让冷凝霜去拜见华太后,他总有点担心。 冷凝霜淡淡一笑:“掌握先机比处于被动要好。” 白兔想了想,只好点点头。 第九章 妻妾争锋怨怒澎湃 冷凝霜在寝殿内脱下披风,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才和白兔带着孩子前往寿安宫。 两人没有乘坐轿辇,而是携手走在宽阔平坦的宫路上,一个是为了让她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一个是想说说话。 双胞胎手拉着手跑在前面,好奇地东张西望,把跟在后面伺候的宫人忙得团团转。 这热闹的情景让白兔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这森冷孤傲的皇宫,果然还是有娘子和孩子在,他的心才会完全地放松下来。低头看了看掌心中娘子白皙的手,笑眯眯道: “娘子,真像我以前说的,你化了妆更好看了。不化妆时好看,化了妆更是美得让人惊艳。”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哧地笑了:“油嘴滑舌!” 白兔嘻嘻一笑,顿了顿,轻声说: “等会儿到了寿安宫,若是华太后出言为难你,你也不用顾忌什么隐忍着。华太后从以前开始就很难应付,别让她欺了你。她成为太后只是因为她从前是皇后,你才是后宫之主。” 冷凝霜没想到他最担心的居然是这个,心头一股暖意划过,莞尔一笑,刚要说话,就在这时,一抹艳丽的身影从拐角处的海棠花中转了出来。 华凤身穿一袭湖蓝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宫衣,乌黑秀丽的长发梳成娇媚的堕马髻。脂粉浅匀,蛾眉淡扫,恍若疏云之映淡月般端庄、清丽、秀美。一根金镶玉步摇上面的蝶翅随着她婀娜的步态撩人地颤动着,在热烈的阳光下闪得人眼花。 她笑盈盈地迎上前,姿态优美地跪下来,用圆润娇嫩的嗓音脆生生地道: “凤儿参见皇上!” 白兔皱了皱眉,难得能和娘子独处的时光,却被这个女人给打乱了!上次她差点害死他娘子儿子的那笔帐他还没跟她算,现在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握着冷凝霜的手。他冷冷地看了华凤好一会儿,直到她跪得膝盖疼痛,才沉声说: “起来吧。” 华凤在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她知道华家便是自己的靠山,皇上果然还是顾忌她的娘家,不敢对她怎么样。 “谢皇上。”华凤站起身,细长的睫毛忽闪着,娇怯地看了白兔一眼,抛出一枚秋波,用饱含期待的柔媚语调含笑道。“皇上,您都好些日子没来凤仪宫看望臣妾了。臣妾最近这些日子只觉得这心里空荡荡的,难受得紧。今日总算得见皇上龙颜。臣妾好生欢喜。” 白兔的脸刷地绿了! 这是诬陷,赤裸裸的诬陷,他发誓自从华凤入住凤仪宫,他就从来没到凤仪宫去过! 这个女人居然当着他家娘子的面,如此直白地调戏他。老虎不发威,你当我家娘子是小白猫么?! “娘子……”他哀怨地向冷凝霜投去可怜巴巴的小眼神,那意思,人家被调戏了,娘子你要为人家做主啊! 一声“娘子”顺着耳膜刺进华凤的心脏,她狠狠地咬住嘴唇超级贴身保镖。眸光里闪过一抹不甘和薄怒,但她必须得忍耐。 目光流转,落在冷凝霜身上。她若无其事,仿佛几个月前去汉国杀人的不是她一样,那清亮的眼神,澄澈又欢喜,对着冷凝霜。满脸热情地笑道: “听闻皇上把远在汉国的姐姐接回来了,这位就是姐姐吧。姐姐果然是个标致的妙人儿,也难怪皇上心心念念着姐姐。” 她噙着笑,上前亲热地挽住冷凝霜的手臂: “听闻姐姐生长在乡间,又是刚进宫,宫里这么大,恐怕会让姐姐觉得生疏。妹妹虽年轻,却比姐姐早进宫一年,姐姐今后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妹妹。姐姐放心,今后姐姐既然与妹妹一同侍奉皇上,妹妹必会待姐姐情似长姊,和比骨肉,喜则同喜。姐姐今后千万不要客气,若是觉得闷了,每天尽管到妹妹宫里来坐坐。” 先来者宽容外来者一般高高在上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 话说,贵妃应该每日去给皇后请安吧,怎么到了华凤嘴里,却改成了皇后每天要去贵妃的宫里坐坐?成心颠倒主次吗? 冷凝霜眼里寒光一闪,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能听到妹妹这样说,姐姐这心里自然开心,不过……” 华凤一愣,笑问:“姐姐,不过什么?” 冷凝霜笑意盈盈地拂开她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转过身,对着她柔和地道: “因为皇上已经立姐姐为后了,妹妹你又是个知礼的,姐姐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说。妹妹,你我二人今日第一次相见,我是皇上的正室,你是皇的上侧室,即使是在民间,那妾室初次见到正室,也是要给正室磕头请安的。 宫里是个礼仪严谨的地方,总不会连民间都不如吧。妹妹就算位及贵妃,在这宫里尊贵无比,可在本宫面前,妹妹的这个贵妃难道不是妾的意思吗?看妹妹也是读过许多书的才女,总不会连民间的妾室都不如吧。难道书里没有教过你,妾在正室面前,该怎样恪尽本分吗?” 至始至终,她都是用温柔含笑的语气,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她是在责怪或是在欺压。 可华凤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青白,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地往头顶上涌,让她两侧的太阳窝怦怦地往外凸起跳动。苍白的身体在极度愤怒地颤栗着,阔袖下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就连尖锐的下巴都在抖个不停! 她堂堂华三小姐,居然被一个村姑当众数落,那个该死的村姑还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让她给她下跪,这样的屈辱她的心怎能承受?!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大地瞪着冷凝霜,她现在恨不得扑上去将她咬碎! 白兔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顿了顿,沉敛下表情,冷冷地呵斥道: “凤贵妃,你见了皇后居然不下跪请安,还举止放肆,是你的宫规没学明白,还不配当个贵妃,还是说你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不把朕的旨意放在眼里?” 华凤浑身一颤,扑通跪下来,颤声解释道: “皇上息怒,臣妾不敢!臣妾只是看见姐姐太高兴了,一时疏忽了!” “哦?既然如此,那就给皇后磕头请安吧。”白兔冷漠地望着她风中白莲似惶恐、娇弱又可怜的身形,毫不怜惜地哼笑道。 华凤满腹不甘,可皇上的话既是圣旨,她哪敢违背。只得咬紧了牙,将满心的委屈和愤怒咽下去,跪着掉转方向,冲着冷凝霜僵硬地磕了个头,生硬地道: “妹妹参见姐姐超级邪少最新章节!” 冷凝霜没有一点胜利者的得意和欣喜,反而一脸“这样才是正理”的欣慰表情,温和地笑道: “妹妹快起来,妹妹今儿出现得太突然,姐姐手头没备下回礼,回头姐姐就打发人把礼送到你宫里去。” 那和蔼的语气、平静的表情让华凤更是火大! “有劳姐姐破费。”强忍下腹中怒气,她咬着后槽牙道。 冷凝霜呵呵一笑,扭头对白兔轻声说: “皇上,别再耽搁时辰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好。”白兔对着她柔和一笑。 两人携手扬长而去。 跟在后头的无极宫宫人对自家主子完胜凤贵妃与有荣焉,眼里的嘲讽不加掩饰。侍奉皇上的宫女太监白看了一出好戏,对凤贵妃的狼狈,面上皆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华凤怒不可遏,血液急速翻涌,让她满脸绯红,一直红到发根,胸腔里就像燃起了一股怎么也扑不灭的火! 眼睛气成三角形,迸射出可怕的光芒,不料一抬眼稍,两张粉嫩粉嫩的苹果脸赫然入目! 二兔歪着小脑袋观察了她一阵,忽然说:“啊,鼓起来了!” 大兔双眸黑幽幽地看着华凤,平声反问:“气鼓鱼吗?” 二兔想了想,皱皱鼻子,回答:“还是气鼓鱼更漂亮些。” 于是小哥俩一脸嫌弃地手拉手绕开她走了。 华凤已经愤怒到极限,抓狂、崩溃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愤怒。胸腔大幅度地起伏着,忽然,她啊地一声尖叫,蹦起来将一旁的海棠花打个稀烂! 把宝笙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 白兔拉着冷凝霜的手笑意盎然:“娘子,刚才好威武!” “那是因为你站在我这边。”冷凝霜淡淡说。 白兔唇角笑意未褪,在她的手背上轻吻了下,认真地回答:“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冷凝霜微怔,噗地笑了。 冷凝霜在寿安宫拜见了华太后。 华太后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她知道冷凝霜是白兔的心爱之人,白兔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因此即使她不喜欢冷凝霜,在白兔面前对冷凝霜和两个孩子还是很和气的。 冷凝霜和孩子刚叩拜下去,她就忙吩咐嬷嬷将三人扶起来,又赐了座,接着将双胞胎招到身前,一手拉住一个,喜欢地笑问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回太后娘娘,大兔四岁了,弟弟三岁。”大兔沉稳地回答。 “你叫大兔?” “是父皇给取的小名。” “是吗?”华太后笑着摸摸他的头,又看了一回,说,“这两个小家伙,一个像父皇,一个像母亲,都好,倒教哀家不知该夸哪一个了!” 又命桂嬷嬷赏赐了小哥俩许多东西。 第十章 婆媳相见心机汹涌 大兔二兔规规矩矩地谢了华太后的赏赐,就退回到父亲身边。白兔怕他们拘在宫里闷得慌,命人好生带着,出去玩了。 华太后见状,眼眸一闪,顿了顿,微笑着问: “皇帝,听说请其他三国来参加皇后册封大典的邀请函已经都发出去了?” “是灵舟。”白兔唇角勾勒着疏离的弧度,淡淡回答。 “这么大的事,哀家竟不知道,也不知道那群奴才是怎么办事的,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华太后假意责怪地含笑弹了一句。 白兔浅笑着回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皇后人选已定,接下来必会举行册封大典,这些太后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况且,太后已经为晋国操劳了一辈子,朕不想让太后再为朝堂后宫那些烦心事忧心,太后现在只要凤体安康,便是朕最大的欣慰。” 冷凝霜觉得他这话说得挺狠的,华太后还不到五十岁,就被他说得一辈子快没了。 果然,华太后丹凤眼里凛光一闪,顿了顿,微笑道: “难得皇上如此有孝心。” 眸光落在冷凝霜身上,温和却暗藏着犀利,轻慢地说: “皇后现在尚未册封,后宫之事一直都是暂由凤儿打理。哀家恍惚听闻,皇帝似乎要将管理后宫之事移交给皇后。打理后宫固然是皇后的职责,可是这么大一个后宫,真正管理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后虽出身恪靖侯府,却自幼生长在乡间,好多礼数不通,许多别人家女儿从小就懂得的规矩,皇后却未必明白。哀家以为,为了能让皇后更好地履行职责。应该要好好地全面学习一下才行。至于后宫之事,暂时还是先由凤儿代理吧。” 虽然她用的是平和的、以一种长辈教诲晚辈的厚重语气,可言语中流露出的赤裸裸的鄙视和欺压感极强的盛气凌人,还是让白兔怒火中烧,深黑的眼眸中开始卷起冰冷! 冷凝霜恭顺地站起身,含笑轻声道: “回太后娘娘,臣妾进宫之前,祖母已经教导了臣妾许多。不过臣妾的确没有凤儿妹妹那样熟练能干,所以臣妾也认为,在册封大典之前。还是让凤儿妹妹代臣妾打理后宫最好。” 华太后对她将期限定在“册封大典之前”有些不悦,但她能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很出乎她的意料。毕竟有谁愿意将已经握在手里的权利放掉,当下和蔼一笑,说: “皇后不愧是恪靖侯家的孩子,是个明白事理的。这是哀家身边的朱嬷嬷,她已经是在宫里服侍了四十年的老人儿了。也是哀家的膀臂。从明日起,就由朱嬷嬷每日去无极宫教导皇后,皇后意下如何?” 那朱嬷嬷年过五旬,满脸横肉,身体肥胖,长得凶神恶煞的。面部表情也不知是天生僵硬。还是后天养成的习惯性僵硬。一对内双的下斜眼微微泛着绿光,看起来有点可怕。她动作僵硬地给冷凝霜行了个大礼: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白兔眼里漆黑的乌云越发厚重,刚要说话。冷凝霜已经率先开口,处变不惊地对华太后浅笑道: “臣妾遵命。” 华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唇角在笑,眼神却至始至终冷如冰河。 白兔的心里有些不安,顿了顿。起身含笑道: “太后,朕与皇后还要去泰安宫请安。就先告辞了。” “应该的,你母后昨晚偏头痛又发作了,你们过去看看吧。” 白兔应下,和冷凝霜告退,出了正殿领了孩子,离开寿安宫,往皇宫西边的泰安宫去新闯王全文阅读。 这一次用了轿辇,白兔拉着冷凝霜同乘一顶,双胞胎则坐在后面。 夫妻俩并肩坐着,白兔皱紧了眉,压低声音道: “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你是皇后,凤印就应该由你来掌,后宫就应该由你来打理,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让给华凤?!” 冷凝霜微微一笑:“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太后刻意刁难我,就是为了要保住华凤的地位。”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妥协……”白兔的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难道、你不喜欢打理后宫?”莫非她仍旧不想进入角色,即使入了宫,还是很勉强吗? “怎么可能,打理后宫是皇后的工作,我是很敬业的,从来不会占着名分不做事。”冷凝霜斜靠在轿辇内,懒散地笑答。 “那是为什么?你是担心会得罪太后?你大可不必,我不是说了,如果她欺你,你根本不需要为了什么隐忍着……”他的眼眸再次森冷下来,仿佛正要酝酿起一场欲毁坏掉一切的超强风暴。 冷凝霜望着他情绪有些激动的脸,哭笑不得: “你是个皇帝,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白兔闻言,立刻驱散开周围的肃杀之气,冤枉地扁扁嘴: “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娘子,谁也不能欺负你,别说太后了,天皇老子都不行!” 顿了顿,他再次恢复了正色的表情,认真地说: “无论如何,掌管后宫的人绝对不能是华凤。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件小事,你不在乎,她们必会得寸进尺。等到你想收回权利的时候,下边的人已经全成她的了,到了那时,你会举步维艰,他们会找机会狠狠地算计你。 华凤是个只有小聪明的,成不了气候,可她背后的华太后……单单是华太后身边的朱嬷嬷,她的手里就有上百条人命……”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把手贴在他的脸上: “后宫里,只要能活到那个年岁,手里都有几十条甚至上百条人命。地位越高,手里握着的人命案也越多,这很奇怪吗?你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白兔仿佛突然回忆起了什么,阳光透过纱帘悄悄地渡进来,打在他的眼角。一瞬间。冷凝霜似乎看见他的表情竟变得痛恨到无法自已! 然而阳光移开之后,他又恢复了平静。 “娘子,我是不会让她们伤害你的。”他带了点感怀情绪,声音微颤,认真承诺。 似乎是对他很重要的某个人曾在宫斗中丧生了,冷凝霜忽然这样感觉。 最好别是个女人! 她压下心头小小的不悦,轻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进宫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白兔微怔。 冷凝霜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使她那两片鲜红的嘴唇看上去如被染了一抹刺目的嗜血。她仰起头,轻慢地笑道: “秋后的蚂蚱。总要让她欢快地蹦上几天。” “娘子,你想怎么做?”白兔知道娘子是不会放过华凤的,只是他以为她要在进宫后才能考虑复仇傲世帝龙最新章节。所以才会担心她还没想好计划,就先被华凤抢先欺凌了。 可现在听来,她似乎早有计划。 冷凝霜望着他,慵懒一笑,却是不可一世的致命邪魅风情: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惹怒我的都会死在我手里。而我,只会死在自己手里!” “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白兔啐了两声,靠过来,恋恋地歪在她身上,反正有帘子挡着。外边看不到,“娘子,”他绵软地说。“你就放心大胆去做吧,虽然因为我的自私,把你和孩子扯进来了,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相信我。” 冷凝霜闻言。轻笑了声。 泰安宫。 冷凝霜和白兔吃了个闭门羹。 孝徳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他们。 白兔听了嬷嬷的话。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显而易见地变得很难看。 对于孝徳太后,他带着不愿掩饰的轻蔑与憎恶,带领妻子孩子转身便走,冷凝霜就没看见自己的正牌婆婆。 孝徳太后是白兔的生母,这她知道。母子间的相处模式多种多样,恨是其中一种,她并不感到惊讶。可儿子好心探病,生母却闭门不见,这情况有点奇怪,母子得有多大的隔阂,才会这样做。 对于白兔的身世,她知道的只是“先在南岛疗养后去游历”的官方说法。一般官方说法都是胡编。但事实究竟是怎样,白兔偶尔流露出的一丝凄然,让她觉得她还是不知道更好。 白兔的心情不太好,虽在笑,冷凝霜却感觉到了。 被母亲冷漠对待,即使已长大成人,也会受伤吧。 回到无极宫,大兔二兔把华太后赏赐的东西摆了一排在桌上欣赏。 一盒子绿牡丹形的翠玉豆糕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看起来好好吃!”二兔耸动着鼻尖高呼道。 白兔见状,眸光微闪,走过去蹲下来,拉过兄弟俩,郑重地道: “大兔二兔,在这个皇宫里,除了爹娘,无论是谁给你们吃的东西,你们都要问过爹娘以后才能吃,也不许私自拿来历不明的东西吃,听懂了吗?” “为什么?”二兔不解地问。 “因为巫婆的苹果会毒死白雪公主吗?”大兔皱起眉毛问。 白兔摸摸他的头,笑道: “大兔真聪明,即使是被巫婆咬了一半的苹果,也有可能因为另一半有毒,而被毒死哦。” “白雪公主其实是噎死的吧?”二兔眨眨眼问。 “所以说,不要乱吃东西,不然被噎死也是很可怜的。”白兔笑说。 二兔赞同地点点头。 冷凝霜刚从内殿出来,就听见父子三人的谈话,轻叹了气。 夜里。 冷凝霜洗过澡,打发宫女们都下去,走到床边,刚把被子掀开,被子底下蜷缩成一只兔子的人影把她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呼出声! 第十一章 意绵绵暖夜诉幽情 “你怎么跑过来了?!”冷凝霜无奈地问。 “唔……”白兔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眸光落在她藕荷色绣冰蓝海水图腾的玉蚕丝睡裙上,懒洋洋地伸出手臂抱住她的腰,满足地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深呼吸,“娘子,你总算洗完了!让我等得好久!” 白天在外面还八面威风的,一到了独处的时候却粘人又爱撒娇,她摸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头。 她哪知道他只是想用装小白兔激发她心底的柔情,感受到她柔软的触摸,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冷凝霜刚要说话,却猛然瞥见一个一人高的娃娃正躺在他身旁的被窝里,顿时愣住了。 那娃娃长着椭圆形的脸、椭圆形的四肢,没有脖子。一头真发做成的长发柔顺地披散着,身上穿了一条红色的丝绸长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特别瘆人! 他这是大半夜在玩诅咒人偶吗? 探过身子把那只恐怖的娃娃从床上拿起来,她皱着眉问: “这是什么东西?大半夜的,你把这么吓人的玩意儿放在床上干吗?” 随手将娃娃翻过来,却在娃娃长裙的背面看到了用金线绣成的、足以让她嘴角狂抽一年份的两个大字——娘子教主风流最新章节。 “娘子你干吗骂自己吓人?”他搂着她,笑嘻嘻问。 冷凝霜已经快要被从天而降的无数条墨线给掩埋了,咬紧了后槽牙反问: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玩意儿!”白兔抗议地把娃娃抱回怀里,认真地道,“你没看到这里写着呢嘛,这是用娘子的头发和娘子的亵衣做成的娘子布偶哦。每当娘子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抱着她,想象着娘子的体温、味道。还有软绵绵的肌肤,那样我就不会失眠了。娘子不在我身边时,靠的全是娘子布偶……” 他笑盈盈、极为陶醉的表情让冷凝霜头顶上的黑线更重,已经转化为滚滚乌云,就差劈出蓝森森的闪电了! 她脸黑如炭,没好气地一把将布偶从他的怀里抽出来,冷声道: “你这个变态……没收!” 转身扔进柜子里关上柜门。 “啊!我的娘子布偶!”白兔高叫了声,鼓起腮坐在床上看着冷凝霜,“既然娘子不让我抱娘子布偶,那就把真人让我抱吧!” 说罢。身体躺倒,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拉到他的身上。笑嘻嘻、双脚并用地抱住。 冷凝霜一把推开他:“你少得寸进尺,不是跟你说了,在册封大典前,你最好住在长乐宫。从前我没进宫,你装忙不去凤仪宫没什么。可现在若你夜夜宿在无极宫,被华家的人在朝堂上用‘雨露均沾’大做文章,会很麻烦。” “可只要华凤存在一天,这个问题就必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除非……”他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娘子。你是要让蚂蚱蹦到你的册封大典结束后吗?” 冷凝霜不答,顿了顿,问:“去别国送邀请函的人到了没有?” “算算日子应该到了。娘子你这招果然够绝。一旦邀请函送出去,就算那群大臣们心里不愿意,有再多理由反对,也不能再更改,否则晋国会在其他三国面前丢尽颜面。”白兔一想起那天朝堂上大臣们得知邀请函发出去后。想反对却又不能反对的表情,就想笑。 翻了个身。他侧过来抱住冷凝霜,暗示性极强地蹭啊蹭,软糯糯地唤道: “娘子!娘子!” 他那神采奕奕的某一处隔着薄薄的衣料抵在她身上。抿了抿唇,她十分坏心地道: “今天不行,大姨妈来了。” 白兔现在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大姨妈”,愣了愣,眼里明亮的光芒逐渐褪去。冷凝霜不用看就能感觉到,他瞬间变成了一只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没精打采。 冷凝霜觉得他的情绪变幻很有趣,无良地笑了出来,偏过头,看着他问: “老实说,这一年多来,你究竟是怎么解决的?” 白兔的脸刷地红了,羞射地咬住嘴唇,腼腆地从牙缝挤出一句: “干吗突然问这个嘛!” “你真的没和别的女人睡过?”她扬眉问桃花官路。 白兔的表情瞬间冰冷下来,受伤又不悦地反问:“娘子你不相信我?” “那就是自己动手解决喽?”她歪在床上,单手撑住头,似笑非笑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我才不会做那么丢人的事!”他脸涨红,恼羞成怒地叫道。 冷凝霜噗地笑了,他奇特的思考回路到现在还认为自己解决是羞耻的。 “你该不会是憋了整整一年的份吧?原来我不在你身边时吸引力居然这么差,居然让你连想都没想过。” “我怎么没想过,我天天想,所以才要抱着娘子布偶,那样每天晚上才能在梦中和娘子相会,一起做些丢脸的事嘛……”他话说到一半,才回过神来,脸瞬间涨红,捂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她。 果然,冷凝霜脸黑如锅底,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变态!” 白兔眨眨眼,啊地一声“惨叫”,抱住头懊悔地道: “我干吗都说出来了?!” 他老羞成怒地爬回被窝,嘭地倒下装尸体:“我要睡觉了。” 冷凝霜好笑地看着他,问:“你就那么欲求不满?” 白兔直挺挺地平躺着,沉默了一阵,喃喃地说: “是欲求不满,也是想和娘子做。虽然娘子现在已经开始对我和颜悦色了,可不和娘子做,我的心里也会不安的,因为你是个不想让人看透,别人就永远看不透你的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温和是为了履行职责,还是已经原谅我了。我怕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如果娘子不喜欢我了。我一定会很痛苦的……” 冷凝霜怔愣地望着他,他如泣如诉般略带伤感的低沉嗓音如小猫爪,在轻叩她的心。顿了顿,她掩唇噗地笑了。 白兔越发羞恼,瞪着她叫道:“你嘲笑我!我要睡了!” “悲愤”地翻过身去用被子蒙住头! 冷凝霜笑吟吟地问:“你那儿还没处理,就要睡了?” “等下就会消下去了!”他闭起眼赌气地说。 冷凝霜笑得更欢,掀开被子,手贴上去,说: “这样的是没法自己消下去的。” 一股灵魂几乎脱壳而出的快感,自她的掌心中扩散开来。迅速蔓延至全身。他差一点呻吟出声,慌忙捂住嘴,脸绯红。怒目而视: “娘子,你不要捉弄我!” “我哪有捉弄你,我是在帮你嘛。”她嫣然笑道,俯下头去。 她的嘴唇柔软,炽热。肆意摩擦,竟使他的血液温度从未有过地达到最高点,剧烈地沸腾起来。欲仙欲死的酥麻快感让他彻底地沉浸在她的逗引里,蚀骨销魂的欢愉,让他如深陷绵软得令人窒息的泥沼,无法自拔。 印象中。她只有在许多年前喝醉之后才对他这样过。以前他虽然从她画的春宫里看过,知道夫妻间可以这样,但却总觉得太荒唐淫乱。很丢人。 但真正尝试到这种神魂颠倒的滋味,竟异样甘甜!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还泛着潮湿的长发,一手死死地捂住嘴唇,可嘴唇之间还是溢出了断断续续的呻吟: “娘子,别戏弄我……” “怎么仙妻。你不喜欢?”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雪白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圆润粉嫩的顶端。孟浪的丁香舌尖吐出,淫靡舔舐,暧昧湿吻,从喉咙里轻声笑问。 内敛妖冶的眼神,肆意撩拨的葱指,妩媚性感的嗓音,无一处不在诱惑着他。 他满面绯红地望着她 她似故意逗弄,时而轻缓时而急速地撩拨着他,让他麻痒难耐,忍不住皱起眉在她的唇舌间扭动起来: “娘子……别……别……” “别什么?”她含糊不清地笑问。 柔嫩光滑却异样的摩擦感所带来的震动刺激,让他产生了一阵登峰造极的快感。 他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声情难自禁的哼吟,紧绷的身体即将全面失控,然而却被她坏心地捏住,等待他那股快意到极致的感觉如潮水般褪去,才又重新吸吮住,含笑挑逗起来。 如此反复,他只觉得气血沸腾,仿佛正在承受着炼狱之火般严酷的折磨,又似在沐浴着飞升天堂般欢愉的洗礼。 如被无数蚂蚁咬住一般,他再也忍受不住,忽然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下意识地按住她的头。这只是为了不想让她再乱动的举动,却造成了意外的效果,前端深入,从未感受过的震动刺激雷暴般席卷全身,一股强烈的快意自尾椎处扩散开来—— 冷凝霜眉一皱,适时抬起头,一股灼热喷了她一脸! 冷凝霜愣住! 白兔也愣住了! 下一妙,他惊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随手抓过一块布,扑过来给她擦脸: “娘子,对不起,对不起!” 冷凝霜往他手里的布料上看,白兔愣愣地望去,发现他拿的是自己的亵裤,慌忙扔掉。 冷凝霜笑吟吟地问:“喜欢吗?” 白兔发怔地望了她一会儿,只觉得昏黄烛光下,她唇角的笑容异常妖媚。 心跳得很快,他托起她的脸,额头抵在她的前额,羞赧又愉悦地呢喃: “娘子你好色!不过,我喜欢!” 他气若幽兰地浅笑道,微侧过头,在她红润的唇上深深一吻,抱紧了她! 冷凝霜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莞尔一笑,轻声说: “我们虽然变了身份,但未来的几十年,还是要一同好好地走下去,所以,请多指教。”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接着呵地笑了,将她抱得更紧: “娘子,我好喜欢你!” 摇曳的红烛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密不透缝,拉得很长很长…… ps: 这两天晚上宽带总出问题,登陆不上作者后台,所以如果二更没及时发上去,请大家见谅,凌晨以后或者第二天总会发上去的。 第十二章 五更,天才蒙蒙亮,早已守候在霜暖殿外的小叶子便开始一遍遍地高声催促皇帝起床。 白兔烦躁地皱紧了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紧接着,身上的被子呼啦被掀开,扇起的冷风让他下意识缩成一团。起床气驱使他刚要发怒,睁开眼却看见身穿青色缀粉红凤凰蝶花地新衣的冷凝霜,哼呀地抱怨道: “娘子你干吗,起这么早!” “不早了,你该上朝了,快起来,我好叫外边的人进来。” 白兔撅起嘴,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起身。 冷凝霜放小叶子进来星际悠游全文阅读。也不知道是白兔真讨厌宫女,还是为了让她放心,总之能近身服侍他的全都是小太监。 小叶子带领十个小太监捧着簇新的内衫、朝服、朝冠、朝带、朝靴、用新鲜花瓣蒸过的香帕子、柔软的棉巾、纯金小盆、青花口盅等物,肃穆地鱼贯而入。 白兔也不急,慢悠悠地洗了脸,用珍珠盐擦了牙,又拿调了泉露的花汁漱了口。 冷凝霜从楠木托盘里接过明黄色的缂丝衮服,一层又一层地给他穿上。 白兔笑眯眯地站得笔直,看她给他系扣子,忽然吩咐小叶子道: “让人去看看大皇子和二皇子起来了没有,问问睡得怎么样。” 小叶子领命,连忙遣人往无极宫东边的偏殿去问。 双胞胎进宫后并没有自立门户,而是住在母亲宫殿的偏殿里。本来是打算让他们一人一间寝殿,可二兔不干,死皮赖脸非要和哥哥住在一起。大兔也很无奈,如今两个人还和原来一样一起住在东配殿最大的悠然殿里。 冷凝霜道:“天才刚亮,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起那么早?!” “我怕他们第一天睡在宫里会择床。再说家里原来的房间大小刚好,现在冷不丁睡那么大一间宫殿。我怕他们不适应。” “对了,”冷凝霜忽然想起来,皱皱眉,凑到他身旁小声问,“这宫里的那张床是新的旧的?” “你才想起来问,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早就给你换了。” “皇宫里的床全都是古董,少说也有几十年了,你突然换掉,没人议论吗?” 白兔神秘一笑。咬着她的耳朵悄声道: “为了不让他们说你闲话,我特地把那架睡了十几代皇后、摆了几百年的凤床给弄坏了,没办法再用。只好换掉,我很聪明吧?” 冷凝霜噗地笑了,推开他凑近的脸。 小叶子回来复命说,两位皇子殿下昨天前半夜一直在屋子里玩闹,嬷嬷劝了好几次才睡下。现在还没起呢。 白兔点点头,对冷凝霜说: “等到了下朝时间,我在御书房等着,你让人带大兔二兔过去,我亲自带他们去南书房见师父。兰太傅和苏太傅是晋国最有学问的,有他们教导大兔二兔。一定没问题。 武师我也选好了,每天下午两个时辰,暂时现由御林军统领慕义教导。他是慕吟月的父亲。曾经拿过武状元,做过十年的副将,打过两场仗,给大兔二兔启蒙没问题。” 冷凝霜点点头。 红纤已经带人将早膳备齐摆放好,一桌子精细浓香、巧夺天工的美食。恍若艺术品一般。 冷凝霜吃饭仍旧慢吞吞的,食量也不大。 白兔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 “娘子,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是当皇后的命。” “啊?”冷凝霜不解地望着他。 “你吃饭比皇后还挑剔,姿势却比皇后更斯文,就像天生的。” 冷凝霜愣了愣,回眸望着一桌精致的御膳,略感慨地笑说: “习惯吧,以前我一直认为吃东西只是为了不会被饿死无限之末世轮回全文阅读。” “那你以前过得一定很无趣。”白兔凝了她一阵,扁扁嘴说。 “或许吧。”她微笑道。 白兔夹起一只金银丝卷,送到她嘴边,笑眯眯地说: “但是跟我在一起你就不会无趣了。来,娘子,让为夫喂你,啊――” 冷凝霜看着他,顿了顿,扭头,自己夹了一个卷子斯文地吃进去。 白兔不满地撅撅嘴,忽然用纤细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笑吟吟地将金银丝卷塞了进去。 早膳后,冷凝霜正在给白兔戴朝冠,研究了半天才算研究明白,戴好了。 这时红纤忽然进来,屈膝回道: “皇后娘娘,寿安宫的朱嬷嬷来了,说是奉太后之命,过来教导娘娘宫规的。” “知道了。”冷凝霜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寿安宫还真是积极啊,这么早就来了。”白兔眼若挟霜,拉住冷凝霜冷声说,“她若是敢对你放肆,尽管砍了她。一个奴才,就算是太后的奴才,也不能在你面前狗仗人势。” 冷凝霜眉眼含笑:“我既叫她来便是自有主张,你放心去上朝吧。” 白兔也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点点头,被冷凝霜送出门。 朱嬷嬷绷着脸站在殿门外,见皇上出来,跪下来请安,白兔也没正眼瞧她。 冷凝霜带领众宫女太监往前送了几步,便双手交叠放在身侧,单膝跪下来,朗声道: “臣妾恭送皇上。” 朱嬷嬷之所以来这么早,是因为太后听闻昨夜皇上宿在无极宫,便派她来看看皇后是否恃宠而骄。若是今天早上皇上起了,皇后却还在偷懒,正好可以借此嗔戒一番。 然而冷凝霜衣着得体,妆容素淡,明显是早就起来,还送皇上龙心大悦地上朝去了。 朱嬷嬷心中有些失望,上前来行了个礼: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老奴奉太后娘娘之命,过来教导皇后娘娘宫规,若有得罪娘娘之处,还望娘娘莫怪。” “朱嬷嬷不必多礼,即使不是太后要求,其实本宫也想找个宫里的老人儿。多了解一下宫里。那么今日就有劳朱嬷嬷了。” “老奴不敢。”朱嬷嬷有点出乎意料。 哪怕是贵族千金,初入宫学宫规时,都会因为头大产生厌烦,比如华凤。更何况是一个在乡间野惯了的女子,她也太积极了吧? 然而更出乎她意料的事还在后头,教导由简到难,首先是练习优雅的举止和宫内的礼仪;接着是指导册封大典时繁琐的步骤;最后是学习管理后宫。 别看只是简单的三条,单单第一条,反反复复地连续练习,就能被褪去一层皮。 朱嬷嬷敢保证。未来的三个月,冷凝霜一定会被这三样折磨得苦不堪言。 到时候,过度的疲惫一旦让她不耐烦并开始自怜。言行举止便会跟着躁郁起来,想激她、拿住她的把柄就更容易了。说不定她还会因为不佳的情绪,和皇上产生矛盾庶女华冠路。 这是太后打的好算盘,可惜事与愿违。 冷凝霜还不等她教导,就分别以顶了七部书行走而不会摇晃裙摆和耳坠;行跪拜礼和万福礼时步摇不颤、头、背、尾椎始终成一条直线;用端庄的坐姿、挺直脊背纹丝不动地坐上一个时辰;并在午膳时用筷子优雅地夹起了一盘鸽子蛋。而完胜朱嬷嬷。 朱嬷嬷她自己才只能顶三部书,刚坐了半个时辰腰疼病就犯了,还是冷凝霜命碧翘给她捶了好一阵才好转。 便是连想鸡蛋里挑骨头的朱嬷嬷都不得不承认,她只要想优雅,完美度便是连太后娘娘年轻时都赶不上。更别提华凤了,当时她教导华凤宫规时。一巴掌糊上去的冲动都有。 冷凝霜心中暗笑,优雅的淑女上辈子便是她在人前的伪装,伪装若是做不到完美无瑕。最后又怎么会完胜呢?! 本来以为能折磨她一个月的教导,还没到正午就结束了。 接下来是册封大典时的全套礼仪。 朱嬷嬷已经将所有步骤成册,告诫她,若在册封大典时出错,丢的不仅是她的脸。而是整个晋国的脸,所以这本规矩一定要背熟了练会了。 于是冷凝霜开始背诵。 她从来不把别人为了刁难她而逼迫她学习当成坏事。学的其实都是正经东西,学会了最后受益的是她。 三寸厚的卷册,一个半时辰后,她微笑着合上最后一页,对坐在椅子上开始昏昏欲睡的朱嬷嬷温声说: “嬷嬷,已经背下来了。” 当! 正往香炉里添香的冷飒闻言,手中的小银匙不小心撞在香炉上。 红纤、碧翘集体颤了颤手,便是连立在冷凝霜身后当背景的云蔷也禁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一天,她们简直大开眼界! “皇后娘娘还是人吗?”这是此时所有人的腹诽。 朱嬷嬷一张水泥糊成似的老脸忍不住抖了抖,在亲眼看着冷凝霜将大典上需要做的繁琐礼仪从头到尾做了一遍之后,她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太后娘娘,下次要是再刁难皇后娘娘,您还是派别人吧,老奴已经尽力! 平均三寸厚的卷册被两个小太监一摞摞地抬上桌子,有皇宫所有宫殿的简介、所有宫人的名单、生活在宫内的先皇后妃名册、宗亲名册,还有一些类似于后宫须知之类的东西。 “皇后娘娘,若您想管理好后宫,这些是必须知道的,请您好好背下来。”朱嬷嬷有气无力地说,这些全是太后为了刁难皇后准备的,可见识过她超强的记忆里和可怕的耐心,她觉得太后娘娘此举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本宫知道了,有劳嬷嬷。”冷凝霜微笑道。 优雅、端庄、谦和却让人不敢看轻、温婉却带着高贵的威严…… 朱嬷嬷看着她的笑脸突然觉得,眼前这位简直就是为了当皇后而生的…… 她一定是老了,老眼昏花!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高盛的大声通传: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第十三章 童颜巨乳娇俏百灵 冷凝霜抬头看天色,才发现时已黄昏。 白兔和华太后联袂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身穿翠蓝色缠枝花刻丝宫衣的华凤。 她眸光一顿,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迎上去,款款地屈了屈膝: “臣妾给皇上请安,太后娘娘万福。” “快起来。”本来碰见华太后就一直绷着个脸的白兔,在看见她后,唇角毫不掩饰地勾起笑容,上前扶她。 华凤妒火中烧,眼睛睁得像两只铜铃,不甘不愿地上前屈膝行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妹妹来啦。”冷凝霜含笑应了声。 华凤勉强笑笑。 华太后扶了桂嬷嬷的手,端着架子走到凤椅上坐下,微笑道: “哀家有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朱嬷嬷教的怎么样。朱嬷嬷素来是个严厉的奴才,但却忠心。若是过于严格,也是她的一番痴心,皇后别往心里去。” 冷凝霜起身,含笑回答: “太后言重了,臣妾跟着朱嬷嬷才学了一天,就获益良多[网王ata全新的手冢国光全文阅读。太后能派朱嬷嬷前来教导臣妾,真是太好了。” 华太后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凌厉,看了朱嬷嬷一眼,把朱嬷嬷惊得背后冒了一层汗,暗暗咬牙:皇后这不是在夸她,简直是在替她催命呢! “朱嬷嬷,皇后今天都学了什么?还有几个月就是册封大典了,若是不尽快学明白,到时候在大典上出了错,让晋国在三国面前失了颜面,整个晋国就都没脸了。” “太后娘娘安心,姐姐聪慧,又怎么会给咱们晋国丢脸呢。呵呵!”华凤立在华太后身侧,掩唇含笑,褒贬不明。 “凤贵妃,”白兔坐在一旁,凉凉地说,“你笑声太大了。” 华凤瞬间脸涨红! 她哪里笑声大了,她分明是笑不露齿! 皇上这根本是在针对她! 心里的怒意更盛! 朱嬷嬷上前,垂首回答: “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将基本的仪态、宫规以及册封大典上所有的进行步骤全部学完了,现在正在学习管理后宫的账目。” 不仅是太后。便是连白兔都相当吃惊! 华太后还没开口,华凤先瞪圆了眼睛叫起来: “不可能!这才短短一天,宫规形成卷册就有两千条。且每一条都十分冗长,更别提还要记牢册封大典上一百条步骤!朱嬷嬷,你竟敢欺骗太后娘娘!” 朱嬷嬷连忙跪下来道:“老奴不敢!太后娘娘,那两千条宫规老奴随意抽取了两百条发问,皇后娘娘不仅全部答上来。并且没有一点迟疑!” “我就不信!既然两千条全部背下来了,那妹妹就来考考姐姐,看姐姐是不是真的……”华凤眼里的妒意更浓,急于要戳穿似的冷笑道。 “凤儿!”华太后皱眉,低喝一声,对于侄女失态的言行。很是不满。身为贵妃怎能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看见皇上的脸已经冷下来了么。 “朱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儿,又是奉命来教导我。妹妹怎么会觉得,朱嬷嬷会为了我欺骗太后娘娘?莫非妹妹是不相信太后娘娘派来的人?”冷凝霜温婉笑问。 华凤望向华太后黑沉下来的脸,心头一凛,慌忙跪下来道: “臣妾只是一时吃惊,绝没有其他意思。太后恕罪!” 华太后的嘴角垂了下,不耐烦地说: “好了好了。起来吧。皇后,后宫事务繁多,为了以后不吃力,你要好好研习。这段日子就让朱嬷嬷在宫里贴身伺候着你,若有不明白的,也好有个老人儿帮你办事。皇帝,皇后事务多,你也不要每天只是来无极宫,有空也去凤仪宫坐坐,免得让人议论。” 白兔心里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华凤暗喜的脸,微笑道: “太后放心,这后宫之事朕与皇后和凤贵妃自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绝不让太后操心。若是有哪个放肆的奴才敢嚼朕的舌头根,朕自会拔了他的舌头,让他这辈子再也议论不成。” 含笑的嗓音挟着寒彻骨的乖戾! 华凤禁不住浑身一颤。 华太后眼里薄怒一闪。 冷凝霜安之若素地旁观七国封神录。 顿了顿,华太后细致的脸上堆起笑容,和蔼地道: “皇上懂得雨露均沾就好,哀家操心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歇歇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难得一家人都在,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就摆了家宴,一家人一同用晚膳吧。桂嬷嬷,让人去泰安宫请姝太后来。” 桂嬷嬷应下,出去遣人,不久回来通报道: “太后娘娘,寿安宫人来禀,说百灵姑娘进宫来请安了。” 华太后一怔:“那孩子怎么这时候过来请安?” “太后娘娘您忘了,昨日华二夫人进宫请安时,您吩咐让百灵姑娘进香回来,就进宫给您请安。百灵姑娘刚进香回来,就马上进宫来了。” “那孩子心眼倒实诚。罢了,你让她过来吧,都不是外人。”华太后含笑吩咐,回头对冷凝霜笑着解释,“百灵是凤儿的四妹,也是哀家的侄女。” 冷凝霜微笑点头,余光瞥见华凤的脸色在一瞬变得很难看,手里的帕子无意识地攥紧。 华氏二房总共五个女儿:大小姐华鹬代公主和亲吐蕃;二小姐华雉为前太子妃、后被封安王妃,正守寡在安王府;三小姐华凤,位及贵妃;四小姐华百灵为庶出,却因为精通四艺、花容月貌、性格可人,踩着三姐的脑袋成功接替了二姐曾经的“长安第一才女”之位。 冷凝霜却只觉得他们家姑娘的名字很有意思……一园子鸟儿嘛! 华百灵才刚及笄,长相与华凤有几分相似,却比华凤更加甜美可人。 如花般亭亭玉立的少女,却还带着一点小孩子的清纯稚气。成熟与青涩交织,妩媚和纯真交融,两组矛盾的气质经过剧烈的碰撞,却在她身上摩擦出了极为诱人的火花。 她穿了一身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滚边缎面褙子。而最最让冷凝霜吃惊的是。她看到了真人版的童颜巨乳―― 才刚刚发育的孩子,居然有一双e罩的酥胸,随着婀娜的步态一走三晃。别说男人了,就算是女人,也会被这“奇异”的身材给吸引过去。 这孩子……内分泌失调吗? 华百灵盈盈下拜,磕头的时候,一对硕大的乳波在衣服底下,晃得让人直晕船: “臣女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给凤贵妃请安。” 居然是清脆的娃娃音! 冷凝霜紧盯着那对“胸器”,不料。却被白兔掐了一把。 “女人的胸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有!”他不悦地说。 “只是觉得那个手感一定好。”她顺口回答。 轰! 白兔头顶冒烟,紧接着用一种敌视的眼神瞪着华百灵。把华百灵瞪得莫名其妙。 华太后却以为白兔正在关注华百灵,心中暗喜,让华百灵近前来。 华凤的脸色更难看。 华百灵还真像一只小百灵一样,叽叽喳喳的,千娇百媚地可人。太后心里喜欢。便留她在宫中住几日。 华百灵走到冷凝霜面前,可爱地歪过脑袋,仔细打量了冷凝霜一番,笑嘻嘻道: “皇后娘娘真好看,就像天山上的雪莲花,比三姐还好看大小姐的贴身武医全文阅读!” 华凤脸色铁青。 “百灵姑娘真会说话。”冷凝霜浅笑。 “皇后娘娘叫我百灵就好了。皇后娘娘的宫里真漂亮。百灵在太后娘娘那里玩闷了,可以过来这里玩吗?”她天真无邪地问。 “可以,我这儿和你姐姐的凤仪宫。你可以随便去玩。” “太好了!谢皇后娘娘!”华百灵笑靥如花地屈了屈膝,又走到白兔面前,笑道,“皇帝姐夫,二姐过去常说清泉殿的温泉极好的。百灵却从没去过。三姐说想去清泉殿,必须要皇帝姐夫同意。皇帝姐夫,百灵可以去吗?” 童稚无邪,她百般可怜期望地恳求着,这样生动的小脸,是人都会心生喜爱,然后会心一笑吧。 “百灵,不许没规矩!”华凤恼怒地冷喝。 华百灵顿时被吓得一缩脖子。 白兔没理华百灵,皱起眉,扭头问:“小叶子,还不传膳,等什么呢?!” 小叶子见皇上怒了,抖了一抖,忙出去一叠声催促。 华百灵见皇上没理她,顿时脸涨红,尴尬地咬着嘴唇。 华凤看她那样,不屑地冷哼一声。 宫女太监慌忙把御膳摆在无极宫的椒凤堂。 去请姝太后的人回禀说,姝太后身体不适,就不来了。 白兔的脸色有一瞬的阴沉。 华太后携冷凝霜和华凤的手,让两人坐在她身旁。白兔自然在冷凝霜身边坐下,于是华百灵落座白兔和华凤之间。 华凤的脸当时就绿了,差点捏断筷子! 寂静地进餐中―― 白兔伸出筷子去夹龙井虾仁,哪知筷子尖还没碰上虾仁,却撞上了另外一双筷子。顺势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华百灵尴尬的小脸,他便收回筷子。 “原来皇帝姐夫喜欢吃虾仁,百灵也很喜欢呢。皇帝姐夫,来!”顿了顿,华百灵含笑夹起一枚虾仁,放进白兔碗里。 冷凝霜眼眸微闪,华凤更是将手里的筷子捏得紧紧的。 白兔眉尖微蹙,望着碗里的虾仁,顿了顿,忽然站起来说: “朕突然想起来前边还有事,太后慢用,朕就先回去处理朝务了。” 说罢,转身,匆匆走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愣了一愣,急忙起身相送。 华百灵脸上的尴尬更浓,顿了顿,忽然小心翼翼地问: “皇后娘娘,是百灵做错什么事,惹皇上生气了吗?” 冷凝霜未答,华凤先幸灾乐祸地尖声冷笑了句: “你没做错,只不过是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腿上去了。” 华太后狠瞪了她一眼。 第十四章 玉面美人矫饰莲花 寿安宫。 华太后坐在一张黄花木紫荆花扶手椅上,静静地啜饮一碗碧青的御供老君眉。 华凤垂首屏息地站在地上,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发问: “太后娘娘,朱嬷嬷她似乎并没有为难住皇后……” 华太后冰冷的眼神让她不敢再说下去,慌忙低下头。 “凤儿,你太沉不住气了。”华太后放下茶碗,沉声道,“无极宫里的那个可不好对付,你若是沉不住气,还怎么和她斗。哀家可不是每次都能保你,你也该学会把自己摆在正确的位置上,好好地为自己谋划了。 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没错,可哀家不仅是你的姑母,还是晋国的太后。你与哀家进宫,最首要的是维护华家在晋国的荣耀,你懂得吗?” “凤儿懂。”华凤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不懂。”华太后失望地轻叹口气,“你母亲把你娇惯坏了,你的头脑远不如百灵聪明。” 华凤闻言,心窝里顿时聚拢了一团火气,阔袖下的手狠狠地攥紧。 她以为掩藏得很好的不甘被华太后收入眼底,她在心里摇摇头,蹙眉,冷淡地道: “你记住了,在这后宫之中,宠爱再大大不过宫规风流农夫。若有人犯了宫规,即使是皇上,也无法袒护。华家的势力还在,若皇上当真袒护某人,朝堂上言官必不会答应。凡事都要慢慢来,一步步,急不得。 你也该想想法子讨皇上欢心了,除了大婚,皇上压根就没在你那里过过夜。这样下去,你怎么巩固自己的地位,怎么生育皇子。哀家虽说过宠爱、子嗣并不重要。但不表示你可以没有……” 华凤闻言,心里一阵悲凉。 是啊,除了大婚,皇上从没在她宫里过过夜。 可就算是大婚…… 那一夜,他用冷酷的眼神看着她,两片迷人的唇勾起邪魅的弧度。他对她说,若是不想第二天早上丢尽颜面,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婚之夜太子根本没有宠幸奉仪,就自己想办法…… 于是她只好割破了手指。 可他冷艳狂狷的风情却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底,让她情波沸腾。无法自拔! 然而他却从没正眼看过她! 华太后见她突然就神游太虚了,勃然大怒,茶盖在茶杯上重重一磕。把华凤吓了一跳,回过神,抬头望向华太后铁青的脸,扑通跪下来,胆战心惊地道: “臣妾该死。太后娘娘恕罪!” 华太后的眼里翻滚着森黑的愠怒,毫不留情地冷声道: “你若是再笼络不住皇上的心,稳不住自己的地位,哀家不介意多找几个帮手进宫来帮你。” 华凤的心脏冰凉。 帮手?指的是华百灵吗? 强烈的不甘和怒气让她几乎将鲜艳的唇咬出血来,死死地握紧了拳,才用略颤的声音低声道: “臣妾定牢记太后娘娘教诲。再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 “下去吧。”华太后现在看见她就烦,不耐地说。 华凤脸色青白地告退,刚走出正殿。迎面华百灵袅娜多姿地走过来,手里亲捧了一盅百合莲子安神汤,看见她眼圈泛着水光,轻笑,迎上前来: “三姐。这是要回去了吗?” 华凤狠狠地一扎脖子,硬是将喉咙里的委屈咽了下去。看着她,不屑地冷笑道: “少在我面前装乖,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太清楚了,跟你娘一样是个狐媚子。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婊子养的,你也配!呸!” 她用看垃圾似的眼神轻蔑地啐了一口,绕开她,扬长而去。 华百灵的唇角依旧挂着天真的笑容,那笑容却僵硬起来。顿了顿,一双大大的杏核眼划过刺骨的恨意! 出了寿安宫,华凤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将几乎要溢出来的泪水压下去。 冷静了片刻,她眸光阴狠起来,登上轿辇,回到凤仪宫。 无极宫。 冷凝霜正在看双胞胎写功课,二兔像个话匣子似的,字没写多少,却在那儿喋喋不休地给她讲苏太傅的胡子有多长、兰太傅背诗喜欢摇头晃脑、慕师父可以拉满一百斤的长弓,还有今晚拜师宴上的菜肴少年之烽火岁月。 云蔷忽然走到她身旁,低声回道: “凤贵妃从太后宫里含着泪出来,临出来之前好像和百灵姑娘起了点冲突,离太远,奴才也看不清。” 冷凝霜点点头,问:“红纤,食盒准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全是咱们宫里的小厨房做的,娘娘说的几样菜也都做了。”红纤上前,含笑回答。 “那就走吧。”冷凝霜起身,整理了下衣衫,说。 “去哪儿?”二兔眨眨眼问,连一直埋头的大兔也抬起头。 “你爹晚上没吃好,我去给他送饭。”冷凝霜回答。 “那我也去!” “我也要去!”大兔收拾了书本道。 冷凝霜答应,母子三人出了无极宫,乘轿辇前往长乐宫。 长乐宫和无极宫在一条直线上,此时白兔正百般无聊地坐在明黄的御桌前,咬着朱笔,漫不经心地批折子。 堆积的折子摆在面前,一共三大摞,要批完这些,只怕又要到三更了,明日五更还要起床。想到这里,即使是信心满满想做个好皇帝的他,也不由得有种想叹气的冲动。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嘹亮的通传让他瞬间如打了鸡血,噌地从龙椅上跳起来,第一次觉得守门太监的公鸭嗓是那么动听。 夜已深,冷凝霜卸了妆容,穿着熏香清淡的浅粉色常服,只戴了一对小玉坠子,竟比白日里的端庄明丽多了一份柔和。 白兔看得心里直痒痒,笑嘻嘻迎上来叫“娘子”。 冷凝霜见屋里没人,就没行礼。吩咐红纤碧翘把饭食全摆上,对白兔说: “你晚上也没吃好,我让人在无极宫的小厨房做的,你吃点吧。” 白兔只觉得幸福上天了,笑眯眯道:“还是娘子心疼我。” 菜已经被麻利地摆在桌上,鹌鹑水晶脍、螃蟹酿橙、油盐枸杞芽,还有白兔最爱吃的红烧肉、小鸡炖蘑菇,以及一碗香气扑鼻的虾丸鲜笋汤。饭后甜品是白兔最喜欢的奶油菱粉玉兔糕。 “红烧肉和小鸡炖蘑菇,好长时间没吃过了!”白兔略带一丝怀念地笑道。 这两种都属于地方菜,自从回宫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塞进嘴里。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他满脸陶醉地赞道: “好吃!” 双胞胎已经站在御桌前。望着比他们还高的奏折山惊叹: “这就是奏折啊,好高!” 大兔随手拿起一本被丢在墙角的折子,好奇地翻开,看了一会儿: “好多字!是很大的事吗?” 白兔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折子。笑答:“这只是请安折子。” “什么是请安折子?” “就是问好的折子。” “问个好也要写这么多字,是因为每个字都有很重要的含义吗?”大兔不解地问归隐田园记全文阅读。 白兔忍俊不禁,含笑弄乱他的头发: “你说的太对了,含义没有,废话一堆,没一句重要的。儿子。你这么小就能看出这一点,果然是天生当皇帝的料!” 大兔看了他一会儿,才道: “娘说过。不能把自己的工作推给别人,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帮忙的。” 白兔满头黑线,顿了顿,自我安慰道:“反正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你的工作。” “哇!小鸡炖蘑菇!”二兔凑到饭桌前。耸着鼻子用力闻了闻,“我也要吃。娘帮我盛饭!” “自己盛!”冷凝霜回答。 二兔扁扁嘴,用小手端了空碗,要自己盛饭。 他的手太小了,饭碗拿不稳,白兔见状,接过来给他和大兔全盛了饭,笑说: “娘子,你也吃吧!” “我不饿,你们吃吧。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明天起无极宫估计会很热闹,大兔二兔就暂时住在长乐宫吧,反正从这儿去南书房也近。” 白兔点点头,他也担心那个大胸脯的神经质姑娘会对他儿子造成不良影响,无奈地叹了口气: “寿安宫那边还真是不消停啊。” 冷凝霜抿抿嘴唇:“总之你好好看着他们俩,我最近没工夫。让他们睡哪儿,我把他们的贴身东西都带来了。” “自然和我睡了,我们爷三个好久没一起睡了。啊,今晚一起去清泉殿泡温泉吧,好久没一起洗澡了,大兔二兔还没泡过温泉吧?”他兴致勃勃地说。 “温泉是什么?”二兔挂着饭粒问。 “我儿子居然还没泡过温泉呢。”白兔同情地擦掉他嘴角的饭粒,笑道,“就是热热的泉水,等吃了饭咱们就去清泉殿,可以泡在热水里喝冰凉的酸梅汤哦。” “真的?” “真的!” “我要喝酸梅汤!” “我想喝玫瑰露!” “好!”白兔宠溺的笑答。 冷凝霜看着父子三人一兴奋起来就把她给忘了的融洽场景,嘴角无语地抽了抽。 …… 华凤第一次在请安过后留在无极宫里喝茶。 用清晨时从荷花上收拢的露水沏出的庐山云雾,轻浮无比。 华凤端起凤凰五彩小盖盅,慢慢地啜了一口茶,抬头望向窗外,微笑道: “今日的天气真好呢。” 冷凝霜敷衍地笑笑,心中暗自思量她今天的反常是在打什么算盘。 华凤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望着冷凝霜,意味不明地笑问: “姐姐,说心里话,其实你很恨我吧?” 第十五章 陷害之战谁是高手 冷凝霜微怔,眉峰蹙起,不解地笑问:“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姐姐不必掩饰,姐姐是皇上的正室妻子,皇上却在回国之后以正妃之礼迎娶了妹妹,姐姐这心里自然不痛快,恨不得杀掉妹妹以泄心头之恨,更何况……”华凤唇角勾勒着异样的笑容,站起身,两步走到冷凝霜面前,双手搭在她的凤椅扶手上,弯下身子,一张淡妆素抹的玉面与她近在咫尺。 “当初在汉国,妹妹的人差一点就杀了姐姐和那两个小杂种,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到,姐姐和那两个小杂种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姐姐又怎会不恨我?”她笑吟吟地质问她,轻慢放肆的语气,似要勾起冷凝霜心中的怒火。 冷凝霜眼眸里寒光一闪,望着她,挂在唇边的笑容逐渐变得浅淡。她站起来,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 “青天白日的,妹妹在说什么胡话。本宫累了,妹妹今日就先回去吧。” 华凤一声冷笑,蓦地出手,突然捉住冷凝霜的胳膊! 冷凝霜眉一皱,回过头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一声洪亮的通传: “太后娘娘驾到!” 与此同时,华凤的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直直地看着冷凝霜,含笑轻唤道: “姐姐……” 冷凝霜微怔,被吸引了注意力,回眸望向她。 哪只华凤竟蓦地松开她的手,紧接着顺势转了个圈,仿佛被推搡摔倒了一般,一头磕在旁边的紫檀木雕花高几上。力道之大撞翻了高几上的茶杯,一杯热汤的茶从高几上滚落下来。碎了一地,也泼了华凤一身! 她瘫坐在地上,额角被撞破一块,鲜血直流! “凤儿!” “娘娘!”隔着一道珠帘,刚走进来的华太后与一直伺候在外边的宝笙听见响动,慌忙奔进来,扑倒在华凤身旁。 华太后抱起华凤,一叠声地高声命人宣御医。 华凤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握着华太后的手臂,竟泪眼婆娑地哭了起来。 “凤儿。你坚持一下,御医这就来了!”华太后一边柔声安慰华凤,一边明白地用眼狠瞪着冷凝霜。问,“凤儿,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突然撞破了头?” “太后娘娘……”华凤脸色苍白,捂着额头上流不停的鲜血,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冷凝霜。哽咽着道,“皇后与臣妾发生争执,接着皇后突然伸手推了臣妾……” 冷凝霜眼眸一闪,面罩寒霜! 顿了顿,她的手忽然放在脖颈上。 与此同时,外边再次传来一声高声通报: “皇上驾到!” 白兔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匆匆从外边进来,见屋里乱成这样也吃了一惊。 “皇上……”华凤可怜巴巴地伸出雪白的手臂,虚弱又渴望垂怜地轻唤黑白碎全文阅读。 白兔皱了皱眉。抬头望向冷凝霜,心脏却狠狠一沉! 冷凝霜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带着一身浓浓的委屈和忧伤,纤长的睫毛一眨,两行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滚落下来! 白兔惊得魂飞魄散。脚底跟安了轮子似的,快步走到她面前。失措地低喃道: “娘子……” 冷凝霜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嘤嘤啜泣。曾经如霜如雪的容颜突然染上一片泪痕,竟似梨花带雨般,十分可怜。她竭力忍耐着悲伤,哽咽着,低声道: “皇上,请皇上收回立后的旨意吧。臣妾无能,身为皇后,不但不能约束后宫,令所有人心悦诚服,今日居然还被一个小小的妃子陷害。如此没用的臣妾,实在有负皇上厚望。皇上还是废了臣妾,另选贤能,让臣妾自生自灭算了,臣妾已经没脸见皇上了……” 她用双手捂住脸,泪如泉涌,哀哀低泣。 一瞬间,白兔还以为她被深宫怨妇附体了,吓了一跳。随后听了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台词,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紧接着嘴角狂抽。 虽然她不是真哭,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可初次见到如此柔弱可怜的她,还是让他心里疼得难受,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 “皇后,你……” 冷凝霜的头突然无意识地偏了下,雪白的脖颈上,五道血肉模糊的指甲抓痕赫然入目,鲜血淋漓,甚至刮起了一小块皮肉! 白兔的眼眸瞬间沉凝下来,黑似乌云,冷若挟霜。他托起她的下巴,冷冷地问: “谁做的?” 愤怒到极致的嗓音里夹着滞血般的冷酷阴鸷。 华太后和华凤没想到皇上进来冷凝霜会先叫起来,措手不及之下,错过了恶人先告状的时机。现在看见冷凝霜脖子上血腥的伤口,两人全傻住了。 华凤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直觉告诉她情势将急转直下! “皇上……”她慌忙出言唤道。 “闭嘴!”白兔冷喝一句,望向华凤的眼神里是她从没见过的肃杀和狠戾,他转头重新望向冷凝霜,带着暴怒,冷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凝霜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顿了顿,悲声道: “凤贵妃今日难得肯留下来喝茶,臣妾本想借机和凤贵妃好好培养一下姐妹感情,开始还好好的,哪知等冷飒出去拿糕点之后,凤贵妃突然就扑过来要掐住臣妾的脖子,还说臣妾挡了她的路,让她不仅在皇上面前失了宠爱,就连太后也不再重视她。 臣妾在挣扎的时候,被凤贵妃用指甲挠破了脖子。之后外边通报太后娘娘来了,接着凤贵妃突然甩开臣妾的手,向桌子上撞过去,还对太后娘娘说……说是臣妾推的她……“ 华凤一听,也顾不得装柔弱了,捂着额头上两寸来长、血液已经干涸的伤口,高声尖叫: “你胡说……” 却被冷凝霜哇地一声大哭给打断了。她哭天抹泪地控诉道: “皇上,臣妾没脸面活了!臣妾还从没受过这等屈辱,居然被一个妃子打骂诬陷!试问哪一朝哪一代,一个小小的妃嫔居然敢在这无极宫里动手打骂诬陷皇后?臣妾无能,居然让妃子这样瞧不起、肆意欺凌,臣妾这个皇后是当不下去了……皇上,凤贵妃居然当着臣妾的面骂臣妾的两个皇儿是小杂种神医的杀手妻全文阅读!大皇子和二皇子可是您的亲生儿子,若他们是小杂种,那……” 那你是什么? 华凤的脑子嗡地一声,恶人先告状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强项。没想到碰上更强的了。皇上冷酷得近乎残忍的眼神让她浑身颤抖,只觉得百口莫辩,大脑一片空白地高声喊冤道: “皇上。臣妾冤枉啊,是皇后先来推臣妾!皇后说臣妾碍眼,不配伺候在皇上身边!她脖子上的伤根本不是臣妾抓的……” 宝笙突然上前跪在白兔面前,战战兢兢地道: “皇上,奴婢可以作证。是皇后娘娘推我家娘娘……” 一直默不作声的冷飒突然上前,跟着跪下来,恭敬地道: “回皇上,宝笙在撒谎,之前宝笙一直和奴婢在一起,直到太后娘娘进来后。宝笙才和奴婢等人一起进来的。之前贵妃娘娘说想吃桂糖糕,奴婢去小厨房取,回来时宝笙说凤贵妃有话要与皇后娘娘密谈。不许奴婢进来,硬是将奴婢留在门外监视起来。奴婢正觉得奇怪,凤贵妃究竟有什么事,连宝笙都打发出来了,原来是为了要陷害皇后娘娘怕奴婢妨碍!” “你撒谎!贱婢。你居然敢污蔑本妃!”华凤指着她怒声叫道,又指向冷凝霜。激动得全身直哆嗦,“你们、你们主仆二人居然合起伙来污蔑我……” “放肆!”白兔面沉如墨,双眼燃烧起的怒火比炉火还要旺盛,冷酷地像看死人一般地看着华凤,凌厉地道,“你身为妃嫔,居然敢对皇后指指点点,在朕和皇后面前自称‘我’,对皇后不用敬称,全无礼仪,此乃大不敬。 胆大妄为,居然敢在无极宫之内对皇后动手,以下犯上,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不把朕的旨意放在眼里。辱骂皇嗣,罪加一等。来人,把凤贵妃拖出去杖责二十,禁足凤仪宫三个月,不许她踏出一步!” 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来要把华凤拖出去。 华凤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哭叫道: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明明是皇后伤了臣妾,为何皇上您不相信臣妾,臣妾真的冤枉啊!” “皇帝,”太后见事情不妙,急忙出言阻止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像这样只听信一面之词就定凤儿的罪,只怕有失公允。依哀家看,不如……” “凤贵妃说是皇后推倒她,又何尝不是一面之词。太后,无论如何,皇后颈上的伤是事实,当时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这么重的伤不可能是皇后自己抓出来的。身为宫妃,重伤皇后,大逆不道。皇后是朕亲自下旨册立的,看不起皇后就是看不起朕的旨意,一个小小妃子,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白兔眸光森冷地望着太后,淡淡问。 华太后心头一凛,她不介意华凤用任何手段拉冷凝霜下台,但这并不表示她本身想因为此事和皇帝闹崩。 顿了顿,她缓和了下语气,说: “既然当时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任谁说谎也都有可能。皇后和凤儿都伤了,也算扯平了。凤儿头上有伤,又素来娇气,实在受不起二十板子。哀家会罚她禁足三个月,抄写宫规。来人,还不快把凤贵妃抬走,御医,快跟去给凤贵妃瞧瞧!” 说罢,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又走了。 白兔怒然变色,刚要上前一步,却被冷凝霜拽住衣摆,含笑摇摇头。 白兔怒火中烧。 第十六章 破败残局哪个赢家 好一会儿,白兔才将胸口处翻涌的怒气压制下去,自我厌弃地别过头,对着剩下来的那个御医喝道: “还不过来给皇后看看伤势邪虫神全文阅读!” 御医满头冷汗地提着药箱过来,给冷凝霜查看伤势。 御医总共来了两个,都是人精,看见刚刚那种情况,很聪明地一个人跟太后去了,一个人留在原地。两人都为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感到极悲剧。 周御医给冷凝霜仔细查看了伤,跪下来回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受的是皮外伤,伤口有些严重,需每日换一次药,不能沾水,直到痊愈。” “会留下疤痕吗?”白兔凝眉问。 “臣回去后会在药里配些去疤痕的药物,必不会让皇后娘娘留下疤痕。”周御医战战兢兢地回答。 “药留下,下去吧。”白兔因为心里有火气,不耐烦地道。 周御医如蒙大赦,留下药和绷带,拎着药箱慌忙退出去。 白兔一把拉过冷凝霜,将她按在凤榻上坐下,一肚子火气地给她用药粉包扎。 冷凝霜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噗地笑了。 她这么笑,倒让白兔生气的表情绷不下去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嗔道: “还笑!” “你一皱眉就变成皱眉的兔子了。”冷凝霜笑说。 “贫嘴!”白兔看着她不正经的样子,火大得恨不得扑上去咬她几口才解恨,“心狠的女人,连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 “哟,你看出来了?”冷凝霜眉一扬,笑眯眯的。 “你当我傻啊,华凤怎么可能打得过你。若是她敢碰你一根头发丝。你必会让她永远沉睡在阎王殿里。”白兔气哼哼地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样,你这次下手也太狠了,一点也不考虑人家的心里感受!” 冷凝霜扁扁嘴:“我受伤我疼,又不是你疼……”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兔用咬牙切齿的镭射光一阵扫射:她难道不明白,她受伤,他会比她疼上千倍万倍吗?! 冷凝霜盈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 “好了。我也是为了你好。若不是我机灵,把场面搅混了,这会儿说不定早就被打入冷宫去了。你还得给我去送饭。现在华凤说我推她,我说她大逆不道,大家扯平了,谁也说不出什么,算各打五十大板。让她禁足凤仪宫三个月。后宫也能消停一阵。” 她理性全开的模式更是气得他七窍生烟:“你别转移重点,我说的是你的伤!” “皮外伤,不要紧的,你冷静一下。”冷凝霜捏起他的下巴,笑吟吟道,“后妃斗嘛。只要是斗,擦伤磨破在所难免。不过我还真高估了华凤的智商,居然导了这么一场错漏百出的陷害戏。虽然让我措手不及这一点,可以给九分啦。啊,对了,她骂你儿子是杂种那句话是真的,她说他们是两个小杂种……” 白兔怒不可遏。脸被气得涨红,额角一条青筋很明显地涨了出来。良久,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华凤,找死!” 冷凝霜慵懒地斜倚在凤榻上,唇角仍旧勾着笑,可那笑容却冰冷得泛着森森的寒意。 “是我没用!”白兔握紧了拳头,忽然咬着牙说,“居然让妃子有胆子欺凌陷害你,连想打她一顿板子,都被拦了下来……” 他的气愤、他的沮丧、他的自我厌弃、他的消沉气馁如一团充满了负面能量的滚滚阴云,凝聚成实质,将他的整个人包围住,使他看上去有些无助悲观洪荒之本源不朽。 冷凝霜望着他这副模样,这两天她有耳闻,其实他在前朝做得并不顺利。 新皇登基,朝臣倚老卖老,仗着功勋欺压新皇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冷凝霜从来不问。 这是该他自己独立解决的,同时这段过程也是对他心智的一种磨砺与修行。 她捏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她,眸光黑沉如潭,仿佛带着一股能安定人心的能量。她的声音沉着而有力,蕴含了浓浓的强霸之气: “成大事者,要能忍人之不能忍,能狠人之不能狠。不仅仅是一国之君,无论做什么都会遇到许多不如意,但只要你想认真去做,坚持初心,永不放弃,情况总会好转的。 面对反对者,杀人不眨眼的皇帝是暴君;杀人不眨眼,却能编出让人信服的杀人理由,这样的是明君;杀人不眨眼,编出的理由也无法让人信服,却还是有大批追随者跪地叩拜,高声山呼‘吾皇英明’的,那是千古一帝。” 白兔默然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开口: “娘子……总觉得你的解释……好邪恶啊……” 冷凝霜微微一笑,在他的脸上摩挲了两下: “只要想做,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这应该算是……鼓励吧…… 白兔听她这么说,心里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酸酸的,却又甜甜的,但更多的是他有所觉的幸福和感动。 他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喃喃地笑道: “你过去明明反对我做这个皇帝,还说晋国是个没用的国家……” “这本来就是个没用的国家。”冷凝霜相当毒舌地评论道,顿了顿,望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不过、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我支持你。” 平淡得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却恍若一块巨石,投入进他的心湖,激起千层浪。他觉得自己真的败给她了,说出这么可爱的话,不愧是绑定他几生几世让他永远都跑不掉的人儿啊! 他扶住额头,笑了起来,顿了顿,抬头望着她,道: “真是的!你明明话不多,为什么却总是会说出让我这么心动的话呢!” 俯下嘴唇。他在她受伤的脖颈轻轻一吻,然后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 “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即使是必须要装可怜的场面,我也不想再看,我还是喜欢你笑。”他在她耳畔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承诺。 她微怔,接着唇角勾起,微微一笑。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松开他问:“对了。你怎么这么巧过来?” “哪里巧,是云蔷去长乐宫找我,说华凤把宫女都指使出去。回头又不许她们进正殿,心里觉得不妙,就过来通报给我了。” 冷凝霜颇为意外地扬眉。 凤仪宫。 华凤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御医已经给诊治过了,也包扎了伤口。说只是皮外伤,只要安心静养便没有大碍。 御医告退后,华太后满面怒容地走到床边妖元血圣。 她难看的脸色让华凤恐慌极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地解释道: “太后娘娘,臣妾真的没有……” “没用的东西!”华太后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沉声训斥。 一瞬间,华凤整个人如坠冰窖。 华太后满心烦躁,不愿再多看她一眼。不耐地道: “你好生养着吧,禁足期间,好好把宫规抄一抄。估计你是参加不成皇后的册封大典了,哀家就先与你通个气。大典结束后,哀家会劝皇上选秀。到时候百灵会进宫来,你有个准备。 有了帮衬的。若是你再像现在这样,连斗个乡下女人都斗不过,贵妃的位置你也就别要了。” 冷酷无情地说罢,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华凤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无力地靠在床上,脸色惨白。 无极宫。 冷凝霜笑吟吟地坐在凤榻上,望着云蔷和冷飒,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云蔷,去给皇上通风报信是你的主意?” “回娘娘,奴才当时本来是要硬闯进来,是冷飒说这样做不妥,让奴才赶快去长乐宫给皇上报信。”从来不说谎的云蔷诚实地回答。 “哦?”冷凝霜饶有兴致地挑眉,望向冷飒,“是你的主意?” 冷飒不知道主子的心思,谨慎地回答:“是奴婢。” “你倒是机灵。” “奴婢不敢。” “你在太后面前出言指摘凤贵妃,就不怕太后记恨、凤贵妃报复吗?”冷凝霜端起茶碗,漫不经心地吹了吹,似笑非笑问。 冷飒顿了顿,认真地回答: “奴婢既然入了无极宫,就是娘娘的人了,为了娘娘,奴婢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为娘娘去死,奴婢也甘愿。” 冷凝霜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无声地看了她好一阵,冷飒却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幻。 须臾,冷凝霜放下茶碗,淡淡笑着吩咐红纤: “赏!一人赏五十两银子,两匹缎子!” 红纤表情沉静地应下,没有露出一丝嫉妒情绪。 冷凝霜心中暗笑,白兔看人还是挺有眼光的。 满树繁花的景色还没有欣赏够,等到回过神时,朵朵鲜花便已经离了枝头。 白兔走在御花园里,望着随着秋风不时从树上飘下的落叶,心中多了几分惆怅。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行云流水,委婉缠绵,被头顶湛蓝如洗的天空衬着,让人的心里没来由地生出许多苍凉,这股苍凉中却又夹杂了些许暧昧的希望。 他眉头一皱,往前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只见前方一丛鲜艳妩媚的秋海棠边,身穿葱绿色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淡青色逶迤曳地梅花蝉翼纱的窈窕少女,侧对着他,正优雅地坐在一架古琴前抚琴。 第十七章 肉包肉包超大肉包 少女身材丰腴又不失窈窕,气质优雅又带着清纯,春笋一般的手指抚在青色的琴弦之上,轻拢慢捻,徐抹复挑,琴声飞扬,引人入胜。两团高耸的秀美“峰峦”掩藏在束身剪裁的衣衫下,随着上半身陶醉于琴音中地微微起伏,波涛汹涌杀手医生最新章节。 天生尤物,百媚千娇,如果将这景色用一幅画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在树丛荫荫的僻静深处,一朵含露半开的海棠花正在努力释放着香气,希望能引来狂蜂浪蝶的追逐…… 白兔眨眨眼,转身就走。 华百灵余光一顿,慌忙停了琴音,火速站起来,回过身,娃娃音娇滴滴地叫了一声“皇上”,盈盈步上前,娇俏地行了个礼: “百灵参见皇上!” 白兔眉头皱了皱,淡淡说了句:“起来吧。” 华百灵含笑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阔袖自然地翻起,露出一截雪白圆润的手臂,在阳光下泛着令人心动的光泽。 白兔眼眸一闪,冷淡地道:“华四姑娘若闲着没事,就该在寿安宫好好陪伴太后,而不是跑到这御花园里来偷懒。” 华百灵一张小脸瞬间绿了! 眼看着他掉头就走,她极为不甘地咬咬嘴唇,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慌忙迈了小碎步极快地赶上去,走在白兔身旁,清脆地笑道: “皇上误会了,百灵是出来给太后娘娘采花的,因见这御花园的景致太美了,一时技痒,就让丫鬟抱了琴来抚了一会儿。” “是吗?”白兔爱答不理地往前走。 华百灵望着他眼里的淡漠和疏离,心里涌起浓浓的嫉妒与不甘。这样集美貌、权利、风情于一身却又不好美色的男人,最应该迷恋上的女人是她才对!只有她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才配拥有这样的男人,凭什么却被一个乡下女人占了先?! 这样想着。她心里的怒意更盛。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忽然脚下一绊,轻声娇呼,措手不及之下,慌乱地抓住了身旁白兔的衣袖,紧接着上半身向他的手臂上靠去! 两团硕大的绵软极富弹性地挤压在他的手臂上,带来一种能让人心神驰荡的触电感! 胳膊上软绵绵的触感让白兔眉头一皱! 华百灵握着他的胳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花容失色下一张小脸微微泛红,发髻松散。看上去就像一朵娇羞绽放的海棠花。她硕大的胸脯仍旧努力地挤压在白兔的手臂上,抬起一双妩媚的杏核眼望向他,纤长的睫毛蝶翅似的忽闪着。水波潋滟的眼睛荡漾着娇羞、诱惑、楚楚动人。 “皇上……”贝齿极诱人地轻咬着红唇,她千娇百媚地唤道。 一股电流从胳膊涌进来,迅速流窜至全身,白兔浑身一抖,头发差点竖起来。下意识胳膊一甩。像甩苍蝇似的把华百灵甩到一边去,紧接着满身鸡皮疙瘩地猛蹭自己的手臂,这姑娘太可怕了! 华百灵猝不及防被他甩脱,站立不稳,啪叽,重重地摔在地上! 宫人们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 华百灵摔跪在地上,愣了一愣,忽然揉着眼睛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委屈地控诉道: “皇上您怎么突然推百灵啊,百灵好痛!呜呜!” 本想指望他怜香惜玉,好歹上前扶自己一把,哪知哭了半天,却没人理她。 心里正没主意。就快哭不下去了,一个清脆得比她悦耳百倍的娃娃音突然出现在面前。充满好奇地问: “大姐姐,你干吗坐在地上哭啊?” 心里先是一喜后是一凉,华百灵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粉妆玉琢的小男孩校花的贴身保镖全文阅读。 哥哥穿着黑色滚金边的贡缎小蟒袍,发束金冠,脚蹬宝相花云纹小靴子;弟弟却身穿一袭粉红色绣满各色花蝴蝶的蚕丝长袍,袍摆拖地。一头瀑布似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挑起几缕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束住,脚穿粉红色掐金挖云羊皮小靴子。略显妖冶的小脸吹弹可破,雌雄莫辩。 两人手里拿着肉包子,正在那里吃。明明边走边吃很粗俗,被这两个小家伙做起来,却优雅又教养,可爱得不得了。 问话的正是雌雄莫辩的那位。 “你摔倒了吗?”大兔问。 “哭可不好,要自己站起来哟。”二兔用一副老学究的口气教导。 华百灵讷讷无言,下意识止住哭泣,直起上半身。 二兔讶然地看着她束身衣衫底下鼓起的两团绵软,随着她的动作颤了颤,吃惊地张大嘴巴,顿了顿,忽然抓上去,好奇地问: “大姐姐,你衣服底下藏肉包子了吗?” 华百灵一腔热血直冲脑门,她是该大喊四岁小孩耍流氓,还是该忍气吞声装笑脸和他们一起开玩笑…… 哪知二兔手刚一捏上去,就迅速缩回来,愣了愣,忽然害怕起来,回过身,对着白兔高声叫道: “爹爹,怎么办,我把大姐姐的肉包子捏扁了!” 扑哧! 已经有几个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兔嘴角猛抽地把儿子抱回来。 华百灵脸涨红,羞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哇地一声大哭,跳起来掩面飞奔而去! 二兔更慌了,急忙在后面喊道:“大姐姐,你别哭,我赔你肉包子!”说着,看了看手里已经咬了一口的,忙把另一只手里还没啃过的递过去,叫道,“我赔你!” 大兔呆了呆,忽然凝眉说:“那不是肉包子吧?” “那是什么?豆沙包吗?豆沙包没那么大!”二兔坐在白兔胳膊上,满头问号地问。 “谁会把豆沙包藏在衣服底下?!”大兔满头黑线地问。 为了证明有人会这么干,二兔麻利地从衣服底下掏出两只豆沙包给他看。 大兔嘴角狂抽,白兔满头黑线地问: “你干吗把豆沙包放衣服里?” “福嬷嬷小气,只给两个肉包子,不够吃。” 白兔无语地戳他的小脑袋:“她是怕你积食。这个时辰你们俩不睡午觉,出来干吗?” “要去校场找娘。顺便遛哈二。” “哈二呢?” “哈二已经先去了。” 白兔再次满头黑线,抱着他,拉起大兔的手笑说: “走吧,爹爹和你们一起去。” 校场在皇宫的东南角,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由朱红的高墙围着,两侧墙下摆满了兵器架,墙头上插着御林军的旗帜,原本是给御林军比武训练用的神圣幻界。 冷凝霜最近每日必抽一个时辰前来练习射箭,虽然也是因为想散心。但最主要还是因为册封大典当天,皇后要当着群臣和各国使者的面,用火箭射中凤凰环。意味凤凰展翅、福泽苍生,是对国家的一种祈福,也是皇后母仪天下的一种象征。 这是晋国一项很古老的仪式,开始是由皇后本人进行,后来随着国家逐渐衰颓。会射箭的女子越来越少,这项传统便改为由礼仪官代替。 高盛侍立在侧,望着冷凝霜冷峻地搭弓挽箭,对准远方的箭靶,嗖地射出一箭,只听砰地一声。正中红心! 顿了顿,她放下长弓,微笑道:“是吗。华家在朝堂上闹起来了?” “是,兵部尚书大人今日刚一上朝,就气冲冲地启奏皇上,说皇后仗势欺人,殴打妃嫔。致使凤贵妃额头受伤,有失德行。暗中指摘皇上袒护皇后。求皇上严惩皇后,还凤贵妃一个公道。恪靖侯则出言指责凤贵妃以下犯上,伤害皇后。接着朝堂上两拨人唇枪舌剑,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被皇上压制下去。此时华二夫人正在寿安宫内哭诉,华大人还在御书房前等着皇上呢。” 冷凝霜冷冷一笑,幽幽地吐出半句:“华家啊,还真是……” 嗖! 一支长箭射出去,再次正中靶心! 高盛心头一凛。 远远地,雷电突然快步走来,到云蔷身旁低声耳语几句。每一次看到云蔷穿女装,他总有种想吐血的冲动。还记得第一次见云蔷以女装示人随皇后进宫,他当时还特震惊地问了句“云蔷,你想男扮女装去当宫女?”。 再次想起,他的嘴角抽得更厉害。 云蔷却没理会他的心思,走到冷凝霜身旁,高盛退下。 云蔷低声道:“娘娘,娘娘托冷公子办的事,冷公子给娘娘回信了。” 冷凝霜眉一挑,云蔷上前对她耳语几句。冷凝霜微怔,笑得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白兔不爽的声音忽然介入。 冷凝霜抬头,见父子三人慢悠悠前来。 云蔷忙跪下来请安。 “娘,娘,抱!”二兔突然伸出小手对冷凝霜撒娇。 “你是小婴儿吗?”冷凝霜暴汗,一边说,一边还是伸手抱过他。 二兔笑嘻嘻地坐在母亲怀里,顿了顿,忽然皱起小眉毛,胳膊肘在她的胸脯上捅捅。顿了顿,眉毛皱得更深,小手突然按在冷凝霜的胸上,接着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吃惊地问父兄: “啊!我刚刚摸的其实是大奶奶吗?” 白兔下巴掉了,大兔睁圆眼睛。 二兔还在摸,一边摸,一边想不通地纠结道: “不对啊,那个大奶奶不一样,好大!啊,我知道了!她在大奶奶上藏了豆沙……唔……” 白兔一把捂住他的嘴,对着冷凝霜嘿嘿讪笑。 冷凝霜面沉如水,山雨欲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第十八章 威胁威胁优雅威胁 冷凝霜花了一个时辰在无极宫里好好地教育了大兔二兔一顿,让他们牢记自己的性别,以后不许再去摸女性的胸部。 两个孩子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白兔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孩子才四岁,只是因为好奇去摸摸,也不算什么严重的错。更何况,那姑娘发育奇怪的胸,的确会让人心生想捏一捏的冲动。 后一句他没敢说。 “四岁已经不小了。”冷凝霜反驳。 白兔扁扁嘴,不敢再说,歪坐在桌前,开始漫不经心地批奏折。 “听说华大人在御书房门外等着你呢。”冷凝霜递过去一碗茶,放在桌上。 “不用理他,等得饿了他自己就会回去了。那二十板子我可还记着呢,若是他再得寸进尺,我就当着他的面揍华凤一顿。”白兔心中有火地说,“说咱们婚姻不合法的是他,我说那就在立后大典上补办一次好了。他居然又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再补办婚礼,会惹其他三国耻笑,也会多许多不必要的猜测。说不行的是他,说行的也是他,他还真忙啊。” 白兔冷笑一声,端起茶碗灌了一口茶。 冷凝霜眉一挑,没发表言论,坐在一旁,拿起后宫里的花名册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白兔见状,好奇地问:“你在干吗?” “我在记宫里所有人员的名单流云飞秀全文阅读。” “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白兔瞠目结舌地问,“朱嬷嬷那个老婆子给你出的刁钻难题?”他更加窝火。 “也是也不是。记住为我工作的所有员工,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这是我的兴趣。”冷凝霜微笑着答。 “你的兴趣真奇怪。”白兔无语地说。 “所以才叫兴趣。”冷凝霜翻着名册,漫不经心地回答。 白兔鼓鼓嘴,朱笔在折子上写了两笔,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道: “娘子……” “嗯?” “现在朝中能为我所用的人太少,可我必须在才登基时就努力培养自己的势力,否则要不了多久,那群贪得无厌的就会逐渐架空我。可是如果冒然动作,又会引起朝堂动荡,导致朝堂上各个存在已久的派系之间又开始明争暗斗,所以我没办法在朝堂上提拔太多的新人。 再说,晋国的官僚体系本就陈旧腐朽,即使有科举,朝政还是几乎被那几大家族掌控着。新晋官员要么马上站队。要么就被排挤下去,没有人是完全忠于皇帝的。”他自嘲地冷笑道。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平声问:“若你是臣子。你能保证完全忠于皇帝,为了皇帝甚至能抛妻弃子一个人去死?” 白兔眨眨眼,摇头:“不能。” 冷凝霜扬眉:“你自己都不能,还有什么好不平衡的?” 白兔闷了半晌,皱皱鼻子:“娘子。你能完全忠于我吗?” “我忠于你不是因为你是皇帝,而是你是我丈夫。至于能不能为你去死,看我心情。”冷凝霜漫不经心地回答。 白兔停了一阵,眉角抽了抽: “明明是那么动听的话,你却用这么冷淡的声音说出来……” “从前有个皇帝,刚登基就被架空。他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又怕被人发现,于是就借探讨学问的理由。把一群没有在朝为官的年轻士人请到宫里,得到了许多好的意见。 因为这群年轻人全部是没有功名的学子,自大的老臣们都以为这只是一群小孩子在玩闹。直到几年后,这群年轻人取代了老臣。这样的一群人,背地里被叫做‘小内阁’。” 猝不及防的白兔闻言。只觉得心脏一个激动的滑步跳,双眸炯炯地看着她。极为热烈,就像是在看一屋子亮闪闪的黄金,把他的眼睛也染得金灿灿一样。 半晌,他轻轻吸气,说:“娘子,你真是个狐狸似的女人!”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忽然漫不经心地拉低一侧衣领,露出一只雪白的香肩,裙摆掀起,两条修长的玉腿叠在一起,懒洋洋地斜倚在凤榻上,媚眼如丝。 “你干吗?”他愕然问。 “我在配合你像只狐狸。”她轻飘飘回答。 白兔愣了一愣,噗地一声,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笑了一阵,他的心情好转,一手托腮,柔柔地望着她,唇角微扬: “娘子,你真的很可爱。” “肉麻!”冷凝霜白了他一眼大灵王。 白兔笑笑,陷入了思考,好一会儿,问: “你觉得若是成立小内阁,让谁加入合适?” “我才来晋国,我怎么会知道。首先自然是有抱负的,不管是想忠君爱国还是想功名利禄,都是抱负;其次,不必拘于出身。士族出身自幼耳濡目染,明白朝堂和权贵之家的现实和残酷;平民出身则懂得人间疾苦; 另外,大家族注重的都是嫡子,但若给予庶子希望,就能让他有底气敢于去和嫡子争斗。无法从正面打败敌人,就先让他后院起火,自顾不暇。” 白兔呆了一会儿,忽然雪白的脸泛起一层红晕,顿了顿,突然手一拍,匆匆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我出去一趟!” 天凝元年十一月初,白兔以邀请有识之士切磋学问为由,在蓬莱殿组建起小内阁。 阁内有些人来自长安城百年家族,有些人是长安的布衣才子,以大族士子门客的身份入宫,还有几个人是从实为“皇帝秘书室”的玉堂殿选拔出的刚刚入朝、并不太受重视的年轻清贵。 名单白兔给冷凝霜筛选过,第一次在蓬莱殿聚会时,冷凝霜也坐在屏风后面审过了,剔除了那些富人不愿纡尊降贵、穷人自命清高的。他们需要的是能成熟做事的人,没工夫也没精力去教育恃才傲物的才子们了解现实中的世界。 晋国的十一月末,按季节来说已经入冬了,但因为气候关系。晋国的冬天通常都是在十几度左右,很少会下降到个位数,跌至零度以下则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 十二月初八便是冷凝霜的封后大典,各国前来观礼的使者陆续抵达长安城。 汉国离晋国最近,由汉国五皇子梁子君率领的使节团,是三国之中最先到达的。梁子君约莫二十三四岁,高大魁梧,五官深邃,古铜色的肌肤,给人感觉似乎有些阴沉。和他同行的是汉国不学无术的“汤圆”八皇子梁子楠。 两人均是汉国皇后的儿子。五皇子更是储君呼声最高的皇子,属于那种顺风顺水,只要不出太大的变故。就会顺着红毯一路走上皇位的类型。 除了开始时胖子梁子楠仗着自己是大国,对晋国有些无礼外,整场接待还算比较顺利。梁子君更是那种表面礼节做得很好的人,也没多废话就住进了华阳宫,等候册封大典。 随后而来的是华国的使节。领队的是华国二皇子花琪。 白兔和花琪在那年白浪屿的花神祭上有过一面之缘,到现在也有五六年。 时隔五年再次相见,花琪明显比那时成熟了许多,虽然认出了白兔,先是一阵惊讶,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含笑客套了一番,仿佛二人第一次见面,只是在背人处忽然低声问了白兔一句: “你换娘子了吗?” “当然没有!”白兔没好气地一翻白眼。 无极宫。 朱嬷嬷已经没什么可教导皇后的。太后没有召她回去她明白,可冷凝霜没有赶她回去,她却大惑不解。 最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冷凝霜以尊敬她是个老人儿为由,指派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贴身伺候她。 名为伺候。其实就是监视,她心里明白却无法拒绝。 她无法再偷偷去寿安宫。太后更是不好明目张胆地召见她。偶尔召见过两次,冷凝霜便以请安或献礼为由和她一起去,弄得华太后很难堪,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花都十二钗。毕竟让朱嬷嬷留在无极宫当差,某种程度上其实算是把朱嬷嬷赐给了冷凝霜,那么朱嬷嬷就算冷凝霜的人了。 青铜香炉里飘出淡雅的百合香味道。 冷凝霜坐在凤榻上,沉静地翻着花名册。 一个唇红齿白、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端了一杯茶,送到她身旁的高几上。因为过于紧张,手抖得厉害,导致茶碗在茶盘上颤动作响。 冷凝霜看了一眼,让那小太监更加慌乱,大脑一片空白,傻傻地、六神无主地呆立在侧。 冷凝霜抬头,望着他受惊小鹿似的,顿了顿,微微一笑。 如和煦的春风般温暖,小太监没想到娘娘不仅没骂他,反而笑了。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脸腾地红了,手足无措,十分腼腆。 红纤进来通报道:“启禀娘娘,凤仪宫的宝笙求见娘娘,说有要事。” 冷凝霜毫不意外,淡淡吩咐:“让她进来吧。” 看了眼小丁子,小丁子正表情有些激动地望着门外,她的笑容更深。 宝笙低着头进来,站在地中央,叩头参拜道: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 宝笙起身,仍垂着头,却努力用余光扫了小丁子一眼,这一眼满是担心。 冷凝霜让小丁子下去,淡淡问宝笙:“有事?” 宝笙犹豫了半晌,忽然再次跪下来,哀求道: “求皇后娘娘放过奴婢的弟弟!” “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冷凝霜冷漠地问。 宝笙狠狠地咬了嘴唇,大着胆子道: “小丁子之前原本在冷宫当差,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刻意为之,小丁子根本不可能会被从冷宫调到这无极宫……” “笑话!整个后宫都是本宫的,本宫想调一个奴才来,何时轮到你一个奴婢来插嘴了。”冷凝霜声音不大,却带着能刺入骨髓的威严与冰冷。 宝笙颤了一颤,停了停,还是咬牙坚持地道: “求皇后娘娘大慈大悲,放过奴婢的弟弟。他父母早丧,才七岁就被贪财的叔婶断了子孙根送进宫里当太监,很是可怜……” “进宫的奴才哪个不可怜。”冷凝霜一声冷笑,顿了顿,轻慢地道,“不过你倒是个好姐姐,为了不让弟弟被卷入争斗中丧命,干脆将他调去冷宫当差。在宫里也不敢太接近他,只能暗里关照,就怕祸及弟弟。 本宫最喜欢像你这样聪明又坚韧的女子了。小丁子性格单纯,不适合在宫里,若不是敌对关系,本宫倒还真想动动恻隐之心,放你们出宫过正常日子。只可惜,你是凤仪宫的掌事……”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对仍跪在地上的宝笙淡淡道: “放心吧,小丁子在本宫这儿,本宫会好好照顾他的……虽然……如今的无极宫有点像战场……”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宝笙脑子嗡地一声,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第十九章 意料之中厌胜之术 天凝元年十二月初五,燕国的使者团姗姗来迟,长长的仪仗队和卫队慢慢悠悠、绵延不断地通过长安城的南门。 一年前,晋国新皇继位之时,其他三国均对这个名不见经传、查不出来历的新皇帝感到好奇。 然而新皇低调登基,他们还来不及参加登基大典,典礼就结束了。没有当面评估新任晋帝的为人与实力如何,其他三国心里都不免有些迷茫和戒备。 现在难得晋国皇帝居然请其他三国来参加封后大典,三国派出的全部是皇室成员。 这次燕国出动的是白兔的老相识――燕国的三皇子燕冠人与燕国七皇子燕冠群。 燕冠群一路骑马,蟒袍玉带,国色天姿。比起五年前略略的青涩,已经过了弱冠之年的他比从前更有韵味,却也更沉默流云飞秀全文阅读。 一双深黑如井的眸子仿佛什么东西都无法映入其中似的,黑得深邃,黑得剔透,黑得孤傲。 燕冠人坐在后面华丽而醒目的车辇里,直到车子停稳,才弱不禁风地被人搀扶下来。 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即将步入而立之年,身体却越来越差,脸色白中发青,总是咳嗽。受不得凉,明明晋国的冬天十度以上,他却穿了一件矜贵的雪狐裘,越发显得面白如纸。 晋国的皇帝是白兔,这让燕家兄弟俩皆很吃惊,但再次回忆起双方曾经相处的过程,当时疑惑的地方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也明白过来了。当下抛开惊讶,双方一阵寒暄客套。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龙辇里避风的大兔二兔突然探出脑袋,好奇地将燕冠群和燕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大嘴巴。吃惊地叫道: “啊!是漂亮叔叔!” 清脆的童音让燕冠群愣了一愣,循声望去,大兔已经捂着二兔的嘴把他拖回车辇里。 一直淡漠着一张脸的燕冠群在看见两个孩子的小脸后,意外地微笑了笑。 白兔见状,狐疑了片刻,忽然妒意浓浓地瞪着燕冠群,低声问: “燕七皇子,你认得朕的儿子?” 燕冠群看了他一眼,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敌意,蓦地浅笑: “一年前在汉国时。在下意外受伤,承蒙尊夫人照顾了……” 一年前白兔正在晋国,没在家。他顿时遐想一片,乌云滚滚! 燕冠人微微一笑,同样轻声笑问: “对了,晋国皇帝陛下,请问三日后要举行册封大典的皇后娘娘。可是您原来的妻子?” “当然是。”白兔火大,咬着牙,沉声回答。 这只道貌岸然的狐狸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之前从舍弟那里听说,尊夫人曾说您抛妻弃子,和别的女子跑了。当时我们兄弟二人还很担心呢。如今陛下夫妻团圆,真是可喜可贺。”燕冠人笑吟吟道。 白兔更加火大,老子娘子你们兄弟俩担心个毛啊!你们这两只工于心计的小白脸狐狸! 燕国的队伍入住华阳宫之后。白兔回了宫,招来雷电问明了当时在汉国发生的事,得知燕冠群居然在他家过夜,火冒三丈!更让他火冒三丈的是,这件事娘子根本没告诉过他! 冷凝霜正坐在无极宫里。查看后宫的账目。 因为华凤正禁足在凤仪宫抄写宫规,后宫的事务理所应当地由她接手了。 晋国的这个后宫还真是奢侈啊。宫女太监以及各处开销自不必说,单单是宫里还剩下的那六个公主和她们的母妃,就是一笔不菲的费用。还有华太后,自打华太后入宫成为皇后开始,一直到她当上太后,每年她宫里的开销是所有宫里最大的。 华太后是个很奢侈、很讲求排场的女人,她的每一餐居然要摆五十道菜,并且道道佳珍,虽然比慈禧少了一半,可是…… 冷凝霜无语抚额,她一直以为一个人吃二十道菜就够奢侈的,果然论派头谁也不能和皇室比! 白兔很不爽地从外边进来,冲到她面前,更加不爽地质问: “娘子,你干吗不告诉我,我不在家时燕冠群跑咱们家去了?” “你也没问过大灵王。”冷凝霜漫不经心地回答。 白兔更加不悦,撅着嘴大声叫起来: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让他进家门,还对他说我跟别的女人跑了,我什么时候和别的女人……跑、跑了?!” 冷凝霜一记眼刀飞过去,顿时让他脊背一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你没和别的女人跑吗?”她冷冰冰地反问。 ……理论上……的确…… “你这是存心想惹火我?”她扬眉,慢悠悠、轻飘飘、极危险地问。 白兔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就一边蹲着去!”冷凝霜沉声说了句。 白兔就乖乖地蹲到墙根画圈圈去了。 正在这时,冷飒进来,瞥见他们英明神武的的皇帝陛下正在墙角蹲着,嘴角狠抽了下,装作没看见,低着脑袋恭声回道: “娘娘,宝笙来了。” “让她进来。”冷凝霜淡淡说。 蹲在墙根的白兔立刻好奇地回过头问:“宝笙是凤仪宫掌事吧,为什么会来?” 冷凝霜眉一挑,看着他。 于是白兔很识趣地掉头,继续画圈圈,跑来质问的他简直是没事找事! 宝笙低着头慑慎地走到地中央,跪下来行了个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余光往墙根一瞥,这才看见白兔也在,慌忙掉头行了个礼: “奴婢参见皇上!” 白兔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无聊地,他正在拾掇墙根一盆绿叶盆景。 冷凝霜似笑非笑地望着宝笙,淡淡问: “有事吗,还是凤仪宫想要什么?” 她的淡定和看不出造作痕迹的装不明白,让宝笙感觉到一阵焦虑,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磕了个头,道: “奴婢、奴婢愿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兔一怔,禁不住回头看了宝笙一眼:娘子这是不声不响地就策反了凤仪宫的心腹,果然威猛! 冷凝霜却浅浅一笑:“宫里的奴才见着本宫都这么说,本宫要是每个都相信,那本宫不就成傻子了。” 宝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安地表忠心: “奴婢是真心的,只要皇后娘娘吩咐,无论什么事,奴婢都可以去做!” “能听从本宫吩咐的人很多。本宫又不差你这一个。”冷凝霜慵懒地单手托腮,笑吟吟地望着她,“宝笙。你能为本宫做什么?” 宝笙愣了一愣,望着她的眼眸里出现一抹迷茫,却又在瞬间明白过来。沉默了下,下定决心,低声道: “皇后娘娘。奴婢有事回禀花都十二钗。” “说。” “凤贵妃在被禁足之后对皇后娘娘怀恨在心,于寝殿内行厌胜之术,扎草人贴上大皇子二皇子和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每日用针扎诅咒不绝……”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装绿叶盆景的景泰蓝瓷盆被拍得粉碎! 白兔霍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来人!” 在门外伺候的宫人们被这一声差点吓破了胆,小叶子战战兢兢地跑进来。 “去。给朕把凤仪宫……”白兔盛怒,双眼赤红。 然而还没说完,却被冷凝霜捂住嘴唇。 “下去吧。”她淡淡对小叶子道。 小叶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赤怒的皇上,决定还是听皇后的。下去了。 “云蔷。”冷凝霜一扬下巴,云蔷会意。将宝笙带出去吩咐。 白兔用力拉扯开冷凝霜的手,恼火地道: “娘子!” “大兔二兔登记在册的生辰八字是改过的,这你不是知道嘛。”冷凝霜淡淡一句话就浇熄了白兔的怒火。 想了一阵,突然又觉得不对,冲着她嚷嚷道: “可你的生辰八字是真的!” 冷凝霜不屑地冷哼一声:“若被诅咒人就能死,还要毒药干吗,还要死刑干吗,以后刑部全扎小人处死犯人,还省成本。” “可是……” “厌胜之术还真是宫里发泄情绪的好帮手呐,我虽然有想过,却没想到华凤真这么蠢。不过也算是帮我了。”她冷冷一笑,看了他一眼,勾勾手。 白兔低下来,凑近。冷凝霜对他耳语几句,他震惊地睁圆了眼睛,惊骇地道: “不行!我不同意!这太危险了!” “我会好好和大兔说,也会做好严密的保护措施……” “不行!绝对不行!”白兔不容她说完就大声反驳。 冷凝霜鼻子微皱,眼里闪着狠戾: “你没得选,现在朝中一半是华家的人,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又是华太后,小打小闹是没用的,不把准备做足了,让他们哑口无言,我迟早会被他们逼入冷宫,苦肉计可不是每次都能奏效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当然不会再留着华凤,可大兔才四岁,我是他父亲,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儿子冒这个险!”白兔激烈反对道。 “我是他母亲,即使舍弃我自己,我也会保他一生平安。但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他也应该开始学习如何利用自己来保护自己了。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要成为帝王的孩子。不卑鄙、不冷酷、不残忍、不懂得如何利用手段让反对者闭嘴、不明白何时该宽恕何时该报复,是做不了帝王的。 被保护太好的孩子无法在权谋中生存下去,这一点宫里长大的你应该很明白。没了后宫争斗,还要和朝臣们斗法、和百年士族斗法。孩子长大得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即使你想做个好父亲,你也无法保护他一辈子。” 白兔沉默了半晌,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第二十章 横生变故血红中衣 白兔一连三天,晚上都没睡好。 十二月初八,册立大典当日,天空多云微润,阴晴不定。随着飒飒的风起,云团涌动,变幻无常无赖神医。 晋国曾经是个很强大的国家,最早的皇后也绝没有现在这么废,其中有几位皇后着实受到国民的爱戴,一直到去世后几百年,仍旧被人们津津乐道。也正因为如此,根据传统,晋国人对待皇后的册封大典还是很重视的。 早在两个月前,整个长安城就已经张灯结彩,吉利热闹。 皇上更是大赦天下,下旨举国同庆。 今日的仪式,长安城的文武百官们会带领各家的诰命夫人入宫参加,并在皇帝将凤冠戴在皇后头上之后,跪下来三呼千岁。 各国使者会全程见证。 这便是作为晋国的女人,一生中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典礼在巳时四刻开始,冷凝霜和白兔卯时三刻便起床了。 两人今天要分开前往甘泉殿,白兔先行到达,在甘泉殿门口的广场上等着给冷凝霜进行册封仪式。 白兔一言不发地看着冷凝霜给他系好明黄色十二章衮服的扣子,戴上前后垂着宝珠流苏的金龙发冠,看了她一会儿,欲言又止: “我……” 冷凝霜望着他,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冷凝霜在心里叹了口气,手抚上他的脸,轻声道: “放心吧,不是已经安排下四个人了么。” 白兔望了她一会儿,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外边一声响亮的通报: “大皇子、二皇子到!” 大兔和二兔小哥俩联袂前来,大兔很规矩,穿了一身皇子应该穿的墨蓝色绣文九蟒长袍。发束嵌满东珠的金镶玉冠,面无表情,大眼睛漆黑。若是他站着不动,别人还以为他是假的。 二兔则从来不走寻常路,他的蟒袍是改良过的。艳丽扎眼的桃粉色,阔袖比普通阔袖宽了一倍,袍摆也比正常袍摆长了两倍拖地。柔顺的长发披散,用一根粉红色的玉带束缚住几缕,露出一张鲜嫩灿艳的脸蛋。远看近看,都像一尊雌雄莫辩的人偶娃娃。 冷凝霜现在也没心情跟他计较衣服颜色的问题。白兔满心矛盾地看了大兔一眼,最终还是先带二兔出去了。 大兔回头看了一眼沉重的父亲,扭头望向母亲。不解地问: “他怎么了?” “因为你的事,他很不安。” 大兔愣了愣,微微一笑。 冷凝霜蹲在他面前,拉过他的双手,沉声道: “儿子。娘希望你做个仁慈的人,别像娘以前一样太冷酷。但过度仁慈就是愚蠢,万一变成烂好人,只会受人欺负,娘更担心。所以这个度,需要你自己慢慢地去摸索把握。我没法告诉你。但无论如何,你要相信,你是我儿子。我是爱你的。 今天让你去冒这个危险,说到底我不是个好母亲。虽然你说你明白了,但如果你心里害怕,或者不想去做,那就说你不愿意。娘会另想办法。” 大兔用一双黑黑的葡萄眼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唇角勾起。那抹冷笑的弧度和冷凝霜一模一样,他低声说: “我是不会把仁慈给要杀掉我的人的[hp教授与约夏。我们进宫来,不就是为了报那日之仇吗?拖了这么久才要解决,才让我心焦。” 冷凝霜看了他一阵,忽然抚额叹息: “你跟我那个时候还真像啊!” 她揉着前额,顿了顿,望着他的眼,郑重地说: “儿子,你很聪明,所以娘再告诉你一句:人的一生不可能不会遇到危险,尤其你这样的身份。危险是真实的,但是否要恐惧,却是你自己的选择。做人要大度,但对待利用你的大度得寸进尺且嗔戒不改的人,斩草除根。记住了,不要因为一时心软,徒留祸患。” “儿子记住了。”大兔有力地回答。 冷凝霜望着他惆怅了一会儿,摸着他的脑袋,自己都很矛盾地叹道: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做个善良孩子!” “我是个善良的孩子,昨天还帮御花园犯腰疼病的老太监浇花来着。” 冷凝霜含笑整理好他的金冠:“去吧,你爹在外边等你呢,他相当不安。” 大兔笑笑,退出去,果然,白兔和二兔正等在门口。 白兔一手牵着二兔的手,一手拉过他的小手,欲言又止: “大兔……” “我不怕。”大兔对着他认真地说。 白兔看了他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和你娘真像啊!” “不好吗?”大兔问。 “好!”白兔点头,发自内心地说,“其实你娘骨子里比爹更像个帝王,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理性永远大过感情,冷得邪恶。” “冷得邪恶是什么意思?”二兔仰着脖子,不解地问。 “就是很迷人,让人移不开眼的意思。”白兔微笑回答。 二兔仿佛很肉麻似的嘴角抽了抽。 白兔走后,无极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才算真正地忙碌起来。 冷凝霜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铜镜里,清晰地映下自己的影子。 这六年来,作为普通农妇的她很少照镜子,民间卖的铜镜也不清晰,她早就忘了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了。进宫之后,虽然镜台清晰,可因为事情太多,她从没像今天这样,坐在桌前仔细地端详过自己。 今日一照,她却猛然间发觉,自己的容貌似乎与记忆中前世的容貌重叠了! 这是一种诡异又微妙的心理感觉,因为她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忘了前世的相貌,可此时乍然望去,她突然觉得恍惚,她有些分不清前世和先世下的自己了…… “皇后娘娘,凤贵妃来了。”红纤进来通报。 冷飒闻言,眉一皱。不禁问道: “凤贵妃不是被禁足凤仪宫了吗?” 红纤也摸不着头脑:“她好像不是偷偷出来的。” 冷凝霜心知今天这样的日子,华太后必会放华凤出来,等下的参拜华凤作为贵妃,要带领长安城的命妇们在广场上共同参拜诡情债最新章节。 出了寝殿来到正殿,华凤比三个月前消瘦许多,浓妆重抹,温婉的笑脸看不出一点勉强,好像这三个月的闭关让她一下子被净化了一样,那模样比天使还纯洁。 “姐姐!凤儿给姐姐请安!” 冷凝霜似笑非笑地坐在凤榻上:“今儿吹的是什么风,才这么早。妹妹不在凤仪宫里歇着,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妹妹自然要前来道喜。以前的事都是妹妹不对。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妹妹计较了。今天是姐姐册封的吉日,妹妹就先在这里给姐姐磕头了。”华凤含笑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高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别说冷凝霜了,就连红纤和冷飒都一脸愣愣的:她这又是想唱哪出啊? 华凤含笑站起身,从宝笙手里接过托盘,揭去盖在托盘上的绸布。 托盘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大红色中衣,造价高昂的天蚕丝面料,上面用水准高超的刺绣工艺绣满了纯金的凤纹图案。高端大气上档次。此物只应天上有。即使是在宫中,这样好料子好手艺的衣服也是难得的。 “姐姐礼服什么的都是不缺的,可妹妹不为姐姐的册封大典尽一份心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这套中衣是妹妹求父亲拿出了华家珍藏的天蚕丝,这天蚕丝是先皇赏赐给华家的,整个晋国只有三匹。上面的凤纹是由妹妹亲手绣制的。妹妹想把这份礼物献给姐姐,还望姐姐看在妹妹一番诚心的份上,能与妹妹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冷凝霜唇角勾着浅笑:“妹妹这是哪里话,你我姐妹之间哪有‘嫌’呐!红纤!” 红纤立刻上前接过托盘。 华凤眼眸一闪。微笑道: “能听姐姐这么说,妹妹就安心了。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梳妆了,妹妹告退。” 说罢,带领宝笙退出无极宫。 “娘娘……”红纤捧着托盘有些担心。 “放一边,不必理睬。”冷凝霜淡淡回答,傻子才会穿华凤送的衣服。 “娘娘,礼服内务府的人已经送来了。”碧翘带领几个小太监捧着装了大红色礼服的托盘,含笑进来。 冷凝霜没在意,反倒是冷飒兴致冲冲地上前,一件一件地检查,确定先穿什么后穿什么。 册封大典时的凤袍属于大礼服式,与平常穿的凤袍不同,为大红色,一共十二层,是由御用的血蚕丝制成。血蚕丝比普通蚕丝还要细,制作出来的衣料轻薄柔软,据说六七层披在身上,仔细看仍能看见肌肤上的痣。 “啊!”突然,冷飒一声尖叫,“娘娘,中衣破了个洞!” 冷凝霜微怔,扭头望去,果然,大红色的百鸟朝凤中衣上破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送衣服来的小太监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地,颤抖着叩头道: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饶命!” 对于礼服式的凤袍而言,其中的中衣并不像普通的中衣是一套长袖衣裤,而是一条做工复杂、极为华丽、类似于衬裙之类的裙装。 这种裙装平常很少穿,好不容易要穿一次,却还破了…… 冷凝霜眉一扬,眸光落在华凤送来的那件血红色的中衣上。 第二十一章 得寸进尺险恶用心 周御医已经检查过了,华凤送来的中衣并没有什么问题。 冷凝霜狐疑地望着内务府送来的破了洞的中衣,送衣服来的小太监说,这件衣服在路上并没有被其他人碰过。 这就怪了,诡异的巧合吗? 拿了竹棍挑起衣服看了看,小丁子送茶进来,看见桌上的衣服觉得眼熟,留心瞧了瞧,顿时吓地一声,倒退半步,瞪圆了眼睛嚷嚷: “娘娘,快放下!” 冷凝霜惊了一跳,下意识撇了竹棍,望向小丁子问: “你认得这件衣服?” “这是以前华皇贵妃穿过的衣服,华皇贵妃在先皇重病期间,在冷宫里感染天花过世,这衣服是华皇贵妃生前最喜欢的!” 云蔷噌地冲过来,将冷凝霜抱出五步远,其他宫女太监均震惊地倒退半步。 冷凝霜这几日学习晋国后宫史,对先皇的华皇贵妃有所耳闻,那是个相当传奇又倒霉的女人―― 华皇贵妃是华太后的堂妹,是华太后逐渐失宠后,被华家人送进宫里,帮忙巩固皇后地位的。初时只是个小小的昭仪。 华皇贵妃不仅精通四艺,年轻,且十分貌美,身材妖娆,最擅长跳蛇舞。先皇一见就被迷住了,一年连升三级,成了四妃之首,那个时候简直到了宠冠后宫的地步。 可惜华皇贵妃没有华太后有心计,恃宠而骄,性子极其泼辣,不高兴了还敢和皇帝叫板。然饶是如此,先皇仍旧十分宠爱,使她诞下四皇子,位及皇贵妃。 也就在那一年。皇上欲以无子嗣为由,废掉华太后,改立华皇贵妃为后。 当时的情况对华太后十分不利,因为皇后历代姓华,至于是哪个华,华家并不在乎。 可不知为何,这位本应该风头正劲的华皇贵妃,却在册封仪式的前一天被大逆转,不仅自己被打入冷宫,三天后还是婴儿的四皇子离奇死亡。 华太后咸鱼翻身再次稳坐凤位。 华皇贵妃进入冷宫没多久就疯了。疯疯癫癫地在冷宫里生活了十年之久,直到一年前先皇重病,冷宫里突然发生了小规模疫病。华皇贵妃感染天花,不治身亡,之后被草草下葬,一代传奇美人香消玉殒。 “你确定这是华皇贵妃的衣服?”冷凝霜沉冷地问。 “奴才以前在冷宫当差,华皇贵妃疯了。好像最喜欢这件衣服,收在箱子里每天守着,不许别人碰。染上天花的前几天,她突然穿着这件衣服,在这样的天气里跳舞,一边跳一边念叨着先皇。结果回去就病倒了。” “娘娘!”云蔷冷峻地轻唤。 一旁的周御医觉得自己又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一脸苦相地上前,忐忑地提醒: “娘娘。染过天花的衣物不能留。” 冷凝霜过去听说过,天花病毒极为顽固,能在尘土、被服上生存数月至一年半之久。 “红纤,拿去烧掉。”冷凝霜沉声吩咐,回头。对周御医微笑,“派人来给这间大殿消消毒。这里的人也都消消毒吧,你自己回去最好也消消毒玄清修行记。” 虽然天花病毒主要靠飞沫和直接接触传播,谁知道会不会从衣服扩散到空气里,还是谨慎为妙,这年头又没有牛痘。 周御医哭丧着脸,一路小跑下去消毒了。 冷凝霜泡在偏殿的汉白玉池里,喝下一碗预防的汤药。 朱嬷嬷垂首侍立在起伏如层层海浪的朱红纱帘后面,心里忐忑不安似在打鼓。 良久,冷凝霜清冷的嗓音隔着帘子传来: “先前的华皇贵妃,她也有册立皇后时用的凤袍吗?” 朱嬷嬷愣了愣,回忆了下,回答: “回皇后娘娘,有,华皇贵妃在册立大典前一天才被打入冷宫,当时的凤袍已经赶制好了。” “她是因为什么被打入冷宫的?” “这……”朱嬷嬷不敢多言。 冷凝霜眉一挑。 云蔷一柄飞刀飞过去,穿过纱帘,擦过朱嬷嬷的耳边,直直地刺进墙里。朱嬷嬷吓了一身冷汗,扑通跪下来。 冷凝霜微笑道:“一不小心手滑了,朱嬷嬷,你不要紧吧?” “老奴、老奴无事。华皇贵妃她、她是因为……私通侍卫……” 冷凝霜微怔,顿了顿,笑问: “那一个废妃,为什么还能带凤袍进冷宫?” 朱嬷嬷实在不明白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那是太后娘娘后来给她送去的,太后娘娘说,华皇贵妃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皇后,那就让她抱着凤袍在冷宫里继续做梦吧。” “因为天花过世,她的衣物都没有烧掉吗?” “这个老奴不知道,当初先皇病重,太后娘娘也没心情理会华皇贵妃生病之事,就交代内务府自行处理。” 冷凝霜的唇角冷峻地抿了抿,不定是其中哪个环节疏忽,让华凤钻了空子。 华凤这一招看似简单,却不可谓不阴毒。册封大典时本就忙碌紧张,中衣坏了,内务府又没有备用的,想穿只能穿华凤送来的这件没人认识的凤衣。极品天蚕丝根本看不出年头,即使御医和旁人看破了眼睛,也查不出附在衣服表面的病菌。 这衣服若是直接接触皮肤…… 从水里站起身,小宫女急忙用大红色的浴巾给她围起来。 冷凝霜重新回到寝殿,整座宫殿前前后后都已经被御医熏了草药消毒完毕,人也都烧了衣服、洗了手、服用了预防的汤药。冷飒等人却愁云惨淡,见她回来,忙上前道: “娘娘别急,红纤和碧翘已经去了内务府,现做是来不及了,她们必会想办法让司衣司的人把衣服补回原样。” 冷凝霜淡淡嗯了一声,从容地坐在妆台前,吩咐: “云蔷,去把柜子里的那套凤袍拿出来。朱嬷嬷,为本宫梳头。” 云蔷愣了愣,转身去打开柜子,惊诧地从里面拿出一套大红色的血蚕丝凤袍,以及一套赤金镶嵌鸽血红宝石的首饰。 冷飒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上前将那套正红色凤穿牡丹长裙铺展开来,顿时惊叹地倒吸了一口气―― 一条用纯金丝线绣出的硕大凤凰栩栩如生,如落裙上丹武大陆最新章节。簇拥在它周围的牡丹美艳香浓,天姿国色,倾国倾城。那些牡丹并非是传统的牡丹。而是晋国的国花紫鳞蓝凤卧粉池,所谓的三色牡丹,据说每十年才会绽放一次。十分珍贵。 便是连朱嬷嬷也被这样精湛的绣工惊叹了下,紧接着双眼闪过一抹复杂,回头下意识望了一眼铜镜里的冷凝霜,却见她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顿时心头一凛,慌忙低下头。专心为她梳妆。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温煦的笑。一生只有一次的册封大典,白兔怎么可能会让她穿别人缝制的衣服。这一套凤袍早在白兔被立储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开始利用闲暇时赶制了。至于命内务府另做,则是为了避人耳目。 绵软轻薄的十二层单衣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一层叠加一层,最后在宽大华丽的长裙上形成了一幅美艳得令人震撼的百鸟朝凤牡丹图。 将正紫色的纱衣披身。在满室的惊艳中,冷凝霜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粉白黛黑,脂粉香浓,精美绝伦的妆容,无懈可击的优雅与华丽…… 她突然笑了起来。 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这样的自己了,完美的面具下。掩藏着乖戾的、狠毒的、阴黑的、将一切当做游戏玩耍的杂乱灵魂…… 还是那张美丽的脸,还是那颗冷酷的心。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世,她不再只为了自己,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们,胆敢威胁他们的…… 红艳如血的嘴唇抿出一抹残忍的弧度。 …… 甘泉殿同样位于晋国皇宫的中轴线上,是一座建在汉白玉底座上的庞大建筑、黄色琉璃瓦覆顶,正脊重檐歇山,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这里是历代举行皇后册立大典的地方,周围两旁乔松偃盖,左右各一只镀金的华表,给人以庄严肃穆的感觉。 甘泉殿汉白玉石阶下的广场上此时人头攒动,来参拜的人已经全到齐了。兰丞相带领长安城的文武百官垂首在广场的东侧,凤贵妃则带领城内有品级的命妇站在广场西侧,中间留出一条两马并行的阔路。 队伍末端,正对着甘泉殿的朱红城门两旁已经搭了观礼台,两侧分别是汉国使者团、华国使者团和燕国使者团。三国之人正很无聊地坐在台上插科打诨或思考人生,花琪与燕家兄弟有私交,双方坐在一侧的观礼台上,相谈甚欢。 不久,天空中礼炮声响起,声声彻耳,震人惊醒。 于是聊天的不再聊天,游神的不再游神,整个甘泉殿瞬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紧接着老太监拂尘一甩,高唱一声:“皇上驾到!” 白兔身穿十二章衮服从甘泉殿内出来,走到摆在正中央的紫铜纯金掐丝祥云龙椅前坐下。使者团的人们全部面向前方站起身,等候在广场的朝臣命妇们则随之跪地,高呼万岁。 白兔手一挥,淡淡说了声: “众卿平身。” 看了礼仪官一眼,礼仪官会意,上前捧着超长卷轴发表了一场用了四十四页、约莫小半个时辰的演讲,即开场白。 伴随着两侧的巨型花鼓被重重地击响,发出厚重而肃穆的回音,紧接着鼓乐齐鸣,一辆金光闪闪的凤辇四周垂着嫣红的纱帘,由八个盛装的太监抬着,四名粉衣宫女簇拥着,缓缓从宫门外顺着中间的阔路进来,身后还垂眸屏息地跟随着十二名宫女太监。 第二十二章 事故突发册封大典 纯金打造的凤辇在甘泉殿门前的汉白玉阶梯下停住,轻缓落地。 红纤和碧翘麻利地上前,一左一右,掀开两片随风微摇的大红色绣凤纱帘。 一直垂眸屏息的队伍中开始出现了些骚动,有禁不住好奇的,全都悄悄地伸脖子去看。 所有人都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带着神秘色彩的新皇后感到好奇。据说只是一个流落异国的村姑,一个有晋国百年家族冷氏的血统,却二十年来从未被家族承认过的女子,若不是她诞下皇子被皇帝喜爱,只怕冷家都不会认回她。甚至她到底是不是冷家的女儿,都还是个谜团。 这样一个女子,踩着凤贵妃晋升为晋国皇后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所有人都满怀了好奇,以至于在一双白皙修长犹若嫩笋的手从轿辇里伸出来,扶着宫女的手时,人们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月武传说。 下一秒,一名风华绝代的女子从凤辇里走出来―― 大红色的凤袍裹身,上面华丽的金凤活现欲飞。外披纯紫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一痕圆润饱满的酥胸掩藏在血蚕丝之后,波涛起伏,引人遐想。 瓷白如玉的肌肤泛着莹亮自然的光泽,群幅褶褶如火焰,灼灼燃烧蔓延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越加雍容优雅。三千青丝如瀑,高而华贵地挽了一个凌云髻,遍簪珠翠。赤金镶嵌鸽血红九凤步摇随着婀娜的脚步,妩媚地摇动着。 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上浓妆,粉黛分明,无懈可击。修长墨黑的眉似春山,璀璨清冷的眼如深潭,浓密的睫毛长而卷翘。似两把绸绢羽扇。额间一点牡丹花钿,只增颜色。两片朱红如玫瑰花瓣的嘴唇,用胭脂点缀得莹润小巧。 一阵风吹来,裙纱飞扬飘动,整个人似从天而降的仙子,又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 这本应该是一位妩媚动人的女子,却有着冷漠的神情、薄凉的眼神,就如她披上的那层正紫色薄纱,压制了热烈的火红。 温度在一瞬间仿佛彻底被降下来。 恍若一滴冰冷的水滴入心脏,冷得战栗。然而血液却是汹涌沸腾的。 人们呆滞地望着她,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字是“艳”,随之而来的第二个字却是“冷”。 艳―― 冷―― 两种本应该很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一个人身上。非但不觉得生硬,反而这样一场激烈的碰撞,却摩擦出了极为神秘、惹人注目的火花。 冷艳――这一刻,人们仿佛才真正明白这个词汇的含义。 全场好似静止了一样,久久地失神。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观礼台上,花琪张着嘴巴,呆了好半天,才仿佛见证了一件最邪乎的事般: “嘿!他敢骗我,还说没换娘子,这不是换了。她是谁啊?!” 燕冠群没听见他的议论,双眼胶着地直视前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被冰冷的正紫色掩盖住的火红身影。眸光深邃。 燕冠人愣了一阵,恍然明白了某件事般,感慨: “难怪古往今来,美女皆不梳妆不出门呐!” 冷凝霜镇定自若地微微提起裙摆,顺着长长的御阶走上甘泉殿。 大兔二兔作为皇子。和朝臣们站在一起。 乍见他娘这么出来了,二兔一张小嘴张得能塞进去一颗鹅蛋。远远地瞪了他娘半天,才轻声感叹道: “我的亲娘哎!” 兰丞相作为他师父十分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作为老学究,其实他很喜欢这两位皇子,聪敏好学,小小年纪就见解独到。 可这性子……尤其是二皇子,实在是不着调啊! 冷凝霜仪态端庄地走上御阶的尽头,不徐不疾地来到白兔面前,跪在锦垫上网游之钢铁狂潮最新章节。 白兔坐在龙椅上,看着她缓缓走近,却仿佛如坠梦中,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全是她,已经没有了一切,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面前这个深深刻在他心中的人儿,盛妆之下的她居然可以这么美吗?尽态极妍,国色天香,明艳得让人无法直视,美丽得令人屏息,却又清冷得使人不敢亵渎! “皇上!皇上!”小叶子几次低声唤,都没唤回皇上飞翔九天的魂儿,无奈,只好冒着胆子轻轻碰他一下。 白兔瞬间惊醒,回眸望向已经面沉如水的冷凝霜,脊背一凉,慌忙嘿嘿赔笑。 定了定神,重新整理下衣襟,他才含笑从龙椅上站起来,来到她面前。 礼仪官捧过一个金丝楠托盘,上面摆放着一只十二龙九凤冠。冠上由金丝堆垒,镶嵌上千颗珍珠宝石。金龙升腾奔跃在祥云之上,翠凤展翅飞翔于花叶之中,珠光宝气交相辉映,庄重华贵,富丽堂皇。 白兔接过来,看了冷凝霜一眼。 冷凝霜低下头,他眉眼带笑,将凤冠轻轻地戴在她的发髻上。 “嫣然一笑,倾国倾城。”在低下身子的一刹那,他在她的发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轻声笑说。 冷凝霜微怔,随即一个没忍住,嫣然一笑。 白兔顿时笑得像只阴谋得逞的狐狸。 册文被宣读完毕后,礼仪官再次将凤印递了过来。 白兔打开传承了千年的紫檀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蓝田玉凤印,递过去。 冷凝霜垂下头,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来,朗声道: “臣妾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兔微微一笑,将手伸给她,亲自扶她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高阶的最前沿,望着白玉石阶下一片乌压压的队伍。 冷凝霜右手托着凤印,平伸向前。展示了半圈。 朝臣与命妇们见状,立刻跪下来,高声山呼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冷凝霜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白兔侧目望着她,面对这么多人在下面对着她朝拜,她居然没有一点优越或骄傲,淡然如水。这种心理素质,就是他也不得不佩服! 少顷,火箭已经准备好。 御阶下的广场南侧。一座高高的汉白玉柱早已摆放好。玉柱的最顶端是一只硕大的金属圆环,圆环中央镂空雕刻着的是象征着晋国皇室的古老图腾,圆环的最顶端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圆环及底座上已经涂了特制易燃的油。只要火箭射上去,就能迅速燃烧。随着火焰兴旺,顶部的凤凰会发出一声鸣啼,给人一种飞入九天的错觉,象征着福泽大地。繁荣昌盛。 冷凝霜从礼仪官手里接过已经点燃了的火箭,这引起底下人群的一片骚乱。 晋国已经有几百年,射凤凰环都是由礼仪官代替的。这位皇后要亲自动手吗?惊讶、期待、好奇、兴奋等各种情绪在酝酿发酵,而人们最担心的是,她能行吗? 因为这是一种祈福活动,如果失败了重生之凰斗。不仅仅是丢脸,还是不吉之兆。 冷凝霜在众人形形色色的目光里,从容不迫地走到白玉栏杆前。对着凤凰环,搭弓挽箭。 白兔忽然走过来,从后面环住冷凝霜的腰,一手握在金弓上,一手握住她挽箭的手。 底下顿时出现一片更大的骚动! 冷凝霜不解地皱皱眉。低声道: “你别捣乱,你这样我怎么射?” 白兔笑嘻嘻。趁机在她耳边吹气:“娘子,你这话让人好害羞。” 冷凝霜满头黑线,咬着牙。 白兔笑嘻嘻地抬起她的手,箭尖直指对面的凤凰环,在她的耳畔轻笑道: “这不是捣乱,如果皇帝陪皇后一起射中凤凰环,就表示皇帝愿意陪皇后同甘共苦,互相扶持,携手一生。” 冷凝霜微怔,心脏仿佛被浸在水润温暖的清泉中,唇角扬起,嫣然一笑。 白兔噙笑,长箭正对着凤凰环,两人屏息,紧接着默契地手指蓦然松开! 嗖―― 火箭快如闪电直奔凤凰环而去,那准头肉眼都能看得清楚! 正当人们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时,变故横生! 就在火箭即将射中凤凰环的一刹那,与此同时,从广场西南角方向,一支短箭疾风般蓦地射出,竟直直地打在冷凝霜的火箭上! 火箭被这样一干扰,瞬间偏离轨道,开始下落! 广场上的人们全部倒吸了一口气,这可是不吉之兆啊! 冷凝霜的心蓦地一沉! 白兔面沉如水,阔袖下一枚石子弹出,挡住火箭下坠的势头。 紧接着冷凝霜快速抓过一支长箭,对准停顿了一下的火箭射去,将它重新打回正确轨道。 紧随其后,她另一支长箭射出,直直地撞在火箭的箭尾上。火箭被这股力道向前猛推了一下,蓦然前冲,正中凤凰环! 呼地一声! 凤凰环迅速燃烧起来,不久,伴随着一声风啼般的鸣叫,一道赤红的影子在阳光的作用下从环顶的凤凰上脱离,似飞入九天。 人群再次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呼,这一次是因为震惊到无以复加! 化险为夷,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观礼台上的花琪热血沸腾,激动得猛拍手,都爆了粗口: “娘的,这女人,真他妈行!” 引来周围官员的频频侧目,华国的领队官员恨不得去捂他的嘴。 燕冠群的眼眸越发幽深。 白兔面罩寒霜。 慕吟月和另一名御林军立刻押了一个相貌并不起眼的小太监跪在御阶下。 第二十三章 躺着中枪以画调戏 “皇上,刚刚那一箭正是出自这个太监之手!”慕吟月满面怒容,手里拿着从太监身上搜来的无箭弓,押着他,沉声回禀。 白兔面沉如水,冷冷命令:“拖出去,斩了!” “皇上,今天这日子,杀人不好吧?”冷凝霜忽然插口。 白兔想了想,问:“那拖下去关两个月再斩?” 底下的朝臣闻言,皆嘴角抽抽:皇上,您和皇后到底谁说了算啊? 冷凝霜提了裙摆,慢慢走下玉阶。白兔没拦住,只好跟下去。 冷凝霜来到那太监面前,沉声吩咐:“抬起头来。” 那太监约莫二十出头,可能知道自己犯了死罪,死气沉沉,像个不会慌也不会惧的木偶。听到冷凝霜的话也不答,一味地低着头。 慕吟月粗暴地强迫他抬起头,面向冷凝霜。 冷凝霜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回想了下,眉一挑: “甘泉殿的侍监赵连英?” 赵连英大惊,浑身一颤,瞪圆了眼睛,看着她问: “你怎么知道?” “放肆邪王煞妃!胆敢对皇后娘娘无礼!”慕吟月狠狠地将赵连英抬起的头颅压下去。 “你认得他?”白兔疑惑地低声问。 “我刚好背到八品太监的名册。”她轻声回答。 白兔满头黑线。 “刚才那一箭出自你的手?”冷凝霜饶有兴趣地问。 “是。”赵连英垂着头嗫嚅道。 冷凝霜哧地笑了:“太监都会射箭了,还真人才辈出呐,你让御林军情何以堪啊?” 此话一出,离得近的御林军脸全都绿了,恶狠狠地瞪着赵连英,这个阉人要抢他们这些正牌军的风头?! “能藏着弓不被人发现,还能在那么蹩脚的地方拦截住本宫的箭。你本事不小。既然你这么喜欢射箭,本宫给你找个地方。慕吟月,回头把他给你大伯送去,从卒子做起。” 不单是慕吟月和白兔,就连赵连英和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连英不可置信地仰起头望着她! 冷凝霜沉凉如水地看着他,冷冷地道: “本宫不管你是个人有不满,还是别人对本宫不满指使你,本宫没兴趣知道你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龌龊算盘。晋国的男人,有本事就该用在保家卫国上,少做那些让人瞧不起的恶心勾当。混不出个人样来。就别再让本宫看见你,否则下一次,本宫宰了你。带下去!” 霸气、森寒、强横、独裁的语气。却让人全身的血液不由得热烈沸腾起来,使人产生出一股想要抬头仰视她的冲动! 只是一个女人,却拥有这样豪迈的胸襟、超凡的气度,随口一句便饱含振奋人心的巨大能量、下巴微扬就流泻出压迫性强的至高无上,只怕连某些帝王都没有这样的气势吧…… 瞧皇上看她那个眼神哎…… 白兔唇角勾着极为痴恋的笑意。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冷凝霜的侧脸。 赵连英是哭着被慕吟月拉下去的。 早有燕国的侍卫溜边观看了全过程,一路小跑回去禀报。 燕冠人托着下巴,双眸幽深,唇角勾起玩味的笑: “把突发事件变成收买人心的工具,这个女人心机不浅呐!” 燕冠群凝眸不语。 寿安宫。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桂嬷嬷从外边快步进来。 正在闭目养神的华太后闻言,睁开双目。端起茶碗,似漫不经心地沉声问: “成了?” “失败了,皇后娘娘将赵连英发配到西北大营去了。” 嘭! 茶碗重重磕在茶几上! 华太后眼眸里闪过一抹阴狠骗本是道。咬着牙说了句: “哀家倒是低估了她!” 桂嬷嬷把头垂得更低,不敢则声。 …… 酉时,华丽的宫宴在晋国皇宫最大的宴会厅麟德殿举行。 参与的不仅仅有白日里朝拜的那些人,还有朝臣家上得了台面的公子千金,以及后宫里未出嫁的公主们。除了替皇后庆贺。各家各户也有点联谊的成分在里边。 华太后亦盛装出席,泰安宫太后依旧称病闭门。 白兔携冷凝霜的手。坐在最高处的龙凤椅上。华太后的位置在白兔右手下面微侧,华凤直接被挤到御阶下面带公主们坐着去了,这让她心中的怒意更盛。 白兔举杯和其他三国皇子寒暄了片刻,晚宴开始。 宫廷艺人们陆续登台表演歌舞,大家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推杯换盏,详谈甚欢。 酒至半酣,各家千金开始粉墨登场,使出浑身解数,或对各国王子抛媚眼,或向心仪的男子送秋波,再不然就是勾引勾引上头的皇上。 可惜皇上没心情,皇后没心思,好像压根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反倒是华凤看着这帮不要脸的女人扭腰甩臀地诱惑皇上,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转念一想,反正皇后也活不了多久,等她成了皇后,狐媚子还不任她收拾,想到这里就平衡了些。 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大兔始终沁着头玩九连环,忽然瞥了华凤一眼,小嘴抿了抿。 仇恨是一种能让人瞬间成长的东西…… 白兔刚给冷凝霜夹了一块鱼,想让她吃点,报幕的太监高声唱道: “下一曲,华四姑娘《画舞》!” 华百灵号称长安城第一才女,芳名远播,她的出场自然会引起一大片兴奋、期待和骚动。 黑亮的长发飞瀑般披散下来,弯弯的蛾眉,一双杏核眼清亮撩人,粉面桃腮,晶莹如玉。一袭火红的石榴裙完美地衬托出曼妙饱满的身材,清丽绝俗。 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尤其是坐在第一排的汉国皇子梁子楠,两只眼黏在华百灵身上。亮得像灯泡。 华百灵对自己的艳惊四座很得意,柔媚地笑着,走到御阶前,盈盈一拜。 太监抬上来四架空白可选装的屏风,摆放好。紧接着,音曲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奏响,宛转悠扬,悦耳缠绵。 华百灵长身舞起,她的腰肢甚是纤细,似可折断。偏胸脯又高耸饱满,随着时而轻慢时而快捷的舞步,让人热血沸腾地颤动。 美丽的水袖一甩。她忽然拿起旁边长桌上饱蘸墨汁的毛笔,以四架屏风作为中心点,环绕着跳起变幻多姿的旋舞,一边跳一边用手中的两只毛笔在屏风上作画。 舞姿曼妙,灵巧得让人惊叹。不愧是长安第一才女! 梅兰竹菊四君子纷落于四架屏风上,清雅淡泊,笔墨通幽! 一曲罢,满堂震惊。 男子们久久失神,女子们浓浓嫉妒。 只有白兔这个不正常的才会一边给冷凝霜夹菜,一边轻声说: “你吃点东西吧吞噬之主。” 华百灵本来得意的小脸瞬间绿了。 冷凝霜率先拍了拍手。才带起掌声一片。 华凤眸光微沉,忽然站起来,假笑道: “几日不见。四妹的才艺越发出挑了。” “多谢凤贵妃夸赞。”华百灵不卑不亢地浅笑。 “不过,三妹的舞虽然很精彩,可这画嘛……”华凤望向那四架屏风,冷笑道,“妹妹号称长安城第一才女。怎么这么些年,画得一点也没有长进呢。明明已经及笄。却还像七八岁小儿时的手笔。” 华百灵才不会傻到以为三姐是在夸她七八岁时技艺高超,身为才女的自尊心被当众戳个粉碎,她憋着一口气,冷笑道: “既然贵妃觉得臣女画得不好,那不如贵妃也画一幅,好让臣女明白自己的差距。” 华太后和华豪见她们姐妹杠上,脸都绿了。 其他人看姐妹俩争风吃醋,均幸灾乐祸地当好戏。 哪知华凤突然看了冷凝霜一眼,笑道: “本妃的画工自是不行,但本妃却看过有女子比四妹画艺精湛。” 华百灵见华凤瞟冷凝霜,登时会意,也不气了,假笑问: “请问贵妃,那位女子是……” “自然是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的画本妃看过,着实让人惊叹,四妹你不妨求皇后娘娘指点一二,必会受益匪浅的,呵呵。”华凤掩唇阴阳怪气地笑道。 冷凝霜第一个反应是自己躺枪了;第二个反应是,她只画过春宫图,华凤说看过她的画,莫非是看过她画的春宫图? 众人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皇后这是被姐妹俩联手给套里了。虽然这个皇后娘娘气度不错,至少表面上看还算有皇后范儿,可听说她出身乡村。让一个村姑画画,你这不是欺负她嘛! 华百灵更是适时跪下来:“臣女求皇后娘娘指点一二,臣女感激不尽。” 满场都在等待皇后的反应。 “可以啊。”冷凝霜漫不经心地回答,仿佛并没有把她挑衅的语气放在眼里。 两个太监立刻抬了桌子放到地中央,冷凝霜走下御阶,微微拉起阔袖,拿了饱蘸墨的毛笔,姿态优雅地开始作画。 大兔突然搁下九连环,和二兔走到母亲身旁,围观。 白兔在无聊地剥花生。 半个时辰后,冷凝霜搁下笔,从冷飒手里接过私印,盖在画卷上。 两个太监立刻上前来,展示给全场看―― 一幅《四“君子”美人图》,画卷上,一名身材火辣,穿着火红石榴裙的美艳女子正坐在缀了菊花和兰花的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枝红梅,在她的背后是几杆苍劲的修竹。线条优美,却又与传统的水墨画不同,仿佛随心而为,笔法肆意,却又让人觉不出凌乱,反而更添生动、 明艳的少女被清傲的四君子衬托着,优美灵动。 那女子正是华百灵。 第二十四章 预谋?嫁祸?一碗毒汤! “好!”苏太傅睁大一双苍老的眼,捋着胡须,率先喝赞道。 他是个酷爱诗画的老学究,脾气火爆,学问却好。站起身来到画卷前,仔细端详,又望着画上的题诗,赞不绝口。 兰丞相和几个爱画的老臣没他那么胆大,兴致上来敢直接冲到地中央,却也都抻着脖子往上瞧一切从葫芦娃开始。 燕家兄弟和汉国梁子君也是爱画之人,见苏太傅动了,亦凑上去观看。 花琪和梁子楠自知不懂画,就没凑热闹。 苏太傅看罢,笑眯眯地对恪靖侯拱拱手,赞叹: “不愧是老侯爷的孙女,皇后娘娘竟如此妙才,不仅会做画,连诗也题得绝妙!” 恪靖侯与有荣焉地含笑受了,便宜孙女果然没白捡! “梅的傲骨,兰的淡泊、竹的超脱,菊的高洁,及美人的妩媚……”燕冠群忽然出言,接着,读起题在画卷右上角的小诗,“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他回过身,对着冷凝霜微笑道,“原来皇后娘娘不仅棋艺出众,画技不凡,竟还这么有诗才呢。” 冷凝霜装没听见,反正诗不是她写的。 本来白兔坐在龙椅上见娘子受称赞挺高兴的,可一看燕冠群那个小白脸居然趁机跟他娘子搭话,顿时脸黑如锅底,清了清喉咙,朗声道: “华四姑娘不是求指点吗,还不把画给华四姑娘看看。” 皇帝发话,围观的人连忙散去,两个太监将画展示给华百灵看。 华百灵初始还满心不甘,但在看到画作后,不得不承认的确画艺精湛,不是自己那花招子能比的。尤其是在看到画上的自己和题的那首诗后。心跳不免有些快。 她最为优美的神韵竟全部被展现出来了,这让她欢喜、无措又有些害羞 “喜欢吗?”冷凝霜望着出神的她,笑问。 华百灵回过神,慌忙屈了屈膝,诚声道: “皇后娘娘画艺精湛,臣女自愧不如!” “反正这画画的也是你,赏你了如何?” “臣女谢皇后娘娘赏赐。”华百灵闻言,慌忙跪下谢恩。她很喜欢这幅画,得知能带回去,自是欢喜。 冷凝霜噙笑。从高处望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顿了顿,突然伸出手。捏起她优美的下颚,将她的小脸抬起来。 华百灵微怔,顺着她的力道仰起头来,望着她勾起撩人魅惑的唇角,漆黑的眼波中流转着的英气迫人。这样仰望着她。竟让她觉得她的神态里带着能逗引她心跳的邪魅风流。 冷凝霜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慵懒风情一笑,指尖轻摸了摸她的下颚,低声赞道: “真是个美人儿呐,本宫喜欢!” 噗! 花琪当时就喷了,显然他联想到了她的某些雷人言论! 华百灵的脸腾地红了! 众人……有不太明白的。也有下巴开始往下掉的…… “难怪四姑娘会直接从二姑娘那里接下‘长安第一才女’的名号,模样人物儿……可爱多了。”冷凝霜继续微笑道。 于是人们恍然,原来是趁机讽刺先起头的凤贵妃啊! 瞧凤贵妃那张比黄瓜还绿的小脸绿茵之谁与争锋最新章节。大家淡定了。 可某些人不那么想,白兔的头顶已经冒烟了。 “皇后,”他干咳了几声,“画也画完了,你可以回来了。华四姑娘。拿上画,退下吧。” ……怎么感觉皇上在吃醋啊……吃女人的醋……他们一定是喝多了才会有这种感觉! 冷凝霜转身回了凤位。被白兔狠狠地剜了一眼,不过随即他就把剥好的花生给她吃。 华百灵还跪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冷凝霜的背影,直到她登上御阶,太监上前呈了画,她才回过神,慌忙站起来,拿着画退了回去。 梁子楠悄悄对梁子君说:“那姑娘是挺美,可说她倾国倾城,也太过了吧?” 梁子君眉一挑:“女人说女人倾国倾城,你觉得是字面意思吗?” 梁子楠恍然大悟。 歌舞继续。 有了华百灵一场独舞,皇后娘娘又秀了一把诗画,后面的千金自己都提不起兴致了,更何况是观众们,全都味如嚼蜡。 一时间底下聊天的最多。 苏太傅特好意思地向华百灵借了画,拿在手里和几个大臣凑在一起研究笔法。因为他觉得皇后娘娘的作画手法,跟传统画法不一样,想听听众人的看法。 冷凝霜懒洋洋地靠在凤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因为美酒开始微微散漫的人们。 宫女已经汤羹二献。 其他三国带来的舞娘开始献艺,为皇后庆贺。 冷凝霜含笑受了。 一直坐在下面的大兔终于解开最后一环,随手将九连环扔在桌上,看了二兔一眼。 二兔忽然站起身,阔袖下的小手抵在嘴唇上。在人群里晃荡了片刻,忽然站在一名异常温柔美丽的少妇前,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歪着头撒娇问: “大姐姐,可以和我玩吗?” 少妇本来不解他要干什么,闻听此言,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这孩子,我是你的十二姑姑,不是姐姐!” “嗳,姑姑?姑姑不是父皇姐姐的意思吗?” “是啊,我是你父皇的十二姐姐芙柔,几个月前我不是还去拜见过你母后嘛。”芙柔公主柔声笑道,人如其名,雅似青莲,柔若暖泉。 “嗳?”二兔小拳头放在脸颊上,皱起小眉毛道,“可人家觉得你不像姑姑,姑姑都又老又丑,明明是个好漂漂的大姐姐嘛!” 芙柔看他像个小粉团似的,嘴甜又可爱,笑得更欢。母性泛滥,摸摸他的头。 坐在前面的神武候长子、芙柔公主的丈夫北宫雅闻言,不由笑了。 邻桌的少妇听见姑侄俩的对话,笑道: “二皇子的小嘴可真甜!” 二兔回过头,见她一张清秀的心形脸,发梳高髻,身穿二品诰命服饰,忽然问: “大姐姐,你这么漂漂,要不要和人家成亲傲宇山河之晨雪恋最新章节。人家会对你很好很好哟!你看,跟着我可以有好多好吃的哦!” 说罢,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大把杏仁糖。 少妇愣了愣,忽然噗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带着一颗被萌翻了的心,一把搂过他大笑道: “你这孩子。也太好玩了,我是你堂姑思琴郡主!” 二兔被她搂在怀里,更纠结了: “为什么漂漂大姐姐都是亲戚呢?” 思琴郡主笑得更欢,把他抱在腿上,道: “真是个可怜儿见的小宝贝儿!乖乖,告诉姑姑。想吃什么?姑姑喂你!” 二兔四下看了一圈,指向芙柔桌上的荷叶糕。 芙柔笑笑,拿起一块喂他。 不久。一群未婚少女也凑过来逗他,二兔很快打成一片,上到五六十岁下到十五六岁统统秒杀。 大兔已经从晋国那边吃了一圈回来,直直地站在络腮胡花琪面前,用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他吃蟹粉狮子头。 花琪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实在吃不下了,无语地问: “你也想吃?” 大兔看了他一阵。忽然说: “玩猜拳,赢了就给我一颗狮子头!” 花琪想了想,点头,和他猜拳。 第一局大兔输了。 “三局两胜。”他说。 花琪嘴角抽抽,可又不能太小气。 三局,花琪胜! 他得意洋洋地笑道:“怎么样,就算三局,输的也是你!”炫耀似的开始吃狮子头。 “我只是个小孩,你干吗这么认真?” 噗! 花琪差点吐血! 这是什么熊孩子,不是你要玩的吗?! 大兔忽然对着那碗狮子头抹眼睛,哭了起来。 花琪最怕孩子哭了,生怕被误会是他欺负小孩,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哄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让你吃就是了,你别哭了啊……” 大兔放下手臂,凉凉地回了句:“骗你的。” 花琪七窍生烟! “既然你都让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吃一颗吧。”说罢,从怀里掏出筷子,从碗里夹了一颗塞进嘴里,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花琪脸都绿了! 邻桌的燕冠人噗地笑了。 大兔把丸子咽尽,走到他面前,神叨叨地说: “猜谜,我赢了,把那个荷包给我穿越在电影世界全文阅读。” 燕冠人笑眯眯问:“你先说你赢了多少东西?” 顿了顿,大兔从袍子底下掏出一大把扇坠、香囊、荷包、折扇、玉佩给他看。 燕冠人嘴角抽抽。 “敢猜吗?”大兔问。 “猜!” “国子监的学子们是怎么进去国子监的?” “自然是考进去的。”燕冠人笑答。 大兔摇头。 燕冠人凝眉想了想,狐疑地问: “那是使银子进去的?” “不是,是从大门走进去的。”大兔理所当然地回答。 燕冠人愣了半天,噗地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从大门走进去的!哈哈!小殿下,你真机灵!”忍不住去摸他圆圆的小脑瓜。 燕冠群哑然失笑。 大兔伸出手,燕冠人笑意未褪,解了荷包递给他。 就在这时,又一排宫女上菜,路过大兔身后时,他耸了耸鼻子,说: “人参排骨汤!” “你喜欢喝人参排骨汤?”燕冠群忍俊不禁地问。 大兔已经随着那香味,跟在宫女身后。 哪知那碗汤居然被放在华凤的桌上! 大兔站在桌子前,看看汤,看看她。 华凤最讨厌这俩孩子了,时刻恨不得让他们上西天。可这孩子俨然成为焦点,现在许多人都在看着他们,甚至上面皇上威严的眼神也压迫而来。 她不敢怠慢,努力挤出笑脸问: “小殿下想喝排骨汤吗?” 大兔盯着那碗汤,好一会儿,扭过头去: “算了,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华凤冒了一身冷汗,这个死孩子,别人都听见了! 她慌忙挤出笑脸,一边手忙脚乱地盛汤,一边说: “小殿下,你在说什么呀,风娘娘最喜欢你了!” “真的?”大兔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真的!你看这汤都盛好了,来,风娘娘喂你。”说着,拿起一旁的勺子。 大兔这才扁着嘴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华凤勉强摆出慈母般的笑意,吹了吹,刚要喂他。 突然,只觉得端碗的手大痛,不由得五指一松,一碗汤啪地砸在地上,泼洒一地! 轻微的滋滋声紧接着响起! 地毯竟被那碗汤腐蚀,一片狼藉! 第二十五章 天衣无缝百口莫辩 华凤一愣,紧接着脸刷地惨白! 坐在她邻桌的敏陶见状,先惊怕地啊一声尖叫! 慕吟风直接上前,将已经傻了的大兔抱离。 大兔愣了一会儿,忽然哇地大哭起来。 二兔紧接着一路小跑过来,搂着他跟着哭了起来。 两张粉粉嫩嫩的小脸挂满泪痕,引来无数人的怜悯心疼。几个离得近的贵妇人忍不住又是哄,又是给他们擦眼泪。 过了片刻,大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那碗……是毒汤? 是毒汤兵哥哥你别跑最新章节!喝下去就封喉毙命的毒汤! 难怪凤贵妃那么上赶着给孩子喝汤,这是要毒死大皇子吗? 众目睽睽之下,她疯了?! 白兔浑身发颤,已经大步从御阶上下来,抱起还在哭的大兔心疼地百般哄。二兔更是抓着他的袍角,哭得十分可怜,哭碎了一票人的心。 华家的所有人都蒙了,包括华太后! 华凤面白如纸,呆坐在椅子上,傻望着地上被烧出的痕迹,全身战抖! 一声凉飕飕的嗓音从对面飘来,燕冠群冷笑着说: “贵妃娘娘好狠毒呐,大皇子才四岁,你就这么容不得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致那么小的孩子于死地吗?” 大兔二兔刚刚已经在宾客间玩了一圈,就算是政敌,也被这两个活泼可爱又不骄纵的孩子的萌之焰烧软了心。现在却见凤贵妃居然要把孩子毒死,令人发指,心里愤怒的愤怒,不忍的不忍。 一时间华凤被千夫所指! “不是的……不是的……”华凤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哆嗦,机械性地重复道,“我没有……我没有……”抬头望见白兔阴冷的脸。心脏抽搐,扑通跪下来,惨白地道,“皇上,臣妾绝对没有要毒杀大皇子,臣妾绝对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汤是你盛的,又是你要喂给大皇子的,你还敢狡辩……”冷凝霜坐在凤椅上,脸色同样惨白发青。眼波剧烈地颤抖,仿佛是在抑制强大的愤怒与后怕,“皇上。凤贵妃意图谋害大皇子,您要为臣妾母子做主啊。” 处于神经紧绷的华凤一听到她的声音,脑袋里的那根弦啪地断了,双眼死死地瞪着冷凝霜,指着她厉声道: “是你!是你陷害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是要报复我!” “笑话,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报复你?你只是一个不受宠还不下蛋的宫妃。”冷凝霜轻蔑地冷笑。 众人很赞同:一个圣眷正隆、两个儿子的皇后,一个不受宠、不下蛋的妃子。人家和你又没仇,干吗要在自己的册立大典上陷害你? 两个要点彻底戳穿了华凤的肺。让她一时间把脑袋都气炸了,暴吼道: “你少在那里装大度贤良的皇后娘娘了!你恨我,你心里恨死了我。你恨我在汉国时差一点就灭了你们母子三人,你恨我在无极宫里用计陷害你,逼你不得不使用苦肉计!你这个阴毒的女人,栽赃陷害我承认我玩不过你,你居然恶毒到用自己的儿子做诱饵来陷害我!你这个毒妇!” 后一句话人们没听见。因为大家已经沉浸在强烈的震撼中:原来凤贵妃和皇后宿仇已久,凤贵妃企图在汉国境内击杀皇后和皇子。不成,又在无极宫里搞陷害…… 朝臣们怒了:他们还为了这事在朝堂上好一顿吵架,凤贵妃这是在拿他们当猴耍? 女眷们振奋了:宫里的女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赶快学习!赶快学习! 华豪见女儿自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苦逼着老脸,惊慌失措地大步走到白兔面前,跪下: “皇上,小女绝对是一时气糊涂了信口胡说,小女素来品行纯良,绝不会做出这等阴毒之事……” “哼,华尚书说的轻巧,敢情大皇子不是你的亲外孙!凤贵妃当众毒害大皇子,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还敢帮闺女抵赖!”恪靖侯气抖了胡子,站起来道,“汤是凤贵妃盛的,中途没有转手,她素来又容不下大皇子魔妃一笑很倾城最新章节。若不是她,难道这大殿里还出鬼了不成!” “恪靖侯,我敬你是长者,可你这样往凤贵妃身上泼脏水也太过分了,有哪个人欲毒害他人时会选在大庭广众之下……” “正是如此,”一直暗中焦急的华太后急忙插口,“此事极为蹊跷,凤儿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会当众下毒!” “女人的嫉妒心一上来,什么疯狂的事都有可能干出来。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人多眼杂容易钻空子,凤贵妃哪有机会喂大皇子喝汤……”凉凉的声线传来,人们的目光全落在坐在墙角冷家席上的冷知秋身上。 随即想了想,也有道理,正常的娘亲谁会让儿子去喝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女人给盛的汤。 凤贵妃这是钻空子! 华太后气个倒仰,冷家这群牛鬼蛇神! “皇上,”冷凝霜双手攥紧,沉声道,“不管是不是凤贵妃下的毒,大皇子差点被毒害是事实,况且后宫中又只有凤贵妃一个妃嫔……臣妾无法坐视儿子的性命受威胁,请皇上彻查。” “查!”白兔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厉声道,“来人,去给朕搜凤仪宫!凡可疑之物,一律给朕过目!御医!” 早已守在殿外的周御医立刻小跑进来,先请了安,接着仔细探查地上的残汤和碎碗瓷片,禀报道: “回皇上,汤和汤碗里均有剧毒的‘见血封喉’。”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白兔眼眸黑沉如墨:“再看那汤里!” 周御医会意,上前去查看桌上大碗里的排骨汤,回道: “皇上,那大汤碗里的汤没有毒。” “好恶毒的女人,自己喝不要紧,给谁盛谁毙命!”恪靖侯气愤地冷笑道,把华豪气得直瞪眼。却无法反驳。 华凤冷汗如雨,仿佛已经听到了丧钟的声音,扑上来,一把抱住白兔的袍角,大声哭诉道: “皇上,臣妾绝对没有毒害大皇子,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白兔一脚将她踹一边去――早在你对老子的娘子、儿子动手时,老子就想宰了你了!好好哭吧,一会儿你就没机会哭了! 慕吟月率领几个御林军愤慨地走进来,单膝跪地。呈上来四个扎满了钢针的诅咒娃娃: “皇上,这是在凤贵妃的床底下翻出来的。这四个娃娃上刻着的分别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生辰八字。” 厌胜之术,历朝历代所有宫廷都很忌讳的诅咒之法…… 除了皇上。一窝端地诅咒,凤贵妃这是要作死啊…… 白兔狠狠地瞪着华凤,华凤只是拼命地摇头干哭,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兔命小叶子呈上去给太后看。 太后见自己也被诅咒上了,气得浑身发抖。 “凤贵妃。你诅咒本宫也就算了,两个皇子那么小,你也下得去手!还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可是你的亲姑母!”冷凝霜凛声道。 “我没有!我没有!”华凤急忙掉转了头,对着华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绝没有诅咒您啊,臣妾绝对没有诅咒您,这个娃娃不是臣妾的傀儡铸神!” “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的床底下?”冷凝霜冷笑。 “是你!一定是你陷害我!你陷害我!”华凤指着她,恨得牙痒痒,恶狠狠地叫道。 这时,又有御林军进来,呈上来一只沾满泥土的小药包: “皇上。在凤仪宫的花盆里找到一包药粉。” 周御医上前查看,大惊失色。回身拱手: “皇上,此药正是‘见血封喉’。” 白兔勃然大怒:“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华凤又慌又怕,百口莫辩,早已没了主意,只能摇着头,泪流满面地道: “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华太后虽然心中恼恨华凤,但又觉得事有蹊跷。 这一系列的证据出现得太顺利,就像是有人密谋陷害。 若说最有可能的,便是皇帝夫妻俩做扣…… 她不愿在宫中失去一个膀臂,更何况如果此事做实了,华家也会受到极大的牵连,当下决定把火气压下去,先一致对外: “皇上,哀家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凤仪宫那么大,也许是有人指使奴才栽赃嫁祸凤儿也未可知:第一,凤儿久居深宫,怎么可能会有‘见血封喉’;第二,就算凤儿善妒,也断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杀大皇子,这一点哀家无论如何也不信,再有……” “太后娘娘!”冷凝霜忽然厉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华太后微怔,冷凝霜已经从凤椅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重重跪下来,凝声道: “臣妾知道您素来不喜臣妾,凤贵妃是您的侄女,又是被您看着长大的,您一直希望她能成为皇后,却被臣妾先诞下皇嗣抢了先。为此您不惜秘密下懿旨,让凤贵妃带白绫去汉国命臣妾自尽。多亏爷爷派人去汉国接臣妾,带来了皇上的旨意,臣妾才免于被逼自尽的命运……” “等……等一下,你在胡说什么,哀家什么时候下懿旨让你自尽了?!”华太后惊叫道。 冷凝霜微怔,抬起头问: “当初不是太后娘娘下旨让凤贵妃带了白绫去逼迫臣妾自尽吗?” “哀家从来没有,你别信口雌黄!” 华太后惊疑不定地扫了一眼下边好奇的观众与冰冷的皇上,这是挑拨她和皇上母子关系的新方法?还是想让四国人都知道,她是个残害儿媳妇的恶毒婆婆?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晋国皇室,太后和皇后不和吗? “贵妃终身居于后宫,没有允许,是不可能出宫的。”白兔忽然沉声道。 “云蔷!”冷凝霜低喝了声。 云蔷立刻从角落出来,递上一个明黄色封儿的密函。 华凤脸色惨白发灰:这个女人,当初为了增加可信度,出示给她的密函,却被她抢走,成为今天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华太后快速阅了信,认出自己的印,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瞪着华凤! 慕吟月再次进来,回道:“皇上,宝笙招了!” 第二十六章 叠加罪名一窝全端 宝笙浑身是血地被带进来,跪在白兔面前,虚弱无力地道: “皇上,奴婢招了,是贵妃私自偷用了太后娘娘的凤印,趁皇上去宝积寺祈福期间,带了华家二十个家丁秘密前往汉国,逼皇后娘娘自尽未遂,又派二十个家丁在半途截杀皇后娘娘,差点让皇后娘娘和两位皇子命丧黄泉; 之后贵妃诬陷皇后娘娘不成,被禁足凤仪宫,每日辱骂皇后娘娘和两位小皇子,诅咒他们不得好死为夫是美男。还说太后娘娘嫌她没用,想让华四姑娘入宫取代她,心里对太后娘娘极为怨恨。诅咒娃娃是贵妃扎的,奴婢可以作证。” “你这个贱婢,你居然敢出卖我!”华凤目露凶光,扑上来恨不得将她撕碎,却被两个强壮的太监制服。 “凤贵妃欲给大皇子下毒,这件事你可知情?”白兔冷冷地问。 “奴婢不知情,但这一包药奴婢认得,这还是贵妃吩咐奴婢埋进花盆里的。” “药是哪来的?” “是华二夫人昨日来探望贵妃时给贵妃的。” “你说谎!”雍容华贵的华二夫人见脏水泼到自己头上,慌忙出来跪下对华太后说,“太后娘娘,一切都是这个贱婢信口雌黄,她必是受人指使,臣妇冤枉!” “太后娘娘!”冷凝霜跪在地上冷声道,“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您还想在满朝文武和其他三国面前包庇凤贵妃么?既然当初逼臣妾自尽和截杀臣妾的不是太后娘娘,那么就是凤贵妃对臣妾和两个皇子早有杀念。 臣妾知道您疼爱凤贵妃这个亲侄女,但您别忘了,大皇子也是您的孙子,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您想让全天下都知道,您要包庇一个杀害自己孙子的恶毒女人?臣妾断不会容忍一个谋杀自己儿子的凶徒逍遥法外,若您执意包庇华凤。臣妾长跪不起。” “你……”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华太后满心愤怒,她在其他三国和满朝文武面前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逼她舍弃华凤! 华太后是个多疑的女人,但她断不会为了与她隔心的皇帝皇后,去怀疑自己看着长大的亲侄女。华凤必是有缝的蛋,这是肯定的,可那对夫妻俩钻空子合伙欲灭了华凤,这用心不可谓不毒啊! 华太后脸色铁青。 底下的人全都一脸激奋地围观:杠上了!婆媳俩这是杠上了! 白兔冷冷地问:“太后,您还打算包庇华凤吗?” 华太后的脑子里打了几个转儿。人证物证俱在,又是在其他三国面前,她再多言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她虽然重视华家的荣耀。可前提是首先还要维护晋国的脸面,华凤这个蠢货这次是彻底栽了! 咬了咬牙,她霍地站起身,冷冷地说了句: “随便你们,哀家不管了!”说罢。匆匆离去。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华凤嚎哭着叫喊。 太后脚步顿了顿,却没有理会。 然接下来,白兔并没有把矛头指向华凤,反而看着华豪,冷声道: “华尚书,你指派家丁纵容女儿谋杀皇子和皇后。你可知罪?” 华豪脑子嗡地一声,扑通跪下来道:“皇上,臣冤枉啊!” “冤枉?”白兔冷笑一声。“来人!” 慕吟月立刻押上来一个断了两条腿的黑衣人,扭送到华凤面前工业为王全文阅读。 华凤乍一看见他,震惊又害怕地低呼: “华卫?!你还活着?!”话一出口,自惊失言,忙捂住嘴。 “二老爷。二夫人,三小姐。奴才对不住你们,奴才招了。”曾经的“活口”华卫低声开口。不是他不够硬气,是他再也受不住那些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华尚书,还想抵赖吗?”白兔冷声问。 华豪脸色灰白。 华凤见状,突然扑过来抓着白兔的袍角,哆嗦着说: “皇上,皇上,一切都是臣妾做的,父亲他并不知情!家丁是臣妾带出去的,可截杀皇后却是那几个奴才私自做的,因为当时臣妾正被皇后劫持锁在箱子里,父亲和臣妾都不知情!” “不知情?人是你带出去的,奴才做的事你这个主子会不知情?二十个人全是华家的家丁,被你带出去,你父亲会不知情,你当朕是傻子吗?一个宫妃胆大妄为,私自前往他国,现在又百般抵赖,你好大的胆子!” 白兔毫不留情地将她踢到一边,厉声道: “兵部尚书华豪,意图谋害皇嗣,罪无可赦,来人,推出丹凤门斩首!华二夫人私自携带‘见血封喉’进宫,属谋害皇子帮凶,赐毒酒一杯;凤贵妃几次三番谋害皇后不成,不仅行厌胜之术诅咒太后、皇后和皇子,今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杀大皇子,胆大包天,罪大恶极,削去贵妃位,杖毙!” 华豪一家三口皆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有聪明的看出来了,皇上今天这是故意的,要不然怎么会把华卫一直扣在手里,直等今天在众目之下才揭发出来,还是当着三国的面。 若是平常,大家还能争论争论,可现在,谁敢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当着三国皇子的面提出反对意见,那不是打皇上的脸嘛! 当然真正的心腹就算打皇上的脸,也要为自己的主子说话。 户部侍郎丁大人上前,跪下来大声道: “皇上,只凭一个宫女和一个奴才的话,就认定华尚书和华二夫人有罪,实在太过草率,微臣以为此事还是移交大理寺调查清楚后,再行处理。” “草率?”恪靖侯冷笑一声,“丁大人,老夫看你是还没老人先糊涂了。这个宫女是凤贵妃的贴身宫女,之前凤贵妃一直被禁足,昨日华二夫人刚进宫看望过凤贵妃,今日凤贵妃就在这么多双眼睛下,用羹汤毒杀大皇子。贴身宫女说药包是她埋的。毒是华二夫人送来的,你说不是,那花盆里的毒药还能是土里长出来的? 还有这个奴才,是老夫的孙儿去接皇后娘娘时,在截杀皇后娘娘的刺客中抓住的。凤贵妃也认了这是华家家丁,常去华府的人也有认识这个奴才的。这奴才与皇后又没仇,不是主子指使,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去汉国截杀皇后?!” 丁大人被连珠炮似的话问出一脑袋汗,一边擦,一边梗着脖子问: “既如此。这奴才是恪靖侯府上早就抓获的,为何现在才带上来?” “回丁大人,这奴才被抓获时身受重伤昏迷。之后又百般寻死,因为身体虚弱无法动刑,一直拖到前两日,他才彻底招了。”冷知秋站起身,从容不迫地回答。 “朕看丁大人是年老昏聩。越发不辨是非了,看来有必要回去反省一下自己的头脑,免得误了政务。来人,去了丁大人的乌纱,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白兔轻飘飘地说。 丁大人脸色惨白地被摘了乌纱六夫同堂最新章节。 这让其他人更不敢说话了。华豪倒了,华将军还在边关,若他们再说。只怕华将军还没来得及救他们,他们就先被皇上咔嚓了。 大家只是利益关系,此时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当然也有机灵的,兵部侍郎跪下来,赔着笑脸道: “皇上。华大人的罪先不说,可今日是皇后娘娘大吉的日子。若在今日斩首见血,只怕对皇后娘娘不吉利。不如先将华大人收押,日后再行处理。” 白兔抬起脸,问:“皇后,他说你会不吉利,你说呢?” 冷凝霜义正言辞地回答:“犯了罪就应该受到惩罚,皇上断不可为所谓的对臣妾不吉利,就让犯罪者逍遥法外。” 燕冠群望着她慷慨陈词的样子,转过去,噗地笑了。 燕冠人看了他一眼。 白兔对兵部侍郎眉一挑:“皇后不介意,你介意什么?”紧接着脸一沉,冷声道,“都拖出去!” 御林军将大呼冤枉的华夫人和脸色惨白的华豪拖出去。 华凤凄惨零落得像个失了魂的木偶,被太监架起来,刚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冲回来,像只濒死的狮子般力气极大地拼狠挣扎,狰狞着脸,对冷凝霜大声吼叫道: “贱人!贱人!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和你的那两个小崽子全都不得好死!” 白兔眸光阴狠,一巴掌扇过去,森冷地道: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 华凤挨了一巴掌,怔怔地望着他,忽然向后仰,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癫,极为快意地对着他的脸高声笑道: “你以为她还能活多久?哈哈,我就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死!那件衣服,那件衣服,你知道吗,她里边穿的那件是华皇贵妃的衣服,是我送去给她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像华皇贵妃一样,长满脓疮全身溃烂而死!哈哈!” 白兔心脏一凛,虽没怎么听明白,却感觉到冷凝霜有危险,惊惶地望向她。 “妹妹放心,你送来的那件衣服,本宫已经替你烧过去了,你下到那边就能收到了。”冷凝霜淡淡说。 华凤的脸白得像死人,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恶狠狠的表情仿佛要吃了她一般,厉声道: “贱人,你给我记住了,我死后必会化成厉鬼,日日纠缠你,夜夜扼住你的喉咙,让你不得善终!” 左右大惊,这凤贵妃果然疯了,居然当众诅咒皇后! “好啊。”冷凝霜慵懒地倚在扶手上,唇角勾起,“本宫就等着凤贵妃入了黄泉路,打怪升级从无能女变成多才鬼,不再只会耍嘴皮子。凤贵妃记住了,本宫叫冷凝霜,你可别找错对象。” 说罢,唇角一收,冷冷吩咐:“拖下去,杖毙!” 华凤全身僵硬,似一具直挺挺的尸体。 飞扬跋扈的、强横霸道的、掷地有声的、无所畏惧的轻声细语,却像雷一般在众人耳畔炸响! 在冷凝霜的面容沉凝下来的一刻,人们仿佛在她的身后看到了一对恶魔般的翅膀,邪恶,阴黑,却带着不可思议地吸力…… 第二十七章 各怀心思同赏牡丹 白兔手一挥,太监将声嘶力竭吼叫着的华凤拖下去。 “从明日起,兵部尚书和户部侍郎的位置,就由北宫雅和冷知秋暂代吧。”白兔淡淡说。 “臣领旨。”北宫雅和冷知秋立即出列,跪下。 没人敢再出言反对! 华尚书倒了,凤贵妃完了,丁大人被摘了乌纱,就连华太后都被气走了。现在替补的一个是皇后的娘家人,一个是保持中立却并不亲近华氏的神武候家,皇上这是明摆着想收拾华氏一族啊! 谁再敢出言反对,只怕会被当成同党,一并收拾了! 让这帮大臣平日里来个慷慨陈词没问题,可在三国皇子面前忤逆皇上,明摆着就是找死。生死关头,他们都很惜命。 白兔转身重新坐回龙椅上,接着表情一转,微笑得如沐春风,歉意地举杯对三国皇子说: “几位殿下,本来挺好的一场宴会,却因为这些变故生生地破坏了气氛重生赌石界。晋国有此奸佞之臣,后宫有那般狠毒妇人,朕实在惭愧。不过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几位殿下勿放在心上,别为这等事破坏了心情。” 燕冠人似笑非笑道:“晋帝客气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我们都懂。更何况,本来歌舞都看腻了,突然上演那么一出,倒是提神,让人不觉得无聊。” 白兔脸色一黑。 “说到底,都是本宫的过失。本宫身为皇后,却没有管教好宫妃,闹出这么大的事,本宫管教不力。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本来想跟大家乐呵乐呵,不料却扫了诸位的兴。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各位不必再放在心上。本宫自罚一杯,你们随意。” 冷凝霜含笑举起酒杯,一双眼却凌厉如鹰地在底下扫了一圈。凡是被这眸光擦过的,均感到一阵脊背发凉。定力好的不由一颤,定力差的直接下意识赔起笑脸。 管教不力?刚册封完毕,后宫就被你清理干净,只剩你一人了,你这不是不力,只怕是太有力了吧! 一大片人跟着皇后,把杯里的酒喝进去。 梁子君美酒沾了沾唇。望过来,微笑道: “娘娘的风采,本殿今日大开眼界。难怪晋帝会千里迢迢从汉国将娘娘接回。” 这话不知是褒是贬。 冷凝霜微微一笑:“汉五皇子客气了。” “听闻娘娘自幼生长在我汉国,重新回到晋国怕还不太适应,果然还是汉国的季候和风土人情比晋国更让人喜欢吧?” 此话一出,白兔眼眸阴沉,大臣们也都义愤填膺。梁子君这话的意思是汉国比晋国更好。这不是在瞧不起咱们晋国吗? 冷凝霜笑笑:“本宫没那么浪漫的情怀,住在哪里对本宫而言其实并没什么要紧,本宫只希望和家人在一起,家人在哪,本宫喜欢哪。” 众大臣很满意,这回答既转移了话题。也没伤了汉国的面子晋国的里子。 白兔更是欢喜,娘子这是在当众跟他表白啊,虽然竭力压抑着笑意。可一张脸早已开成了花! 梁子君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含笑道: “本殿倒是觉得娘娘也是个浪漫之人。” “我们燕国的风光与众不同,若是有机会,娘娘可以到燕国去游览。”燕冠群温和笑说,受到白兔一阵眼刀的洗礼。 燕国冷的要死。有什么风光可游览啊?! “我们华国也很欢迎娘娘前来游玩。”花琪懒洋洋地插一脚。 白兔脸黑如炭:死大胡子,你跟着搀和什么?! “有机会一定。”冷凝霜客套地笑道。 就在这时。小叶子满脸喜色地从外边跑进来,跪了跪,笑嘻嘻道: “启禀皇上,御花园的人来报喜,说御花园里的紫鳞蓝凤卧粉池开了一朵。” 白兔一愣,喜笑颜开。 底下的大臣们闻言,早已炸开了锅。 “紫鳞蓝凤卧粉池已经有十多年没开了吧天生奇才!”朝臣们开始议论。 “可不是!十多年没开,居然正赶上皇后娘娘册封开了一朵,实在是巧啊!” “不仅巧,更是妙啊!今日开花,说明这花就是为皇后娘娘开的,这是祥瑞之兆,意味着皇后娘娘大福,今后一定会福泽万民,让晋国越发繁荣昌盛。” 一群马屁精随声附和,赞不绝口。 白兔悄悄地对冷凝霜笑说:“早就想让你看看那紫鳞蓝凤卧粉池,那花却娇气得很,一直不肯开,今儿总算是开了。” “冬天也能开花?” “那花本身就是人培育出来的,花期不定,说是有灵性,高兴了才开花。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快,所以才珍贵。” “听说过晋国的紫鳞蓝凤卧粉池乃天下群芳之冠,本殿早就想见识一下了。”梁子君笑说。 “既然汉五皇子有雅兴,酒席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出去赏赏花吧。”白兔兴致勃勃地招呼。 夜里的御花园,火树银花,上下争辉,各色水晶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一般,琉璃世界,珠宝乾坤。晋国天气温暖,即使入了冬,仍旧琪花瑶草,香飘万里。 御花园南侧,一色牡丹花丛中,单单有一株,一朵硕大的红蓝紫三色牡丹从碧绿的叶片中探出头来,色彩艳丽,形如绣球,姿态优美,神情高傲,艳压群芳,国色天香。 白兔把冷凝霜拉扯到那朵花前,带着小兴奋,献宝似的对她说: “你看,就是这一朵,和你衣服上的花一模一样吧?” 冷凝霜看了看那朵花,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点点头: “果然一样。”弯下腰仔细观察。 “这三色牡丹不愧为牡丹之最!”梁子君由衷地赞叹道。 这朵花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冷凝霜觉得稀奇。 一阵风吹来,她不禁伸出纤细的手指去触碰柔嫩的花瓣。就在指尖触碰到花片上的一刹那,三色牡丹居然对着她的手指点点头,发出一阵轻颤。 这奇异的轻颤触感顺着指尖传递进来。使她玫瑰般的嘴唇情不自禁上扬。她望着那朵调皮的大牡丹,仿佛心情大好,一贯清冷的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少了几分淡漠,多了些清新,恍若春风化雨,满月临江,绝艳出尘,无比醉人。 这笑容不知软化了谁的心…… 原来她也可以这样笑,见惯了她客套的笑、清冷的笑、嘲讽的笑、似笑非笑,却惟独没有见过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原来她发自内心的笑容。竟是如此的魅惑人心…… 白兔本自沉浸在娘子迷人的笑容里,顿了顿却发现周围亮了许多,一回头。瞧见害虫一大片,一个个眼睛全跟探照灯似的,没有自觉地全黏在他家娘子身上。 妒火噌地冒起来,身子微侧,不客气地挡住害虫们的探照灯。狠狠地瞪了最让他不顺眼的燕家兄弟一眼,清清喉咙,朗声道: “今日正是皇后册封的大喜日子,连已有十年之久未开放的晋国国花也来道贺,说明这是天佑我大晋国,大晋国必会在朕与皇后的治理下。欣欣向荣,繁华昌盛。” “皇上圣明,臣等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恪靖侯率先响应,拔高嗓子高声道,旋即跪下来无限诱惑全文阅读。 后头的大臣们如梦初醒,慌忙跪下来跟着重复拍马屁: “皇上圣明,臣等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冷凝霜回身,嫣然一笑。 白兔满意地勾起唇角。 轰! 远处忽然自下而上窜起一抹灿烂流光。在半空中陡然炸开,散开一圈又一圈绚烂夺目的涟漪,点亮了漆黑如墨的夜幕。 紧接着,一朵一朵巨大的烟花高高升起,五彩绚烂,似流星火雨。 天空被照亮一片仿若白昼,每个人的脸上都被这灿烂的光亮映出一片喜气。 白兔带领群臣观赏焰火,却在众人都没注意时悄悄退出人群,和冷凝霜单独站在后边,肆意搂住她的腰,仰着脸傻笑道: “娘子,美吗?” “还好。” 白兔闻言,不满地低下头对她说: “你应该回答‘美’,那样我才能说‘你更美’。” “少玩这种无聊肉麻的游戏。” “娘子你好冷淡。”白兔鼓鼓嘴,瞅瞅四下没人注意,忽然低头在她的脸上偷亲一下,笑嘻嘻道,“娘子,你今天真的很美。” 冷凝霜微怔,随即低下头去,轻笑出声。 远处的大树下,燕冠群和燕冠人均眼眸一沉。 良久,燕冠人郁闷地长叹口气: “感情这么好的皇帝皇后,看着真让人火大!” 燕冠群的眼就像两口深黑的井:“咱们今天是被人当猴耍。” “可不是,既帮皇后理了后宫,又帮皇帝清了奸臣,咱们却只是免费看了场戏,不划算呐不划算!”燕冠人摇着脑袋。 牡丹花边,梁子楠看着白兔,悄声对兄长说: “五哥,晋帝古怪的很,刚刚在咱们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这会儿却还那么高兴。” “你懂什么,那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咱们只不过是他的工具。” “怎么说?” “晋国华家权倾朝野已久,若他想处死华豪、废了凤贵妃,从太后到朝臣必有一大半反对。可若是当着三国的面,大臣和太后都明白,若一半朝臣反对新皇,这个国家也就没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只会引来三国的觊觎。晋帝就是拿捏准了大臣的心思,才演了这么一出。” “好阴险!” 梁子君望向那抹红得刺目的凤袍,一声冷笑: “阴险的可不止是他。” “这么说新晋帝不容小觑?” 梁子君看了他一眼,笑得不屑: “一国之君是不能有弱点的,可他的弱点却不止一个,就算再出众,也枉然。” 第二十八章 红烛冬暖情迷鸳帐 薄纱掩映的白玉池,氤氲着腾腾雾气的池水里洒满鲜红的花瓣。 一只楠木小托盘浮在水上,托盘里放了一只水晶瓶,里面是玫瑰色的葡萄酒。冷凝霜闭目泡在热水池子里,雪白的手上托了一只夜光杯,轻轻地摇晃。 冷飒挽着袖子帮她按摩僵硬的肩膀,碧翘拿着丝瓜络替她擦洗身子。 云蔷站在灯影里低声回禀:“娘娘,慕大人来传话,说赵连英已经被送去西北大营了。甘泉殿的总管太监王德州也已经按娘娘的意思扣了一年的俸禄,王德州对娘娘感激不尽。还有刚刚太后来过,是来质问皇上斩了华大人的事。”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人都死了,质问也没用了。倒是多谢她没沉住气留到最后,不然又是一场麻烦。太后还在吗?” “已经走了,皇上让人送她回去好生歇着。” 冷凝霜啜了口酒,顿了顿,问:“大兔二兔睡下了?” “还没有,皇上在两位皇子屋里呢。” 话音刚落,珠帘摇曳,发出脆响,白兔穿着家常衣服从外边进来,宫女们急忙跪下行礼。 冷凝霜挥手让碧翘等人下去,懒懒地泡在热水里。 白兔同样懒懒的,随意斜倚在墙角的美人榻上,望着她湿润妩媚的背影,笑道: “你真惬意啊,以前明明不喝酒的。” 柔和带冲的酒香充斥在口腔,冷凝霜舒服地眯了眯眼,淡淡说: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儿子睡了?” “睡了。” 冷凝霜沉默了一下,说: “华凤已经死了,还是按贵妃之礼厚葬吧,也算是安抚华家和太后。” 白兔一声冷笑:“倒是便宜她!” “扇了巴掌不给甜枣,他们会狗急跳墙的。” 白兔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 “是啊,明日早朝我会给华老三加个少师头衔曲贼最新章节。” “三老爷华强供职在五军都督府吧?” “没错。不过华强那个人聪明有余胆识不足,能在五军都督府和慕家各占一半,有一大半是靠他大哥的威望。” “华豪被杀,只怕华雄要回来了。” 晋国将近一半的兵马掌握在华家手里,且全部是精兵,这也是皇室一直忌惮华家的原因。华家是否有反意无人知晓,但华家一日不灭,皇上就只能当个傀儡。 沉默—— 一瞬间,冷凝霜只觉得一阵极度压抑的阴霾感从背后扩散。并迅速蔓延至整个室内,滚滚汹涌着憎恨、愤怒,以及仿佛抑制不住的神经质的颤抖…… 她微怔。敏感地回过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白兔对她笑笑,仰起脸叹了口气: “总之,华家是不能再留了!” 冷凝霜一阵静默。 “你先出去,我穿衣服。”她说。 白兔愣了愣。哧地笑了,懒洋洋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我什么没看过!” 掀开纱帘走出去,侧过身子,背靠在黄花梨大插屏上。隔着一道帘子听见里边哗啦的出浴声。她擦干了身子,拧干了头发,开始穿衣服。 白兔垂着眼眸听了一会儿。突然声线沉郁地问: “娘子,若是杀孽太重,会不会对大兔二兔不好?” “嗯?”正在系腰带的手顿了顿,冷凝霜眉一皱。 “我刚刚哄二兔睡觉的时候,他悄悄地问我。华凤是不是死了。他们才四岁,果然那样做有些残酷了。”他的语气里多了些自责。 冷凝霜默了默。问:“你四岁时在做什么?” “四岁?”白兔微怔。 “我四岁时,别的都记不太清了,唯一记得的是,有天回到家,却看见母亲吊死在屋子里。风一吹,她瘦得像皮包骨的尸体在半空中微微摇晃。长大后我发现,似乎因为经历过最残酷的事,所以我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但我一点不觉得这样不好,因为只有我欺负别人,却没人敢欺负我。 我的孩子,我不希望他们像我,却也不希望他们不经历残酷地长大。他们的地位,可以狠,却不能天真。” “这我自然明白,但、娘子,华凤她今天诅咒你……我、我当时真应该让人堵住她的嘴……”他咬着牙说。 “那只是失败者无法再反击,为自己找场子罢了。啰哩啰嗦,愚蠢至极,所以说我最讨厌失败者。弱肉强食的人生中,无论使出什么手段,只要能绝杀掉所有挡路者,就是成功;若失败了,也应该优雅地死去。求饶不成,废话一堆,太难看了。” “你都不会害怕吗?”他怀疑地问。 “你见过狼在杀死入侵自己地盘的狼后会害怕吗?” 冷凝霜一边冷酷地反问,一边掀开纱帘走出来。 白兔无语,他是该说她心太大,还是该说无惧无畏的人好可怕? 然而目光在她身上定格,他却愣住了—— 血红色的十二层单衣,外披正紫色的凤穿牡丹纱袍民国之风流人物最新章节。一头长发略卷曲地披散下来,微微湿润的感觉,带来一抹妩媚的风情。裙幅前端微微提起,她是赤着脚的,一双嫩白如玉的小脚丫若隐若现于鲜红的裙摆中,是一种淫靡的诱惑。 微润的香气随着她擦起的风传入鼻腔,沁人心脾。 他情不自禁地跟随她的脚步来到内室。 冷凝霜一个旋身,坐在悬挂着紫色纱幔的嫣红大床上。随着她的动作,表层的纱衣下滑,露出一只雪白圆润的肩膀。高耸的胸脯在薄纱掩映的红衣下若隐若现,妖娆妩媚,风流孟浪。 白兔呆愣地望着她,觉得温度比刚刚炎热了许多,有点冒汗的感觉,离得老远,仿佛不敢接近她一样。心脏砰砰乱跳,干笑着问: “你打算穿着这件衣服睡觉?” “我喜欢这件衣服,所以想在今晚穿一穿。”她鲜艳的唇瓣勾起,眼波流转,如两块迷人的水晶,剔透幻彩。她翘起修长的双腿,姿态慵懒地朝他勾勾手指。 他下意识有些呼吸困难,喉头不自然地滑动了下,嗓子发干。 他像被摄了魂似的,机械性地走到她面前。双眼更是仿佛胶着在她妖媚倾城的微笑上,再也拔不出来。 直到一只顽皮的小脚灵活地顺着他袍摆下的腿逐渐上移,他才倒吸了一口气。猛地回过神来。 她的双手撑在床上,唇角的笑容仿佛能将对方的灵魂吸进去,懒洋洋微仰的胴体散发着撩拨人心跳的芬芳。 那只小脚细腻如丝,美若白莲,小巧可爱的五个脚趾头上染了通红的凤仙花汁。鲜艳得刺目,让人不由得呼吸紧绷。 调皮的脚丫在他的身上放肆地“作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燃烧起来,不可抑制的狂乱心跳让他连指尖都是麻痹的。 “你这里挺精神的嘛。”她笑吟吟说。 白兔面红耳赤,咬着牙抓住她作乱的小脚,瞪着她道: “你是小狐狸吗?” “回皇上。臣妾是祸水。”她慵懒地轻声笑答,灵巧地脚趾摩擦着他的手,另一只小脚再次抬起。落在他神采奕奕、迫切想出来打招呼的部位。 他噗地笑了,再次捏住她另一只作恶的脚,轻斥道: “真是个妖精!” 却将她嫩滑如玉的莲足贴近脸颊,闭目感觉着那柔软丝滑的触感。 她的踝骨圆润凸出,极为迷人。让他情不自禁地侧过头去,桃瓣似的嘴唇湿柔地细吻。径直向上,下意识单膝跪地,湿漉漉地亲吻她修长嫩白的美腿。 手情不自禁地向上抚去,享受着丝滑微润的触感。摸了一会儿,突然皱了皱眉,睁开眼睛仔细看,她的裙摆已经掀开了一半,他却没摸到亵裤。 “你里面没穿?!”他惊诧地问。 一抬头,却见她白皙的指尖半含在柔软红艳的樱唇中,眨眨眼,无辜地回答: “因为湿湿的会热嘛。”刚洗过澡啊。 轰! 满腔热血直冲脑门重生之玉蚀! 白兔鼻腔发痒,里边的毛细血管差点全部爆裂! 猛地向前一扑,将她扑倒在床上。 他已经一年多没开荤了,虽然上一次被她用好害羞的方式解了馋……他又不是柳下惠,被她这样引诱,再不开动,他就快欲火焚身而死了! 脖子被他咬出一串红红蓝蓝的齿印,她陷在松软的大床里,咯咯笑道: “十二件单衣,是你做的,你要一件件好好地脱下来才行,千万别弄坏了。” 嘭! 白兔瞬间脸黑如锅底! 十二件?! 他当初做那么多衣服干吗?! 磨着牙,恼火地咬了她两口! 她是故意的,这个一肚子促狭的小妖精,真是坏透了! 耐着性子一件一件地解,有好几次都想干脆直接撕碎算了,她却不依。 直到还剩下一件大红色衬裙,白如玉的肌肤由帐外的烛光衬着,泛起盈盈光泽,被一条红色的肚兜半遮半掩。 两条藕臂平伸于头顶,任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呈放射状地在身子下衬托,妖媚似罂粟。 他注视了她片刻,忽然停了去解她裙带的手,竟一把将她翻过来,掀起长长的裙摆,猛然沉身! 他突然这么一撞,让她措手不及之下,有些痛,微痛过后却是一片蚀骨销魂的欢愉感席卷全身! 她忍不住一声轻吟! 他俯下脸,直接用牙齿解开肚兜的绳带,在她的后腰上狠狠地咬下一道齿痕! 她痛呼出声,皱眉嚷道:“干吗咬我?!” 他含笑抱起她的上半身,下面依旧死死地压住她。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修长的指尖挤进她的双唇,另一只大手在她浑圆的胸脯上用力揉捏着,轻咬她的耳垂,低笑: “你其实喜欢这种调调吧?” “让我在上边,我就喜欢。” “才不要!这六年全是你在上面,不公平!” “我以为你喜欢。”她一点不愧疚地说。 “骗子!”他咬住她的耳朵,手指灵活地在她的丁香舌上纠缠,撩拨她口腔里的敏感。 她忍不住吐出舌尖舔舐着他的手指。 湿濡的触感从指尖传进心脏里,麻痹感穷生,让他禁不住加快动作,又深又狠! 她鬓发散乱,面色嫣红,香汗淋漓,忽然侧过头,双眸迷离,低哑的嗓音性感妖媚: “呐,皇上,让臣妾把你绑起来吧?” 他看了她半天,轻吐出两个字:“变态。” 捏起她的下巴,将她吻得无法喘息,抽出绳子把她绑了起来…… 紫纱帐暖…… 第二十九章 刁钻婆母捣蛋儿子 翌日五更,白兔被小叶子叫醒,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冷凝霜。她今天破天荒比他起得晚,果然是昨天折腾得太狠了。脸泛红,为她拉好被子,嘱咐人不许吵皇后休息。 简单梳洗,用过早膳,出了门,却拐去东寝殿。 小哥俩还在睡,大兔规规矩矩的,二兔却像个八爪鱼,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骑在大兔身上,把大兔压得直皱眉。 这小子自己床不睡,又来折腾他哥哥! 白兔拿起他的腿重新塞回被子,盖好,坐在床边,含笑摩挲着两个儿子,直到时辰到了,才掖掖被角,去上朝。 太阳升起时,冷凝霜才醒来,全身像被碾过一般疼得厉害,果然昨晚玩得太狠了。一年多没开荤,回想起来也够恐怖的。问红纤什么时辰了,回说辰时了,她眉一皱: “怎么不叫我?” “皇上吩咐不许吵着娘娘睡觉。” “沐浴更衣,准备去寿安宫。”冷凝霜凝声吩咐。 “是。”红纤急忙应了,去吩咐准备。 冷凝霜草草洗了个澡,梳妆完毕,出来时外边已经摆好饭,她只喝了两口莲子红枣羹晋仙路最新章节。 “娘娘吃这么少?”冷飒忙说。 “回来再吃,反正一会儿就回来了。”冷凝霜笑笑。 果然,前往寿安宫请安,还没走进正殿大门,就被桂嬷嬷拦下来,说太后娘娘近几日不见人,让她不必再来请安,可隔着门还能听见院子里华百灵吩咐宫女的说话声。 冷凝霜心中冷笑:“华四姑娘在?” 桂嬷嬷木着一张老脸回答:“在。” “有华四姑娘陪着太后,本宫自然放心。不过马上要过年了,宫里头乱得很,嬷嬷身为太后的管事。可要管理好太后的外客女眷,别让人混跑给本宫惹麻烦。向太后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来过了,明日会再来请安。” 说罢,含笑看了一眼桂嬷嬷不忿却不敢出言的脸,转身,回去了。 “娘娘,那个桂嬷嬷也忒无礼了,仗着是太后的老嬷嬷,居然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冷飒气愤难平。 冷凝霜微微一笑:“这就是资历。等你到了她那个年纪地位,你跟她一样。” “奴婢才不会!”冷飒气哼哼反驳。 冷凝霜只是笑。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一名优雅美妇身穿玫瑰色银线绣梅花宫装,扶着宫女的手,正慢慢地往寿安宫来。明明已人到中年,却依旧身形袅娜,姿态曼妙。蛾眉美目。嘴唇嫣红小巧。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却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风韵幽情。 冷凝霜一看就知道她是白兔的亲娘,真真的亲娘,那模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这位亲娘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孤高、自傲、清冷,很有着深宫美人伤秋悲月、自哀自怜的文艺范儿。她和华太后还不一样。华太后虽然也久居深宫,寂寞斗狠,但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可姝太后。虽然步态优雅,举止高贵,却给人小家碧玉的感觉。 冷凝霜几步上前,屈了屈膝,含笑:“臣妾给孝德太后请安。” 姝太后眼皮都没抬。只是用眼尾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你就是皇上新封的皇后?” 声音动听,如果不看人只听声音。还以为她是个妙龄少女。 “回太后,臣妾正是。“ 姝太后冷笑一声:“听说你是在乡下长大,难怪这么没规矩,初次见到哀家,竟不知跪下来行礼!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立你为后!” 后面的云蔷和冷飒闻言,皆心怀愤怒。 娘娘之前几次去泰安宫请安,从姝太后病着到痊愈,可每次都被姝太后拒之门外。今日却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在这里跪地请安! 婆婆受儿媳跪拜本无可厚非,但这是在宫道上,还是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太后颐指气使地命令皇后下跪,这简直就是羞辱! 冷凝霜眼眸一闪,顿了顿,忽然提着裙摆跪下来,纳头便拜,口内含笑朗声道: “臣媳给母后请安,恭祝母后吉祥安康!” 姝太后没想到她真的会在这种场合跪下,反倒愣了一下人王。 冷凝霜已经对身后的宫女太监说:“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的婆母跪下,说几句吉祥话,让本宫的婆母高兴高兴。” 冷飒赶忙带领众人跪下来磕头,高声道: “奴才给孝德太后请安,恭祝太后娘娘福泰康宁。” 呼呼啦啦一大片恭祝“福泰康宁”的声音! 姝太后的小脸瞬间绿成黄瓜! 狠狠地瞪了冷凝霜一眼,啐了一口,恶声道: “妖妖趫趫,一脸轻狂样儿,一看就是个搅家星!祸害!” 扶着宫女,绕开她,快步走了。 冷飒急忙扶起还在跪着的冷凝霜,恼火地道: “娘娘,孝徳太后是您的亲婆婆,怎么能这样给您没脸呢,也太……太……奴婢看了都快气死了!” 冷凝霜深吸了口气,冷冷道: “这事若让皇上知道,你们明白后果。” 众宫人连忙跪下:“奴才不敢!” “在宫里久的,跟本宫说说孝徳太后。” 小钱子立刻上前回道:“奴才听师父说,孝徳太后是孝纯太后的表妹,父母早丧,自幼寄住在华府。曾是晋国第一美人,后被来出访的华国皇帝看中,差点送去华国和亲,那时却又传出她和五王爷,也就是先皇有私情,名节受损。 和亲临时换了人选,孝徳太后也被先皇纳进王府为侧妃。开始先皇对孝徳太后百般宠爱,后来不知为何又不宠了。接着孝纯太后进府为正室。先皇登基,封孝纯太后为皇后,却只给孝徳太后一个婕妤位。” 冷凝霜眼眸沉了沉。 回到无极宫,宫里五个还没出嫁的小公主和她们的母妃全都等在正殿。请安的请安,问好的问好。 昨天的那一场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华太后背后有华家,皇后的背后却是皇上,该倾向哪一边,人人心里有杆秤。 太妃们倾尽所能送了不少礼,又让女儿努力去讨好冷凝霜。一直赖到中午,在无极宫吃了顿饭,暗地里求她能替适婚的公主选个好人家,因为晋国公主的命运多半是和亲。 冷凝霜只是笑。含糊敷衍。 回来吃饭的大兔二兔见最小的太妃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最小的公主姑姑只比他们大三岁,大呼不公平。 三国使团又在长安逗留了五天。才陆续启程回国。 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宫里忙成一片,蓬莱殿的小内阁更是不可开交。 白兔正在火大地清算六部拖了快一年才交上来的账簿,越算越火大,根本就是一堆算不明白的烂账! 强大的低气压把外屋的一批官员惊得大气不敢喘。 正在这时。两对小短腿从高高的门槛外迈进来,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了看。二兔忽然指了指墙角的鸡翅木黑漆柜子,大兔点点头,走过去打开柜门,二兔对瞠目结舌的众人说: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和哥哥钻进柜子,关上门。 众人满头黑线我当掌门那几年。 白兔眉角抽抽。几步上前打开柜子,把两人拎出来,问: “你们这是在躲猫猫。还是在逃难呐?” “我没工夫解释,娘要来了,你千万别说见过我!”二兔一边往柜子里冲,一边说。 白兔一脚踩住他拖地的袍角,一手揪住大兔的后领:“不说别想躲。” “这真不怪我!”大兔强调。“我下学回来遇见一个女人,她长得相当惊人。我看见她就想起后院池子里养的鲶鱼,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然后……她是九姑姑……” 全场沉默三秒钟,均不同程度地偷笑! 白兔想了想,偏过头噗地笑了: “九公主?鲶鱼?是有点像!”顿了顿,问:“然后呢?” “大兔太不懂女人的心,居然说人家长得像鲶鱼,于是我就说,即使九姑姑是鲶鱼,那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鲶鱼。”二兔昂起胸脯,骄傲地说。 爆笑声起! “然后呢?”白兔忍俊不禁问。 “九姑姑就被他气走了。”大兔一指二兔。 “明明是你气走的。” “心眼真小!”白兔撇嘴评论,问,“你娘因为这骂你们了?” “没有,当时人多,她没好意思。”大兔回答,“接着我把北宫璇弄哭了,娘就让我等着。” 兰墨凉看北宫雅,北宫璇是他侄女。 “你怎么把人家弄哭了?”白兔问。 “她总缠着我娶她当王妃,也不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整整比我大两岁!我就说,‘滚开,丑女’,她就哭了。”大兔一脸无辜。 “就为这个?”白兔笑问。 “其实是……”二兔扬起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小眉毛,“后来南书房太监来告密,说我们剪了苏太傅的胡子……” 苏纹爆笑! 白兔满头黑线:“你们干吗剪苏太傅的胡子?” “他的胡子带卷,打瞌睡时一翘一翘的,看着别扭。再说我也是为他好,留那么长的胡子吃饭很不方便的。”二兔振振有词。 “我爷爷怎么说?”苏纹笑问。 “他让我赔他留了二十年的胡子,我说等我长胡子了,我会赔给他的。”二兔回答。 苏纹大笑道:“他骗你,他的胡子我七年前才剪过!” 二兔恍然大悟,手一拍:“我就说嘛,留二十年应该变成鸡毛掸才对。” 众人哄笑! 白兔无语抚额。 就在这时,小叶子在外边极暗示地高喊:“皇后娘娘!” 小哥俩会意,一个箭步,噌地钻进柜子,轻声道:“千万别说见过我!” 匆忙关上柜门。 第三十章 恶魔皇后陈年蛀虫 冷凝霜身穿紫色五彩刺绣镶边九凤袍,刚迈进门槛,兰墨凉等人便起身施礼: “参见皇后娘娘。” 冷凝霜淡淡颔首,站在地中央,左右环顾了一圈。 白兔见状,连忙上前笑道:“娘子……” 冷凝霜的目光落在墙角,绕开他,走到黑漆木柜前,弯下腰,拾起被柜门夹住的一片粉红色袍角: “我说二兔,下次再藏,记着别臭美穿这么长的衣服。” 用力一扯,里边登时哎呦一声。 白兔抚额! “我数三个数,给我出来,否则未来半年你们两个就给我三餐吃素,三二一……” 嘭! 小哥俩一起撞开柜门,嚷道:“不带这样的!” 白兔满头黑线,这意志也太不坚定,这么贪吃,以后还不得被人一块红烧排骨给骗走了?! “跟我出来!”冷凝霜严厉低喝,往外走。 小哥俩耷拉着脑袋跟上她,白兔见状急忙跟着劝: “娘子,不过就是说了实话,又替苏太傅整理了个人卫生,也没那么严重……”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白兔便不再作声。 苏纹扒着门框,远远地旁观皇后在院子里教训皇子,小声说: “我总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有点可怕,每次被她看上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同感。”兰墨凉点头。 大兔二兔耷拉着脑袋,被勒令先带着礼品去苏太傅家道歉,再写份不少于三百字的检查,以后不许手贱,不许再说九公主像鲶鱼,更不许说任何女子是丑女中华第四帝国全文阅读。被禁止玩耍半个月,每人把《论语》抄一遍。半个月后上交。 这还是白兔帮着讨价还价来的。 小哥俩垂头丧气回去换衣服,准备去苏太傅家请罪。 白兔把冷凝霜拉进屋,递她一杯茶,笑道: “别生气,他们还小呢。” 冷凝霜轻叹,九公主虽是华氏一党,不必交好,但得罪对方也不是她想要的: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也没上房没揭瓦。” 冷凝霜看着他,白兔忙笑道: “别气别气。小孩子慢慢教。都这个时辰了,他们估计要在苏太傅家吃饭了。你坐坐,今晚我们在蓬莱殿吃。” 冷凝霜点点头。就在这时,苏纹隔着珠帘道: “皇上,永康一年到永康十一年的户部账簿已经核算完毕。” “进来。如何?” 苏纹捧了一大摞账簿进来,皱眉回答: “没发现任何问题,平得像镜子。” “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白兔凝眉。 冷凝霜起身。拿起陈年泛黄略有破损的账本,皱眉问: “这么旧的账本,要干吗?” “捉虫。”白兔微微一笑。 冷凝霜稍稍一想就明白,重新核查陈年旧账,不但能理清六部和地方的派系关系,或许还能从中发现贪腐罪证。 “发现什么了吗?”冷凝霜蹲身坐在椅子上。翻开账册,问。 “不是一团乱理不出头绪,就是平得像明镜一样。” “即使再精明的人。也做不出平如镜的账,只要是假的,就有破绽。” “就是说啊。”白兔托腮叹了口气,手指在桌上画圈圈,“我又要批折子又要查账……” 冷凝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账本,扬眉: “我帮你?” 哪知白兔居然点头如啄米。直接把摞满账册的桌子让给她,自己跳到罗汉榻上盘腿批折子去了。 冷凝霜在桌前坐下,冷飒机灵地上前研墨。 苏纹悄悄退出内室,对同样核算账目的冷知秋等人小声说: “皇后要亲自核查账目。” 众人均一愣。 冷凝霜在桌前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一旦工作,她便会全神贯注。 白兔想跟她吃晚饭她都不应,只好出去和北宫雅等人吃。几个人忙了一天想在用餐时好好歇歇,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中途几次来叫她,她还是不应。白兔只好让人送了一盘水晶虾饺,她一边核帐一边吃。 直到二更,白兔还在外屋和冷知秋他们探讨折子,偶尔只闻珠算声的内室忽然传来冷凝霜沙哑的声音: “兔子,查出来了农家小地主最新章节。” 众人正发愣谁是“兔子”,白兔已屁颠地跑进去。 余人反应过来,听说查出来了,也都眉一皱,跟上。 冷凝霜一边计算一边对白兔说:“从永康五年起,户部有五万两下落不明。永康七年,六万两;永康九年,七万两。到永康十一年,推算是八万两。” 白兔眉头紧锁。 苏纹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几万两,不是几百万两。”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先不说三十几年滚雪球,开始没被发现,之后就会改为一年一贪,每年也不会只增加一万两。” 苏纹恍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而且有意思的是,这些钱都是在和兵部的来往中丢失的。”冷凝霜对白兔说。 白兔觉得太阳穴疼,因为他想到了空虚的国库。 晋国某些官员恐怕比皇上还有钱。 冷凝霜用茶润喉,匆匆说: “今晚北宫雅回去,剩下的留下给我打下手,五天之内,把户部的账全清了。” “那么多怎么可能?!”苏纹指着墙角堆成山的账簿。 “别跟我说不可能,给我去做。”冷凝霜冷冷回答。 苏纹在强权的压迫下,不敢再说。 “为什么只有他回家?”兰墨凉不满地指着北宫雅。 “他有娘子你有吗?” “我留下也无妨。”北宫雅笑说。 “皇后的意思是,有夫人的男人不能夜不归宿。”白兔道。 于是北宫雅回家了,留下六七个悲催的“劳工”各就各位。 冷凝霜让宫女给红纤传信送衣服来,白兔见她几个时辰下来熬得脸发青,有些心疼: “等我批了折子我帮你。” “我把重点留出来,你若早批完就看。若批到太晚就睡吧,明日五更还要上朝。” “娘子,你也别太赶,累坏自己。” 冷凝霜微微一笑:“还是尽量赶在除夕之前完成好。” 白兔明白,除夕后华雄恐怕就要班师回朝了,到时会各种行动不便。 冷凝霜换了轻便窄袖常服,卸了钗环只用一根簪子挽起发,一熬就是一夜。 白兔四更才睡,五更时被唤起,打着哈欠出来看见她还在核算: “娘子。你一夜没睡?” 拿起她摞在一旁的问题账本翻开,朱红标记一目了然。自永康十五年开始,贪污的各种款项越来越多。到永康十八年,整整五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 他火冒三丈,账本摔在桌上溅起一堆灰尘,让倚着墙打瞌睡的冷飒和坐在外屋打瞌睡的兰墨凉集体蹦起来,换茶的换茶武道仙魂全文阅读。工作的工作。 冷凝霜被甩了一头灰,白兔气愤难平。 临上朝前,白兔让她睡一会儿,她也只是含糊答应,辰时换了衣服分别去寿安宫和泰安宫请安。就算两个太后全不待见,她也不能落人口实。 结果。连吃两个闭门羹……婆媳问题果然是千古难题…… 夜以继日地核帐,每天都在数字里打转,除了出身商族的冷知秋好些。剩下的几乎全被褪一层皮! 对能上朝的来说,他们才发现原来早朝时间是那么美妙;没有官职的,日夜沉浸在账册里,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地狱”。 冷凝霜能连续熬四天,睡两个时辰。再熬四天。加上苏纹曾因一个时辰出五次错,被冷凝霜用冰冷的语言暴力打击得体无完肤。自那日起,每天挨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冷知秋也因为脑袋发僵出错,被冷凝霜一句话戳穿了二十几年才长成的自尊心,足足阴沉了一宿。 于是背地里,他们开始叫她“恶魔皇后”。 除夕的前一天,也就是要封笔准备休年假的那一天,白兔接到了华雄从惠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折子上说元宵节时他会班师回朝,抵达长安城。 明明是请旨,却没有丝毫请旨的意思,仿佛只是通知他一声。事实上的确是通知他一声,因为人家已经开始整顿队伍往长安来了。 望着朝内华氏一党暗自振奋的脸,白兔怒火中烧。 回到蓬莱殿,却见苏纹正蹲在门廊上,抱着朱红柱子嘤嘤啜泣。一旁号称“长安第一布衣才子”的文书生正在安慰他。 “又怎么了?”兰墨凉眉角狠抽地问。 “人家、人家已经够拼命的了……让我用一个时辰核查完,我也核查完了,不过是出了两个小错,皇后居然说我、说我是连五和十都分不清的废柴……”苏纹一抽一抽地回答。 “废柴是什么?”慕吟风好奇问。 “字面就是没用的柴禾。”兰墨凉答。 苏纹听见最让他伤心的字眼,哭得更厉害! “也不怪她这么说,因为她从没出过错。”冷知秋说着就打了个冷战,超高工作效率加惊人准确率,他能说他已经被她惊得毛骨悚然了吗? 凤袍染着阴煞之气从殿内飘出来,美丽的容貌因为紧绷的严苛,让她看上去像个恶鬼。 “哭够了吗?五加十等于二十的废柴,有哭的工夫过来给我把永康三十一年八月的兵部账簿重点核查一遍,一个时辰内。” 这是最让苏纹颤抖崩溃的声线,他忽然哇一声大哭起来,飞也似的奔向前方去撞树! 白兔嘴角狠抽,跟冷凝霜进入内室。 “华雄要回来了。”沉默了片刻,他低声说。 冷凝霜抿了抿唇,沉声道: “已经查到的账目,户部的钱款全是在和兵部的来往中消失的,而兵部这么些年下来的亏空加吃空饷,足足损了三千万两白银,有一部分流往惠城。” ……惠城是华雄的地盘! 白兔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第三十一章 恐惧与憎恨的重逢 除夕,宫里举办一场午宴,白兔在前边接受百官朝贺,冷凝霜在后宫宴请各诰命千金。华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席,姝太后同样没有到场。 皇后和太后不和的传闻算是坐实了。 冷凝霜本想在宴会上留心一下华雄的夫人,然而华夫人却告病没有出席。 因为账册积压,这个年小内阁的人谁也没过消停。 冷凝霜越核算越震惊,因为她发现,或多或少,六部之中都有华氏一派的人占据要职。 也就是说,华家基本上等于控制了六部,并将触手蔓延至地方。这在先皇才登基时就已经存在了,经过逐年累月的积累,情况变得越发严重。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冷知秋任职户部侍郎,北宫雅任职兵部尚书,两人依旧被排挤得一塌糊涂,重要的事基本插不上手,就是个每天去点卯喝茶的。好在两人性子够韧,总算是在那个位置上占住了,没被挤下来。 不过,华雄未必有反意,因为他在先皇年迈的那几年,有许多机会可以造反,可是他没有。事实上,华氏一族虽然一直功高震主、飞扬跋扈、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但历史上却没有一个人发动过军事政变,他们仿佛只是在享受凌驾于皇族之上、架空皇帝政权的乐趣。 从客观上来看,华雄也不会轻易造反,因为一旦皇帝和华家一派发生激烈冲突,其他三国必会出兵收渔翁之利,这是任何一方都不想看到的。 前提是,别惹毛了华家,否则鱼死网破也是可能的。 冷凝霜趁着大年下各处都松散的时机,往各处尚住着人的宫殿里安插了几个人。 初五开玺,刚上朝。白兔就翻起陈年旧账,处置了其他四部的一些官员,闹得刚过完年就有点风声鹤唳的感觉。然而最重要的户部和兵部却仍旧动不得,因为根扎得太深。 元宵节前夕,华雄高调归来。这一次是剿灭了西北的马匪,凯旋而归,受到长安城百姓的热烈迎接。百姓们向来奉保家卫国的人为英雄,华雄百战百胜,就算他有十二个妾室,就算他当街强抢过民女。就算他挥金如土,生活极其糜烂奢侈,他也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白兔并没有出城去迎。而是派兰丞相代为前往,这让冷凝霜很意外。 皇帝亲自迎接可以给华家最好的安抚,这能减少处死华豪所带来的不良影响,相信白兔很明白。他并不是不能隐忍的人,可他却没这么做。这让她心里很不解。 冷凝霜再次前往寿安宫请安。 这次不是她厚着脸去的,早上的闭门羹已经吃过了,哪知巳时刚过,华太后改变了主意,派宫女过来请她到寿安宫去。 冷凝霜应了,简单整理了下仪容。云蔷进来低声道: “娘娘,寿安宫的春雨过来说,华将军此刻正在寿安宫。” 冷凝霜眉一皱:“华雄?” “是。” “他什么时候进后宫的?” “就在刚刚。没半刻钟。” “太后召见的?” 云蔷摇摇头:“奴才过去在军营时听慕将军讲,华雄在先皇在世时就经常无诏出入后宫,而且佩着剑,先皇隐晦提过几次,他不理无限之高端玩家。先皇后来就没再提了。” “你在军营长大,应该听说过华雄的事。他真有传说那么厉害?” “的确是个百战百胜的将军。十岁进军营,十五岁开始领兵打仗,即使西北大营和他是对立的,也有许多士兵暗中崇拜他。领兵三十几年,他曾八次打退吐蕃诸部,五次平息汉国在边境制造的骚乱,还剿灭过西南西北一带许多马匪山贼。十八岁时用五万兵力打退十万蛮夷,被当时的皇上封为‘晋国第一勇士’。听说他的硬功非常厉害。” 冷凝霜不语,这样显赫的战功,也难怪他会那么嚣张,也难怪百姓会崇拜他。 桂嬷嬷依旧绷着一张老脸在门外迎接她,木木地屈膝请安,领她往里走。 寿安宫正殿,华太后坐在正中央的凤榻上,面色淡淡的。 坐在她右下首一张镂空雕花扶手椅上,则是一名年过五旬的男子。 说他年过五旬,只是因为冷凝霜知道,从相貌上完全看不出来。 之前她脑海里对华雄的定义是破马张飞,虎背熊腰。然而,华雄是一位地地道道美男子,英俊深邃的五官,平滑光亮的古铜色肌肤。一身极为考究的玄色锦袍下,肌肉虬结,精壮健硕。全身上下散发了一种充满原始野性的雄性荷尔蒙,混合着男人成熟内敛的味道,极为诱人。 只是……他有着一双黑亮却怨毒的眼神,那抹怨毒的最深处是更浓烈的憎恨轻蔑,很破坏美感…… 冷凝霜给华太后请了安。 华太后坐在凤榻上,没说话,也没让她坐下,就把她那么晾着。 华雄没有起身行礼,冷凝霜也没计较,任晾晒,站在地中间依然故我。 半晌,华雄粗犷沙哑的嗓音冷笑着响起: “你就是杀死凤儿的新皇后?” 冷凝霜回过身,看着他,温柔一笑: “凤贵妃犯了国法,准确说,是被国法处死的。若没有犯法,即使是本宫,也不能随便处死别人,这一点将军想必能理解吧?” 华雄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微怔,顿了顿,哼笑道: “你认得本将?” “将军一看就是太后的兄长。” 华雄眸光阴森地看着她。 冷凝霜不避不闪,坦然应对,仿佛没有感觉到滚滚凝聚在头顶的万钧威压。 良久,华雄的眼眸越发幽深,顿了顿,撤回令满室窒息的威迫力,鼻翼凌厉地皱了皱,凶恶阴沉地看着她,冷声说: “本将最厌恶祸水女人。” “巧得很。本宫也最厌恶呢。”冷凝霜含着让人看不透的浅笑,回答。 “本将也最厌恶干涉朝政的女人。”华雄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说。 “巧得很,本宫也最厌恶那种自以为是的女人。”冷凝霜真诚含笑。 “若有这样的女人在皇上身边,本将定会清君侧,拔了那个女人的舌头,挖瞎她的眼睛,砍断她的四肢,把她装进罐子里……”他的嗓音恍若挟雪,冷得刺骨霸天武道。吐字幽深有力,仿佛能用这样锋利若刀的声音直接将人肢解掉。 冷凝霜依旧不动声色地轻笑道:“将军对皇上还真是忠心呢,连处死一个女人这么小的事也想亲自动手。不愧是忠臣良将。” 华豪的眉毛皱了一皱,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冷凝霜,眼里是浓浓的不屑、嗜血和肃杀。那种被血腥浸透骨髓的寒凉铁血如一柄锋利的刀,可以瞬间将人大卸八块。他的身高足有一米九。铁塔一般站在她面前,稀薄了她上方的空气,投下巨大森寒的阴影。 冷凝霜坦然自若地望着他,眸光平和,脚步纹丝未动。 良久,他冰冷的眸子就像是两块化不开的浓墨。藐视地哼一声,忽然转身,连招呼都没打。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寿安宫。 冷凝霜望着他慑人的背影很快脱离了视线,稀薄的空气逐渐充沛起来,长睫下的瞳仁沉了沉:不愧是从战场杀回来的,好强大的压迫力! 白兔听闻冷凝霜突然被华太后召去,心里产生极大的不安。离了长乐宫,匆匆赶往寿安宫。 晨起时灰白的天色渐渐阴下来。被沉重的灰黑取代。冷色调的云层无可预料地遮住九天之外挣扎的太阳,颤抖的风四处流窜着,幸灾乐祸地将一切变得狼狈。 冰冷的风吹起明黄色的袍摆! 白兔陡然站住脚,前方五米远的玄色身影突然填满视野,让他脑袋嗡地一声,心脏重重一沉,全身的神经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华雄的唇角勾起放恣的笑容,迈着轻盈如舞的步子走过来,低沉沙哑的嗓音含着倨傲与嘲弄,轻慢地笑道: “小十七,好久不见了,已经多少年了?长高了,也成熟了……” “放肆!见到皇上居然敢不下跪!”小叶子虽然被这人走路时带起的强大气场震慑,但身为大太监,他怎会允许有人对皇上放肆! 然而华雄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那锋利的眼神,让他一瞬间有种被削掉脑袋的错觉! “退下!”白兔忽然沉声道。 小叶子犹豫了下,但在白兔强硬的态度里,还是带人远远地站开。 “穿了龙袍当了皇上,到底是比从前有气势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模样更惹人怜爱。”华雄的唇角勾着嘲弄的笑,猖狂孟浪的轻蔑语气针一样将他刺穿。 “放肆!”白兔眸光痉挛地望着他,黑得空洞。全身因为愤怒在激烈地颤抖,语气却因为过于愤恨,变得虚弱无力。 “放肆?”华雄一声冷笑,“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当年若不是我,你只怕早已被你那个无能又无情的父皇杀掉了。本以为你会回来复仇,到时候就能好好欣赏父子相残的好戏了,真可惜,果然是我高估了你。” 他狂妄地道:“你想对华家动手吗?你的曾祖父、祖父、父皇,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不自量力这一点,还真是一点没变。啊,刚刚我在寿安宫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女人……” “你对她做什么了?”白兔打断他的话,凶狠地瞪着他,整个人像一只正处于疯狂的野兽,怒吼。 “只是打个招呼。”华雄漫不经心地用粗粝的大手托起他的下巴,“这张脸蛋,比之从前越发出挑了,和你娘简直一模一样。”他的笑饱含着憎恶和想要摧毁,“喂,听说你和那女人有两个儿子,你也能生儿子吗,一个装了十五年女人的怪物!” 他蔑视地冷笑。 第三十二章 那一些惊天的秘密 “住口!”白兔用力甩开他的手,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眼里澎湃着飓风海啸般激烈森黑的怒火,瞳仁因为过分的屈辱感,可怕地抽缩着,攥紧拳头, “对,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人热血沸腾,让人想蹂躏,让人想摧残。果然多了那个人的血统,你比你娘有趣多了……” “住口!畜生!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白兔青筋抽动地瞪着他,机械地呢喃。那在心中燃烧着的最为猛烈的憎恨已经达到顶点,如疯如狂。 “烈性的野猫果然够味儿。”他越怒,他越笑。 白兔的样子变得狂乱起来! 如蒙上一层黑雾的眼眸深处,再次不受控制地重播了曾经那些不堪、污秽又血泪淋漓的肮脏过去! 他的全身抖得厉害,锋利的牙齿狠狠地咬住苍白的嘴唇,已经将唇咬得血肉模糊! 剧烈战栗的手指在阔袖下翻起,一粒尖锐的石子弹出,饱含肃杀,向华雄的命门射去,发出充满了憎恨的破空声! 华雄轻蔑一笑,不费吹灰之力扬手握住,用力一捏,一颗石子瞬间化作粉末! “真是学不乖呐,看来我要再教育你一下了,十七公主……”华雄阴沉下眼眸,说出有如梦魇般的一句。 白兔脸色青白,额上的青筋连着太阳穴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着! 剧烈的忿恨、恐惧、绝望,如万千钢针,刺在他身上。他已经身不由己,只不断地喘气,发抖。两眼闪出碧绿的光芒,就像是一头受伤恚怒的兽! 沸腾的血液似激烈的情感,他差一点就要因为这克制不住的激动情绪哭出来了! 绝不能在他面前怯弱。他咬着牙告诫自己! 然而越是咬紧了牙,酸涩湿润感仿佛越急不可耐地欲覆上眼球! 那一刻,他甚至冲动得想与同归于尽! 他要杀了他! 熟悉的馨香从背后飘来,钻入鼻管,如温柔的水流平复了他周身每一颗因为极度恐惧愤恨而无限制扩张的毛孔福晋凶猛。 柔软白皙的手覆住他的眼,挡去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湿润! 冷凝霜从背后拥住他,对着华雄清冷地浅笑道: “华将军,本宫与皇上还有要事,将军可以跪安了。云蔷,华将军在外已久。可能已经忘了宫里的路,好生送华将军出去。” “是。”云蔷沉声应下,上前说。“华将军,请。” 华雄满身乖戾,冷冷地看着冷凝霜。 冷凝霜回以微笑,她的手已经放下来,白兔始终低着头。 半晌。华雄仿佛不屑她的把戏一般,重哼一声,转身大步走了。 一阵冷风刮过,恍若凄凉的吟唱。 白兔站在冷凝霜身前,顿了顿,仿佛在一瞬间长满了刺。无法再安静地呆下去。 “我先回长乐宫了。”他低着头,冷若冰霜的嗓音深处是浓浓的惊惧、憎恨与颤抖。 他匆匆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远处的小叶子们见状。慌忙跟上去。 一行人很快呼呼啦啦地消失在花木掩映处。 冷凝霜的心脏重重一沉。 “菊青,去告诉小叶子,若再有什么事,马上过来通报我。再问他慕吟风为什么不跟着皇上,叫慕吟风来无极宫见我。” 菊青应了。匆忙而去。 冷凝霜满腹躁乱地回到无极宫,站在正殿门口。望着白兔亲手书写“霜暖殿”三个大字的牌匾,久久地望着。 菊青很快归来回话:“娘娘,小叶子说昨晚慕副统领向皇上告假了。慕夫人病了。” 冷凝霜眉一蹙,沉声道: “高盛,带御医去慕府给慕夫人瞧瞧。若慕夫人不严重,叫慕吟风进宫来,从今日起,贴身跟随皇上,晚上也不必回去了。就跟他说,华雄进宫来了。” 高盛弯着身子,点头应下,即刻去办。 冷凝霜的嘴唇紧抿。 就在这时,大兔二兔下学回来,二兔一脸惶恐地跑近,叫道: “娘,娘,回来时碰见一个好奇怪的叔叔,他把我从上到下摸个遍,还说我和父皇长得一模一样,将来肯定是个小粉头。什么是粉头?” 冷凝霜怒不可遏! 她眼神冷厉地望向在场的奴才,那些人早已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喘。她用比以往更为慑人的锋利眼神冷冷地扫视了一遍,令众人不由心脏一抖,扑通通下饺子似的跪下! “若是有不该传出去的闲话传出去,本宫会让你们享受贵妃级待遇。” ……贵妃级待遇等于杖毙…… “奴才不敢!” “都散了吧。”她清冷地说。 众宫人如蒙大赦,慌忙应声,都散了。 “娘,什么是粉头?”二兔疑惑地问扶风醉。 “他在骂你,说你像个女人。这个词不许再问也不许再说,你们两个记着,以后下学直接回无极宫,想出去玩必须问过我才行。尤其东西六宫,不许去,听见了吗?” 两人点点头,大兔严肃地问: “娘,那个怪人是谁?” “华凤的大伯,战功赫赫、权倾朝野的变态。” 大兔的小脸瞬间阴沉下来。 夜里,天色阴沉且黑,牛毛细雨密密地斜织着,滴答滴答落在窗外几杆青竹上,清脆又苍凉。 冷凝霜斜倚在窗前的罗汉榻上,冷飒怕扰了寂静似的悄声进来,说: “娘娘,小叶子来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小叶子赔着笑脸跪了跪,轻声回道,“娘娘,皇上说今日朝务繁忙,晚上就留在长乐宫了,娘娘不必等着了。” “皇上用膳了吗?”冷凝霜凝声问。 “还没呢。奴才催过了,皇上总说等会儿再吃……”小叶子小心回答。 “吩咐御膳房做碗鸡丝面。多放菌菇,他爱吃,你劝他多少吃些。” 小叶子应下,冷凝霜顿了顿,问: “慕吟风回来了吗?” “慕副统领早回来了,正在长乐宫值守。” “替我给他传个话,得空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他,不必惊动皇上。” 小叶子愣了愣,想说皇后不能私下召见朝臣。可话未出口就咽回去了,老老实实地应下,挎着拂尘退走。 雨越下越大。 过了二更天。冷飒进来轻声回禀:“娘娘,慕副统领来了。” 冷凝霜面冷如霜,默了一默,平声道: “让他到窗下来。云蔷,你们好生远远地守着。” 二人知道她要和慕吟风密谈。领命,出去布置。 慕吟风脱了蓑衣,跟着冷飒来到一扇糊着重纱的窗子前。里面灯火通明,可以清晰地看到映在窗上的倩影。冷飒退走,他愣了愣,忙跪下请安。 冷凝霜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凝声问: “你来皇上知道吗?” “娘娘不是说不必让皇上知晓吗?” 冷凝霜咬了咬唇,仿佛在强迫自己探寻不该知道的秘密般: “云蔷说。你从前在华阳宫当差。” 慕吟风心脏一沉凝声回答:“是。” “你当差期间,正是十七公主在华阳宫疗养期间。” “是。” “皇上、与先太子……是双生子吗?”她低沉地问。 慕吟风不知该如何回答,陷入一阵惊慌失措的沉默穿越随我心。 “皇上他、就是十七公主?”她握了握拳,语气艰难。 “娘娘!”慕吟风忽然跪下来,打断她道。“请娘娘不要再妄自揣测了!” “六年前追杀他的人到底是谁?”她冷声追问。 慕吟风满脸惶恐无措,甚至懊悔自己今晚不该偷偷前来。他本以为娘娘是要和他说今日陛下遇到华雄的事! “要我亲自去问他吗?”冷凝霜声音淡得仿佛一块已凝固的冰。 慕吟风大惊:“娘娘千万不要!” “回答本宫。” “臣也不清楚,当时臣刚被停职,不久便听说十七公主病逝。臣是偷听了祖父和父亲的谈话,才得知公主的真实身份。臣也只是猜测,追杀他的很有可能是先皇派出的人,以及先太子派出的人。撞破公主身份的正是先太子。” “双生哥哥……么?”冷凝霜眸光凝固地低喃。 慕吟风隔着窗子,不敢则声。 “在你的印象里,华雄和十七公主可有过密切接触?”冷凝霜问。 “在华阳宫时臣没有发现,但后来公主回宫,臣是在外宫值守的,就不知道了。” “是吗?”沉寂了许久,冷凝霜清淡地应了声,顿了顿,平声道,“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必对任何人提起。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往后你就住在长乐宫,不必回家,贴身保护皇上。” “是。”慕吟风沉声应下,转身,重新披上蓑衣,破了雨帘,一径去了。 雾似的雨,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冷凝霜抱胸蜷坐在软榻上,呆滞了半晌,忽然仰头倒在柔软光滑的靠垫堆里。手向上推起一头长发,扬起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 白天里离得远她并没有听见什么,可是她却看到华雄捏起白兔的下巴,正常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当时那阵风刮过,从她的角度,她清晰地看见他对着白兔,唇角勾起古怪的笑意,唇形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十七公主! 手从身后摸出一卷画轴,展开来。 难怪她会觉得上面只有侧脸的白衣美人那样熟悉,那样让她酸心…… 铺开那张收藏起的泛黄诗笺―― 此生原是梦,扎挣枉劳神。室暗难挨晓,墙高不见春…… 她望着笔触秀气却略稚嫩的落款,白氏十七…… 幽幽叹息,顿了顿,忽然眉一皱,叫冷飒进来,问: “你之前在华阳宫当差,你可知道已故的十七公主,叫什名字?” 冷飒挠头,仔细想了想: “听说十七公主从生下直到三岁,先皇只见过一次,自然没有名字,一直叫十七来着。直到疗养归来,重新获宠,先皇御赐了一个‘雪兔’的封号,不过‘雪兔’其实是之前先皇养的一只兔子。” 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汹涌着,一直流到指尖,冷凝霜抿抿唇角。 第三十三章 贺寿辰公然入虎穴 今年的元宵节令人极其恼火混在法师世界最新章节。 元宵节当天皇上会在紫宸殿宴请群臣,共度元宵,然而却有一半大臣告病未有出席。 同一天,长安城皆知,毅勇侯华雄正在家为自己举行豪华寿宴,亲华氏一派的达官贵人们悉数到场,贺者不断,络绎不绝。 而实际上,华雄的寿辰并不是正月十五,而是正月二十。 以他的意思,他是要整整庆祝七天。 这分明就是在对皇上挑衅! 正月十五的紫宸殿一片惨淡,本来精彩的歌舞因为少了一半人而显得异常无聊。连白兔自己脸上都挂不住了,颜色极其难看,手中的掐丝珐琅杯攥得紧紧的。 朝臣们在底下小声议论,入耳像蚊子声一样,让人心烦。 终于,一个以“呆木头”著称的言官禾木,极为正直地站起来,慷慨激昂道: “皇上,毅勇侯在府内大办生辰宴,强迫百官前往道贺。别说他的生辰不在今日,就算是在今日,按理也应该入宫与皇上一同庆贺元宵佳节,这才是做臣子的本分。毅勇侯此嚣张之举分明是不把礼制放在眼里,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臣以为,应严惩毅勇侯,治他藐视皇上之罪!” 众老臣微汗抚额:年轻人,你找死吗? 别说华雄不是你惹得起的,你的这番进言不是往皇上的心窝里插针吗?你以为皇上想被藐视?没看见皇上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还来给皇上添堵! 啪! 一声脆响! 冷凝霜手里的手工彩绘薄胎酒杯被她捏个粉碎! 妆容精美的脸上晕染着盛怒,是的,盛怒。因为她越怒,那笑容就越灿烂,灿烂的就像一朵盛开的花王牡丹,可是两行白皙尖锐的牙齿却在阳光下闪烁着可怕的森光! 看见美人却联想到魔鬼,恐怕就是这位了! 众臣心开始惊。胆开始颤! 白兔也从沉郁的情绪中被拔了出来,瞪圆了眼睛,看见冷凝霜手一松,碎瓷片落了一地,她的手却完好无损,正在那里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 “禾大人真是忠心呢,既如此,不如你去一趟华府,告诉他们非法集会不合礼制,让他们趁早进宫里共庆元宵佳节。”她盈盈冷笑道。 禾木冷汗呼呼地冒。他是言官,只会慷慨激昂,别的不行! 冷凝霜抬眼。一道凌厉的冷光射过去,把禾木惊得艰难地吞咽了下,下意识退后半步。 “忠心不是耍嘴皮子,华雄再嚣张他也打败过吐蕃、消灭过马匪。在说别人之前,想想自己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身为晋国人,你们贡献过什么。”她冷冷地在底下少得可怜的大臣们身上扫了一圈,唇角勾起,微笑道,“也是,只要你们少贪赃枉法。少给自己家捞点银子,你们就算百年难遇的忠臣了。” 群臣立刻俯身跪地,战战兢兢地道:“微臣不敢!” 冷凝霜唇角一收。沉声道: “做实事,少废话,本宫不指望你们在卸任那一天对得起本宫,但你们至少要对得起晋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言官们以后谏言时先动动脑子。多说点有用的。把你们的荣誉感和责任感都给本宫掏出来,让晋国繁荣昌盛。重新在四国之中占据要位,是皇上、本宫与你们在座所有人共同的愿望,也是共同的责任错上冷傲特工妻全文阅读!” 一番话沸腾起了许多年都没有过涟漪的热血,群臣齐齐高声道: “愿我晋国繁荣昌盛,兴旺富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冷凝霜清冷一笑,吩咐:“换酒,本宫敬诸位一杯。” 群臣重新归席,口称不敢,却还是端起杯把酒给喝了。 宴会结束后,回到无极宫,白兔开口道: “你今天好像很生气。” “哪有。”冷凝霜脱去大礼服,淡笑。 白兔上前,扳过她的双肩,皱起眉,担忧地问: “上一次,华雄在寿安宫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她回答,顿了顿,望着他的眼,对他说,“华雄这个人留不得。” “这我自然知道。可他身边有二十个护卫,不计其数的隐卫,每次用餐前,都会有人当场试毒。想要刺杀他非常困难,单是他回来的这一路,我就派了不少杀手。他仇人众多,若那么容易被杀,早就死了。况且,如果冒然对华雄动手,他的党羽必反。” 冷凝霜笑笑,手抚上他的脸,幽幽地说:“办法总会有的,要人忠心不易,算计人却是最容易的,只要找到他的弱点。任何人敢欺你,我必让他下地狱。” 白兔只觉得心湖中浪潮翻涌,无论怎样克制都无法平静。 他眸光颤动地望着她,忽然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冷凝霜感觉到他的身体抖得厉害…… 正月二十。 华豪寿诞当日,张灯结彩,纸醉金迷,笙箫鼓乐,通街越巷。门里门外车水马龙,送寿礼者络绎不绝。便是连与华家不睦的朝臣,也都被迫派人送了贺礼。更有一大批品阶不够或畏惧得罪华雄之人,即使不想来,也不得不亲自前来祝贺。 华雄大喇喇地坐在院子里,也不起身迎接,趾高气扬地接受道贺。 忽然,拥堵的大门外出现长长的队伍。四十个护卫围着一辆低调奢华、没挂名牌的马车慢慢走来。正在人们猜测谁敢在华府门口这么高调时,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下。众人吃惊地看见,坐在马车的车辕上赶车的,是御林军少将军慕吟月和户部侍郎冷知秋。 一个粉衣宫女从车上下来,紧接着扶下来一名身穿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蝶恋花深衣,外罩一件藕荷色羽缎披风的少妇。 皇后娘娘?! 华府门前顿时乱作一团,一时间挪车的挪车,还没来得及下车也急忙跳下去,扑通通跪下一片。齐声道: “参见皇后娘娘!” 这个皇后邪乎得紧,有传言前些日子被革职处死的官员全是被她揪出来的。传言是否可信不得而知,但从她刚上位就弄死华贵妃,公开和太后不和,敢于直言教训朝臣,据说连皇上都让她三分来看,这是个惹不得人物! 瞧她私闯“敌人地盘”的神态,跟来玩似的,东张西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参观的! 华雄被外边的动静惊出来了。他不是来迎接的,打死他都不信皇后会过来,他是来看看是不是家丁乱回禀校园绝品狂徒。 皇后还真来了。而且笑得比春风还和煦,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胆子够大,敢独自前来。 “华大人,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跪下请安。”冷知秋冷喝。 不及华雄开口。冷凝霜先漫不经心地笑道: “无妨,跪与不跪在于心意,真心的也就罢了,若是一边跪着一边在心里骂我,我也不稀罕。” 堵在门口的众人闻言,冷汗开始淌! 华雄的脸瞬间绿了。 冷凝霜却装没看见。照样春风徐徐地微笑,一边越过人群往府内走,一边说: “华将军。从宫里到你家路上可真难走,全被贺寿的人给堵住了,简直比元宵节闹花灯还热闹。你有工夫不如把府门前的路往对面阔阔,车都进不来。” ……阔府门…… 众臣很容易往别处想:阔府门只能拆对面的房子扩建,可华府对面是皇上的叔父端亲王府! 众所周知。端亲王是与华雄交往最密切的亲王,皇后怂恿华大人去拆端亲王府……这话什么意思? 再看她下一秒站在收礼的桌子前。更是汗如雨下! 冷凝霜随手一抓,就能抓到拇指大的珍珠、手掌大的极品老坑种翡翠、一人高的珊瑚树,拳头大的夜明珠……若是石崇在世,可以直接去撞墙了。 看了一会儿,她轻笑道: “本来今日皇上身子不适,本宫是来代送寿礼的。华将军收了这么多贵重礼品,让本宫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了。没想到我长安城官员居然这么富有,皇上最近正为越城大旱的事烦心,若诸位大人能在赈灾款上解皇上之忧,那该多好啊。啊,对了,本宫是来送贺礼的。” 云蔷忙递上一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纯金的大海碗。 冷凝霜接过来,笑道: “华将军可还记得这个,听说这是你当年打吐蕃时,从吐蕃藩王的将军帐里抄来了。上面的‘忠君报国’这四个字则是后写上去的,皇上亲笔题,手工艺人刻上去的。这对将军来说应该是个极好的纪念,祝华将军岁岁有今朝,还望华将军牢记从前,继续忠君报国。” 华雄接过来,眼眸沉了沉,不驯地敷衍: “臣谢过皇上皇后。” 冷凝霜不以为意,微微一笑: “场面话说完了。将军也别嫌弃礼薄,身为肱骨之臣,你也知道晋国的国库不太宽裕,最近查抄了六部的几个官员,才有点好转。”说着,用眼睛淡淡扫了众臣一眼。 众臣巨汗:这是什么意思,国库穷,这是要打他们的主意,打算集体抄家吗? “所以华将军别介意,这叫礼轻情意重。”冷凝霜大喘气地说完,接着笑道,“对了,本宫还一直没见过华夫人,将军不请妻妾来让本宫见见吗?” 华雄心中恼怒,他很讨厌这个笑里藏刀的女人,已经好多年没人敢和他说话带弯子了,偏偏当着众臣的面,他又不能对她怎么样。 “女眷都在内院,皇后里边请。”他沉声道。 冷凝霜莞尔一笑,跟他往内院去了。 第三十四章 穿山廊乍解谜中谜 华雄有名有份的妻妾总共十三人,一水儿的温婉美人。尤其是华夫人,即使人到中年,仍旧鲜艳妩媚,风流袅娜,面庞怯弱苍白,似有不足之症。 上一个华夫人是先皇的第五个妹妹庆阳公主,早年已经过世,现在的华夫人只是填房。华夫人并非出自大士族,她只是一个地方小官的女儿,娘家人口单薄,几乎已经绝了剑星斩仙全文阅读。 高门大户、权倾朝野的华雄,居然只娶一个小官僚的女儿,这很让人匪夷所思。或许他的地位并不需要联姻,但以他的狂妄嚣张,要求的妻子娘家断不会太差。 冷凝霜有种感觉,这里边一定有猫腻。 妻妾们均给冷凝霜见了礼,吴侬软语,很是温柔。 冷凝霜冷眼观察这十三个女人,总觉得她们有些眼熟,某一处或某几处极为相像。但十三个人,来自各处,必不可能全是亲姐妹。 一道热烈的眼神从人堆里向她射过来,冷凝霜眉微蹙,偏过头,正对上姬妾中一名年轻貌美的少妇。艳若桃李的面孔,气质偏偏犹若空谷幽兰,遗世而独立。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让冷凝霜一头雾水的激动,见她看过来,又慌忙像个受惊小鹿似的低下头。 冷凝霜莫名其妙。 华雄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名叫华章,妾室所出,胖得溜圆,偏穿大红色的袄裙,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就像个超大号红鸡蛋。 冷凝霜赏了一匹尺头外加一只金项圈。 “此女是臣的掌上明珠,向来伶俐懂事,听闻皇后的大皇子人品出众,臣想将此女给大皇子为妃,不知皇后意下如何?”华雄指着华章对冷凝霜说。 “可以啊,只要他们将来互相喜欢。小儿女的事,本宫并不打算插手。” “皇后此言差矣,儿女婚事向来遵父母之命,更何况又是成为未来皇后的人,更马虎不得,那些违背父母之命私自迎娶的女人,无才无德,根本不配坐皇后之位。” 冷凝霜总觉得这话是在骂她…… 周围有不满他嚣张的人怒不可遏,慕吟月厉声道: “华大人,你……” 冷凝霜只是微微一笑:“这还真是有将军风格的想法呢。好了华将军。外边还有那么多宾客,你出去招呼吧,不必陪着本宫。本宫和你夫人坐一坐。沾沾你寿宴的喜气就回去。”顿了顿,又对冷知秋说,“你也去前边吧。” 冷知秋会意,点点头。 华雄没激起冷凝霜的火气,甚至连颜色都没变。没趣地冷哼一声。就在这时,一个家仆打扮的男人上前来,对着他耳语几句。华雄眉一皱,眼里闪过一抹森黑的幽光。 冷凝霜冷眼观察那名家仆,眸光闪烁,惊讶地发现他长得竟然和华雄有五六分相似。无论是身材、脸型还是皮肤颜色,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人。 华雄命人引冷知秋去前面男客那里。敷衍地交代夫人好生招待皇后,就匆匆走了。 华夫人含笑请冷凝霜入席,坐在上首,自己亲陪着。妾室们并族中几个小辈媳妇在后面侍立着,竹帘外面婆子丫鬟伺候着上酒上菜预备开席。 跟来的侍卫远远地一字排开。警惕护卫。慕吟月贴身保护,站在墙根下当壁花。也不管一众夫人小姐看他羞口羞脚地别扭。 冷飒、云蔷站在冷凝霜身后,碧翘和菊青却被领出去管待了。 冷凝霜含笑和华夫人闲谈,华夫人刚开始还有点小心,待见她和气没有架子才渐渐放开。冷凝霜问起刚才那个家仆,华夫人微笑回答: “他是老爷的贴身管家,名叫华清,自幼在华府,臣妇还没入府时他就已经在了,是老爷第一个得力之人。” 冷凝霜点点头,用帕子擦拭嘴唇,往后扫了一眼王妃生猛,为夫吃不消最新章节。 冷飒会意,不一会儿便悄悄离席,去外边吩咐碧翘和菊青好生打听华清。 这里戏台开场,戏单从底下传上来,绕了一圈到华夫人手里,华夫人亲自递与冷凝霜。冷凝霜也没谦让,含笑点了一出吉庆戏文。 其他人便以为她爱热闹,轮到自己时拼命点吉庆戏,弄得整个瑞福堂锣鼓喧天震地响。 少时,菜已四献,往戏台上放了赏,冷凝霜起身更衣。 华夫人要陪,冷凝霜拒绝了,说她是主人,她若走了,席该散了,派个丫头引路就成。 这时,华夫人背后一人出列,微微发颤地莺声燕语道: “夫人,就让妾为皇后娘娘引路吧。” 冷凝霜微怔,此人正是刚刚对自己很激动的那名姬妾: “她是……” “她是老爷的十二姨娘阿萤,前年刚刚入府。”华夫人解释。 阿萤恭敬地低着头,站在她面前,冷凝霜莞尔一笑: “那就让她陪本宫去吧,夫人留下招待客人,本宫一会儿便回来。” 华夫人只得应了,吩咐阿萤几句,阿萤便引领冷凝霜出了瑞福堂。 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华室合抱,迢迢复道萦纡。栏杆是雕花的,门环是纯金的,冷凝霜在花园子里竟然还看见一座假山是玉做的! 这若是全进了国库…… 冷凝霜的长睫毛卷了卷。 等到把能逛的地方全逛够了,阿萤也都将各处热情地指给她看完了,她才说: “你不是陪我去更衣的吗?” “妾以为娘娘还想在各处多看看。”阿萤微笑着回答。 冷凝霜眼眸微闪,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她一阵,狐疑地笑问: “你认得我?” 阿萤微怔,笑容可掬地反问:“娘娘怎么会这么问?”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得我。”冷凝霜唇角挂着清淡的笑容,回答。 阿萤微笑,语气真挚不似作伪: “娘娘早年曾救过妾一命,只不过妾身份卑微,不配被娘娘记在心上。“ “本宫怎么不记得自己这么善良。居然还会救别人?”冷凝霜冷笑。 “娘娘不必怀疑妾的用心,妾愿为娘娘做一件事以抱当年之恩,若有需要,今后娘娘只管吩咐便是。”阿萤半低着头,含笑,认真说。 冷凝霜眸光深邃起来,忽然用手捏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美艳的小脸。 阿萤也没有挣扎,任由她冰冷地上下打量。 良久,冷凝霜收手。意味不明地浅笑: “十二姨娘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 阿萤低着头,声音微颤地笑道:“娘娘谬赞,妾惶恐天眼最新章节。” 冷凝霜又看了她一阵。睫毛微垂,淡淡问:“去哪儿更衣啊?” “请娘娘随妾来。”阿萤急忙在前面引路。 从一个花圃绕过去,接着登上一座雕梁画柱的穿山游廊。这条穿山游廊很长,一眼望不到头,曲折蜿蜒地建在假山上。如一条游龙。 此处地势较高,居高临下,能看见许多别处看不到的景致。兼之游廊顶部的彩画极好看,又极为僻静,让冷凝霜产生了些玩兴,放慢步速。怡然参观,时而指着远处问阿萤那里是什么地方,阿萤也都含笑解答了。 走到一半。阿萤正在为她轻声讲解远处一座佛堂的来历,冷凝霜不经意往游廊南侧一瞥。这一瞥,却惊讶地发现一名身披带兜帽斗篷、包裹严实的窈窕女子气冲冲往前走,从她身后几步赶上去一把拉回她的男人竟是华雄! 就在华雄将女子拉回去,让她转身面对他时。冷凝霜模糊看见女子兜帽下的半边脸,心里竟掠过一抹熟悉感! 但在下一秒因为兜帽遮挡。离得又太远,她再看不清了,只是感觉两人好像争执了几句,华雄左右四顾,见没有别人,拽起女子就走,很快便消失在两侧的假山后面。 整个过程只持续一分钟,若不是冷凝霜一瞥眼,只怕还看不见。 “娘娘?”阿萤疑惑地轻唤。 冷凝霜回过神,微笑道:“没什么,走吧。” 阿萤笑笑,继续在前面领路。 一路上冷凝霜都在疑惑,那抹身影熟悉的女子到底在哪里见过,可就算想破脑袋她也想不起来。 皱了皱眉,刚走下穿山游廊,一个高大的男人迎面走来,见到一行人愣了愣,忙走到一边侧身双膝跪下。冷凝霜认出他来,此人正是和华雄长得很像的家仆。 脚下步子未停,却留意地多看了他一眼,直到越过去才回过头往前走,却感觉到对方投过来视线。 心里多了些趣味,更衣归来,正要往瑞福堂走,不料刚转了个弯,迎面一个管家婆娘打扮的女子匆匆走来,看见她或许是吓了一跳,慌忙退到一旁跪下来,压低了头。 这一跪让冷凝霜觉得有点别扭,却说不出来,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她就奇怪了,她今天碰见的人怎么都让她有种熟悉感?! 脚步未停,直到往前走了一段,她的心才重重地咯噔一声! 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个匆匆走远的管家婆子,顿了顿,给云蔷使了个眼色,接着对疑惑的阿萤笑笑,继续往前走,眼眸却幽森地沉下来!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即使是达官贵人的管家婆子,跪拜皇后的姿态也不可能那么专业,而刚才那个管家婆子的跪地姿态,完全是宫里经过常年训练的宫女嬷嬷们的常用跪法! 如果她那一眼没看错的话,那个管家婆子就是泰安宫姝太后的贴身嬷嬷! 一瞬间,仿佛头脑里的死结全打开了。 她总算想起来刚刚在游廊上看见的那个神秘女人是谁了! ……居然是姝太后! 而最最让她震惊的是,她也终于想到华雄的那些个妻妾像谁了,难怪会那么眼熟,她们像白兔,但其实最最像的……是姝太后! 第三十五章 编织一张缜密的网 冷凝霜重新入席,不久,云蔷回来对她耳语几句。 她的眸光深沉下来,又坐了坐,便起身告辞腹黑机长天才妻。 这一次并没有走正门惊动前面,而是从侧门离开。 华夫人与众诰命千金将她送出府门,望着她登车走了,这才归去。 刚刚在席上被敬了些酒,冷凝霜斜倚在软垫上,接过冷飒递来的热茶散酒。 碧翘侧身坐着,轻声回道: “娘娘,奴婢从一个老嬷嬷口里打听出来了,华清不仅是华府的大管家,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华将军的兄弟。他的生母是华将军的奶娘,不仅勾引了华老太爷,还在有了身孕后一直瞒着。 华老太爷本以为等孩子生下来后,华老夫人会念在子嗣的份上,给母子二人一个名分。哪知华老夫人是个烈性了,趁老太爷出征时,将马上便要临盆的奶娘乱棍打死。不成想那个孩子命大,在娘亲奄奄一息之际早产,孩子生下,亲娘也死了。 华老夫人更是恼火,把孩子卖给了人牙子。直到华老太爷回来之后得知,百般寻找,才终于把孩子买回来,也不敢带回家,一直养在外边。十三岁那年,华老太爷战死,华老夫人还没忘这个孩子,接入府中为奴,百般凌辱。直到华老夫人过世,华清才在府中崭露头角,成了大总管。” “华雄应该知道华清是自己的弟弟。” “华将军知晓,府中许多老人儿知晓,但华清本人似乎并不知晓。”菊青回答。 冷凝霜不信华清会毫不知情,沉吟了片刻,唤冷知秋进来,低声道: “去查查华府大总管华清。”顿了顿,眸光幽沉地说。“还有华雄的十二姨娘,也去查查,事无巨细,都报给我。” “是。”冷知秋凛声应了。 就在这时,忽然,车帘外慕吟月一声厉喝: “何人胆敢阻拦凤驾,找死吗?!” 紧接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啊呀,小辣椒现在的架子好大,手下人这么凶残。让人好害怕!” 带着狡猾的老顽童嗓音更是不忿地叫起来:“男娃娃,你好凶,你们家凤驾还欠老子、不、欠贫道两个人情呢。你快叫她出来!” 冷凝霜嘴角抽抽,掀开车帘望去,被侍卫阻拦在前头的果然是云鹤、桑葚子两师徒。宽大的灰色道袍,发髻上插着筷子,背着小药箱。一脸坑蒙拐骗的神棍样。 已经三四年没见了吧,自从他们合伙去燕国名为游历实则骗钱之后,就再没去她家蹭饭。 “你们两个,别在大街上乱嚷嚷行不行?” 桑葚子一见她,两眼顿时像看见金子似的发光,颠颠跑过来。乐得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小辣椒,我掐指一算你当了皇后,就赶快收拾包袱赶来了。哥以后就跟着你混了。贫贱之交不可忘,你现在吃香的喝辣的,可不能忘了哥以前对你的情分!” 情分?啥情分?蹭吃蹭喝,把她老公当猴耍的情分? 云鹤胖胖的身体甩过来,一屁股将他拱出老远: “滚一边去。明明是老子算出来的!女娃娃,你当年可欠了我两个人情。你不能翻脸不认账。我老人家现在无家可归了,你可得收留我,我这么大年纪若露宿街头,就是你的罪过。啧啧,老子早想尝尝御膳房厨子做的菜了剩女农家乐!好在当年抓准时机摸了一颗蒙尘明珠,哈哈哈!”他得意地大笑起来。 冷凝霜满头黑线:“你不是还有道观?再说你一个卖药的神棍骗子,怎么可能会露宿街头?” “汉帝请我师父治病,我师父不去,现在人家在汉国撒大网地找他,短时间他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不治?” “他说算出了会有血光之灾。” 慕吟月狐疑地问:“娘娘,他们是?” “云鹤道人和桑葚子。” 哪知慕吟月闻言,竟激动起来,两眼泛着崇拜的光芒,一把握住云鹤的手,颤抖地问: “您老人家就是神算子云鹤道人?我老早就听说过您!您能给我算算不,我要怎样才能娶个贤良温柔、百依百顺、绝不打我、绝不让我跪搓衣板、跟我娘我大伯母完全相反的女人?” 信徒当前,云鹤立刻严肃地摆出神棍样,一边挤坐在车辕上差点把冷知秋掀下去,一边道: “年轻人,来,贫道为你看相。” 桑葚子立刻挤上另一边,笑嘻嘻让已经快被挤成肉夹馍的冷知秋让让,神秘兮兮问: “兄弟,买药吗,今儿十全大补丸优惠,买两盒送一盒,拿回去给长辈补身子极好;瞧你小脸白的,太白不好,用了这瓶桃花丹,保你白里透红,神采奕奕,招更多姑娘喜欢。你买算你便宜,一百两一瓶,外加逍遥丹两粒试用……” “娘娘,奴婢觉得这两人有点怪……”冷飒嘴角狂抽。 “奴婢觉得少将军有点可怜……”碧翘张着嘴说。 冷凝霜同感:这娃到底被他那彪悍的娘和大伯母吓成啥样啊,居然想找个“绝不打他”的女人 吩咐队伍继续前行,回到宫中,冷凝霜直接带着云鹤师徒去了蓬莱殿。 白兔和小内阁的人正在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大兔坐在加高的椅子上跟白兔一起阅读折子,二兔则双手捧脸,坐在苏纹对面,一个劲儿地问十万个为什么,把苏纹缠得脑袋冒汗,工作效率崩溃,直想撞墙。 见母亲回来,二兔笑嘻嘻地奔过去,甜甜地叫娘,缠着让抱。冷凝霜嘴角抽抽地把他抱起来,他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变着法地和她撒娇。 “云鹤道长?桑葚子?”白兔惊诧地瞪大眼睛。 “皇上,我和师父正打算定居晋国,不知皇上能否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给我们行个方便?”桑葚子笑呵呵地唱起腔调。 白兔把冷凝霜拉一边去,问:“这两人……” 冷凝霜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白兔点点头: “桑葚子和云鹤道人在四国中名气很大。若他们肯定居在晋国,自然好。” 修道之人属于世外之人,对凡人来说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名气越大的修道者,在各国受到的推崇和礼遇也就越高。云鹤师徒在经营名气这方面,无疑是佼佼者。 “就安排在钦天监吧,让他们住钦天监,看看天相炼炼药。” 冷凝霜点头,回头一看,无语翻了个白眼。那师徒二人已经对着小内阁的人十分热情地推销起药丸,好像吃定了他们定会让他留下。 “今日如何?”白兔沉声问逆袭民国的特工最新章节。 冷凝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顿: “明日上朝,赈灾款的事就按咱们排练的来。至于华雄,我有点主意了。不过……动手前我会告诉你。这件事就交给我,你的立场最好不参与。况且朝堂还有许多事需要你把控,就别再这上费神了。” 白兔直勾勾地看了她一阵,狐疑地问:“你有事瞒我?” “我哪有事瞒你!”冷凝霜手一挥,讪笑。 ……姝太后的事还是别说的好。具体情况尚不清楚,又不知道他是否知晓。再说,和丈夫谈论婆婆的那种可疑情况……太别扭! 白兔看了看她,眉一挑,没再追问。 到了宫里领月钱的日子,小宫女去了趟内务府。回来却告诉郭嬷嬷泰安宫的月银不对,让她亲自去一趟。 郭嬷嬷皱了皱眉,嘴里骂了内务府的人两句。交代宫女若太后叫她,说她一会儿便回,就出了泰安宫,一径往内务府去。 哪知刚拐进一条又长又暗的巷子,一个麻袋突然从后面套在她的头上。她还没来得及尖叫。便被一棍子敲晕,紧接着被两个小太监扛起来就走! 再次醒来发现正身处在一间暗室。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慌乱地抬头,望向坐在上首面色淡漠的冷凝霜,唬了一跳,颤抖地道: “皇、皇后娘娘……” 再左右四顾,她是宫里的老人儿,自然明白每个后妃的寝宫里都会有一座秘密的审讯室,用来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昨日在华府,我看见你了,也看见孝德太后了……”冷凝霜轻轻一语,就让郭嬷嬷唬得浑身发颤。 “奴才、奴才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她僵硬地笑道。 冷凝霜并未驳斥她的狡辩,淡淡续道: “你是和孝德太后从小长大的丫头,一起从老家进入华府,又从华府陪嫁到五王府,再到入宫,孝德太后的每件事你必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和华雄的关系?” “奴才听不明白皇后的意思!”郭嬷嬷怒目圆睁,“奴才是太后的人,皇后这么不声不响地将奴才掳过来,若是被太后知道……” “知道又怎样?”冷凝霜冷笑,“若你真为主子好,就说实话,否则本宫有的是法子把她私通华雄的罪名坐实了。太后与人私通,你明白后果会怎样吧?” “你……”郭嬷嬷激愤地瞪着她,少顷,别过头去,不屑一顾! “动刑!”冷凝霜冷声道。 云蔷领命,一脚将郭嬷嬷踩在地上。冷飒扒去她的衣服,摸出两根手指长的粗针,在郭嬷嬷惊疑颤抖的目光里,狠狠地刺进穴道! 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叫,却传不出铜墙铁壁般的暗室! 冷凝霜淡笑道:“放心,这个不会死,只是治治你嘴硬的毛病。本宫想对付的人是华雄,知道过去的事至关重要。你明白吧,若没了华雄,孝德太后便可以静下心当个太后,安稳自在。难道你不希望自己主子颐养天年,尊贵地死去,却想让她成为一个被万世唾弃、不得好死的女人?” ps: 感谢meierjulia童鞋投的评价票!(n_n)~ 第三十六章 聆听那些骇人的事 郭嬷嬷满头是汗,一身的血点子,却看不到任何伤痕。她咬着牙,抬头望向冷凝霜,她的话她听进去了,惨白如纸的脸尽是犹豫不决。 冷凝霜不耐地皱皱眉,看了云蔷一眼。 云蔷会意,抽出一根更长的针,直直地往她的骨头缝插去当女配遭遇炮灰全文阅读! 郭嬷嬷一声凄厉的惨叫,汗流如雨,咬破嘴唇喘息了好几次,才虚弱无力地求饶: “奴才说,皇后别再动刑了,奴才说!” 冷凝霜冷哼一声,云蔷和冷飒收回手,架着郭嬷嬷。 郭嬷嬷喘着粗气道:“皇后娘娘,若奴才说了,您能保证太后安全无虞吗?” “孝徳太后是本宫的亲婆母,皇上的亲娘,本宫还能对她怎么样?”冷凝霜浅笑吟吟回答。 平滑如镜、让人看不透的笑容,令郭嬷嬷心里很没底,却也只能垂着头,咬了牙开口道: “孝徳太后和华将军是一对苦命的有情人。太后十岁父母双亡,被接到外祖母家居住,和华将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至私定了终身。却因为太后娘家地位不够,老夫人迟迟没有定下这桩婚事。偏太后又一天比一天出落得好,精通六艺,在长安城名冠群芳,被称为‘晋国第一美人’,引来许多贵族公子的垂涎。其中包括先帝,也就是当时的五皇子。 五皇子与华将军曾是至交好友,太后当时正天真烂漫,三人经常结伴游玩。那一年,华国皇帝出访,微服参加长安城的菊花会时,对当时偷溜出门和华将军游玩的太后一见倾心,回去后便要求与晋国联姻。指名太后和亲。太后和华将军全吓傻了,华将军甚至去和老将军说,要迎娶太后。可华国皇帝已经指名,老将军不肯为太后得罪华国皇帝。 华将军没了主意,那时五皇子突然来,说了一个主意:在中秋节的宫宴上,由五皇子和太后扮作幽会,只要坏了名节,华国皇帝必不会再娶。五皇子当时又受宠爱,顶多被杖责一下也就罢了。华国皇帝见太后心仪的对象是晋国皇子。也断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晋国伤了和气。 华将军非常信任五皇子,就答应了,让太后听从五皇子安排。结果……“ 郭嬷嬷浑身发颤,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结果中秋夜宴当天,五皇子却将太后单独骗到偏殿,污了她的身子!” 众人震惊! 冷凝霜睫毛微颤,没有自保能力却空有美貌的女子。那就是一根肉骨头,什么狗都能扑上来咬一口。 郭嬷嬷两眼含泪,愤恨又难过地低声道: “事后私情被当时的皇上皇后撞破,皇上龙颜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把事情压下来。另外选个人和亲华国。五皇子的母后深恨太后,说她是个勾引人的狐媚子,从此一直不待见她。太后百口莫辩。后来皇上下旨,让太后进五王府为侧妃。华将军得知,气冲冲跑去找五皇子。 五皇子却说是太后主动引诱他,还说太后一心想嫁入王府,和华将军在一起只是想通过华将军来接近自己。华将军来质问太后。太后不敢说自己被五皇子侮辱,一直哭泣。华将军以为她默认了。从此对太后恨之入骨,对她百般凌虐。奴才看在眼里,着实为太后心疼。” 她说着,用袖子试了试泪。 “孝徳太后过去好像并不怎么受宠。” “开始时先皇还能耐下性子,伏低做小百般讨好,太后却不领情。于是时间长了,娇妻美妾甚多,也就烦了。好几次强迫太后,逼得太后几番寻死,先皇的心也淡了。” 冷凝霜沉默了一阵,舔舔嘴唇,有点不想问,却又带着许多好奇: “……皇上、是先皇亲生的吗?” 郭嬷嬷愣了愣,慌忙说:“太后诞下的子嗣均是先皇的血脉,这一点奴才不敢说谎撩人男色最新章节!” “他们在宫里幽会过吧?”冷凝霜冷笑问。 郭嬷嬷闻言,把头压得更低,不敢回答。 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冷凝霜也没再追问。 一场爱恨交织,充满了致命误会、错误报复与沉重压抑的私情…… 冷凝霜不太理解这种感情,不理解华雄明明憎恨着姝太后,却还要与她缠绵偷会,这是在报复他人,还是在折磨自己?她也无法理解姝太后错乱的情感,一边无奈又仇恨地与先帝共同生活,生儿育女,一边又和憎恨她的旧情人幽会…… 这人生,简直像一团传奇的乱麻! “孝徳太后生下的是双生子,你知道吧?她恨先帝,自然不愿为先帝生育子女,那她为什么还要特地将第二个儿子扮作女儿,谎称龙凤胎?” 郭嬷嬷沉默了一阵,低声道: “娘娘应该听说过皇家的禁忌吧,据说双生子会给晋国带来灾难。太后说,她要留下第二个孩子,她要亲眼看见晋国发生灾难。” 顿了顿,她拔高了语调说: “但奴才觉得,太后虽这么说,那一刻心里其实还是很怜惜皇上的,所以才不顾杀身之祸,将六皇子过继给华太后,只将皇上留在身边,并在皇上三岁时,求先皇将皇上送到华阳宫疗养。 太后她、太后她真是太可怜了,先皇在世时任先皇欺辱、被先太后刁难、宫妃陷害。华将军又对她恨之入骨,以折磨太后的心为报复。偏太后又一心觉得对不起华将军,无论华将军怎样对她,她都默默忍受……” 她哽咽着哀声道:“奴才看着太后,这心里面都疼,太后的命怎么会那么苦哇……” 冷凝霜沉默了良久,淡淡开口: “你回去吧,今日之事若是外传,本宫必拔了你的舌头。往后的日子,若你们泰安宫安安分分的,本宫会继续把你们高高在上地供起来,可若你乱嚼舌头坏了皇上的事。到时候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郭嬷嬷连连磕头道:“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往后泰安宫必会安安分分,只求皇后娘娘看在太后是皇上生母的份上,让太后娘娘安生体面地过完后半辈子吧!” 冷凝霜手一挥,冷飒扶起郭嬷嬷,将她带出去。 冷凝霜在椅子上坐了一阵,才平息了心情,起身离开暗室。 刚回到正殿,就看见白兔坐在榻上。面前的炕桌上摆了三个茶碗,茶碗底下放一枚石子,转动茶碗。猜石子在哪只碗里。 大兔、二兔、哈二并排坐在他对面,气氛紧张地猜,没一次猜对的。 白兔得意洋洋,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东西有什么可玩,小猫小狗才喜欢玩这个。”看他们的兴致勃勃她就无语了。 二兔鼓鼓嘴:“我不是小狗。它才是小狗,我是兔子。” 一指哈二,哈二仰脖一句狼嚎。 冷凝霜满头黑线,白兔笑道: “你别小看这个游戏,很长学问的。娘子,你要不要也猜猜?” 冷凝霜坐在他身旁黑客最新章节。面对他的挑衅,嘁了一声: “猜就猜。” 白兔笑眯眯给她看了石子,放在茶碗下。开始转动,越转越快,几乎转花人的眼! 约莫半分钟后,他重新排好三只茶碗,笑道:“猜!” 冷凝霜看都没看。直指中间一只。 白兔问了几次,她都说不改。 白兔笑笑。伸手去开盖。手刚碰上茶碗,却被冷凝霜一把扣住,含笑道: “少在我面前出千!” 快速带着他的手将茶碗掀开,石子赫然入目! 大兔二兔哈二睁大眼睛,发出哇地一声惊呼! “我才没出千,娘子你少冤枉我!”白兔扁起嘴说。 冷凝霜扬眉看着他,顿了顿,白兔笑嘿嘿转移话题: “对了娘子,今日早朝,赈灾款筹集非常顺利。你代表后宫出钱,冷家带头捐款,那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连哭穷都没有,马上全捐了。你去华府时,到底说什么了?” “就说国库缺钱,抄了几次家才终于有好转……是他们自己想多了。” 白兔噗地笑了:这根本就是威胁嘛。不过从侧面也说明了,冷凝霜在朝臣中的震慑力已经非常强悍。 高盛忽然进来,通报说冷知秋递牌子了。 冷凝霜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才一天,冷家的效率还真快。 果然,冷知秋是来汇报调查结果的。华清的情况和碧翘打听的差不多,关于十二姨娘阿萤,冷凝霜却怎么也想不起和此人的瓜葛。 “阿萤是长安城红袖楼的花魁,但并不是在红袖楼长大,而是三年前从别的地方来到红袖楼落脚的。因为极善跳舞,在长安城还引起过轰动。名流才子竞相追逐,紧接着就被华雄赎身,进入华府,成为十二姨娘。” “也就是说,她来红袖楼之前的所有经历一片空白,甚至她是晋国人还是其他国人都不得而知?” “是。即使是冷家,也没查出来。臣正努力让人寻找线索,但查到的可能性极低。” 冷凝霜抿了抿唇,陷入沉思。 白兔乜着眼,狐疑地问:“娘子,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妾那么感兴趣?” “她说她认识我,可我忘了在哪里见过她。” 白兔愣了愣,皱起眉,拿起用于查访来历的画像,仔细看了看,摇头: “不可能,你认识的人我也应该认得,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她一定在骗你,肯定在打什么主意,一看就不像好人,好大的胆子!” 冷知秋满头黑线,怎么总觉得这话里一股子酸味? “无妨,管她有什么目的,只要能用就是好东西,先用一次再说。”冷凝霜沉吟了片刻,淡淡吩咐,“冷知秋,我有些事交代你去办。” “娘娘请说。” 冷凝霜对他仔细低语了一番,冷知秋先是颦眉愣了愣,继而含笑应下,告退。 第三十七章 月桂殿深夜擒华雄 云鹤正在制药,一个很大的瓮,架在火上,里面颜色古怪的液体在咕嘟嘟地冒着泡泡。他拿了一根大竹棍,在沸腾的液体里不停歇地翻搅,一边搅一边嘿嘿贼笑。 这娜是炼丹师,分明是邪恶的巫师准备报复社会。 浓重的气味荼毒了鼻子,冷凝霜皱皱鼻梁,问: “你有没有能让人功力尽失,和让人瞬间昏厥的药?” 云鹤扁扁嘴:“老头子我是做保健药的,又不做那些旁门左道。” 冷凝霜嘴角狠抽:是啊,你可不就是个卖保健品的么! 耐下性子问:“那你有没有能让人毁容的药?” “你直接去捡块石头往脸上砸,砸他个昏天黑地就毁容了,干吗还吃药那么麻烦狂神进化最新章节。”顿了顿,他一脸语重心长,“女娃娃,做人要厚道,即使是对待相公的情人,也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毁人家的容太伤天道。” “我要能毁容的药!”冷凝霜磨着牙强调。 云鹤想了想,忽然扔下竹棍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贼笑道: “扒皮粉,敷在皮肤上一个时辰,就能让皮肤起密密麻麻的疹子,到时候再抓烂喽,就毁容了。你要不要,五十两一瓶。” 冷凝霜睨了他一眼,劈手夺过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你的俸禄都是我给你发的,你还敢和我漫天要价!” 留下云鹤张着嘴风中凌乱,他被抢了…… 回到无极宫,刚坐下来喝口茶,云蔷走过来低声道: “娘娘,冷大人派人传话,说华将军的隐卫名单,阿萤夫人已经给出来了。人也都对得上,冷大人正在抓紧处理。” 冷凝霜的眼眸眯了一眯,华雄的隐卫素来神秘,便是连亲近之人也未必见过,更何况只是一个妾室阿萤。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阿萤的底子,冷知秋还没查出来吗?” 云蔷摇头,继续道:“冷大人的人还说,玄铁笼子已经做好了,机关也已经打造出来了,问什么时候过来装上。” “让他们宫禁后从玄阳门进来。钟良和慕吟月去接应,悄悄的,别惊动了人。告诉寿安宫和泰安宫。这两处加强警备,别出一点岔子。” “是。”云蔷点头应下,去了。 二月下旬,华雄收到郭嬷嬷送来的姝太后手书,让他今夜子时到月桂殿去。她会告诉他当年她嫁入王府的真相。 华雄心中波涛汹涌,这些年来,他一直将姝太后放在贪慕虚荣的角色上去憎恨。可即使他恨她,他也抑制不住自己心头如狂风巨浪的情感。 他只有通过不断地折磨她、羞辱她,来让自己痛到麻木的心好受些。只有像个疯子一样地去挑衅、去报复她和先帝,他才能从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愤怒、妥协与无措中获得快感。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凄切的鸣叫。无形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张柔软的网,将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那抹模糊、空幻的色彩。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华雄看似一个人走在宫道上,实际他的身后有二十个隐卫。这些隐卫各尽其职,严密戒护,便是连华雄都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但只要出现危险。这些人必会第一时间出现。 月桂殿在皇宫西侧偏僻处,靠近冷宫。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空殿。曾几何时,他就是在这里,和当时还是婕妤的姝太后偷会。 华雄的心里沉重起来,嘴上却勾着冷笑。 许多年前她负了他的真相不就是因为贪慕虚荣么,事到如今,她又想编出什么谎话来欺骗他?! 真是可笑! 郭嬷嬷不安地守在宫殿门口,每次她都是这副德行,上前来屈膝: “将军,太后在里面等着您呢。” 华雄冷哼一声,周围草木寂静,他能隐隐听到两个平缓柔弱的女子在微微呼吸魔装。 走进正殿,里面没有灯,漆黑一片。只有一缕柔和的月光从有些残破的窗外照射进来,打在典雅静室内一道月白色的纱帘上。 纱帘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如玉的光芒。那道轻纱后面,身穿月蓝色海藻纹流苏垂绦宫裙的窈窕女子,梳着高贵优雅的高髻,背对着他静默地玉立着。 伺候在她身旁的,是一名粉衣小宫女。 华雄在帘子外站定,不屑地冷笑着问: “主动约我进宫你还是头一次,又想耍什么名堂?还是说,一个人住在这宫里当个永远也没法出头的太后,皇上皇后又不屑你,长夜漫漫觉得寂寞,就想找个人陪,不管是谁都行?” 里面的人不答,缓缓转过身。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华雄心里一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里面的人似乎做了一个拉什么东西的动作,接着,头顶上传来刺耳的喀拉声。他吃惊地抬头望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只硕大的玄铁笼子就将他困在里面! 笼子刚一落在地面上,就准确地卡在地面上的六个凹槽里,被弹出来的玄铁卡扣死死地扣住! 玄铁重千斤,即使是力大无穷的大力士也很难举起来脱身,更何况还卡在地面上! 就在华雄遭遇危机,大惊之下拼命摇动笼子意图脱身之际,十来个黑衣隐卫从各处飞纵进来,落在笼子前。 几个人上前去撬铁笼子,还有几个人直接纵身窜进纱帘,意欲抓住里面的人! 就在这时,正在解华雄之困的隐卫首领身侧,另一名隐卫突然暴起,手中长剑悄无声息地陡然攻出,直袭首领后心! 血光乍现! 所有人都惊住了,首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同伴偷袭,张了张嘴,半个字还没说出口。便扑通一声,倒地身亡!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快得仿佛在做梦。 紧接着,只听帘子后面一声闷哼,两个隐卫同样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遇刺身亡! 与此同时,外边的隐卫中再次有三个人倒戈,将剑尖对准同伴! 四个背叛者在一众隐卫之中穿梭缠斗,似在尽力拖延着。 叛徒一出,在这场自相残杀的戏码里。谁也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同伴,一时间十来个隐卫人人自危! 很快,宫殿外传来噼啪噼啪的脚步声。云蔷带二十几个弓箭手闯入,也不招呼,搭弓挽箭便开始嗖嗖嗖地放箭! 随着血色蔓延,凄厉的惨叫声不绝,十几个黑衣人如被收割麦子似的。扑通通倒地气绝! 一切都进展得太快,华雄惶乱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发生在眼前,自己的部下自相残杀的画面。 就在这时,已经寂静一片的内室忽然嗖地射出一支长箭,穿过纱帘。穿过铁栅栏,直直地向他身上射来! 他慌忙凌厉躲闪,然而在数箭连发之下。最终,一根箭直直地刺穿他的手臂。里面的人似乎专门对着四肢放箭,很快,他的四肢被射成筛子,血肉模糊。再也动弹不得! 慕吟风和冷知秋带着一百人的御林军进来,呼啦啦跪下风起纯阳最新章节。朗声道: “参见皇后娘娘!” “小声点!这是秘密行动,你们想让整个皇宫都知道?”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冷飒被这么大声音惊一跳,叫开了。 “你的声音也太大了。”冷凝霜说。 “奴婢该死。”冷飒吐吐舌头。 帘子掀开,一个隐卫先退出来走到一边,冷凝霜走出来。 “是你!”华雄虎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她。愤怒在燃烧,让他的眉毛抖动像发出了声音,两眼喷射出慑人的光芒。 冷凝霜没理他,淡淡吩咐慕吟风: “废了他的手脚,穿了琵琶骨,连笼子一起关进牢房。” 顿了顿,对狂怒的华雄微笑道: “别怪我手狠,若是你跑了,我们全家都活不了。” “你以为抓住了我,就能高枕无忧了?长安城外有华家军八万人,他们想攻下长安城易如反掌。你敢对我动手,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放肆,死到临头了还敢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华雄,我看你是找死!”冷知秋冷喝道。 “冷家的小兔崽子,你少跟老子耀武扬威的,你以为你们冷家能靠这个女人再复兴起来吗,做梦!” 冷知秋刚要说话,冷凝霜不耐地皱眉: “废什么话,还不快把他收拾了!” “臭丫头,你敢!”华雄暴喝。 “我敢啊。”冷凝霜轻描淡写地回答。 就在这时,慕吟月从外边又带进一个隐卫。 那隐卫手里提了同伴的尸体,跪下来,站在墙根余下来的四个暗卫也上前,跟着跪下来,朗声道: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禀皇后,去报信的人已经被奴才灭口了。”为首的隐卫说。 “辛苦你们了。”冷凝霜微笑。 “你们……你们……”华雄震惊得太阳窝疯狂抽动,瞪圆了眼睛怒吼道,“你们这几个叛徒,本将军待你们不薄,你们居然敢背叛我!” 五人垂首不答。 冷凝霜一边往外走,一边冷淡吩咐: “快点收拾,免得被他跑了。” “是。”慕吟风嘴角狠抽地答应。 被射成筛子,应该跑不了吧? 冷凝霜走出月桂殿。 仍旧守在外边的郭嬷嬷浑身颤抖地发怔,直到她走近,才回过神,一个哆嗦,跪下。 “你做得很好,可以回去了。”冷凝霜浅笑,“孝德太后那里,你知道该闭嘴吧。若被她知道你帮本宫处置了华雄,她会杀了你。” 郭嬷嬷颤抖地道:“奴才晓得了。” 第三十八章 择替身闪电除余党 皇宫里到处都有牢房,因为这是一个从来不缺犯人的地方。 其中一座位于内宫的最西侧,在冷宫的最里边,最早是幽禁罪大恶极的宫妃们的。 冷凝霜屏退众人,坐在一把椅子上。 华雄被关进这里,大石牢里扣了一座玄铁笼子,他被废了手脚,穿透琵琶骨锁在墙上,怒目四顾,就像是一头被算计重伤的野兽,不甘又忿恨地嘶吼: “贱人疯狂抽奖最新章节!贱人!放开老子!老子警告你,若老子死了,老子的心腹照样攻进皇城,把你和那个小畜生剥皮抽筋,让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他拼命地挣脱着刺透身体的锁链,每一下挣扎都会锥心地疼痛,可盛怒之下的他显然已经忘记疼痛的感觉了。 冷凝霜被他吼得头疼,蹙眉揉揉太阳穴: “别喊了,这里是冷宫,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发现。” “李姝!是你和李姝合起伙来设陷阱算计我,是她!果然是个贱人!贱人!”华雄疯狂地扯动锁链,一条深深的皱纹从酱紫色的嘴唇向气势汹汹地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 “不是她,那封信是我给你写的。”冷凝霜坐在椅子上淡淡说。 华雄愣了愣,继而大吼道:“不可能!那明明是她的字迹!” “那种简单的笔迹我还是能模仿出来的。” 华雄凶狠地瞪着她,良久,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老子威风了一辈子,不想到老却落在你一个小丫头的手里,老子不服!不服!老子刚回来就应该杀了你!” “你没机会。”冷凝霜淡淡微笑道,“因为早在本宫决定回到晋国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本宫的死亡名单上了。” 华雄怒视了她半晌,一张发怒的怪脸,把嘴唇的薄弱,颈部的青筋和凸出的骨头全显示得一目了然。良久,他仿佛冷静了下来,阴森地质问: “你想学以前的端贤皇后,架空皇上,把持朝政吗?” 冷凝霜笑了:“怎么可能,我对玩政治早就没兴趣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隐卫的?” “若你问我是怎么知道名单的,回头变了鬼。去问你的十二姨娘;若是问我怎么把你的隐卫变成叛徒,我只能说即使是二十个隐卫,也拉帮结派。没人愿意被压制一辈子不得翻身,也没人愿意隐一辈子。” 华雄愣了一阵,忽然呵呵地笑起来,继而仰天哈哈大笑: “你做了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那个没用的皇帝?你可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你若知道,一定会觉得恶心!别看他那么没用,细白得像女人的小身子还真能让人动火,在男人的身子底下哭啊喊啊,那张小脸就像一朵带雨的花儿……“ “喂!”面色微青的冷凝霜打断他癫狂的大笑声,忽然起身。走到铁笼子前,唇角勾起,化开一抹诡谲的笑。她轻声对他说,“她进宫之后你和她偷过吧,之前在王府她一直没有孩子,可入宫后在那个年纪却有了,你都没有怀疑过。孩子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恍若魔鬼的轻笑映入眼帘,落入耳里。华雄的心脏剧烈一沉,脑子发出一阵即将爆裂般的嗡鸣!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冲着她哆嗦地高声叫喊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我!贱人,你骗我!” “为什么不可能?她受孕的时期,你刚好在长安城。”冷凝霜唇角勾着清冷的笑意,对着他轻飘飘却又掷地有声地道了句,“畜生!” 华雄感觉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地沸腾着,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住,快要破裂了。他用力地摇着头,张大了嘴,拼命地摇头,奋力地摇头。魁梧的身躯此刻颤抖得像片风中的树叶,无助又凄凉人皇系统全文阅读。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既然我在信中说,会告诉你当年孝徳太后嫁进五王府的真相,我也不食言。”她微笑着凑近铁笼,望着他剧烈颤抖的眼波,冷酷地回答,“那是因为在当年的中秋宴上,她听你的话和五皇子走,却被五皇子强暴了,只能嫁给他。你现在明白了吧?你这个把自己的羊肉送进别的狗嘴里的白痴。” “不可能!不会的!是她贪慕虚荣,明明是她贪慕虚荣,她承认了!是她背叛了我!不可能的!“他抱着头,痛苦地大吼起来,仿佛想靠拼命地否认来缓解自己汹涌而来的痛苦。 冷凝霜看着他狂乱的样子,不屑地冷笑一声: “你和她从小在一起,她是否贪慕虚荣,你心里不了解吗?她承认了,你就相信,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爱上你的她,也是个白痴。” 一声充满了凄厉与绝望的咆哮声响彻密闭的石室! 守在门外的慕吟风隐隐听见动静,担心冷凝霜有危险,顾不得命令,推开门闯进来道: “皇后娘娘!” 却惊见华雄的吼叫声逐渐减弱,最后竟变成听者不忍闻的抽泣声,瞬间瞪圆了眼睛:皇后对华雄做什么了,让一个那么威风的人居然哭得这么凄惨?! 满眼崇拜地望过去,冷凝霜最后瞥了完全崩溃的华雄一眼,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慕吟风说: “这段时间你亲自守着,千万别出岔子。” “臣明白。” 石室的大门合闭,冷凝霜确定一百人的布防没问题,才换了衣服,往回走。 月色皎洁明亮,如一盏夜灯挂在天上,给漆黑的夜晚带来一丝光亮,却晕染了一抹冰冷。夜空像水洗过似的洁净无瑕,冷凝霜仰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凉澄澈的空气,心方才平复了些。 无极宫内,白兔已经和华清达成协议,由华清作为替身代替华雄,清理华雄在军中的余党。 五个叛变的隐卫与从御林军中挑出的十五人组成新的隐卫。冷凝霜对华清说: “他们今后就是你的隐卫,虽然你是华雄的心腹,什么都知道,但也需要人协助。回了华府,内院里十二姨娘也会接应你。” 便是华清也没见过华雄的隐身暗卫,还以为冷凝霜策反了二十个,心中大惊。又一听十二姨娘,更以为十二姨娘也是她的人,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冷凝霜递给他一只瓷瓶。 华清接过去,忽然含笑试探地问了句: “皇上皇后让奴才做华将军的替身。就不怕奴才做了将军,对皇上不利吗?” “无妨。”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华雄又没死。若你不乖,我就拔了华雄的舌头把他放出来,嫁祸给你,说你为了复仇,故意做了陷阱重伤他。取代他意图不轨。到时候只怕那些心腹不会先攻城,而是先把你给剁了。” 泛着森光的牙齿让华清心头一凛,扑通跪下来道: “奴才不敢!” 冷凝霜哼了一声。 白兔手一挥,华清等人便被带离无极宫。 冷凝霜坐在凤榻上,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喝。忽然,肩膀上重重沉了下。白兔已经靠过来,偎在她身上,良久末世黑暗纪最新章节。闷声问: “你没受伤吧?” “没有,很顺利。“ 白兔沉默了半晌,才闭起眼,恍若松了一口气,须臾。幽幽叹道: “太冒险了!” 冷凝霜望着他像个小兔子似的,依恋地靠在她身上。仿佛想从她身上汲取温暖,顿了顿,柔声说: “等这件事解决了,短时间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白兔沉默了一阵,忽然轻声说: “呐,娘子,你摸摸我吧。” 冷凝霜愣了愣,伸手去摸他柔软的头发。 他换了个位置,卧在她的腿上,感受着她手掌中的温度,伸展开四肢,安静得像只大兔子。 次日的朝堂很安静,整个长安城也很安静。华雄本身也是个不乐意上朝的,朝堂上看不见他,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然而一日后,爆炸性的消息传来,华将军在家中感染了天花,满脸红疹,高烧不退。一时间整个华府乱作一团,整个朝堂像油锅里进了生水,噼里啪啦地炸开。 皇上与两宫太后深感忧虑,大批赏赐往府里送,天天打发人去问。可去了的人也因为天花传染,见不到将军,只听说由府中的十二姨娘贴身照顾着。 华太后本想亲自回娘家一趟,可又担心自己被传染,便将这个念头压下来了。 朝臣们心里七上八下,各怀所想,但也跟宫里头一样,派人送去大批慰问品。 神算子云鹤道人也被派去给华将军治病了,原来皇上还结交了闻名四国的神算子。 神算子就是神算子,医术高超,一个月后,华将军竟奇迹般地痊愈了。只可惜病是痊愈了,可一张英俊的脸却成了麻子脸,嗓子也低哑了许多。 因为容貌尽毁,华将军脾气变得很差,闭门不出一段时间后,开始用面巾遮脸。 老臣们不以为然,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在乎一张脸,矫情! 一个月后,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传来,吐蕃人进犯晋国边境,杀烧抢掠,无恶不作。 关键时刻,华将军挺身而出,自请出战! 皇上应允,亲自送华将军出征。 于是华将军带上自己的全部心腹,率领十万大军,出战吐蕃。 然后,在路上,大批队伍被分成小股,由各个铁杆心腹带领,分批进发。手下们虽然不明白将军是什么意思,但将军素来足智多谋,一个个乖乖领命,摩拳擦掌地去了。 再然后……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各路权高位重的心腹,在前往边境的途中遇袭,被慕家和北宫家早已埋伏好的军队分批剿杀,残余部队重新整编。 边关一战大捷,然而华将军却因为大病初愈,又受了伤,途中颠簸,身染重病,没撑回长安。 兵符被将军的手下含泪送回长安,交到皇上手里。 至此,时隔半个多世纪后,晋国的兵符终于重归皇室。 第三十九章 暗藏危险的憎恨心 晋国天凝二年四月初,毅勇侯华雄的灵柩返回长安天国游戏。皇上率王公大臣亲自在西城门迎接,并于隔日下诏,追封华雄为一等勇国公,封其妻华林氏为义勇夫人,破格封其女华章为隆平县主,加封其弟华强为诚意侯。 皇上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冷凝霜听闻,当泰安宫听到华雄过世的消息,姝太后当场嚎啕大哭。 随后,慕吟风来报,说已经将被禁闭在石室内的华雄处死了。 冷凝霜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七日后,华府正在做法事,人还没入土为安,刑部尚书突然在早朝时递了一封万字折子,细数华雄和华家这些年来的罪行。 皇帝阅罢,脸色变得很难看,于是在华强的百般抗议下,责令刑部和都察院彻查此事,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然后,华雄生前的十大罪状一条一条很顺利地被查了出来:贪污国库、吃空饷养私兵、强抢民女、虐杀平民、违规圈地,谋杀政敌、携带武器无诏进宫、对皇族不敬、欺君罔上等等一系列罪名。 于是,爵位被削去,国葬待遇也免了。虽然没劈棺鞭尸,但也只是草草下葬。皇上念在华雄功勋卓越的份上,没有株连九族,却抄了华府,将华家一干人等流放的流放、贬为庶民的贬为庶民、发卖为奴的为奴。华家子孙十代之内不得入仕。 树倒猢狲散,荣耀了百年的华家在一片怨声、恨声与悲声中,走向灭亡。 朝堂上,兵部和户部全面大换血,被华家的陈年旧账牵连出来的官员告老的告老,入狱的入狱,斩首的斩首。 这一场雷霆出击。不知吓破了多少人的胆! 接着,持观望态度的老臣们发现,替补的官吏竟俱是皇上的人,年轻的血液更改了腐朽衰老的朝堂格局。 紧随其后,一系列简洁明快的新政颁布实施,精简了晋国官员的数量,合并了许多吃空饷的衙门,大力推广并完善了科举制度,修订了国法,减免税赋。提高了商人在国家中的地位。 一条又一条,看得老臣们直傻眼,颁布之快实施之迅速。好像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样。 利国利民的法律和制度一经颁布,百姓沸腾。 针对寒门学子推行的奖学金政策更是广受拥戴。 一时间,白兔这个刚刚登基,在百姓心目中并没有什么太深刻印象的皇帝,成为了全国人民心中最神圣的形象。 朝堂之上。无人再敢小觑新皇。 长安城西城门。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靠在路旁,两名同样窈窕靓丽的年轻女子面对面而立,一个清冷,一个柔媚。 云蔷将一包金子递给阿萤,轻声道: “这是娘娘给夫人的谢礼。娘娘说,念在夫人帮她除了华雄的份上。娘娘就不追究夫人的来历了。这是五百两黄金,够夫人富贵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这辆车会送夫人前往汉国,等过了边境。夫人今后将会被永久限制入境。还请夫人想开些,理解娘娘的处境。” 阿萤笑了:“最后一句是你自己说的吧,娘娘才不会说这种话。” 云蔷脸色一窘。 “真是个好奴才,担心主子结下不该结的梁子,百般替主子缓和语气。”阿萤微笑道。 云蔷更不好意思逍遥奇异传。 阿萤含笑望了望天空。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 “连对我是谁的好奇心都不曾有。娘娘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清冷又漠不关心,已经七八年了吧,唉!” 顿了顿,她接过包袱,对云蔷笑说: “替我向娘娘道个别吧,就说阿萤祝她长乐无极。”说罢,转身登车而去。 马车缓缓北上,云蔷望着眼前卷起一阵尘土:阿萤夫人真是个奇怪的人! 泰安宫。 姝太后坐在窗下垂泪,一行数落,捂住嘴唇竭力压抑着呜咽声,哭得好不伤感。 郭嬷嬷从外边归来,谨慎地四顾,双眼闪烁,生怕惹人怀疑。进了寝殿,见姝太后又在哭泣,无奈地直想拍大腿,上前来,小心又焦虑劝慰道: “太后,您就别再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您就节哀吧!” 姝太后连忙用帕子擦了擦泪,一把扯住她的手问: “你可打听到了,他到底葬哪了?” 郭嬷嬷满脸为难地说:“华将军是朝廷重犯,罪大恶极,皇上没把他葬在乱坟岗就不错了。皇上不许人凭吊他,奴才实在打听不出来华将军被葬在哪了。” 姝太后的心里忽然涌起浓浓的恨意,仿佛被一只猫爪子抓挠着心脏,她忿恨得就快坐不住了,脸红红的,攥紧了帕子,咬着牙道: “都是他!都是皇上害死他的!我知道,皇上忌惮他的势力,所以才杀了他!什么病死,根本就是一场阴谋!前一天才封了国公爷,第二天就变成祸国殃民的重犯,这不是阴谋是什么!这么心狠手毒的人,早知道当年我就不该生下他,我应该把他弄死才对!是我害死了表哥!是我害死了他呀!” 她近乎狂乱地抽泣着,愤慨憎恨地虚吼着,浓浓的悲伤将她的整个人淹没,已经无法再思考,已经发不出有力的声音来。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却又哭不出声音。悲伤到快要失去了生命迹象一般,肤色惨白,颤抖地喘息着。 郭嬷嬷被她吓坏了,慌忙抓紧了她的手,苦口婆心说: “太后,太后,您听奴婢说,华家权倾朝野,又不知收敛,早晚会被皇上处置的。您现在已经是太后了,安安稳稳地过完以后的日子就完了,别再想以前的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您就往前看吧!” 姝太后不答,只是软弱无力地哭泣着,悲得不能自已。仿佛将前半生所有的悲哀情绪全发泄出来。身体里的水分被挤得一滴不剩,她几乎昏厥。 郭嬷嬷拉着她的手,满脸地焦炙不忍。 已经到了春天,晋国的春天有点初夏的味道,发闷,就连一丝清风也被稠乎乎的空气凝住了,青草茂盛,红花似火。 白兔从书房回来,看见冷凝霜正坐在门廊下,全神贯注地纳鞋底。 纳鞋底…… 是的。他没看错,她在纳鞋底! 额角挂起一滴大大的汗珠,他走过去。嘴角抽抽地问: “娘子……你在做鞋?” “看了也知道嘛。”冷凝霜咕哝着回答,屏气凝神,仔细地缝过来再缝过去。那紧张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培植种苗仙气纵横全文阅读。 白兔满头黑线地看着,接过冷飒递来的凉茶。喝一口,问: “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鞋了?” “大兔二兔早上去北宫家参加生日会,回来说歌凡他娘给歌凡做了双鞋,直夸歌凡他娘手艺好,鸭子绣得跟鸳鸯似的,还用一副瞧不起的眼神看着我!”冷凝霜一提起来就火大。 白兔别过头小声道:“两个小傻子。若鞋真做出来,倒霉的是你们的脚!” “你说什么?”冷凝霜问。 “没有!我什么没说!”白兔把头摇成拨浪鼓,旁观了一阵。实在忍不住,“娘子,你这针脚太粗了,针脚太粗做出来鞋穿不住,线还缠得那么乱。这是做鞋,线乱一点脚都不会舒服。”说着。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针线,开始麻利地纳鞋底。 纳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身侧射来的冷光,讪讪抬起头。 冷凝霜问:“我纳还是你纳?” 白兔嘿嘿笑了两声,把针线鞋底重新还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纳!你纳!” 冷凝霜哼了一声,接过来,继续。 白兔又吃了半盏茶,才向冷凝霜说: “我这两天想过,抄了华家虽然抄到不少钱,可还远远不够。这么些年,皇室奢侈,朝臣贪腐,早把国库折腾空了。偏又要为了树立形象减免税赋,这样一来更是捉襟见肘。所以我想起你以前说的扶持商业,加强贸易。靠商人富国不是不可行,不过我担心商人圆滑,若给予的方便太多,反而生事。” “君主制时期进行自由市场经济没好处,但我们可以将主要商业进行国有化,在各个重要产业由国家控股,扶持地方商贾,占据主导地位。这样皇室既不用只靠商人纳税,还能在必要时出手调控市场。 如今四国对商业普遍都不是很重视,赋税极重,地位又低。但是士农工商,除了贪官,没有人比商人更有钱。若能吸引大批商人定居晋国,和平时期他们是移动金库,战争时期,他们是军饷的来源。” 白兔听罢,皱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只怕朝中元老反对,士人自古瞧不起商人,又不能因为这个嗔戒他们,伤了人心。” “无妨,可以士族入股,你拿大头。长安城每一家都开销极大,有钱赚,没人不依。” 白兔想了想,噗地笑了:“到底是你主意多,这件事若要做起来,冷家最在行。” 冷凝霜微笑道:“若能把产业迅速做大,延展到其他三国去,翻手让他们米价暴涨,覆手让他们的通货膨胀,赢的就是我们。” 白兔望着她,眸光沉了沉,清浅地笑道: “是该准备了,发展太快,只会引来更强烈的觊觎之心。” …… 商业国有化正式提上日程,以恪靖侯为首一半赞同,以苏太傅为首一半反对,两个老头子在朝堂上掐了起来。 白兔被吵得头疼,刚下了朝,就碰见一脸喜色的郭嬷嬷。 郭嬷嬷上前来,屈膝请安,很欣慰地笑说: “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泰安宫用午膳。” 第四十章 绝望母亲的错乱情 白兔微怔,姝太后素来不待见他,突然邀他一同吃饭,实在诡异。 郭嬷嬷见他皱眉,急忙笑说: “皇上,您别多想,奴才从小就伺候着太后,太后的心思奴才还是能揣测几分的。太后的心里其实一直很记挂着皇上,她只是说不出口。今日一早她还和奴才说,想亲手做几道菜,和皇上好好地吃一顿饭。” 白兔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沉声吩咐:“小叶子,去无极宫告诉皇后一声,朕有事就不回去了,让她好好吃饭。”顿了顿,对郭嬷嬷说,“走吧。” 郭嬷嬷满脸喜色地应了,难得太后想和皇上和好,她的心里才是最高兴的。这世上哪有母子像太后和皇上,明明是亲生的,却还不如没有血缘关系的。现在好不容易太后想踏出这一步,想缓和母子二人的关系了,她只希望太后未来能够母慈子孝,平平安安地过完后面的日子。 白兔满心沉重地跟着郭嬷嬷前往泰安宫。 他是个严重缺乏父母关爱和家庭温暖的人,即使与冷凝霜成亲多年,感情融洽,可妻儿永远也代替不了父母的温暖。他的心底深处始终是有缺失的。 他很早以前就明白,他的父亲先是无视他,继而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宠物兔子的替身去宠爱;他的母亲憎恨他,莫名地憎恨他,从那淡漠木然的眼神深处就能看出来。 长久以来,他一直是在渴望得到关爱,却又鄙视嘲笑渴望得到关爱的自己,这样的矛盾心理下长大的。 然而纵使他再鄙视自己,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他的母亲能对他和颜悦色。 姝太后今天穿了一件素净的象牙色绣银纹宫衣,发髻上只戴了一朵白珍珠攒成的珠花。看上去就像是在戴孝,让白兔的心中有些不悦。 她虽然用浓厚的妆容遮盖了红肿的眼眶,但眼里的红血丝却非常明显,看起来十分憔悴。 桌上已经摆了几十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姝太后看了白兔一眼,勉强勾了勾唇角: “坐吧。” 白兔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不想笑就不笑,何必硬挤出来,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厌弃的。 一言不发地坐下,郭嬷嬷见母子俩的气氛太僵硬。急忙赔着笑脸道: “皇上您看,这一桌子菜全是太后为您做的。这道野菌鸽子汤太后从早上起来就开始炖了,听说您每日都朝务繁忙。太后这心里心疼,特地炖汤给您补身子,您一定要喝啊。” “郭嬷嬷,”姝太后微皱了皱眉,似有点烦她的聒噪。冷漠地说,“你先下去吧。” 郭嬷嬷的一张脸僵在那里,尴尬了几秒钟,讪讪地笑,抿着嘴说: “是,那奴才就下去了。皇上和太后慢用吧。”说着,弓着腰退出去天堂l。 姝太后在桌前坐下,和白兔隔了一段距离。默了片刻,着手开始盛汤。 “突然叫朕过来,你又想搞什么名堂?”白兔很没好气,她突如其来的“殷勤”让他心里很别扭,别扭出了一股火气。森冷地问。 姝太后盛汤的手停了一停,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眼睛没看他,淡淡地说: “你长了二十几岁,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用过膳,今日是头一回吧。” “二十几岁?”白兔满眼轻蔑地看着她,冷笑道,“母后已经将朕多大年纪都忘了吧?朕有时候都在怀疑,朕真的是母后亲生的吗?” 姝太后蓦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一双森黑空洞犹若千年枯井的眸子里写满了让人看不透的复杂,有回忆、有悲苦、有凄凉、有绝望,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偏执与恨意。 有一瞬间,白兔被这样的眼神惊住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眼仍旧如往常一样平静无波,仿佛一潭死水,好似他刚刚的感觉只是一场错觉。 “你自然是我生的,二十三年前的冬天,晋国百年罕见地下了一场小雪,我因为得罪了华皇贵妃,怀着身孕被打入冷宫,在冷宫里一个人生下你和你哥哥。 那一天,先皇和皇贵妃去了玉翠山庄游玩,而我身边只有郭嬷嬷,连烧水的炭火都不够用。我从来没那么冷过,那是我一生最冷的日子。大半夜里,难产,出了好多血,我望着桌子上被风吹得不停摇晃的蜡烛,害怕得想不如直接死去算了。” 她微带着哽咽,幽幽地讲诉着,唇角勾起一抹涩意,可那涩意深处却带了一丝怀念,一丝温暖。 她犹记得那一夜里,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时,华雄深夜闯宫,拿着剑逼着御医一定要救活她。他摇晃着她的身子,恶狠狠地告诉她,她不能死,她还没有承受完他的报复。她若是敢死,他一定会追到阎王殿去,抓也要把她抓回来。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有她的,纵使他再恨她,他也舍不得她死去…… 也是从那一刻起,无论他怎么折磨她,她都不怨。 被他疯狂地折磨着、报复着、羞辱着,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湿润的感觉覆上眼球,让她下意识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白兔投来的复杂眼神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因为心头酸涩的幸福感还没有完全褪下去,她不由得对他笑了一下。 这笑容异常温柔,白兔长了二十三年,姝太后从来没有对他笑过,这是第一次。他一刹那有些恍惚,心里沸腾起的酸涩复杂让他一时间无法呼吸。 “用膳吧。”姝太后将汤碗轻轻放在他面前,唇角在下一秒便收敛起来,又恢复了木然冷漠的表情,但语气却还残余着柔和,“先喝汤,免得一会儿凉了,就入不了口了。” 白兔的喉咙里堵塞了一块硬结,垂下眼眸望着面前的汤碗,顿了顿,端起来,想要压抑住心底的酸涩般,慢慢地喝下去。 姝太后望着他捧着碗喝下热汤,眼眶开始泛红,接着变得湿润,再然后又变得晶莹。 泪水渐渐布满眼眶,直到再也存不住,形成一串泪珠,悄然滑落。 “生下你们之后我经常在想,如果你们没有出生就好了。”她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有气无力地说,“我不该把你们生下来的,我应该让你们死在胎里,那样他就不会死,那样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钢铁仙国。” 啪! 白兔手里的汤碗落在地上,摔了粉碎!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呼吸了,仿佛有绳子勒在他的喉咙上。四肢不听使唤地在剧烈颤抖,胸口被千钧巨石重重地压住。全身的血液迅速倒流,如被抽干了一般,让他觉得自己极快地干涸下来,仿佛干涸成了一具骨架! 当他意识到是自己的母亲在汤里给他下毒了时,他透过早已不再清晰的目光望向她。 姝太后泪流满面,紧紧地咬住苍白的嘴唇去抑制哭泣声,那悲伤的表情,他觉得他几生几世都不可能忘掉…… 无极宫。 当小叶子来告诉冷凝霜,皇上被姝太后请去泰安宫吃饭时,她只是皱了皱眉。 小叶子当时还笑嘻嘻地说,这是姝太后想和白兔缓和母子关系了。 冷凝霜想想也有可能,或许是因为华雄死了,姝太后心里的念想放下了,为了后半生着想,想更亲近亲近儿子,缓和一下母子关系,好继续当个安稳富贵的太后。 大兔二兔回来吃午饭,在饭桌上又是一顿嚷嚷。 冷凝霜头疼地听着,然而心里总觉得沉甸甸的,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似的。 脑袋昏昏沉沉的,强烈的不安似让她丧失了思考能力。直到心不在焉地碰翻了碗,碗掉在地上碎成四瓣,她一惊,下意识弯腰去捡,拇指却被锋利的瓷片划破,鲜血直流! “娘娘,您没事吧?”冷飒吓了一跳,慌忙用帕子捂住伤口,一叠声让人传御医。 冷凝霜望着迅速被染红的帕子发怔,就在这时,只觉得心脏被狠狠地割了一下,仿佛刚刚的那块瓷片割在了心上。她心头一悸,霍地站起身,顿了顿,提起裙摆,转身飞也似的向门外跑去! 这举动惊呆了所有人,怔愣片刻,云蔷冷声吩咐: “碧翘照顾好小皇子,红纤,冷飒!” 红纤冷飒一阵风似的跟云蔷追了出去。 冷凝霜两手拽起长长的裙摆,一路飞奔,向泰安宫而去。 泰安宫依旧如往日,宁静得凄凉。 冷凝霜狂奔到正殿门口,郭嬷嬷,小叶子正带着几个宫人在门口伺候着,见她这样跑过来全都惊了一跳,慌忙迎上来请安。 “皇后娘娘,您什么事这么急啊?”郭嬷嬷眉眼带笑地问。 “皇上呢?”冷凝霜眼眸森冷,努力抑制住气喘,冰若寒霜地问。 “回娘娘,皇上正在里面和太后娘娘用膳呢。”因为太欣慰,郭嬷嬷没注意到冷凝霜不对劲的情绪,含笑回答。 冷凝霜还没等她说完,就几步跃上台阶,猛地推开大门! 朱红雕花门吱嘎开启,里面的情景让她的心脏骤然紧缩,差点昏厥过去! 白兔脸色青白地躺在地上,手指已经被地上的碎碗瓷片割伤,血流如注! 姝太后跌坐在他身旁,怔怔地望着他,一双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眸张得很大。头发散乱,脸绯红薄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扑簌簌地往下掉,就像一只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第四十一章 两宫太后们的结局 一瞬间,冷凝霜的心跳骤然停止! 血液的急速倒流明明让她全身虚软,她却仍旧能凌厉如闪电地扑上前去,一把将姝太后推开,哆嗦着身体伏趴在白兔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心跳微弱,呼吸细小的几乎没有泡妞修仙路全文阅读! 冷凝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身上没看见伤口,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中毒了。 “云蔷,传御医,叫云鹤道人来!让慕吟风封泰安宫!来人,拿淡盐水,越多越好!”她声音凄厉地喊叫起来,喉咙干涩沙哑已经破了音,就像是刀刃划过磨刀石的声音,令人听起来极不舒服。 这声音让所有已经陷入恐慌和震惊中的人们肝胆俱裂! 泰安宫一时乱作一团,云蔷和冷飒听了吩咐,立马各司其职,指挥宫人快去。 这边冷凝霜紧张得手脚麻木,浑身冰凉,僵硬地趴下来,开始给白兔做人工呼吸:不管中了什么毒,首先必须保证心跳和呼吸,然后就是催吐了。 满脸薄汗地抢救着,就在这时,一直呆若木偶的姝太后仿佛突然意识到她正在抢救她,顿时像疯了似的尖叫一声,癫狂的野兽般猛然向冷凝霜扑来,拼死地抓挠着,嘴里发出不成人声的凄厉吼叫,昏天黑地地挥舞着手臂拍打着冷凝霜,就是不让她施救! 一腔怒火灼心地燃烧着,冷凝霜眼里蓄满了阴鸷,制服她的双手,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姝太后弱不禁风的身体推一边去,冷冷地道: “他若是死了,我必剐了你!” 那一刻,刺透骨髓、冷若冰川、散发着已经饱和了的肃杀与嗜血的阴鸷之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感觉到一阵战栗! 然而姝太后却恍若不觉。张牙舞爪,疯了似的还要上前,却被吓得哭成泪人的郭嬷嬷死死地抱住,大声叫道: “娘娘住手吧,您这是要干什么呀,娘娘!” 冷飒拿来一桶温热的淡盐水。 冷凝霜发髻散乱,脸绯红,拿起大海碗,一碗又一晚地舀着,撬开嘴给白兔全灌了进去。紧接着又将他翻过来,手指伸进他的舌根处,开始催吐。 连续试了几次都不成。急得她满身是汗,一遍又一遍,让她内心焦躁,混乱不安,爆粗口怒吼道: “你他妈的给老娘吐出来啊!” 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试了多少次,直到再次灌进一碗盐水后,手指熟练地伸进他的喉咙里,白兔终于吐了出来! 冷凝霜还没完,连续灌了半桶淡盐水,灌了吐。吐了灌,直到吐出来的就剩刚刚喝进去的水,胃袋差一点就要吐出来了之后。方才罢休! 早已等在门前,一脸惊恐地看着皇后“残忍”地“凌虐”皇上的御医们这时得令才敢上前,把脉的把脉,验毒的验毒。 少顷,云鹤道人和周御医一人放下白兔的一只手。云鹤道人给白兔喂了一颗通红的丹药,接着在所有御医都给白兔诊视过后。大家汇总了下,由周御医拱手回禀道: “娘娘,皇上中的是丹毒,不过娘娘请放心,因为这毒皇上刚吃进去不久,毒性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就又吐出来了,如今皇上体内残余的毒物虽然险,但却不致命。臣等开了清毒的药,等把体内的毒全部清出来,皇上就没有大碍了。” 冷凝霜冷若寒霜的神态把大臣们看得满头是汗,她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云鹤身上。 云鹤耸耸肩膀,一双小眼睛观察小白鼠似的观察着白兔,说: “无妨,我已经给他吃了百清丸。你给他催吐的方法很有用,不过他本身似乎对毒物就很有耐毒性,体质好像训练过。若是别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吧,难为他能撑得住仙戒神途。” 冷凝霜没把他后面的话听进去,听他说没事,心里的大石头悄悄落地,松了一口气,凝声吩咐: “把皇上抬回无极宫。周御医,马上把药准备好。今日之事,若是在场的有人敢走露出半个字,小心你们的脑袋!” “奴才不敢!” “微臣不敢!”屋里的大臣宫人们齐齐跪下,汗如雨下,惶恐不安地高声道。 冷凝霜不耐烦地手一挥,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叶子急忙指挥几个太监临时找了一张软榻来,把皇上小心翼翼地放上去,抬出正殿,又抬上了早已守在外边的龙撵,垂下四周的明黄色纱帘,浑身哆嗦地往无极宫赶。 御医们也急忙跟着去煎药的煎药,贴身待命的贴身待命,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自己又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了。 冷凝霜用冰冷得刺骨的眼神阴鸷地看着仍旧坐在地上的姝太后,嘴里却对慕吟风说: “封了泰安宫的门,派人把守着,没有我的令,不许进也不许出。” “是。”慕吟风凝声应了,皱眉看了姝太后一眼,转身出去布置了。 姝太后因为刚刚的那场歇斯底里,仿佛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此刻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被郭嬷嬷死死地抱住,脸上凝固着泪痕,皮肤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头发散乱,仰着头,一双空洞虚暗的眼直勾勾地往上看,却没有任何焦距,如压了光泽的墨,干得几乎龟裂。 冷凝霜毫不掩饰厌恶与忿怒地看了她一会儿,不屑地说: “为了一个男人,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子动手……猫都比你有母性,你也配做个母亲!” 说罢,转身,大步往外走。 “又不是我想生下他的!是他逼我的,是那个男人他逼我!那孩子,那孩子本不应该出生的,早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让他死在肚子里!”就在这时,姝太后再次激动地大叫起来。 冷凝霜的脚步顿了顿,满腔愤慨,冷冷地道: “我看最不该出生的,其实是你。” 冷凝霜走后。姝太后堆坐在地上,回味着她最后的话。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盘旋打转,回味着回味着,她苍白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我的确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 无极宫。 冷凝霜喂白兔喝了药。 大兔二兔站在床边,担心地皱起小眉毛,扁着嘴问: “爹爹不要紧吧?” “不要紧,已经喝了药,御医说没事了。”冷凝霜轻声回答。 “那他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嗯……”冷凝霜望着平躺在床上,双眼合闭的白兔,顿了顿。回答,“他太累了,想歇歇。” 大兔二兔这才放下心来。 白兔昏睡了两天。明明云鹤已经说过他不要紧了,可他仍旧没有醒来。 到了第三天,天刚破晓,云蔷匆匆走进来,附到她耳边剑临万古。低声道: “娘娘,泰安宫传来消息,孝徳太后吞金自尽,郭嬷嬷也跟着触柱殉主了,这是孝徳太后留下的一封信。” 冷凝霜的心里咯噔一声,皱眉接过来。这并不是一封信。只能算是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姝太后说,她死后不想被葬在皇陵。她想和“他”葬在一起。 即使只是一行字,却仍能读出她偏执恣意的语气…… 冷凝霜动了动嘴唇,一时之间无言。 回过头去,却正对床榻上一双森黑无澜的眼,吓了一跳! 白兔朝她伸出手。冷凝霜犹豫着将字条递给他。 白兔拿着那封信,看了好一会儿。 明明只有一行字。他却足足看了半刻钟,好像上面写了什么深刻难懂的句子。 良久,他忽然冷笑一声,重重地冷笑一声,一边将信纸一点一点、带着憎恨地撕碎,一边嘲讽又悲凉地说: “既然这是她想要的,那朕就圆了她的心愿,一把火烧掉,一起洒进东海里吧。” 他无力地将手中的碎纸屑一扬,那些纸屑就像雪花似的纷纷扬扬,洒落得满床满地都是。 冷凝霜咬着嘴唇看着他。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般,坐在床上,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滚过他的腮颊,打湿了床被。 他的凄凉被她看在眼里,冷凝霜在心中叹了口气,满满地不忍,坐在床上伸手搂过他。 他靠在她身上,用力抓紧了她的衣襟,无声地,隐忍地,却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没完没了地哭泣,仿佛把这么多年的所有委屈、痛苦与难过都哭了出来。 冷凝霜的胸口很快被浸湿了一大片…… 白兔把姝太后和华雄的骨灰撒进了大海里,这是他下令,冷凝霜督办的。 对于这件事,白兔显得很沉默,冷凝霜也没有和他谈太多。 对外只是宣称姝太后暴病,棺木里也只是放了衣冠,并没有葬在皇陵内,而是葬在了皇陵西侧的一处小山坡上。 白兔下令史官将姝太后这个人彻底地从史册上抹消掉,与她一同被抹消的人还有华雄。 不久,寿安宫华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自请出宫,移居玉翠山庄疗养。 冷凝霜对她的这个决定很意外。 “何必摆出这样惊讶的表情。”华太后冷笑道,“如今华家被你们搞垮,连皇帝的亲生母亲也被你们逼死了,下一个要对付的人自然就是我。皇上近些日子来的大动作已经造成了许多动荡,对我赶尽杀绝,于谁都没有好处。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个没势力又没儿子的老婆子。我自己走,不留下来刺你们的眼。但你要发誓,给敏陶选个好人家,决不能送她去和亲。” 冷凝霜微怔,笑了,华太后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聪明女人! 十日后,华太后启程玉翠山庄,留下了泪眼婆娑的敏陶公主。 又过了半个月,汉国大张旗鼓地送来请柬—— 五年一次的四国会又到了! 第四十二章 阖家很欢乐的航行 四国会每五年举办一次,每一届将会由一个国家作为东道主,其他三国则由皇室成员带领庞大的代表团前往出访。 会议一般会持续十五天,除了进行传统的四国会议,探讨政治、经济、民生方面的问题,以及重新制定各国之间的合作协议外,还会进行文化交流和军事交流,也就是俗称的“四国争霸赛”。 说是争霸赛,听起来好像跟玩似的,其实这却是各国试探对方底子的好机会。 若在四国争霸赛上输了,估计这个国家在未来五年都要抬不起头来。为了避免失败,各国都会派出最强大的参赛阵容。 比文,能比试出一个国家的思想策略;比武,那是御林军与御林军之间的较量,从阅兵仪式、一对一独斗、小团队合作,再到模拟对战,展现出来的军事实力,要么会成为他国的忌惮,要么就等着被其他三国嘲笑,乃至被觊觎。 晋国已经连续四次垫底,上一次赢得冠军是在五十年前东北灵异档案。 因此,晋国一直被人瞧不起。 御林军连续四次被打得落花流水,一提起四国会就肺疼。作为御林军总统领的慕吟月他爹慕义这两日脾气爆得像头熊,天天操练,把御林军们操掉三层皮。 这一次,白兔会亲自前往。 他也只能亲自前往,晋国皇室成员本就单薄,受华家之事的牵扯,又问罪了几个,现在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年幼懵懂,皇子又小,只剩他了。 大兔二兔缠着要去,冷凝霜不答应。白兔却被折腾得没法子,同意了。 代表团的成员已经挑选好了,兰墨凉、苏纹、冷知秋、北宫雅随行,朝务交给了兰丞相和苏太傅。 苏太傅本想也跟去一雪前耻,可因为年纪太大,被剪掉的胡子还没留出来怕被人嘲笑,天天耳提面命一定让苏纹把场子给他找回来。 良辰吉日,风和日丽,适宜出行。 十艘大船高高地悬挂着晋国的明黄色图腾红凤银龙旗帜,浩浩荡荡。威风凛凛地北上而去,走海路前往汉国的首都――京州。 蔚蓝的大海波澜壮阔,滔滔滚滚。说不上多秀丽迷人,却能让人心胸阔朗,忘忧忘愁。 船舷下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飒飒的风吹来潮湿的腥气,亦吹碎了海面的平静。阳光在上面洒下片片波光粼粼。深邃澎湃地激荡翻滚着,向前绵延,没有尽头。 白兔站在甲板上迎风而立。 忽然,肩上一沉,一件披风罩在身上,冷凝霜站在他身侧。目视远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湿润微咸的空气,轻笑: “好久没这么仔细地看大海了!” 白兔看着她。莞尔一笑,很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她搂进怀里。此时的心境就如风过无痕,重新恢复了平静的海面一样,宁静祥和,安稳温暖。 冷飒和云蔷远远地旁观。满心的温暖与浓浓的欣慰,歪着头。羡慕地笑道: “你看皇上皇后多配啊!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像画一样!感情又那么好,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一对!” “难寻吗?”云蔷不解地问。 “当然难寻!谁家的皇上皇后感情会这么好!”冷飒认真回答。 云蔷想了想,也是,就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声欢乐的哇呀声打破温馨的静谧。二兔第一次出海,很是兴奋,手里拖着一只纸鸢,跟着哈二在甲板上欢快地狂奔,接着扑通一声,向前扑倒在地,华丽丽地摔了个狗吃屎! 大兔在后头不忍看地捂住眼睛。 冷凝霜嘴角狠抽,白兔要赶上去扶,被她一把拉回来。 她要让孩子自己站起来。 二兔狠狠地摔在地上,愣了愣,坐起来,往后看,用手拉了拉长长的袍摆,没拉起来。用力拉了拉,袍摆是拉出来了,却缺了一角。原来衣服太长,被甲板的缝隙勾住,才让他摔倒的。 二兔握着破损的桃粉色袍角,看了好半天,突然嘴一撇,哇地哭了,一边哭一边喊: “我的衣服!我最喜欢的衣服阴阳诡探最新章节!” 白兔满头黑线,嘴角狂抽。 冷凝霜蹲在二兔面前:“我告诉过你吧,别穿那么长的衣服。” 二兔一边哭一边说:“不穿长了,怎么能让人看出来我的英俊潇洒!” “为了一件衣服哭成这样的人,也有英俊潇洒可言?”冷凝霜眉角狂抽地反问。 “你知道什么呀,这可是太外公送给我的天蚕丝,现在的御供天蚕丝质量一年不如一年,这么好的料子有钱都难买,这衣服我才穿了两天!” “既然是这么珍贵的料子,你就不该在船上穿嘛。”大兔双手撑着后脑,扁扁嘴说。 “你哥哥说的没错。”冷凝霜点头。 “我才不像你们,像我这样的美男子,怎么能在人前好看人后难看呢。身为人,就应该时刻保持着最美丽的状态,即使掉进河里,我也要做一条风流倜傥的美人鱼。”二兔情绪激昂地说。 “你到底像谁啊!“冷凝霜舌头打结地望着他,看了白兔一眼。 “我才没这样!”白兔反驳,把还坐在地上悲催地瞅着衣服的二兔拉起来,语重心长地说,“儿子,你珍惜漂亮衣服,爹也不能说什么,但你至少要搞清楚重点,腿都伤了,就先别管那衣服了……” 二兔愣了愣,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膝盖已经擦破皮了,正在往外渗血,顿时惊得妈呀一声,一边乱跳,一边惊怕地大叫道: “出血了!出血了!怎么办,会留下疤痕的!” 白兔:“……” 冷凝霜无语扶额,他还是搞错了重点! 守在甲板上的御林军已经风中凌乱了。 船队一连行进了十日,才进入汉国境内。因为晋国的旗帜打着呢,没人来打扰。只不过由于是四国会期间,海面上有许多汉国派出的安保船来来往往,维护海上的治安。 已经是盛夏。海上的阳光很好。 冷凝霜头顶支了一把用毛毡做成的特制遮阳伞,歪在摆在甲板的躺椅上做鞋。哈二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脚下晒太阳,白兔则带着大兔二兔头戴大斗笠,学姜太公的风范临海钓鱼。 折腾了一上午,一条大鱼终于被钓上来,大兔开心地欢呼一声,回头冲着冷凝霜叫道: “娘,快看,鱼钓上来了!” 待看见他娘正在做鞋时,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说: “娘,你别再做鞋了,其实我的鞋已经够穿了。你别累着。” 儿子长大一岁,更知道心疼娘了! “不过是一双鞋而已,娘不累,你们两个今年的生辰因为事多,也没好好给你们过。娘给你们一人做双鞋也算补偿。”冷凝霜微笑。 “其实大兔的意思是,就算你的鞋做出来,也没法穿出去。”二兔抱着蜂蜜水,一边喝一边说。 “二兔,怎么能这么打击你娘呢!放心吧,她做完了爹再改。肯定能穿!”白兔把手按他脑袋上,笑说。 “你能把那个猪改绣成马?”二兔指着鞋面上的花色问。 白兔见冷凝霜脸色不好,急忙说:“哪是猪娶个天师做老婆。那分明是狼嘛!” 哈二狠瞪了他一眼:你家狼长那样?你是在羞辱我的容貌吗? 冷凝霜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这是老虎。” 父子三人对视一眼,一个没忍住,爆笑出声! “我还以为是猪!”大兔二兔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我也以为是猪,我都没敢说!”白兔笑得前仰后合。 冷凝霜嘴角抽搐了下。眼眸阴森下来,冷冰冰地问: “笑够了吗?” 嗖! 一股小风刮过! 父子三人齐齐一抖。大兔说: “我去厨房看看中午吃什么。”转身走了。 二兔瞪了那个没义气的一眼,脑袋里灵光一闪,笑说: “我去给哈二准备午饭。”转身也走了。 这两个小没良心的! 白兔咬牙,对着冷凝霜嘿嘿讪笑两声。 这时,慕吟风突然过来报告,说前方汉国派来相迎的官员已经到了,因为皇上不喜打扰,就没让人上来,对方的船已经在最前面引路了。 冷凝霜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忽然问: “知道哪国已经到了吗?” 京州在汉国的东北方,燕国和华国离得更近,晋国怕是最后一个到的。 “燕国已经到了,华国还没到。”慕吟风回答。 “燕国派出的是谁?” “三皇子和七皇子。” 冷凝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慕吟风刚走,冷凝霜就感觉到白兔恶狠狠投来的目光,不禁一怔: “干吗?” “不许你再打听那两个讨厌的小白脸!”白兔气鼓鼓地坐在她身边道。 “燕冠群和燕冠人作为皇子,在燕国地位很高啊,不然为什么每次出来都是他们。” “燕国皇后早逝,一直没有皇后,燕冠人的生母安贵妃又备受恩宠。若不是他不能生育,太子就是他了。燕冠群的生母则是个宫女,后来被寄养在安贵妃名下。” “你怎么知道他不能生育?” “有传闻说他小时候被马踢过,御医诊治,恐怕无法再孕育子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有被立储。不过安贵妃哪肯罢休,所以他成为太子的可能性一半一半。” 冷凝霜若有所悟地点头:“华国的小皇帝才登基,你猜会派谁来?” “只怕是蝶山王了。”白兔撇撇嘴回答,顿了顿问,“你听说华国新上任的国师了吗?” “听说了,如幻公子嘛。”冷凝霜抿抿唇,回答。 第四十三章 京州城华国蝶山王 冷凝霜和白兔虽然在汉国居住了五年,可访问汉国国都还是头一次。 汉国应该算是四国之中最繁盛的国家,因为华国和燕国都是近几十年才渐渐兴旺的,而汉国和晋国则属于历史悠久的大国。晋国逐渐衰败后,汉国国力扶摇直上。 京州城已经遍地插满了汉国的旗帜,士兵一字排列在道路两旁,努力控制着围观的百姓们。 冷凝霜端坐在马车里,先扯了扯身上的凤袍,又摸了摸头上的凤冠。 二兔坐在她身边,先摸了摸身上已经被修补好的桃粉色小蟒袍,又摸了摸头上的玉带。 白兔抱着大兔坐着,忽然觉得,二兔像的分明是他娘! 京州繁荣富美,一派活力生机。 浩浩荡荡的仪仗进入皇城,五皇子梁子君带领朝臣在庆毓宫外相迎,对着缓缓停下的龙驾朗声道: “晋国皇帝一路远道而来,辛苦了。” 小叶子上前,撩开珍珠串成的珠帘,掀起明黄色的轻纱。 白兔先行下车,金冠龙衮,人面桃花,绝代风华。 汉国之臣震惊,有定力不够的甚至双眼发直:都说晋国的新皇帝容貌绝美,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梁子君客套地上前一步,哪知白兔刚下车,紧接着回过头去。 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扶在他手上,冷凝霜踏着七公分的高底鞋从车上下来。大红色的凤袍在斜阳的照耀下流动着一道又一道波光,微风吹起,漾起一波又一波涟漪。 冷凝霜的容貌并没有白兔标致,可是她那冰点之下的清冷,以及一眼扫过去就能让人两腿发颤的气场,一般人都无法忽略。 汉国之臣摸了摸鸡皮疙瘩:这就是在自己的册封晚宴上当着三国使者、皇上和太后的面,搞死了自家小妾的那位啊。不愧是传说中的极品母老虎,够凶悍! 大兔二兔接着走下来,一个满脸冷冰冰、漫不经心,一个…… 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两三尺长的袍摆似乎太长了吧,瞧他在那儿拖啊拖,都怕他从马车上绊下来摔倒喽! 事实上他们想多了,二兔对穿长衣服已经练习得很有经验了,稳稳地下车,和哥哥站在父母身侧。 这一家子…… 梁子君嘴角狠狠抽搐了下。上前来,客套寒暄道: “晋帝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庆毓宫已经准备好了。请陛下一行人随我先进庆毓宫歇息,少时父皇会在宫中为陛下接风。” “有劳五皇子。”白兔客气寒暄。 梁子君笑笑,一行人转身刚要走,只听身后远远地传来悠扬的丝竹声。 一辆由八匹汗血宝马拉着的香车被上千铁甲兵簇拥着,缓缓前来无限之升级系统最新章节。华国境内有大片沙漠。气候又比较炎热干燥,导致华国士兵的体质虽不同燕国人的彪悍,却也高大精壮,古铜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 鎏金镶嵌宝珠的超大号马车,四周垂着蚕丝纱帘,马车的前后左右分别跟着四男四女一共八名清秀佳人。每个人的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提篮,里面装满了大片的玫瑰花瓣,一路走。一路向天空抛洒。 一阵风刮过,轻轻地吹起马车桃粉色的纱帘,露出一张倾城妖媚的美人面。 一袭绣满了各色蝴蝶的桃粉色袍子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那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他慵懒地斜倚在马车上。鲜艳殷红仿佛能滴血的嘴唇勾着轻浮的笑意。身边围了四五个俊男美女,殷勤地侍奉着。纤纤柔荑将剥好的葡萄送进他丰满迷人的嘴里。在他的怀中,一名妩媚如猫的火辣美女正在懒洋洋地接受他的爱抚,眸光迷离。 而坐在他身侧,与这样的淫靡场面极为不搭的,是一名端坐在位子上,白衣若仙的清冷男子。 冷凝霜早就听说过华国的蝶山王花蝶衣,华国昭帝最小的弟弟。他的母妃据说是个妖艳无双又十分精通房术的大美人,恩宠不衰几十年,最后却落个殉葬的下场。 蝶山王是个男女通吃,喜怒无常的浪荡子,也是个名副其实的逍遥王爷。据说他很少参与政事,但不知为何,便是连先皇在世时也畏他几分。如今华国的新皇才五岁,朝中大臣又极敬畏蝶山王,这个蝶山王现在的地位,应该相当于摄政王吧。 再有,那一年二皇子花琪自曝出柜,百般讨如幻公子欢心,如幻公子却始终冷漠以对,而现在他却和花蝶衣坐在一起,感觉有些微妙…… 二兔拉着白兔的袍摆,惊叹地望着五十米开外花蝶衣的车队,低呼: “哇,他穿了桃粉色的衣服!” 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远处,顿时目露崇拜! 华国车队很快由远及近,梁子君迎上前去。如幻显然很讨厌车上的氛围,车子刚停稳就下了马车。 花蝶衣却慢条斯理,桃粉色的曳地袍摆浮动,看似极为缓慢,实则飘浮一般地从马车上下来,那速度极快,眨眼间便落在众人面前,踩在侍儿早已铺好的地毯上。 妖媚粉衣,绝艳无双,却偏偏没有一丝阴柔,反而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梁子君的客套欢迎词,忽然,在人群中一眼锁定冷凝霜。至少冷凝霜是这么觉得的,他一眼就看见了她,眼底划过一抹玩味,然后从人群里飘了过来。 是的,他飘了过来,步态像个幽灵,仿佛不是用脚走过来,而是从半空中飘过来,极快地,眼看着就要凑到冷凝霜面前。 白兔步子一旋,冷冰冰拦在他面前,速度快得仿佛在眨眼之间。 冷凝霜微怔,一瞬间,她从他们身上嗅到相同的气味。 果然,花蝶衣先是眨眨眼,继而仔细打量了白兔一番。解颐一笑: “咦?原来是你这小家伙!还真被你练出来了,悟性不错!” 白兔冷着一张脸,生硬地道: “蝶山王突然向朕的皇后走过来,有什么事?” “本王只是好奇,敢于在封后晚宴上当着其他三国和众臣的面除掉一个贵妃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早知道当时晋国的封后大典本王也该去凑凑热闹,好好欣赏一下佳人的风采。”花蝶衣隔着白兔,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冷凝霜。 “王爷宅男的野望!”如幻冷冷告诫一声,对着白兔歉意地道,“我们王爷素来好奇心强,又从从晋国回来的使者那里听说了许多晋后的事。一直很仰慕晋后的风采,晋帝勿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挑拨夫妻关系,当着皇帝的面说皇后风采正盛。这不明摆着说皇后的风头已经把皇帝盖下去了吗。 自古以来,男人都不喜欢比自己强势的女人,认为这是极伤自尊心的。 幸好白兔从没这么想过,不然以冷凝霜的强硬,两人早玩完了。所以她才一直觉得,她和白兔才是最最合适的。 白兔冷哼一声,看了如幻一眼,又看了一眼后面率领华国军队、霜打茄子似的花琪,不再理会,让梁子君带路。 梁子君连连告罪说失礼。引导两国的车队缓缓进入庆毓宫。他也没想到两国会同时到达,更没想到,看蝶山王与晋帝的样子。两人似乎是旧识。 他的眸光沉了沉。 庆毓宫是汉国的行宫,就在皇宫西边。由于四国会,内部已经被分成了三部分,供三国入住。 晋国使者团住在庆毓宫北侧,环境优美。曲径通幽。 冷凝霜换掉繁琐的凤袍,出来问正坐在卧榻上沉思的白兔: “你认得蝶山王?” “唔。”白兔含含糊糊回答。“他出访晋国时,我和他在华阳宫碰见过,他还给了我两部典籍,一本是轻功,一本是暗器。” 原来白兔的轻功和暗器是花蝶衣教的,难怪两个人走路都跟飘似的…… “这么说他是你师父?” “什么师父,他分明是捉弄我,弄了两本看不懂的东西,我查遍整个雪晗楼,才终于摸出点门道。 花蝶衣是个不能随便接近的人,喜怒无常,曾用十里红妆娶一个青楼妓子为正妃,正当所有女人都羡慕嫉妒恨时,第三天,又把人活活打死了。 有个侍女,只因伤了他喜欢蝴蝶的翅膀,就被千刀万剐。他最爱制毒,尤为爱用活人试毒,走到哪试到哪。有传闻,他是摘花宫的创立者,因此各国君主都很忌惮他。” 冷凝霜猛然想起云鹤曾说白兔的体质有耐毒性,花蝶衣不可能白送武功典籍给不认识的人,他又喜欢用活人试毒,白兔体质又耐毒,莫非…… 她心口一跳,白兔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望着他的脸,她抿了抿唇,觉得还是别问的好。 “怎么了?”白兔见她突然“柔情蜜意”地望着他,毛骨悚然。 “没有。”冷凝霜忙说,顿了顿,问,“你可知如幻和花蝶衣的关系?那时花琪不是很喜欢如幻么。” “前阵子听说如幻成了汉国国师,我就让人查了一下。如幻的来历很蹊跷,十二岁身受重伤被卖入西风小筑,十五岁成了西风小筑的花魁,后来因为破了蝶山王设下的千古棋局被赎身,送进宫中做棋师。华国昭帝酷爱下棋,宫里养了许多棋师,对如幻一见倾心,有说他其实是弄臣。” “那花琪……” “花琪生母身份卑贱,他个人却凭借武才受到重视。可他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正是因为如幻,他都被华昭帝踩到了脚底下,好在他懂得悬崖勒马……如今,如幻是花蝶衣的人,说不定他从一开始就是花蝶衣的人。” 第四十四章 接风宴汉国的挑衅 汉国给了晋国和华国一天的休整时间。 次日黄昏,四国首聚的晚宴在汉宫的庆禧宫举行。 宴会并没有设主次之分,而是围了一个圈,四个国家各据一方。 汉国作为主人,坐北朝南,他们对面是燕国,东西则分别是华国和晋国三国之刺客帝国最新章节。 冷凝霜换了一套紫色的百鸟朝凤深衣,凤冠改成了一只用珍珠、红宝石攒成的鎏金凤凰钗,展翅欲飞的凤凰嘴里衔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黄昏的斜阳下泛着盈盈光芒,很耀眼。贴了牡丹花钿的额头上垂下金色翡翠流苏,雍容华贵,又不繁琐累赘。 她跟着白兔不紧不慢地入席,此时燕国和华国的人都已经到了。 这次燕冠人和燕冠群身边带了两名女子,皆身穿华丽端庄的正妃服饰。其中一个珠光宝气,容貌美艳,身材不同于燕国人,比较娇小,应该是燕冠人的正妃,亦是汉国和亲晋国的文慧公主。 另一名女子的配饰就没文慧公主的贵气了,不过妆容浅淡,相貌端庄,比起文慧公主眉眼间的轻浮随便,倒更胜一筹。 白兔和燕家兄弟简单点了点头,就带妻儿入席。 “燕冠群成亲了吗?”冷凝霜好奇地问。 “燕国镇北侯的女儿,武将世家。” 冷凝霜点点头,原来那姑娘是武将千金,看起来倒不像。 大兔坐在冷凝霜身旁,忽然很惊吓地说: “娘,那个伯母怎么总盯着我?” “她又不是盯着你。” 冷凝霜早就发现文慧公主自打白兔一出场,一双眼睛就绿油油地像匹恶狼似的。他们入场之前,她分明一直用这种眼神盯着燕冠群。 莫不是真像传闻所说,燕冠人那方面不行,守活寡的滋味不好受。所以这文慧公主打算往外发展了? 瞧燕冠人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丝毫没有即将绿云罩顶的危机感,反而笑吟吟地端着一杯茶,望向这边。 冷凝霜从来不会自作多情,燕冠群的眸光分别越过她,十分玩味地望向云蔷。 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云蔷,云蔷真是个好保镖,从来没有走神的时候,时刻警戒着。反倒是冷飒。有一瞬间,冷凝霜从她的身上察觉到一股忧伤,可她立马就感觉到冷凝霜的目光。笑眯眯问: “娘娘要什么?” 冷凝霜摇摇头,有片刻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那绝不是错觉。 她的眸光沉了沉。 冷飒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与前世她的冷飒完全不同,但她可以肯定。这个冷飒和她的冷飒一样,是个心思非常深沉的人。 华阳宫的宫女,背景干净得像白纸,行为举止是个无懈可击的奴婢,可眼神和头脑却完全不是。 “怎么了?”白兔见她出神,问。 冷凝霜摇头。 很快。汉国皇帝带领皇后、贞妃以及一些上得了台面的皇子和大臣们出场。 四国寒暄过后,各自重新入席,一时鼓乐齐鸣。歌舞升平。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酒杯交错,轻歌曼舞。一条条颜色各异的水袖在空中交错纷飞,飘落下,拂过一张张美丽动人的小脸。 舞娘们卖力地舞动腰肢,描画得水汪汪的眼眸楚楚动人地向四处抛洒秋波。各国的随行官员也开始攀交情互相吹捧。然而却没人上晋国这边来,因为三国没有一个国家瞧得上晋国军长夺爱,暖妻有毒。 晋国的随行大臣们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沉默了一阵。白兔忽然轻声感慨道: “国不强,这滋味还真不好受。” 冷凝霜微微一笑:“要淡定,看清对方的实力,也看清自己的实力,才会有发展。国不强被你弄强了,你才能被载入史册。” 白兔噗地笑了:“瞧你说的,我又不是为了那个!”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冷凝霜给大兔剥了一颗虾放进碟子里。 远处,文慧公主见状,嘲笑道: “那就是晋国的母老虎皇后,也没什么嘛,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我还以为厉害成什么样呢。周围那么多宫人,居然亲自动手剥虾,听说她以前只是个乡下女人,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燕冠群反感地看了他一眼。 燕冠人慢悠悠地轻笑道:“那是因为在儿子面前,她只是个娘亲,当然了,像你这样的女人是不会理解的。” 文慧公主气噎: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再说她生不出儿子又是因为谁啊?! 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又狠狠地瞪向冷凝霜。 冷凝霜一头雾水。 歌舞跳到一半,汉国的千金闺秀们上场,开始施展才艺。这也是为了给自己打出名声,名声越大,她们将来才能嫁得越好,甚至也许还会被别国的皇帝皇子看上,弄个贵妃王妃当当。 汉国皇帝年纪一大把,却还色迷迷的,望着底下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一双满是褶皱的眼睛都快贴上去了,嘴角挂着淫笑。 可能是因为眼花的缘故,美人来到他桌前跳舞,他还特地把脖子伸出去一点,生怕看不清楚。 冷凝霜不屑地撇撇嘴唇,不分场合好色的人没什么大出息,留心观察后面的汉国皇子,全和他们父皇一个德行。唯有梁子君,眸光似水,清冷凛冽,里面一团阴黑之气。 察觉到她的目光,梁子君望过来,冷凝霜却错开眼别过头。 酒过三巡,菜已四献。 华国、燕国、晋国也都派了带来的舞娘上台表演了具有民族特色的舞蹈。 文慧公主显然是个爱出风头的,看见那么多千金小姐献舞过后,一时技痒,冒然出列,向汉帝屈了屈膝,娇美动人地笑道: “父皇,舞蹈众多甚是无趣。不如儿臣献歌一曲,带动一下气氛,好不好?” “慧儿想唱歌吗?好,朕好久没听慧儿唱歌了。” 此话一出,所有燕国人脸都绿了! 文慧公主现在已经不是汉国公主了,她是燕国的三皇妃,入了燕国皇室就代表着燕国皇族。身为燕国皇族,居然要为其他三国当众献歌,这不是在扇燕国嘴巴吗? 燕冠人的脸色第一次阴沉下来,变得很难看。 可作为文慧公主父亲的汉帝都那么说了。燕国人也无法再开口,只能怀着受辱的心,眼睁睁地看着文慧公主献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得不说,文慧公主的歌喉非常动听,也难怪她会那么得意末日影杀者。就像黄莺出谷一样,一曲唱毕,余韵久久缭绕于人们的心中。 汉帝一时忘情。鼓掌大赞,开心地一顿赏赐。 燕国人脸更绿了,汉帝赏赐燕国的三皇妃,偏又因为人家是父女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只好把满心愤怒咽进肚子里! 文慧公主一脸美滋滋地回来,对上燕冠人铁青的脸。还傻乎乎地问怎么了。 七王妃则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望着她。 又看了两个歌舞,汉帝深感无趣,忽然面向晋国这一边。笑问: “晋帝,今年你们的公主怎么没出来表演歌舞,往年你们的公主表演的歌舞好看极了。” 一语戳中晋国人的肺! 以前他们一直在三国面前当废柴,靠用公主联姻来稳定地位,可今年因为皇上不再是以往只会忍耐的皇上。所以连带着所有朝臣的志气也直线攀升。现在来和他们谈从前,他们会认为从前是一场耻辱! 便是连贞妃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就是晋国和亲的十三公主。 “晋国的公主们已经全部出阁了,所以这一次没有公主随行。”白兔淡淡回答。 “怎么会全部出阁,按照往年规矩,每一次晋国都会随行一两个公主用于和亲,朕还以为这次晋国也会带来一两个公主。晋国的公主人数众多,又年轻貌美,朕还想替朕的皇子们选几个做妃子呢。”这话已经不是闲话,而是高高在上的嘲弄和挑衅了。 “除非是公主自己愿意,否则今后晋国不会再有公主和亲。”白兔一字一顿、不容置疑、掷地有声地说。 强硬的霸气让身后的晋国人顿时豪气横生! 汉帝的脸有点挂不住了,讪笑了笑:“原来如此,朕听闻晋帝刚刚登基就除佞臣,在国内大肆变法,果然有魄力。”顿了顿,笑说:“今日四国宴,大家就是一乐,如今燕国皇子的身边人和蝶山王的身边人都已经表演过了,不如晋帝也让身边人表演一番,带动一下气氛,如何?” 此话一出,从白兔到所有晋国人全部暴怒! 汉国皇帝这话讲的巧妙,花蝶衣的姬妾已经表演过舞蹈,可她们只是卑微的姬妾;燕冠人的王妃表演过歌曲,可她地位虽高,却是汉帝的女儿,燕国的脸上也不至于那么难看。 可晋国皇帝的身边人……晋国皇帝又没有妾室,他的身边人只有晋国皇后了…… 让一国皇后上去表演歌舞,这不是在羞辱晋国嘛! 大臣们瞪眼吹胡子,拳头握得紧紧的! 白兔更是怒火填膺,恨不得当场宰了汉国皇帝! 可四国会期间,又不能真宰了。更何况以晋国现在的实力,还不宜当场和汉国撕破脸。对于晋国而言,华国和燕国国力再强,离得远,不可怕。可汉国却与晋国接壤,且一直野心勃勃。 场面尴尬! 忽然,冷凝霜懒洋洋的嗓音响起: “云蔷,冷飒,汉帝想看你们演节目,你们就演一个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吧。” “是。”云蔷和冷飒沉稳地应下,就要出列。 汉帝微怔,连忙笑说:“晋后,她们两个只是宫女,并非晋帝的身边人吧?” 第四十五章 继续挑衅强势应对 冷凝霜看了汉帝一眼,微笑道: “她们是我们皇上的身边人呐。” 汉帝微怔,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嘲弄地笑问: “莫非晋后的意思是,这两个宫女原来是晋帝的妃嫔?” “汉国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你说想看我们皇上的身边人表演。她二人是晋国人,晋国的所有子民都是我们皇上的,自然也包括她们。她们又经常呆在皇上身边,可不就是我们皇上的身边人么。” 晋国代表团的所有大臣此刻都忍不住想为娘娘的机智鼓掌! 这脑筋急转弯,转得快啊,哪像他们,只知道往对方设下的死胡同里钻! 噗! 筵席对面传来一声笑,花蝶衣乐不可支道: “晋国皇后的这个解释真是妙啊!” 燕冠人的眼眸眯了眯,燕冠群亦不由勾了勾唇角。 冷凝霜看了一眼汉帝僵住的脸,笑笑,重新将目光落在云蔷和冷飒身上,语气清浅却透露着严厉: “既然汉国皇帝对晋国的女子那么好奇,难得有兴致想看你们表演,今日琴棋书画许多人玩过,已经没意思了,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十剑啸九天。你们现在代表着的可是我晋国的女人们,别给本宫丢人现眼。” “奴婢遵命!”云蔷和冷飒跪下来,齐声说。 汉帝的脸色很难看,怎么他就成了对晋国女人感到好奇的货色了?她这话是把他当成什么了?没见过女人的乡巴佬?土包子?心里那个火大呀,却又不能失风度和一个女人置气。瞥一眼冷凝霜皮笑肉不笑的脸,只好将一口恶气咽下去,装作很期待表演。 别说云蔷和冷飒根本不会琴棋书画,就算会,一个小宫女也比不过人家名门闺秀。既然被点名表演,不出彩就太丢人了。冷凝霜的那句“没意思”刚好将比赛四艺排除。只看她二人能否另辟蹊径,巧妙夺魁。 云蔷向御林军借了一把剑,冷冰冰地站在地中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寻仇呢。 燕冠人饶有兴致地观赏,他对这姑娘的棺材脸很是兴趣。 少顷,快节奏的鼓点响起! 云蔷随着鼓乐声,长剑缓缓扬起,柔软的身体随着箭步,飞快地舞动起来。姿态矫健轻捷,如群仙驾龙飞翔一般。明光闪闪。似日落大地。那凌厉雄壮,惊魂动魄,豪情抒发的舞蹈。飒飒潇洒中自带着一股婉转风流,英气迫人,扣动心弦! 一场剑舞罢,观赏的人们皆神怡目眩,久久回不过神来! 冷凝霜率先鼓掌! 紧接着掌声雷动!什么琴棋书画。什么莺歌燕舞,全都弱爆了,这一场英气逼人的剑舞不知迷花了多少双眼! 云蔷再次冷冰冰地行了个礼,下去了。 燕冠人懒洋洋地鼓掌,一双眼含笑观察着她。 冷凝霜双手互拍,对白兔笑道:“赏吧!” 白兔笑意盎然。高声道: “赏!赏云蔷黄金五十两,从今日起,你可以佩剑随侍皇后左右!” 云蔷进宫后最大的烦恼就是宫女不能佩剑。闻言欢喜了下,跪地谢恩。 汉帝的脸色更不好看。 文慧公主的风头被抢走,一脸凶恶地瞪向云蔷。 轮到冷飒时,她让人抬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全是萝卜。 正当人们莫名其妙时。清雅的古琴声行云流水地响起,只见她拿起一只萝卜。用小刀熟练地去皮,开始在上面雕刻。一只又一只,一只又一只,直到她将最后一只萝卜雕刻完,细细地拼接起来,最后居然在桌子上形成了一条龙! 满座瞠目! 冷飒得意洋洋地端回来,放在白兔和冷凝霜的桌上,跪下笑道: “奴婢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白兔心情大好,当场赏了五十两黄金,封冷飒为正一品女官。 冷飒嘻嘻一笑。 晋国人扬眉吐气,个个喜笑颜开! 二兔咬着手指说:“可惜是萝卜做的,我喜欢苹果做的,我喜欢小兔子。” “奴婢回头用苹果雕一只小兔子给二皇子网游之战争领主。” “真的?” “真的!” 二兔馋猫似的嘿嘿笑。 其他三国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震惊了,晋后的目的达到了,汉、华、燕三国已经对晋国的女子感觉到深深的惊叹和震撼。 从皇后到宫女,晋国女子都是这等地非比寻常吗? 梁子君突然对汉帝耳语几句,汉帝闻言,眉头舒展开来,笑呵呵道: “晋帝,这两个宫女朕见了甚是喜爱,朕愿以每人两千两黄金的价格向你买下她们,你看如何?” 两千两黄金买下一名宫女,这么大的手笔…… 后面的朝臣议论纷纷,有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也有人觉得这样不妥,为了钱财当众卖掉宫女,有失国体。还有人觉得如果冒然拒绝汉帝,惹对方不高兴,会不会对晋国不利。毕竟只是两个宫女,汉帝尊口一开,想买两个奴婢,晋国若是不卖,既不给面子,也显得太小气。 冷凝霜望向梁子君的眸光微沉,梁子君却对她莞尔一笑。 白兔的眼神冷冽下来。 唯有云蔷和冷飒安之若素。 “她们两个是本宫的贴身侍婢,等于是本宫的左右手。别说本宫身为晋国皇后,就算是普通人,除非穷疯了的,否则谁会把手砍下来卖给别人。汉国皇帝你缺宫女,所以想买本宫的两只手吗?”冷凝霜往汉帝看去,慢条斯理地问,一双平静无澜的眼眸透着森黑冷冽。 汉帝被这样望着,愣是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心里打个突。眼见晋国代表团个个脸色难看,白兔更是一脸冷冽,连忙笑说: “晋后真是风趣,原来这两个奴婢这么受晋后的重视。既如此,朕也不夺人所爱,晋后就当朕刚才是开玩笑吧,呵呵……呵呵……” 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侧头看了白兔一眼。 白兔捏捏她的手,冷凝霜会意,扶着太阳穴说: “皇上,臣妾头疼。” 白兔站起来,扶住她的手,十分关切地道: “怎么会头疼。莫不是路上颠簸太久,还没缓过来?” 顿了顿,语气平淡地对汉帝说: “汉帝。报歉得很,朕的皇后身体不适,今日就先回去了,我们明日四国会议上再见吧。” 说罢,牵着冷凝霜的手。转身扬长而去。 身后的晋国大臣见状,立刻站起来,呼呼啦啦全跟皇上走了。 庆禧宫内,剩下其他三国大眼瞪小眼。 说什么?能说什么呢?人家皇后身体不适,皇帝又是闻名四国的怕老婆,老婆身体不适。陪着回去瞧御医也很正常。 可问题是,四国晚宴,晋国代表团提前离席。说这是示威也不为过,谁让汉帝一个劲儿地挤兑晋国。搞不好人家就是看他不顺眼,才提前离席的。 汉帝没想到晋国敢这么嚣张,犹如被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脸色极难看。 顿了顿修罗武神最新章节。恶狠狠吩咐身旁的太监:“还不传御医去给晋后看看!” 老太监连连答应,赶着去了。 晋国以前在四国会一直唯唯诺诺装孙子来着。人家拿话刺他们,他们连p都不敢放,从没像今天这么嚣张过。 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个个心情舒畅! 月朗星稀。 冷凝霜枕在白兔的腿上,横卧于长长的卧榻,仰望星空,良久,笑吟吟问: “就这样提前离席,会不会太嚣张?” “我捏一下你的手,你就知道我的意思,说明你也想提前离席。”白兔拉过她的手,数她的手指头。 “汉国皇帝太嚣张!” “到底是我们嚣张,还是他嚣张?”白兔笑问。 冷凝霜一笑,白兔揉搓着她的指腹,轻叹了口气: “明日开始的四国会才是一场硬仗。” “晋国商队被扣在汉国的事吗?” “嗯。”白兔坚定地说,“我明日必要把人要回来,身为一国之君,保护本国百姓是责任。” 冷凝霜哧地笑了。 “你又嘲笑我!”白兔有点不好意思。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还挺有责任感的。”她拉扯他的发梢,笑说。 “我当然有责任感,不然我怎么会是你的好相公,大兔二兔的好爹爹。”白兔正气凛然地回答。 冷凝霜忍俊不禁,咯咯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当成一棵树,攀上来,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一边蹭,一边含糊不清地嗔道: “自己给自己贴金!” 白兔被她蹭得直痒痒,搂着她呵呵笑: “娘子别闹,怪痒的!” 冷凝霜慵懒地倚在他身上,忽然吐出舌尖,在他鲜红的唇上舔了一下。 白兔笑了笑,俯下头吻了上去,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搂紧。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慕吟风的声音响起: “皇上、皇……” 眼前的场景让他落个大红脸,掉头就走。 “站住!”白兔放开冷凝霜,沉声问,“何事?” 慕吟风转过来,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好,垂头小声答: “蝶山王派国师来探望皇后。” 白兔眉头皱了皱,偏过头。果然,远远地一棵梧桐树下,如幻一袭白衣长身而立,陪伴他身旁的却是一身铠甲的花琪。 冷凝霜一边给白兔擦唇角的胭脂,一边笑说: “大晚上的,花蝶衣搞什么名堂?” 白兔眸光微沉。 第四十六章 日游花园残忍标本 如幻携带慰问礼品前来。 他的表情依旧如初次相见时一般,清凉如水。对于旧相识的冷凝霜,只是微微点了头,先是代表蝶山王客套了几句,接着便和白兔进屋密谈。 兰墨凉等人亦被召唤过来,一群人在书房里神神秘秘的。 冷凝霜知道定是和明日的四国会议有关,也不好奇,仍旧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的软榻上姝秀。 花琪是随同保护如幻安全的,像只落败的公鸡,扶剑落寞地守在门外。 冷凝霜望了一会儿天,回过头,双手搭在靠背上,笑吟吟地望着脸色发灰的花琪: “喂,听说你被甩了。” 一脚踩在花琪的痛楚,络腮胡子一抖,愤怒地瞪着冷凝霜,恼道: “别以为你现在是皇后了,我就不能对你怎么样!” 冷凝霜噗地笑了,他直来直去的性格还是没变,倒也难得。 顿了顿,很像那么回事地安慰道: “凡事都是命中注定,能永远留在你身边的才是你的,留不住就说明不是你的,何必为了不是自己的伤心落寞呢。” 花琪瞪了她一眼:“你这个女人还说‘命中注定’,你是那种信命的人?” 冷凝霜眨眨眼:“偶尔也可以信一信嘛。” 花琪白了她一眼,紧接着哧地笑了。 冷凝霜冲他勾勾手指头,花琪莫名其妙地走过来问: “干吗?” “好多年没见了,随便聊聊嘛。”冷凝霜的笑容热情满满,“给我讲讲蝶山王和你们的新皇帝。” 花琪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你别想套我的话,现在你是晋国人,我是华国人,咱们是对立的。” “又没到世界大战,说什么对立。咱们将来说不定还是盟友呢。”冷凝霜笑眯眯地说。 花琪仍旧一脸戒备,在他心中,冷凝霜素来是个狡猾还性取向不明的变态女人。 冷凝霜望着他满眼的警戒,唇角勾起,微微一笑。 一个时辰后,当正殿的大门打开,一行人走出来时,只见冷凝霜怡然自得地斜倚在软榻上,花琪却穿了一身铠甲蹲在她身旁,两人聊得正欢。 兰墨凉等人瞠目结舌。这两人关系很要好吗?竟然开心得像朋友一样! 如幻见状,清冽的眸子里染上一抹墨色,冷声低喝: “诚郡王!” 花琪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迷茫地看了看如幻,再看了看冷凝霜,忽然回过味来,自己明明想和她保持距离来着,怎么搭了两句话就变得这么热络了! 有些不安地站在如幻身边。他打仗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他也承认自己脑子不够用,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否说了不该说的,懊恼又心虚。 如幻深邃地看了冷凝霜一眼,忽然嫰如桃瓣的嘴唇勾起,一笑倾城: “我这一刻没看住。晋后就与我们诚郡王这么熟稔了。” 他的意思分明是,我一刻没看住,那个傻子就又被你给套话了! 冷凝霜不以为意地一笑:“本宫与诚郡王本就是旧识。熟稔也不奇怪。说起来,本宫和如幻公子也算是旧识呢,许久不见,如幻公子你还是一张高洁傲岸的脸,真不可爱。” 兰墨凉等人瞧了瞧她穿越兽人之将。又看了看倚在正殿门口频频翻白眼的白兔:皇上,原来皇后不仅和燕国皇子熟悉。和华国皇子、国师都这么熟了,难怪你成天对皇后那么上心,现在理解了,不成天看着,溜走几率很大呀! 如幻望了冷凝霜一阵,忽然笑了,不是客套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也不计较她的讥讽,顿了顿,说: “白夫人的嘴还是这么厉害,在下甘拜下风。改日有空,在下定会好好与夫人叙叙旧。” “本宫平日里忙得很,只怕没时间。”冷凝霜似笑非笑地回答。 如幻不以为意,转身与靠在门廊下的白兔恭敬地告了辞,与花旗快步离去。 冷凝霜望着他优雅若仙的背影,眸光微闪,站起身,无视兰墨凉等人,直接往屋里走。 白兔斜靠在门板上,看着她走回来,不悦地扁起嘴,咬着牙说了声: “招蜂引蝶!” 冷凝霜扑哧一笑,回敬一句:“醋坛子!”进去了。 白兔紧跟着关上门板。 留在院子里的兰墨凉等人在一阵小风中凌乱,他们这被无视得也太彻底了! 次日的四国会议,白兔率领众臣前去参加,必是要开一整天的。 冷凝霜让白兔带大兔二兔去见习,作为未来的国君和亲王,这是他们的必修课,早学会早好。 白兔深以为然,临行前还问她去不去。 冷凝霜没有参加,白兔自己能搞定,她对于冗长的例行会议没多大兴趣。 会议至少要开到黄昏,冷凝霜趁着没人缠着她的工夫,在庆毓宫的花园子里走走。这座御花园在宫殿北侧,正好分给了晋国。 正是夏花烂漫之际,冷凝霜带着云蔷冷飒慢悠悠地散步在花园里。忽然,一只宝蓝色的蝴蝶从后面掠过众人身旁,色彩鲜艳,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蹁跹,十分有趣。 冷飒一下就被那朵蝴蝶吸引住了,指着笑道: “娘娘,您看,那只蝴蝶多好看!” 冷凝霜笑笑。 那只蝴蝶速度不快,仿佛也在欣赏周围静谧的风景,忽闪着大翅膀一直在她们前面穿花度柳,飞得欢快。哪知刚飞到一棵紫薇树下,便被一只雪白细长的手迅若闪电地捕捉住! 一树树一枝枝的紫薇花缀满枝头,妖冶烂漫的身影坐在树下,一双朱唇嫣红如血,举手投足似舞蹈般优美曼妙。 比女子还要乌黑的长发直垂腰间,挑起几缕,用蝴蝶流苏浅浅挽起。余下的三千青丝随风舞动,扑来的清香淡而迷人。腰肢纤细。四肢颀长,着一袭桃粉色华衣曳地,上面缀满了蝴蝶花纹。妙目流转,五官绝美,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 他的手里捧了一本封皮精美的册子,身边放了一只精致的小布囊。 冷凝霜三人清楚地看见,花蝶衣将那只随手捕获的蝴蝶放在册子上,不顾蝴蝶的挣扎,用一根昆虫针直接从蝴蝶的胸背中央插进去! 这只蝴蝶的生命力可能比较顽强,一针穿透身体没有完全死掉。两片硕大的翅膀拼命地挣扎着。 然而下一秒,花蝶衣又拿了两根针,分别刺入两片翅膀! 大蝴蝶垂死挣扎了许久最独夫人亲。终于最后一次将翅膀无力地抖动了下,凄惨死去! “娘娘!”冷飒对这样残忍到发指的行为满心愤怒,拉着冷凝霜的袖子叫道。 冷凝霜眼眸微眯,从现场情况来看,她觉得花蝶衣似在制作蝴蝶标本……可是他难道不知道蝴蝶标本的第一步是先将蝴蝶毒死吗?哪有人直接用针穿死的?! 这人变态! 这是她心里的第一个反应。 正在全神贯注的花蝶衣听见冷飒的声音。眉头皱了皱,似恼怒被人打扰。 “蝶山王,这里是晋国的地方,不是华国的地方,没经过主人的同意便擅闯,真失礼啊。”冷凝霜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淡淡说。 花蝶衣一边继续制作蝴蝶标本,一边漫不经心地笑答: “华国那边没有花园子,这边的蝴蝶更多。本王是来捉蝴蝶的。” 他的嗓音偏阴柔,很动听,却带了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轻虚。 “今日是四国会议,蝶山王身为华国亲王,不参加吗?” “本王不参与政事。这次只是想来看看汉国的风景。” 他慢悠悠地说着,忽然。手中长针没有落稳,蝴蝶翅膀被撕破。他又皱了皱眉,将破损的蝴蝶尸体拿起来,遗憾地看了看,然后毫不怜惜地随手扔进身后的花丛里。接着从身旁摸出一个网袋,从里掏出另一只拼死挣扎的蝴蝶,如法炮制,再次将活生生的蝴蝶用长针穿死。 冷凝霜皱了皱眉:“蝶山王不知道制作蝴蝶标本的第一步,是先将蝴蝶用毒药毒死吗?” 花蝶衣抬头望向她,眉一挑,红唇含笑,轻飘飘地反问: “这么美丽的事物,看着它在长针下奋力挣扎,仿佛这一生都没有这样拼命过。可是无论它怎样挣脱哀求,它的命运依旧指引着它一点一点地死去,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很美丽的过程吗?本王喜欢看着所有美丽的事物在本王的手里奋力挣扎,不单是蝴蝶,任何美丽的事物和美丽的人,都想看……” 这下连冷飒和云蔷也觉得这人变态,满眼戒备。 冷凝霜眉尖微蹙,看着他问: “喜欢做这种事,是因为你很无聊没有其他事做?” 花蝶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哧地笑了,站起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飘过来,总之眨眼之间,他就飘到了冷凝霜面前,捏起她的下巴,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笑眯眯说: “晋后也很美丽呢,要不要也作为本王的收藏品之一?对待晋后,本王可以特别温柔哦。” “特别温柔地把我变成尸体?”她推开他的手。 花蝶衣眨眨长睫毛,认真回答:“你若躺在水晶棺里,一定会非常美丽。” “世间万物,都是因为有生命才美丽,没有生命的尸体,即使你留下它令人惊艳的外表,它也是呆板无趣的。蝶山王没事还是别总往这边来,虽然你轻功高超,可我们代表两个国家,若因为你的冒失行为导致两国误会,那就得不偿失了。今日我会当做没看见你,希望别再有下一次。” 冷凝霜清冷地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花蝶衣望着她背影的长眸闪了闪。 第四十七章 国力对抗强大武器 天黑以后白兔才回来,脸色不太好。 汉国和晋国的边境划分存在争议,前一阵一个商队行进在晋国的领土上,却被汉国以非法越境为由扣押了。 白兔要在四国会上把人要回来,一是为了显示晋国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人欺负了;二是要重新开启边境争议的交涉,表示晋国在对待领土问题上绝不示弱。 然而汉国哪有可能是那么容易交涉的,毕竟已经占了晋国几十年的便宜。 “汉国不肯放人?”冷凝霜递过去一碗茶,问。 “开始是让我拿钱赎人,我不答应,后来达成协议,人可以放,但他们坚决不谈边境重新划分的事枭雄的民国全文阅读。”白兔接过茶碗,皱眉回答。 冷凝霜一阵沉默:占便宜占惯了,哪有可能轻易吐口。 “明日下午四国合作演兵,你也去看看吧。”白兔说这话时有些郁闷,他自己也知道晋国人拽文行,军队能力和他国相比,却不怎样。 冷凝霜点点头。 次日午后,四国合作演兵在京州西边的军营里进行。 说是合作演兵,其实不过是四国的军队一起出场,互相配合摆出一个好看的阵型,展现出四国表面上的友好和平。 其实各自心里头还不一定怎么较劲呢。 校场上彩旗飘飘,英气腾腾,四国君臣并列一排,坐在北侧。 少顷,军队从南面进场,摆出漂亮的阵型之后,集体向自己国家的皇族行了礼。 接下来,两国一组,分散矗立在东西两侧。 从外形上看,燕国人的彪悍、华国人的精壮占了上风。 汉国的铠甲装备却是最精良的。 至于晋国…… 冷凝霜坐在白兔身侧。戴着象征着晋国的凤冠,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先天条件比不过燕华两国,装备比不上汉国,就连精气神也比人家矮一截。 白兔的心里此时异常窝火。 汉帝望着自己国家英姿飒爽的士兵们,则心情倍儿爽,哈哈一笑,以东道主的身份对其他三国的人说: “今日四国合作演兵,只是一场友情赛,和气第一,比赛第二。输赢大家就一笑置之吧。” 顿了顿,接着笑道:“我们汉国最近做出来一样好东西,正好借着今天。大家共同赏玩赏玩,保证让晋帝、蝶山王和燕皇子们不虚此行。” 他信心十足,带了点自傲地说,忽然想起来,将目光落在冷凝霜身上。笑道: “朕没想到今日晋后也会来,还带来了两位小皇子,等下的这个东西对女眷来说过于可怕,未避免晋后受到惊吓,晋后是否先带小皇子回避一下?” 冷凝霜含笑,有礼地回答:“多谢汉帝关心。本宫不要紧的。” 汉帝笑笑,也不再坚持,随手一挥。 老太监立刻拂尘一甩。站出来高声喊道: “请火筒!” 冷凝霜闻言,心脏一跳。 几个士兵抬来一只木头支架,放在校场中央。紧接着,十来个彪悍体壮的士兵抬着一只大号的青铜碗口铳,小心地摆放在支架上。铳口对准远处一座木板搭成的小房子。硕大的石弹被投入火器内,侍卫长上前。向皇上请命是否开炮。 汉帝一脸得意,手一抬。 冷凝霜的眼眸沉凝下来,在所有人都不解时,悄声对两个儿子道: “把耳朵堵起来,一会儿房子会炸开。” 坐在冷凝霜身旁的白兔听闻,疑惑地望着她。 大兔二兔愣了愣,慌忙捂住耳朵宠婚,御夫有术。 侍卫长举着引柴将火筒点燃,随着滋滋的燃烧声,只听嘭地一声空气爆破的声音,硕大的石弹从火筒内飞出,以迅如闪电的速度直冲向西北方小板房。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击在板房上,啪嚓一声巨响,木板房轰然倒塌,溅起许多尘土! 这大概是火铳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其他三国的人被刚刚巨大的响声震得直哆嗦,脸色刷白发青地瞪着远方,显然已经被吓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白兔因为冷凝霜的话,心里有了准备,没被吓得那么厉害。 大兔二兔饶是被母亲提前告诉过,还是被震耳欲聋的响声吓得小心肝直颤。大兔有些呆滞,二兔则吓得眼泪含在眼圈里,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掉出来。 汉帝很满意这样的震慑效果,得意洋洋地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三国使团,笑问: “诸位,这火筒的威力如何?” 蝶山王先回过神来,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轻笑: “想不到汉国居然有这等神器,本王今日真是开眼了。” 汉帝哈哈笑,很谦虚地说: “什么神器,不过是朕手底下的几个武器师做出来拆墙用的,雕虫小技,正巧朕今日想起来了,就给诸位鉴赏鉴赏。” “汉帝何必谦虚,这样的武器,若是用到战场上,只怕全天下都没有能与之抗衡的敌手。”白兔冷笑道。 此话一出,华、燕两国脸色都不太好。 “晋帝说笑了,现在四海和平,各国都百姓安乐,何来战场之说。”坐在汉帝身后的梁子君含笑开口,“这火筒只是汉国做出来用于拆城墙用的,晋帝、蝶山王和燕皇子若是感兴趣,等到演兵结束后可以商谈,我国还剩三只,正好可以给各位买回去,解决城墙不好拆的烦恼。” 冷凝霜算是听明白了,他这是想卖火器赚钱。 先当武器贩子赚钱,再用赚来的钱扩充自己国家的军费,汉国的这个策略还真有点前卫。 礼仪官念了一大串冗长的开幕词后,比赛正式开始。演兵竞逐的是骑射、对打、摔跤、两军模拟对阵,以及分队丛林对抗赛。 因为刚刚火筒的威慑,其他三国都被震住了,有些打蔫。反倒是汉国士兵,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四国的侍卫长均上前来听候训诫。准备开赛。 慕吟风跪在御桌前,白兔嘱咐了几句,接着便望向冷凝霜。 慕吟风也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招手让他过来,慕吟风凑近,只听她含笑轻声说: “这不是战场,不怕输,但要输得有价值,摸清他们的底细,探清他们的弱点,了解自己的薄弱项。回去一人写分心得,你总结出来,报给……皇上。” 白兔很快便领悟了她的意思。微笑道: “正是如此,输了朕不责罚你们,但若是写不出输的心得来,等着领罚吧。” 慕吟风愣了好半天,才明白两人的意思。应命,去了。 比赛正式开始。 各国都在关注着比赛,只有白兔和冷凝霜,心不在焉地关注了一会儿英雄无敌之真相开启最新章节。反正晋国兵不如其他三国兵,他们已经有准备了,倒也没像后面期望值极高的大臣们那么失望。 扫了一眼两脚就被燕国人扫下来的晋国兵。白兔无语地挑了挑眉,眼不看心不烦,和冷凝霜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汉国好不容易做出那么厉害的武器,为什么要忍痛给别国?” “明摆着为了钱。今日他们这一出一箭双雕,既震慑了别国,又能卖钱扩充国库。谁知道他那东西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武器能做出第一代。就能改进成第二代。 买了他的武器回去,还要自主研发生产。等别国生产完了,他们恐怕第二代第三代早就有了。把旧的卖给别人,赚了钱,别人的武器威力又比不上自己的新武器,他们是稳赢。” 白兔磨了磨牙,轻声说: “汉国并不缺钱,却这么急着卖军用武器赚钱……” “好大的野心!”冷凝霜叹道。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汉国这么积极地扩充钱财,唯一的可能就是准备着要开战。 “不过汉国虽然野心大,却也不会冒然动作,除非和华国燕国达成联盟。” “今天汉国的火筒倒是提醒了我,再好的士兵、再多的人也敌不过最先进的武器和最先进的装备,咱们现在一个缺钱,一个缺兵工厂。” 白兔点点头,顿了顿,问:“那只火筒,咱们买不买?” 冷凝霜皱皱眉:“他必会漫天要价,咱没那么多钱。再说火筒的原理很简单,聪明一点的武器师就能研究出来,关键是要有个兵工厂。” “回去就建。”白兔轻声回答,陷入沉思。 此时台上晋国军队已经连输两场,燕国凭借体型优势暂居第一,汉国第二,华国第三。 燕国、汉国有些小得意,燕国比武常年第一,汉国今年则超越华国,稳居亚军。 汉帝扬眉吐气,得意洋洋地扫了一眼花蝶衣。花蝶衣正歪在美女怀里懒洋洋地嗑瓜子,丝毫不在意。接着又去看常年垫底的晋国帝后,本来还期待着能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些耻辱愤怒之类的表情,哪知那对夫妻俩居然在热火朝天地咬耳朵,私聊得那叫一个欢啊,压根就没往赛场上看! 胜利的喜悦之情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汉帝有些恼火。 黄昏时分,比赛告一段落,晋国再次垫底。 汉帝笑望着一脸沮丧的晋国兵,对白兔很亲切地说: “晋帝,虽然今日晋国暂时位居第四,但朕相信明日晋国定会有更精彩的表现,朕很期待。” 这绝对不是安慰,这是在嘲笑和炫耀。 白兔淡淡回了句:“友谊第一,重在参与,一场比赛而已,汉帝不必太认真。” 汉帝的脸刷地绿了! 冷凝霜忍俊不禁。 可回去之后,白兔就冷冷地对慕吟风说了句: “从今日起,谁输了,谁的训练就增加十倍。” 慕吟风下巴掉了……不是重在参与吗…… 第四十八章 文赛擂台四国棋局 四国会议连续开了十来天。通常开一天或半天会,再举行一场友谊赛调节气氛。中途也会休息个一两天,供各国使团出去领略京州的风土人情。 冷凝霜和白兔只带孩子出去了一天,买些当地的土特产,其他休息时间一直呆在庆毓宫里。 武赛晋国输了个彻底,除了慕吟风比武赢了汉燕,输给了华国之外,其他项目没有一个赢的。 随着四国会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文赛也正式拉开序幕。 文赛比的主要是政论和兵策,剩下的琴棋书画、诗词赋之类只是调节气氛的。 庆禧宫外的广场上早已搭好了看台和表演台。 华国、燕国、汉国的人陆续到场。 梁子君、燕冠人、燕冠群、花蝶衣正在漫不经心地相互寒暄,几个人均发现了一件令他们特别想抽嘴角的事―― 为什么今天的文慧公主、燕七皇妃以及汉国的几位公主、千金全都选择了紫色的衣服。虽然紫的程度不同,可紫色系太多也会造成视觉疲劳。她们今天的举手投足更是很自然地就带上了一派清冷凛然,像极了是在学某人! 少顷,白兔携冷凝霜入场。 冷凝霜今天穿了一袭华丽无比的红色百花珍珠裙,明艳的衣裙上绣着形态不一的紫鳞蓝凤卧粉池,若细细数来,不下百朵。袖口衣领和对襟的位置上更是密密麻麻地缀了两排形态色泽大小完全相同的白珍珠。头戴金步摇,颈扣芙蓉玉,举手投足,环佩叮当。超奢华瞬间秒杀全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兔得意洋洋地牵着她的手,共同接受注目礼。 “娘子,怎么样。我说过你会惊艳全场吧!”他笑眯眯地说。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是他说今天穿红色会给晋国带来好运,她才被迫穿成这样的。 远处,燕冠人等人望向这边,眼底皆不同程度地亮了亮战体传说全文阅读。 燕冠群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想要走过去。不料身旁的如幻同样移开步子,两个人都没防备,不小心撞到一起,惊动了众人,二人都很尴尬。 花蝶衣睨了如幻一眼,慢悠悠地扇着手中桃花扇。向白兔走去。 冷凝霜站在晋国的看台前,望着不远处许多女孩子今天穿了一身紫,疑惑地问: “怎么今天这么多穿紫衣服的。今天紫色大吉吗?” 走过来的燕冠人等人闻言,皆嘴角抽了抽: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居然还问得这么无辜! 接着,就听见大兔冷冰冰地评论了句:“一地的紫茄子。” 几个人嘴角抽得更厉害。 冷凝霜满头黑线,手按在他的脑袋上:“大兔。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不可以说女孩子坏话,会赞美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赞美?”大兔皱皱眉,偏头望向二兔。 二兔想了想,忽然双手托着脸颊,开心地说: “哇。一地的紫葡萄,水汪汪,晶莹剔透。好可爱,好想吃!” “你的语气真恶心。”大兔看着他道。 于是二兔清脆地给了自己一嘴巴,表示他只是在说客套话。 这对话让燕冠人等人忍俊不禁,均不同程度眉眼带笑。 “晋国今日来得有点晚呢。”梁子君含笑道。 “不是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么。”白兔浅笑。 “晋后今天真是艳光四射,光彩照人呐。”花蝶衣摇晃着桃花扇。似笑非笑地望着冷凝霜。 “蝶山王你每天都艳光四射,光彩照人呐。”冷凝霜不徐不疾地回了一句。 花蝶衣抿着嘴笑。一双妩媚明亮的眼眸像粘胶似的粘在她脸上。 冷凝霜也没有移开目光。 众人只觉得两团强大的阴黑之气凝聚成实质,在两人之间剧烈地碰撞,产生出凌厉的火花。 大太监出来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汉帝出场! 冷凝霜和花蝶衣同时收回目光,大家各自归位入席。临走前,花蝶衣含笑,意味不明地看了冷凝霜一眼。 二兔忽然拉了拉白兔的袖子,小声说: “爹,你说那个蝶山王是不是很好看?” 白兔“惊悚”地摸摸他的额头:“儿子,你的审美观有问题吧?” 汉帝坐在看台上,客套了几句。 礼仪宫再次摊开长长的卷轴进行了冗长的开场白,紧接着一声铜锣响,文赛开始! 政论和兵策分别由兰墨凉和北宫雅参加。 琴赛由冷知秋参加,冷凝霜也是第一次知道冷知秋居然会弹琴倚天屠龙之铁血狂人。苏纹负责棋局,书画由文书生包揽,诗词赋则交给北宫雅的堂兄北宫凡。 晋国人擅文。 第一局,兰墨凉胜! 第二场是兵策。 北宫雅起身上台时,路过大兔身边,大兔突然说了句: “十二姑父加油,一定要赢!” 北宫雅微怔,笑眯眯地回答:“遵命,大皇子。” 兰墨凉嘴角抽了抽,他刚才上台时,大皇子怎么没理他? 论兵策四国各有千秋,竞争极为激烈。 二兔坐在父亲身边,没有去看台上,而是歪着脑袋,望着对面席上的花蝶衣正懒洋洋地斜倚在扶手椅上,衣襟松垮垮地半掩半敞,露出一痕雪白的肌肤,极为性感。他手里提了一只乌金雕花自斟壶,慵懒闲适地往嘴里倒酒。脖颈和扬起的下巴形成优美的曲线,有几滴醇香的美酒从他鲜艳的唇角滑落,浸湿了衣襟,风情万种,勾魂摄魄。 二兔忽然拉松自己身上的桃粉色小袍子,调整姿势斜倚在扶手椅上,顿了顿,趁父亲不注意时提了桌上的自斟壶,扬起下巴就往嘴里倒。 壶里是酒,酒是辣的,落在小孩子柔嫩的舌头上。差点辣出一个泡。二兔被冲鼻的酒气呛得直咳嗽,这一咳嗽闭上嘴,手里的酒壶还在往下倒,结果连呛带咳,被一壶酒浇了个透心凉! 白兔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问:“二兔,你在干吗?”忙用帕子给他擦。 对面筵席上的花蝶衣哈哈大笑。 另一头的燕家兄弟早就注意到了,忍俊不禁地闷笑,二人都觉得花蝶衣是故意的,他明明早就注意到二兔在学他。却故意拿了一壶酒。 冷凝霜看了看二兔手里的酒壶,再看看花蝶衣手里的酒壶,立刻明白自己儿子被耍了。满头黑线。和白兔说一声,带二兔换衣服去了。 二兔终于平息了咳嗽,因为觉得丢脸,一路气鼓鼓的。 在偏殿更了衣,气还没消。脸鼓成包子。 冷凝霜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忍俊不禁: “生什么气嘛,谁让你去学他,结果被人耍了!” 二兔的火气更大。 “那口酒喝进去没有,你没醉吧?” 二兔不理,腮帮子鼓得更高。 冷凝霜无奈地笑笑。就在这时,抬眼,却被远处一抹窈窕身影吸引了目光。不由得停住脚步,总觉得那身影很眼熟,有点像……阿萤…… 然而她刚想到这个人时,一抬眼,那抹人影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娘娘。怎么了?”冷飒狐疑地问。 冷凝霜摇摇头,心思深沉下来。带二兔转身归席。 白兔望着二兔的气鼓脸哭笑不得。 第二局兵策,北宫雅力压三国,获胜! 第三局是棋艺。 白兔正在哄儿子开心,哪知慕吟风突然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回道: “皇、皇上,那个、苏纹他……” “苏纹怎么了?”白兔见他欲言又止,疑惑地问穿越之我的老婆在古代。 “苏纹他……拉肚子去了……”慕吟风硬着头皮回答。 “什么?!”白兔瞬间凌乱。 “不知道苏纹是不是吃坏了东西,他……咦……他回来了!” 说话间,苏纹已经一脸蜡黄,捂着肚子跑回来,有气无力地刚唤了声“皇上”,紧接着肚子里一阵乱响,疼得脸都皱到一起了,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皇上恕罪……” 转身就往茅房跑。 白兔眉头皱了皱,冷凝霜微微瞠目,咕哝道: “他这是被谁给暗算了?” 白兔眸光阴沉,往坐在身后的大臣身上扫了一圈,沉声道: “他不上,这一局谁上?” 虽说会下棋的人不少,但精通的并不多,别看苏纹一天到晚不着调,他可是有着“长安棋圣”的雅号,没人比他再合适了。 冷凝霜第一时间也想到了这个,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晋国好不容易才在文赛上有点起色,若无法以全胜的成绩赢得文赛,这一次的四国会就会和往年一样算白来了。 每人只能赛一场,剩下的大臣的确没有合适的。 顿了顿,她望着汉国派出参赛的梁子君,忽然说: “那我上吧。” 白兔微怔:“这行吗?” “总不能你上。汉国也是皇族上场,又没规定说皇后不许上。”冷凝霜含笑回答,站起身,向台上走去。 “娘,加油!”大兔拍手说。 “娘,替我打倒华国!”二兔义愤填膺地道。 冷凝霜嘴角抽抽。 晋国皇后上场,四国震惊,皆满心的荒唐感! 晋国人更多的则是担忧! 在诸国使团的一片议论声中,燕冠群森黑的眼底划过一抹光亮,站起身,对哥哥低声道: “子璇赢不了她,我来吧!”说罢,大步走上台。 华国内。 如幻低声对花蝶衣说:“阿南输定了,晋后我都赢不了。” 花蝶衣微怔:“你和她下过棋?” 如幻点头。 “她赢了你?” 如幻点头。 花蝶衣望向冷凝霜的眸光阴沉下来,少顷,鲜红的唇勾起冰冷的弧度,忽然折扇一收,起身向台上走去。 一个晋后居然引出了燕国七皇子和华国蝶山王,底下的议论声更大! 第四十九章 两场棋局闻名四国 负责抽签的太监已经风中凌乱了,眼看着燕国和华国的棋师全自动下台,燕七皇子、华国蝶山王、汉五皇子和晋国皇后站了一排。 汉帝特地派太监问晋国是不是真打算派皇后上场,白兔十分淡定地回答: “皇后坐了一上午太闷,想上去玩玩,汉帝不必奇怪。” 太监嘴角抽抽地去回话,汉帝无语。 捧着景泰蓝瓷罐的太监在燕、华、汉三国皇族面前走过,三个人手势一致地命他让晋后先抽签。冷凝霜也不客气,给云蔷打了个手势,云蔷手伸进瓷罐,抽出一张红色的纸条。接下来,其他三国抽签。汉、燕两国抽到的同是蓝色纸条,华国则是红色的。 抽到相同颜色即为对手。 两块硕大的铁制棋盘已经分别摆在比赛台的左右两侧,四位棋官分立两旁,预备现场直播。 棋艺这个环节并不太受重视,往年大家只是看个热闹,当做一项娱乐,今年却因为参赛者的非比寻常,引起很大的骚动。 文慧公主坐在看台上,不屑地撇撇嘴: “晋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派一个女人上场,也不嫌丢人大漠鹰妃最新章节!” 燕冠人没理她,只是全神贯注地望着台上。 冷凝霜刚坐到棋盘前,就闻到对面花蝶衣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心尖发痒的香气,桃粉色的长袍填满视野,若不是她天天看二兔看惯了,这么艳丽的颜色还真不适应。 花蝶衣望着她修长的手指上两只三寸来长赤金镶珐琅錾花护甲,眼眸眯了眯,含笑轻声道: “如幻说,他曾输给了你。” “蝶山王是上来替他报仇的吗?”冷凝霜好笑地问。 “本王不相信,所以上来亲自领教一下。”花蝶衣莞尔笑答,语气中带了些轻视。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笑笑,捏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淡淡说: “猜先吧。” 花蝶衣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握了几枚白子。 结果由冷凝霜执白,花蝶衣执黑。 花蝶衣的小厮交换了棋盒。 花蝶衣终于收敛起笑容,白皙的手执起黑玉棋子,轻慢地落在棋盘上。 棋局开始! 两侧的棋官急忙拿出磁石做成的棋子,在大棋盘上记录棋局。 一开始的布局便迅猛异常! 双方步步紧逼,毫不相让,频繁地落子声落入不远处对局的燕冠群和梁子君耳朵里。差点让两人分神,皆有种想抻长脖子过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棋局居然这么激烈的冲动。 开始时还有人关注汉国和燕国的棋局,不到一刻钟。所有人的目光便全被华国和晋国的棋盘吸引去了。便是连懂棋的燕国人和汉国人,都忍不住去目不转睛地关注晋、华两国的棋局。这等地激烈,这等地惊心动魄,连看客都受到感染,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花蝶衣的眸光逐渐沉肃下来。红艳的唇角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他忍不住顺着那妖冶的护甲向上望去,然而望见的却是一张平和而沉静的美人面。 他承认了,她的确比他想象的厉害! 战局逐渐步入胶着的白热化阶段,随着一声又一声的低呼传来,燕冠群早就不耐烦,几手便打发掉了梁子君。 棋还没下到一半时。梁子君便被迫认输。 梁子君的脸色很难看,而让他的脸色更难看的是,汉国上到皇上下到朝臣全都在看隔壁桌下棋! 好不容易咽下火气。狼狈地下台,向另一面的大棋盘上望去。 冷凝霜忽然执起一枚白子,落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位置。 满堂哗然! 一步坏棋,这是失误? 已经拉肚子拉到头昏眼花的苏纹自打看见冷凝霜落子,也不去看御医。努力忍着肚痛坐在台下观看,此时一声惊呼: “娘娘怎么会下在那里。是因为护甲太长的缘故下错了位置吧!娘娘,快把护甲摘掉!” 白兔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官场预言家。 慕吟月回头就把苏纹拖了下去。 花蝶衣红润如玫瑰的嘴唇勾起一抹微笑,提了一枚白子。 燕冠群眉头紧锁,也不下台了,直接站在棋盘前观棋。 坐在台下的如幻摩挲着下巴,眉头紧锁。虽然这场棋局,蝶山王看上去的确占据了优势,可若是想赢晋后,却很难…… 一刻钟后,冷凝霜再次捻起一枚白子落下! 满座震惊! 花蝶衣美丽的眸子骤然一缩! 那一步他以为的坏棋此刻正处于绝佳的位置,他以为的失策棋子,其实她的真正用意是为夺取左上角做准备吗?! 台下的白兔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双眼专注。 燕冠群怔愣了片刻之后,唇角同样不由自主地上扬:原来她早就知道损失部分棋子在所难免。接下来,白子将会逐渐取得优势。早在下刚才那步棋时就已经想这么远了吗?这个女人…… 他眸光复杂地望向冷凝霜。 此时的花蝶衣脸色肃然,如今的棋局仍旧相当微妙,他不能自乱阵脚。 然他万万没想到,她的目的竟会是那颗棋子,她竟会有这么一手!专注于棋盘上的眼眸剧烈地颤动,花蝶衣握着折扇的手紧紧地捏了捏,开始激烈地叫吃! 本以为两个时辰就能结束的棋局,足足下到黄昏。 终局,满满地一盘棋,黑白分明,交错纵横。 花蝶衣面色发白,额角已经微微湿润,眸光阴沉地盯着棋官计算目数,确定输赢。 台下的人已经因这一场激烈的棋局激动得背心冒汗,此时皆屏住呼吸等待结果。 少顷,主持比赛的棋官大声宣布: “白子赢一目半,晋国胜!” 晋国看台上发出一阵嘹亮的欢呼! 其他三国的使团有为花蝶衣可惜的,也有还沉浸在刚刚的精彩中意犹未尽的。 花蝶衣做梦没想到自己会输。心底的不甘化作一团火,熊熊燃烧。握在手里的几枚棋子被他捏得粉碎,望向冷凝霜淡然的芙蓉面,怒极反笑: “能赢本王的女子晋后还是第一个,蝶衣心慕之。” 燕冠群眼眸倏地睁大:这什么情况,玩不过就开始来勾引了?还改自称! 冷凝霜眨眨眼,望着花蝶衣绝美的脸,说:“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花蝶衣反问。 “我问了蝶山王别生气。” “你问吧。”花蝶衣很大度地回答。 “我一直很好奇……”冷凝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叔,您今年贵庚啊?” 噗! 燕冠群忍俊不禁极品穿越之斗战胜佛全文阅读。捂嘴闷笑。 花蝶衣脸黑如炭。 “因为我相公跟我说,他十年前遇见你时你就这个样,所以……”冷凝霜眼见花蝶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只好打住不问,轻声说了句,“今天承让了。”说罢,赶快下台。 花蝶衣被气走了,临走前还掀翻了台上的棋盘! “也太输不起了吧。”白兔也不避讳。与有荣焉地搂过冷凝霜的腰,见状,鄙视地撇撇嘴。 冷凝霜忽然觉得随便问人家年龄是不对的。 大兔二兔在她身旁欢呼雀跃。 汉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冷凝霜一眼,笑说: “晋后棋艺出众,才貌双全,世间恐怕无女子能及。有此等奇女子为后,晋帝真是好福气啊!” 白兔笑得浅淡,然而一双眼却写满了得意和骄傲。 燕冠群忽然觉得这表情很让人火大。 因为时间已晚。后面的比赛被迫推迟。 一日后,将会先进行晋、燕两国的棋艺决赛。 晚上,苏纹拉肚子的原因查出来,没人暗算他,是他自己前一天晚上偷跑到京州城去玩。吃了太多的臭豆腐。 病中的苏纹很可怜地被骂了一顿,出去又被慕吟风等人一阵海扁。 一日后。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台下观众的情绪都有些兴奋激动,抻长脖子往晋国使团前来的方向望。 晋国使团从没像今天这样被万众瞩目过,以前一直都是被深深鄙视来着。 如此受欢迎,让一众朝臣的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努力挺直了胸膛,昂起下巴,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花蝶衣可能还在生气,隔了一天,美丽的脸在看见冷凝霜时仍旧黑得像块石头。 冷凝霜心想,花蝶衣一定是个超龄大叔,不然不会这么生气。 一声铜锣响! 冷凝霜和燕冠群分别坐在棋盘前。 燕冠群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江崖海水缂丝蟒袍,系着碧玉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朗星,一身清冷如霜的气质,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反倒给人一种想要仰望的尊贵之感。 冷凝霜今天却穿得很素净,乌黑如瀑的长发挽了堕马髻,上面只簪了几朵翡翠雕成的珠花。前额垂了一只亮金双凤牡丹流苏。一袭绿白色绣满各种形态梨花的贡绸长裙极为修身,戴了一对赤金镶嵌翡翠坠子,淡妆素抹,清新端庄。 猜先。 燕冠群捏起两枚黑子,放在棋盘上,含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冷凝霜握了几枚白子放在棋盘上。 确定燕冠群执黑,冷凝霜仍旧执白。 棋局正式开始! 燕冠群执起一枚黑子,落在右上角“小目”上。 冷凝霜面色平肃地执子落下! 第五十章 胜利而归再次有孕 看台上,二兔拉拉白兔的袍袖,问: “爹,你猜娘和漂亮叔叔谁会赢?” “当然是你娘!”白兔骄傲满满地回答。 不管娘子和谁比赛,结局都是娘子赢,这是他终身的信仰。 后面的大臣对白兔的盲目自信皆风中凌乱。 顿了顿,白兔忽然觉得有点别扭,问二兔: “你为什么叫燕冠群‘漂亮叔叔’?” “因为他很漂漂。”二兔一本正经地回答。 白兔的一腔妒火噌地冒了出来:“难道爹不漂漂?你为什么不叫我‘漂亮爹爹’?” “爹也很漂漂,可是每天看,每天看,那感觉就像天天在吃红烧肉一样。”二兔摸着光洁白皙的小下巴,认真地回答,“再说了,谁会叫自己亲爹‘漂亮爹爹’那么恶心,以前檀溪村的瘦猴都会叫他爹‘臭老头子’来着,娘说那是表示亲热、” 白兔满头黑线:他成“臭老头子”了吗? ……看来他应该找娘子好好地讨论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谁告诉她“臭老头子”是表示亲热的?“臭老头子”的变化形态不就是“老不死的”吗?! “爹,莫非你想让我表示亲热,叫你‘臭老头子’?”二兔疑惑地问异世妖兵。 “不用了,你还是正常点,叫我‘爹’就行了。”白兔急忙说,停了停,又想到一个问题,皱起眉毛,“二兔,你是个男孩子,应该更注意女子的美才对,为什么你注意的却是燕冠群、蝶山王,他们都是男的!” “因为我没见到比他们更漂漂的女人啊。”二兔振振有词地回答。 “……”白兔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柱香时间。 台上的燕冠群面色沉肃。眉头微蹙,一手托住下巴,双眼紧盯着棋盘沉思。 便是连冷凝霜亦绷紧了红唇,忽然褪下手上长长的护甲,随手交给冷飒。 台下一直阴沉着脸的花蝶衣见状,忽然愤怒地一拍桌子,把正陷入冥思苦想的如幻吓了一大跳,惊讶地低呼: “王爷?” “她和本王下棋的时候就没摘掉护甲!”花蝶衣横眉,不甘又恼火地怒道。 如幻愣了愣,努力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扭过头去,继续关注棋局。 白兔坐在晋国的看台上,此时也陷入了凝重:都说如幻这个华国第一棋师棋艺超群。可燕冠群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棋艺却比如幻还要精湛。当年在白浪屿冷凝霜赢了如幻,可面对实力在如幻之上的燕冠群,在双方旗鼓相当的情况下,输赢难断…… 全场鸦雀无声,看客们皆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即使不太懂棋也能从台上的凝重感和肃穆感中感觉到这必是一场激烈的较量。 已经过了正午,台上的人丝毫没有要封棋的意思,台下的观众正看得过瘾,也没有要离席的意思。女眷们不懂棋的较多,坐了一上午已经不耐烦了。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肚子饿,只能苦着脸熬着。 已经到大官子了。 白子似想先手收官转到右边。 黑子始终以厚实稳重的手法在布棋落子,这样稳扎稳打的方式。让燕冠群在形势复杂的激烈对战中势头较好。 然而只靠稳重厚实的手法却是无法获胜的,这他心知肚明。 白子以极其冷静的判断取得了实地。 燕冠群忍不住抬头看了冷凝霜一眼,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如两把羽扇,在微微地颤动。一双鲜艳的嘴唇薄抿着,水润柔嫩。似两片玫瑰花瓣。 这一场棋局下来,她令人惊叹的观察力和计算能力让他感觉到深深地震撼和吃惊。她竟然能将对手的棋路完全看穿。并想出一套完整地克敌制胜方法。 这是拥有怎样缜密心思的人才能做到的! 真是一个让人一眼望住,便移不开眼的女人呐! 一柱香后,大官子接近尾段。形势上黑子依旧占据着优势,然而燕冠群仍然感觉不到一点放松,反而越发紧绷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传来的气势,那是一阵让人呼吸紊乱的强大压迫感。 雪白的手执起白子,被凤仙花染红的指甲鲜亮明丽,被雪肤白棋衬着,妖冶得刺目! 啪地一声脆响,棋子应声落在棋盘上! 满座皆倒吸了一口气怒剑龙吟全文阅读! 燕冠群的眼眸骤然一缩! 绝妙的一手,不但无法再让他提掉白子,便是连中央快要到手的黑子领地也消失了。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子,却让黑子的布局变薄! 白子一鼓作气,深入敌阵。 燕冠群唇角绷得更紧,落下的每一步黑子虽然都不坏,然而形势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势均力敌。 黑白棋几乎填满整个棋盘。 剩下的只有小官子。 这一场棋局的官子与迄今为止下过的所有攻防战都不同。 即使没有到最终,想必双方也都看清了最终的局势。 燕冠群面容沉肃,目不交睫地注视着黑白纵横交错的棋盘。 沉默了半晌,他垂下眼帘,用低沉的嗓音轻声说: “我输了。” 冷凝霜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笑嫣然,轻淡地回答: “承让了。” 棋官愣了两秒,立刻高声宣布: “燕国认输,晋国胜!” 全场怔愣了两秒,晋国看台上再次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腾! 苏纹小脸蜡黄地紧盯着大棋盘,刚刚的棋局所带来的震撼还没缓过来,额头汗湿,皱着眉说:“怎么会就这么认输了呢,应该还能下吧……应该……” 话音未落,便被慕吟月等人一顿暴扁! 对方认输了你还不乐意,你那意思是想让咱们输呗?叛徒! 苏纹尖叫着喊他不是那个意思。 白兔的心情终于轻松起来,唇角扬起:即使下到最后,燕冠群也无回旋之地了。无论怎么下。最终还是输给娘子半目。 冷凝霜从台上下来,引来一票比一牛车金子还要闪亮的崇拜目光。 白兔递给她一碗茶,顺手勾住她的腰肢,唇角含着满满的笑意,轻声道了句: “娘子辛苦了。” 冷凝霜嫣然一笑,任由他搂着她的腰,捧着茶碗慢慢地喝。 她捧着的是一只蟠龙青瓷荷叶盏,只有皇上才能用的御用茶杯。 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不知刺了多少人的眼,并非是对他们其中一个人心存爱慕,而是终日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权谋中。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温馨。这样的温馨带给常年生活在污浊中的人们多少的羡慕嫉妒与酸苦,只有当事人知道。 燕冠群从台上下来,望着那幸福的画面。只觉得眼球一刺,心里居然产生出一种又像是被火烧又像是浸泡在山楂水里,又酸又涩又窝火的感觉,恨不得直接上前把白兔踹水沟里去。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若是给这样的感觉施加一个定义的话。那应该是“嫉妒”。 或许是由于开头牵引的好,四国会的文赛,晋国以从未有过的全胜成绩,时隔五十年,首次夺冠神级暴徒。 然而这场比赛再精彩,人们能记住的多半也只是那两场棋局。即使时隔多年。两场精彩俊伦的棋赛仍旧被爱棋者津津乐道。 四国会,晋后凭借着两场棋局,闻名天下。 四国会议圆满结束。 虽然领土问题仍旧没有达成共识。来之前也没指望着能达成共识,但如愿以偿地,晋国在四国之中重新找回了些威望和话语权,商贸协议也重新签订了,该达到的目的也都达到了。 总之。白兔对这一趟四国会之行还算满意。 晋国是其他三国中第一个先告辞的。 十艘大船驶离汉国,乘风破浪。向南方全速前进。 海水蔚蓝,如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在明媚的阳光下波光潋滟,极是迷人。 大船在海浪中摇晃前行,白兔和冷凝霜站在船舷上,望着远处被层层薄雾笼罩的小岛,有些遗憾地笑说: “都没怎么玩过就离开了,本来还想着能去檀溪村瞧瞧咱们的房子怎么样了呢。” 冷凝霜没做声。 “虽然当初明明是我坚持要离开的,可到了汉国,忽然又想起从前来了,心里突然有点舍不得……”他幽幽地诉说着,偏过头去看冷凝霜。 冷凝霜双手扶在船舷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竟然昏昏欲睡。 他瞠目结舌! “娘子,娘子……”他用手捅她。 连续唤了好几声,冷凝霜才清醒,眸光迷蒙地问: “嗯?你说什么?” “你昨晚睡得不晚啊,怎么又困了?!”白兔哭笑不得,搂着她的腰说,“走吧,回房到床上去睡。” 冷凝霜迷迷糊糊的,被他拉着,刚走了两步,船身忽然剧烈地摇晃,顿时令胃里一阵翻搅,开始往上反酸水! 她慌忙推开他,跑到船舷,扶着栏杆开始大吐特吐。 白兔吓得脸刷地白了,一边奔上去给她拍背,一边一叠声地叫人传御医。 不怪他恐慌,因为冷凝霜很少会生病。 周御医被紧急招来,刚一进屋,就看见皇上坐在床边不耐地皱着眉,似乎是嫌他太慢了,慌忙头皮发麻地请了安。 大兔二兔担心地站在一旁。 冷凝霜卧在床上,隔着纱帘伸出手。 周御医屈起一条腿,半跪在地上,细细地给她把了脉,半晌,忽然眉梢带喜,撤了手,跪下来对着白兔高声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是喜脉!” ps: 明天是下一卷了,也是本文的最后一卷。 非常感谢亲们能一直阅读到现在,接下来的情节红楼会努力精彩点,坚持到底,写到结束……所以就厚着脸皮请大家能继续阅读到完结,红楼鞠躬感谢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谢!(n_n)~ 第一章 皇子?公主? “你说什么?”白兔听了周御医的恭喜,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脸色苍白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皇上的表情让周御医忍不住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按理说听到娘娘有喜的消息,皇上应该高兴才对,除非这孩子来历不明…… 难道……皇上的头顶被某种鲜艳的颜色罩住了…… 他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哆嗦着一张脸,战战兢兢地回答: “回皇上,娘娘是喜脉。” 白兔的脸色由白变紫,直挺挺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帘子内突然传来冷凝霜含笑的声音:“几个月了?” “回娘娘,已经一个半月了。”周御医被皇上突变的脸色吓得更呆了,闻言,慌忙回答。 “可健康?” “因为娘娘的身体底子好,胎儿很稳妥,娘娘不必担心。若娘娘想服用安胎药物,臣也可以开一些温和滋补的汤药给娘娘服用。” “既然健康就不必了,是药三分毒穿越之陈家有喜。” “是。” “你先下去吧。”冷凝霜淡淡说。 周御医如蒙大赦,赶紧拎起药箱告退。 冷飒和云蔷听闻娘娘有喜,皆很欢喜,可皇上的表情让二人又有点惴惴不安,上前撩开幔帐,系在床柱上。 大兔二兔上前,满头问号地问: “什么是喜脉?娘你生病了吗?” 冷凝霜含笑摸摸两只圆圆的小脑袋,问: “大兔二兔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小哥俩愣了一愣,大兔疑惑地眨眨眼,指着二兔说: “我弟弟在这儿。” 二兔微怔,接着指着大兔对母亲说: “我哥哥在这儿。” 冷凝霜哭笑不得,耐心地解释: “娘有了小宝宝,九个月后你们就要当哥哥了。你们是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小哥俩歪着头,一脸迷茫,似懂非懂。 大兔看了二兔一眼,下定决心似的,对冷凝霜说: “小妹妹。” “你在说这话前先看我是什么意思?”二兔抗议道。 大兔一脸“你自己没有自觉吗”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不语。 “我要小弟弟!要一个比大兔可爱一百倍的小弟弟!”二兔赌气似的鼓起腮帮子,对母亲道。 “我是你哥哥,不是弟弟。” “不过就比我早出生半个时辰,神气什么?!” “昨天求我把荷叶糕让给你时。你怎么不这么说?还和我说别说半个时辰,就算大了‘一个哈欠的工夫’,我也是你哥哥。” 二兔鼓起腮帮子瞪着他。大兔脑袋一撇,望向远处。 二兔更生气了。 冷凝霜无语抚额。 “好了,你们两个,不许吵架。”白兔终于醒过神来,拉住小哥俩道。“你们的娘有了小娃娃,需要好好休息,你们别在这里吵她。大兔,看着你弟弟。冷飒,云蔷,带两位小皇子出去。” 云蔷和冷飒急忙上前。拉起小哥俩走出去,带上门。 白兔眼看着两个儿子生气地离开,无语道: “多大点事。不就是一盘子荷叶糕,又是昨天,也至于吵架!” 冷凝霜笑眯眯地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攀附在他身上,头靠在他的肩头。懒洋洋地说: “他们从小就为了吃的吵架,以前不是还为了一块上个月的排骨。打了三天冷战么。” 白兔嘴角狠狠一抽,顿了顿,回过头,神色有些凝重地望着她。 冷凝霜失笑,捏起他的下巴问: “干吗这种表情?不高兴?” “我明明很小心的,怎么会又有了万丈红尘湮没谁最新章节。”白兔闷闷地说。 冷凝霜眉一挑:“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孩子?” “当然不是!”白兔急忙摇头,眸光暗沉下来,心有余悸地说,“只是……你生大兔二兔时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不想让你再受那么多苦了!” 冷凝霜心里一柔,呵呵轻笑,摩挲着他尖俏的下巴: “不会了,一回生二回熟。再说上次是因为闪了腰,现在该清理掉的危险人物已经全部清理掉了,宫里又有许多医术高明的御医每天请脉,不会有事的。我倒是一直很想再生一个,大兔二兔已经五岁了,成天凑在一块也不太理咱们。你喜欢小姑娘吗?” “小姑娘?” 白兔眉峰一动,不自觉地开始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和娘子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莹白粉嫩的肌肤,水汪汪的凤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圆滚滚的苹果脸,藕段似的小胳膊腿。不像大兔毒舌又冰山,不像二兔二货又自恋,而是温柔可爱又腼腆,软软糯糯地冲着他叫“爹爹”。 一时间,心都化了,眼眸一眯,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已经有两个儿子了,的确,若是再有个小姑娘就更完美了。”白兔仍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笑眯眯地点头,“有着我的血统你的才情,咱们的小公主必会是天下第一美人,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啊呀,若是她将来长大了名动天下,引来许多坏男人,那可怎么是好?” 他当做一则重大问题般,在认真地思考:“建一个公主护卫队?不行,护卫队里万一有觊觎咱们小公主美貌的,那就引狼入室了,不成。果然还是给她找个最好的武师,学会了,看哪个男人不顺眼,直接出手,一招绝杀!”他用力点了点头。 “……”冷凝霜无语翻了个白眼,他想多了吧? “娘子,咱们的小公主叫什么名字?”他回过头,兴致勃勃地问。 冷凝霜嘴角抽抽地回答:“还没生呢。” “哦,对啊。”白兔的热情被一盆冰水瞬间浇灭,小心翼翼地摸上她的肚子,又恢复了心有余悸的神态,“还有九个月,真的不要紧么?” 冷凝霜看着他。眉一扬: “你不安,我也会不安,孩子会更不安,孩子不安会影响生长的。” 白兔愣了愣,慌忙收敛起恐慌的表情,沉敛镇定地拉过她的手,认真地安慰道: “娘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冷凝霜没想到他下一秒居然会变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前后联想,只觉得特别滑稽。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一下,靠在他身上。 她怎么会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呢?! 温香软玉在怀,白兔疑惑不解地眨眨眼,娘子好像突然温柔了许多,有点莫名其妙呢。 不过还是先搂住再说。 暗暗下定决心。未来的九个月,他一定要尽心全面地照顾娘子,绝不能放松! 于是未来的九个月,冷凝霜经历了一场难熬的怀孕过程。 每日的起居有严格规定,出入皆有一打太监宫女跟随,进入殿内服侍的宫人也比从前多了一倍养个仙女当老婆最新章节。饮食经过严格把关。活动也受到严厉限制,御医每天早晚各来一趟。 更让她无语的是,白兔声情并茂地给大兔二兔讲解了他们出生时。娘亲是怎样怎样地不易,弄得自那以后,每次大兔二兔看见她都眼泪汪汪的,不仅不敢再扑她让她抱,甚至还义务充当起监察员。只要娘亲不乖,他们就会去向爹爹打小报告。 到了新一年的初夏。 预产期已经过去四天了。小娃娃依旧稳稳地呆在肚子里,没有一点要出来的迹象。 白兔因为害怕紧张,天天晚上睡在冷凝霜身边时,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惊醒,熬得眼圈发黑,像只大熊猫。 御医院的御医和稳婆全被命令这几日严阵以待,不许随便离岗,违者斩立决。皇上的忐忑不安、心浮气躁,闹得整个宫里人心惶惶,气氛极度紧绷。 这紧绷的气氛都从后宫传到前朝去了。 自从皇后娘娘的胎怀到第九个月,明明一切安好,能吃能睡的,皇上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阴沉,不知道他这是因为过度担心的,还以为他是不希望孩子出生呢。 早朝时,从汉国传来消息,汉帝突然于大上个月驾崩,汉国五皇子继位。 白兔面色凝重,许久不发一言,便是连最粗糙的墨块也比他此时的脸色好看,强烈的低气压闹得底下的大臣们也跟着紧张起来。 好在早朝很和平地散去了,皇上没有骂任何人,也没有发火,只是让礼部准备贺礼,派人去汉国恭贺新皇登基。 散朝后,老臣们一堆,新贵们一堆,往大殿外走。 神武候拭了一把脑门上的油汗,有些受不了地说: “这几天熬得,皇上的威压一天比一天大,到底是因为什么?现在朝堂安稳,百姓安乐,国库因为朝廷开了生意日渐充裕,兵工厂也研发了新兵器,又没有什么重大贪腐案,皇上到底在不满意什么?” 苏太傅一听“朝廷开了生意”就翘胡子,他当时明确反对来着,可他的儿孙却不给他争气,背着他一起入了股,气得他好几天没吃饭。 “皇上又不是因为朝堂的事,御医推算的产期皇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皇上心里烦着呢。”兰丞相回答。 “不就是生个娃娃嘛,皇上也太心急了。”神武候不以为然。 就在这时,身边的新贵们也开始议论。 “皇后怎么还不生呢。”苏纹很担心地问。 “我夫人说了,推算出来的日子未必准。”北宫雅回答。 “皇后会生个小皇子还是个小公主呢?”苏纹陷入思考。 “最好是小公主,不然将来一定会变成三个小皇子齐聚蓬莱殿……”兰墨凉说。 其他几个人一起去幻想那个画面:三个小皇子,一个对着被公文砸得焦头烂额的他们问十万个为什么,一个绷着一张脸时不时蹦出一句让人都没脸再活下去的毒舌,再来一个…… 齐齐地打了个冷战,众人异口同声: “小公主好哇!” 苏太傅的胡子翘得更厉害:“现在这帮年轻人真不像话,居然在背地里议论皇后!哼!”气哼哼地走了。 第二章 喜添贵女 白兔刚出了宣政殿,还没来得及去紫宸殿换下朝服,一直候在殿门口的高盛便慌忙上前请了安,语气急促地道: “皇上,娘娘叫奴才来告诉您一声,娘娘要生了!” 白兔的脑子嗡地一声,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傻傻地站在当地,反应了片刻,嗓音低沉微颤地问: “你说什么?” 高盛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皇上,娘娘要生了欢宠无疆全文阅读!” “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的事?”白兔不等他说完,就开始喷火龙似的暴吼。 “娘娘才痛起来,说是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叫奴才候着您下朝才告诉您。”高盛额角渗汗,头压得低低地回答。 白兔狠狠地皱了皱眉,袍袖一甩,转身就往无极宫狂奔! 平常没事时用龙辇,其实真正比起来,他的步速快多了。足尖一点,几个腾跃便跳上高高的朱红围墙,也不穿门过巷,直接一条直线地从宣政殿上空飞纵向无极宫! 无极宫里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已经过了预产期四天,生产当天的过程御医和稳婆们早就在心里演习了八百六十遍了。 宫人们往来穿梭,冷飒和云蔷麻利地指挥着。大兔二兔坐在院子里,二兔像只树懒一样赖在大兔身上,安静自然地等待着弟弟或妹妹降生。便是连哈二和小黄瓜也面色严肃,挺起胸膛蹲坐在用作产房的偏殿门口,威风凛凛地把守着。 只有白兔,刚落在偏殿门前就腿软脚软浑身软,忽然便开始激动起来,心潮澎湃的小心肝怦怦擂动如战鼓。 屋子里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他分外紧张,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虚软。努力镇定地向偏殿中走去。每走一步都跟裤管里灌铅了似的,连大兔和二兔都被直接当做背景忽略掉了。 无极宫的宫人们经过一年的优胜劣汰与调教,职业素养直线攀升,看见皇上来了也不慌张,动作规范地请了安,有条不紊地继续做手头的事。如此一比,反倒显得御医和稳婆不淡定了,慌里慌张地起身行礼。 白兔谁也没有理睬,眼神发直,好不容易才挪到产床边。背后已经冒了一层汗,把衣服都粘住了,喘息急促。 冷凝霜才开始阵痛没一会儿。脸色苍白,汗水已经打湿了头发,弄得发髻微微凌乱。 白兔的腿更软了,大兔二兔出生时的事让他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总是担心会出现坏状况。此时的脸色比冷凝霜还要白,哆嗦着嘴唇,有气无力似的唤了声: “娘、娘子……” 冷凝霜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喘了喘,问: “你是跑回来的,怎么喘成这样?”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颤。但却很有力,让白兔提起的心终于落下来一点,脑子里的那根弦也放松了许多。蹲在床边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 “娘子,你觉得怎么样?” 冷凝霜手抚在疼得直冒冷汗的额头上,倒吸了几口气: “又不是第一次了……” 白兔慌忙握住她的手,掏出明黄色的帕子来给她擦汗。 “汉帝驾崩了?”她深呼吸了几下。问。 “嗯,梁子君继位了。” 冷凝霜听云鹤道人说过。汉帝是遗传的高血压。高血压这种病虽然不是一下致命的病,但折磨起人来却要命。尤其汉帝本身还虚胖老迈,恐怕不止是高血压这一种毛病了。 “上次在汉国看他还没那么严重,怎么这还不到一年……” 白兔往四周看了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听说是马上风,被争宠的妃子用了春药,死在妃子身上了恶魔首席落难妻。” 冷凝霜愣了一愣,哧地笑了。这一笑扯动了肚皮,方才平息的阵痛再次来袭,且比前一波更为猛烈,让她忍不住一声低呼,咬紧了牙。 白兔猛然回过神来,急忙给她擦汗,皱着眉说: “娘子,你现在在生孩子,就别再操心汉国的事了!” 冷凝霜勉力忍耐着疼痛,断断续续地说: “我、我是有点担心梁子君,原来的汉国虽说有野心,可汉帝毕竟年纪大了,更喜欢享受安乐。可梁子君看起来是个野心更大的,又年轻,汉国和咱们又接壤……” “娘子,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先别想这个了,你要专心生孩子,只有专心了,孩子才能快点出来。” “这阵痛估计得持续两三个时辰,你别紧张。”冷凝霜握着他的手安慰,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堆积着,脸色越来越苍白。 “不是我紧张,是娘子你太不紧张了,你明明在生孩子……”白兔一张脸都快垮了,忐忑不安、连珠炮似的说。 “可不说话我心里觉得别扭。” “啊,所以其实是因为娘子你心里也很紧张吗?”白兔恍然大悟地追问。 旁边的稳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窝火地道: “皇上,您别再跟娘娘说话了,让娘娘留着力气一会儿好生产。娘娘,您也别再说话了,攒足了力气一会儿才能顺利。” 白兔如被当头棒喝,忙不迭地点着头如小鸡啄米,接着无厘头地对冷凝霜说: “娘子,你别再说话了,马上要生了,等你生完了,我陪你说一天一夜好不好?” 冷凝霜无语,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真那么想和他说话才说的! 冷飒端来一盅参汤,白兔小心地喂冷凝霜喝两口。 阵痛足足熬了三个时辰,才终于进入即将分娩的阶段。此时的白兔脸早已苍白得毫无血色,冷凝霜也再没了说话的力气,疼得全身都麻木了。 御医们全部守在外间严阵以待,产房内稳婆们也已经准备好了,首席稳婆过来问白兔: “皇上,娘娘要生了,您先出去吧。” 白兔连续三个时辰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感受着冷凝霜的手在他的掌中微微颤抖,肌肉越发僵硬紧绷,闻言,很没好气地回答: “朕在这里守着!“ “可是……”男人在产房不吉利,更何况还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白兔更不耐烦了,嫌弃聒噪地狠狠瞪了她一眼,满身的肃杀气把众稳婆吓得浑身一颤: “好好接生,再废话,朕砍了你!” 稳婆们战战兢兢,不敢再说。开始给冷凝霜撤了夹纱被,宽解腰带,用洒满花瓣、熏了香料的明黄色丝绸被单遮住身体。 冷凝霜努力忍着痛。心里正一遍一遍地做着准备,闻言,侧过头,看了一眼白兔惨白的脸,问: “你能行吗?真要陪着?上次被吓得哭成那个样子武横天地全文阅读。六年了还有心理阴影,这次万一晕过去怎么办?” “我那是因为担心你好不好?别把我说得像个怂包一样!”他气鼓了脸,用力握紧她的手,郑重地道,“我陪着你!”声音勉力恢复镇静,想要带给她安定的力量。 冷凝霜一脸汗湿。点点头:“好吧,那你别往下看。” “我不怕血!” “你往下看我别扭。” “哦,好。”白兔似懂非懂地点头。 又一波更为强烈的阵痛传来。宫缩已经频繁到最高点,伴随着羊水破裂,稳婆们也开始忙碌起来! 冷凝霜闭着眼睛,咬着牙忍耐疼痛,听从稳婆的指示。一下又一下地深呼吸。毕竟是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人了,她的心理素质又强。这一次无惧无畏,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神态让稳婆都很吃惊。 谁家产妇像她这样,沉稳得简直恐怖! 反倒是白兔,在短暂的镇定过后,又开始不淡定,双眼直勾勾探照灯似的紧盯着娘子。一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一手在那无意识地抠床柱,抠啊抠,床柱已经被他抠得像狗啃的似的。 一丝血腥味从不远处飘入鼻腔,他的心脏猛然打了个冷战、可怕的记忆再次被勾搭出来。上一次的经历不光是冷凝霜走了一遭鬼门关,连他也跟着去鬼门关溜了一趟。 耳边传来娘子极度压抑的呻吟,他开始慌乱起来。他不想这么干坐着,他想给她一点力量,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曾经的无力感再次席卷全身,望着她被汗水打湿的脸惨白如纸,他的眼圈再一次泛红。 就在这时,只听稳婆高声道: “娘娘,您不能这么忍着,这么忍着也不好,不如奴婢给您找块布来您咬着?” 满头大汗的白兔一个激灵,紧接着把雪白的胳膊伸到冷凝霜嘴边,很豪气地道: “娘子,你咬着我吧!” 两个人一起疼,他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不安了。 哪知冷凝霜用看白痴的眼神翻了他一眼,随手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咬在嘴里:她早就准备好了! 一刹那,白兔突然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眼圈更红,委屈地扁起嘴,像只大兔子! 夕阳西下。 伴随着一声锐利的嚎叫,清亮的啼哭骤然直冲云霄! 冷凝霜此时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虚软无力,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台报废的车。 白兔表情呆呆的,浑身仍在剧烈地颤抖,直到众稳婆满脸喜色地跪下来,高声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一位小公主!” 白兔打了个激灵,醒过身来,对着冷凝霜水光潋滟地轻笑: “是个女儿。” 冷凝霜长长地松了口气,声音嘶哑发颤:“终于不用再生了!” 白兔红着眼圈,用力点点头,轻“嗯”了一声,俯下头,在她潮湿的额头深深地印下一吻。 第三章 三兔静慈 当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天际时,正在流口水打瞌睡的二兔一个激灵从大兔肩头惊醒过来,四处看,含糊不清地问: “生了吗?生了吗?” 大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把口水擦擦。” 二兔连忙用阔袖拭了拭嘴角,这时,红纤打开殿门,眉梢带喜地出来,屈了屈膝: “恭喜大皇子二皇子,皇后娘娘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大兔欢喜地笑了笑,顿了顿,忙问:“我娘呢?” “娘娘很平安。”红纤含笑回答。 大兔这才放下心来。 二兔仍旧像个无尾熊一样攀在大兔身上,探出头来问: “是弟弟吗?” “不,是妹妹。” 二兔有些失望地撅了撅嘴:“是个小丫头啊。” 是什么对大兔来说则并不重要,问:“我们可以进去吗?” “娘娘正在休息,殿下想进去轻一点。” 大兔点点头,拉着二兔的手进了偏殿。 产房已经被宫人们麻利地收拾好了,空气里仍旧残留着一丝血腥味,纯天然的安神香正在清淡地焚烧着。 小婴儿已经被稳婆清洗干净,白白嫩嫩地穿了裙子,被白兔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双目在软软嫩嫩的小宝贝脸上一寸一寸地游移,嘴角勾着傻兮兮的笑,怎么看也看不够。不愧是他的小美人儿,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像乌木窗棂一样黑。啧啧。这么漂亮,不用等到将来,现在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他突然有种想仰天大笑三声的冲动! “像个小猴子一样!”二兔的声音突然从身侧飘来。 如一盆冷水把白兔浇了个透心凉。 他磨了磨牙,还没来得及开口教育,只听大兔接着说: “小娃娃刚出生都这么丑吗?” 好嘛,比他弟弟还要直接的毒舌! 白兔咬着牙,对小哥俩说:“你们两个刚生下来时比她还丑!” “……”大兔二兔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白兔愣了愣。 紧接着,只见怀里的小婴儿嘴角一撇。哇地大哭起来! “你把她弄哭了!”大兔二兔齐声谴责父亲。 白兔欲哭无泪,差点吼出来:“到底是谁把她弄哭的?!” 怀里小婴儿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哭得更大声! 白兔急忙一颠一颠地柔声哄道:“乖哦乖哦,不哭不哭,爹爹的小宝贝最乖了,不哭了哦!” 大兔二兔凑过来,用清脆的童音也跟着一起哄道: “妹妹乖乖,不哭不哭!” 小婴儿依旧哭个不停。 二兔想了想,忽然来了一句: “小美人儿乖乖,不要再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白兔嘴角狠抽,才出生的婴儿哪能听懂这个! 然而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 小娃娃忽闪着一双大大的丹凤眼,红润的小嘴巴嘟起,开始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小模样十分可爱! “哇,原来是个自恋狂!”二兔恍然大悟道。 “和你真像!”大兔看了他一眼。 “我这是天生丽质,才不像小猴……” 大兔一把捂住他的嘴。 没有风白兔这会儿也已经凌乱了。 大兔二兔开始争相对着小婴儿介绍这个世界:“妹妹,妹妹,我是你大哥,他是你二哥,这是你爹爹,你娘正在睡觉啦,你不要担心,等她醒了就可以抱你了哦……” “妹妹妹妹,虽然你不是弟弟,不过哥哥也会疼你啦。其实弟弟也没什么好的,有一个傻瓜大兔我就已经很困扰了,再来一个……好恐怖的感觉。哥哥会做衣服哟,哥哥会给你做好多好多的漂亮衣服,教你变漂漂,教你做胭脂,给你扎蝴蝶结……” “这些好像不该是哥哥做的吧?”大兔满头黑线地问二兔。 “可她又没有姐姐。”二兔手一摊,振振有词。 大兔想想也对,就点点头。 白兔从最开始的嘴角抽抽,到满头黑线,接着又被两个儿子的小孩子气逗笑了,再到现在,心里是满满的温暖与满足。 曾经他无数次地抱怨过命运不公,然而命运果然还是公平的,上天待他不薄,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热切地感谢苍天。他的人生如此圆满,他有着深深地爱和深深地爱他的妻子,两个小狐狸似的儿子,现在连小仙女似的女儿都有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人比他更幸福完整了! 大兔二兔开始小心翼翼地用萝卜似的小手指头去戳妹妹肉乎乎的脸蛋,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俩,也不哭,白兔就没阻止。 二兔突然扯着脸皮冲小娃娃做了个鬼脸,小姑娘愣了愣,忽然红红嫩嫩的小嘴角上扬,清脆如银铃般地笑了起来。 大兔二兔没想到她会笑,顿时惊奇地睁大眼睛,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 二兔笑得见牙不见眼,露出两排小白牙,说: “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不像猴子!” 大兔笑了起来,俯下头去,在粉粉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小娃娃的笑声越发清脆。 白兔心里一柔,莞尔微笑。 睡在床上的冷凝霜迷迷糊糊中似也被这温馨的气氛感染,唇角扬起,粲然一笑。 天黑时冷凝霜才醒来,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正坐在床下,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哥俩。 “爹爹,娘醒了!”小哥俩见她醒来,很欢喜,往后高喊一声。 正在墙根下摇摇篮的白兔闻言。急忙跳起来。奔到床边。摸了摸冷凝霜的额头,关切地问: “娘子,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厨房里煨着乌鸡汤呢!御医进来!来人,快把乌鸡汤端过来!” 冷凝霜还没来得及开口,白兔已经开始连珠炮似的吩咐开了。接着只听院子里一阵忙乱,周御医慌忙进来,跪在床边,细细地给冷凝霜把了脉。拱手道: “回皇上,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般的产后虚弱,通过食补好生调养一番便可。若娘娘想服些滋补的汤药,臣也可以开一些药效温和的。若是懒怠喝,也可以不喝。” “既然没事,就别喝药了,在饮食里加些滋补的药材吧。”白兔吩咐。 周御医答应了,退出去,吩咐无极宫小厨房的人。 红纤端进来一盅热腾腾的黑枣乌鸡汤。白兔忙扶着冷凝霜坐起来,拿了靠垫垫在她身后。接过汤盅,舀起一勺吹了吹,塞进她嘴里。 冷凝霜好几次想说话,都被他傻兮兮地笑着,用一勺鸡汤给堵住了。 汤喝到一半时,一声嘹亮的啼哭自婴儿床内传来,吸引了小哥俩的注意。两人站在婴儿床前,好奇地看着负责照顾小娃娃的嬷嬷给妹妹换尿布。 “她又撒尿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她怎么会有那么多尿嘛!”二兔皱起眉毛说。 “因为是小娃娃。”大兔回答。 二兔又瞅了一阵,忽然很好奇地问: “妹妹的屁屁为什么和我们的不一样,没有小鸟?” 冷凝霜被一口汤噎住,差点喷出来,猛烈地咳嗽起来! 白兔也差点被口水呛死,忙找出帕子给冷凝霜擦,满头黑线! 那边大兔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她是妹妹,有小鸟的是弟弟。” 二兔恍然点点头,满眼同情地看着小娃娃,说: “真可怜,妹妹没有小鸟!” 冷凝霜和白兔已经风中凌乱了。 “大兔二兔,别妨碍妹妹换尿布,过来。”白兔开口道。 小哥俩“哦”了一声,回来坐到床边。 冷凝霜喝完汤,让白兔把孩子抱过来,解了衣裳给孩子喂奶。 小娃娃温温软软的,不像大兔和二兔一看就是父母的翻版,这个小姑娘综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大大的丹凤眼,秀挺的小鼻子,嫣红的小嘴巴,圆滚滚地偎在冷凝霜的怀里,灵动又可爱。 望着她努力吮吸的表情,白兔和冷凝霜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二兔眨巴着眼睛看着,忽然说: “原来大奶奶真是用来喂奶的,我以前也是吃这个长大的?” “当然了,你那个时候最能吃了,一天要吃六七次,不马上吃到嘴里就哭得厉害。”白兔摸着他的小脑瓜笑答。 二兔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 “可我不记得了。娘,要不你再喂我一次吧?” 白兔这回真被口水呛住了。 “你都吃了,妹妹吃什么,你要让她饿肚子吗?”大兔不满地道。 二兔想想也对,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那就算了。” 白兔无语抚额。 冷凝霜哭笑不得。 顿了顿,大兔问:“妹妹叫什么?三兔吗?” 白兔和冷凝霜愣了愣,怀孕期间白兔一直慌里慌张的,两人也没想过取名字,本打算等孩子降生后再取…… “小名叫‘三兔’倒无所谓,可总要有个大名吧。”冷凝霜望着小婴儿说。 “我已经想好了。”白兔巴掌一拍,笑眯眯地扫了一眼妻儿,带了点小得意,手摸在女儿藕段似的小腿上,满眼温柔地轻声道,“叫‘静慈’吧,宁静为好,常怀慈悲。” 他的身上散发着满满的慈爱和浓浓的柔情。 冷凝霜和小哥俩看了他一会儿,大兔翻了个白眼: “好俗气的名字!” 第四章 立储封王 白兔一听大兔说“俗气”就不干了:“什么?!这可是爹爹想了好久才想到的,怀着对你妹妹最美好的希望!” “明明是刚才坐在墙根下想到的,太草率了!”二兔扯着脸皮说。 “那你说叫什么?”白兔不满地问。 二兔认真思索了一阵,道:“白云、白天、白水水?” “白玉、白露,小白莲!”大兔回答,这可是他认为最好听的名字。 “你们还能不能再俗一点?要不要我给你们改名叫‘白水水’、‘小白莲’?”白兔满头黑线。 小哥俩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齐声说: “那是女孩子的名字!” “谁家女孩子叫‘白水水’、‘小白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白兔教育。 “妹妹也未必想叫‘白静慈’终极农民工最新章节。”二兔反驳道。 “至少她肯定不会想叫‘白水水’。” 冷凝霜轻拍着吃饱喝足、大眼睛咕噜噜乱转的小娃娃,莞尔一笑,温声说: “就叫‘静慈’吧,宁静为好,常怀慈悲,很好的寓意。” 白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兔遗憾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三兔长又乌黑的胎发,说: “妹妹,二哥已经尽力了,以后长大了你若是不喜欢这个名字,那是爹娘的责任,不关二哥的事。” 冷凝霜和白兔嘴角狠抽了一下。 三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笑呵呵一张小脸,很欢乐地看着二兔。 白兔无语,停顿了片刻,继续对冷凝霜说: “趁着这次,把公主的封号一并想好吧。还有大兔二兔已经六岁了,也该立储封王了。给二兔也想个好听的封号。” “太早了吧?” “他们迟早要立储封王了,即使现在提出来,朝中大臣也不会反对。”白兔含笑摸着大兔的小脑袋,道,“而且苏太傅也说了,大兔聪明,悟性又高,比他教导过的所有皇子都要优秀。大兔成为太子,没有人会反对的。二兔,你喜欢什么封号?” “封号?”二兔愣了一愣。反问,“什么封号?” “大兔被立储,你自然也要封王……” “‘封王’是什么?”二兔疑惑地眨巴着眼睛。 “封王就是从皇子成为亲王。亲王是一个爵位,有了爵位,你就可以进出宣政殿,和爹爹一起上朝。” “我现在也可以进出宣政殿啊,只要等大臣都不在就好了。我才不喜欢上朝。每天起那么早……”二兔皱起小眉毛,有些嫌弃地说,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又振奋起来,抻长脖子问。“可以增加零用钱吗?” “不可以。”还不及白兔开口,冷凝霜先否决,“在你十八岁之前。亲王俸禄我会先给你收着,等你将来娶了媳妇开了府,从家里搬出去,我再给你。” 白兔哑然失笑。 二兔更加不爽地拧紧眉毛:“可我不想娶媳妇,我也不想搬出去!” “等长大了你就想了。”白兔拍拍他的头。笑眯眯说,“总之。你马上就要成为亲王了,以后一定要注意亲王的风范,至少别再在上课时睡觉。你喜欢什么封号?” 二兔歪着脖子想了想,捅了一下大兔,问:“你什么封号?” “太子不用封号,只有亲王才有封号,比方说‘廉亲王’、‘烈亲王’之类的。”白兔耐心讲解。 二兔思索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掌: “比方说‘蝶山王’!” 白兔抽了抽嘴角,点头回答:“也对,‘蝶山王’也是封号。” “那我也叫‘蝶山王’好了!”二兔马上说。 白兔无语抚额。 冷凝霜坚决不允许:“不行,第一,你这是侵犯人家知识产权;第二,亲王的封号只能一个字;第三,你别以为他和你一样都穿桃粉色的衣服,你们就是知己了,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你学他升官!” 二兔鼓了鼓腮帮子,翻着眼皮思考了好半天,忽然很好奇地问: “蝶山王为什么叫蝶山王?” “好像是因为他酷爱蝴蝶,喜欢把蝴蝶做成标本收集起来。他的封地里还有一座很高的山,那座山上有一个蝴蝶谷,四季蝴蝶纷飞,他为那座山改名叫‘蝶山’,所以他就叫‘蝶山王’。”白兔想了想,回答。 “唔。”二兔抱胸,摩挲着小下巴,皱起眉纠结地道,“原来他喜欢把蝴蝶做成标本,感觉好残忍,我只拿树叶和花做过。我又不喜欢蝴蝶,蝴蝶是毛毛虫变的,我也没有蝶山……” “你慢慢想不着急,我也帮你好好想想,咱们一起想个好听的封号好不好?”白兔笑说。 二兔鼓着嘴点点头。 冷凝霜眉角抽了抽,总觉得这两个人像在玩过家家似的! 一日后的早朝,立储的诏书正式颁布下去,如白兔所料,没人反对。 本来嘛,嫡出长子,除了毒舌一点,聪敏过人,品行优良,又常年混迹在蓬莱殿和玉堂殿,还经常去重臣家里串门子。四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和他很熟了,在这些人的心目中,这位小主子早就是太子了,只差一个册封。 甚至有人奏请皇上尽快给太子立詹事府,并入主重华宫。 不过这一点白兔并没有答应,大兔仍旧跟往常一样,白日里上学,下了学仍旧会去御书房或蓬莱殿折腾折腾小内阁,等到日暮时分再和父亲一起回到无极宫。自己的房间还是在悠然殿里,除了多了一个太子的头衔,他的生活并没什么改变,虽然不能算简朴,但也没有因此奢华起来,吃穿用度还是一如往常地被母亲严格限制,甚至连服侍的宫人都还是那些。 敕封二兔为亲王的奏折紧接着如雪片似的送上来,这多少有点拍马屁的意味。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两位皇子是皇上的心肝宝贝。连皇后那个当娘的都没皇上那么宠溺孩子。之前没人上奏是因为觉得孩子还太小,可现在皇上都已经立大皇子为储了,二皇子封王就是下一秒的事。 白兔和大兔一起帮二兔三兔想封号,查遍典籍,绞尽脑汁。 风和日丽的时节。 冷凝霜在寝殿里睡午觉,白兔今日朝务不忙,便趁着午休时命人把摇篮搬到院子里,让三兔晒太阳。 父子三人坐在摇篮旁边的圆桌前,一边共同品尝酸梅汤,一边继续想封号。 “三兔到底叫什么公主好呢?”大兔翻着大辞典。“娴雅公主?温柔公主?” “这种封号你还用查辞典?”二兔搔了搔眉毛,有些不耐烦了,“依我看。干脆叫静慈公主,要不就叫三兔公主好了!” “那你干脆叫二兔亲王好了。”大兔眉一挑。 “我才不要!”二兔撅起嘴,顿了顿,忽然手一拍,说。“我想到了,蝶山王是因为喜欢蝴蝶所以才叫蝶山王,那我也挑个喜欢的东西当做封号吧。” 大兔凉凉地道:“你最喜欢吃喝玩乐穿粉色衣服照镜子,你打算用哪个作为封号?粉红王还是镜子王?” 二兔翻着眼皮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精神抖擞地道: “我决定了!” “儿子,你该不会真想叫‘镜子王’吧?”白兔眉角狠抽地问追赃特勤队。 “当然不是!”二兔很认真地回答,“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桃花王’了!” 白兔瞠目结舌地看了他好半天,才说: “这个封号也太……太……风流了吧……” “我很喜欢桃花啊。”二兔正儿八经地道。 白兔低着脑袋,摩挲着嘴唇,小声念叨: “桃花王,桃花旺。莫非这就是天生的风流种?” “不是说只能用一个字吗?”大兔狐疑地问。 “那只是约定俗成,苏太傅说根本没有硬性规定。”二兔不以为然。 白兔想了好半天。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笑,道: “罢了,反正是你自己选的,以后被人嘲笑你可别赖我。” “爹,你真同意他叫‘桃花王’?”大兔吃惊地问。 白兔莞尔一笑:“说起来,桃花还是我和你娘的定情之花,我和你娘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桃花树下。” “这么说起来,以前的家院子里还有一棵一直都不开花的桃树呢,直到咱们临走前的那一阵,桃树才开了花。”大兔仿佛有点想念地说。 “是啊。”白兔摸着他的头,略惆怅地轻叹了口气。 “那就这么定了,我叫桃花王,妹妹叫什么?” “干脆问她自己算了。”大兔拿起一打记录名号的宣纸,对着摇篮,一本正经地道,“妹妹,我现在念你的封号,如果你喜欢,就给点反应。娴雅、平安、温柔……” 白兔无语托腮,才出生的孩子哪可能听懂嘛! 果然,大兔念了一大串,三兔始终没反应,好像睡着了。 白兔刚想让他别念了,大兔又念出一句: “织夏……” 一声清脆如银铃的笑声自摇篮里传来,如强心针般令人振奋! “她喜欢这个封号!”二兔跳起来说。 “织夏,织夏,织就夏天。”白兔越念越觉得好听,笑问,“谁取的?” 大兔的小脸罩上一抹小得意,笑出一口白牙: “我取的,妹妹是夏历五月生的嘛。” 白兔解颐一笑,决定道:“好,那就叫织夏公主吧!”轻轻地将三兔从摇篮里抱出来,望着小姑娘灿烂的笑脸,柔声说: “以后三兔就是织夏公主了,好不好,这可是你大哥给你取的哦。” 三兔摇晃了两下微握的小拳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父兄,咯咯地笑起来,风过银铃般清脆动听。 就在这时,小叶子突然急匆匆地走过来道: “皇上,北宫大人和慕大人有急事奏禀,正在御书房等着皇上呢!” 白兔闻言,眉头皱了皱。 第五章 汉国来犯 御书房。 北宫雅和父亲北宫煌,以及慕吟风的祖父慕锡均面容沉肃地站在当地,脸上的表情有些愤慨,但更多的却是忧虑。 小叶子一声“皇上驾到”让一干重臣忙忙地撩起袍摆下跪请安。 白兔直觉不是好事,说了声“平身”,皱着眉坐在龙案后面,沉声问: “何事?” 北宫煌肃然回话:“禀皇上,汉国传来消息,我国派去恭贺汉国新皇登基的使者团被汉帝扣押了,礼部尚书大人被汉帝安了一个侮辱公主的罪名当场斩杀,汉帝扬言要为公主报受辱之仇,已经正式向我晋国宣战,只怕战书不日就会送达强欢,狼性总裁驯娇妻全文阅读。” 慕锡上前一步,愤怒地道: “皇上,据我军在汉国境内的探子来报,汉帝已经派兵五十万前往肃州天阳关。” 白兔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目露寒光,咬牙切齿地道: “梁子君,简直欺人太甚!” 面对龙颜震怒,慕锡和北宫煌均垂首退后半步,不敢则声。 “华国和燕国可参与了?”沉默了一阵,白兔冷声问。 “老臣已经命探子彻查,不过据汉国回来的探子说,在汉国的队伍里发现有大批燕国军队,华国的军队目前为止尚未发现。” 白兔双拳紧握,眉头深锁,思虑了许久,方凛声开口: “封慕仁为大元帅,领兵三十万,即刻前往天阳关镇守,若汉国开战,能拖多久拖多久。尽快探出来华国是否参与了。” 慕锡沉声应下。 白兔的心里如被压上一块千钧巨石,沉甸甸的。对于国与国之间会发生战争,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晋国目前正处于恢复阶段,其综合实力远远不如汉国,若是华国和燕国也要在其中掺一脚的话,三国对一国,晋国无异于是蚂蚁对大象。 无极宫。 冷凝霜正坐在窗边给三兔哺乳,高盛突然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隔着一道珠帘,焦声道: “娘娘,大事不好了!” “高公公,你干吗慌慌张张的。吓着小公主可怎么办?!”冷飒不满地说。御医都嘱咐了,哺乳期间不能受到惊吓,一定要保持心情平和。不然对母婴都不好。 “奴才该死!”高盛急忙请罪。 “什么事这么慌张?”冷凝霜托起三兔,轻轻给她拍嗝,皱眉问。 “回娘娘,汉国把咱们派去恭贺他们新皇登基的使者团扣了,污蔑礼部尚书大人调戏他们的公主。汉帝当场斩杀了尚书大人,并向晋国宣战,誓要为公主讨回公道。如今五十万大军已经前往天阳关。” “什么?!”冷凝霜心脏一凛,手微颤,差点把三兔摔在榻上,急忙搂住。惊魂未定。 三兔感觉到母亲的焦虑情绪,内心恐慌,哇地大哭起来。 冷飒面色凝重。急忙将三兔接过去,一边哄一边送出去交到嬷嬷手里。 冷凝霜尚还有些产后体虚,容易情绪不稳定,眼前一串金星来回地闪,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定定神,沉声问: “皇上怎么说?” “皇上让慕仁将军率三十万大军镇守天阳关。” “……三十万对五十万?”还是三十万次等兵对阵五十万精兵。 太阳窝开始抽搐。她闭起双眸,用力揉了揉,少顷,开口吩咐: “你去一趟户部,让冷知秋派人尽快把国库的账理出来,看看有多少能够动用的银钱,让他把具体数目报给我丑颜倾城,王妃不好惹。” 高盛答应着去了。 冷凝霜在榻上坐了一阵,对云蔷说: “让红纤把后宫的账理出来,凡所有能动用的、能换钱的都计算出来,列张单子。” 云蔷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但还是听吩咐退出去照办。 这天晚上白兔没回来,大兔二兔也没回来。小叶子派人来说皇上、太子和桃花王正在御书房同小内阁商议朝务,夜里不回来了。 冷凝霜只说了声“知道了”,既没有追问,也没有往前朝去。 三日后,冷知秋神速地给她回了信儿,说国库里可动用的钱财大概有一亿万两。 冷凝霜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亿万两听起来不少,可晋国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历史悠久的国家经过了这么多年,国库居然才只有这么一点银子。更何况这些钱并不能全部用作军费,一大部分还要留下来维持国家的正常运作。 站起身,她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大陆版图前,绷着唇角,一言不发地望着。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宫人们一叠声的请安,她回过头,白兔阔步进来,红纤和冷飒先请了安,接着又忙去捧衣服上茶。 白兔的脸色不太好看,眼圈发黑,红血丝布满眼球,整个人显得很憔悴,没换衣服也没喝茶,手一挥。宫人们会意,集体退出去带上门。 冷凝霜走到他面前,望着他不太好的脸色,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顿了顿,手抚上他泛青的脸。 一丝温暖从她的掌心传来,稍稍平复了他心中的躁郁。他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顺势圈住她的腰,问: “三兔呢?” “睡着呢。” 他点点头,顺手将她拉到他的膝前,抱她坐在他的腿上。 冷凝霜没挣扎也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被他抱坐在身上。 沉默了良久,白兔忽然沉声开口,倒是把因为室内过于沉静而有些走神的她惊了一下。 “我要去一趟华国。”他说。 冷凝霜微怔,望向他,蹙眉刚想开口,白兔已经打断她,低声说: “燕国和汉国意图攻打晋国,华国却并没有参战,蝶山王为人狡猾多变。华国的意思只怕是坐山观虎斗,再伺机出击。我要去说服他出兵燕国,逼燕国撤兵。” 冷凝霜眼眸闪烁,思忖了半天,沉声启口: “这一招并非不可行,但你是皇上,皇上是不能随便出长安城的。” “你认为蝶山王会见我派出的使者么,只有我亲自去,才有面谈说服的可能。”他的唇角漾起一抹无可奈何。 “不行!”冷凝霜即使知道的确是这样,可仍旧摇头否决道。“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皇上,若皇上出了事,这个国家就完了。现在汉国要和我们开战。而你要去华国必须穿过汉国,那样太危险。若是被汉国发现,目的还没达成就失败了,这一招便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我不走汉国,我会从吐蕃境内绕过去妈咪快逃,父皇杀来了。” “吐……吐蕃?!”冷凝霜大吃一惊。 华国和晋国之间隔着一个汉国。但晋国的西北部,也就是俗称的关外,进入吐蕃诸部的领土,一直往北走,的确也可以到达华国。但那里风沙大,地形复杂。吐蕃人又像野兽一样蛮不讲理,杀烧抢掠,无恶不作。中原人对吐蕃人一直很忌惮,所以一般都不会从关外绕道。 “其实从吐蕃境内走,比横穿汉国前往华国要近得多。” “你怎么和朝中大臣交代?” “三十万大军已经前往天阳关,明日我会再点五万兵马,亲自前往天阳关。” “皇帝要御驾亲征。大臣们更不可能会同意。” “他们会同意的。”白兔斩钉截铁,唇角勾起一抹强霸之气。“因为我说的话便是圣旨。” 是啊,现在的晋国朝堂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干净,敢和皇上作对的人都已经被他清了,即使可以提出不同的意见,但关键时刻,皇帝的圣旨任何人也不可违。不管是几朝元老,都不能惯出他们恃宠而骄的毛病,这一点她和白兔都深以为然。 冷凝霜伤脑筋地揉揉额角,思虑了半晌,抬眼望着他,凝声道: “你不能去,我去!” 白兔仿佛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慢条斯理地摇着脑袋,干净利落地回答: “不行!” 冷凝霜正要开口说服,便被白兔打断,全盘否定道: “你才出了月子,哪能长途跋涉,更何况还有三兔要照顾。再说,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女人去,对方又是蝶山王,说什么都不行!” 尤其蝶山王那个家伙因为上一次输掉了棋局,那之后看娘子的眼神就怪怪的,让他心里极度不爽! “可是……” “娘子,我知道你很强,我也相信蝶山王虽然是个难缠的人,但若是去与他谈判的人是你,华国和晋国很有可能可以达成联盟。但因为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娘子,所以我绝对不会同意,我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他望着她,认真且不容反驳地说。 冷凝霜在他的强硬里败下阵来,她并不想去做会让他困扰的帮助。 “你走了,朝务怎么办?”沉默了半晌,她问。 “太子监国。”白兔理所当然地回答。 “大兔才六岁!”冷凝霜满头黑线地说。 “这是太子的职责,别说是监国,若我回不来,他还要随时准备着作为新皇登基继位。这件事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也明白了。”白兔笑道。 冷凝霜满心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皱眉: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让我听了就想对你实施家庭暴力的话?” 白兔噗地笑了,摩挲着她乌黑的发,柔声道: “说说而已,放心吧,我会回来的,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守寡改嫁的。我走之后,大兔监国,兰丞相和恪靖侯辅政,另外……” 他冲着她微微一笑:“你作为母后,垂帘辅政吧。” “垂帘辅政?!” 第六章 垂帘辅政 白兔抚了抚冷凝霜的长发,微笑道: “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平整了再走。大兔虽素来老成,资质也很高,但毕竟只是个孩子。虽说如今的朝堂上已经没有敢仗势欺主的朝臣了,但大事还是要由你来拿主意。汉国军队即将压境,只怕这一两日送战书来的使者就要到了。若使者到了,你记着马上扣下。等燕国撤兵,我们立刻对汉国开战,以‘汉国率先挑衅,狼子野心,图谋不轨’为由。” 冷凝霜沉吟了半晌,问: “你是打算和华国联合起来攻打汉国,逼燕国也加入分一杯羹吗?” “对于燕国来说,若是用汉国扩大版图,可比穿过汉国跑来瓜分晋国便利得多。” “虽然冒险,但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冷凝霜静默了半晌,说,“我想过了,晋国的军队实力不够,人数也不足,现在被迫开战,过于冒险。我让冷知秋派人清算了一下国库,虽然算不上充裕,但短时间内勉强够用,所以,可以派人去吐蕃诸部和吐蕃王谈判,花钱雇他们的兵马做雇佣兵。四国的军队再强悍,也强悍不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吐蕃人。” 白兔心尖一颤,这绝妙的主意如醍醐灌顶,让他在瞬间有种拨开云雾见日明的感觉。心情激动起来,他豁然开朗地大笑道: “真是个好主意,难为你能联想到吐蕃身上!的确,他们是最善战却最没野心的人,只要拿出实际好处,不怕吐蕃王不答应!你觉得派谁作为使者去合适?” “冷知秋,商族出身,生性狡猾,最会讨价还价。” 白兔点点头:“这样一来。我和他们一起进入吐蕃境内,有冷知秋带着一拨人打掩护,更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冷凝霜深以为然。 白兔莞尔一笑,低手从袖子里取出象征着晋国兵符的虎符。这枚虎符已经流传了百年,由品质最优的硬玉制成,可以一分为二,只要有一半便可以调动晋国境内的大部分军队。 他将兵符一分为二,把其中一半塞进她手里,浅笑道: “以防万一。我相信你的决定是正确的,若你认为有必要调动军队。你自己决定。” 掌心的硬玉微凉,握在手里,上面的花纹有些硌手。 冷凝霜知道。这半块兵符交给她,代表着的是无条件完全地信任,甚至这信任都有点盲目。这等于是将晋国的大部分军队都交付到她的手里,这些军队甚至可以伺机覆灭一个王朝。 虽然她一直都有“和她成为夫妻的人,盲目地信任她是最基本要具备的优点”这样傲慢的想法。但当他把兵符真的交到她手里,并且没有一点勉强或犹豫时,她还是很吃惊。 “朝堂这边就交给你了。”他对她微笑着说。 冷凝霜低头望着掌心中的虎符,抿了抿嘴唇,顿了顿,抬起脸。对着他点点头。 次日,白兔在早朝宣布了要御驾亲征,之后将由太子监国篡命铜钱最新章节。兰丞相、恪靖侯和皇后共同辅政的决定后,满朝哗然,反对声不绝。 但这些反对声并没有能阻止皇上的决定,第二日,白兔点兵五万。没有大张旗鼓,而是秘密前往天阳关。 冷凝霜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一袭大红色的遍地金凤穿牡丹长裙随风向后飘扬。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高高的发髻,发髻上的赤金点翠如意步摇在热烈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长长的队伍逶迤着向北方远去,心里沉甸甸的。 白兔潜在队伍里,被慕吟风、北宫雅和十几个侍卫簇拥,低调地潜伏在队伍里,在还能看见彼此的距离忽然回过身来,望着她那一身让人耀眼生花的赤红衣裙,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明明最讨厌穿红色的…… 他扬起手臂,含笑对着她挥了挥。 冷凝霜抿了抿唇,抬起鲜艳得刺目的大红色阔袖,慢慢地朝他摇了摇手。 如此耀眼,即使走出几公里外,只怕一回头,还是照样能看见那抹鲜红的倩影吧。 白兔莞尔一笑:其实娘子也是个心细浪漫的可人儿呢! 冷凝霜久久地伫立在高高的城楼上,虽然仍旧能望见绵延不绝的军队,却已经找不到白兔的身影了。 其实她并不应该太担心的,从吐蕃境内走比此时横穿汉国境内要安全得多。白兔虽然武功并不出众,但轻功却很厉害,遇上险情自己脱身绝对没有问题。 然而她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泛滥着不安和忧虑。 完全没有想到,在白兔走后的第二天,汉国来递战书的使者便到了。 开战之前递战书那叫先礼后兵,表示自己师出有名,以免被舆论推向不利的局面。 但这只是一道没用还必须要做的例行程序,有些时候,甚至战书还没送到,那边军队就已经开打了。送战书的使者也不是个好干的差事,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斩杀来使的一方会受到舆论的诟病。但脾气暴躁或压根就不在意舆论的君主,若说真要把使者斩了,使者也只能认斩。 五更过了不久,天才刚亮,宣政殿里就已经聚满了前来上朝的大臣。 大臣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不仅是因为已经有人知道汉国的使者到了,还因为今天是太子监国、皇后辅政的第一天。 太子监国也就罢了,尽管太子才六岁,但朝中没有年长的皇子,身为太子,替不在朝的皇上监国理政,也算是职责之内。 可最最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皇后居然要垂帘辅政! 晋国的历史长河中,出现过不少新帝年幼、母亲辅政的大事件,最为有名的,就是几朝之前的端贤皇后。 端贤皇后在丈夫在世时,就替体弱多病的丈夫垂帘听政。更是在丈夫过世后,架空了自己儿子。独揽大权许多年,直到年迈时,才将政权还给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子。 封建制度下,本身就是男尊女卑,更何况历史在前头摆着,因此在满朝文武甚至是整个社会里,女性干涉政权,都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特别是对一些需要每日上朝叩拜的老臣来说,皇后垂帘听政让他们很难接受。 但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这是皇上的旨意。而皇上之所以把朝务托付给皇后。也是因为皇上要御驾亲征,太子尚且年幼。他们即使想反对,也找不出理由。更无法违抗皇上的旨意。 当然,大臣们也只是对“垂帘”这件事本能地产生心理抵触武道至尊。对于皇后本身,他们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敬佩和喜欢。皇后虽然强势,但却素来是以辅助者的身份在帮助皇上。而非干预者。 辅助而不干预,替夫铲除奸佞,帮夫积攒威望的女人,那叫做贤内助,所以晋国人一直以他们有一个贤惠能干的皇后为傲。 更何况上一次,皇后的两场棋局让晋国在其他三国面前扬眉吐气。挣足了面子。 冷凝霜在晋国朝臣和百姓们的心目中,营造的形象并不坏。 在发泄了一阵不满之后,心知肚明皇后垂帘之事不可更改的老臣们又开始把心放在担忧上:让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面对来势汹汹的汉国使者。皇上走得也真不是时候!皇后和太子,他们真的能应付得了吗? 年轻的新贵们却并不太担心,新贵们多半出自小内阁,小内阁的人没有没领教过皇后厉害的。甚至一批心腹之人,是皇后娘娘一手调教出来的。 一抹桃粉色的小小身影从高高的门槛外跨进来。二兔身穿蟒袍,发束玉冠。打着哈欠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边跟众人打过招呼,一边站在最前头的位置上。 萝卜虽小,地位却高,身为亲王,他可是拥有最高爵位的。 “桃花王殿下……”苏纹每次叫这个封号都浑身别扭,顿了顿,含笑调侃,“您老人家今天起这么早来上朝,还真是难得一见!” 二兔懒洋洋地抻了个腰,漫不经心地说: “我是来陪大兔的。” 就在这时,小叶子挎着拂尘出来,高喊一声: “皇后驾到!太子驾到!” 大殿内顿时肃静下来,朝臣们齐刷刷地跪下,口内高呼: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有二兔站在墙根下,双手撑在脑后,冷眼旁观。 大兔身穿玄色与明黄相间的蟒袍,发束朝冠,气定神闲地走上御阶,在重臣的山呼声中,淡定自若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平静地扫了一眼下面黑压压一片伏地而跪的众臣,顿了一顿,还带着童稚的嗓音平和沉敛又掷地有声地响起: “众卿平身。” 众臣陆续起身,皆有种想抽嘴角的感觉:初次坐上皇位的太子,这语调也太镇定点了吧。老早以前他们就怀疑,太子殿下他真的只有六岁吗? 隔着一道纱帘,冷凝霜端坐在龙椅后面。 大兔偏过头,对着身后询问了声:“母后?” “先解决掉汉国使者吧。”冷凝霜淡淡回答,让朝臣们嘴角抽得更厉害。她用了“解决掉”这三个字,给人一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众臣听着,本宫垂帘是皇上的旨意,你们就算不喜欢,也给本宫忍着。非要事本宫不会独断专行,也会给太子充分的学习机会,但你们也别想仗着皇上不在,卖弄功绩,欺压幼主。不管晋国朝堂内部怎样,但一会儿汉国使者进来,你们都给本宫把脸面绷紧了。若是有人在汉国人面前丢晋国的脸,别怪本宫不客气!” 清冽凛然、寒凉刺骨的嗓音隔着一道屏风传来,并不狠戾,却让人不由得心底生寒! 众臣惶恐,齐齐跪下来高声道: “微臣不敢!微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第七章 猖狂来使 “传汉国使者!”大兔沉稳地吩咐小叶子。 小叶子点头,上前一步,甩开拂尘,高唱一声: “传汉国使者觐见!” 底下的太监们闻言,跟着一声接一声地通传出去。 很快,身穿汉国朝服,一个中年、两个青年,总共三个男人迈着阔步,趾高气昂地走进来,眼里的轻蔑让满朝文武皆面露怒容。 冷凝霜透过薄纱望去,见那三个人一个身穿从二品官服,两个身穿从三品官服,官职都不小,只是那派头,一看就是作死的派头! 三个人进来也不行礼,盛气凌人,一副大国使臣骄傲自满的嘴脸。抬头往龙椅上看,倒是被大兔这个小小的人儿惊了一跳,诧异地嘲笑道: “晋国皇帝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个小不点了?哈哈!真有意思,这个小不点怎么坐龙椅上了?!” “放肆!区区汉国使臣,见了我国太子殿下不但不行礼,还敢对太子殿下不敬,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在晋国的地界这么猖狂?!”兰丞相厉色怒喝。 “太子殿下?”那使臣冷笑着望向端坐在上面的大兔,不屑地道,“怎么,你们晋国皇帝胆小如鼠,不敢接我们陛下的战书,所以就派儿子出来敷衍我们汉国吗?” “你……”兰丞相气得老脸发白。 就在这时,坐在龙椅上的大兔不紧不慢地沉声开口: “本宫的父皇甚是繁忙,接待汉国使者的事由本宫全权负责。汉国使者,报上姓名官职,说明来意吧。” 小小孩童竟能如此口齿清晰、不慌不忙,倒让汉国使者愣了一下,用怀疑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轻蔑地笑问: “你确定你一个小孩子能代表晋国皇帝的意思?” “你这人好啰嗦。他能坐在龙椅上,他的意思自然就代表父皇的意思,这你都想不明白吗?”人群里,一个稚嫩的嗓音懒洋洋地响起,似在质疑他的智商。 使者怒了,双眼探照灯似的在人群里搜寻,很快便发现了一片最扎眼的桃粉色衣角,居然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汉国使者此时的心里哭笑不得,上头一个坐龙椅的小不点,下头一个站在一品大员前面的小不点。晋国这是想闹哪样啊! “你又是……”他眯起眼,满腹狐疑地问。 二兔皱皱眉毛,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嗤笑: “一年前在汉国举行的四国会,汉国重臣都参加了,参加了的人又怎会不认识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本王?看来你的官职也不是很大嘛,汉国皇帝连四国会都没让你参加。” 噗! 满堂闷笑不已。 首席使者的脸都被气绿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可是堂堂从二品京官。就算不是最大的那个,但这个小不点的语气分明是把他归到了不入流的官员行列! 这是赤条条的羞辱! 恶狠狠地瞪了二兔一眼,只听大兔含笑开口: “他是本宫的弟弟,晋国的桃花王,刚才他不是提到‘父皇’了么,能说出‘父皇’的人自是我晋国的亲王。汉国使者连这一点都不晓得吗?” 苏纹已经笑得一抖一抖的! 太子分明是在拐了弯地骂对方智商低! 使者自然听出了大兔语气里的嘲讽,可又不能说什么,深深地憋了一口气。不敢再小瞧这两个神叨叨的小鬼头,压抑下翻滚在胸口的怒火,开始说正事,气势汹汹道: “晋国太子,本官是汉国从二品礼部侍郎何宏。今日代表我汉国陛下向晋国提出严正的交涉。贵国派去的使者团在我汉国犯下滔滔罪行,贵国的礼部尚书竟然趁我国陛下设宴款待时。借着酒醉,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我国的多罗公主,我国陛下龙颜大怒,必要为公主受损的名节向晋国讨要一个说法!” “讨要说法?何大人还真是会说笑,若汉国真的只是想要个说法,又何必派出五十万大军压境这么麻烦。你们汉国诬陷我晋国重臣,将其残忍斩杀,并且扣押了我国派去恭贺的使者团,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欺压我晋国,狼子野心,欺人太甚!”苏纹吊起眉梢,怒目冷声道。 “你又是何人,竟敢信口雌黄,往我们汉国身上泼脏水!你口中所谓的重臣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我汉国公主,那是许多人亲眼所见,皇上护妹心切,当场将其斩杀也是情理之中!” “好一个护妹心切!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居然会在深宫之中,宫人们随侍的场合下,被一个根本就不熟悉宫内环境的别国使臣遇见,接着又声称被调戏,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赵尚书只是一个文臣,就算随侍公主的宫人们是摆设,你们护卫皇宫安全的御林军也是摆设,竟然让公主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危险?你们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根据四国协定,我国朝臣就算在汉国境内犯了罪,也应该两国协商解决,还轮不到你们汉国没有经过审问就私自处理。你们这分明是滥用私刑,企图以此为要挟从我晋国身上捞好处!”五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使赵固义愤填膺地说,被杀死的赵尚书是他的兄长。 “你血口喷人!”何宏瞪圆了眼睛,指着他怒道。 “够了!”大兔皱了皱眉,不耐烦地低喝一声,垂着头看手心,手里捏着的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纸条。 他的嗓音虽然稚嫩,但因为声线沉敛,还是很有威严的。 何宏和赵固立刻噤声。 “太子殿下,家兄人品正直,品行端正,这是我朝的同僚们公认的,他是绝对绝对不可能跑到汉国的皇宫里去调戏公主的。汉国所说的家兄喝醉酒更是无稽之谈,家兄素来海量,三坛烧刀子下去面色不改。只是喝汉国那种水似的米酒,他是不可能会喝醉的。 更何况家兄与家嫂鹣鲽情深,连妾室都不曾纳过,这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这样一个品德耿直又不近女色的人,怎么可能会去了一趟汉国,就调戏了汉国的公主呃。”赵固面带哀痛,拱手悲声道。 兰墨凉出列,懒洋洋地开口: “太子殿下,赵大人品行清高、不近女色的确是众所周知的。汉国污蔑赵大人调戏他们的公主,这分明是在侮辱我们晋国。汉国必是认为我晋国的女人都丑毙了。死绝了,所以生性纯良的赵大人才会胆大包天,闲得蛋疼。跑到汉宫里去调戏公主。” “你……”何宏吹胡子瞪眼地瞪着他。 “何大人也看到了,关于赵尚书调戏贵国公主一案,本宫和满朝文武均认为疑点重重。本宫代表晋国要求重新审理此案,为了避嫌,请汉国皇帝允许两国共同审理。等到案情查出个水落石出。若当真晋国朝臣犯了罪,我们再来商议赔偿和说法;若最后的结果是汉国诬陷,也请贵国给我们一个说法。”大兔把纸条捏在手里,沉声开口。 何宏的脸上露出不可一世的嚣张,一双细小的眼睛里闪烁起野心勃勃的凶光。他冷笑一声,轻蔑地道: “太子殿下。本官这次来可不是来和你谈论此案真相的。此案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相已经有了定论,再没什么好查的。本官今次前来。是代表汉国来要个说法,若是晋国肯对我国割让出凌云十二州,这件事就罢了;若是晋国胡搅蛮缠,推脱搪塞,我汉国五十万大军明日便会踏破天阳关!” 满朝文武愤慨! 只怕就算是割让了凌云十二州。一旦州城到手,汉国会攻打得更欢吧! “也就是说。不割让就开战,汉帝是这个意思吗?”大兔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问。 “陛下就是这个意思!我汉国的公主可不像晋国的公主,只是个和亲的摆设,我国的公主可不是好欺负的!”何宏不可一世地嚣张嘲笑,语气里尽是蔑视。 文武百官怒火填膺,恨不得直接上去撕了他的嘴,暴扁他一顿! “割让十二个州不可能。汉国先退兵,我们两国再行磋商,你看如何?” 何宏瞧不起地看着大兔,冷笑一声,盛气凌人地道: “不可能。十二个州就是十二个州,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太子殿下不肯答应,那就等着我汉国的大军吧!” 在晋国的地盘上,居然能猖狂成这样,这估计不是汉国太狂妄,而是晋国历来的形象都是太好欺负了! 大兔的眸子沉了沉,偏过头,对着身后的屏风说: “娘,他说没得商量。” 何宏一愣,下意识望向龙椅后面的屏风,原来那后面还有一个人啊! 清冽如冷泉的嗓音从屏风后面不徐不疾地传来: “既如此,谈判破裂。汉国的使者团远道而来辛苦了,来人,送几位大人去大牢里好好地享受一下贵宾级待遇。文书生,你是刑部侍郎,要好好招待何大人几位,人家可是长途跋涉而来的外国友人,一定要表现出我泱泱大国的友好风范,切不可失礼。” 文书生上前一步,唇角勾起让人发毛的微笑:“微臣遵旨。” 一时间,满朝文武出了一口恶气,心情舒畅地看着御林军呼啦啦上前,将汉国使团全部扣下,押出去! 何宏双目圆睁,没想到面对大军压境,晋国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还敢这么猖狂,被拖出去时还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汉国的使者!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你们就不怕我们的军队打进来吗?放开我!” 第九章 挑拨之计 汉国使者被押下去,晋国朝臣虽然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可回过味来,万种忧虑再一次涌上心头,不少思虑周全的老臣们担心此举会加重恶化晋汉两国的关系。 淮阳侯上前一步,凝重地道: “娘娘,虽然汉国人可气,可若此时扣下汉国使者,臣担心会使两国关系更加恶化。” 北宫煌嘁了一声,瓮声瓮气地道: “你们这些文官就是胆小,现在人家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了,咱们还对他们客气,他们只会把咱们当成怂包。要我说,管他有多少人,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自古以来,武官都只想着打仗,文官却比武官考虑得要多。 冷凝霜心里却很同意北宫煌的看法,清冷地开口: “汉国就是想开战,既然他们想打,就算晋国装孙子,该开战还是会开战。诸位大人,你们都给本宫听好了,这一场战事不可免。汉国觊觎晋国并非一天两天,现如今诬陷晋国借机开战,可不是晋国割两块土地、说几句小话就能避免的。 越是在这种时刻,国内的局势越要稳定。特殊时期,要比平时更好地履行你们的责任。外边的将士随时都有可能牺牲性命保卫国家,若是你们连国内都稳定不了,无法让他们在外边安心打仗的话,你们也太没用了。 我并不怀疑你们全部人的忠心,但也知道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并没有那种热情,认为自己当官不过是在做一项养家糊口的工作。并没有什么责任感或国家荣誉感。你们有没有。本宫无所谓。但你们若是因为漫不经心,玩忽职守,给本宫惹了乱子,现在是特殊时期,特殊时期的处罚本宫可不会手软。 或许你们其中还会有人认为谁坐江山都无所谓,不管谁坐江山,只要伺候舒坦主子,就能坐享荣华富贵。劝你们别傻了。动动脑子就知道,没有一个君主会喜欢软骨头的叛国者,即使出于某种原因会保留你们的荣华富贵,但叛国的人是不会受到重用的,不仅不会受到重用,到时候的地位甚至会连对方权贵家的狗不如,早晚有一天会被消灭掉。所有的君王都本能地厌恶叛徒,不管是哪一方的叛徒。 众位大人,你们自踏入这个朝堂开始,就注定了和皇上、本宫是同一条船上的。船翻了。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本宫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希望你们也能尽快做好准备。为了不让这艘船翻掉。好好地履行你们的职责。除了为这个养育你们的国家贡献出你们的全部忠诚,你们别无选择。” 朝臣的心中在血液翻涌。这一番话太直白,太锐利,似一根根尖利的针,扎进人心里最脆弱的部分,让人心窝子里发疼,甚至有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可她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现实的、残酷的。能站在金銮殿之上的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虽然心眼多且复杂,却是能最快地接受现实,也是最明白现实的人。 众臣撩起袍摆跪地,怀着满心复杂,齐声高呼道: “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尽忠报国,死而后已。” 冷凝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吧,只要长安城还在,你们是死不了的。把你们手头的工作都给我尽心尽力地做好了,避免百姓因为战争消息发生恐慌骚乱,你们就已经是在尽忠报国了。能留到现在的,你们必然是皇上看中的人,本宫言尽于此,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去吧。退朝。恪靖侯、苏纹、兰墨凉,御书房候着。” 小叶子拂尘再次甩了一把,高声道: “退朝九天魂帝全文阅读!” 大兔直接从对他来说还很高的龙椅上跳下来,步下御阶,往后面去了。二兔也紧跟着绕过屏风从后面走了。 众臣喊了一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到人都走了,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北宫煌掏出帕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油汗,心有余悸地道: “皇后这气势也太猛了点,隔着一道屏风只听声音就冷飕飕的,简直比皇上发起怒来还要唬人。老煌我好歹也是战场上下来的,怎么有种后背发寒的感觉。” 苏太傅不满地瘪瘪嘴,说: “皇后那番话意思是好的,就是说得忒……不讲究了点,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说出那种字眼呢。” “管他呢,目的达到了就行。”慕锡好笑地看着一众朝臣全都是两股打颤地出去,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不过今天最让老夫吃惊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面对汉国来使,居然临危不乱,镇定自若,语气不急不躁,不卑不亢,不愧是我晋国的储君!”慕锡笑呵呵说。 “那是!你也不看是谁教的!”苏太傅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骄傲自得地挺起干瘦的胸膛。 兰丞相亦笑眯眯的,教导太子他也有份。 大兔和二兔把小手给母亲牵着,一齐往御书房走。 大兔扬起小脸,含笑问冷凝霜:“娘,我做得好吗?” 冷凝霜心里骄傲,莞尔一笑: “做得非常好,简直超过了娘的想象。” 平常母亲很少会去评价他在课业政事上的优劣,这一次罕见地在这方面受到称赞,大兔老成的小脸柔和下来,嘴角一咧,笑得见牙不见眼。 顿了顿,他又低下头来,有些生气地道: “娘,汉国的人好生无礼!” 冷凝霜抿了抿嘴角,说: “儿子,你要记住,落后就要挨打,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软弱了就要努力变强,否则就会被欺负。” “娘。如果汉国真打进来。我们会死吗?”二兔突然问。有些担忧地皱起和白兔长得一模一样的长眉毛。 他虽然小,但近两年阅读史书,虽还不能完全明白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却明白战争所带来的后果。战争会死很多人,首当其冲就是皇族。 他很明白,他们全家都是皇族,一旦城破,最先死的就是他们。 “不会!”冷凝霜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为什么会这么确定?”二兔扁着嘴。仍旧很忧心地问。 “因为我是你娘。”这算什么回答?! 不过二兔听了这话,却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不是因为他觉得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而是她的回答已经完全打消了他的担心。因为她是二兔的娘,二兔的娘很厉害,在二兔的心里,他娘举世无双,天下无敌。 他娘都这么说,让他很放心太医全文阅读。 “我有些想爹爹了。”大兔突然道。 “他才刚走。”冷凝霜无语地说。 “可是没有他在,我觉得好无聊,以前这个时候他都会和我一起吃点心背书的。” 冷凝霜微怔。大兔二兔需要上学时,每天早上都会和白兔一起出门。原来他们下了朝还会吃点心,明明早上吃过饭的,她竟然不知道。 “我也有点想爹爹了,娘,你想不想?”二兔问。 “不想!”冷凝霜很没好气地回答。 她才不想那个把她扔在这儿自己跑了的魂淡,隔了一天她才回过味来,那货不允许她去的理由说是怕她遇险,其实有一大半也是因为他不想让她接触花蝶衣和如幻! 小心眼的家伙,留她一个人在长安当不受待见的慈禧,还垂帘辅政,他也真想得出来,就会给她找事! 过分的死兔子,今天这一场,还不定那些大臣在心里怎么骂她呢!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白兔正在吹着大漠风沙,一串喷嚏打出来,心里还美滋滋的:娘子一定非常想念我! 御书房。 恪靖侯、兰墨凉、苏纹已经候着了,见到三人进来,急忙侧过身子,倒退半步,见礼请安: “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桃花王殿下。” 冷凝霜没坐在龙案后面,而是很随意地坐在墙角一把乌檀木玫瑰椅子上,扫了三人一眼,停顿了一下,凝声道: “兰墨凉,汉国来的那三个人,你和文书生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要尽快问出来,看汉国心里是打算先用威胁手段夺取凌云十二州之后开战,还是打算不等到两国谈妥就率先开战。如果是前者,咱们还能钻个空子。 苏纹,去探一探那个何大人对天阳关那五十万大军来说地位有多重要,将在外,有时候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京城里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纨绔子弟,我记得何宏好像是汉国护国公的儿子。” 二人会意,答应了一声,去了。 顿了顿,冷凝霜问恪靖侯: “爷爷,汉国要对晋国开战的消息已经在民间传开了吧?” “是。”恪靖侯皱了皱眉,有些凝重地说,“那些人没往上报,其实民间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骚动,便是连长安城的百姓,也很不安。” “放出消息,就说汉国狼子野心,诬陷我国栋梁之臣,用此作为借口威胁我国割让土地,最终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吞并晋国。越有煽动性越好,要把民间对汉国的仇视情绪全部煽动起来,这一场仗才能打得无后顾之忧,最好把一切的仇全宣扬出去。” 恪靖侯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轻笑:这方法果然恨,一旦挑起晋国人对汉国人的仇视,晋国百姓必会赞成开战。就算将来汉国打进来,仇恨的百姓也会给他们带来一连串的麻烦。 恪靖侯应下,准备利用冷家的产业,将扩散流言的计划部署下去。(未完待续。。) ps:昨天忘了说,感谢紫夜风吟童鞋的评价票,么么哒! 那个啥,昨天开始红楼好像落枕了,右胳膊疼,有点抬不起来,打字会很慢。稍后还会有两章,不过不一定几点,亲们要是不想等,就明天早上再看吧,给亲们带来不便,非常抱歉! 第十章 借我玩玩 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悠悠扬扬,是一种情韵却令人荡气回肠。琴声如泣如诉,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情或最初的模样,全部如清泉一般,在心中缓缓流淌执掌无限。如过尽千帆之后,沉淀下所有的波澜壮阔。然而在那积淀了沉敛的最底下,却依旧翻滚着一片不易被人察觉的波涛汹涌。 白兔蹲在那座二层小楼上,掀开琉璃瓦片,往下看,嘴角抽了抽。 花蝶衣也不穿衣服,赤条条地躺在一张桃粉色洒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上。一名俊俏的娈童正坐在床边,用纤纤柔荑混合了花朵精油轻重缓急地为他按摩。周围四五名美丽的女子面罩轻纱,垂眸敛目地侍候着。 另有两名衣着暴露的美艳女子正在地中间随着乐曲缓缓地扭动着水蛇腰,花蝶衣明明在闭着眼睛享受按摩,也不知道她们跳舞是给谁看。 远处,层层纱帘被风吹起,如一**起伏缠绵的海浪。 纱帘后面,如幻公子一袭白衣,正在专心致志地抚琴,仿佛对眼前**奢华的气息很排斥,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仿佛被揉捏到舒坦处,花蝶衣轻哼了一声,那声音百媚千娇,柔和动听。若是女人看到此情此景,再配上这样的音效,一定会春心荡漾地流鼻血。只可惜白兔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没那方面嗜好的男人,更何况他本身对花蝶衣就有千万件不满,在他看来。花蝶衣现在什么也不穿。简直就像一只被扒光了毛。恶了吧心的白条鸡! 一首琴曲停歇。 就在这时,花蝶衣忽然轻启红唇,懒洋洋,声线柔软,却能穿透屋瓦,直达耳朵里: “上面的姑娘,趴在那里看不累吗,不如下来本王让你看个够。你说好不好?” 悦耳动听的温和嗓音,似陈年佳酿,醇香醉人。 这简直就是**裸的勾引! 白兔满头黑线,咬了咬牙:这个死人妖! 底下的人早在花蝶衣开口时就有些慌乱,但却没有人敢动地方。他们可没忘,上次就因为有一个侍女面对突然闯入的刺客不淡定了,放声大叫,结果刺客还没杀,她就已经死在了王爷的飞蝗石下。王爷最讨厌聒噪和不淡定了! 白兔一个利落的起跳,直接顺着窗户钻了进来。敏捷落地! 花蝶衣依旧懒洋洋地伏趴在床上,侧过头。看见是白兔也不意外,反倒是很失望地扁扁嘴,嗓音慵惰地说: “原来不是姑娘啊!” “你是故意的吧?”白兔眼眸眯了眯,窝火地反问。 他知道凭自己的轻功骗别人行,在花蝶衣面前是万万瞒不过的。这货估计早就知道他在顶上,却拿话来羞辱他! “怎么来的会是你啊,我还以为会是那个丫头,才宽衣解带静候佳人,却平白便宜了你,真扫兴!”花蝶衣很不满地扁了扁嘴,似在埋怨。 一股肝火噌地从两胁窜上来,白兔火冒三丈! 他自然知道花蝶衣口中的“丫头”是谁,这个一把年纪的死人妖,居然敢用这种下流的称呼来唤他的亲亲娘子,还说什么“宽衣解带静候佳人”! 你这个死人妖,果然是对老子的亲亲娘子图谋不轨,居然敢当着老子的面,说想给老子戴绿帽,你特么当老子是摆设吗?! 勉强按捺下心中的怒意,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双眼冒火,冷冷地道: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要事想和你商谈。” 他的怒意仿佛取悦了花蝶衣,他呵呵一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随手披了一层红色的半透明纱衣,慵懒地靠在床上九天魂帝最新章节。 侍女赶忙上前,递过去一杯用夜光杯盛着,色如鲜血的葡萄酒。 花蝶衣接过来,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或许是醇洌的酒香愉悦了他,他愉快地眯了眯眼,望向白兔,笑道: “你家夫人可还好?自从上次,分别一载,甚是想念呢!” 明目张胆的挑衅! 白兔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内人安好,只是因为刚刚产下第三胎,身体虚弱,正在调养中。” 他故意重重地说,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死人妖和后头弹琴的那个心里明白,娘子是他的,你们谁也别想打坏主意!弹琴的那个,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琴音里的那一抖! 果然,闻听此言,花蝶衣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冷意。在听到如幻的琴音里出现了细小的一个颤音之后,眸光里的冷意更重。顿了顿,收敛起鲜艳的唇角,手一挥,众侍儿稳重地屈膝退下。 如幻公子依旧在弹奏古琴。 花蝶衣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里的夜光杯,懒洋洋地问: “晋帝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终于谈正事了,若是花蝶衣再在这万里之外的华国和他没完没了地谈论他娘子,他一定会气得暴走,直接对着那张老白脸一拳挥过去,那样可就什么都没得谈了。 冷峻地抿了抿唇角,眸光恢复了清澈,他也不客气,径直在墙角一张纯金打造,镶满了珠宝的扶手椅上坐了,语气淡而清冽地道: “燕国和汉国的五十万兵马齐聚天阳关,意图攻打晋国,想必蝶山王早已有所耳闻。朕希望华国能和晋国结成联盟,逼迫燕国撤兵,一同攻打汉国。对于华国来说,开疆扩土再好不过,而比起用晋国开疆扩土,用汉国来扩大疆土会便利得多。” 花蝶衣啜了一口血色葡萄酒,鲜红的酒浆沾染在鲜红的嘴唇上,平添了一股妖冶。他的唇角似嘲讽地抿了抿,阴阳怪气地笑道: “你的胃口倒是不小。竟想蚂蚁吞大象在汉国身上分得一杯羹。也不想想你们晋国是否有这样的实力。如今燕汉两国的五十万大军都还没解决掉。你想得也太远了。像晋国那种没实力又腐朽的国家,我们华国凭什么要和你合作?!” 面对他的嘲讽,白兔依旧淡然自若,与花蝶衣相比毫不逊色的艳丽红唇勾起,清浅一笑: “就凭蝶山王想要的不是晋国,而是汉国。若你真想攻打晋国,完全可以和汉国燕国结成联盟,但你没有。你明知道一旦燕国和汉国攻打下晋国。双方瓜分领土之后,燕汉两国的领土将会是现在的两倍。到了那个时候,华国便会成为三国之中最小的国家,到时候燕国和汉国必会再瓜分了华国,再最后进行他们两国之间的决战。 你心知肚明局势会发展成最后这样,却依旧不愠不火地旁观,不就是因为知道,一旦大军压境,我必会来找你,要求和华国联盟么。燕国与华国由于世仇。素来不睦,是不可能成为盟友的。那么你华国能联盟的也只有我们晋国。” 花蝶衣哧地笑了,唇角挂着一抹嘲讽,慢条斯理地道: “你太自信了,本王从来就没考虑过的问题,你竟替本王全部都考虑出来的。对于本王来说,华国最终会怎样,本王并不关心。” 握着夜光杯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就算他姓花,他的国家是华国,这个国家最终会怎样,也与他毫无关系,他从来就不在乎! 白兔镇定自若,一双剔透清澈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眼浅紫色纱帘后面的如幻,微笑道: “就算蝶山王不在乎华国会怎样,但却会在乎如幻公子心里会怎样吧太医。朕还真是没想到呢,堂堂的如幻公子,竟然会和燕国的皇室有着如此神秘的牵扯……” 话音未落,只听纱帘后面崩地一声,琴弦断裂! 如幻公子浑身一颤,雪白的手指被割破,鲜艳的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红得刺目! 花蝶衣的唇角冰冷地抿了起来。 白兔莞尔一笑,继续说: “华国与燕国本身不和睦,蝶山王的心头又压着如幻公子的仇。可是要想找燕国寻仇,首先必须要除去汉国才行,否则以汉国和燕国的联盟关系,华国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花蝶衣眸光阴冷地望着他,一双眼迸射出锐利的寒光。刚刚还是慵懒如猫的人物,此时却因为这样的眸光,变成了一只阴狠锋利、时刻准备着伺机发起致命攻击的豹子。 白兔在这样的目光下依旧坦然自若。 花蝶衣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被他的目光吓到,有些不甘地撇撇嘴。这个人比他小时候还要恶劣讨厌,真奇怪他当初是怎么想的,第一眼居然会觉得他挺可爱,还“好心”地让他给他做了药人,还送了他两本珍贵的秘籍。 他当时一定是脑袋进水了,所以才会做下让他每想一次就会后悔一万次的事! 手指关节屈起,在颜色鲜艳的红木大床上轻轻地敲击着,发出一声又一声有节奏的脆响。 白兔也不急,没有催促,而是很淡定地看着他神游太虚。 思忖了半晌,花蝶衣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很恶劣地道: “结盟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本王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白兔因为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头皮发麻,直觉不是好事。 花蝶衣嫣然一笑:“把你的皇后借我玩几天,等玩够了,我再给你送回去。” 白兔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做梦!” 花蝶衣此时一脸的好说好商量:“我用二十个绝色美人跟你换,二十个清白绝色的换你家那个生过三个孩子的,再说又不是不还给你,怎么说都是你赚了。” 白兔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你把我家娘子当什么?!花蝶衣,你欠揍是不是?!” 花蝶衣还想说话,帘子后面,如幻冷声警告一句: “王爷!” 于是花蝶衣失望地扁扁嘴,对着帘子不忿地说: “如幻,你装什么清高,你不也喜欢她么,我借过来,咱们三个一起玩!” 如幻瞬间被一口空气呛住,直咳嗽。 花蝶衣接着对白兔道:“小气鬼!算了,你不借我还不稀罕,等我以后见了那丫头,我自己和她说!本王大漠第一美男子,天下闻名,还会搞不定一个生过三个孩子的?!嘁!” 白兔一张脸早已被气成了酱猪肝:大漠第一美男子,我呸!搞定?搞定你妹啊!你这个变态死人妖,你这辈子也别想接近我娘子!(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战争伊始 汉晋两国兵马隔着天阳关对峙,此举引发两国境内百姓日益严重的恐慌情绪。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战争永远都意味着动荡、贫穷与饥饿。 然而和汉国边境的百姓不同的是,晋国境内已经进入了全国备战状态。大批关于汉国欺人太甚的流言扩散开来,激起了晋国人极大的愤慨。晋国人对于汉国的仇恨,已经到了只要是稍微有一点血性的人,一提到汉国的嚣张,都会拍案而起,恨不得直接提菜刀上阵的程度。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现代人那么狡猾精明且生活经验丰富,生活经验越丰富,人心越散乱,越不容易被流言所左右。晋国的大多数百姓还是很纯朴热血的,听说快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全国内几乎没有反对战争的声音。就算有,那些小规模的呼声也被大批主战人士给压下去了。 更何况,由于战争的消息提前蔓延至全国各地,大家从最初的恐慌中平息下来,做足了生活准备和心理准备,后来发现生活还挺平静的,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于是也就淡定了。 战争国债开始通过皇家钱庄发售,虽然利息少,但也开创了存钱给利息的先河,况且这还是为国家尽一份微薄之力。因而国债刚刚发售,便在试点城市被抢购一空。 恪靖侯震惊得合不拢嘴:原来还可以用国债这种东西积累财富,原来国债竟可以卖得这么快! 长安城西郊。 树木繁茂的玉泉山上,一座郁郁葱葱的峡谷内。这里是晋国才刚建立一年的皇家兵工厂所在地。属于军营的一部分。纯军事化管理的军事基地。 此处虽然规模不大,但全部是经验丰富和喜欢发明创造的武器师,以及一支正在训练中的炮兵团。 一门铁炮被架在架子上,对准远处山坡上的一座石头房子。 武器师看向远远地站在树下的冷凝霜,冷凝霜点点头。武器师立刻对徒弟一挥小红旗,那小徒弟马上用引柴点燃导线,随着滋滋滋的声响,青烟直冒。紧接着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一枚火药炮弹直直地从炮筒里发射出来,射向石头房子!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石头房子轰然倒塌! 云蔷惊得瞪圆了眼睛九天魂帝最新章节。 冷凝霜的唇角难得勾起一丝微笑。 武器师一张老脸也得意地乐成了花,笑眯眯地凑过来。 “今日的火药比上一次威力更大了。”冷凝霜笑说。 “都是云鹤道长,今儿这是云鹤道长重新炼制的火药,奴才也以为比以往的火药威力还大!” 冷凝霜瞥了一眼正在附近的小房里不做保健品改做火药的云鹤师徒。这俩人因为发现做火药比做药丸更赚钱,因为冷凝霜答应给他俩兵器厂的一成股份,于是他俩现在改行了,主业制造火器。副业钦天监看风水的。 此时的云鹤道人又在中气十足地骂桑葚子,骂的却是桑葚子午饭时把他的烤鸭偷吃了。桑葚子也不甘示弱。总能找出一大堆歪理来把老头子气得脸上肥肉一翘一翘的。 师徒俩吵得正欢。 冷凝霜唇角狠狠一抽,对兵器厂的总负责人安广年道: “把这只大炮连带上次二十只火铳,全部给天阳关送去,告诉慕仁,务必让他们的兵学会使用这些东西。” 安广年肃声应下。 冷凝霜回到皇宫,刚走到无极宫门口,就遇见正在那里等候她的雷电。 见她回来,雷电很欢喜地迎上来,将一只鸽子抱给她,轻声笑说: “娘娘,来信儿了。” 冷凝霜心脏猛然一跳,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欢喜得有些发颤,接过鸽子回到寝殿里,连衣服也没有脱,便迫不及待地取下鸽子的脚环,展开里面的纸卷。怕是路上被人截获,内容很简单,只写了四个字“顺利,勿念”,字迹却是白兔亲笔写的。 一直悬挂在胸口的心终于悄悄落下,然而接下来舌尖品尝到的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白兔平安无事,晋国和华国终于可以顺利结盟了;忧的是,被迫开战的晋国未来的前景,便是她也没有把握。 就在这时,隔着大门传来云蔷的声音: “娘娘,苏大人和兰大人求见娘娘,正在御书房候着。” 冷凝霜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时候找她,莫非又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心情再度阴郁下来,她应了一声“知道了”,重新换了身衣服,匆匆前往御书房。 大兔虽说在监国,但还处于学习阶段,一般都是上午读书,下午去蓬莱殿学习处理奏折。但重要的事情还是要由冷凝霜过目了之后,才能拍板定案。 苏纹请过安,战战兢兢地递过来一封折子。 冷凝霜眉一挑,接过来翻开。然而越看脸色越阴沉,越看周身散发出的冰冷越浓厚。室内的温度瞬间跌至冰点,墙壁仿佛都被冻上了一层无形的冰霜! 苏纹只觉得两条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 良久,冷凝霜把折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咬牙切齿地怒道: “找死!” 强大的阴鸷之气凝聚成实质,从头顶扩散开来,如刀子一般锋利。那挟带着浓浓杀意的两个字从牙缝里森寒狠戾地挤出,让听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有种真死了的感觉。 扑通扑通! 兰墨凉和苏纹下意识跪下来,低声道: “娘娘息怒太医!” 冷凝霜的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平息下心中的怒气,森寒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奏章,阴狠地冷笑道: “襄城知府和当地商贾一起贪污国债,克扣款项么?哈,国难当头,战争在即,真是好大的胆子!” 兰墨凉和苏纹低着头,不敢则声,生怕一个多嘴就会被迁怒。 刚刚形成雏形的皇家商业因为需要尽快扩大到各地,所以需要当地官府和当地的商族大户共同协作。冷凝霜明白参与的集团太多,势必会滋生出许多贪污**,但为了尽快扩大规模,她只能这么做。 只是她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她玩这套。她并不指望所有官员都清廉,但至少别在国家动荡的时候制造更多的动荡,襄城知府这一脚是踩到她的心窝子了! 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她看了兰墨凉一眼,冷若冰霜: “兰墨凉,本宫任命你为束州巡抚,彻查此事。若证据确凿,襄城知府、襄城钱氏以及所有关联之人,满门抄斩,全部财产充公。给我把这件案子的影响扩大到最大,有前车之鉴,我看今后谁还敢再犯!” 冷凝霜是个很铁血人,最擅长的其实是铁腕政权,只是因为现在有了自己的家,生活过得很温馨,人才比从前柔和了许多。然而当真正有人触到她的底线时,仁慈神马都是浮云,本性又暴露出来了。 身为上位者,她需要强大的震慑力,需要杀鸡儆猴,让以后没人敢再触碰到她的底线。所以在这个时候,管你罪名多大,只要犯了罪一律处斩,看以后谁还敢再发国难财! 兰墨凉自然明白冷凝霜的心思,心里暗暗震惊这个女人的血腥与心狠,但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杀伐果断。 这一招的确管用,此案件震惊全国,不是因为贪污的钱款多少多少,而是最后的判决,凡是涉案,一律处斩。于是全国都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非常时期犯案,用非常方法处决。因此自那以后,一直到稳定和平再次降临,这段时期,还真没有人再犯此类案件,全被吓破了胆! 而百姓拥护朝廷的热情则因为此案,空前高涨。普通百姓都本能地厌恶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商族大户,朝廷一改往日的官官相护,竟然雷霆出击,让百姓们重新捡起了对晋国朝廷的希望,这也算是意外收获。 折腾了一个月之久的汉燕两**队终于迎来了新将领。 对于那场骚乱,两国君主均觉得是晋国搞得鬼,可人证物证俱在,晋国那帮人又跑了,离得太远,当时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也无从查起。更何况现在是战争时期,为了避免麻烦,梁子君只得一咬牙斩杀了何宏,才得到燕国的谅解,继续同盟。 天凝三年九月,汉燕两国五十万大军连夜攻打天阳关,慕仁率领三十五万晋国兵拼死抵抗。然而三日后,天阳关破,武城被汉军占领,慕仁被迫率领兵马退守荔城。 汉军占领了武城,本来满心欢喜。美滋滋地还合计着一定要给晋国来个下马威,先抢再奸,最后再来个屠城。 然而直到搜了一圈,他们才发现,百姓全没有,连行李粮食也都被收拾走了,他们得到的根本就是特么的一座破空城! 他们哪里知道,早在即将开战的那段日子,战争区周围的百姓除了一些固执不想走的,其余人早就被全部撤离了。 冷凝霜一直认为,打仗是两**队的事,既然想打,咱们就把地方空出来,然后打群架呗,看谁能打过谁!(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局势逆转 短短七天之内,晋国三城连破,好在退至鹤城时,此地易守难攻,晋汉双方终于呈现出胶着状态。 冷凝霜稍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某天夜里,华国的兵仿佛心血来潮,毫无预兆地攻打燕国潼霖关。 由于燕国以为自己已经和华国达成了联盟,对华国并没有太多防备。且燕国人并不像华国人那样擅长沙漠战,因而被偷袭成功也在情理之中。 五天之内以飓风之势连破四城,传闻二十万大军马上便要踏破燕国都安府! 燕帝大惊失色,主要兵力已被派去汉国,国内正空虚。急忙集结五万兵马前去应急,又忙忙地命人赶紧去晋国境内把燕国兵全调回来。否则晋国还没被吃进去,燕国大本营就要先失守了。 燕帝被气得咬牙切齿,大骂花蝶衣背信弃义。说好了在攻打晋国期间不会动兵,居然出尔反尔,难怪长了一脸人妖相! 花蝶衣表示自己很无辜,他当时只是答应汉国,不会在汉国对晋国动兵时在背后捅刀子。他指的是不会对汉国捅刀子,可没说不会捅燕国。 慕仁终于带兵挺到燕国撤兵,这时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派人来告诉他,在燕国没撤兵之前不要尽全力,只管僵持着就行。 在汉国兵的目瞪口呆里,燕国二十万大军火速撤回。剩下三十万汉**对阵三十五万晋国兵,即使晋国兵再废柴,多了五万人。又用上了厉害的武器装备。也能打上一阵。 于是战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当燕**队赶回去攻打华国时。华国兵竟然闻风撤退,嗖地一下比兔子还快,逃得连脚印都不剩。这一下,不光燕冠群和燕冠人觉得不对,就是连木鱼脑子的燕帝也察觉到了有些诡异。 与此同时,白兔在吐蕃境内汇集了五万晋国兵、五万吐蕃兵,以及五万华国兵组成十五万大军,从关外进军汉国西部。自最不起眼也是最不被重视的地方开始。半个月后便攻破霸州,进入汉国境内,并在四个月后占领云川府! 很快,花蝶衣清点二十万大军自汉国北部攻打进汉国境内,并超神速用了六个月占领了汉国的四个州府。他很守信的,他并没有在汉国背后捅刀子,他只是把军队借给了晋国,末了双方平分罢了。协议上又没说他不可以借别人军队。 他一点也不担心燕国人会学他,企图以攻打华国逼迫己方退兵。燕国对华国这个昼夜风沙的国家压根没兴趣,他们想要的是江南水乡。别说他们没兴趣。就连花蝶衣自己对华国的气候风土都厌烦得要命。 也就是这六个月,被打退的晋国兵终于大发神威。以雷霆之势,将失去的五座城池全部夺回,并在汉**队因为得知国内西北部分别被华国和一股不明势力占领,导致人心散乱之际,一鼓作气,直接将汉国兵打出天阳关,并占领了汉国境内的一座城池! 自此,莫名其妙地,战火从晋国烧回了汉国! 梁子君本来想点燃一把火,然而这把火却把他自己给烧了! 燕国。 燕帝又在承香宫里和一些低份位的狐媚子饮酒作乐,对于燕冠人提出的尽快出兵汉国,以分得一杯羹的做法他不置可否。与华国不同,他和汉国的联盟是有文书的,他不愿被骂背信弃义。 更何况他心底始终认为,晋国就是个废柴国家,虽然和华国结盟,但未必能抵挡得住汉国的精兵。汉国人很精明,这点华国没有;汉国是南部兵力最强盛、装备最先进的国家,这一点,晋国比不上。 现在帮助汉国攻打华国和晋国,他觉得捞不到什么好处。原来是想占领晋国,同时扩大海面疆域,然而战争失了主动权,晋国和华国已经攻入汉国,冒然帮助汉国只会劳民伤财、于己无益。 他想等着,等到他们都打得差不多了,他再出兵。华国、晋国对汉国,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三败俱伤,许久都无法恢复元气。他相信以燕国兵马的强悍,等到其他三国陷入混战后,他必能做收渔翁之利。 这也是为什么,汉国使者频频来催,他的兵马却始终驻扎在边关,一直处于观望状态。若能独霸天下,他才不会去管汉国会不会被灭掉。 燕冠人对于他这种狂妄自大、刚愎自用的想法深深地皱了皱眉,眼看父亲一双眼睛已经黏在了新进宫的兰婕妤身上,就差扑过去了,更是心里一阵恶心。跪了安,刚走出大殿门口,殿门还没关上,就听见里边一阵让人反胃的放浪粗喘声。 父皇真是越来越荒唐了,居然纳了一个寡妇为妃子,还天天与这个寡妇不分场合地缠绵。更荒唐的是,这个寡妇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女儿,竟也被养在宫中。那个小小年纪就一脸狐媚相的姑娘,有次竟被太监撞见正在和父皇**,只怕再大一点也会被收进宫里。朝中上下因为此事议论纷纷,连带着导致储君之位竞争得更加激烈,父子矛盾日益恶化。 如今的皇宫里,父亲看儿子不顺眼,儿子看父亲感到厌恶。只希望这一场皇族之争,能够拖到拿下汉国以后。他心里这样想。 想起宫里的龌龊事,他就有种想吐的感觉! 未央宫的太监小邓子赔着笑脸迎上来,轻声道: “三王爷,皇后娘娘请您立刻去未央宫,娘娘有要事。” “何事?”燕冠人皱了皱眉,沉声问。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那个亲娘。 小邓子四下看了看,才凑上前,悄声回答: “娘娘从宫外请了一名医术极高的郎中,请王爷过去看看。” 一腔怒火从两胁噌地窜上来,他望向小邓子。两眼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小邓子心头一凛。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扑通一声跪下,抖如筛糠。 燕冠人好半晌才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抑制住快速起伏的胸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未央宫走去。 他的母亲戈皇后自从失去父皇的宠爱后,便成了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为了儿子的隐疾遍寻天下名医,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 然而她的焦虑并非是从他最初受伤开始的。燕冠人心中冷笑,当得知陷害的大皇子没死成,反而伤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后,戈皇后非但没有内疚,反而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理会儿子,认为他没用。 直到后来她几番努力怀孕全部失败后,才真正地慌乱起来。 没有儿子就等于她做不了太后,于是她开始遍请名医。然而燕冠人始终没有好转,这才让她选择收养了七弟。可是内心深处,已经认定自己无法再生育的她。还是希望亲生儿子能治好隐疾,成为储君。 神棍似的郎中把了脉。说了一些让戈皇后心花怒放的话。 戈皇后心中大悦,却惯常地绷着脸敲打了郎中几句,直到把郎中吓得满头是汗,才算满意。 嬷嬷请郎中出去开药,戈皇后一把握住燕冠人的手,激动地道: “冠人,这药开出来,你记着每天过来请安时服上一碗。这个郎中很有名的,是你舅舅去潞安府时特地寻回来的。如果你治好了,皇位就不用便宜老七了!” 一提到老七,她细长的凤眸便划过一抹阴狠! 燕冠人心中不屑:明明是她将七弟的生母害死,又把七弟寄养在名下,现在一提起七弟,倒像七弟是她的仇人似的! 皱了皱鼻子,他有些厌烦。 戈皇后继续说:“你听到没有,每天过来喝上一副药,不许偷懒!” 燕冠人有些不耐地皱皱眉:“把方子给我,我回去抓药服用不就完了。” 戈皇后绷起脸道:“我才不信你,你拿回去一定懒怠吃,母后得看着你。你别不相信,那个郎中是你舅舅介绍,不会错的。听母后的话,朝中有你舅舅,宫中有母后,若是你治好了,趁早给你父皇生个孙儿,你父皇心里一高兴,必会立你为储,到时候咱们就不用便宜老七了。母后把你生下来养这么大,你可要好好报答母后,千万别让母后失望啊!” 燕冠人心中反感,却没说什么。有时候他觉得母亲可恨,有时候却又觉得她很可怜。 田嬷嬷进来,轻声通报道:“娘娘,七王爷来了。” 戈皇后眉头皱了皱,放开燕冠人的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疏离的微笑,又恢复了皇后应有的端庄。 燕冠群进来,含着清浅的笑意,恭敬地道: “儿臣给母后请安。” “老七来啦,快坐下。田嬷嬷,给七王爷把上次戈大人从南边带来的碧螺茶拿来尝尝。”戈皇后热情地招呼道,亲儿子不行,还有这个寄养的儿子替她争江山,就算心里再不喜,她也不想和他把关系闹僵。 燕冠人从母亲的表情上便能看出她心中所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多谢母后。儿臣过来一个是给母后请安,一个是来找三哥的。儿臣想和三哥商讨一下汉国的战事。” 燕冠群声音里带着笑意,然而垂下的眼眸与声线深处却没有一丝温暖,反而寒凉刺骨。 在燕冠人没康复前,两兄弟关系融洽自然好,戈皇后眉眼堆笑,连忙让他们去商议政事,说国事要紧。 走出未央宫,望着头顶一方灰蒙蒙的天,燕冠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轻声微笑: “谢了。” “三哥……”燕冠群望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 燕冠人谛视着头顶缭绕的阴云,良久,嗓音低沉、森冷: “这燕国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燕冠群不语,鲜艳的唇紧紧地抿了抿。(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错乱关系 一年时间,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汉国境内战火连天,民不聊生。 梁子君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废柴国家竟有如此胆量,居然敢攻打汉国。如今晋**队占据了汉国东南一大片疆土,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就不该率先开战! 最让他气愤的是,花蝶衣竟然背信弃义,明明收了他们的东西,却在他们背后捅刀子。如果不是花蝶衣,晋国现在恐怕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此刻他恨不得扒了花蝶衣的皮,抽了他的筋! 对于梁子君的愤怒,在冷凝霜来看,她只觉得这娃太实诚了,他居然以为给人家送了东西,人家就不会反悔。他难道不明白站得越高的人越卑鄙,不卑鄙是不可能成为能让几国君主闻风丧胆的蝶山王的么? 只能说梁子君虽然野心大,可到底年轻,涉世未深,脑子不太好用! 梁子君的率先开战最大成全的就是晋国,晋国这一次当真算是险恶中浑水捞鱼,占了大便宜。冷凝霜是这么想的。 华国。 每到晚上,这里的风沙极大。 窗外北风呼啸,却丝毫不影响花蝶衣愉悦的心情。 汉白玉铺就的大殿里,描金镀银,檀木雕花,纸醉金迷。三层高的描金图腾白玉阶上,一张铺了红色蚕丝被的柔软地床,花蝶衣懒洋洋地靠在金丝软垫上,身上松松垮垮地披了一条粉红色的蚕丝长袍。湿润的长发海藻一般地披散着,浑身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清香。 他手里摇晃着一杯红葡萄酒,唇角含笑地望着玉阶下。一群妖冶妩媚的舞娘正在跳**的舞蹈。 四个穿着暴露的美丽少年围在他身旁。见他也不吃东西。几个人无奈,只好小心翼翼地依偎在他身旁。其中一个大着胆子的已经将修长如玉的手从他的衣襟里伸进去,在花蝶衣白皙如瓷的胸膛上撩人地抚摸着。 花蝶衣微微一笑,粗鲁地捏起少年的下巴,见他长得的确标致,眼含玩味。 少年被他用感兴趣的目光注视着,嫩白的脸颊顿时有些发烫,竟害羞地低下头。鲜艳如玫瑰般的嘴唇便落了下来。美少年心中一阵酥麻,人已经被压在柔软的大床上。 如幻一进来就看见这种情形,嘴角冷峻地抿了抿,越过众舞娘,走上玉阶。 花蝶衣如此敏锐,自然听得到脚步声,却并不怕被围观,压根就没有放开怀中美少年的意思。 如幻站在他身旁,冷冷地望着他压着一个脂粉香浓的小官,薄凉如水的眼里一闪即逝了恼怒。却很快便消失,掩藏得很好。 沉住呼吸。他轻轻唤道: “王爷,燕国来消息了!” 花蝶衣不理。 连唤了几次,花蝶衣仍旧不应,如幻怒从肝起,提高声调厉喝道: “王爷!” 花蝶衣顿了顿,才懒洋洋地翻过身,一把推开早已瘫软如泥的美人。清凉如泉的眼眸里没有了一丝**,对着如幻懒洋洋却带了一抹寒凉地道: “如幻,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是本王最近对你太放纵了么?” 如幻的眸子微微一颤,冰冷着一张脸,平声道: “我只是担心王爷误了战事情报,这是刚刚从燕国送来的消息借天改明。” 花蝶衣一脸无聊地扁扁嘴,一边接了信去除火漆拆开来,一边凉凉地道: “已经多少年了,你竟还和在西风小筑时一样无趣,再不讨本王喜欢,美人如云,本王可就不要你了。” 如幻不焦不躁、不喜不忧地回答:“随王爷喜欢。” 花蝶衣闻言,眸光瞬间森冷下来,那种从内向外扩散的怒意在场的人几乎全部感觉到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一旦发怒,必会有血光之灾。 在场的众小官舞娘若有所觉,立刻对着花蝶衣跪下来,瑟瑟发抖地垂着头,就怕被殃及池鱼。 只有如幻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身如玉塑,即使低着头,仍旧不卑不亢。 良久,花蝶衣也没有等到如幻向他屈服。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自西风小筑初次相遇,他就是这一副让人想撕裂的薄凉面孔。这表情曾无数次地让花蝶衣愤怒、憎恶甚至产生杀意,没有人敢反抗他,便是连四国君主都忌惮他,偏偏他就敢,简直是找死! 雪白的手快如闪电地扼住他的喉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然而如幻的那双眼睛仍旧很平静。即使就快喘不过气来,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他的眼眸仍旧如一汪死水,没有半点涟漪! 花蝶衣的心里再次产生出深深的挫败,他想激起他除了平静薄凉以外的表情,可是他却没有一丝改变,哪怕是在生死关头! 如幻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却没有一点挣扎,仿佛就算现在死了他也无所谓。花蝶衣黑沉如潭的眸子闪了闪,须臾,缓缓收回手。 就连几乎窒息后的喘息,如幻也不像平常人一样大口喘气,只是比以往急促了一些。 花蝶衣的眼神黯了黯,冰冷着一张脸拆开密信,强大的压迫力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惨白,大气也不敢喘。 良久,花蝶衣对着信纸一声哼笑,漫不经心地望向脸色仍旧没有缓和过来的如幻,轻蔑地道: “燕帝终于坐不住了,已经派兵打入汉国境内,准备分得一杯羹。他还真是个脑筋蠢笨的老家伙,居然现在才想清楚。据说燕宫里的皇子们现在已经斗翻了天呢。” 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如幻的表情。 如幻依旧别无表情地低垂着头,除了能看到他随着呼吸微微抖动的长睫毛,花蝶衣什么也发现不了。 一腔怒火从心窝里噌地窜出来,花蝶衣盯着他的睫毛,意味不明地冷声问: “想报仇吗?” 如幻轻轻地皱了皱眉,平声回答: “想。” “那就取悦本王,不然本王现在就把你送回西风小筑,让你再尝从前的悲惨滋味,这辈子都出不了头!”花蝶衣一字一顿,不带一点怜惜,冷冷地说。 即使这样的威胁听过千万遍,如幻在一瞬间仍旧有种脊背发冷的感觉。他就算是死,也不想再回西风小筑了。 他细微的情绪波动被花蝶衣敏锐地捕捉到,一瞬间,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报复般的快意禅武空间。 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仿佛胜利了一样,高傲地命令: “脱!” 如幻颤了颤,沉默了两秒钟之后,开始用微抖的手缓慢地宽衣解带。 花蝶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心中的屈辱感取悦了他。他眼眸微眯,又恢复了慵懒的神情。紧接着,他猛然一把握住如幻纤细光滑的手腕,粗暴地将他抛扔在地床之上。 如幻摔得生疼,不由得咬了咬牙,然而这一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花蝶衣是个不许被反抗的人,只有反抗他的人,才能得到他的目光…… 南北战场。 顺南府境内。 攻打禹城已经快三个月了,却迟迟攻不下来。城中粮食已然短缺,再不把敌方城池抢夺下来,粮草就会变成大问题,到了那时只有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让回去,退回清州,才能避免耗死的命运。 这是白兔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黄昏时分,他依旧坐在桌前皱眉研究地形图。 禹州四面环山,峭壁悬崖高耸入云,易守难攻。据说城内的粮食还很丰富,必然比他们充足多了,至少还能再坚持两个月,等待汉国援军的到来。汉国兵已经做好了长久耗下去的准备,然而他们晋国却耗不起。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经过一年的战争,干净雪白的大白兔已经变成了胡子拉碴的老白兔,现在让他照镜子,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不再玉树临风的他偶尔看见自己的影像,也会有种想吐血的冲动,无奈战事繁忙,他实在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拾掇自己。 反正娘子不在,怎么样都没差啦,他这么想。偶尔他甚至觉得,如果娘子看见他长胡子的样子,一定不会嫌弃他,反而会大声说“啊呀,原来你也会长胡子啊”之类的…… 这好像是嘲笑,娘子总喜欢在这方面嘲笑他。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望向桌上的日历,眸光复又黯淡下来。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看见娘子了,一年多,从一个夏天到了现在落叶遍地的秋天。 他离家时小三兔才刚出生,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吧,不知道娘子有没有教她叫“爹爹”,说不定会因为生气只教三兔叫“娘”。还有他的大兔二兔,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长高了。 对于白兔来说,一年等于十年的惆怅。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尽快攻破禹州才行,慕仁已经率兵往这边来了,直到两军汇合,再打下几座重要城镇,这场战事就要结束了。 他们晋国没那么大的胃口能吞下一个汉国,只要下整个南边就够了。至于京州周围的其他地方,估计华国和燕国会争个你死我活吧。 思忖了半晌,他决定夜探禹州城! 这个决定遭到北宫雅和冷知秋的激烈反对。 慕吟风却知道白兔的固执,好说歹说,各退一步,白兔答应让他晚上一块去。 此时的白兔还没有料到,这一个决定带来的变故,却把他朝思暮想的娘子带到身边!(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白兔失踪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 冷凝霜抱着三兔坐在门廊的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教她说话,一双眼却直勾勾地望着远处枫树的叶片已经红透了。 这一年由于政事繁忙,她很少有时间想起白兔,尤其是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军饷不够,还有某些带着反骨的小势力像苍蝇一样在她耳根子边晃荡,嗡嗡叫嚣。换句话说,这一年来趁着皇上不在、战事动荡前来找死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于是她一直忙着成全他们,重拳出击直接让他们含笑九泉。 于是到了现在的此时,即使汉国的战争打得响亮,他们晋国境内依旧国泰民安,官僚清廉,百姓安乐,稳定祥和得不得了,找死的人已经彻底灭绝了。她闲下来了,这才想起来,白兔已经走了一年多了,md她以前居然没发现! 白兔已经好久没给她来信儿了,最后一次的飞鸽传书是在五个月前,字条上只有两个字“安好”,上面还粘了一片粉嫩嫩的桃花瓣。 她捻起那枚桃花瓣看了看,早已经干枯退色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她明白战争时期他不回家也没办法,可她现在觉得好无趣,不由得开始想念他。 “爹爹……爹爹……”三兔的小手抱着一块小木雕,一边咬,一边很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冷凝霜有些不爽,她压根就没教过三兔喊爹爹,三兔却能如此清晰地叫出这两个字,至今为止明明她叫娘都还狠费力。还说不太清呢! 捏着三兔的小脸。冷凝霜望着她圆滚滚乌溜溜的大眼睛。威胁道: “不许叫爹,叫娘!” “爹爹!爹爹!”三兔不理,叫唤得更欢快。 冷凝霜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有点不服气,加大威胁力度: “叫娘,不叫今晚喂你喝骨头汤!” 三兔最讨厌喝骨头汤,闻言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小眉毛一皱。吐着舌头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别过头去,不肯理她。 就在这时,红纤匆匆走过来,通报道: “娘娘,恪靖侯递了牌子进宫,说是有八百里加急的信函请娘娘过目。” 冷凝霜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八百里加急的信函通常都是军情急报,莫非是前方的战场上出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心情沉郁了下来。把三兔交给红纤照顾,步履匆忙地赶往御书房。 恪靖侯早已候在御书房里。见她进来,急忙退到侧边行了礼: “老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了。信呢?究竟是什么事?”冷凝霜声线略紧,眸光深沉地问。 “是知秋派人送来的,言明了是给娘娘的,请娘娘过目。”恪靖侯说着,将一封贴了火漆的信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位面无良奸商。 这下冷凝霜心中的疑惑更大:冷知秋现在应该和白兔在一起,正在顺南府附近打仗。如果是白兔给她的私信,飞鸽传书即可;如果是有关军务上的,应该直接交给兵部再呈上来。这样没头没脑地通过恪靖侯交给她一封密信,还是八百里加急,怎么想都透露着一股诡异。 心中的不安如宣纸上的墨迹一般,越扩散越大。检查了信封上的火漆是完好的,她迅速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纸展开,表情凝重地阅读了上面的内容。 薄薄的一张纸,是冷知秋亲笔所写,然而上面的内容却像雷一样在冷凝霜的脑海里炸开。一刹那,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霎时有种天旋地转之感,眼前发黑。血液开始倒流,她两腿一软,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站不住了。 然而也只是心里在震惊,脸上除了血色褪尽有些发白,眸光滞涩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如果是普通人,根本无法发现她的情绪波动。 恪靖侯却是个阅人无数的老人,望着冷凝霜略显僵硬的脸,心中直觉出了不好的事,连忙问: “娘娘,出了什么事?”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眼波颤了颤,绷紧嘴角犹豫了半晌,忽然醒过神来,努力平息下胸腔内的惊涛骇浪,少顷,干涩着嗓音微笑道: “没什么,是皇上担心飞鸽传书不安全,写了封私信,让冷知秋寄过来了。” 恪靖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一双精明的眼不着痕迹地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知道她必有隐瞒不想说出来。对方是皇后,他也不好追问,于是只能带着满腹的猜测,识趣地跪安了。 恪靖侯刚走,冷凝霜就心脏狂跳地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刷白。 捏紧的信纸上是冷知秋不安的报告;一个月前,白兔和慕吟风为了攻城夜探禹州,开始时还很顺利,可探听完毕刚要出城时,不知为何,竟被守城军发现了。在被弓箭手的围追堵截中双双受伤,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慕吟风被俘,可白兔却不知去向。 根据调查,白兔当时似乎并没有和慕吟风一道被捕,而是掉进了禹州城外的护城河里。 已经派出不少人沿着河岸寻找,然而一无所获。 冷知秋等人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才写了这封信。因为用信鸽不方便,才八百里加急交到恪靖侯手里,由恪靖侯送进宫里来。 掉进护城河里了…… 白兔会游泳的! 可是当时他受伤了…… 冷凝霜心悸得厉害。 和白兔在一起的人有冷知秋和北宫雅,一个比一个精明,由他们两个人推测寻找,只怕就是钻进地缝里也能被他们俩找到。可是他们却没有找到,而是没了主意地写信给她…… 这就意味着事情非常严重! 身体里的血液因为流动得过于迅速,仿佛形成了一股灼热,将体内的水分急速蒸干。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窒息得厉害,四肢如秋风中晃动的枯枝,在神经质地颤抖着。 良久,她握紧了拳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缓和心中紧绷和不安。 过了半晌,她冷声唤道: “云蔷,去把太子和二皇子找来。” 云蔷应了,不久,大兔和二兔眨巴着大眼睛走进来傲娇与放纵[傲慢与偏见同人。 二兔疑惑地问:“娘,你怎么没抱着妹妹?” 冷凝霜看了云蔷一眼。 云蔷会意,带领众宫人退出去,关上门。 这样的气氛忽然给大兔带来了一丝凝重,有些不安地问: “娘,怎么了?” 冷凝霜一手拉住一个儿子,抿了抿唇,沉声道: “娘收到你爹的信了,你爹那边有些麻烦,所以娘想给他送装备过去。” 她没敢告诉孩子白兔失踪了,就算大兔再老成,二兔再精明,他们也只是个孩子。若告诉他们自己的父亲生死未卜,只会引来他们的不安和恐慌。 “装备?”二兔愣了愣,眨眨眼睛问,“是指火炮吗?” 冷凝霜点点头,说:“你爹现在被困在禹州外,已经打了三个月了,禹州易攻难守仍旧破不开。再僵持下去,粮草不够,只怕就要放弃现在到手的城池,往后退兵了。” “退兵?那可不行!”二兔闻言,皱起眉毛,把头摇成拨浪鼓,立刻反对道。 “没错,辛辛苦苦攻下来的城池,怎么能说退就退呢,所以娘打算给你爹去送粮草和装备。可是长安城这边,我担心你们两个。我和你们父皇都不在,朝堂上的事……你们能处理吗?” 冷凝霜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走一趟的好。可帝后不在,虽说太子监国,但凭这么小的一位太子,能把政事处理好么,她的心里很打鼓。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处理了吗?”二兔觉得这话是在瞧不起他,有些生气地道,“我现在每天都很努力地帮大兔批奏折,都没有睡懒觉、吃零食和用花瓣洗澡的时间,连师父都夸我了呢。” 大兔的唇角绷了绷,忽然目不转睛地望着母亲,低声开口: “送粮草和装备别人也可以去,为什么非要娘亲自去不可?” 冷凝霜只觉得被他一语插进了心窝子里,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觉得她这个儿子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子,好像剖开了虚幻看见了真相似的。 心虚得脑袋尖有些发麻,可又不想让孩子担心,冷凝霜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主要是因为娘不放心,你爹一个人在外边已经一年多了,我……” 她绞尽脑汁地想解释,然而还没解释完,大兔已经轻飘飘地先开口: “你去吧,不用担心朝堂,二兔三兔我也会照顾。我已经监国一年了,学会了不少东西,而且重要的事情我会参考外曾祖父、太傅、苏叔叔和兰叔叔的意见,综合一下再去决定,会谨慎又谨慎的。” 冷凝霜瞠目结舌,明明是平时她说过的话,她一直以为他听不懂或没听进去,都当耳旁风了,没成想他居然全部记得。 自豪感油然而生,她一把搂住大兔,欣慰地笑道: “大兔真聪明!” “娘,你就放心地去和爹爹好好玩吧,我会照顾好大兔三兔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折子的。”二兔见大兔表态,忙不甘示弱地承诺道。 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伦不类,不过冷凝霜还是微微一笑,搂过他,拍拍他的小屁股,惹得他抗议连连。(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进入吐蕃 御书房。 苏太傅、兰丞相、恪靖侯、北宫煌、苏纹、兰墨凉并列站了一排,令人窒息的沉默让他们浑身不自在。 冷凝霜坐在上首的龙椅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下来,别说皇后娘娘坐在龙椅上,就是她踩在龙椅上,也没人敢再说什么。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表面上既可以温柔亲善,也可以淡漠疏离,但是不管她表现出什么样,她的骨子里永远是阴黑嗜血的。惹毛了她,她可不知道“仁慈”两个字怎么写! 如今,满朝文武忌惮皇后的浪潮已经开始蔓延至全国。平常就连她浅笑盈盈的表情都没有人敢直视,更何况是今天,那张脸仿佛被霜冻上了似的! 大家的心里在打鼓,顺着脊梁骨开始冒冷汗。心想皇后今儿这是怎么了,绷着一张脸,毫不掩饰的焦躁弥漫开来,还用一种仿佛要将他们的心脏刺穿剖开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让人头皮发麻。 恪靖侯心里却有了点谱,皇后的情绪变化恐怕与昨天的密函有关。 “最近很安静啊,朝臣们没有违法乱纪,每天都挺积极向上;百姓安居乐业,也没出现物价飞涨,吃不饱饭的情况。各地风调雨顺,没有重大自然灾害……”冷凝霜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 众臣嘴角抽抽,低着脑袋腹诽:凡是贪污国库的、哄抬物价发战争财的全都被你给砍光了,为了避免再得罪你,哪有敢不积极向上、安居乐业的! “皇上已经打到汉国禹州了。久攻不下。让我去给他送些粮草兵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朝中的大小事你们就像以前一样,自己跟太子商量着处理。若是遇到棘手的大事,你们老臣比我更有经验,好好商量着,谨慎解决。若再有紧急事,兰墨凉飞鸽传书给我。另外,特许兰墨凉和苏纹住在蓬莱殿里,一直等我回来。这段时间你们俩替我好好照顾孩子。若是后宫有什么事,我告诉了红纤去寻你。我走后,内宫由红纤碧翘负责,若你们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们。” 众臣大吃一惊,北宫煌先沉不住气了,上前道: “娘娘,运送军粮这种事……”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直直地射过来,竟让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头子欲哭无泪! 这特么是什么女人啊! 这眼神。冷漠幽深的漆黑眸子似没有星辰的午夜,充满了强大的压迫力和不耐的肃杀气。这种眼神只能让他联想到一个词。那就是“暴君”。只有暴君才会有这种“你敢提出异议,我就会杀了你”的可怕眼神! 反对的话卡在喉咙里差点把他噎死,可他就是吐不出来。皇上,您为什么要娶这么个可怕的女人当皇后啊,他郁闷得想吐血! “有意见?”轻飘飘的反问,冷凝霜眉一挑,墨玉般的眸子里挟带着寒彻骨的冷意,滞血般的森冷。 “没有。”北宫煌下意识回答,直接倒退一步,归位。 气得苏太傅直拿眼梢瞪他,嫌他没用! 北宫煌朝天空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子就会使唤他,有能耐自己上去啊! 苏太傅却自己不动地方。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么太子和二皇子就拜托诸位了。我离宫的消息不必宣扬出去,后宫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前朝的事就有劳你们几位多费心,压着一点。替我给其他朝臣带个话,就说他们做了什么本宫会一件不漏地看在眼里,若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哼……” 她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然而只是这一声冷哼,就足以让整个朝堂抖上三抖。 众臣苦逼着一张脸垂着头,他们是该诚惶诚恐于皇后的有礼貌,居然对他们说“拜托”和“有劳”,还是该颤抖于她说到做到的威胁呢? “皇后娘娘放心,臣等必会尽心尽力处理好朝务,绝不让皇后娘娘出宫后还要操心。”一直默不作声的恪靖侯率先表态。 其他人连忙争先恐后地点着头答应下来。 冷凝霜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直到集体退出御书房,重新看见蓝天白云,几个人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皇后今日的心情很不好。”北宫煌忽然开口。 兰墨凉点着头说:“嗯,前两天明明还好好的,平常好歹会笑一笑……”虽然是冷笑,但也好过她板着一张冷脸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兰丞相摩挲着下巴,疑惑地皱眉。 皇上失踪的事哪里有人敢上报,朝廷压根就没接到消息。 “皇后不说,依老夫看,你们还是别猜了。”恪靖侯清明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暗芒,含笑劝道。 年轻人或许没察觉,但身经百战的老臣们却觉得恪靖侯这是话里有话,皆眼眸一闪,不再言语。 苏纹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竖起一根手指,笑嘻嘻地道: “依我看,肯定是因为皇上一年多没回来,皇后很想念皇上,所以想着想着就内分泌失调了。以前皇后说过,女人一内分泌失调就会情绪不稳定,忽冷忽热的!” 苏太傅气得一巴掌拍在他的脑瓜子上,咬牙道: “你小子以为皇后肯让你帮她处理政事就胆肥了,竟然敢在背后嚼皇后的舌根子,你不想活了!” 把苏纹打得叫苦不迭,却又不敢在御书房外喊叫。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冷凝霜并不打算从汉国境内走,如今晋国兵虽然占据了汉国东南,但占领的地盘与禹州并不挨着。她要尽快赶到禹州去,就算没找到白兔。也要先把禹州城攻破。 虽然心里仍旧很烦躁。但经过两三天的沉淀。她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么没主意了。白兔身怀轻功,当年从悬崖上掉下来都能活命,更别说不过是掉进河里了。他命大一定不会死,她心里这样坚信着,虽然仍旧担心,却不再像最初的恐慌。 坚决不允许满地打滚要跟去的慕吟月跟着,命令他和钟良一定要好好护卫皇子和公主的安全,冷凝霜带上云蔷、冷飒、雷电和桑葚子一起。点了五十多名侍卫,带了十大车粮草和两门可组装火炮。侍卫们分开行事,五人一组,每五个人负责一辆大车,装扮成旅行者。目标不大,就不会引人注目。 她准备从吐蕃境内出发。 临走前,大兔突然拉住她的衣角,背着二兔悄悄地问她: “娘,爹……没事吗?” 冷凝霜愣了愣,感觉到他浓浓的担心。摸着他的小脑袋微微一笑: “有娘在就没事。大兔,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爹娘不在对你也是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好好地学会做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君主。你要记住,你是晋国太子,带领晋国繁荣富足、国泰民强是你的责任。” 大兔咬着嘴唇,重重地点点头。 冷凝霜分别在三个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嘱咐了很是担心的红纤和碧翘一番,便启程出发。 出了长安她便和冷飒、云蔷更换了男装,快马加鞭,一路西行。路过的城镇皆安稳平静,没有什么大动荡发生,这让她很满意。 十来天便出了边境,进入吐蕃境内。 吐蕃诸部是十几个小部落组成的一个联盟,平常各自分散,一旦有什么重大事件,或者组织进军中原,搞大规模抢劫时,才会聚集到一起。这些也是之前白兔和她闲聊时告诉她的,那时她以为吐蕃诸部是地处蛮荒地带,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类似于古代游牧民族,住在帐篷里随处搬家的那种。 等出了边关,她才知道事实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吐蕃诸部虽说不是一个国家,只是一个联盟,但他们的每一个部落都是不一样的。有的部落固定而居,是一个小城镇,虽然规模很小,没有城墙,却有房屋,房屋都是用不规则的大石块垒成的。有的则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 许多商队在这里出没,进行交换贸易。 听说穿过吐蕃诸部一直往西走,需要横穿一片很大的沙漠,沙漠的另一边又是许多部落,有一部分吐蕃人的祖先就来自那里。 初次落脚的地方名叫卡罗城,里面比晋国的一些商贸城市还要热闹,不少从各地来的商队正在交易。交易的主要物品通常是马匹、毛皮、一些地产植物,冷凝霜居然还看见了烟草。 这些都让她觉得很稀奇,不过因为白兔的事,她现在也没心情停下来驻足围观。 临出境前,他们已经在晋国边关买了吐蕃当地人的服饰穿戴起来,用围巾护面遮挡风沙,乍一看不会因为长相不同而引人注意。 “嗬,中原人和吐蕃人素来不睦,经常打得不可开交,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多中原人!”抱怨了一道的桑葚子此时惊奇地说。 “商人利益为先,只要有钱赚,哪里不能去。”冷凝霜轻笑一声。 桑葚子扬眉,顿了顿,又开始抱怨起来: “赶快找个地方落脚吧,我的屁股都快被马颠成四瓣了,真不知道你去你的,干吗要拉上我,我最讨厌骑马,这里的风沙又大!” “因为你有用。”冷凝霜淡淡回答,气得桑葚子瞪了她一眼。 前面和向导探路的雷电欢喜地骑马回来,道: “娘、夫、公子,客栈已经找到了,房间也订好了。” 连换了两个称呼才叫明白,冷飒被他逗得哧地乐了,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涨红着脸挠挠后脑勺。(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个姑娘 吐蕃诸部境内并非所有地方都有客栈,出了卡罗城一直往北方走,是一望无际的蛮荒地带。冷凝霜在卡罗城落脚,是想再好好地置办一下旅行装备。以后的路程能遇到城镇,就进去休整一番;若是遇到的是部落,他们还是露宿好了。 潜意识里她觉得在城镇居住的人会比部落的人开放一点友好一点,不会那么排外。这一路她要低调再低调,尽量避免和当地人扯上关系,惹出麻烦。 卡罗城唯一的客栈只是一座简陋的二层小楼,由一对夫妻经营。夫妻俩丈夫是当地人,妻子却一看就是关内人。 刚一进去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闻气味扑鼻,差点把人熏晕。棚顶低矮,吱嘎吱嘎的楼梯之上便是客房,看上去客房似乎只有三四间。一楼是吃饭的地方,六七张油腻腻的粗木桌子前,坐了不少五大三粗的抠脚大汉。各种食物味道夹杂着粗鲁汉子身上的体味,混合成一股奇怪的味道。 冷飒一把捂住鼻子,皱着眉道: “这是什么味儿啊,公子您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雷电闻言有些愧疚地说:“公子,这里只有这一家客栈,而且客房几乎满了,只剩一间。听说这里晚上的风极大,您就在屋子里将就一晚吧。” “只有一间房?”冷飒瞪圆了眼睛,“我们这里一共七个人!” “你们和公子住在房里,我们这些男人反正也要守夜,就在外头凑合一宿。不要紧。” “先上去看看吧。”冷凝霜淡淡说。跟着老板娘上了二楼。来到一个简陋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里面土墙斑驳,什么摆设都没有,连床都没有,只有一个能睡五六个人的通铺占据了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通铺上铺着干草,棚顶挂满了蜘蛛网,灰尘很大。 众人瞠目结舌。说实话,即使他们有些人是侍卫宫女,这辈子也从没见过这种房子。 “这……怎么睡?”冷飒瞪圆了眼睛。 “我宁可睡在大街上。”桑葚子说着,转身就要走。 冷凝霜一把揪住他,沉声道: “少来,你以前当神棍的时候什么地方没住过。这城里没有青楼,少出去给我惹麻烦。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宿,你们进来守夜,呆在外边太显眼,更何况这里的晚上一出去就能吹掉你们的一层皮。” “公子。您的意思是让奴才们也……”雷电小心翼翼,不敢相信地问。 “一起住吧。”冷凝霜干脆利落地回答。 雷电被吓得魂飞魄散。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他打了个冷战,刚要推辞,冷凝霜已经一记眼刀射过来,不耐烦地道: “少惹麻烦!” 雷电立刻闭嘴。 桑葚子努了努嘴,有些无趣地走到正中间,直接转身,一捆干柴似的倒在通铺上。扑哧一声,溅起一片灰尘,弄得一屋子人满头满脸全是灰,把桑葚子呛得直咳嗽! 冷凝霜转身就往外走,她实在是受不了屋里的味道。 冷飒跟出来道:“公子,这里灰尘太大,不如您和云蔷去街上逛逛,等奴才把这里收拾干净了,您再回来?” 冷凝霜想了想,点点头,带上云蔷、桑葚子、雷电、向导以及侍卫程昂上了街,留下冷飒和另一个侍卫程昱在客栈里。 卡罗城并没什么好逛的,从头到尾走上半个时辰,基本就走遍了。冷凝霜起初还能提起点兴致,过了一会儿,见没什么稀奇的,也就没意思了。 反倒是桑葚子的兴趣越来越浓,东摸摸西看看,买了许多他认为好玩的稀罕物,全让程昂帮他抱着。 程昂对他的毫不客气嘴角狠抽,可他知道桑葚子是钦天监监副,且和皇上皇后关系密切,当下也不敢怠慢,只好很苦逼地当了一回挑夫。 云蔷男性化惯了,不像冷飒那样一上街就叽叽喳喳的,看什么都喜欢。对她来说,保护娘娘才是最主要的。对冷凝霜,她是一刻不离,寸步不落。 逛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冷凝霜心里烦闷,就想回去。哪知转身刚往前走两步,几个人与她擦身而过,其中一个年轻姑娘步履不稳,竟狠狠地撞在她身上! 冷凝霜微怔,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姑娘好像撞在她身上,就贴着她不起来了,软绵绵,柔柔弱弱的。 冷凝霜脑袋里的第一个反应是,她是不是小偷啊。忙下意识倒退半步,推开她。 云蔷戒备地闪到冷凝霜身前。 桑葚子见状,笑呵呵地对冷凝霜低声道: “这个丫头好,总是能第一时间雷霆现身,快如闪电!” 冷凝霜不语,好奇地望向撞人的姑娘。 撞到人的女子被推开,下意识抬起头来,竟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在这风沙极大的阴霾天气里,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女子约莫十**岁,明显是关内人。鸭蛋脸白皙无瑕,恍若剥了壳的煮鸡蛋。眼睛又黑又大,圆如杏子。蛾眉细长,唇红齿白。尽管面容虚弱削瘦,似乎有点营养不良,一双眼暗淡无神还笼罩着一抹水光,却丝毫没有破坏她的美丽,反而给人一种纯真小鹿般楚楚可怜的感觉。 冷凝霜的目光落在她被麻绳绑缚住的双手,眼眸微眯。她可以确定她没见过这个女子,可是在她抬头的一刻,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往口袋里摸,钱袋并没有被偷。 女子见自己撞了人,对方里还突然冲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更加害怕,浑身发抖。嘴唇动了动似想道歉。却发不成声音。就在这时。手腕上麻绳被狠狠一扯。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紧接着只听走在前面、牵着她的一个粗鲁汉子大骂: “小娘皮,还不快走,磨蹭什么,找死啊!” 震耳欲聋的喝骂声把女子吓得浑身一颤,两眼含泪,急急忙忙地跟着那个男人快步走了。 云蔷一头雾水,皱紧了眉。 冷凝霜狐疑地望过去。才发现原来那一行人是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中一个汉子手里正牵着被绑缚的女子手腕上的绳子。 她一时没想明白女子为什么要被牵着,难道是便衣捕快在捉拿逃犯? 这时,只听向导一声无奈地叹息:“真是作孽啊!” 冷凝霜微怔,问:“你认得那几个人?” 向导有些愤慨地回答:“那三个人是这一代有名的人口贩子,他们常年游走于关内关外,或是把关内的女子拐了来,卖给吐蕃贵族或土窑子;再不就是把吐蕃姑娘拐了,卖进关内当奴隶。唉。那些只怕都是好人家的女儿,被他们盯上。真是可怜!” “难道就没人管吗?”云蔷疑惑地问。人口买卖虽然合法,却不允许拐卖良家儿女卖钱。 “唉,若是有人管,那三个人也不会猖獗这么多年了!”向导无奈地摇头叹息。 云蔷和雷电明白了,这必是官匪勾结,才会滋生出这种肮脏的人口买卖,心里气愤,可慑于冷凝霜在身旁,也不敢乱说话。 向导的话却没有把冷凝霜少得可怜的正义感勾起来,人口买卖哪个年代都有,她并不奇怪,也没那么多愤慨。于己无关的事,她从来不在乎。 那名女子的背影在她的心里突然划过一道暗芒,可这抹暗芒溜得太快,一闪即逝,她并没有抓住。 甩甩头,抛开脑海中的异样感,一行人回到客栈。 哪知刚踏进客栈,却看见刚刚在街上遇见的那三个大汉正在和住在客栈里的另一个汉子大声说笑。从融洽度来看,显然他们是一伙的。 首领男人的手里还在牵着那个麋鹿似的姑娘,姑娘听见声音回过头,一眼看见冷凝霜,顿时眼睛一亮,似乎想要请求帮助,然而嘴唇动了动,眸光却又黯淡下去,表情畏缩恐慌,十分可怜。 老板和老板娘缩在一旁,显然对这些人很是忌惮。 正在二楼等待的冷飒见冷凝霜平安归来,很是高兴,贴着边溜下来,远远地躲开那几个恶汉,奔上前,扶住冷凝霜的手。 一行人上了楼,刚一关上门,冷飒就紧张兮兮地说: “公子,好可怕,刚才楼下的那些人,老板娘和我说他们是这一代有名的人口贩子。那个姑娘应该是他们的新货品吧,公子没回来的时候,那姑娘就因为走路慢了点,就被那个男人打了一巴掌,好可怜,脸都肿了!” “你在家里时,没遇过只因为走得快,就被哪个主子掌嘴的事么?”冷凝霜淡淡问。 冷飒微怔,桑葚子噗地笑了。 “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同情心太多不是好事。”冷凝霜平声告诫。 “这位公子说得没错,小公子,那三个人很凶的,你们出门在外,得罪不得。”向导好心劝道。 话音刚落,只听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的怒骂、殴打声,以及女子的哭喊、求饶声! 女子的声音很耳熟,恐惧的哭叫,凄凉的哀求。从嘶哑的嗓音里就能听出现场的惨烈程度,甚至给人一种都要打死人了的感觉。每一声尖叫就像是扎在人的心脏上,让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娘娘,那些拐子就住在隔壁。”冷飒慌张地嗫嚅道。 隔壁房间打得没完没了,女子的哭声越来越低,有气无力,仿佛生命正在流逝! 云蔷再也听不下去,握剑就要往外走。 冷凝霜蹙眉,一把拉住她。 “娘娘,她会死的!”云蔷皱眉,焦急地道。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做人贩子,谁会把自己好不容易拐来的货物弄死?”冷凝霜好笑地说。 云蔷想想也对。 “这里不是晋国,少惹麻烦。”冷凝霜望着斑驳的隔断墙,眸子微沉,凝声道。 “是。”众人闻言,只得应下,不敢轻举妄动。(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捡个麻烦 隔壁房间很快便平息了下来,从男人粗暴的威胁中,人们知道那个姑娘还活着。原来是刚刚那个姑娘想跑,又被抓了回来,所以才被暴打一顿。 冷凝霜并没放在心上,坐在已经整理干净的通铺上,推开老鼠洞似的窗户往外瞧。冷飒去了厨房,不久端回一碗莲子汤,说: “公子,小地方粗陋,什么都没有。这碗虽是粗瓷,却是新的。奴才出去买了点莲子,您润润喉吧。” “行了,你不用再忙活我了,去把东西准备齐全,晚上就在这屋里随便吃点,明日一早趁早赶路。”冷凝霜接过碗,沉声吩咐。 冷飒应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风比白日里更为猛烈,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掌灯了。 桌子上的油灯随风摇曳,外面已经开始刮起沙尘。 冷凝霜的晚餐是冷飒亲手做的,知道她不爱吃荤,炒了两盘清淡的小菜,做了几张饼,又弄了一只鸡。其他人则炊饼肉汤将就了一顿。 冷凝霜心里有事,更吃不下油腻。桑葚子凑过来,掏出酒葫芦就着桑葚酒把那只鸡啃了,气得冷飒直拿眼睛瞪他。 夜里北风呼啸,冷凝霜被冷飒和云蔷夹着,坐在通铺中间。 桑葚子厚着脸皮占据了云蔷右边,和向导一起,呼呼大睡,把雷电和两个侍卫气得,有冷凝霜在,他们不敢睡床,只能抱着剑坐在地上,好在地上也不太凉。 冷凝霜虽然不介意环境恶劣。却也睡不着。窝在通铺上。望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投映到小窗户上来的影子。冷飒和云蔷作为大宫女养尊处优惯了,自然也睡不着。听见冷凝霜翻来覆去的,知道她失眠,冷飒坐起来,悄悄地问: “公子,要不奴婢给您倒杯温水,您润润?” 冷凝霜还没答话,就在这时。冷飒靠着的墙壁上突然落下来一个身体扁平、四肢短小、全身长满难看花纹的怪物,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头上。 冷飒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下意识啊地一声尖叫,差点把房顶震塌! 桑葚子和向导噌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连连问“怎么了”。 雷电和侍卫们紧张戒备,拔出长剑就冲过来。 冷凝霜无语地叹了口气,顺手把被冷飒的尖叫吓得发蒙的可怜蜥蜴取下来,顺着窗户扔出去。反正楼不高,它死不了。 众人惊诧地望着她徒手捕捉“怪物”。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下,满脸地震撼和崇拜! 冷飒吓得快哭了。急忙掏出帕子,一边给她擦手,一边紧张地道: “公子您怎么能用手抓呢,若是被咬着了怎么办?您没被咬着吧?那东西有没有毒啊,像蛇一样吓死人了,公子您没事吧?” “那只是一只蜥蜴,没毒。”冷凝霜淡淡道。 向导笑呵呵地说:“小公子别怕,那是四脚蛇,没毒,这地方到处都是,就像咱们晋国的老鼠一样,每个屋子里都有。” 向导罗布是一个中年男人,常年来往于晋国、汉国和吐蕃之间,虽然没有走过横穿沙漠前往汉国这条路,但对走沙漠很有经验,所以冷凝霜才雇了他。 冷飒听说没事,这才放心,忙去打水给冷凝霜洗手。 老板娘早已上楼来问怎么了,雷电回答因为没见过四脚蛇,被吓着了。老板娘抿嘴笑着走了。 桑葚子听说没事,早就倒头继续呼呼大睡。 别的房间似乎因为冷飒的尖叫起了骚动。 “都怪奴才太大惊小怪了,奴才该死。”冷飒见冷凝霜脸色不太好,畏缩地说。 冷凝霜皱了皱眉,轻声道:“都睡吧,别再折腾了。” 众人不敢再多言,赶忙各归各位,老实呆着。 一夜平静地过去。 冷凝霜只是短短地打了个盹儿,天快亮时,雷电等人已经将干粮和水准备完毕。 据罗布说,从卡罗城一直向北穿过一片裸岩戈壁,就能到达苏哈城。苏哈城是吐蕃诸部最大的城镇,在那里休整一番,换了骆驼,再穿过北沙漠,遇见沙漠里住着的一个叫梭瓦族的小部落,从梭瓦族一直往东走,就是汉国边境。 不过那个梭瓦族似乎是由一些吐蕃诸部内穷凶极恶的逃犯组成的强盗团伙,这也是罗布听吐蕃当地人说,似乎有些危险。 冷飒打了水来,冷凝霜简单梳洗完毕,下了楼见时间尚早,楼下又没有客人,便决定等吃完早饭再出发。 老板娘刚把羊肉汤和馍馍端上来,就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四个人贩子牵着那个姑娘从楼上下来,坐在另一张桌前,吆喝着让老板娘上菜。 老板娘显然很畏惧他们,身体一抖,急忙去端来饭食。 晋国人受不了羊汤的腥膻味,就连桑葚子这个吃货喝了两口也放下了,干吃馍馍。 雷电是个很有正义感的青年,眼看那姑娘脸肿得像包子,愤愤不平,对那几个恶汉怒目而视,引来恶汉凶神恶煞的眼光。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冷凝霜优雅地喝着汤,淡淡道: “雷电,别惹事。” 雷电只好愤愤地转过头。 桑葚子笑嘻嘻地凑过来,轻声道: “小辣椒,啧啧,你还真是没有一点正义感呢!” 冷凝霜不理他。 几个恶汉在隔壁桌呼噜呼噜地大口喝汤,牵着姑娘的那个大汉一脸猥琐的笑,强迫姑娘坐在他腿上,开始上下其手。 姑娘虽柔弱,却是个烈性的,一脸屈辱,含着泪拼命挣扎。这一挣扎不要紧,竟打翻了汉子手里的羊汤。滚烫的汤水洒在身上,把那汉子烫得嗷地一声。勃然大怒。赤红着一双眼。蒲扇似的巴掌扇在姑娘脸上,愤怒中松开了手中的绳子,追着她就开始暴打! 那姑娘大哭着拼命躲闪,无奈客栈太小,她一路跑一路挨打,被打得两眼冒金星,不知撞翻了多少东西,撞疼了多少地方。最后竟然躲到冷凝霜这边来了! 娇小的身子背对着冷凝霜,惊恐地瞪着恶汉。那恶汉一巴掌扇过来,姑娘重心不稳,身子一旋,竟一头栽在冷凝霜怀里,再也爬不起来! 冷凝霜正在把硬邦邦的大饼掰成小块,泡进汤里,突然一个人形物体重重地砸在她身上,差点把她砸断气。 下一秒,那个气红了眼的大汉扬起硕大的拳头。就朝她们这边打过来! 冷凝霜火冒三丈:尼玛,你要打就打呗。那姑娘离老娘的脸那么远,你竟然挥拳头往老娘的脸上砸,位置都搞不清,你眼瞎啊! 再不出手就得破相了,冷凝霜无奈,迅雷出击,一把握住恶汉的拳头! 汉子瞪着一双牛铃似的眼睛,几次用力都没把拳头抽回来,勃然大怒,扬起另一只拳头,用力地挥了过来。 冷凝霜一把将怀里的姑娘推开,火速出手,制服汉子击来的铁拳,紧接着将他的两只拳头用力压下来,旋即飞起一脚,正中对方胸口! 强大的力道让汉子抛物线似的飞起来,狠狠地撞在墙壁上,半天没爬起来! 被扔到一边去的姑娘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眼看汉子被打倒,眼睛一亮,灼灼地望向冷凝霜,那热烈的眼神,几乎要将人融化。 恶汉的同伴见状,拎起长刀,凶神恶煞地起身。 雷电、云蔷和两个侍卫立刻拔出长剑。 四个人口贩子常年混迹在外,自然会几招粗浅拳脚,对付普通人定是没问题,然而若他们能打过御林军,那御林军就得集体去撞墙了。 恶汉们败下阵来,被打得落花流水,连滚带爬地逃出客栈,连自己的“货物”都忘记了。 冷凝霜瞥了一眼那个两眼璀璨地望着自己的姑娘,嘴角狠狠一抽。就算她现在穿着男装,她也不必用这种仿佛要把她生吞了的眼神看着她吧! 扔给缩在柜台后面的掌柜两锭银子算是赔偿,冷凝霜命令一众人火速赶路,争取七天之内到达苏哈城。 一望无际的大漠戈壁,远远地望去,一片单调的土黄色。 地面还算平坦,四周尽是大块的裸岩,好在不算太难走。此处气候干燥,植被稀少,荒无人烟,空气里全是灰尘,吸入进去,让人的肺部很不舒服。 冷凝霜觉得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骑着马走在她身旁的桑葚子又回头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 “我说,那个姑娘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冷凝霜一阵头疼。 那个姑娘已经追了她好几个时辰了,从卡罗城到现在,既没有开口让人等她,也没开口让人收留她,不喝水也不吃东西,就那么跟着马匹,一路小跑,义无反顾地跟着,咬紧了牙锲而不舍。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爬起来跟着又跑。那样一副单薄的身体,这得多大的毅力才能支撑到现在。 冷凝霜猜测她刚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孤苦无依,必是想让她收留,然而她并不想带个陌生人上路。 啪叽! 姑娘再次被石头绊住,重重地摔倒,手腕和额头擦破,鲜血直流! 冷凝霜烦躁地皱了皱眉,吩咐云蔷道: “把她带上。” 云蔷领命,勒马回去,把摔得发蒙的姑娘捞起来,放在马上。 姑娘见他们肯收留自己,很是欢喜,一张漂亮的脸蛋罩上一层不易被察觉的亮芒,笑得腼腆。 冷凝霜眸光微闪,本能的警惕让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并不放心,但把她扔在戈壁里自生自灭也没有必要,带上她,观察一下再说吧。(未完待续。。) ps:十分感谢加勒比海盗78童鞋的评价票和最近投给红楼的许多粉红票,真的非常感谢。亲前一阵子没冒头,红楼还以为自己写太烂被抛弃了,幸好没被抛弃!(n_n)~ 也感谢一直以来订阅支持红楼的童鞋们,红楼不太会吆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你们的支持真的是红楼最大的动力,能阅读到现在真的很感谢你们! 虽然这本书有许多不足,但红楼会努力给这本书做个完整的收尾,再次鞠躬谢谢大家!(n_n)~ 第十八章 进入荒漠 一路上,冷凝霜并没有同捡来的姑娘说话。那姑娘显然也不是个多话的,虽然总是用眼梢偷偷地瞄她,但别人不理她,她也不讨嫌。每次短暂休息时还会帮助冷飒和云蔷干活,虽然被拒绝了,但还能很腼腆地微笑。 若不是他们在客栈里听过她的哭声,像她这样一声不吭的,他们还以为她是哑巴。 十天的路程缩短了七天,上午时到达苏哈城。 苏哈城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城镇,比卡罗城大得多,也有低矮的城墙。这里是新上任的吐蕃王下令修建的,改变了一些吐蕃人游牧而居的习惯,似乎是想将吐蕃诸部向一个国家发展。 冷凝霜一直觉得这个新吐蕃王潜质挺高,一上任就对中原大国百般讨好,完全没有从前吐蕃王头脑简单、蛮横嚣张的模样,聪明又懂得筹谋,这也是为什么她建议白兔雇佣吐蕃兵,吐蕃王又答应了,因为吐蕃王现在很缺钱。若是以前那些活今天没明天的吐蕃王,必会使者还没近前,就先杀人越货了。 苏哈城还很新,冷凝霜一行人低调进城,投宿客栈。 此处的客栈虽然不大,却比卡罗城内的客栈卫生条件好得多。只是大漠戈壁,水源极其缺乏,伙计说若是想洗澡,可以出了城往西走一百米,那里有一条小河,城里人都在那儿洗澡。 冷凝霜一听就懒得去了。 刚落脚,冷飒、罗布并两个侍卫就出去卖马置办骆驼。桑葚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冷凝霜也不担心。反正他是走南闯北惯了的。 房间依旧不多。只订下了两间。男一间女一间。 冷凝霜坐在窗户下,望着外面还算热闹的城镇,顿了顿,轻声说: “安平他们应该已经出了苏哈城,在前面等着了吧。” “应该是,公子不是说,让他们在前面探路,有危险回报。若没危险就在沙漠口等着么。” “后面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让他们加快行程,明天应该就到了。” 冷凝霜点点头。 十大车粮草他们一路是装扮成小货商分开运送了,每一组和每一组相隔半天的路程,以免集体出现引人注意,再碰上打劫的或探子,惹了麻烦。但进了沙漠就不必再分开了,因为沙漠里除了梭瓦族,没有打劫的和探子。 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开启后,捡来的姑娘端了一盆水进来。面露拘谨,蚊子似地道: “公子。冷飒哥哥临走前叫我打水给您净手。” 冷凝霜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会儿。 姑娘被她这样直直地注视着,心里发颤,脸也跟着红起来,腼腆地垂下头,像只受惊的小鹿。 顿了顿,冷凝霜冷淡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的肩膀颤了颤,不安又慌乱,磕磕巴巴地回答: “我、我叫夏侯英。” 冷凝霜眉头一皱:“夏侯萤?” “不,是夏侯英,凫公英的英。”姑娘摇着头纠正道。 “姓夏侯?”这可不是常见的姓氏。 “不是,我姓夏,侯英是名字。”夏侯英认真地回答。 “晋国人?” “是。” 冷凝霜沉吟了片刻,再次抬眼望向她,眸中光芒微敛,淡漠地道: “既然你是晋国人,被我碰见了,就带你一程。我要去汉国,等到了汉国,我会让人送你回家。” 夏侯英闻言,大惊失色,一张小脸刷白,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焦急地道: “公子,公子您收留我吧!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从小肯照顾我的阿婆也去世了。邻居阿叔见我是一个人,骗我说可以介绍我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没想到却把我卖给了那三个坏人!公子,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您一看就是贵人,收下我做丫鬟吧。无论公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只要公子让我跟着,为了公子死去我也愿意!” 她说得楚楚可怜,声泪俱下。 可苦苦哀求对冷凝霜是没用的,只要她不想要,她就不要。她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可怜,就将对方留在身边,能留在她身边的人只因为她感兴趣: “我不缺人服侍。既然没有亲人了,留在哪里都一样,等到了汉国,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在一个好城镇安家落户。你又不是小孩子,只要生活安稳,即使只剩一个人也不要紧。你若想当丫鬟,我也可以介绍你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你自己考虑,等想好了答案再告诉我。” 夏侯英蒙了,她以为她可怜巴巴的哀求能够打动冷凝霜柔软的心肠,自己可以被留下,哪知拒绝竟然是如此地斩钉截铁,连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不愿意。她不想作为独身女一个人呆着,她想找个依靠以免日后被欺负,张了嘴还想要再哀求,却被云蔷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那样的目光,仿佛若是她再敢聒噪,她就会杀了她一样! 夏侯英不敢再说,望了望云蔷,又望了望已经看向窗外的冷凝霜,委屈地咬咬嘴唇,站起来,一边流泪一边往外走。 门板开启复又合上,冷凝霜收回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关闭的门板,轻声问云蔷: “这一路来你觉得她有什么异常没有?” 云蔷微怔,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 “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胆子有点小,还不太爱说话。而且这一路上,她总是偷看公子您。”想到这里,她噗地笑了,说,“该不会真像桑葚子大人说的,夏姑娘因为一个英雄救美,心仪上公子您了?” 冷凝霜却没有笑。停顿了片刻。吩咐道: “接下来的路上你要好好看着她。” 云蔷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须臾,吃惊地低声问: “公子的意思,莫非她有可疑?” “倒也不是,只是我对陌生人很难不警惕,即使只是一个小姑娘。”冷凝霜揉了揉额头,淡淡说,“这是习惯。所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要好好盯着她,千万别以为她只是个小姑娘,就麻痹大意。” “是。”云蔷此时再次深深地体会到娘娘的谨慎,一点破绽都不露,即使有心人想钻也没有办法。沉稳平和,严谨细腻,雷厉风行,这样的处事风格只怕连某些男人也不及吧。 云蔷之所以愿意跟着冷凝霜,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然一个身穿戎装的假小子。也不会为了她换上女装甘愿进宫当琐事缠身的大宫女。冷凝霜是一个让云蔷佩服的女人,云蔷喜欢且欣赏这种强势却又懂得把握分寸的女人。 过去云蔷的母亲就因为表面强悍内心脆弱。最后把自己逼上绝路,导致家破人亡,她才会小小年纪被送入军营,由慕仁将军收养。骨子里她看不起平凡的女人,由于常年在军营,每天接触的都是豪爽的男性,她更是从来就不曾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在她心里,她和某些男人一样,认为女人代表着麻烦。然而随着和冷凝霜相处,她第一次对女性这个性别产生出好感,也让她下定决心,一直跟随她到现在。 一夜无话。 次日正午,后面的几支小分队陆续聚集到苏哈城外。 雷电领着苏哈城的骆驼贩子出城去回收马匹,再帮忙将骆驼套上,并检查修理了车子,完全是全方位一条龙服务。 干粮和水带得足足的,除了每人挂在骆驼背上褡裢里的,还有两匹骆驼专门驮水和食物。 一切准备就绪,未时一刻,冷凝霜掏出自制指南针,队伍向沙漠里进发,一直往北方行进。 其实这片沙漠并不大,人们恐惧也只是因为很少走沙漠,或者像冷飒他们那样,之前压根就没见过沙漠。一眼望过去满眼黄沙,是人都会害怕,心里一害怕,自然就不敢走了。 冷凝霜从前度假时,曾横穿过几个沙漠,对这一切并不陌生,因而很镇定。不管风沙多么猛烈,气候如何干燥,沙丘怎样移动,只要一直向北,即使到不了汉国,前面也是华国。 抱着这样的心态,食物和水又很充足,尽管中途遇到了两次小沙暴,不过凭借冷凝霜和罗布的经验,每次都在沙暴发生前提前躲起来,化解了危险。 总的来说,这一趟行程还算顺利,桑葚子因为在沙漠里找到了罕见的珍贵药材,笑得合不拢嘴。 按照冷凝霜的计算,这一趟足足走了一个月,一直到前方探路的四个人回来,禀报道: “公子,前面有一片绿洲,里面有人。奴才等悄悄靠近,那里大概有一百人左右,依奴才看来,应该就是梭瓦族了。” “唔。”冷凝霜的嘴唇因为烈日褪了一层皮,抬眼望了望天色,说,“那就歇着吧,等天黑再行动。” “你想怎么做,一百个凶神恶煞的土匪兵,我们这才五十几个,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桑葚子扬眉问。 “我已经交代云蔷了,晚上咱们坐着等着就行了。”冷凝霜胸有成足地回答。 桑葚子一头雾水。 队伍在一个小沙丘后面安顿下来,冷凝霜照旧如往常,挨个大车检查一番。 晚饭也不用准备,肉干早吃完了,现在的三餐清一色干硬大饼,侍卫们连吃大半个月两眼发蓝,冷凝霜身为皇后,吃大饼却愣是给人一种吃燕窝的感觉,让一干侍卫佩服到骨子里。 夜里,云蔷和雷电抱着两个纸包,跟另外两名领路的侍卫动身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打劫打劫 夜晚的风沙极大,即使用面巾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亦能感觉到碎砂砾打脸。幸而队伍窝在沙丘底下属于避风处,还不算太难过。 没有柴禾无法点火,又因为冷凝霜沉默,众人窝在沙子里也不敢多言。 黑如泼墨的天空上点缀了许多钻石般璀璨的星辰,星星很大,很亮,仿佛触手可及一样。 冷凝霜仰望天空,心里头又有点担心白兔。这一路她都把这份担心深深地埋在心里,以免时时刻刻想着,让心里越来越乱。可这份担忧依旧如千钧巨石,压在心间,让她偶尔会难以喘息。 “公子,您擦擦手吧。”夏侯英将一块浸湿的帕子递给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冷凝霜看了她一眼,淡淡说:“谢谢。” 然而帕子却让冷飒接过来,并没有使用。 夏侯英虽然有些失望她没有使用自己递来的帕子,不过听到她道谢,顿时诚惶诚恐起来,腼腆地笑道: “公、公子您……奴家担不起……” 她磕磕巴巴地低下头,顿了顿,憋得满脸通红,忸怩了半晌,轻轻地问: “请问公子,您、可有妻室?” 一旁正在咕嘟嘟灌水的桑葚子闻言,瞪圆了眼睛。 冷凝霜淡定回答:“我孩子都有三个了。” 夏侯英很失望,犹豫了一阵,有些不甘地咬咬嘴唇,嗫嚅问: “那,公子可有妾室?” “没有。” 夏侯英已经羞得抬不起头来。双手绞着。眼神闪烁地说: “公子救了奴家。奴家无以为报,愿、愿以身相许。”她紧接着忽然一把握住冷凝霜的手,双眼灼灼地看着她,大声道,“奴家不求名分,只求能一直在公子身边日夜伺候着!” 噗! 噗! 桑葚子领头,一票侍卫喝进去的水全部华丽丽地喷了出来,瞪圆了眼。被呛得直咳嗽! 一个年轻姑娘居然要对堂堂皇后以身相许,姑娘喂,你的眼睛能不能长正一点,这么多铁铮铮的纯爷们儿你不看,居然看上一个假汉子! 冷凝霜望着夏侯英握在她手上的手。 这只手带给她的触感很细腻,虽然不是十指不沾春水的那种,却比需要每天干粗活的小家女儿要柔软得多。她明明说自己只和一个阿婆相依为命,祖孙相依为命,姑娘应该从小就干粗活吧…… 她眉头皱了皱,眸光深沉了许多。冷淡地抽回手,平声回答: “你不是我喜欢姑娘的类型。” 噗! 噗! 这次冷飒领衔。刚刚没喷出来的侍卫这一把终于也喷了! 皇后的这个回答也忒……彪悍了! 冷凝霜抽出帕子,沾湿了水,一边擦被触碰过的手,一边清冷地警告: “沙漠里,你们别浪费水!” 只是猛烈的咳嗽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夏侯英见她毫不掩饰地擦拭着手,低下的眸子里暗芒微闪,委屈地红着眼眶,语气急迫,大有豁出去的架势: “那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奴、奴家可以改的!” 冷凝霜歪头想了想,淡漠地回答: “绝色、听话、聪明,最重要知进退、不麻烦。” 一干男人齐齐点头:嗯,这样的姑娘他们也想要,皇后不愧是皇后,这么了解男人的心思,也难怪会宠冠后宫,让皇上神魂颠倒! “单单第一条你就够不上。”冷凝霜毫不留情地续道。 众侍卫嘴角狠抽:皇后若是个男人,必是那种风流起来柔情百种,冷酷起来铁面无情的类型,既能让女人如痴如醉,也能让女人寸断肝肠。瞧这狠心,居然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毫不留情地抨击人家的长相,这得多毒舌呀! 夏侯英低着头,脸涨红,有些羞恼,紧咬了嘴唇,顿了顿,从牙缝里蚊子似的挤出一句: “是、是奴家唐突了,公子勿怪。” 冷凝霜似笑非笑地问:“夏姑娘念过书吧?” 夏侯英心里一惊,抬头望向她,见她面平如水,嘴角僵硬地扯了扯,讪笑道: “小时候爹爹是教书先生,因而识得几个字。” 冷凝霜眉一扬,笑了笑,不再言语。 半夜里,一只雪鹰从前方扑棱棱地飞回来,落在冷凝霜的肩膀上。冷凝霜便明白前头云蔷他们已经动手了,微微一笑,拿出自己不吃的肉干喂它,雪鹰愣头愣脑地啄着。 桑葚子满腹好奇,悄悄地问: “你打算怎么对付梭瓦族那一窝沙匪?” 冷凝霜推开用头蹭她的掌心,想让她帮忙瘙痒的雪鹰,淡淡回答: “明早就知道了。” 一夜过去,次日天大亮,冷凝霜却迟迟没有启程。直到午后,云蔷骑着骆驼回来,唇角带笑地禀报道: “公子,成了。” 冷凝霜浅浅一笑,站起来拍拍屁股,吩咐队伍赶路。 一行人皆面面相觑,满头雾水,不明白什么成了。但娘娘有令,大家也不敢问,急忙整理好大车,顺了骆驼,向前方进发。 桑葚子好奇地悄悄问云蔷:“你们到底是怎么弄的,什么成了?” 云蔷抿嘴一笑,低声回答: “临出来前娘娘向云鹤道长要了两大包强力泻药,昨夜我和雷电趁他们全睡了,投进他们的水缸里。今日早饭过后,一直拉到现在,估计半条命都去了。桑葚子大人,云鹤道长的泻药可真强,刚吃下去没半刻钟就不行了。那些人这会儿拉得没了力气,雷电他们正在拿绳子绑呢。” 桑葚子嘴角狠抽:这是什么损招啊!也是,这大沙漠里。梭瓦族人独霸一方。谁会想到某天半夜里。水缸里会被人下了泻药! 原来她早就知道沙漠里有个梭瓦族,看了冷凝霜一眼,桑葚子无语地想,难怪师父喜欢和这个女人凑在一起。那种强力泻药师父做出来根本不为治病,而是用来修理他看不顺眼的人的。 思维一样,难怪这么对盘! 行了一个时辰,才远远地看到一片绿洲。这绿洲虽面积不大,却郁郁葱葱。里里外外支了不少毛毡帐篷,生活用品和兵器堆得乱七八糟。 一百个大汉和几个坦胸露乳的女子面色蜡黄,浑身发软,被雷电等人绑着,肚子里仍旧乱响,嘴里只哎呦。有大喊要上茅厕,却没人理,结果不一会儿就扑哧哧臭气熏天。 冷凝霜没往跟前去,雷电笑嘻嘻地迎过来,道: “公子。人都绑好了,有几个反抗的。被奴才几个等制服了。现在一百号人全在这儿,听候公子发落,是杀了还是怎样?” “只是几个小打小闹的沙匪。去,把他们值钱的物件儿都搜出来装车,再问问他们往汉国还有多远了,敢撒谎就割肉。”冷凝霜淡淡吩咐。 雷电领命,招呼上众侍卫,大伙一起上。 “咱们要抢劫沙匪?”桑葚子惊异地问。 “不抢白不抢,反正没人知道。”冷凝霜不以为然地回答。 桑葚子风中凌乱。 跟在后面的夏侯英闻言,低着头,唇角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 御林军从没打过劫,觉得新鲜,欢天喜地去挨个帐篷抢,从毛皮马匹到金银珠宝,全都搜刮一空,连布片和粮食都不放过。 梭瓦族老大被绑着,见他们这么缺德,悲从心头起,一边挣扎一边大哭道: “你们不能拿啊,别的也就算了,粮食和马匹骆驼都抢走了,我们这些人可怎么活啊!你们到底是哪来的,老子这两年怎么这么背啊,一年前刚被一个小白脸下了药打劫,这才消停一年,怎么又被抢了!老子在沙漠呆得好好的,这是招谁惹谁了!你们别碰,还给老子,还给老子!” 哭得那叫一个惨呐! 桑葚子却在听到“小白脸”这个词时,狐疑地瞄了冷凝霜一眼。 冷凝霜别过头去装无辜:没错,小白脸就是她相公,主意还是她出的。相公在一年前刚打劫了沙匪,一年后娘子又来了,活该梭瓦族倒霉,谁让这帮沙匪呆的不是地方呢! 梭瓦族一年前被洗劫一空,过了一年刚刚恢复了点元气,结果五大车装好,他们又一贫如洗了。 懒得再听老大干嚎,拿刀逼着问明了方向,和之前知道的信息一样,往东一直走,再有三四天就能看到汉国的城墙了。 手一挥,队伍拿上战利品继续前进。后面远远地传来老大的哀嚎声,竟让人心中不忍。冷凝霜不由得掏出自己少有的良心来反省一下,结果一想那帮人也是抢来的,他们再抢回去,也没什么,就释然了。 三日后,霸州城在望,冷凝霜这才知道原来汉国边陲小镇真的靠近沙漠边缘。 能够顺利走出大漠,一行人都很欢喜。 望山跑死马,虽然看见了高高的城墙,又走了一夜,直到次日正午时分,才来到霸州城巍峨的城门前。 彼时霸州已经被晋**队占领,城楼上的小兵压根没想到有人还能从沙漠里走出来,虽然他们就是从那里来的。瞪圆了眼睛,满脸警惕,不待队伍走近,便拉开弓弦大声喝道: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长安城来的大人要见你们长官,把吊篮放下来,拿了我们大人的印鉴,拿去给你们长官看。”雷电从云蔷手里接过装在盒子里的凤印,走上前。 小兵一听是长安来的人,满腹狐疑,不敢怠慢,放下吊篮拿了印去。 冷凝霜从骆驼上下来,跺了跺脚。不到半刻钟,大门被吱嘎打开,霸州城长官带领一干幕僚出得城来,也不敢抬头,扑通通全跪下,颤声道: “不知贵人驾到,臣等有失远迎,望贵人恕罪!” 冷凝霜觉得这长官耳熟,皱了皱眉,淡道: “抬起头来。” 那长官垂眸抬起脸,让她扫一眼,忙又低下! 冷凝霜失笑,此人竟是赵连英! 第二十章 失败探子 赵连英就是在冷凝霜的册后大典上放冷箭的太监,之前被送进军营,没想到在这里碰见,竟坐上了守城官。 赵连英满心激动,却不知道娘娘是否还记得他,心里明白娘娘此行是秘密前来,更是不敢唐突。 冷凝霜淡淡扫了他一眼,说了声“起来吧”,绕开他就往城里走。 赵连英急忙跳起来,在前头领路。进了现在驻扎的知府衙门,不愧是当过内相,细心地一叠声命人准备衣服、饭食、洗澡水。 冷凝霜预备着吃了午饭就走,命雷电把外边的骆驼换了,各自去洗漱用膳,预备上路,自己则进了匆忙准备好的浴房,也没多泡,简单地梳洗一番。 赵连英倒也细致,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衣服,男装女装各准备十来件,冷凝霜挑了四五件可心的让冷飒收起来,自己换了一身男装,出来。 赵连英亲自捧了饭食来,刚刚打过仗,食物并不丰富。他放下托盘,一脸尴尬地道: “因为刚打过仗,又给禹州城送了几次粮食,现在府衙里这些已经是最好的了,还请贵人将就着用些,别嫌弃。” 也许是在兵营里风吹雨淋历练过了,赵连英这会儿一点不像油头粉面的小太监,倒像个魁梧的粗壮汉子。不过对冷凝霜还是一脸地诚惶诚恐,亲自布菜。 冷凝霜坐在桌前,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须臾,缓缓开口问: “什么官职了?” 赵连英微怔。瞬间明白过来娘娘竟还记得他。又惊又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努力了半天才将雀跃的心情压抑下去不至于失态,撩起袍摆双膝跪下,颤抖着声音,道: “多亏娘娘提拔,奴才先前是慕将军的副将军身边的校尉。这次攻打汉国,在破霸州城时奴才立了一等军功,皇上识得奴才,就让奴才留下来暂理霸州。娘娘对奴才的恩情奴才没齿难忘。奴才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冷凝霜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都快哭了,顿了顿,疏淡地说: “起来吧。你派人往前边传话,让各个守城官都心里有数,别妨碍我赶路。你跟我说说禹州的情况。” 赵连英应了,先去吩咐了人,接着对冷凝霜说了些禹州的情况。 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毕竟离那么远。冷凝霜从他口中也只是了解个大概。知道整个云川府没人知道皇上失踪,因为白兔这一趟御驾亲征是匿名的。除非见过皇上,否则没人会相信皇上竟在云川府。 没有引起骚动,冷凝霜稍稍放心。 末了,她将夏侯英托付给赵连英,让他给夏侯英找个住处和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活计,听听她自己想干什么,不必特殊照顾,但若是她遇到难处,也别让人欺负她。 赵连英满口答应,以他现在的官职,不过是安置一个小姑娘,易如反掌。 用了饭,雷电等人也轮流休整完毕。粮草车已经被霸州城的兵装好了,冷凝霜便命令人出发。 一直守在门外的夏侯英听说冷凝霜要把她留下,不带她走,顿时恐慌起来,小脸刷白。跪在地上拽着冷凝霜的袍角就是不肯放手,一边哭一边哀求: “公子,奴家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您就把奴家留下吧!奴家什么都会做,哪怕干最累最重的活儿都行,求公子别把奴家一个人留下!奴家只身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生害怕,求公子别把奴家扔下,带奴家走吧!” 声泪俱下,梨花带雨,心肠稍稍软一点,见她这么可怜,都会不忍。 赵连英见状,嘴角狠抽:这是什么情况,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女人,这叫什么事啊?! 冷凝霜不耐地皱了皱眉,很轻易便甩开夏侯英的拉扯,冷冷地道: “你又不是小孩子,在这里能活得好好的,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赵大人会照应你。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好好过日子,别总想着依靠别人。我还有事,现在没心情听人聒噪,再啰嗦你就自生自灭吧。” 说罢,转身步出府衙大门,上了马。 夏侯英跪在衙门里,呆滞了一会儿,可怜地哭了起来。 赵连英无语地摇摇头,送冷凝霜出门,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咬牙,轻声禀告道: “奴才有一事想说与贵人知晓,当初让奴才在册后大典上射下那一箭的人,其实是孝纯太后。” 他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将真相说出来,他以为重提这件事会引起娘娘的震怒或怨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然而冷凝霜依旧面淡如水,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无妨,如今孝纯太后已经去玉翠山庄修行了。” 说罢,一扬马鞭,娇叱一声“驾”。 白马打了个响鼻,撩开四蹄,快如闪电,绝尘而去。 赵连英呆滞了半晌,只觉得刚刚娘娘的语气甚是平淡,然而那股子平淡里却翻滚着一股睥睨天下,不屑一切的狂妄与嚣张。偏偏这嚣张不仅不会让人心生抵触,反而给人一种热血沸腾、想要追随的崇敬感! 赵连英命人将夏侯英安置在霸州城里,给她找了住处,和一个年迈的老人同住,彼此照顾。又将冷凝霜留下的银钱给她,并征求意见给她找了份绣娘的活计。 是夜。 夏侯英站在院子里,倚靠在斑驳的土墙上,一张秀美的脸哪还有白日里的腼腆怯懦,冰冷漆黑的眸子似千年寒潭里沉静的泉水,清冽刺骨。 一只雪白的鸽子刚刚被放飞,扑棱棱地扇动翅膀,朝东方飞去。 她静静地望着那只鸽子在月影下飞翔。看似自由自在。然而哪里会有人知道。它的终点早已命中注定了。 薄如刀片的红唇微扬,夏侯英笑得凄凉…… 可怜的鸽子刚从低矮的民家小院飞出去,还没掠过几棵树,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短箭射穿,一命呜呼了。 一个小兵从草丛里钻出来,捡起鸽子,如获至宝般地奔回府衙,交给赵连英。 赵连英眉头一皱。没想到被娘娘料中了,鸽子的脚环上果然有一个纸卷。他取出来展开,然而上面只是没头没脑地写了两个娟秀的小字“失败”。 赵连英的眉头皱得更紧,一时摸不清这上面的失败究竟指的是什么,赶紧命人前往那户人家,去将夏侯英捉回来审讯。 然而等官兵们呼呼啦啦前往民家小院去搜查时,夏侯英早已不知去向。 这下赵连英的眉心能夹死一只苍蝇,娘娘吩咐的事情被他办砸了,可疑的探子在眼皮子底下逃脱了。他忐忑不安,心里不知该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思前想后,只好命人将鸽子和纸卷带上。追着送给皇后娘娘。 身为守城官他不敢擅离职守,不然他早就追上去请罪了。 从霸州前往禹州需要许多天,但因为大路平坦好走,快马加鞭也赶了不少路程。饮食皆在马上解决,弄得桑葚子一歇下来,就嚷嚷他屁股疼胃疼。 半途霸州的小兵追上来,把都快发臭的鸽子递到她手里。 冷凝霜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倒也没责备赵连英。 一个失败的探子,此时冷凝霜并不想过多地去考虑,越靠近禹州城,她的心里越沉重,不安和忧虑混合在一起,似浆糊糊住了她的心脉,让她浑身不舒服。 天刚亮时,终于赶到城门紧闭的禹州。 守城兵前些天收到通知,此时远远地看见一行人,心头一凛,急忙跑回去通报。等到冷凝霜的队伍刚在城门口停下,大门轰然打开,冷知秋、北宫雅带领一干人等低着脑袋迎出来,也不敢抬头,呼呼啦啦全部跪下,北宫雅作为将军带头沉声道: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冷凝霜一看他们一个个跟霜打茄子似的衰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才将憋在心口的一股恶气压下去,冷冷地说了句: “都起来吧。” 就率先策马进城。 北宫雅等人胆战心惊! 同出自小内阁,他们太清楚皇后的脾气,语气越冷淡,笑得越灿烂,就表示怒意越盛! 这一趟来,没有人知道皇上丢了,连冷飒都不知道,冷凝霜只知会了云蔷。 到了府衙门口,云蔷就指挥雷电等人卸马车。 冷凝霜在冷知秋的无声带领下,径直进入把守森严的议事厅,阔步走到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脸色沉冷,眸光阴鸷地扫了北宫雅等人一眼。 恍若幽冥地狱般的煞气迅速扩散开来,带来一股强大冰冷的悍霸威压与令人胆颤心惊的嗜血肃杀! 在这样慑人的压迫下,冷知秋等人越发焦虑,不自觉地惶恐不安起来,齐刷刷跪下,满是惭愧地低声道: “微臣无能,请皇后娘娘责罚!” “我责罚你们,他就能找到么?”冷凝霜不屑地冷笑一声。 几个人不敢则声。 冷凝霜将目光落在几个人里最为狼狈的慕吟风身上,穿了衣服看不见,但脸上的伤已经破相了,萎靡不振,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生无可恋的灰暗之气: “他不是被俘了吗?” 冷凝霜的话让慕吟风明显一颤,死气更浓,突然跪着上前一步,磕了一个头,道: “是臣护驾不利,等找到皇上,臣愿领死罪!” 冷凝霜不理他,望向北宫雅。 北宫雅急忙回答:“汉**不认得慕统领,提出用他换被我们俘获的汉军副将。臣担心万一汉**知道了慕统领身份,必会以此为要挟,就答应了。” 第二十一章 夜袭禹州 慕家几代忠臣良将,慕吟风的父亲慕仁又在汉国战场上,如果慕吟风出事,的确对战事不利,冷凝霜理解北宫雅的做法。 她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行军打仗被俘或折损稀疏平常,她气就气在白兔为什么要自己去禹州做探子,难道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理解一国帝王的重要性吗! 阴沉了一阵,她起身前往城门楼。 禹州城有两座,一座是晋军现在占领的这个,另一座则是汉军占领的。两城好比新老城区,汉军占领的是后建成的,比晋军占领的这座大一倍,两城的距离肉眼可望。 从高高的城楼眺望远处,正前方便是汉**驻扎的城池。两城之间横亘了一条由天然河流开拓而成的护城河,左右两旁均是高山,连绵起伏,郁郁葱葱,向东方蔓延而去。贴近城墙附近的山崖更是笔直险峻,高耸入云。 此地的确易守难攻,只要闭城不出,晋**队既无法偷袭,也无法正面进攻,禹州城可以安安稳稳等待援军救援。 不过现如今,汉国的援军似被后面慕仁的军队截住了,双方正打得如火如荼,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前来援救禹州。禹州内这会儿只怕也是硬挺着,滋味不太好受。 冷凝霜望着那条宽阔的河流,忽然沉声问: “河里有东西吗?” “汉国兵在河里铺满了铁刺。”北宫雅轻声回答。 冷凝霜的心如坠深渊,不断下坠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合上双目。平静了好半天,她嘴唇微颤。艰难地问: “所以。就是掉进那个河里了?” “是。”北宫雅有些不太敢回答。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顿了顿,又忙道,“娘娘别担心,臣派人去河里捞,没发现陛下的身影,这河水是活的。陛下或许被冲到下游去了。下游的水不会像上游这么急……应该……应该……” 在冷凝霜略显紊乱的呼吸里,他再也说不下去。 冷凝霜的胸口几个起伏,约莫小半刻钟,才逐渐平静下来,回过头,冷冷地问脸色灰败的慕吟风: “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从山崖上,是皇上带臣进去的,臣本想去保护皇上,不料却成了皇上的累赘。逃走的时候也是因为臣惊动了守城兵,皇上为了救臣。才、才掉进河里的……”慕吟风越说眼圈越红,声音哽咽。忽然膝盖一软,跪在她面前,已经难过得不能自已。 冷凝霜有点不能呼吸,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得难受。眼睛微涩,袖子下的拳头微握了握,直到半刻钟以后,方才睁开眼,直直地望向前方,森冷而沉凝地道: “看来要想找到他,只有尽快破城了。” 若是别人说这话,北宫雅必会嗤之以鼻。他们已经努力了几个月,都没攻克,这样一句轻飘飘的结论只会让人觉得可笑。然而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有着一种让人不知不觉就会信服的魔力。 冷凝霜抬起头,将眸光落在险山连绵一直蔓延到前方城池的笔直山崖上,指着问: “那里,从这边的山可以上去吗?” 北宫雅愣了愣,回答:“可以,不过那山崖那么高……”他想说就算上去了也没用,然而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皇后自然知道这些,必不会是随口一问,便闭嘴了。 冷凝霜又站了一会儿,转身,一边往城楼下走,一边掷地有声地吩咐: “从现在开始,派人去河边,两组日夜轮班,把战鼓敲到最响,给我使劲地骂,骂得越难听越好。先骂个几天让他们出现幻听,再白天晚上交替进行,最好让他们全城都神经衰弱。” 北宫雅不太明白神经衰弱是什么,冷凝霜的命令他却听懂了。骂阵不是没想过,但他敢肯定以禹州的形势,汉国兵是不会因为被骂得难听,就出来迎战的。 “冷飒,去把桑葚子找来。”冷凝霜吩咐等候在城墙下的冷飒,见她去了,才回过头对北宫雅说,“我带了一箱硫磺和两门火炮。火炮因为是可拆卸的,比正常规格的炮小,不过也能用。拨一批人给桑葚子,让他带人把火药做出来。你们再找一批可靠的人,跟着我把滑翔机做出来。” “……鸡?”北宫雅一头雾水,以为自己听错了。 冷凝霜阴冷地看了他一眼。 北宫雅肩膀一颤,立马不敢再问,拱手躬身,凝声道: “臣领命。” 不一会儿桑葚子被找来了,他正在城里的小酒馆喝酒,听说冷凝霜让他做火药,一百个不愿意,却也同样抵挡不住冷凝霜犹若暴风雪般的眼神,灰溜溜地去了。 火药最初本就是由炼丹师发明,桑葚子和云鹤道人绝对是一等一的炼丹师,所以当初冷凝霜才会让白兔把他们调到军火衙门去,这也算是发挥专长。 连续七天的骂阵,不分昼夜,噪音隆隆。 冷凝霜专门挑出一批声音洪亮的,特地做了几个喇叭形的扩音器,让叫骂的人一人拿一个。 大半夜,破锣似的粗犷嗓门被大喇叭这样一扩音,对着禹州的城墙,让整个禹州城人心惶惶。刚开始,汉国人还以为是晋**想要强行攻城,拼命地放箭。可惜叫骂的人一直在射程范围外,只骂不上前。 戒备了几天,汉**队这才明白,这是在骂阵,想把他们骂出去。虽然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天天这么大的噪音,谁能睡得着啊。于是很快地,神经衰弱和幻听出现了。 即使到了后来,晋国兵不再一整天地叫喊,开始变成或白天或晚上地制造噪音。汉国将军以为晋国这是累了,就快要放弃了。然而被荼毒了七天的汉国兵们,依旧耳根子嗡嗡响。即使锣鼓不敲,骂人的已经回去吃饭了,他们还是觉得那些噪音依旧在耳边萦绕,久久不散。 十天之后,桑葚子已经带人把所有硫磺都做成了火药,挂着两只可怜兮兮的熊猫眼,带着衰弱的神经,径直回去蒙头睡大觉了。 破晓时分,冷凝霜带领人终于做出了二十只滑翔机。挑出二十个综合素质优异的士兵,组成一个特攻队,带领他们出了西城门,先在低矮的山谷练习。 刚开始,北宫雅等人不明白她做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想干吗,见她要亲自从高处滑翔到下面的山谷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极力劝阻。 慕吟风还以为她是受不了皇上失踪的打击,一时想不开,想要用这种方式寻死,都给她跪下了,拽着她的衣摆就是不肯撒手。 冷凝霜知道他想差了,满头黑线,一脚踹开他,一段助跑过后,纵身跃下山峰! 在场的人见此情景,脆弱的魂魄直接从嘴里溜出来,飞入云霄! 冷飒捂住嘴巴,成功阻拦了要从嘴巴里跳出来的心脏,却紧张得差一点就要哭了。只有云蔷比较淡定,云蔷比较淡定是因为她天生就是那一副扑克脸。 直到冷凝霜嘴角狠抽地在下面喊他们,众人听见了声音,均跑到山崖边往下看去,这才知道娘娘没事。溜出去的魂魄终于飘回本体,心脏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继续跳动。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北宫雅从山上跑下来时,冷凝霜觉得若她是个男的,他一定会扑过来抱住她。 远目,论起亲戚来,北宫雅还是她相公的姐夫。 “今天应该是白天叫阵吧?”冷凝霜问。 最近的骂阵已经形成了规律,今日白天,次日就是晚上,只怕现在汉国兵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是。”冷知秋回答。 “已经几天了?” “整十天。” “这二十个人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把滑翔机给我学会了。明日上午,他们二十个人启程前往柏木崖。所有人下午好好休息,黄昏吃过饭,等天黑,叫阵的人接着出去。当他们的滑翔机从柏木崖进入禹州城上空时,投下的第一枚炸药包炸开,这边就正面攻城。我带来的那两个小火炮应该能派上点用场。” 冷凝霜说一句,北宫雅的眼眸亮一点。 直到一番话说完,北宫雅的眼神已经比头顶的太阳还要闪亮,虚握的拳头因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喜,在狠狠地颤抖。 万千激动的情绪最后化作满眼的崇慕,身穿铠甲的北宫雅单膝跪地,低下头,含笑,恭顺地道: “微臣遵命。” 冷凝霜并没有被他的振奋情绪所感染,她的心里现在最担心的其实是白兔,疏淡地说: “知道了就安排下去,明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北宫雅凛声应下。 次日,是夜,无风无月,正是杀人偷袭的好时候。 晋国兵休息了一整天,晚饭又吃得正正好好,打着嗝悠闲自得地拖着锣鼓出来,站在护城河边,咚嚓嚓咚嚓嚓地敲,一边敲一边通过扩音喇叭高声叫骂。 又来了! 这是所有禹州城士兵和百姓的想法,这些天晋国一直都是白天和黑夜交替着进行骚扰,今晚会来这么一场,他们早有预料。 汉国的守城兵一边像行走木头似愣愣地巡逻,一边猛翻白眼:骂吧骂吧,反正俺们都已经习惯了,等你们骂到天破晓,自然就回去了! 就连禹州城的汉国将军此时也正趴在被窝里,一边用棉花堵住耳朵,一边猛翻白眼,蒙头睡大觉。 而冷凝霜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 第二十二章 寻找白兔 夜色越来越浓,除了微风在轻轻地吹着,清冷的城池间一片寂静。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能凭借火把微不足道的光芒照明。护城河对岸的锣鼓已经完全吸引了汉国兵的注意,扰乱了他们的思绪。 汉国兵已经连续十天神经衰弱了,头脑发晕,没精打采。 忽而,一个接一个的人从远处的柏木崖上,如夜里的苍鹰般俯冲而下,在锣鼓喧天的掩映下,几乎没有人发现,直到―― 嘭! 巨大的爆破声在城内响起,轰地炸在城门楼! 一直处于麻木状态中的汉国兵们被唬了一大跳,望着从天而降的人,只觉得是那么地诡异。人是不可能飞的,潜意识里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外面的噪音震花了眼! 城门猛然间打开,成千上万的晋国兵从里面冲出来。先锋部队手里抬着硕大的竹桥,铺在水流平缓的护城河上,迅速搭起一座桥梁。 一直在河边敲锣打鼓的士兵们忽然撤了战鼓,从超大号的牛皮鼓后面移出两门火炮,对着城门楼开始发射火药弹! 汉国人已经蒙了,他们汉国虽然也有火炮,但他们的火炮和晋国人用的完全不一样。他们主要用的是石弹,晋国的火炮怎么打在城墙上时还会爆炸啊! 满脑子浆糊之际,禹州城大门已经被特攻队从内部用两枚炸药炸开! 气势汹汹的晋国兵如潮水一般,迅速涌入被攻破大门的禹州城。里面立时响起喊杀声一片,火把冲天。血流成河! 连续十天神经衰弱。并且节衣缩食了几个月的汉国兵被杀得措手不及。又被频频响起的爆炸声惊得肝胆俱裂,哪里还能抵挡得住这样迅猛的进攻,从心理上就怯了。 这样的状态,又怎么会是准备充足且精神饱满的晋国兵的对手! 冷凝霜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眺望着对面的城池里喊杀声一片。炮火和火把已经映红了半边天,许多地方似都着起了火,当真是哀鸿遍地,哭号连天。 那里面的激烈与晋国城池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阵风吹来,细微的血腥味随风飘进鼻子里,让人的胃很不舒服。 “那里会死好多人吧。”冷飒站在她身旁,忽然自语似的呢喃道。 “是啊。”冷凝霜轻叹了口气,双手抱胸,觉得今天的夜里有些凉。 云蔷拿了一件披风上来,无声地披在她身上。 冷凝霜急忙裹紧。 “既然会死好多人,为什么还要有战争呢?”冷飒搓着冰冷的胳膊,似有些想不通地轻声道。 冷凝霜看了她一眼,鲜艳的唇角勾起。冷冷一笑: “因为国家是由地位最高的人来统治,地位越高的人。野心越大。” 冷飒闻言,心里一颤,顿了顿,回头望向她。 漆黑的夜里,火把随风摇曳,燃烧得分外旺。 冷飒的脸庞被头顶的火把映红了半边,一双漂亮的眸子被衬托得水润明亮,恍若天空中被擦拭过的星辰,她问: “娘娘也是如此吗?” “我?”冷凝霜微怔。 冷飒点点头,认真地问: “娘娘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娘娘也有称霸四国的野心吗?” 冷凝霜皱了皱眉,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很好笑,思忖了片刻,轻慢地回答: “我以前很有野心,不过现在嘛……一切看皇上怎么想,我随他。” “娘娘当真很喜欢皇上呢。娘娘和皇上的感情真好,让人好生羡慕。”冷飒轻说了句,黑夜下,没人发现她的表情有些怪。 冷凝霜觉得她这话说得怪怪的,想了一会儿,哧地笑了: “你该不会是思春恨嫁了吧?” 冷飒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摆手道: “奴婢才没有!奴婢才不想嫁人!奴婢要永远陪着娘娘的!” 冷凝霜噗地笑了,扭头继续望向远方发红的天空,疏淡地说: “你若是想嫁了,只要找到合适的人,跟我说一声就行,我给你置办嫁妆。” “奴婢说了要永远陪着娘娘,就会永远陪着娘娘!”冷飒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很认真地说,顿了顿,她眼望着前方的禹州城,过了许久,忽然轻声问,“娘娘,那里死了那么多人,您觉得他们可怜吗?” 冷凝霜沉默了一阵,轻而缓慢地回答: “他们又不是在屠杀百姓。而真正的士兵,在进入军营的那一刻,就应该已经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他们只是在履行职责罢了。你的怜悯是对他们自身价值的亵渎。” 冷飒微怔,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思考了许久,说: “奴婢是觉得,如果是为了正义也就罢了,可像汉国皇帝那样,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牺牲了许多人的性命,很……过分……” 冷凝霜一声嗤笑:“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一切不过都是人自己编出来,用于规范别人的。没有一场战争是为了正义,战争即争夺,争夺都是为了私心和野心。” 一阵挟带血腥气和硫磺味的冷风迎面扑来,冷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望向冷凝霜线条迷人却冷酷得绝美的侧脸,一时间有些怔忡。 良久,胜利的号角远远地传来,振奋了整片黑夜。 欢呼声穿透风,遥遥地飘过来。城内沉寂多时的晋国兵们知道旗开得胜,皆面露喜色,让一直被幽深覆盖的城池染上了一抹欢愉。 冷凝霜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唇角扬起,微微一笑。转过身。望着还在对着远处发怔的冷飒。忽然伸出手。轻柔地用屈起的葱指勾起她的下巴: “天真的姑娘会吃亏的,人不要太过理想化。” 说罢,转身,快步下了城楼。 一股幽深的香气从鼻子前拂过,冷飒只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回想着娘娘的话,再次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禹州城,只觉得心里比刚刚更加惆怅。 禹州城破。晋国兵迅速驻扎进城。 接下来便是重新整顿城池、安抚百姓,将禹州城变成临时管制状态。这些事一直以来都是冷知秋在做。北宫雅和慕吟风则亲自带领士兵,顺着护城河挨个地方寻找,逐门逐户走访。 已经许久了,人若还活着,不可能还在水里,应该是躲在某处或者是被什么人救走了。 冷凝霜不相信白兔会死掉,她的心里自从得知他出事开始,一直到现在,哪怕是知道当初他掉进河里时。河里被铺满了铁刺,她还是坚定地相信白兔一定还活着。 对她来说。白兔的生命一直是个奇迹。当年在富贵村时,他既然能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却平安无事,今天他就算掉进插满铁刺的河里,他也照样能活! 她这样告诉自己。 禹州城附近有许多村镇,河水的支流远近一共有三四条,那周边又有许多村庄,挨家挨户地寻访,着实要费些时日。 然而一连三天过去了,派出去的几十个人却丝毫没有收获。 冷凝霜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地阴沉下来,恍若随着地球转动,积蓄了大量岩浆的火山,外表平静如水,内里的熔岩却越来越滚烫,即将喷发! …… 离禹州城东南一百里的石桥村,地处偏僻,土壤肥沃,依山傍水。 村里人多半靠狩猎为生,自给自足。因为离战争地较远,并没有受到前些天战争的影响,此处的山民依旧生活得宁静祥和。 清幽朴实的乡村小路上,一名俏丽的少女正挎着篮子匆匆赶路。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心形脸,穿着打扮明显比一般女孩子要入时。乌油似的长发上簪金带银,身穿一件白底撒朱红小碎花茧绸衣裙。一双绣花鞋上的莲花图样栩栩如生,鲜艳漂亮。 “阿莲,你这是山上摘果子去了?”路过的村妇笑着打招呼。 “山里正好有甜果,我就去摘几个,想给小白哥哥尝尝。”阿莲笑眯眯地回答。 那村妇显然和姑娘很熟,暧昧地眨眨眼,抿嘴笑道: “瞧你,一提你那小白哥哥就合不拢嘴!阿莲也大了,也该有个人家了。以前我还跟你大山叔说,这村里真没有好小伙能配上阿莲的品貌,没想到居然让你捡回来一个!” “啊呀,大山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我回去了!”阿莲脸涨红,羞恼地跺了一下脚,飞也似的逃走了。 一路跑回到石桥村正中央最大的一处宅子,进了院,刚好碰见一名衣着鲜丽的中年妇人端了汤药,正往厢房走。她心中一喜,喘吁吁冲过去问: “娘,这是小白哥哥的药吗,我给他送过去就好了!” 说罢,劈手夺过滚烫的药碗,一边倒手,一边快步如飞地往厢房去。 中年妇人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这丫头!” 阿莲一踏进厢房,漂亮的大眼睛就锁定在了坐在床上发呆的美丽男子的身上。 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皮肤白皙细腻连女人都比不上他。眼似秋水,唇如桃瓣,面若夏花,让她只是在河边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他,一颗芳心便深深地陷落,那股近乎疯狂的悸动让她无法自控! 她的心跳得很快,嗓音微颤,欢喜地唤了声: “小白哥哥!” 坐在床上的美丽男子被这清脆的嗓音从愣神中唤回来,望向她,微微一笑,温煦犹若春日里的暖阳,让人深深地陶醉: “阿莲。”(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夫妻团聚 温煦的笑容让阿莲有些羞,心形脸泛红,避开他的目光,上前来,柔声道: “小白哥哥,这是我娘才煮好的药,你快趁热喝了吧。” 白兔望着那碗热气腾腾泛着苦涩的汤药,眉微皱了皱,不过还是接过来,礼貌地道了谢,一口气喝进去。 他现在很迷惑,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头痛得厉害,后脑勺上还有被利器割伤的口子,腿严重受伤,让他在这户农家已经休养了很久。 眼前这个叫“阿莲”的姑娘说,是她将他从河边救起来的,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只是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姓白,但其他事情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他觉得似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正等待他去做,然而他却忘记了,无论怎样想,都想不起来。 越用力去回想,头就会越疼。 阿莲见他忽然似忍耐痛苦般地捂住太阳穴,心里一慌,急忙探过身子来,关切地问: “小白哥哥,你怎么了?哪里痛?要不要我去请大夫?” 白兔努力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才稍稍平复下脑瓜仁里那股撕裂般的疼痛。缓和了好半天才吁了一口气,轻摇着头,慢慢地抬起脸。然而近在咫尺的一张秀气的脸写满了惊慌和担忧,映入眼帘,让他一阵恍惚。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模糊不清的美人面! 一时间,他的心里忽然充盈了想念,然而更多的却是焦急。他忘了他想念的人是谁。 阿莲见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猛然发现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得她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不由得红了脸,慌忙直起身子,羞涩不已。 白兔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兀自陷入沉思。 阿莲自己羞了半天,却见他压根没正眼看他,心中不免有些懊恼。望着他陷入思绪的侧脸。一瞬间却又觉得他似被一层薄雾笼罩,让人看不透抓不住,仿佛要离她远去了一样。顿时慌了起来,想要打破沉寂般地,从桌上提过篮子,献宝似的给他看: “小白哥哥,你瞧,这是从山上摘的甜果,尝尝看很甜的。”说着拿出一个,用袖子擦擦。塞进他手里。 也不知道她的衣服干净否,白兔心觉这样不太卫生。可受不住她的热情催促,勉强咬了一口,倒也果汁横溢,满口香甜。 …… 冷凝霜终于得知了白兔的下落,是士兵在百里外的石桥村内打听到的。几个月前,石桥村里正家的姑娘从河边救上来一个俊俏的男人,目前正在里正家养伤。 冷凝霜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想起了她和白兔的相遇,那是在村子里,她把他从水潭里捞出来,这一次……怎么总觉得那么狗血呀! 而根据狗血定律,他、该不会又撞到头了吧? 长长地吁了口气,不管怎样,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她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拉上桑葚子,立刻前往石桥村。 于是当天下午,向来宁静的石桥村突然迎来了威风凛凛的一百来人,闹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现在正在打仗,这些人究竟是晋国兵还是汉国兵? 不过为首的那个年轻公子倒是真俊俏,美得像个姑娘。 皇后出行,北宫雅本打算让士兵先行一步静街,冷凝霜却不想过多地惊扰百姓,村民的指指点点她也没放在心上。 里正家的院子。 白兔的腿伤初愈,虽然还有点跛脚,却能下地活动了。阿莲说总躺在床上对身子不好,就拉着他在院子里打已经熟透了的冬枣。 冷凝霜一进院子就看见了这样“和谐”的画面:姑娘小脸通红,郎君盈盈浅笑,果树下,温煦和睦。 跟进来的北宫雅等人见此场景,均头皮发麻,集体向冷凝霜投来鬼祟的目光。 唯有慕吟风例外,这厮远远地看见白兔,简直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似的,激动得痛哭流涕,扬起脖子,高喊了一嗓子: “皇……” 话刚出口,就被北宫雅一脚,把下一个字给踹回喉咙里。 慕吟风也机灵,立马换了个称呼高声呼喊,泪如雨下: “主子,奴才可算找着你了!“ 那悲中狂喜的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白兔有什么私情呢! 冷凝霜嘴角抽搐地白了他一眼。 白兔听见动静回过头来,漆黑清澈的眸子里映入了许多人的影子,然而波光只流转了一秒,他那双璀璨迷人的眸子便落在冷凝霜的身上。泛着浅蓝色光泽的琉璃瞳仁瞬间变为墨泉,明光流转,仿佛能将她吸进去似的,那是一种悄无声息却能夺魂摄魄的诱惑力。 恍惚间,冷凝霜想起了两人在桃花树下的初见,那一年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她忽然就想他们究竟认识了多少年。 及笄之年初遇,直到现在桃李年华,整整九年。若今年的冬天过去,就能用光十根手指了。 阿莲看看冷凝霜,再看看白兔,忽然觉得自己被排除在了一个她永远也无法介入的世界,妒火中烧,满脸敌意地挡在白兔面前,阻隔了两人相交的视线,护崽老母鸡似的叫道: “你们是谁?突然闯到我家来想做什么?!” 冷飒见这女子好生无礼,噌地烧起一肚子火气。 冷凝霜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淡淡地道: “拙夫这段时间承蒙照顾了,我是来接他回去的。” 顿了顿,目光仿佛能穿透阿莲的身体看到她身后的白兔似的,带了一丝没好气。冷声道: “白兔。我可是把孩子放在家里自己出来的。你到底还想在外边折腾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回去,把该做的事做完了早点回家!” “哦!” 令人没想到的是,白兔竟脆生生地应了句,屁颠屁颠地从阿莲身后钻出来,小跑过来。 阿莲一股气堵在心里,小白哥哥不是啥也不记得了么,怎么这么爽快就要跟人家走。惊慌地一把拽住白兔的胳膊,叫道: “小白哥哥你做什么,你不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吗,怎么还要和她走,你认识她吗?” “……”白兔的确不认识眼前扮了男装的女子,想了想,对阿莲说,“不认识,不过她说她是我夫人,我自然要跟她回去。” “夫、夫人……”阿莲愕然地望向英气俊美的冷凝霜。不可置信地问,“你是女人?” 冷凝霜勾唇不答。 白兔已经开始做辞告别:“阿莲。谢谢你救了我,这段时间劳你照顾了。现在娘子来接我,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像被磁石吸引的铁般,不甚便利地往冷凝霜身边跑。 阿莲慌乱地睁圆了眼睛,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现在只知道他要走了,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时间伤心的感觉酸涩了眼眶,泪水就要涌出来,她不甘心地上前去,要再次拉回他。 然而手还没触碰到他的手腕,已经被另一双有力而修长的手握住! 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若冷泉的脸。 冷凝霜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别人不经过我的同意,随便触碰我的人。让你费心照顾了我家相公几个月,我非常感激,这是谢礼,一点心意。这段时间打扰了,告辞。” 说罢,从云蔷手里接过一袋金子,塞进阿莲手中。 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手握在白兔手上,认真询问: “你没事吧,伤哪了,能走吗?” “腿还有些疼,不过不妨事。只是头痛得厉害,什么都记不得了。”白兔的手被她握在柔软的掌心里,仿佛空洞的心被填满,漂泊的船只回到了港湾,现在充足的安全感让他什么也不再担心,含笑回答,用手扶住又开始发痛的头。 冷凝霜同样很头疼地叹了口气:“果然又撞到了头。你这辈子到底还想撞几次啊,照这样下去,老了变成傻子可怎么办!” “不会吧?!我撞过很多次吗?”白兔被她说得担心起来,急急地追问道。 冷凝霜望着他一脸清澈纯真的小白相,翻了个白眼,叫来桑葚子先粗略给他看看。 桑葚子主要是给他看看脑袋,蹙了蹙眉峰,对冷凝霜说: “没什么要紧的,头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也没有感染化脓的倾向。忘了从前应该是撞了头的缘故,回去我再仔细看看。” 冷凝霜点点头,问白兔:“你能骑马吗?” “我腿伤了,痛!”白兔扁起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似在委屈地撒娇。 “伤哪了?”冷凝霜忙问。 白兔直接抓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大腿根摸去,让一众人皆脸涨红地别过头。 冷凝霜透过袍子下的薄棉亵裤,就能感受到里面有一大块硬硬的结痂。皱了皱眉,难怪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是怕磨着伤口,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伤的,居然伤那儿去了! 弯腰,在一片震撼中,打横抱起他,让他横坐在马上,自己在他身后圈着他,以防他掉下去。 马鞭一挥,宝马绝尘而去。 后面的侍卫赶紧把已经掉到地上的眼珠子捡起来,呼啦啦地跟上。 “总觉得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惊悚’的画面。”桑葚子风中凌乱,拂去一身鸡皮疙瘩。 后面,阿莲一直“小白哥哥”地叫喊着,无奈一干纵队集体将她和白兔隔出老远。她叫哑了嗓子,也没人理她。 冷飒不屑地哼了一声,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第二十四章 冥冥宿命 出了石桥村,冷凝霜渐渐减慢了速度,怕把大伤初愈的白兔再颠出毛病来。 白兔坐在她身前,歪着脖子,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一双黑宝石般闪亮的眸子目不交睫地望着她。 冷凝霜被他瞧得不自在,硬邦邦地问: “干吗这么看着我,哪里疼吗?” 白兔摇摇头,笑问: “你真是我娘子?” “嗯。”冷凝霜生硬地点头。 她以前听说过,人的脑袋在撞击过后也许会产生短暂失忆。只是不知道他这种情况,是短暂性的还是像九年前一样,一直持续了六七年又从树上跌下来,才重新记起来。 她要不要拿他的头去撞树试一下? ……这一招听起来有些凶险,搞不好就会演变成谋杀亲夫了。 “那我们成亲了吗?”白兔傻啦吧唧地追问。 “只有成亲了我才能是你娘子。”冷凝霜满头黑线地回答。 白兔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欢喜,还有些腼腆,咬着嘴唇窃笑道: “我真走运!” “啊?” “我竟然能娶到你这么美丽的女人为妻,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灼灼的目光似快要把她融化了。 冷凝霜愣了愣,心里忽然有一股奇妙的感觉在澎湃地翻滚着。 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她却并没有太过慌张。 难道是因为共同走过这么多年。他已经让她在心里坚信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对彼此的那份感觉永远都不会变么? 即使会有无数的有心人想要从中破坏,即使他们或许会分开很长时间,即使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彼此的存在,他们的心里依旧深埋着对方的影子,那影子恍若和心脏融为一体,只要心脏在跳动。那抹身影任何人也替代不了。 他曾说,他们是宿命…… 冷凝霜被自己突然涌上来的文艺范儿,深深地恶寒了一把。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没好气地瞥了白兔一眼,道: “什么都忘了,还这么油嘴滑舌。回去让桑葚子给你看看,你的脑袋撞过那么多次,要好好治一治。我真担心若是你因为撞过这几次,老了以后痴呆了,生活不能自理。我还得照顾你。” 白兔双手环住她的腰肢,心满意足地贴近她的胸脯。像只慵懒餍足的猫咪,笑呵呵地点头。 “还有你啊,也太没戒心了,明明什么都不记得,我说我是你娘子你就信,万一我骗你,你现在不就被人抓走了。”冷凝霜板起脸教训。 白兔呵呵一笑,轻声摇头道: “不会的,我肯和你走,是因为我对你有感觉,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冷凝霜闻言,心跳漏掉一拍。 顿了顿,白兔忽然将手覆上她勒紧的胸脯,皱起眉,嘟囔道: “干吗缠着,若是变形了可怎么办……” 冷凝霜哑然无语:这货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个! 北宫雅等人远远地跟随,刻意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刚才不是说皇上失忆了么,那应该不记得娘娘了啊,怎么和娘娘却一点都没有生分,反而粘得那么紧!”雷电摸不着头脑地咕哝。 “如果只是因为不记得了,就生分了,那以前的生死相许岂不就成了一场笑话。”冷飒望着正前方让人艳羡的身影,眯成月牙似的眼睛饱含笑意,“我最喜欢伺候娘娘和皇上了,他们之间的那种纯粹,让人心里暖暖的,我可看够了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说到这里,她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浓浓的阴霾,但因为转瞬即逝,并没有人发现。 “你们,别在背后议论主子。”云蔷沉声警告,一向沉默寡言的她素来只会说这句话。 冷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回到禹州城,桑葚子翻出自己都快生虫子的药箱,慢吞吞地过来给小白兔瞧伤。 从白兔的精气神来看,他早就知道他并没有致命伤,最麻烦的便是脑子。可是脑子,他除了用针灸给他活活血,让后脑勺的大包尽快消肿,也只能是让人买来药炉,想办法给白兔炼制活血化瘀、愈合外伤的十全大补丸。 桑葚子也不知道白兔到底什么时候能把从前的记忆找回来,他告诉冷凝霜的和冷凝霜自己知道的一样,这种失忆要么是短暂的,要么是长久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冷凝霜皱了皱眉,虽然白兔失忆也是没办法的事,可缺失了从前的记忆,对她来说却是件麻烦事,想了想,问: “他上次就是从树上掉下来又摔了头,才好的。你说,若是让他再撞一次,会不会就又好了?” 话一说完,就看见桑葚子一脸“惊悚”地望着她,倒退半步,感叹道: “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我只是想让他恢复过来。”冷凝霜生硬地强调。 “你的想法很有可能会让他还没恢复过来,就先去和阎王爷下棋了。”桑葚子回答,双手撑在脑后,见她皱着眉不再说话,似乎很不爽,便安慰道,“你也别急,也许恢复一段时间他自己又会记起来。我师父说过,有这样的病人,因为外伤或受到刺激,会短暂性的忘记过去,过了一段时间又会自己记起来。反正他就算忘了,你们俩也还腻腻歪歪的,又不影响生活,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冷凝霜无奈地叹了口气。 慕吟风花了一下午时间,已经把该讲的都跟白兔讲完了。当然某些无聊事,冷凝霜就让他直接跳过了。 白兔卧在床上静养。对于自己是晋国皇帝。他也并没有太多吃惊。只是翻着眼皮眨了眨睫毛。 冷凝霜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咕嘟嘟地喝汤药。 慕吟风如今在她面前灰溜溜的,起身恭敬地请了安,见她没理他,自个儿怀着满腹的愧疚与难过,讪讪地出去了。 白兔笑眯眯地对冷凝霜说:“你也别太苛责他了。” “我没有责怪他,是他自己觉得愧疚,浑身不自在。”冷凝霜淡淡地回答。坐在床沿,把他手里的碗接过来,放到一边,重新给他脑袋上的伤换药,皱眉道,“你以后也该深刻地理解一下作为皇帝的重要性,别总是以身犯险。” “身先士卒,身先士卒。再说这禹州城也只有我能进来,若他们都像我一样,也不至于攻了那么久还攻不下来。还是娘子你厉害。居然做了二十只鸡,就把这么难攻的城打下来了。咝……”因为伤口疼痛,他倒吸了口气。 ……鸡? 冷凝霜觉得还是别去纠正他,免得浪费口水。 “娘子,我们还有三个孩子么?”伤口被用纱布包扎上,药膏凉凉的感觉让他舒适起来。 “嗯。” “你把孩子扔在宫里,自己跑出来了?” 冷凝霜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这都是因为谁啊!” 白兔愧疚地咬咬嘴唇,顿了顿,说: “看来要尽快把战事结束掉,我不放心三个孩子独自呆在宫里。等和慕仁汇合,攻下丽州和汴州,咱们就可以鸣锣收兵回家去了。” 冷凝霜嘴角抽抽: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二十四孝老爹这一点还真是“万古长存”呐! 就在这时,门外通报北宫雅来了,白兔让人进来。 北宫雅拿了军报大步上前,先请了安,才沉声开口道: “皇上,娘娘,慕仁将军已经攻下湖口,如今主力军已经进驻徽州城了。另外华国和燕国的军队已经逼近京州,京州城指日可破。从京州那边传来消息,汉国皇帝似乎带领群臣弃了都城,南下遁逃。” 白兔沉默了片刻,冷笑道: “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弃了都城逃走……” 冷凝霜则不以为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不认为梁子君做法有错。 这就是国君与商业领袖的根本区别。 “留下人打理禹州,整顿队伍,明日出发,前往徽州城。”白兔吩咐北宫雅。 北宫雅应下,转身刚走,云蔷从外面进来,与他擦身而过,手里抱着一只鸽子,笑道: “娘娘,鸽子回来了!” 冷凝霜心中一喜,连忙解下鸽子背上的信筒,从里面取出一封信展开。 纸张有限,大兔发挥了他一贯的老成稳重作风,大笔一挥,写下一行小字—— 安好,爹娘勿念。 冷凝霜嘴角狠抽:这也太简练了点吧,怎么看起来一点不像很想念她? 二兔更绝,他写了三行字—— 我每天都乖乖地上朝,乖乖地写功课,乖乖地保护大兔三兔不受欺负。 别忘了买礼物。 大兔不让写了…… 冷凝霜满头黑线。 不过信纸背面却写了另一则消息,让她有些意外:一个月前,燕国皇帝意外驾崩,七皇子燕冠群继位成为新帝。 ……总觉得很突然。 “写的什么?我看看!”白兔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好奇心满满,伸手夺过来瞧,信上笔触稚嫩却端正有力的字迹让他愣了愣,继而哈哈一笑,“这两个孩子,真是!” 翻到信纸背面,看到燕冠群登基的消息,不由得皱了皱眉。 在国内主力军队攻打汉国之际,燕国迅速而低调地更换了君主,虽说燕帝年迈忽然驾崩也不奇怪,可凭借皇族对宫廷天生的敏锐,白兔隐隐感觉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知州姚虎 七日之后,白兔率领的十几万军队,与慕仁的主力大军在徽州汇合,集成五十万大军,重新整编过后,进军丽州。 两方队伍顺利汇合,标志着整个汉国南部已经完全归晋国所有。 白兔往晋国发回诏书,让兰丞相派兰墨凉过来,把已经占领的州府再重新整顿安排一遍。 冷凝霜可以预见,兰墨凉走后,苏纹一个人领着大兔二兔,生活会是多么地“悲惨”。 慕仁将军是个很严肃的人,方方正正的脸,留着浓密的胡须,一身铠甲威风凛凛。 慕家世代忠臣,一言一行充满了对皇家近乎刻板的尊崇和敬意,得知慕吟风害得皇上掉进河里撞了脑袋差点死掉,怒从肝起,直接把儿子拉到白兔面前,非叫白兔砍了慕吟风不可。 白兔好说歹说,安抚了好一阵,慕仁见皇上仁厚,只好作罢,气愤地把儿子领回去,亲自动手就是一顿暴打,慕吟风也不敢多言,旁人怎样劝都不听。 北宫雅无奈,只好过来悄悄地来告诉了冷凝霜。 冷凝霜觉得慕家这老头顽固得还真有点意思,皇上都说不追究了,他还不安心。 冷凝霜只得亲自去了,对慕仁义正言辞地说,想打等回家以后再打,现在若是打伤了,会影响皇上的办事效率。 慕仁这才气呼呼地收手。 慕吟风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此时已经入了冬,五十万大军在离丽州城外四百里的地方驻扎。 前方已经传来消息,汉国国都京州日前被燕**队抢先攻破。华国晚了一步。痛失大肆搜刮皇宫的机会。 来迟了的华**队并不想和燕**队正面抗衡。也抗衡不了,他们现在已经南下,前往汉国的黄金之城——闵阳府。 闵阳府四国闻名,其境内有三座黄金矿和两座铁矿,没能拿下皇宫,可若是能吞掉闵阳府,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白兔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拿下闵阳府后再撤退,他是绝不会坐视华国吞掉闵阳府的。冷凝霜也不会。晋国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若是将金矿铁矿尽收囊中,对于晋国未来的发展也是极有利的。 要想占领闵阳府,必须要穿过丽州,丽州城晋国势在必得。 京州城都失守了,作为汉国臣岂会看不清现实。梁子君已经自顾不暇,汉国大量军队都在保卫皇室成员。只凭借丽州内的残余部队,又怎么能抵得住晋国五十万大军。 丽州现在不过是死撑着罢了。 白兔后脑勺红肿的大包正在逐渐地消退,腿上的伤口也开始脱痂。因为伤口面积很大,长新肉时奇痒难忍。好不容易到了军事会议结束,等众臣离开帅帐。他迫不及待地抓痒。 冷凝霜端着饭菜进来,无奈地道: “不是说不能抓嘛!” 白兔急忙撤了手,笑呵呵地端正坐好,装若无其事。一抬头见她自己端着托盘,顿时皱起了眉,问: “怎么你亲自做这些,那些奴才呢?” “伙头兵人手不够,我让云蔷和冷飒去帮忙了。”冷凝霜把托盘放在小矮桌上。 白兔闻到了浓浓的肉香,立刻从榻上溜下来,坐在小板凳上,望着那碗红亮诱人、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愉快地吸了吸鼻子,笑道: “好香!”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酥香软烂,更是欢喜,赞道: “娘子你真贤惠,这肉做的可真香!”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虽然这肉不是她做的,好吧,就当做她很贤惠好了。 眼看着他无所觉地一连吃了四五块,她磨着牙挤出一句: “你这记忆力还真奇葩,不记得娘子儿子,倒还记得红烧肉。” 白兔微怔,拿着筷子,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认认真真地回答: “我不知道这是红烧肉,但我知道这是肉。如果连肉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还没老就先痴呆了?我老了你都不愿意照顾我,我现在就痴呆,你说不定就改嫁了。” 冷凝霜心里憋了一股好笑,却又不愿意笑,抿着嘴角剜了他一眼,坐在他身旁,拿起筷子,没好气地道: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愿意照顾你了,以前你都是谁照顾的,没良心!” 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小鸟依人”地靠过来,猫咪似的用脑袋在她的胳膊上蹭啊蹭: “还是娘子最心疼我。娘子你放心,我会努力想起来的。只要你一直呆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他笑嘻嘻地,语气却十分认真。 冷凝霜噗地笑了,一把推开他的脑袋,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吃饭!” 白兔却仿佛骨子里就对她这样的个性很习惯,也不失落,笑嘻嘻地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里,顿了顿,才严肃起来,说: “徽州一战,晋国的军队折损了不少,所以我不想再强攻丽州了,要为之后拿下汴州做准备。我猜汉国皇帝南下必会前往汴州,第一,汴州那一片易守难攻;第二,他是绝不会让那三座金矿落在别国手里的,那里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手头至少还有十几万军队,若是想拼死保住闵阳府,甚至整个汉南省,也不是没有可能。况且华国野心勃勃,没捞着汉国皇宫,必会眼红那三座金矿,过后我们还要做好和华国争的准备。所以这一次我打算派人去劝降,若是丽州知府识时务最好,可以免去不必要的伤亡。” “丽州知府是谁?”冷凝霜眉微蹙。她记得她走的时候,丽州是谢家的天下,不过了这么久。谢宛飏的外祖父他们也该升迁了吧。 “不知道。我已经让人去查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冷凝霜点了点头。 阔别几年,再谈起丽州的事,她的心里忽然有些发紧,唇角勾起,微微一笑。 “笑什么?”白兔疑惑地问。 “一想起马上就要回丽州了,在那里住了六年,也不知道现在那些人都怎么样了。”冷凝霜略带惆怅地轻笑道,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这感觉莫非就是人们说的近乡情怯? “咱们还在丽州住过?”白兔微怔,问。 一瞬间,冷凝霜觉得自己微热的回忆似被他浇上了一盆凉水,瞬间失了兴致,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道: “自己想去!吃饭!” 白兔感觉到她不太爽,委屈地扁扁嘴,小声嘀咕了句: “又不是我自己想不记得的。” 在她“凶暴”的眼神里,委委屈屈地吃饭。 三日后,丽州城内的情况查出来了。一干官员果然已经全换了,现在镇守丽州的広平府知府葛宏昌是个很难搞的人物。硬脾气,极为烈性,属于那种宁可死也不会投降的类型。 白兔听完冷知秋的汇报,托着腮陷入沉思。 冷凝霜自然也不想在丽州动兵:第一是因为像白兔说的,之前打得太狠,后面还有劲敌,必须要保存实力;第二,丽州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不想在这座城里发生大规模流血战争。 眸光顺着官员名单向下,从知府衙门上看完了,又落在知州衙门上,这一看登时愣住了! 白兔思忖了一阵,抬起头望向冷知秋,一双上挑的眸子里闪动着慑人的寒光,似月射汉江,披霜澄塘,声线沉凛: “你作为使臣,去说服葛宏昌投降。告诉他,丽州城他降了也是破,不降也是破。若是他降了,朕保证不动丽州的一草一木,让他继续当这个知府,让丽州永享安宁;若是他不降,一旦丽州城攻破,朕会先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再屠城。” 冷知秋心中一凛,沉声应下。 冷凝霜怔了好半天,努力均匀了呼吸,平息微乱的心跳,问冷知秋: “丽州知州叫做‘姚虎’?” 冷知秋微怔,回答: “是,这个姚虎本身就是丽州人氏,出自丽州兴隆县檀溪村,汉国元朔二十年状元出身,之后在翰林院做了一年的编撰,然后自请外放到丽州,成了丽州知州衙门的同知,深受长官赏识。年前长官调任江东省布政使,就举荐他补了丽州知州的位置。” “人品如何?” “八面玲珑。”冷知秋想了想,眉微蹙,回答,“在百姓中口碑不错,似乎长官同僚对他也很欣赏。十六岁中了状元,未及弱冠就成了一方州长,官居从五品。若不是战乱,前途不可限量。” 冷凝霜闻言,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你去和葛宏昌谈,若是他铁了心不肯投降,我写封信,你带去悄悄地给丽州知州。” 冷知秋微怔,却又不敢多问,答应下。 白兔的眉已经皱得紧紧,等冷知秋走了,冷凝霜坐在桌前,开始铺纸预备写信,他讪讪地凑过来,语气微酸地问: “娘子,你认得姚虎?” “他好歹也是你教过的第一个学生……自己想去!” 白兔撅撅嘴,开始委委屈屈地对手指,过了一会儿,狐疑地问: “你想写信劝降吗?” “良禽择木而栖,做人要审时度势,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对他来说,现在投降是最有利的。若是他还记得我最初的教导,会投降的。”冷凝霜狼毫蘸墨,淡淡地回答。 白兔陷入思索,顿了顿,再次狐疑地问: “那、他到底是我的学生还是你的学生?”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第二十六章 不战归降 丽州。 知州衙门。 虎子从知府衙门回来,官服也没脱,就坐在后堂的扶手椅上,凝眉沉思。 同知方鼎四顾无人,上前一步,轻声道: “大人,依下官看来,葛大人也忒倔强了些。他自己倔强倒也无妨,只是京州已经被燕国占领,西北也成了华国的,南边这一代又被晋国占尽。咱们万岁爷已经弃了京州,就算死守着这丽州城,万岁爷也管不了了。 没有援兵,单靠这城中的五万兵马,人家可是五十万,鸡蛋碰石头只会伤及无辜。葛大人想忠君殉国无可非议,可到了那时,城中的百姓就要遭殃了。刚刚那晋国的使者不是说了么,若是不降,晋国皇帝就要屠城。” 虎子眉头皱得更紧,兀自沉吟,却不说话。 “大人?”方鼎唤了一声。 “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虎子挥了挥手,沉声道。 方鼎犹豫了一阵,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虎子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中,手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椅子扶手。 就在这时,只听嗖地一声,一柄飞刀从窗外飞了进来,迅若闪电,寒光逼人,竟直直地钉在墙上,发出一段空气振动的闷响! 虎子心头一凛,面露惊色,跃身而起跑到外面。 然而一个人也没有。 他心里怦怦乱跳。 现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他心中多了个心眼,也不敢声张。警惕地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人来行刺。这才稍稍放心。眼光在四周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异样,转身重回屋子里。 躲在偏房屋顶上的慕吟风见他进去了,这才在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想真不愧是被皇上和皇后开蒙的学生,机灵又警觉,一看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呆了一会儿,见里面的人没再出来。他这才足尖一点,一连几个起落,赶着去和冷知秋汇合。葛宏昌那个老家伙不识好歹,若是连皇上的这个学生也同样冥顽不化,过了明日,他们也只得再次开战了。 …… 虎子满腹惊疑地回到屋子里,去看那只钉在墙上的飞刀,这才发现原来飞刀上还插着一封信函! 他眉头紧锁,满腹狐疑地仔细观察了一阵,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这才用力拔出飞刀,取下那封信。翻过来一看,登时愣住了! 信函的封面写了一行他极为熟悉的大字――虎子亲启。 这字迹他极为熟悉,因为他从前刚习字时,那时候根本买不起字帖,他用的最早的字帖就是由冷凝霜亲笔写出来的。仿字帖临摹大字,他从十一岁一直临摹到十六岁。直到现在,冷凝霜送给他的字帖他仍旧收藏着,平时闲着没事还会翻出来照着练练字。 他的心跳得极快,全身的神经都因为这份雀跃又惶恐的激动,在剧烈地抽缩着。他用微微颤抖的手迅速却又不甚灵便地拆开信封。 信纸上熟悉的字迹让他通红了眼眶。 之所以自请外放到丽州,那是因为他一直在心底深处暗暗地希望着,他希望她能回来,他想能再看她一眼…… 冷凝霜得知慕吟风已经将信送到了虎子手里,提起的心落下一半。 两日后,一名身穿宝蓝色菖蒲花纹杭绸直裰的儒雅青年只身来到晋国兵营前,离老远,守卫的士兵就举起弓箭,大声喝道: “什么人?!报上姓名!“ 虎子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回答: “丽州知州姚虎求见冷凝霜冷夫人。” 那官兵仿佛预先得到了通知,放下弓箭,本着对汉国人从骨子里的反感,他生硬地说: “你稍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了。”虎子莞尔一笑。 小兵转身进去,不久,慕吟风虎步生风地走到军营大门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沉声道: “姚大人是吗,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跟我进来吧。” 对于晋国人的敌意,虎子也不放在心上,笑了笑,跟着他进入晋兵大营。 冷凝霜和白兔正坐在营帐里喝茶,冷飒远远地看见虎子来了,先进来通报一声。 不久,慕吟风掀起帐帘,让虎子进去。 虎子刚一踏进帅帐,一双眼光便落在了冷凝霜的身上。平静无澜的眸子瞬间变得波光盈盈起来,恍若漆黑的夜,风吹走了乌云,天空突然闪烁出了满天繁星。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上前一步,直接跪在冷凝霜面前,喜悦地高呼道: “师娘!” 打从他一进来,白兔看见这个身材颀长、长相秀气的年轻小伙子用一双比灯泡还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家娘子,心里就一万个不爽。这时听他用颤得都不能再颤的声音叫冷凝霜“师娘”,胃里开始反酸,阴阳怪气地问妻子: “他真是我学生?” “师父,学生拜见师父。”虎子笑得比小时候那个老成内向的孩子灿烂多了,恭恭敬敬地给白兔磕了一个头。 “既然我是你师父,你进来应该先看我嘛,怎么看见你师娘比看见我还要高兴啊。”白兔右手托腮,扬眉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虎子觉得他说话怪怪的,狐疑地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含笑解释:“你师父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了伤,短暂性地失忆,把你给忘了。” 虎子顿时担心起来,关切地望向白兔,问: “真的?师父你不要紧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要紧,只是撞伤了头,等过一阵应该就能恢复了。难为你这么关心,忘了你真是抱歉。”白兔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以前还是个小鬼头,现在竟然小小年纪就当上了从五品知州。你竟是我教出来的,这么出息,让我真有成就感。” 他对着他的肩膀头一阵猛拍,差点把虎子拍到地底下去。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所以说,知州大人,丽州城究竟是降还是不降?”白兔用一双幽黑泛着一丝冷意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锁定住虎子,含笑询问。 虎子在这双眸子的注视下,心脏竟有一瞬间的颤抖! 这不是他从前认识的师父,以前无论教课时白兔怎样严厉,在虎子的内心里却并不怕他,因为他知道白兔是个和气的好人。 可是现在,对方已经成为晋国皇帝。 曾经他认为皇帝这样尊崇身份的人离他很远很远,直到入朝为官他才有幸得见圣颜,然而那也只是汉国的皇帝。 师父是晋国皇帝,离他更远,而现在的晋国与汉国又是对立的…… 他眸子里闪亮的点点星辰忽然开始变得黯淡,偏过头望向冷凝霜。冷凝霜却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并没有打算插手的意思。 从以前开始,虎子很尊敬白兔,对冷凝霜却是又喜欢又害怕。 因而在这两个人面前,他这个在汉国闻名政界的青年英才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定了定神,他抬起头,双眼坚定地望向白兔,认真地回答: “若皇上保证晋国兵入城之后不拿丽州的一针一线,不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我愿以葛宏昌的名义投降晋国。” 事实上,昨夜他已经在自己的府邸灌醉了葛宏昌,并将他囚禁在知州衙门的地牢里。他现在只是想要白兔的一个承诺,他虽然明白形势已经逼他非降不可,可他还是想保住丽州所有人的性命。 其实他的思想对于现在的儒生来说,已经很超前了。他没有那么强的国家观念,死忠死孝之类的在他的心里并不存在,他只忠于自己的信念和想法,这多半来源于冷凝霜在他启蒙时,对他灌输的现代思想和商人首领常有的自我决定至上。 他为官的信念是想保护更多的百姓,至于忠君爱国,要看值不值得。 白兔没想到他会和他谈条件,刚刚在他面前明明还是一副不敢忤逆的小徒弟模样。 他哧地笑了,再次拍拍虎子的肩,这次没下死手,顿了顿,勾唇承诺: “可以,若丽州肯开城门投降,知府的位置我让你来做。” “我的能力威望没有葛大人成熟,回头我会好好劝葛大人。以他的名义投降,名声已毁,就算他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认命。”虎子微笑道。 白兔有些意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小子。原来他以葛宏昌的名义投降还有这样的想法,想逼葛宏昌就范。 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白兔扑哧一笑: “看不出来你小子挺阴的,你真是我教出来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你师娘教出来的?!” 虎子微怔。 冷凝霜哭笑不得,没好气地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白兔笑眯眯地摸着虎子的脑袋,回答: “我是觉得这小子被咱俩教得挺好的。” 丽州城以葛宏昌的名义投降开城门,晋国大军挑出五万人迅速驻扎城内,剩下的围城而守,重新收编了汉国残余部队。 葛宏昌直到被从地牢里提出来,才知道丽州已降,大骂姚虎卖国贼。 就连冷凝霜也不得不佩服虎子的成长,虽然他是她和白兔开蒙,可他的确有做政治家的八面玲珑。 虎子只用了一天劝说,葛宏昌接受现实,无奈归降。(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重回故地 晋国大军进城,冷凝霜和白兔暂住在知府衙门。 虎子因为是白兔的学生,经常利用闲暇时过来看望冷凝霜,每次来都会带许多丽州的特产小吃,让她好好地怀念了一把。 “你姐、你娘和大福还好吗?”冷凝霜坐在院子里含笑问。 “去年大福刚被谢大哥的外祖父推荐到国子监去读书,姐姐和娘就把铺子托给满贯姐,跟着去了京州。小七哥不放心,也随着去了。因为姐姐和师娘学过,谢大哥正想在京州开超市,就让她去帮忙。姐姐现在是那里的主管,人也比从前开朗了许多。”虎子说到这里,会心一笑。 “京州那边被燕国占了……”冷凝霜凝眉,有些担心。 “应该不要紧,谢家那么大的产业,姐姐在那里做事,听说燕国治军又严格,不会有危险的。更何况,还有姐夫在。” “姐夫?”冷凝霜一怔。 “半年前,姐姐已经和小七哥在京州成亲了。因为战祸,我也没参加上婚礼,是大福写信告诉我的。”虎子含笑解释。 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冷凝霜心里很为姚仙仙找到好归宿高兴: “贾小七这回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说的是啊!”虎子轻轻叹了声,仰头望天,微笑道,“以前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姐姐能幸福,姐姐为了我,牺牲了太多。” 冷凝霜含笑望着他,叹道:“最让我吃惊的是你。变化真大啊!” 虎子微微一笑:“师娘的变化更大。比从前更好看了。” 冷凝霜微怔。不自觉地摸了摸脸,粲然笑道: “你小子也到了油嘴滑舌的年纪了,有心仪的姑娘吗,该定亲了吧?” 虎子半垂下眼帘,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摇了摇头。 “你也不小了,又是家里长子,你娘就不想抱孙子?”冷凝霜笑眯眯问。 “想。怎么不想。不过我不急,我现在才做官,只想一门心思地做个好官,做出一点成绩来。”虎子抱着茶碗,手指在茶盖上无意识地画着圆圈,清浅地笑道,顿了顿,抬头对她半开玩笑地说,“再说我想娶一个像师娘一样的好姑娘,可认识的姑娘全没有师娘好。连一半都不如,让人怪失望的。” 白兔离老远就听见随风飘来的最后一段话。心里边顿时翻滚起陈醋,酸溜溜的,连齿缝里都能品味到。 他狠狠地瞪着虎子的后脑勺:这小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思! 轻轻地假咳了两声。 本来很和谐的气氛,硬是因为他这声刻意的咳嗽,变得分外怪异。至少虎子心里是这么觉得,尴尬地站起身,对着白兔有些狼狈地叫了声: “师父。”不敢抬头看他。 “葛宏昌正在找你,你过去一趟吧。”白兔一脸严肃,煞有介事地说。 虎子点点头,立刻对冷凝霜和白兔做辞,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白兔一直看着他走远,才不爽地瞪向冷凝霜,叉腰像一只大茶壶: “娘子,不许招蜂引蝶!” 冷凝霜无语地笑笑,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淡淡道: “你干吗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白兔见她一脸地无所谓,不高兴地撅撅嘴。顿了顿,忽然上前来夺走她的茶碗放下,拉起她的手说: “走,我们出去。” “去哪?”冷凝霜疑惑地问。 “当然是去我们以前的家看看,现在不看,明天要走就没空了。”白兔走在前头,还带着刚刚的不爽,硬邦邦地回答。 冷凝霜没想到他竟然想着她的所想。 她是想回去看看,可因为他时间太紧张,她不愿让他为琐事烦心,没想到他竟然提出主动要回去。 心里温暖,她莞尔一笑。 因为丽州是不战而降,檀溪村依旧如他们在这里生活时一样地平静。 两人乘马车极低调地回到那座曾经生活了六年的朴素小院。 白兔倍感新鲜地跳下马车,扶着冷凝霜下来。抬头望向眼前泥砖围墙略显斑驳的农家院落,一瞬间,这里带给他的强烈熟悉感,让他的太阳窝突然抽痛起来,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你没事吧?”冷凝霜忙问。 白兔摇头说没事,看着漆黑的铁门上了一把硕大的锁头,歪脖问: “娘子,你带钥匙了吗?” “……”冷凝霜望着门上的铜锁,满头黑线。 “要撬锁吗?”白兔接着问。 冷凝霜无语地叹了口气,说: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贾大娘家。临走前我把钥匙交给她一把,我现在去取。”说着转身快步走了。 因为呆不长,明天就要离开,她本不打算惊动邻里邻居的。可为了拿钥匙,也只好去贾家露一脸。空手去不好意思,让冷飒去村子里买了一只乳猪,两只山鸡,又把本来要送给钱满贯的两匹绸子摞上,给贾大娘送去。 村人送礼讲究实惠,送吃用最实惠。 贾大娘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回来,喜得无可无不可,拉着她的手说个没完。 小贾氏又生了一个孩子,正在坐月子,摩挲着那两匹丝绸喜欢得不得了。 说到贾小七在京州成亲了,贾大娘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怕那边战乱遇到危险。 冷凝霜安慰了她几句,又说了一会儿,拒绝留下来吃晚饭的邀请,拿了钥匙回去。 刚走到门口,却发现白兔不见了,她满腹狐疑地左右看了一圈,上前打开大门锁头,推开院门走进去。 果然,白兔正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那棵已经凋谢的桃树。 一袭素雅的象牙色长袍随风飘飘。长身玉立。美如清泉,色如晓花,遗世而独立。 “你跳墙进来至少也先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丢了。”冷凝霜不悦地说,随手关上院门,走到他身旁,亦望着那棵已经光秃秃的树冠。 沉默了一会儿,白兔轻声开口: “若是早些来就好了。早些来还能看到这桃树开花时会什么样。明明说过花开了,就要一家人一起赏花的,却到现在也没有实现。” “是啊!”冷凝霜闻言,也有些惆怅,喟叹道,“若是大兔二兔也跟来,一定会很高兴,他们也很想念这里。”顿了顿,忽然扭头望向他,满腹狐疑地问。“你脑袋好了?” 白兔满头黑线:“别说得好像我前些日子痴呆了一样好不好?” “……”冷凝霜无语,看来他是好了。 风沙沙吹过。冬季里干枯的树枝在风声中轻缓地摇动,仿佛很沉重似的。 “我们会回来的。”白兔突然轻声说,在这寂静的场合中却显得很是响亮,他偏过头,对着她认真地承诺,“等天下安稳,大兔可以继位了,我们就回来。现在这里已经是晋国的国土,以后我们可以平静安稳地生活下去,不会有人来打扰。” 冷凝霜望着他,他眼里的坚定表明这话是他发自内心说出口的。 顿了顿,她莞尔一笑,轻声回答: “好。” 太阳从缭绕的浮云后面探出头来,释放出的光芒照射在人的身上,虽然空气冰冷,然而温煦的日光却暖洋洋的。 两人站在桃花树前,望着头顶欢悦摇动的树枝。 须臾,他悄悄地伸出手,勾住她阔袖下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里,一起躲进他的袖子,汲取会让人贪恋上的热度。 冷凝霜垂下眼眸,唇角勾起,嫣然一笑。 午后的满贯火烧依旧是那几桌固定的老客,钱满贯花蝴蝶似的穿梭其中,挨个调笑。俄而回身抬头,一对夫妻手牵着手站在她面前,让她心脏猛地一沉,瞪圆了眼睛。 愣了好半天,直到冷凝霜叫了声“满贯姐”,她才嗷一嗓子,挥舞着抹布大声叫喊: “胖子!胖子!快来看谁回来啦,哈哈,你们俩可想死我了!” 上前熊抱住冷凝霜,又是哭又是笑。 钱胖子听她喊,还以为来贼了,匆匆跑出来,看见白兔两人,愣了一愣,开心地道: “你俩啥时候回来的?快进来,我去给你们倒水,饿不饿?快坐下!” “还问什么,肯定饿了,快去起一锅火勺来。小霜不吃驴肉,你给她弄点别的。”钱满贯一叠声吩咐。 钱胖子应了声,笑呵呵去了。 冷凝霜让云蔷把礼物放下。 钱满贯拉她坐下,笑眯眯道: “来就来呗,带什么东西!”又问了许多,担心战乱时他们路上遇到危险。 冷凝霜含糊答了,并未说出自己的身份。这次只是因为见了虎子,就想顺路过来看看他们。 钱胖子特地给冷凝霜做了饭菜,加上火勺一起,笑呵呵端上来。 白兔爱吃钱胖子的火勺。 四个人一起,权当吃晚饭,钱满贯拿了珍藏的桂花酒,欢喜地和冷凝霜一块喝,直嚷她走后很无聊。 冷凝霜微笑。 酒过三巡,白兔和钱胖子闲聊民生,钱满贯忽然拉冷凝霜偷偷地问: “婆家怎样,婆婆凶不,他纳妾了没?” “没有,都很好。”冷凝霜抿嘴笑答。 “那就好。”钱满贯这才放心,点头说,“小白兔果然是个好人,我没看错。” “钱大哥不也是个好人,你俩现在怎样?” “嗨,凑合过呗。”钱满贯说这话时,却红光满面的,“现在过得最好的是姚仙仙和徐镜儿,一个京州混得风生水起,一个撑起了谢家的半壁江山,威风得紧。” “威风的生活你又不想要。”冷凝霜含笑说。 钱满贯哈哈一笑,用力捏她的手:“还是你了解我!”(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再见宛飏 因为太高兴,黄昏时分钱满贯喝得烂醉,死拽着冷凝霜,就是不让他们走。 钱胖子无奈,好在他比较有经验,连哄带骗把钱满贯安置回房间里睡下,出来时手里抱着一匣金子,说是这几年满贯火烧的租金以及冷凝霜和姚仙仙合作开铺子的分红。 冷凝霜没想到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还记着这个,有些惊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钱胖子却硬塞给她,憨憨地笑说: “满贯说了,一码是一码,她这是喝醉了忘了,若明早知道我没交给你们,必会生气的。我也看出来你们俩应该有要事,就不留你们了。只是往后若是空了,顺路就过来瞧瞧。你走了之后,满贯和仙仙都挺想你的。” 冷凝霜会心一笑,接过钱匣子,点头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慢地颠簸,白兔横躺在车里,头枕在冷凝霜的大腿上,沉默了半晌,喃喃地说: “还是这里的人纯朴,对人好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目的。” “你想多了。钱大哥和满贯姐对咱们好只是因为心里喜欢,和纯朴没半文钱关系。慕吟风对你不也挺好的,为了你,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娶。”冷凝霜拢起他垂下来的发梢,无聊地编辫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兔满头黑线。 “他成天呆在宫里,看见的除了你就是太监,怎么可能娶得上媳妇!”冷凝霜一本正经地道。 “嘁。那是他自己不想娶。慕吟月和他一样都定亲了。回头我就找个姑娘给他赐婚!”白兔扁扁嘴说。 回到知府衙门,虎子正等候在门口,见他们回来,含笑迎上前,说: “师父,师娘,谢大哥和嫂嫂来了,冷大人正在里面陪着呢。” “谁?”白兔一听“谢”这个字就有点炸毛。 “谢宛飏谢大哥。”虎子眨眨眼。回答。 “他怎么会来?”白兔不动地方,后脚跟长地上了似的,生硬地问。 “我去代师娘给谢嫂嫂送礼,嫂嫂一听师娘回来了,就过来了。” 白兔一记眼刀扫过来,冷凝霜理直气壮地说: “做人要知恩图报,以前谢宛飏对咱们很照顾的。” 白兔即使不甘心也承认这一点,没有谢宛飏,至少在冷凝霜生大兔二兔时,只怕早就带着孩子一起去了。别过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大踏步随虎子往正厅去。 “娘娘。皇上他……”冷飒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他挺好的。”冷凝霜笑说,迈开步子,跟上白兔。 分离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也算不上太长。谢宛飏却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也比从前更加稳重了。身穿一件亮蓝色银丝暗纹团花杭绸锦袍,束金丝带,悬蓝田佩,唯一不变的是大冬天依旧握了一把紫檀木扇骨的美人折扇。 徐镜儿的脸色明显比前几年要红润得多,虽然眼角依旧略显不胜之态,却干练了许多。据钱满贯说,她现在已经走在女强人的路上了,整个汉南商界没有不知道谢三少***。无论哪一间商铺的老板见了她,都得毕恭毕敬地叫上一声“三奶奶”。威望值扶摇直上,直逼谢宛飏。 她穿了一件鹅黄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下着一条草绿色菊花刺绣缎子马面裙。高高的螺旋发髻,红红的菱形樱唇。眉眼带笑,比从前开朗了好多。 她直接从白兔身边掠过去,一把挽起冷凝霜的双手,未语眼圈先泛红。嘴唇颤了颤,似有满腹的话想开口,张了唇,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兔眉角狠抽,继而十分敌意地看向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谢宛飏。 谢宛飏从容不迫地自冷凝霜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望向白兔。 旁边的冷知秋头皮发麻,他已经从慕吟风那儿知道皇上和谢宛飏的关系。这种类似于斗鸡里对峙的场面让他真心想溜,可皇上没发话,他又不敢退下,只得和慕吟风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缩在墙角当背景。 谢宛飏此时的心里比白兔不爽一百倍:以前白兔只是个村里的小兔子,在他面前他还有点自信。可现在几年不见,人家摇身一变成了晋国皇帝。更让他抓心挠肺的是,晋国的皇帝现在占领了汉国南部,从此以后,他不再是汉国子民,他已经变成了要被这只死兔子管辖的晋国子民! 一股由不甘心与憋屈感摩擦出的怒火噎在胸臆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让他浑身难受! 白兔眼神挑衅,盛气凌人地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眉一扬。 终于,在他不可一世的眼神里,谢宛飏屈辱地跪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草民参见皇上!” 白兔顿时有点得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感觉当这个皇帝爽! 慕吟风和冷知秋一脸同情地看着脖子都快气紫了的谢宛飏。 冷凝霜拉着徐镜儿的手,含笑问: “还好吗?” 徐镜儿眸光微润地点点头,轻声道: “真过分,送了一堆礼却不过来,若不是我今天回来得早还不知道。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连面都不露?” “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才没去。”冷凝霜含笑回答。 白兔和谢宛飏看着她们那么两两相望,仿佛有心理阴影似的,组团神经质地不自在起来。 “镜儿,还不快来给皇帝陛下请安!”谢宛飏没好气地说,特地在“陛下”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语调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嘲讽。 白兔也不恼,照旧得瑟:你这是嫉妒,嫉妒吧嫉妒吧。嫉妒死你! 徐镜儿这才想起来。含笑走过来。盈盈跪拜: “民妇参见皇上,给皇后娘娘请安!” “得了,你们两个都起来吧。”冷凝霜笑吟吟说,顺手拉起徐镜儿,望向谢宛飏。 她想要和谢宛飏谈皇家商业跟谢家合作的事。 双方坐下来,简单叙了叙旧。之前冷知秋已经把冷凝霜的意思大致转述给谢宛飏听了,因此一场谈论下来,极其顺利。顺利得让白兔心里的陈醋浓度更稠! 这厮分明就是在讨他娘子喜欢,无论冷凝霜说什么他都答应,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一双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冷凝霜,让他都想上去挠他! 公事谈完,谢宛飏和徐镜儿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开始聊私事。 徐镜儿和冷凝霜说个没完,虽然多半是徐镜儿说,冷凝霜在听。白兔嘴角狠抽,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徐镜儿竟是个话痨。 谢宛飏的脸上分明已经写满了不耐烦,却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夜已深。冷凝霜回屋去给徐镜儿拿从吐蕃买的西域茶叶。 她刚走,谢宛飏就站起来说要去门口透透气。走了。 白兔咬着牙道:“他还敢不敢做得再明显一点!”侧过头,冷冷地看着徐镜儿,质问,“你故意的吧,让我家娘子去给你拿茶叶。” 徐镜儿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反正又不会发生什么,你有什么好在意的。若是不说上一句话,从今往后他的心里都不会安稳。” “你倒是贤惠!”白兔没好气地讽刺道。 徐镜儿也不恼,笑说: “他以前也帮过你不少,你就成全他一句话,又能怎样。” 白兔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喝茶。 冷凝霜去房里取了茶叶回来,还没走到门口,一直等在外面寒风里的谢宛飏便身披鹤氅迎上前来。 冷凝霜微怔,顿了顿,心中好笑,转身走到院墙下一棵梨树前。 谢宛飏下意识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站在墙下,陷入沉默。 良久,谢宛飏垂眸,轻声问: “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很好。”冷凝霜轻快地回答。 谢宛飏掩下唇角品尝到的苦涩,睫毛颤了颤,少顷,装作松了口气般,努力由衷地微笑道: “那就好!” 顿了顿,勉强轻快地笑问:“大兔二兔还好吗?” “很好,大兔已经开始读《四书》了,二兔还和以前一样,又懒又喜欢打扮。” 谢宛飏点着头微笑:“还小嘛,别太苛责,大了就好了。” 冷凝霜微颔首。 又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谢宛飏始终没有看她,语速略快地笑说: “我就是问问,都好就好。进去吧,外面凉。” 说罢,转身,率先走进正厅。 冷凝霜望着他略显萧索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次日,大军重新整顿,开始进军闵阳府。 汉国最早的首都是在闵阳府境内的汴州,后来又迁都至京州。现如今汴州境内还有一座规模没有京州的大,却同样宏伟的汉室皇宫。 梁子君逃离京州后,定汴州为新都城,拥二十五万精兵于此处死守。 燕国占领了京州便不再往前推进,已经开始在己方占领的那一片分布军队驻守,进行善后事宜。 而华国和晋国得到的疆土,注定了他们会在闵阳府外对上。因为华**队正好在闵阳府的西边,晋**队则刚刚抵达闵阳府的东南方向。 两军刚好把闵阳府夹在中间,也就是说,闵阳府现如今腹背受敌。 用膝盖想梁子君也输定了,所以现在讨论的难题是,这个闵阳府,晋国和华国战后要怎么分。 晋国虽然有四十几万兵丁,华国才三十五万,可若是真和花蝶衣对着干,绝对捞不着好。 于是在白兔刚拍飞谢宛飏那只苍蝇,正苦思良策之际,他们驻扎的忻州又飞来了两只苍蝇——花蝶衣和如幻公子。 第二十九章 一把迷香 白兔正坐在书房里凝眉沉思,花蝶衣旁若无人地从大门外翩然步进来。 白兔眼眸一闪,弃了手里的军报,靠在椅背上,声音清浅听不出喜怒: “拜访晋国的军营至少应该先送一张拜帖,背着朕的侍卫登堂入室,蝶山王真失礼啊!” 花蝶衣桃红色的衣摆一旋,懒洋洋地坐在窗下的罗汉榻上,跟没骨头似的,向他解颐一笑,语气里带了点轻蔑: “本王光明正大地进来,你的侍卫没发现,那是你的侍卫没用。” 白兔的眼里寒光灼灼,强压下一腔怒火,冷冷问: “你来做什么?” 花蝶衣无视他的怒意,莞尔一笑,左右环顾了一圈,慢条斯理地回答: “听闻晋国皇后也在,本王特地前来拜访一下。” “你消息还真灵通!”白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话音刚落,冷凝霜从外边进来,身后跟着的竟是始终一袭白衣,清雅如泉的如幻公子。 心里头的老陈醋又开始发酵,白兔硬邦邦地问: “娘子,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我在门口碰见他,他说他要见你。”冷凝霜解释。 白兔一愣,看了看如幻,又看了看花蝶衣,疑惑地问: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是一起来的,只是他太死板,不愿意走墙,非要从大门进来,本王就先进来了。”花蝶衣撇撇嘴角,眸光落在冷凝霜身上。立时起身。风度翩翩地踱过去。一双狭长妖媚的眸子里旋转着诱使人心跳加速的璀璨风情,“若是知道能在大门外遇见皇后娘娘,本王就不走墙了。” 他笑眯眯地执起冷凝霜的手,双眼一瞬不瞬地锁住她不施粉黛的美丽脸蛋,轻柔缓慢,深情款款,蜜意浓浓地说: “许久不见,皇后娘娘越发明艳动人了。自上次汉国一别,蝶衣甚是想念……” 破空声凌厉地响起,一枚亮闪闪的飞蝗石自正前方御案后面挟带雷霆之势,朝花蝶衣伸出的“狼爪”袭来! 花蝶衣眼眸微眯,修长白皙的手一翻,作为凶器的石子已经被他稳稳地握在掌心里。无视白兔火烧云似的眼神,继续握着冷凝霜的手,笑吟吟道: “皇后娘娘,总呆在晋国太烦闷了吧,不如随蝶衣去华国玩玩。体会一下华国的风土,有蝶衣每天陪你下棋游玩。相信你很快就会喜欢上华国,到时候一定会想一直住下去,再也不离开了呢。” 一只修长的大手介入,握住冷凝霜的手,指尖内夹着冷光熠熠的银针向花蝶衣的虎口毫不留情地刺去! 花蝶衣无奈躲闪,白兔顺利解了冷凝霜的困,极具占有性地将她一把捞进自己的怀里,冷冷警告道: “朕知道蝶山王是风流玩乐惯了的,但请你对朕的皇后放尊重一些,以免破坏两国之间的和平。” 花蝶衣无意识地揉了揉虎口,红唇扬起,呵呵一笑,那笑却不达眼底。 冷凝霜淡定自若地抽回自己的手,无声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藕荷色梅花绣纹帕子,一边擦拭被花蝶衣触碰过的手,一边轻慢地说: “蝶山王和如幻公子请坐吧,本宫去让人上茶。” 花蝶衣紧紧地盯着她这个洁癖的动作,一双漆黑的眼犹若化不开的浓墨,阴森却冷艳。 白兔心情倍儿爽,望着妻子头也没回地离开,笑意盎然: “蝶山王别介意,朕的娘子素性喜洁,最厌恶的就是陌生男人触碰她,这会儿必是去洗手了。” 花蝶衣脸黑如锅底,冷冷地看着他得意的恨不得大笑的表情,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 “是本王唐突了,本王很快就会把陌生变得不陌生。” 一瞬间脸色对调,白兔面黑如墨,却又不能真拿他怎么样,心窝里的火气就像被抑制的火山岩浆般,在沸腾地翻滚。 很快,冷飒端了托盘跟着冷凝霜进来。冷凝霜亲手端起茶碗,先奉给白兔,次而又亲自送到花蝶衣手边的几上。 这倒让花蝶衣有些意外,眼望掐丝珐琅三君子茶盅衬着她白皙的手,轻佻地笑道: “能得皇后娘娘亲手捧的茶,小王真是三生有幸。” 冷凝霜仿佛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调戏,抬起头,对着他温婉一笑: “蝶山王客气了,本宫只是想让蝶山王待会儿的心情好点。” 说罢,转身,对已经坐回御案后面的白兔优雅地屈了屈膝,轻声道: “臣妾告退。” 白兔的眉角狠狠地抽了下,对于娘子和抽风一样不可预知的贤惠时间,他真心不习惯。不只是他,估计这礼仪规范、谦卑恭顺的画面谁都不习惯,潜意识里,这女人根本就不适合演绎这种类型…… 虽然端庄起来也挺有韵味的。 花蝶衣慵懒地托腮,幽幽叹道: “本王生平阅美无数,为何没有早一点碰见这么特别的美人儿呢!” 白兔的脸已经变成了黑包公。 一个时辰后,冷知秋正在向冷凝霜简略地禀告忻州的行政情况,花蝶衣出来了,脸色果然不太好,隐隐压抑着一股就快要爆发了的怒意。跟在他后面的如幻则从来时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蝶山王这是要回去了吗?”冷凝霜微笑问。 花蝶衣森森地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冷笑道: “晋帝晋后真是好算计,竟然想以米粮换金矿!” 冷凝霜面色不变,唇角微勾,眸若流云,眼神中静静流淌着一股平静: “那两座矿离华国领土最近,往后蝶山王若是想管理也方便。比起金矿,华国旱情严重。最缺的其实是米粮。缺什么。什么才是最珍贵的。我们晋国愿意为华国免费提供粮食。以解华国的燃眉之急,蝶山王应该更安心才对。” 花蝶衣的眼眸里立时寒光迸射,冷冷地注视着冷凝霜。一双惑人的妩媚眼眸中流转着霜月般刺骨的寒意,比地狱中的勾魂使还要慑人: “这主意是你出的?” “比起拥有金矿,让百姓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蝶山王?”冷凝霜莞尔笑问。 花蝶衣冷哼一声,幽深的笑容中暗藏着危险。一瞬不瞬地锁视住她: “现在华国已经占领了汉国的三成国土,说不定等将来住惯了江南的鱼米之乡,会向往更南部的地方。” 更南部就是晋国,这话里的含义分明是华国对晋国存在觊觎之心! 冷知秋心头一凛,刚想开口对抗。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冷凝霜清浅一笑,淡淡说,“还请蝶山王早些回去做好准备,战事还没有结束,一日攻不下闵阳府,一日就无法班师回朝。华国这会儿对蝶山王归去应该是望眼欲穿吧。” 花蝶衣绷紧了鲜艳的嘴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离去。 如幻紧跟上他。 冷凝霜望着他们离开,猫似的眸子眯了眯,转身回到书房。 “你算得还真准呢,居然猜到他会来。”白兔顺势圈住她的腰肢,浅笑道。 “华国兵力虽然比我们强,物产却不如我们,且今年比往年旱得更厉害。连我们的粮食才将就着够用,他们的就更不用说了。趁火打劫,就算他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白兔微微一笑:“我和他已经约定好了,明日开始共同攻打闵阳府。占领闵阳府后,华国留一座铁矿、一座金矿,汴州和剩下的两座金矿、一座铁矿归晋国,皇宫里搜刮出来的东西对半分。” 冷凝霜点点头,顿了顿,扑哧一笑: “怎么像两个强盗团伙分赃似的!” 白兔含笑摸摸她柔顺的发,轻声说: “你就留在忻州吧。等这场仗打完了,咱们就回家去,我有点想大兔、二兔和三兔了。” 冷凝霜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想跟去的打算,点点头,嘱咐道: “你自己小心。” 白兔应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冷凝霜靠在他身上,她也有点想孩子了,不知道孩子会不会想她,该不会表面上装坚强,晚上却躲在被子里喊着“娘”偷偷地哭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好母亲,竟然把那么小的孩子独自放在家里,眼眶微酸。 当天夜里,白兔便率领大军离开忻州,留下冷知秋、雷电以及带来的五十个御林军侍卫贴身伺候冷凝霜。 次日,一觉醒来,冷凝霜因为没睡好,脸色便不太好,头有些疼。又因为外边比昨日又降了许多温度,导致她心情也跟着不太好。 云蔷整理好床铺,冷飒服侍她梳洗完毕后,便出去端早饭。 回来时,把食盒放在桌上,见冷凝霜搓着手皱眉,笑道: “娘娘冷了吧,奴婢先把门窗关起来?” 冷凝霜没精打采地答应,冷飒就笑着把门窗关起来,又在香炉里添了一把香点燃。 冷凝霜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 “这香的味道好特别,哪来的?” “是奴婢从北宫大人那里要来的。北宫大人说是芙柔公主给他带的安神香,奴婢闻着味道好,就要了一把。”冷飒笑嘻嘻答,像只占了便宜的猫。 冷凝霜哧地笑了。 云蔷摆好餐桌,忽然发现缺了碗筷,满头黑线地问: “冷飒,你没拿碗筷?” 冷飒一愣,往桌上看了看,一拍脑门: “啊呀,刚才光顾着和厨房大娘说话,忘了,我去取!”风火轮似的跑走了。 云蔷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娘娘,您最近把她宠得也忒冒失了!” 冷凝霜淡淡一笑,然而几个呼吸之间,头脑忽然一阵晕眩,紧接着浑身发软,继而眼前一黑! 当身体不受控制地趴在圆桌上时,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竟然着了一把迷香的道! 咚咚接连两声,冷凝霜和云蔷先后倒地,双眼紧闭,昏迷不醒!(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身陷囹圄 紧闭的房门被吱呀推开,冷飒提了一只长方形的葛藤箱子进来,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眸子里精光一闪,从容不迫地打开窗子通风。先是把云蔷抱起来放回床上,接着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托起冷凝霜,放进去。重新合上盖子,一路用力拖回到外屋。 把箱子放在堂屋门口,她直起腰均匀了一下呼吸,才打开房门,叫来两个守在院外的侍卫,指着地上的箱子笑着吩咐: “皇后娘娘让我把这个箱子拿出去扔掉,我一个人抬不动,你们帮我抬出去吧。” 两个侍卫都是晋国皇宫的御前侍卫,对冷飒这个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很熟悉。冷飒平常人又活泼爱笑,善良可爱,深得宫人们的喜欢。 两个侍卫见美人这么一笑,当时就有点脸红。也不疑有他,笑眯眯地答应下,两个人抬起箱子,就陪冷飒往外走。 冷飒走了后门,一直让他们将箱子抬到离府门很远,平常倒垃圾的暗巷里,才放下。 冷飒含笑道了谢,给了赏钱,说自己还要去买东西,让他们先回去。 两个侍卫正在执勤,不能出来太久,含笑应了一声,回去了。 冷飒望着那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远去,唇角勾起,漾开一抹森冷的笑容。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葛藤箱子,眼眸流转,里面是说不出的复杂,仿佛在压抑着一种痛苦似的。 顿了顿,她才收敛起游荡的心神,对着前面的墙打了个口哨。 不久。一辆破旧的牛车哒哒哒地被赶了过来。驾驶位上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农。眼神空洞。似行尸走肉一般,呆滞无神,没有一点存在感。 冷飒望了望周围无人,直接用双手抬起身旁的葛藤箱子,塞进马车,紧跟着一溜烟地窜进车厢。 赶车的老农也不用她吩咐,鞭子一甩,牛车便不紧不慢地向城门方向行驶而去。 坐在凳子上的冷飒抬起手。轻慢地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漆黑的眸子褪去装扮出的活泼,又一次恢复了恍若空谷幽兰般澄静。 她森黑如冷泉的眸子在身旁的箱子上扫了一眼,抿了抿嫣红的唇,仿佛没有忍住,还是用微微颤抖的手去掀开箱盖。 躺在里面的人粉面桃腮,呼吸均匀,恍若熟睡了一样。 她的眼眸因为强烈的颤抖,泛起了一丝涟漪,静静地望了冷凝霜一会儿。缓缓地伸出手,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然而那股微热却让她如触了电似的缩回手。移开的眼眸里染上一抹赤黑之色。 …… 雷电从厨房里顺了两个肉包子,正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把肉包子当球颠。路过一片偏僻的树丛,想找个地方啃包子,突然眼睛被晃了一下,只见地上静静地躺了一只文采辉煌的金麒麟。 他一愣,弯腰捡起来,认得这是冷飒的佩戴之物。 这麒麟是一对,是皇后娘娘命宫里的能工巧匠精心打造,一个上面嵌玉,一个上面镶钻,冷飒和云蔷一人一个。 冷飒虽然大大咧咧的,可对这只金麒麟,从来都宝贝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会随便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身为护卫的敏感,让他心里直觉不对。 往前走了两步,惊见前方的矮树丛里露出裙摆的一角,他的心脏猛然一沉,急忙扒开矮树丛一看,震惊地发现冷飒只穿了中衣,昏倒在地! 他唬得魂飞魄散,上去死命地把她推醒,大声问道: “冷飒,冷飒,醒醒!你怎么躺在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醒醒!” 冷飒被他这么死命地摇动,眼皮动了动,总算清醒过来。揉着疼得快要断了的脖子坐起身,迷糊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然而一股风刮来,让衣着单薄的她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昏倒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她的脑海里涌来。 她霍地站起身,语无伦次地尖叫道: “快!快抓刺客,我被打晕了!保护娘娘!” 紧接着,撒丫子就往正房跑去。 雷电被她吼叫得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急急忙忙唤来执勤的侍卫满院子搜,又点了一队人,跟上冷飒也往正房跑。 冷飒一路风风火火冲回屋里,大声喊叫道: “娘娘,不好了!娘娘!” 嘭地推开门,然而当看到桌上没用动过的早膳和空无一人的房间时,心中的不安感更重。一边高声呼唤着,一边往内室奔去,发现床上有人,心中一喜,急忙跑过去掀开床帐。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昏迷不醒的云蔷! 心脏重重地下沉,她有一种眼前冒金星的感觉! 拼命地摇动云蔷,然而无论怎样叫,云蔷就是不醒。 还是雷电有经验,一看就是中了迷香,急忙提了茶壶来,往云蔷的脸上一浇。 云蔷立刻惊醒了,霍地坐起来,茫然四顾。 冷飒也没耐性给她回神的时间,一把揪住她的衣服,红着眼厉声问道: “娘娘呢?娘娘去哪儿了?!” 云蔷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她身上,回过神来,迅雷出击,一把掐在她的脖子上,冷声道: “我才要问你,你点了迷香把我和娘娘全迷晕了,你把娘娘拐哪去了?!” “我才没有!我被人打晕了,衣服也被人扒了!你贴身保护娘娘,怎么还让娘娘被人拐走了?那人去哪了?!”冷飒被掐住脖子,火冒三丈,高声吼叫道。 “冷飒被人打晕在树丛里,是我把她叫醒的。”雷电见状急忙解释。 云蔷将信将疑,看了雷电一眼。缓缓地撤了手。面上依旧冷冷的。像一口镇在冰山里的棺材。 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云蔷口中那把迷香。 “香在哪里,我看看!”冷飒眼眸中寒光凛凛,冷声道。 云蔷去香炉里掏了一把还没有燃尽的香粉,递给她。 冷飒捻起一小撮,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心脏狠狠一沉,惊出了一身冷汗,皱紧了眉。沉声道: “汉宫秘香‘梦香甜’!” 云蔷一把捏住她的胳膊,冷声质问: “你怎么知道汉宫秘香?” “我以前的主子是昌平大长公主,她是被从汉宫接回来的寡妇,手里自然有这种秘香。”冷飒冷冷地回答。 皇后娘娘被汉宫的人掳去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种认知:他们死定了! …… 冷凝霜混沌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脚正被绑在一张做工精致的紫檀木床上。 一瞬间,她忽然有种在玩“艾斯爱慕”的错觉! ……靠! 眸光流转,一双美眸汇聚在坐在床沿一个面色苍白、略显憔悴的英俊男子脸上。 “梁子君。”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念出来,平静无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皇后娘娘能记住朕的名字。朕深感光荣。”梁子君唇角勾起,露出迷人却虚假的绅士笑容。 冷凝霜闪动了一下长而卷翘的睫毛。冷冷一笑: “绑架本宫,汉帝意欲何为?威胁?报复?还是……“ 她抬起眼,好笑地看着他,轻佻又轻蔑地勾起唇角: “为了本宫的美貌?”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即使平躺在床上,如鱼肉一般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双美丽的眸子里依旧是任何人也无法摧毁的狂妄傲慢,唯我独尊。 嚣张,但却迷人。 梁子君呵呵一笑,白净骨感的大手抚上她线条优美的下巴,蛇一般游弋摩挲着: “朕最爱的就是皇后娘娘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别说是其他女子,便是连许多男子都及不上皇后娘娘呢。一如面对凤贵妃的诅咒,那嚣张的态度,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令朕心痒难耐。” 冷凝霜反感地皱了皱眉,冷声说: “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情在这儿摸女人?” 梁子君的手停顿了一下,一声冷笑,蛇一般的眼眸灼灼地锁视着她: “正是因为大敌当前,所以才会请皇后娘娘前来做客。皇后娘娘难道不想知道,那个对你百依百顺的男人,在江山和美人之间,是会选择亲手毁掉江山,还是会舍弃你这个美人?” 冷凝霜唇角勾起一抹不屑。 “怎么,皇后娘娘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梁子君仿佛想要和她闲聊一般,饶有兴致地问。 冷凝霜望着他,眸光如无风的池塘,澄澈的池水静静地流淌着,没有一丝涟漪: “我是皇后,我自然希望男人选择我;但若我是帝王,我会选江山。” 梁子君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性感的喉结起伏颤动着,笑声里似他发自内心地愉快。他继续摩挲着冷凝霜的脸蛋,笑望着她,说: “皇后娘娘果然是个妙人儿,做晋国的皇后真是太糟蹋了!” “这话从快要亡国的汉国皇帝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冷凝霜不屑地嗤笑道。 梁子君的手顿了顿,森黑的眸子瞬间乌云密布,滞血般冰冷里一闪即逝了一抹血腥的杀意! 啪! 他一巴掌重重地甩在冷凝霜的脸上! 半边脸变得红肿,冷凝霜却并没有愤怒地叫喊,也没有屈辱落泪,更没有呆滞恐慌。她动了动火辣的面皮,扭过头,一双眸子幽深如锁定猎物的豹子般,红唇勾起,一字一顿地道: “这巴掌,本宫记下了。” 梁子君怔愣了片刻,再次畅意地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皇后娘娘!有胆气,不愧是被四国贵胄所倾慕的女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两难抉择 “皇上,陆将军有要事正在上书房候着。”门外,一声娴静的女音轻轻传来。 冷凝霜这才知道,这里多半是汴州的汉国旧宫。 梁子君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沉默地躺在床上的冷凝霜,唇角扬起,轻慢地笑道: “那么就委屈皇后娘娘在此小住几日,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心爱的夫君了。” 他的语调里带着浓浓的嘲讽,说罢,站起身出去了。 冷凝霜听到他在门外和那名女子轻声说话,声音很低听不太清,只是模糊听见他让那名女子看守自己,女子沉声应下了。 从语气里能听出,梁子君似乎很信任那名女子。 冷凝霜垂下眼眸,用力挣脱了一下绑缚住手脚的绳子。然而无论怎样努力,却仍旧挣脱不开。 “娘娘省些力气吧,那绳子是用牛筋和粗麻混合特制而成,即使力大无比的男人也挣不开。”黄莺出谷般的嗓音在耳边清脆地响起。 冷凝霜一惊,她竟然还没听见对方的脚步声,对方就已经站在她身旁了,震惊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华容婀娜的美人儿! 她的心脏剧烈一颤,轻轻地说: “阿萤夫人。” 阿萤温婉一笑,坐在床边,似深谷幽兰,优雅动人: “奴婢担不起娘娘的一声‘夫人’,奴婢夏侯萤,娘娘唤奴婢‘阿萤’便可。” “夏侯英就是你吧。”冷凝霜瞬间明白过来,心湖里掀起巨浪,眸若深潭地望着她。充满了审视。红唇扬起。冷笑道,“好大的本事,作为奸细,竟然能混进我身边,还假扮成冷飒,把我从忻州带到汴州来。” 夏侯萤浅浅一笑:“那时奴婢本想借着被娘娘救下的机会,留在娘娘身边,只可惜娘娘冷面冷心。竟连一丝怜悯都不肯施舍给奴婢。奴婢只好潜在禹州城的小兵中间,随娘娘一道从禹州来到忻州。 娘娘机警,即使是面对与自己从吐蕃一路走来的五十名近卫,依旧本能地警惕。能让娘娘放松下来的,怕是只有云蔷和冷飒了。幸好冷飒姑娘的活泼性子容易学。” 冷凝霜绷紧了唇角,不语。 “把我解开。”良久,她沉声开口。 “没有陛下的命令,奴婢不能放开娘娘。”夏侯萤垂眸,轻声回答。 “这里不是汴州皇宫么,就算我想跑。也跑不掉。”冷凝霜冷声道。 “恕奴婢不敢从命。”夏侯萤依旧一脸疏淡恭谨的表情,像个没有自己灵魂的木头人。 冷凝霜冷笑一声。抬起眼帘,一瞬不瞬地锁视住她,须臾,轻慢地说: “我们见过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夏侯萤卷翘如羽扇的睫毛微颤了颤,水光潋滟地望着她,薄如刀刃的嘴唇扬起,微笑有如盛绽的黑色大丽花,美丽,却沉重。 “因为娘娘的一句话,奴婢才一直苟活到现在。奴婢听信了娘娘的话,从那以后,不再期待任何人的怜悯,学会了自己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可惜命运弄人,无论奴婢凭自己爬起来几次,终还是逃不开悲惨的宿命。” 冷凝霜的心脏重重一沉,强烈的震惊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双眼恍然地望着夏侯萤,轻声叹道: “原来是你,这个世界还真小啊!” “是啊,自富贵村一别许多年,再见娘娘,阿萤很欢喜。”夏侯萤的唇角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凄凉,苦涩,冷得滞血,“如今的娘娘已经贵为一国之母,阿萤却仍旧是那个卑贱的奴婢。” “没想到你还活着,那时的富贵村……” 夏侯萤惨然一笑:“奴婢是跟着神婆一起出山的,路上神婆死了,奴婢一个人,涉世未深,被拐子拐了卖进青楼。奴婢几次想寻死,可终是不敢的,奴婢想活着,哪怕还不如一条狗,也想活下去。” 她凄凉地叹了口气,嗤笑道: “奴婢从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父亲官场上得罪了人,女眷被发卖为奴,几次转卖,最后成了财主家的丫鬟。因老爷几番调戏,奴婢忍无可忍,去告诉了大妇。哪知却引得大妇嫉妒,将奴婢交给卖菜婆子,让那婆子把奴婢送到山里,好好地受受折磨。呵,奴婢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 她眼眸发红,却早已哭不出来了: “在青楼里,鸨母逼着奴婢学习跳舞。后来一个大官人看中了奴婢,为奴婢赎身,带回京州为妾。不料那位大官人的娘子好生厉害,硬逼着大官人把奴婢卖掉。大官人无法,只好卖了奴婢。因为奴婢舞技出众,他就将奴婢卖到教坊做舞姬。不料在教坊时,又恰巧被皇上看中,训练奴婢成为一个细作。” 她垂下眼帘,惨淡一笑,幽幽地说: “奴婢一直谨记娘娘的话,咬牙努力地活下去,然而越是活着,就越觉得肮脏。可奴婢明知道自己肮脏,却还是没有勇气自裁。” 她抬眼望向冷凝霜,波光盈盈地浅笑道: “这一生,唯一真心为奴婢好的就只有娘娘了。那时在富贵村,娘娘知道奴婢跟着,却没有戳破,反而把果子和鲜鱼故意留下,那时的画面是奴婢此生最美好的记忆。 每次被欺凌羞辱到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奴婢都会想起那一天,想起,啊,原来曾经也有过一个人是真心为我好的。奴婢一直在心里小小地希望着,希望着能再见娘娘一面,没想到再次相见,却站在对立面上。” 冷凝霜抿唇不语。 对于夏侯萤,她的印象并不深,只是模糊地觉得那是个比受虐待的兔子更可怜的小家伙。 她不是个怜悯心泛滥的人。当初训斥她只是因为她悲伤大哭时的样子特烦人。给她留吃的东西只是想让她吃饱了就别再跟着自己。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两句话、几个果子却能让夏侯萤记住这么久。甚至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竟成了这个杯具姑娘黑暗人生中的精神支柱。 一阵沉默过后,夏侯萤突然跪下来,冰冷的手搭上冷凝霜的身侧,慢慢地将寒冷如冰的脸庞贴近她温暖的胸膛,良久,如幽如诉地喟叹: “若在娘娘身边的人是奴婢就好了……” 她这样轻轻地说出半句。 一滴、两滴,冷凝霜很快便觉得自己的衣襟被打湿。 一瞬间。冷凝霜敏感的神经从她身上品味到了一份她对于自己的诡谲情愫! …… 梁子君显然是恶意报复,冷凝霜被绑了三天,也被饿了三天,她只好把自己当做在辟谷。 第四天,一大早,冷凝霜被装扮一新,繁复的月白色宫装穿在身上,让她一身仙气,多了几分不食烟火的味道。 冷凝霜觉得梁子君这是打算故意激怒白兔,因为他给她穿的宫装是汉宫服制。 夏侯萤默默地用绳子绑住她的手腕。 “松一点吧。连绑了三天,手腕都肿了。”冷凝霜轻轻地说。 夏侯萤的手顿了顿。望着她淤紫的手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只楠木圆盒,打开来,挑起一点清凉的药膏,轻轻地抹在她的手腕。虽然继续绑缚住她的双腕,却松了许多。 冷凝霜沉默地望着她轻柔的动作,顿了顿,忽然低声开口: “放了我,我带你走。” 夏侯萤的睫毛很明显地颤了颤,静默了良久,始终垂着眼眸,凄然一笑: “皇上对奴婢有恩,奴婢不能背叛他。” “棋子也要讲忠诚吗?”冷凝霜犀利地讽刺问。 夏侯萤的手颤得厉害,顿了顿,她勾了勾唇角: “正因为是棋子,才不能背主。” 冷凝霜便不再言语。 马车在路上又行驶了三天,冷凝霜终于进了些少得可怜的食物,在宫里时偷偷藏起来的鎏金牡丹发簪握在手心里,已经把手刮破了许多处。 直到第四天早晨,天上忽然纷纷扬扬了白雪,梁子君未穿甲胄,高冠广袖,站在城墙上临风而立,面对城下让整座闵阳府都震动不已的铁骑压境,弓弩火炮,唇角居然还能向上扬起。 冷凝霜认为,在这样的场合下还能笑得出来,绝对心理变态了。 一柄短刀架在脖子上,她被夏侯萤押上城楼。这城墙足有二十米高,放眼望去,浩浩荡荡,一片铠甲兵银光灼灼,全都注视着她,让她顿时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衣袂飘飘,高处的冬风凛冽得紧,她又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手上痛肌肉麻,努力站稳脚跟,这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花蝶衣的桃粉色衣衫很显眼,白兔骑在马上,立在他身旁,实在是太好找了,一眼便能望见。 梁子君眸光森冷,只看着城下骑在雪白宝马上的白兔。 他从没把白兔当回事,他是天之骄子,有治世之才,白兔只是个半路出家回来的卑微皇子,论尊贵、论才能绝不如他;晋国又只是一个靠和亲依附汉国苟延残喘多年的衰败之国,白氏的昏庸已经不配统治晋国那样的华丽疆土,他认为攻打晋国易如反掌。 然而他却失败了! 他不甘心,他甚至到现在也想不透,白兔有什么能耐,能拉拢蝶山王同盟,汉国究竟为什么会输到这个份上! “晋帝……”他终于开口,声音洪亮高昂,深深嘲讽的笑意里带着一丝疯狂,远远地穿透呼啸的风声、激烈的铁蹄声,钻进白兔的耳朵里,“你心爱的皇后就在朕的手上,只要你杀了蝶山王,我便放了你的皇后娘娘。如何,这笔买卖多划算呐!”(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阴险毒辣(自带避雷针) 让白兔杀掉花蝶衣,别说以白兔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杀掉花蝶衣,冒然动手,花蝶衣必会回手杀了他。就算他真的杀了花蝶衣,这两种情况,无论发生哪一种,晋国和华国都会立刻兵戎相见妖孽成长记最新章节。到时候两国大乱,获益的自然是梁子君。 这个要求听起来简单,实则深处的含义却让人心惊胆颤。 白兔望着冷凝霜衣衫单薄地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被刀架住脖子。风吹过,那身影似摇摇欲坠,让他很怕她会自己冲撞到不长眼的刀刃上。 他面色苍白,睚眦欲裂,勉力把视线挪开,一双眼狠狠地盯着梁子君,恨不得撕碎了他,咬紧牙,一字一顿地道: “梁子君,男人的战争,你用女人做人质,像你这种卑鄙龌龊的人,也难怪汉国会亡在你的手上!” 梁子君略显癫狂地大笑起来,眼眸阴黑如墨,粗暴地一把揪住冷凝霜的头发,凌厉阴鸷地喝道: “那就让朕看看你的高贵品格,选吧,是要江山,让你的女人命丧黄泉,还是要你的女人,令江山生灵涂炭?!” 他用力拉扯冷凝霜。 冷凝霜动弹不得,脖子直接从夏侯萤的短刀上擦过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白兔握住马缰的手一震,一双浓黑的眸子瞬间染上一抹赤红,呼吸和心跳骤然停止,仿佛那一刀是割在他的心脏上! 冷凝霜的脖子火辣辣地疼,低下眼眸,望着城墙下的白兔。恍恍惚惚。明明看不太清楚,她却能感觉到他眼神里无限的悲凉。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个男人的绊脚石,绊脚石是一件很讨厌的东西,是应该毫不犹豫毁掉的物件儿。 她自然不希望自己被毁掉。却也不希望白兔因为她被毁掉。 红唇勾起,她莞尔一笑。 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太特么的像大无畏的圣女贞德,那光辉灿烂的神圣形象,让她都想给自己跪了: “白兔,梁子君不过就是想令晋国和华国大乱,让汉国有苟延残喘的机会。能想出这么阴损主意的人是没有信用的。就算你照他说的做,下一刻他也会杀了我。反正都是死,你们攻城吧。” 梁子君眼眸一冷,下一秒,一巴掌甩过来,狠狠地掴在她的脸上! 冷凝霜嘴角破裂,殷红的血浸染了雪白的肌肤,显得异常妖冶! 她抬起恍若黑色漩涡般激荡森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梁子君,唇角勾起。不徐不疾,掷地有声地说: “这是第二次。” 梁子君觉得这女人含笑的眼神有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那森冷的笑意,会让人如着了魔般心生畏惧。 ……迷人的、微笑着的魔鬼…… 她的笑容会令人在心底深处,不由自主地产生出这种错觉。 白兔脸色惨白,手心里全是汗。强烈的暴怒在体内乱窜。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的娘子,连为她梳发他都舍不得用力一点! 梁子君居然敢打他的女人! 一双眼血红血红的,手用力揪住雪花的鬃毛。雪花仿佛感觉到主人的怒意,几声嘶鸣,气愤地向前踏了几步。 梁子君已经松了冷凝霜,对着下面,带着癫狂,亢奋地吼叫道: “怎么,晋帝,难以选择吗?朕的耐心是有限的腹黑凤凰戏凡尘全文阅读。若是你再犹豫……” 刺啦! 他凌厉地撕破冷凝霜胸前的衣料,鹅黄色肚兜映衬着高耸雪白的胸脯,暴露在空气里,让冬日里倒吸气的声音变得更为粗重! 晋国兵慌忙把视线移开,不敢去看皇后。 白兔攥紧了拳头。狠狠地咬住唇。 “像晋后这样的妙人儿,便是连朕也舍不得一刀杀掉。朕会在这里一刀一刀割碎她的衣服,让三国一百万大军一饱眼福。再让这城墙上的每一个人,尽情地与晋后娘娘享受闺房之乐,让他们尝一尝晋帝曾经体会过的那种旖旎滋味。” “你敢!”冷凝霜寒光灼灼地逼视着他,一度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突然迸射出凛冽的幽光,厉声怒喝道。 “你看朕敢不敢!”梁子君被她这样的眼神彻底激怒了,怒从胁下起,大声喝道,“阿萤,给朕割碎她的衣服!” 夏侯萤的神经因为这一场对峙,已经不受控制地纤细了许多。主子愤怒的喝令,让她握着刀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手指僵硬麻木,努力想要动作,却只是加快了颤抖的频率。 冷凝霜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 “阿萤!”梁子君见她发愣,火气更高,厉声锐喝。 “没用的。”冷凝霜忽然清脆地笑道,“她是不会对我下手的,对吧,阿萤?”修长的脖颈贴近夏侯萤的刀刃,唇角含着仿佛要引诱出对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笑意,“你舍不得杀掉我,因为……” 夏侯萤脸色惨白如纸,眸光剧烈颤抖地望着她,握着刀柄的手在痉挛,嘴唇哆嗦得厉害。 “……我是你这一生唯一爱慕的人。”冷凝霜侧望着她,柔声说。 “没有!”夏侯萤用力摇头,虚弱地否认。 “没有?只因为几句话便铭记在心里十年,心心念念着一个人十年,十年来只想见一个当年和你并不算熟悉的人,每次想到就会觉得温暖,每次想到就会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勇气,这不是爱慕,是什么?你说过吧,你想呆在我身边,这不是爱慕,又是什么?”冷凝霜激烈地抛出一连串质问。 “不是的!娘娘,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夏侯萤浑身颤抖,泪眼婆娑,仿佛有什么支撑在心底深处的东西被抽出来摊晒在阳光之下。让她就快要支撑不住自己,情绪几近崩溃。 “那你动手啊,杀了我,只要你下得了手。”冷凝霜将脖子贴近她的刀刃。步子迈开向前逼近,唇角恶魔似的扬起,挑衅般地轻笑,“杀了我,你能做到吗?” 夏侯萤随着她的步步逼近,下意识后退。本能地将刀刃避开她雪白的脖子。 两人的位置在不知不觉间调了个个儿。 夏侯萤既想逼近她执行命令,又无法向她身上挥刀。此时她的脑袋因为冷凝霜的话,已经一片混乱,她完全忘了主子的命令是割碎衣服,她现在犹豫的是,她无法下手杀掉她。 “娘娘,你别逼我!”她凄然地哀求道。 冷凝霜步步后退,声音轻慢含笑,恍若引诱人堕入地狱的恶魔,邪魅。却能撕碎人的内心: “你下不了手的,我是能停驻在你心里的唯一一个人,若是我最终死在你的手里,即使是到了地狱,你的灵魂也不会得到安宁。” 夏侯萤面白如纸,泪眼朦胧欣生。拼命地摇着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摇什么。 冷凝霜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退到接近城墙的位置。 梁子君惊疑不定,虽然搞不清这两个女人究竟在搞什么,但直觉这里面不对劲,冲着刀仍虚架在冷凝霜脖子上的夏侯萤大喝道: “阿萤!” 夏侯萤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举起短刀,刀锋闪亮,向冷凝霜的脖颈划去! “不要!”白兔双目赤红,本能地嘶吼起来,身下的雪花也跟着一阵凄厉的嘶鸣。 便是连花蝶衣亦脸色大变! 然而下一秒。冷凝霜的双手突然脱离了束缚,一把握住夏侯萤冰冷的刀刃! 血! 殷红刺目的鲜血顺着雪白的短刀流淌下来! 夏侯萤被这鲜艳惨烈的颜色刺伤,心脏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寒风瑟瑟,此时的她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还要冰冷。她呆呆地望向冷凝霜。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然而她握住刀柄的手仍旧是有力的、坚定的,冷凝霜依然无法脱离短刀的掣肘。 握紧刀刃的手将锋利的短刀用力推离一点距离,与从同时,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拉过夏侯萤的身子,鲜艳的红唇便吻了上去! 下一秒,一百万大军集体倒吸气的声音沉重地响起! 眼珠子掉落在雪地上,发出声声轻响! 小北风呼呼刮过,无论是城上的汉国兵,还是下边的华国兵和晋国兵,均僵了身体,掉了下巴! 古代虽有好男风者,断袖在社会上宽容度也较高,但仍是令大多数人羞于启齿的。而“蕾丝”这种东西,简直比断袖之癖还要骇人听闻,几乎没有人听说过,更没有人亲眼看见过。 今天,他们有幸目睹了一场“现场直播”,又因为没戴避雷针,个个僵在那里,手足无措。 花蝶衣骑在马上,短暂的震惊过后,玫瑰色的嘴唇扬起,妖媚一笑,孟浪地吹了个口哨。 白兔先是目睹娘子即将遇害,接着娘子遇害不成,却亲了要杀她的人,那个人竟还是个女人…… 一连串的劲雷击下来,他的灵魂已经从张大的嘴巴里飞出去了! 幽然的香气挟带着魅惑传入鼻管,那怀抱很温暖,温暖得让夏侯萤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了。她如梦似幻,恍恍惚惚,身体发软。 冷凝霜感觉到她紧绷到极限的身体放松下来,手有意识地顺着她的胳膊一路抚摸向下,握住她执刀的手。 啪! 再也握不住刀柄,夏侯萤松了手,短刀清脆地落在地上。 这声响惊醒了呆滞的梁子君,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双眼挟霜,一把夺过士兵手中长刀,就向她们劈过来! 冷凝霜眼看着,心中冷冷一笑。 她此刻就站在城墙边上,搂着夏侯萤的腰肢,两人调转位置,她一把将夏侯萤按在城墙上,毫不留情地把她推下去! 紧接着,纵身一跃,跟着跳下去! 第三十三章 血染朱墙 短短一秒钟! 只一个眼错的工夫,两名女子便一前一后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了下来! 衣袂飘飘,佳人如玉,绝色风华,恍若九天玄女一般,让在场的士兵们全都看住了眼! 白兔抬着头,恍若灵魂被瞬间抽走,只剩下躯壳,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他眼看着冷凝霜跳下来,却因为隔了十几万的先锋部队,根本来不及营救。 只觉得心中似戳了一刀般,哇地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身子摇晃,一个没坐稳竟从马上跌落下来! 周围一片惊呼。 背向下,身体在飞速地下坠,夏侯萤却仿佛并不害怕,苍白的嘴唇挂着恬淡的笑意。她目不交睫地望着从上方飞纵下来的冷凝霜伸出手,一把抓住自己,减缓了坠落的速度。 这时候的她心里出奇地明白,冷凝霜此举并非是要救她,她是要将自己当作落地后缓冲的工具,以求自保! 呼啸的风在耳边凛洌地刮过,她向冷凝霜凄然一笑,落寞,却并不伤感: “娘娘果然冷情,真是好狠的心!” “是你站错了位置。”冷凝霜轻缓而冷酷地回答。 夏侯萤苍然一笑:“阿萤蝼蚁之命,几番想结束却不能够。死在娘娘手里,阿萤不怨。” 冷凝霜眸光微敛。 夏侯萤对她有着特殊的感情这点毋庸置疑,但这感情属于哪种范畴却很难说清。一生黑暗的人,将人生中的某一段微不足道的美好。在悲凉的生命中经过十年的怀念。必会发生无限美化。最终成为支撑自己生命的、理想化的、最神圣的光辉。 这份美好绝对有她在对比黑暗现实后,自行放大的成分。 这样沉重的情愫是非常复杂的,很难用某一种类型去武断地界定。 冷凝霜只是将这份感情以最直白的方式解释出来,以混乱她的心。 夏侯萤在最后动摇了,就说明她输了。 从夏侯萤劫持自己开始,她们之间便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一点,冷凝霜分得非常清楚。 她亦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怜悯”这个词不属于她…… 全场又一阵惊呼! 猎猎寒风鼓动着被解开的宽阔冗长的凤袍。风灌进衣服里,使素雅的长袍被风鼓起,形成缓冲,减慢了下坠的速度。 冷凝霜是跳下来了,因为她知道在上面她绝对活不了。既然活不了,就不必白等着备受凌辱。她不指望别人会来救他,即使白兔想救她,他也救不了。 可她并不想死,她亦不会认命。这一世她有许多留恋,毅然决然跳下来。是因为她要活下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活下去。 一双比刺骨的寒风还要薄凉的眸子落在脸色惨白的夏侯萤身上。用她作为垫子,她应该能捡回一条命吧,冷凝霜狠戾地想。 夏侯萤的眼眸黑得苍白,如今日那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一丝光芒,连薄雪都是晦暗冰冷的。其实她可以挣扎的,只要她挣扎,冷凝霜未必是她的对手,她完全有可能将两人的位置对调。 然而她没有。 这一生她或许真的活得太累了,她早已生无可恋。 反手握住冷凝霜的手,夏侯萤忽然将她的身体用力一拉,牢牢抱住她的身子! “娘娘,你身边还有一个奸细。”她在她耳畔轻轻说,顿了顿,略松了她,在呼啸的风中,断断续续地低笑道,“娘娘,阿萤输了,阿萤对你终是下不了手的。” 冷凝霜似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悲凉,心脏古怪地一个滑跳。 紧接着,夏侯萤忽然用尽全部力气,将她狠狠地往上一抛! 素雅的长衣被风冲起,向上飞扬而去,凤袍嫳屑,美丽得宛如神仙妃子,不知迷花了多少人的眼! 冷凝霜似感觉到上方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衣服,但主意识却毫无知觉,她静静地望着因为反作用力而飞速下坠,离她越来越远的夏侯萤。 夏侯萤的唇角依旧勾着凄凉,似望穿了她微颤的眼神,感觉到她凌乱的心跳,唇角扬起的弧度更深。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 一刹那,一切忽然变得遥远飘渺…… 在衣摆被撕碎了几次之后,离地面四米高时,一只修长的手臂终于缠住了她的腰肢,吊在城墙上弹跳了许多下,才缓缓地落回地面上。 夏侯萤静静地躺在城墙之下,周围许多血,呈放射性四散开来,衬托着她惨白的皮肤,刺目的妖冶。 冷凝霜望着,一时有些怔忡。 前世曾有许多竞争对手最后毁灭在她的手里,他们的哀嚎、他们的凄惨她从来不在意。在生死的战局里,失败了动摇了便注定了死亡,这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夏侯萤的死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死,死的就是你。”如幻公子收起钉在墙缝里的长长勾爪,冷漠地说。 冷凝霜移开干涩的眼,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勾爪,竟什么都没问。 如幻公子在她偏过身子时,一眼落在她被撕碎的衣襟,脸泛红,慌忙移开视线。 城楼上的梁子君见人质跑了,气得跳脚,赤红着一双眼大声吼叫着,命令士兵放箭。 白兔双眼猩红,雪白的披风如被染了一层血,泛着阴鸷的嗜杀之气。发丝凌乱,绝望的气息仍旧没有褪去,他死死地瞪着城楼上的梁子君,凌厉地怒吼道: “攻城!活捉梁子君者,赏黄金万两!” 战车雷动,战鼓阵阵,城下刀兵如林。火炮的轰隆声和铁蹄踏地的巨大声响。使得整个城墙连同汉国的士兵一同震颤。 “朕欠你一个人情。”白兔仿佛一下子步入了垂暮。脸色凄惨憔悴,眼前猩红未退,耳朵里一片奇怪的嗡嗡声,他对着花蝶衣轻轻地说。 “不是本王让他去的,是他自己突然失踪了,本王也好奇他究竟去哪里了。”花蝶衣扁了扁鲜艳的红唇,顿了顿,笑眯眯道。“尊夫人似受了惊吓,晋帝陛下就放心地去攻城吧,本王会替你好好照顾皇后娘娘的。” 说罢,离了马匹,足尖一点,不紧不慢地从上方穿过人群,向城墙下飞纵而去。 明明一身桃红色长衣显眼到不能再显眼,然而无数箭矢向他射过来,却在靠近他身边时,齐刷刷地调转方向。把上头的梁子君气得脸色发紫。 头上是飞舞的箭支,眼看着大石头就要落下来。一直有些愣的冷凝霜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跑过去,把夏侯萤抱起来。 如幻想拉住她没来得及,眼看着一块大石头从城墙上被推下来,他大惊失色: “小心!” 冷凝霜没听见,她现在只觉得风吼雷鸣,眼前雾蒙蒙的,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桃粉色的长绫蛇一般地甩过来,缠住冷凝霜的腰肢,将她往旁边猛然一拉。紧接着,沉重的石块轰然落地,砸在她刚刚站立的位置,溅起许多灰尘! “真是个乱来的女人!”花蝶衣无奈地轻叹口气,催促,“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碍事!你们,快去把她手里的接过来!马上带她走!” 有黑衣人把她手里的夏侯萤接过去。 冷凝霜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的,却并没有昏倒。 …… 三日后,闵阳府被华晋两国踏个稀烂,梁子君被生擒。 冷知秋和如幻开始清算皇宫,预备“分赃”。 既然是两国共同擒获梁子君,梁子君的结局自然由两国共同决定。 冷凝霜没有参加。 白兔和花蝶衣无不是心狠手辣的,深谙斩草除根的道理,尤其是冷凝霜因为梁子君差点丧命。 于是才刚登基的梁子君被五马分尸,汉国皇室的直系,便是连晋国的和亲公主所生的一干子女皆被斩杀。 “皇上,夏侯萤怎么处理?”北宫雅小心翼翼地询问。 “去听皇后的吩咐吧。”白兔淡淡回答。 北宫雅应了,退出去。 “她还没缓过来么?”花蝶衣慵懒地单手托腮,“只是一个细作而已,以她的性子,她不可能那么上心。莫非是因为那个女人对她心存爱慕,所以她动心了?” 白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别把她说得像你一样,她那是不得已为之!你又有多了解她?!” 花蝶衣懒洋洋一笑。 如幻从外面进来,走到他身旁耳语几句。 花蝶衣点点头,站起身,弹了弹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微笑: “晋帝,三年后,我们与燕国的战场上再见吧。” 白兔眸光微闪,冷冷一笑: “你的最终目的果然是燕国。” “日子太无聊,玩玩罢了。”花蝶衣轻描淡写地笑答,桃粉色袍子一闪,风似的飘出去了。 白兔唇角绷紧,一双黑沉的眸子墨色更浓。 走出上书房,花蝶衣红唇上扬,轻慢地笑问: “有那么多生意不接,却偷偷跑去救人,如幻,你对晋后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我只是觉得她很特别,这样的女人枉死有些可惜,王爷不这么觉得?”如幻淡淡反问。 花蝶衣低低地笑了起来,若银铃般清脆,仿佛心情很愉快似的,轻道了句: “的确可惜!” …… 椒房宫。 冷凝霜听了北宫雅的请示,沉吟了半晌,低声道: “去查一查夏侯萤的族谱,她父亲是个犯官,查查看她家直系还有什么人,抚恤一下。夏侯萤本人不必太张扬,好好安葬进家里的祖坟,她应该很想家。再查查京州究竟是哪一户赎了她又卖掉,若那户人家没犯事便罢,若犯了事,别让他好过。还有最先买下她的财主,好好地查。” “是。”北宫雅沉声应下。(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我们回家 看丢冷凝霜的一干人全都受了罚。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云蔷和冷飒因为是受冷凝霜器重的大宫女,只挨了几板子。雷电和那五十个人则被罚在军中当苦力,到现在还没回来。 冷凝霜倒并不怪他们,这次被掳走的事件纯属防不胜防。 “娘娘。”北宫雅离开后,正殿里只有冷凝霜和云蔷两个人,云蔷捧了一杯茶过来,放在几上,欲言又止。 “怎么了?”冷凝霜问。 云蔷秀眉紧锁,犹豫了半天,咬咬牙,道: “奴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冷飒她……冷飒……” 冷凝霜平如止水的眸子漾起一丝波纹:“有话直说。” “娘娘这次是因为对方假扮冷飒,才被掳走的。可奴才当时被迷香迷晕了,雷电在树丛里发现冷飒时,已经是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了,所以……”云蔷的眉心能夹死一只苍蝇,“奴才并非怀疑冷飒,冷飒和奴才相处这么多年,奴才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但冷飒曾随昌平大长公主在汉国生活过三年,而且冷飒这个人,奴才说不好,奴才曾不止一次晚上看见她喜欢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鸟说话,说她喜欢鸟吧又不像,总之这行为奴才觉得很怪异……” 冷凝霜沉默了一阵,绷起唇角,端了桌上的茶碗,缓缓地啜一口,淡淡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随她去吧。” 云蔷皱着眉,很想再说,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作罢。 冷凝霜敛起眸子,望着浅绛彩茶碗里绿油油的清茶,一双墨黑的瞳仁越发幽深。 椒房宫正殿外。 冷飒站在门口,屏息垂眸,恍若幽灵一般悄无声息。 顿了顿。她忽然转身,风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 深夜。 冷凝霜裹着狐皮大衣,怀里抱着手炉,挨着熏笼,斜倚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这雪断断续续一连下了几日,朦朦胧胧的黑暗中,隐约有几丝流水的绝响徘徊于耳。淡淡皓月的点点光影悠悠地洒落人间,洁白无瑕的斑点透过天空中飞扬的雪尘。铺在早已银装素裹的大地上。 窗外是一片令人陶醉的白色世界,烟雾笼罩,如梦似幻,平静又安详。 忽然。幔帘飞舞,一个冰冷的人影卷进来一股冰冷的寒意。 然后敞开的窗户便被关上。 紧接着,他坐在她的卧榻上,抱过她的身子,皱着眉道: “怎么身上这么凉还开窗!” “你身上比我还凉。”冷凝霜把怀里的手炉塞给他,望向已经合闭的窗扇。幽幽地说,“今年这雪下得比往年大,往年没这么冷。” 白兔抱着手炉,硬是挤着她。和她靠在一起,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身子: “等回去就好了。晋国从来就不下雪,冬天比这里暖和多了。” “这里现在就是晋国了。”冷凝霜纠正道。 “是啊。”白兔浅浅一笑,“还有些不习惯呢。” 窗外的风颤抖了起来,呜呜地刮过窗棂,在窗子的空隙间制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鬼泣声。 “这窗子该修修了,风声这么大,真不知道以前的人是怎么住的。”白兔皱了皱眉。 “这椒房宫已经许多年没人住了。”顿了顿。冷凝霜迟缓地回答。 “嗯。”白兔应了一声。停了停,偏过头,望向她沉凝的侧脸。抿了抿嘴唇,想要让她放松心情一般,笑嘻嘻问,“娘子,你最近总不太开心,是不是因为我这几天没陪你,让你不高兴了?” “我又不是没断奶的少女。”冷凝霜硬邦邦地回答。 “你这话有逻辑问题,只有婴儿才有断奶这一说。”白兔纠正道。 冷凝霜没搭腔,或许是不想理他。 白兔望着她神游太虚,眼神有些空洞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奈地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顿了顿,忽然拉过她的手,双眸沉肃地锁视住她,认真地问道: “娘子,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冷凝霜微怔,紧接着回过神来,一声嗤笑: “怎么可能?!“ “可是我被吓到了。”白兔望着她的眼,凝声说。 冷凝霜从他沉郁略显低哑的嗓音中感觉到一丝恐惧,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去看他的眼。从他被微弱摇曳的烛火映衬得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她读出了许多的后怕、担心和难过。他似仍旧没有从那一天的心理阴影中缓和过来,或许那一天会像她初次生产时一样,成为他内心深处永久的梦魇。 这一生,唯一让他恐惧的,便是她离他而去。 因为她是他生命之重。 “呐,”她直直地望着他,忽然低声询问,“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狠了点?” 这样一句话从她的口中问出来,白兔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倾身一把搂住她比从前单薄了许多的身子,宽阔的大手抚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抱得紧紧的,带着浓浓的愧疚之意,轻轻地说: “怎么会。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不顾你的意愿把你卷进这样的生活里来。人生中总会有许多无奈的事,娘子,你比我纯粹坚强得多。你拥有许多在我看来十分耀眼、十分想要拥有,却从来都不曾有过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你。在我心里,现在的你就是最好的。” 冷凝霜愣了愣,她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一句话会引来他这么自责的反应,心里的滋味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我没责怪你。”她靠在他怀里喃喃地说,“我只是想孩子了,我要回家。” “好。”白兔顺从地点着头,轻轻地道,“我也想孩子了,我们回家。” …… 晋国天凝五年,昔日汉国的三分之一领土正式划入晋国版图,各州府的行政衙门重组开始雷厉风行地展开。 至此,天下三分,华国占据西部,燕国独立北方,晋国统领南方。 经过连续两年的战争,三国皆元气大伤,整片大陆正式进入了休养补给期。 于是经过两年战乱的人们,终于可以重回家园,男耕女织,安居乐业。 然而稍微有见识一点的人,心里都明白,四国时期尚且硝烟弥漫,更何况如今三国鼎立。 只要谁人先挑拨起一个头儿,三国必会再次卷入战争里,任何一国都跑不掉。 白兔心如明镜,花蝶衣身边的如幻公子似与燕国皇室有着血海深仇,华国与燕国的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十年之内再开战非他所愿,然而被逼迫站队的滋味也绝不会好受,晋国的国力必须要尽快恢复,甚至要更上一层楼才行。 软弱就会挨打,冷凝霜说的这句话虽然浅显通俗,但却让他有若醍醐灌顶,心里一下子多了许多想法。 关于打仗时士兵们,他听从了冷凝霜的建议,实行寓兵于农制度。这样既可以节省大量的军费,同时又不妨碍农事生产。照冷凝霜的看法,现在晋国需要大量地种植和囤积粮食,必须要做到不管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时期,都不会有饿死人的情况出现。 只要平时进行少量投入的军事训练,既可以强健国民体质,同时又可以在战时随时参战,一箭双雕两不误。 冷凝霜甚至提议,让女人也根据自身条件进行少量的训练。就算做不到上战场杀敌,至少也能在丈夫不在时避免慌乱,能坚强地活下去。更何况母亲强,则子女强。 一个国家,如果无论男女无论老幼皆为强者,这个国家将会站在世界的最顶端。 班师回朝的军队还没有抵达京师,捷报和一系列政令就已经被送回长安,颁布下去了。 白兔因为想念孩子,并没有和大部队同行,而是点了一千精兵,和冷凝霜快马加鞭,不停歇地赶回长安。 到达长安城时,已经进入盛夏。 白兔抱着从汴州买来用作生日礼物的人偶娃娃,遗憾地叹道: “已经两年没给大兔二兔过生日了,连三兔的两岁生日都错过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生气。” “应该会吧。”冷凝霜说。 于是白兔更加沮丧。 回宫时正是早上,夏天长,早朝时间天已经大亮。 白兔忽然心血来潮,兴致勃勃地对冷凝霜笑道: “这个时辰大兔正在上朝,咱们去看看他怎么上朝?” 冷凝霜想了想,点头。 二人便前往宣政殿。 一路上,两人的突然出现把众宫人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请安,却被白兔令不许声张。夫妻二人从宣政殿的后门溜进去,躲在冷凝霜曾经垂帘的屏风后面围观。 眼前的情景让二人的嘴角狠抽! 大兔身穿金色和黑色相间的蟒袍,头戴朝冠,端正地坐在龙椅上。下面一溜两排官员垂眸屏息,面容沉肃,看上去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这些都很正常,也很令人欣慰,看样子群臣对于监国了两年的太子很是尊敬,大兔很有威严。 可最不正常的是,宣政殿的西侧,一品大员的左手边不远处,竟然摆了一张卧榻,卧榻上面还垂着桃粉色绣满了各种形态桃花的幔帐。 卧榻上,二兔正搂着三兔盖着小粉被呼呼大睡。 而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出言斥责或惊诧斜视,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第三十五章 天生帝王 大兔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 哈二懒洋洋盘卧在他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尾巴。 小叶子捧来一摞折子,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了几页,紧接着扫了一眼满朝文武,淡淡说: “又是礼郡王占地杀人的折子。本宫真不明白,不过就是一桩郡王占地杀人案,为何会过了这么久,却迟迟没有一个定论,是因为长安令你在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吗?” 慢条斯理、平静无波的语调,却让一溜两排朝臣浑身发僵,全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白兔笑眯眯道:“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冷凝霜亦觉得大兔这个小老头的确挺适合坐龙椅,现在可比一年前更有派头。 长安令被大兔点名,满头汗湿,胆战心惊地出列,垂着脑袋,战战兢兢道: “回太子殿下,臣已经尽全力去查了,可齐家六口人已死,周围的村户离得又远,并没有证人看见,所以……” “本宫对你无能的过程不感兴趣。身为长安令,竟让自己的辖区内发生一家六口被灭门的惨案,不仅如此,还将案子审得一塌糊涂,结案记录错漏百出,事后还放任一个弱女子屡次被狂徒追杀。像你这样的心肝,你也配做长安令!” 长安令的汗流得更多,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道: “殿下息怒,还请殿下明察秋毫,臣确实已经尽力了。不是臣无能。实在是那个刁民太过难缠。臣明明已经将此案了结。她也在文书上画押认可了,不想那个刁民却胆大包天夜敲惊天鼓,这绝对是另有图谋,居心叵测啊!” 一旁的礼郡王眼里尽是得意。 “太子说你无能,你说你不无能,你的意思是太子他眼花了看错了你?一个平民姑娘,本能地对官府惧怕,却豁出胆子夜敲惊天鼓。只是想请太子为惨死的一家六口人做主,将犯人绳之以法,也不打算要国家赔偿,你却说她居心叵测,她的居心莫非就是她活腻烦了,想找个刺激的法儿,轰轰烈烈地寻死? 长安令大人,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让本王匪夷所思的结论,是本王太笨,无法理解你的想法。还是说你脑子有问题?”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桃粉色的卧榻上传来,二兔打着哈欠。斜倚在软枕上,单手支着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长安令。 众人闻声便知道,这是桃花王醒了。 明知道这种场合不该笑场,可小小年纪的桃花王,是该说他童言稚语呢,还是该说他妙语连珠呢,总之他进行人身攻击时说的话实在太逗了,后面几排官员早已忍不住,把脑袋压得更低,偷笑。 屏风后面,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俩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的,到底是跟谁学的?” “和你啊。”白兔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二兔贫嘴由来已久,但大兔的那个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你。说人家‘无能’那句完全是照搬了你,前年盘账时,苏纹还因为你这么说他,精神崩溃,哭得像个傻瓜呢。” 冷凝霜的眉角狠狠一抽。 二兔醒了,三兔跟着也醒了,神采奕奕地爬起来,目光落在二哥身上。小嘴一咧,露出两行才长齐的乳牙,把他当成一棵树,嘿咻嘿咻地攀上他的肚子,重重地坐下来,抓住他脖子上的项圈,就开始往嘴里送。 二兔无语,他知道她这是什意思,乖乖地把项圈摘下来放进她手里。 这丫头最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每次一看见珠宝首饰就去抢,不给就哭。 三兔很开心地一边玩着项圈上的珠串,一边乐呵呵地看着长安令在大哥比棺材还冷的脸色下,汗流成了河。 “好融洽!”白兔眼红地看着,有些羡慕地扁起嘴巴。 冷凝霜的心里也有些发酸:她错过了孩子成长最快的时候,婴儿时期孩子变化最快,一天一个样,她却整整缺失了一年多。现在的三兔应该已经能说许多话了,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的亲娘。 大兔的眼睛里很明显地开始泛起不耐烦,他才不想听这些官员狡辩、推诿和搪塞, “既然长安令认为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即使给了他机会让他重查此事,他还是什么都查不明白。本宫当初已经说了,这桩案子,任何人都可以去查找真相。今日本宫再说,倘若众位大人有谁调查出的真相和长安令不同,且证据确凿,长安令这个位置便换人来做。” 众臣面面相觑。 兰丞相和苏太傅仍旧老僧入定般,低着头,一言不发,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一片短暂的沉默过后,都察院左佥都御使魏迟上前来,行了礼,恭声道: “太子殿下,臣有本启奏。” “说!”大兔不耐地挠了挠鬓角。到底还是孩子,大早起来就要连坐几个时辰,对着许多张老脸,饶是他沉稳懂事,也受不了。 魏迟仿佛察觉到他的不耐,不敢多言,直接将证据一一列出来,显然是经过悉心探查走访的。 事实根本不像长安令所说没有目击证人,事实上以前村子里有许多人愿意证明,可是全都因为被权贵威胁怕了,以至于看见官府和幸存的齐姑娘全都绕道走。 涉嫌谋杀姑娘的恶徒也已经找到了,作案者对杀人未遂供认不讳,并供出了幕后主使正是礼郡王家的管家。 礼郡王根本没想到有人敢指证他,他是皇上的亲叔叔,正儿八经的皇族。在他眼里,百姓命如蝼蚁,他只是想给自己建一个别院,没想到那几个刁民竟死活不肯把土地贡献出来。 当然了,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出钱买。 “刁民们”的放肆激怒了他,于是他一怒之下,让人把那一家全都杀了,并顺利地占领了他们的土地。就算那个死丫头去官府告他,他也不怕,长安令巴结他还来不及呢。 就算那个贱女人胆大包天敲响了惊天鼓,他也没放在心上。皇上不在长安,太子一个小屁孩哪敢跟他这个叔公作对,说到底,他从来就没看得起大兔! 哪成想事实真相竟被这个小屁孩指使人给查出来了! “礼郡王,证据确凿,你还有话说?”大兔声音平,却冷。 “这是冤枉!是他们合起伙来冤枉老夫,老夫绝对没有做过他说的那些事!太子殿下,你怎么能听信他们的片面之词呢,老夫可是你的亲叔公,你千万不能听信这些人诬陷你的叔公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叔公犯法也得按《晋国律》来判。”二兔凉凉地说。 “刑部尚书,礼郡王买凶杀害景阳村齐家六口人,根据《晋国律》该如何判罚?”大兔淡淡问。 “回殿下,”刑部尚书出列,拱手回答,“根据《晋国律》,杀人者偿命,此案涉及六条人命,因而罪加一等。若案件属实,应处以斩刑。” “那就这样,先将礼郡王收押,刑部再核查一遍。若情况属实,斩立决。至于对齐姑娘的赔偿,由礼郡王府出。长安令玩忽职守,徇私渎职,革职收押,彻查。长安令之职由魏迟暂代,直到礼郡王案子结案,若所有证据属实,便转正。” 早有两名御林军上前来把礼郡王架出去。 礼郡王这一下慌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声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臣冤枉啊!你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臣冤枉!” 生死关头自是力大无穷,两个侍卫竟制不住他! “御林军不会多上几个人,这个还用本宫教你们?”大兔更不耐,冷冷地说。 御林军闻言,慌忙又扑上去两个。 礼郡王见求饶不成,怒火中烧,扭着脖子大声喝骂: “白慕凝,你竟然敢这么对我,我可是你叔公!一个小小孩童,胆大妄为,竟然目无尊长,听信谗言,晋国早晚会毁在你的手里!” 大兔眉一皱,忽然手指探进嘴里,打个口哨。 哈二立刻跳起来,奔下御阶,扑上去,一口咬在礼郡王的屁股上! 礼郡王嗷地一声痛叫! 哈二一边唾口水一边往回走,御林军顺利把礼郡王押走了。 “聒噪!”大兔不悦地吐出两个字。 “连华家都倒了,现在竟还有人敢这么嚣张,脑子进水了吧。”二兔冷笑了句。 众臣嘴角狠抽,头压得更低。 大兔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唇角扬起,少见地微笑道: “诸位大人,记住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退朝!” 袍袖一甩,下了御阶。 “退朝!”小叶子高唱一声。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诚惶诚恐地跪安后,才陆续散去。 二兔把三兔拎下地,三兔献宝似的把手里的项圈给大兔看。 大兔含笑牵着她的手,兄妹三人从后门走,二兔打着哈欠问: “早上想吃什么?” “肉丸!肉丸!”三兔举着小手,十分清晰地回答。 “没问你!”二兔满头黑线。 三兔就气愤又委屈地一叉腰,扁起小嘴。 三人刚转过屏风,突然出现的人吓他们一跳,二兔“哇呀”一声! 三兔愣了愣,忽然更欢乐起来,跳着叫道: “爹爹!娘娘!”(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一家四口 白兔一听见女儿叫他爹爹,差点泪流满面! 他离家的时候,三兔才刚刚出生,他本以为他还要花好长时间来培养感情,没想到花朵似的女儿竟摇晃着小身子,朝他愉快地奔跑过来! “三兔,我的宝贝女儿!”他特煽情地来了句,一把搂抱住自己的小三兔,竟哽咽起来。 大兔二兔和冷凝霜一起搓胳膊,拂去一层鸡皮疙瘩! 哈二开心地围着白兔和冷凝霜转悠。 大兔和二兔亦奔了过来,围着她,拽着她的衣衫叫“娘”。 大兔刚刚在龙椅上还是个小大人,见了爹娘,马上就不是他了。 冷凝霜本来还很感动一家人团聚这样的温馨画面,然而下一秒—— “娘,有没有买礼物,有没有买礼物,睿谦祥绸缎庄的蜀云缎!桃粉色!蜀云缎!”二兔一叠声地叫道。 “娘,我要的精装版‘舟山英侠传’买了没?”大兔亦双眼灼灼地询问。 一瞬间,冷凝霜火热的心拔凉拔凉,满头黑线地弯下腰,一字一顿地问: “这就是你们对许久不见的亲娘说的第一句话吗?” “嗳,难道你忘记买了?我明明每次写信都叮嘱你的!”二兔失望地皱起小眉毛。 大兔亦是满脸失落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你们才七岁,七岁,看见许久不见的娘亲,就算不会哇哇大哭,至少也应该流露出想念的表情吧?”冷凝霜咬了牙。道。 “才一年多而已。我们又不是奶娃娃。”二兔双手撑在脑后。鼓起腮帮子说。 “又不是没有通信。”大兔耸了耸肩膀。 “而且每次通信都会叫我们不许偷懒、好好写功课、不许上课时照镜子,不许赖床和哥哥吵架,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呀。” “再说,早就知道你们已经往回来了,也没什么惊喜可言!” “嗯!嗯!”二兔用力地猛点头。 冷凝霜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大兔二兔,有没有想爹爹?”白兔和三兔在墙角腻歪够了,凑过来,笑眯眯问。 大兔皱起小眉毛。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撅起嘴巴问: “你受伤了吗?娘走的时候我好担心的。” 二兔一怔,学舌鹦鹉似的连续问:“受伤了吗?受伤了吗?” 白兔分外感动,蹲下来,一把搂住两个小小的身子,开心又惆怅地说: “爹爹没事,让大兔和二兔担心了。大兔比起从前又长大了许多,虽然……个子好像没怎么长,刚刚在朝堂上的表现很好,那份气度。不愧是我儿子!” “你看到啦?”大兔有些不好意思笑起来。 白兔点头,搔了搔大兔的小脸蛋。笑说: “你做得很好!” “那我呢?那我呢?”二兔一叠声地问。 白兔的眉角狠狠地抽搐了下,含笑揉乱他的头发: “在宣政殿里睡觉,居然没有大臣谏言反对,反而目不斜视,习以为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挺了不起的。” “那是!”二兔得意洋洋地道,“他们刚开始是反对的,尤其是那些言官,好讨厌,啰嗦个没完,还不许三兔上朝堂。三兔不上朝,早朝时谁照顾她嘛。那些家伙以为娘不在,我和大兔就很好欺负。不过他们没说过我,第三天都察院右副御史就因为纵容小妾当街打骂正妻,被大兔停职反省。他现在正在都察院打杂,以后都不会上朝了,所以朝堂上就变得好安静!” 小小年纪竟然就懂得杀鸡儆猴了…… “你们两个的报复心还真强哈……”白兔哭笑不得地说。 “是你说的嘛,有证据收集证据,没证据制造证据,谁不乖,就把他撤下去反省;再不乖,就让他一辈子反省;还不乖,就让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久地反省下去。”大兔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居然教他这些。”冷凝霜抱着三兔,狠狠地剜了白兔一眼。 白兔呵呵干笑道:“为君之道嘛,要早懂!”他很认真地说。 冷凝霜翻了个白眼,三兔忽然拉住她的长发,说: “娘,娘,娃娃!娃娃!” “娃娃?”冷凝霜一头雾水。 “她总问爹娘去哪了,我说去给她买娃娃了。”大兔手一摊,回答。 “三兔,爹爹给你买娃娃喽。”白兔笑眯眯地说,顿了顿,感动道,“我走时三兔才几个月,没想到两年没见过,居然还知道我是她爹爹!” “你要感谢我们,是我们把你们的画像贴在墙上,每天给她看,她才记得的。是我亲手画的哦。”二兔邀功道。 “我出的主意。”大兔一脸“做好事不留名”的酷样,撇开脸说。 “真的?”白兔微怔,欢喜地摸着他俩的小脑瓜,“儿子,干得好!” “可以增加零用钱吗?”二兔问。 “可以!”白兔爽快地答应,拉起他的手,笑道,“我们二兔也会画画了,走,让爹看看你画的画!” “我画的可好了!三兔一看就认出来了!”二兔骄傲地说。 一股小风嗖地刮过。 霜暖殿。 白兔和冷凝霜并肩站在正墙下,望着两张并排贴在一起的大白纸,上面画了两幅墨线勾勒的头像。这画像画的,大大的头,大大的五官,也忒……抽象了点。那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画风,这是大暴走的头像画吧! “这两张纸贴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通缉犯呢!”良久,白兔吐槽。 “你首先应该说这画风吧!”槽点不对啊! “不,我奇怪的是。三兔天天对着这两幅画像。她究竟是怎么认出自己爹娘的?” 夫妻二人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乐呵呵玩娃娃。兴致勃勃翻阅武侠书,仔细检查衣料的兄妹三人。 “兄妹之间很奇妙,外人难以理解。”冷凝霜说。 白兔重重点头。 因为许久没有和孩子一起吃饭了,白兔的兴致颇高,非嚷嚷着晚上要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一面乘凉一面吃火锅。 冷凝霜无语,天气这么热,却还要在院子里吃火锅。油腻腻,辣乎乎的,这到底是乘凉啊,还是自己给自己找火上? 无奈,三个孩子的吃饭口味没一个像她,全都和他们爹爹一样爱重口的食物。白兔的提议让三个孩子举双手赞成,少数服从多数,没人肯听冷凝霜的养生教育。 七月上旬的夜晚,空气湿热,蛐蛐在草窠里叫个不停。 白兔站在院子里。看着宫人们正忙着摆团圆桌,准备好火炭、铜火锅和各色生鲜菜肴。一手叉腰。手搭凉棚,他喜滋滋地仰望天空,笑道: “今天的天气不错,真是一个全家在一起吃饭赏月的好日子!” “哪有月亮,明明是乌云密布好吗。”冷凝霜从屋里出来,站在他身旁,望着天上森黑的云团,“乌云这么厚,说不定就快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啪嚓一声,一道蓝森森的闪电划破夜空! 几声闷雷滚滚之后,一场大雨骤然而至! 正在忙碌的宫人们愣了愣,妈呀地叫喊起来,小叶子跳着脚指挥人赶紧收桌子。 白兔望着院子里人如四散的鸟雀,歪了歪脖子,对冷凝霜说: “娘子,乌鸦嘴。”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今天本来就有雨嘛!” 于是晚饭时赏月吃火锅的行动只能改成坐在廊子下赏雨吃火锅了。 倒也不错,至少凉快许多。 三兔戴上小围兜,抓着筷子一个劲儿嚷嚷: “吃肉丸!爹爹,给三兔肉丸!” “好好好!”白兔宠溺地笑,夹了肉丸吹吹,喂进她嘴里。 “还要!”三兔张大嘴巴。 白兔连喂了三颗。 三兔把腮帮子撑成包子,才满意地摇头晃脑嚼啊嚼。 白兔哭笑不得。 小哥俩坐在对面也不用喂,专挑可口的吃。 白兔提起酒壶笑问:“娘子,喝一杯?” 冷凝霜点头。 醇香的酒注入两只祥云仙鹤瓷盅,白兔执起杯,含笑递过来。冷凝霜笑笑,和他碰了,饮下**的烧酒。一股凉风迎面扑来,混合了周围的热气,有种令人迷醉的畅快感觉。 巨大的雷在空中炸开,震耳欲聋,让大兔二兔浑身一颤! “好大的雷!”二兔喃喃道,望向天空。 “胆小鬼!”三兔吐着舌头鄙视。 “三兔不怕吗?”白兔摸着她的头,笑问。 三兔摇头,跳起来,得意地回答: “三兔不怕!三兔最勇敢,比大哥二哥都勇敢!” “三兔真了不起啊!”白兔忍俊不禁地笑说。 三兔闪烁着骄傲的小眼神,挥舞着筷子叫道: “大哥,小白虾给三兔,三兔要小白虾!” 大兔把自己面前的整盘小白虾递给她,咕哝: “勇敢不勇敢不知道,但绝对是个贪吃鬼!” 冷凝霜望着三兔动作麻利地自己剥虾壳,噗地笑了:的确! 夜里,冷凝霜抱着给她洗头时都能睡着的三兔回到卧室。白兔正斜躺在床上,单手撑头,拍着睡在床里的大兔二兔。 “怎么没回自己房间?”冷凝霜疑惑地问。 “打雷了。”白兔轻声回答,接过她手里沉睡的三兔,噗地笑了,“睡得真熟!” “还好这床够大。”冷凝霜迈过他,躺在他和孩子中间,顿了顿,伸手摸摸呼呼大睡的“三只小猪”,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白兔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胳膊上,望着熟睡的孩子,顿了顿,忽然叹道: “幸好回来了!” 冷凝霜轻笑了笑,感觉他将自己搂得更紧。 窗外,风雨交加,比早些时候更为猛烈。 季夏之夜,美满、温暖……(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又是三年 天凝八年五月。 还有一个月便是千秋节。 千秋节,顾名思义是皇上的千秋,也就是白兔的生日。 白兔对于自己的生日并没有太多的期待,事实上他觉得当天大宴群臣很麻烦,他只想和娘子儿女一起过,所以当兰墨凉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那天他必须要在麟德殿设宴,并且还会有他国使节前来道贺,还问他想怎么过时,他就让礼部自己看着办了。 据说民间已经张灯结彩,歌舞欢腾了,长安城被装点一新,十分漂亮。 可娘子太懒,不想出宫。当然了,他也是太忙,没时间出宫。 紧赶慢赶,用了一上午将折子批完,白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出了御书房,往南书房去。 已经二十九岁了,明年便要步入而立之年,也不知道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心理作用,最近他总觉得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脸蛋也不再像少年时那样油光水滑。他甚至还觉得,与他共同走过了十三年婚姻的娘子,最近都不太爱搭理他了。 联想起前两天让小叶子拔下好几根白头发,娘子又一连好几天让御膳房给他煲滋补的汤药,莫非……娘子这是嫌弃他不再年轻貌美、强壮有力了? 眉角狠狠地抽搐了下,无语地叹了口气,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五月十二,正是小三兔的生辰。 三兔的生辰和白兔的生辰仅隔了一个月。下午时冷凝霜请了许多人。要在御花园里给小三兔庆祝五岁生日。 白兔正要去南书房接孩子下学。 不想还没走到南书房。站在长乐宫外高高的基座上,他就居高临下地看见了大兔和二兔正在下面的凿花青砖路上行走。 白兔满头黑线,这两个孩子,明明已经十一岁了,却还是老样子。慢慢悠悠地走路,大兔依旧一身玄色蟒袍,手捧一本《中庸》,正在聚精会神地背诵;二兔的桃粉色蜀云缎袍子拖得长长的。手握一柄雕花铜镜照啊照。他那张脸,从三岁一直照到十一岁,却还是没照腻烦。 二兔的身高比起三年前抽高了不少,跟同龄孩子比,恐怕是周围孩子里个头最高的。大兔嘛,明明是双胞胎,和弟弟比却生长缓慢,或者这就叫“浓缩就是精华”?总之,他身为哥哥,却比二兔矮了半头。 一个聚精会神地读书。一个聚精会神地照镜子,专心致志。白兔看在眼里。都怕他们走着走着会掉进沟里! 当然了,皇宫里没有沟。 就在这时,一个盛装的小姑娘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刚好经过小哥俩面前,只差一步,双方就要狠狠地撞上了! 小姑娘见二人突然出现,也吓了一跳,啊地一声惊呼。贵族千金走路都不太稳当,左脚绊右脚,啪叽,就往小哥俩身上撞去! 白兔一惊,急忙道:“你们俩……” 话音未落,大兔二兔眼睛还盯着手里的东西,居然一个伶俐地转身,躲开了小姑娘的“人肉攻击”! 咚! 十岁出头的少女没有人搀扶,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双眼含泪,嘤嘤地哭起来! 已经走过去的大兔二兔终于被惊动了,恋恋不舍地从书(镜子)上抬起头来,转过身,望向梨花带雨的小姑娘。 大兔眨眨眼,讶然地道: “原来是个女人,我还以为是只猫!” 白兔眉角狠抽:女人?应该叫“小姑娘”吧! “她哪里算女人,苏纹说了,只有长出大***才叫女人,她顶多是个小丫头。”二兔扁扁嘴说。 苏纹! 白兔磨了磨牙。 二兔对着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弯下腰,问: “喂,小丫头,你是谁,怎么跑这儿来了?这里不是小丫头来的地方。” “我来找父亲。”小姑娘又害怕腿上又痛,哭哭啼啼地回答。 “父亲?”二兔脑补了一下,接着用一种诡异的眼神仔细打量了姑娘一番,狐疑地问,“你该不会是要找我爹吧,我爹可没有私生女,你不能随便诬陷他!” 白兔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大兔拉拉二兔的衣服:“她的穿戴应该是哪个大臣的女儿,大概是来参加三兔的生日会的。” 二兔恍然地点点头,蹲下来问: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父亲是谁?” “我叫北宫兰,我父亲是北宫雅,我是瞒着母亲偷偷过来找我父亲的。”北宫兰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红红的苹果脸,说话细声细气像蚊子。 “哦!原来你是十二姑父的女儿,也就是小表妹喽!”二兔手一拍,恍然,“你父亲在蓬莱殿呢,我让人带你去,不过你的腿受伤了,要好好包扎才行。小金子,送北宫姑娘去包扎,再送她到蓬莱殿去找北宫大人。” 太监小金子应了一声,陪伴北宫兰去了。 北宫兰见他这样关心自己,安排的又很周到,心中感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甜甜地说了句:“谢谢小哥哥。” 二兔温柔一笑。 北宫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正在白兔欣慰自己儿子竟如此绅士时,只听二兔懒洋洋地道: “北宫雅怎么会有这么个傻瓜似的女儿?” 大兔白了他一眼:“嫌她傻你还献殷勤?” “风度!这叫风度!”二兔加了重音纠正。 大兔无语地撇过头去,一眼望见站在基座上的白兔,叫了声: “爹!” 白兔从台阶上走下来,摸着儿子的头,正感动尽管孩子这么大,却仍愿意亲近他。北宫雅家的北宫歌凡跟大兔同岁,现在已经不理他老子了。 “啊呀!别弄乱了我的头发!”二兔皱眉一把推开他的手,掏出镜子开始整理发型。 白兔“怒从心起”,上前来用力把他的头发揉乱: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揣个镜子,就是小姑娘也没人成天把镜子放在怀里!” “都说了别弄乱我的头发!没人那么做,是因为没人比我美。像我这样的绝世美男子,不时刻保持仪容完美,怎么对得起我这张脸!爹,你看看你,明明挺好看的一张脸,现在都变成皱纹一条条的渔网了,再这样下去,小心娘嫌弃你!” 白兔心里一惊,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铜镜,照了好半天,是有两条干纹…… “我哪里像渔网!”他咬着牙道。 “再不保养就像了,要不要晚上一起敷面膜?今天不是刚进贡一盒南洋珍珠嘛。”二兔笑嘻嘻提议。 “那东西很贵重的。”白兔犹豫不决。 拇指大的南洋珍珠,产量稀少,一年进贡一次,一次才一壶。 “钱重要脸重要?”二兔扬眉。 白兔想了半天,一咬牙:“好!不过一人只能用一颗!” 二兔笑眯眯点头,“阴谋”得逞,他早就想用南洋珍珠做面膜了! 一旁的大兔抱胸,无语翻了个白眼: “在意脸蛋的人最肤浅了,内涵比美貌更重要。” “那是丑八怪的自我安慰。”二兔拍拍他的头,笑说,“你最近总是读书到半夜,最伤皮肤了,晚上一起做个面膜吧!娘上次用的火山泥,我特地让内务府留了一罐,晚上我来准备!” 大兔觉得自己的身高被嘲笑了,没好气地推开他。 “对了,你们妹妹呢?”白兔在心里盘算完怎样把自己变得更年轻,忽然想起来,问,“你们不是一起下学的?” “我一直在睡觉所以没看见她。”二兔耸耸肩。 “她两个时辰前说去上茅房,结果一直没回来。”大兔无语地回答。 “肯定是跑哪里去玩了!真是的!又一个不爱念书!”白兔伤脑筋地揉揉太阳穴,对二兔说,“你作为哥哥,要给妹妹树立好的榜样,别总在上课时睡觉!” “有一个书呆子哥哥就够受了,两个哥哥都是书呆子……你要考虑三兔的感受!比起三兔读书,我更担心她的人格,她的性子有点……怪……”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白兔无语地说。 转身,一边和儿子往无极宫走,一边在心里纠结―― 儿子上课睡觉,女儿上课逃学,真是伤脑筋! 回到无极宫,刚走到正殿门口,就看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正站在一颗硕果累累的桃树下,对着茂盛的树冠做沉思状,表情严肃,似在思考人生。 晋国的桃树成熟得早,一入夏就已经陆续结果了。 三兔仰着脖子,柔和的光影斑驳地打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小仙女,乖巧可爱。 白兔莞尔一笑,正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可爱! 下一秒,三兔忽然足尖一点,用才学会、只能跳两三米高的轻功向上一跃,利落地摘下一个桃子来,用帕子裹住,剥去果皮,站在树下就开始大吃起来。 刚吃了两口,忽然觉得手上很痒。又吃了两口,身上也跟着痒,且越痒越厉害。直到强撑着将整个桃子吃完,她再也忍受不了,一边往裙子上擦手,一边大喊着往屋子里跑: “娘,娘,好痒啊!娘!” 白兔满头黑线。 大兔无语地道:“她怎么就那么贪吃啊!” “所以我说她很古怪。”二兔手一摊,回答。 第三十八章 萝莉生辰 冷凝霜用盐水给三兔洗了手,伤脑筋地看着她,无奈地道: “院子里的桃子自然会有人去摘,身为公主,居然跳到树上去摘桃子,成何体统!” “自己去摘才好吃嘛。”三兔扁起嘴说。 “身为公主,最基本需要具备什么?”冷凝霜问。 “优――雅――”三兔撅着嘴,拖着长腔回答。 “知道了还做这种事!” “我很优雅嘛!” 冷凝霜举起被果汁印出两个大手印的血蚕丝小裙子,对她说: “你把你今天要穿的衣服弄脏了。” “唔。”三兔看了也有些心疼,闷了好半天,垂着脑袋蹭着双手说,“我也是不小心嘛,那桃子实在太痒了,我一不小心就蹭在裙子上了。我会自己洗干净的。” 白兔见状,急忙笑道: “好了好了,今天是三兔的好日子,她都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再教训她了。时辰不早了,我刚才看见北宫家的小姑娘都来了,娘子,快给她换衣服吧。” 冷凝霜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三兔重新回到寝殿,找出一套大红色绣满各种形态蝴蝶的衣裙给她换上。冷飒很巧手地将三兔弄乱的头发梳成飞仙髻,用亮闪闪的发簪固定。 三兔最喜欢亮闪闪的事物,拿了一大把白兔送给她的首饰就往身上套,被冷凝霜满头黑线地制止,只给她戴了一只赤金盘螭刻凤八宝项圈,又在腰间挂了一枚翡翠环佩。 三兔坐在床上。动手穿了鞋。活脱脱俏生生地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了自己一番,顿了顿,忽然得意洋洋地来了句: “三兔真可爱!这世上还有比三兔更可爱的小姑娘吗?” 冷飒云蔷噗地笑了。 “这点倒是挺像他二哥的!”白兔忍俊不禁地说。 冷凝霜伤脑筋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怎么了?”二兔已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对他来说,衣服的新旧压根没区别,他的衣服向来是桃粉色、拖出三尺来长。 “二哥,二哥,”三兔开心小蝴蝶似的跳到他面前,笑问。“三兔可爱吗?” “可爱!三兔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姑娘!”二兔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接着问,“三兔,二哥美吗?” “美!二哥是全世界最美丽的美男子!”三兔重重地点头说。 一旁的大兔抱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咕哝道: “两个白痴!” 冷凝霜和白兔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很疲惫,皆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果然是老了么,怎么会觉得面对孩子这么累呢! 三兔的生日宴在御花园举行。 朝中要好的大臣皆携带家眷前来赴宴,正是花红柳绿好时候。和风温煦,蜂飞蝶舞。场面很是热闹。 在外人面前,三兔永远是姿态优雅,轻声细语,笑容腼腆,文静可爱的,惹得一众人赞叹连连。 白兔的姑姑清平大长公主拉着三兔的小手喜欢个不够,对着冷凝霜赞扬道: “织夏公主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知礼,举止端庄,言谈不俗,我们家素月比公主还大两岁呢,却不如织夏公主懂事,皇后娘娘真是教导有方啊!” 冷凝霜掩唇微笑:这丫头在外面和在家里根本不是一个样,外人眼里温柔懂事的小萝莉,在家根本就是个又懒又馋还爱耍赖的吃货! 三兔忸怩又开心地咯咯一笑:“姑祖母这么夸织夏,织夏会不好意思的!” 娇俏俏的小眼神使萌之焰熊熊燃烧,瞬间,上到公主太妃,下到王侯夫人,一大票中青年妇女的心通通被秒杀。清平大长公主用力地搂了楼三兔,看那样子若不是顾忌礼仪,都想在那张苹果脸上狠狠地亲几口! 因为是给小孩子过生日,宴会采用自助形式,宾客们可以随意进餐交谈。若是累了,也可以到两旁的座位上去休息。 冷凝霜和贵妇们闲谈了一阵,便坐回凤椅,刚取过一杯葡萄酒啜一口,就看见不远处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怯怯地蹭到大兔二兔身旁,脸红红地和他们搭话。 许多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一见有女孩敢靠近,犹豫了片刻,竟然大着胆子,一窝蜂地凑上去了! 大兔二兔作为双胞胎,他们的世界很排外,到目前为止,算得上朋友的也就是北宫雅家的北宫歌凡。 三人又都不爱和女孩玩,因此他们三个这圈子一般人不敢往前凑。 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冷凝霜哑然:这是什么情况,那些蜜蜂似的小姑娘,全都像看见蜜了似的往她儿子身边挤,她灵敏的嗅觉怎么察觉出点微妙的情况来?! 白兔走回来,坐在她身旁,拿过她手里的酒喝光,笑问: “看什么呢?” “那小姑娘是谁?”冷凝霜往柳树下一指。 “北宫雅的小女儿北宫兰,之前在长乐宫外和大兔二兔见过,估计看上二兔了。”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们才十一岁!”冷凝霜无语地道。 “过个几年也该定亲了。男孩子虽说并不着急,但一般十四五岁还不定亲,外面就会传出许多不好听的。”白兔理应如此地回答。 “得喜欢才行,成亲又不能逼着。再说十几岁太小了,怎么也要二十岁以后。” “这个自然,要喜欢才行。”白兔赞同地点头,顿了顿,说“我其实有点担心大兔和二兔,他们已经十一岁了,虽说双生子和普通兄弟不一样,但他们太依赖彼此,不愿意和其他人来往。我以前问二兔最喜欢谁,他居然说他最喜欢大兔。我担心时间长了。连娶妻生子也无法把他们拆开。所以多和表妹相处一下也好。” 冷凝霜点点头,停了一停,望向已经长大了的儿子,有些惆怅地叹道: “一眨眼儿子都这么大了,也有小姑娘喜欢了,我是不是老了?” “哪有!”白兔笑吟吟地望着她,一本正经地说,“还是和从前一样很美。不对。比初遇时更美了!” 冷凝霜瞥了他一眼,噗地笑了,绷着脸道:“油嘴滑舌!” 白兔笑笑,偷偷地勾住她的手指轻摇。 冷凝霜高高地坐在凤椅上,远远地望着在命妇之间浅笑周旋的三兔,忽然忍俊不禁笑道: “三兔这丫头,在外边还挺招人喜欢的!” “在家里也很招人喜欢!”白兔不赞同地纠正。 人群里,三兔觉得腮帮子都要笑僵了,偷偷地伸了伸腰,一双杏核眼瞄上一锅香喷喷的荷叶参鸡汤。 站在桌子前。宫女急忙舀了一碗递给她。三兔接过来吹了吹,美滋滋地喝上一口。浓郁的汤汁在口腔里滚了滚。她秀气的小眉毛一皱,顿了顿,对宫女说: “告诉做这汤的厨子,陈皮放多了,煨汤的火太大,煲这个汤的木炭要用苹果木。让厨子照本宫的说法重新煮一碗,给本宫送来。” “是。”已经傻眼的小宫女急忙点头应下,忙忙地去了。 三兔望着手里的汤碗,好难喝,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忽然拉住一名忙前忙后的太监,把汤碗递给他: “呐,今天辛苦你了,这汤送你喝!” 老太监愣了愣,紧接着居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周围的人见状,也深深地叹服小公主年纪虽小,却如此善良。 自此,织夏公主的仁慈美名享誉整个长安。人人称赞白静慈,白静慈,人如其名,娴静仁慈。 柳树下,北宫歌凡亦感叹道: “三兔才这么小,就这样善良,真是个好姑娘!” 大兔二兔嘿嘿干笑,心虚地听着:他俩心里最明白,那货多半是因为汤太难喝,又怕扔下被母亲说教,才会给太监喝。连他们以前还吃过她送的糖果和菜肴,当时还以为妹妹长大了,知道疼人了,其实她只是嫌难吃! 生日会到傍晚十分才散。 夜里,冷凝霜洗了澡出来,却发现白兔不在房间,出了寝殿问守夜的宫女,宫女说白兔在悠然殿里。 冷凝霜微怔,心想都这个时辰了,他去孩子屋里干什么。满腹狐疑地来到悠然殿,刚走到窗户下,就听见父子三人在哼小曲。 她噗地笑了,挑开五彩软线帘子,进了里屋,然而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大跳:只见白兔和大兔二兔并排躺在铺了凉席的卧榻上,她看了好半天才看清,三个人脸上的黑中发绿,是敷了由绿茶、火山泥、珍珠粉、蛋清混合而成的面膜! “你们三个在干吗?”她忍俊不禁地问。 “保养皮肤啊。”二兔懒洋洋地回答。 冷凝霜忽然有种想狂笑吐血的冲动! 白兔被抓包,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讪笑着把脸洗干净,跟冷凝霜回寝宫。路过三兔寝殿的窗户底下,见里边灯火通明,隐隐有玉器碰撞的脆响传来,疑惑地问: “三兔怎么还没睡?” “她正在核算礼单,不用理她。”冷凝霜一面忍笑,一面回答。 “真是个小财迷!”白兔呵笑。 夫妻俩回到寝殿,冷凝霜还在时不时地偷笑出声。 白兔满头黑线,脸发烫,瞪了她一眼,生硬地道: “想笑就笑,别憋出毛病!” 话音刚落,冷凝霜噗地一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问: “你干吗突然去敷面膜,你不是最讨厌女人用的玩意儿吗?” “还不是因为你最近说话都不看我的脸,还成天送滋补汤药,你一定是嫌弃我老了,那我就变年轻给你看!”白兔抱胸,撇过头去。 冷凝霜更想笑,老夫老妻了,他居然还会有这种想法! 憋着笑上前搂住他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咯咯低笑: “你可真够搞笑的!” 白兔嘟起嘴问:“那你说你有没有嫌弃我?” “没有。”她含笑摇头。 “真的?”他怀疑地问。 “真的。” 白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看着她,忽然问: “你以前说你最喜欢我的脸,现在呢?” 冷凝霜望穿他眼里的认真和微微的紧张,噗地笑了,并没有回答,而是用力一甩,将他抛上床! 语言是没有意义的,行动才是最真实的…… ps:第二场战争即将打响,等三国战争结束,本书便会完结,恳请大家耐心期待,继续阅读! 第三十九章 千秋寿礼 六月初一,千秋节。 一大早,白兔就在冷凝霜的催促下,扁着嘴不情不愿地起床。 冷凝霜忙忙地将一层又一层的龙衮给他套在身上,无奈地道: “今天是你过生日,干吗还这么不甘不愿的?” 白兔懒洋洋地眉一挑:“又不是我自己乐意要过的。一大群人闹哄哄,其他两国的使者也快要到了,我直觉肯定没好事。比起在麟德殿里胡折腾,我更想和你晚上在无极宫里点着蜡烛,安安静静地吃顿饭。” 冷凝霜噗地笑了,为他系好发冠,摸弄了一下垂下来的珠串流苏,抿嘴说: “那你晚上就少吃点,等回来咱们自己再吃。” 白兔笑得见牙不见眼,凑过来,厚着脸皮悄悄地问: “娘子,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晚上你就知道了。” 白兔嘻嘻地笑。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门外风火轮似的卷进来,手里扬着一卷画轴,一叠声清脆地叫道: “爹爹,爹爹,礼物,生辰礼物!” 说话间,小三兔已经笑嘻嘻地把手里的画轴递给他,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 白兔惊讶地接过来,展开,只见一幅丝绢上画了一名粉妆玉琢的小美人儿,眉目如画,唇若点朱,绛红衣裙,两只包包头上缠着飘逸的红丝带,笑盈盈地站在一株鲜艳明丽的牡丹花前,活脱脱的俏丽。 “三兔,这……是你画的?”白兔惊讶地问。双眼灼灼。莫非他女儿是个绘画天才? “我让画师给我画的。为了这幅画,我足足站在牡丹花前一整天,让那个画师改了许多次呢。”三兔兴致勃勃地笑道,“爹,我把我的画像送给你,你拿去挂在御书房里,天天看着三兔,天天想着三兔吧!” 白兔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下。干笑着摸摸她的头,答应道: “爹爹会把三兔的画像挂在御书房里,天天看。” “爹,这是我送你的!”二兔乐呵呵地献上一只桃红色绣银色桃花暗纹的香囊,骄傲地挺起胸膛道,“这只香囊是我亲手绣制的,从布料到花色再到构图,全部是我一个人包办,可没有借他人之手。” 白兔满腹纠结地接过来,捧了那枚香囊端详了好半天。呵呵干笑道: “……能用上儿子亲手绣制的香囊,我恐怕是天下第一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挺幸运的!二兔,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二兔笑呵呵地说。 冷凝霜满头黑线地抚额。 “你们两个已经不小了,至少应该懂得一下长幼有序,让开一点,别挤我。”大兔不满地开口,把二兔三兔推一边去,然后酷酷地递给白兔一只卷轴。 二兔三兔被训斥,集体冲大兔做了个鬼脸。 白兔把卷轴接过来,心想该不会大兔也心血来潮,找画师画幅画像,让他挂在御书房吧? 嘴角狠抽地将卷轴展开,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幅令人眼花缭乱、心生赞叹的《万寿图》,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瞪圆了眼睛! 便是连二兔和三兔也凑过来,惊叹地哇了一声。 冷凝霜亦很是惊讶。 这一副《万寿图》和以往的《万寿图》很不一样,它是由成千上万个各种颜色、各种字体的“寿”字组成的一只硕大的“寿”字图。这些或鲜艳或沉着的颜色乍一看花哨,然而却不会给人很浮躁错乱的感觉。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颜色和这些字体完全是经过细心挑选、仔细排列过,才形成了现在的完美效果。 白兔现在除了满眼的惊叹,满心的喜悦和感动之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他的下一代还是有一个能给他燃起熊熊希望之火的。他重重地拍了拍大兔的肩膀,欣慰又激动地赞叹道: “儿子,你真行!” 大兔虽然没笑,可眼里却闪烁起了浓浓的得意。 “的确挺行的。”二兔心里也很震撼,伸出手过来摸。 白兔急忙一把拍开他的手,说:“别弄坏了!” 二兔便撅起嘴,双手撑在脑后,不爽地道: “嘁,小气!”歪过头对大兔说,“回头你也给我写一个吧,我好挂在屋里。” “三兔也要!”三兔举起手凑热闹道。 “你们又不过寿,等你们过八十大寿时再说吧。”大兔抱着胸,平声回答。 “大哥小气鬼!”三兔不高兴地撅起嘴。 “那我不要《万寿图》,你给我写一幅《万美图》吧。”二兔特厚脸皮地要求。 大兔脑补了一下,一幅用千万个“美”字组成一个硕大的“美”字,然后挂在一个自恋狂的屋里…… 他顿时满头黑线。 冷凝霜和白兔显然也意识到了,额角挂起一滴大大的冷汗。 “那我也要!大哥,给我画一张《丸子图》吧!把所有的丸子都画上,画一个丸子大家族!”三兔张开手臂说。 果然是个吃货! 冷凝霜在她的包子头上戳了一下,无语地道: “好了你们俩,你们到底把你大哥当成什么了?!” 二兔和三兔集体看了看大兔,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一起歪过头,异口同声地回答: “当大嬷嬷啊!” 大兔绝倒! 冷凝霜和白兔风中凌乱! 小叶子弓着腰悄声进来,赔着笑,轻声提醒道: “皇上,时辰到了,该起驾前去紫宸殿了。” 白兔有些不愿意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站起身,对冷凝霜说: “娘子。一起去吧?” “不合礼数。再说我还有账要看。给你进贡礼物。多好的事,你就去坐上几个时辰吧!”冷凝霜无奈地笑道。 “爹爹,我陪你去好了!”三兔高举双手笑说。 “你给我好好上课去!”冷凝霜拉下她的手,严肃地道。 “上什么课嘛,今天南书房放假!” “你今天还有古琴课和围棋课!”冷凝霜命红纤把公主带出去。 “我不想学嘛!”三兔扭股糖似的蠕动着身子挣扎。 “不行!”冷凝霜断然否决。 三兔就脚一跺,愤愤地去了。 二兔摇头轻叹:“做女孩子真是辛苦啊!” 冷凝霜把眸光落在他和大兔身上,大兔搓了搓鞋底,转身一边走一边说: “我要回去念书了。” 二兔愣了愣。抬头看了看母亲的脸,很识时务地转身,一边走一边懒洋洋地说: “我回去练武了。” “不许打瞌睡。”冷凝霜提醒。 二兔拖着长音答应一声,走了。 白兔哭笑不得,对冷凝霜笑道:“好严格啊!” 冷凝霜笑笑,重新给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白兔这才慢悠悠地晃出无极宫,向紫宸殿去。 整整一个上午,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只能听见礼仪官拿着礼单。不停地报各地进贡的寿礼,以及满朝文武进献的礼品。开始时白兔对于那些珊瑚树、翡翠原石、千年檀香木之类的还感点兴趣。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该用哪个给娘子做首饰,给儿女做挂件等等。 可坐了一上午,眼睛早就看花了,身子也坐乏了,耳听着礼仪官仍旧没完没了地报名,他就差困倦地打哈欠了。 三兔忽然从后面偷偷溜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很好意思地从侧面的台阶走到白兔身旁,拉拉他的袖子。 “你怎么跑来了?”白兔惊讶地问。 “我练了一上午的琴,好闷。二哥在练武,大哥在看书,他们都不理我,我就过来了。”三兔屁股长钉子似的微微地扭着,苦着脸回答。 “你又偷懒,回头你娘又该说你了。”白兔笑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二哥在练武?今天还真勤快!” “嗯!”三兔重重点头,吐吐舌头,“大概是因为他昨晚睡得很好。” 白兔噗地笑了。 就在这时,礼仪官忽然高唱了一声: “华国蝶山王、荣亲王携华国使团到!” 一语未了,三个丰姿俊逸的男人带了十二名轻纱遮面的窈窕少女上殿来。 花蝶衣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桃红锦袍曳地,步步生莲。跟在他身后的是雪衣如画的如幻公子,和一名比二人略略逊色,却完全继承了华国皇室阴柔相貌的男人。 华国的荣亲王,先帝的第十一个弟弟,和花蝶衣是兄弟。此人生母低微,并没太大名气,也不受宠,只是一个成日里花天酒地的浪荡子。即使被封为亲王,也没有任何作为。 当然了,若荣亲王很出色,花蝶衣也不可能容他活到现在。 花蝶衣送上一座极稀罕的物件儿:是一座由纯金打造而成,上面镶嵌了各色珠宝钻石的塔。这座塔约有一米高,塔中有塔,是一层一层用机括套上去的,还可以一层一层地拿下来。最后一层的小金塔甚至能放进手心里。 三兔觉得很神奇,端坐在父亲身旁,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跑下去看。 “此塔名为七宝玲珑塔,是华国的镇国之宝,本王代表吾国皇帝陛下进献给晋国皇帝。吾国皇帝祝晋国皇帝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这七宝玲珑塔还真是新奇,华国皇帝和蝶山王真是有心了。”白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愿我晋国和华国能永久交好,世代昌盛。” 什么镇国之宝,分明是当初从汉国的皇宫里抢去的,撒这种谎也真好意思! “自然。”花蝶衣浅笑道,一挥手,十二名美丽的少女立刻上前深深屈膝。 “这是从我华国挑选出的十二名最美丽的女子,皆精通六艺,品貌端庄,一同进献给晋国皇帝,愿晋华两国世代交好,永享清平。” 白兔的脸刷地绿了! 第四十章 要求和亲 花蝶衣这绝对是故意的,弄来一堆女人给他添堵! 白兔咬牙切齿地看着笑得明媚的花蝶衣,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若是此事被娘子知道了…… 花蝶衣这分明就是要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嘛! 这个卑鄙无耻的死人妖! “怎么,莫非晋国皇帝对她们十二个人不满意?”花蝶衣轻笑着问,眸光微沉,似化不开的浓墨,泛起凛凛的森光,“还是说,晋国皇帝认为华国的美女比不上晋国美人,不屑于我们华国的这份礼,不想收下吾皇陛下的一番心意?” 什么华国皇帝的心意,华国小皇帝才十岁出头,就懂得送女人了? 背后主谋还不就是花蝶衣! 白兔咬着牙,死死地盯了花蝶衣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怎么会,既然是华国皇帝的一番心意,朕岂能拂了好意。小叶子,把这几位姑娘带下去,送到皇后娘娘那里,请娘娘好生处理。” “是。”小叶子低声应下,下了御阶,把一打姑娘带出紫宸殿。 整座大殿里的人全明白,皇上把人送去皇后那里,绝对不是为了要让皇后好好安置,拟好名分,而是坦白从宽。 经过这么些年,他们总算是看明白了,除了皇后以外,皇上不可能再有其他女人了。好在继承人有两个,太子又天资聪敏,非一般孩童可比,一些真心为了江山社稷的老臣早就放宽心。也不期待能多开枝散叶。只等着好好辅佐太子就行了。 至于那些居心叵测。想靠女儿混上荣华富贵的,也早已熄灭了那点小心思。连一个个大臣都折在皇后手里了,再看看自己家的女儿,哪可能是皇后的对手。送进宫里别说是获宠生子、光耀门楣,只怕刚进宫就会被灭了,然后第二天全家就被灭了。 得罪谁不能得罪皇后,前车之鉴一大把,不想消停都不行啊! 花蝶衣自然知道白兔的心思。也明白冷凝霜那个人,以她的霸道和警惕,别说是些和她争宠的女人,就算不是来争宠的,她的谨慎也断断不会把他国进贡的女子留在宫中。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敢笃定,那个女人是一个宁可决一死战,也绝不会向对手忍让妥协的人。 有血性、手腕狠戾的人,他向来最喜欢了! 反正人也送了,堵也添完了。他没再说别的,而是笑盈盈地退到一边去。因为下一秒,礼仪官再次高唱了一声: “燕国谨亲王、珍月公主携燕国使团到!” 话音刚落,燕冠人身穿一袭石青色江水云崖四爪金蟒袍,步履轻盈地上殿。面容依旧雪白似病色,精神却不错,薄唇红润,目似朗星。 白兔已经许多年没见过燕国的人了,上一次的四国战争,燕国占领京州之后,便因为国内的四王叛乱提前撤兵。除了之后晋国往燕国派人去补送了燕冠群的登基贺礼,一直到现在,两国也没有正式对话过。 燕冠人是个阴狠的人,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一点通过他近些年的所作所为,白兔深有体会。 墨黑的眸子眯了眯。 这个温文尔雅,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儒雅男子,在燕国对汉国开战的初期,便亲手斩杀了他的发妻,也就是汉国和亲的文慧公主。之后趁老皇帝卧病在床之际,帮助燕冠群发动宫变,血洗萧墙,成功将燕冠群扶上皇位。 紧接着,四王不服新政权,结党叛乱。燕冠人当机立断,召回了还在京州的军队,在国内进行了铁血无情地镇压。一时间整个燕国风声鹤唳,所有心怀叵测的乱党全部被狠戾地铲除掉,并毫不留情地处死了他的四个亲哥哥,以及四王的所有亲眷,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从相貌上看,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燕冠人竟是这等狠辣的人。 狠毒的人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微笑着杀戮的人! “燕冠人代表燕国皇帝陛下前来贺寿,恭祝晋国皇帝吉祥安康。”燕冠人笑晏晏地拱手施礼,紧接着,一名美艳迫人的女子便从他身后走上前来。 这是一名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头黑瀑布似的长发高高地梳成灵蛇发髻,遍插步摇。面若银盆,目似春水,属于北方女子的高大身材凸凹有致。一对山峦起伏的胸脯傲然地挺立在一袭天蓝色绣金丝绿萼梅宫装底下。眉心一点红梅花钿,浅笑盈盈,举手投足间很自然地流露出一股柔媚撩人的风情。 她优雅地向前迈了一步,唇角勾着妖娆的笑意,美目含着媚态,盈盈一拜: “珍月恭祝晋国皇帝圣体永安,千秋吉祥!” “珍月公主是吾皇陛下的亲妹,排行第八,久慕晋国皇帝风采,思慕不已,曾言自愿和亲为妃,除了晋国皇帝,此生不愿再嫁其他男子。吾皇陛下爱惜皇妹,亦愿与晋国结秦晋之好,使两国亲上做亲,世代和睦,互惠互利,繁荣昌盛。陛下愿以三座城池作为嫁妆,与晋国和亲,不知晋国皇帝意下如何?”燕冠人的唇角勾着疏淡的笑意,神色从容。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虽说两国和亲并不算奇事,但女方上赶着要嫁,还说得如此露骨,这在南国是很罕见的。 果然北方女子如传闻中一样,不受礼教,胆大妄为。 不过三座城池换来一个妃位,想想也很划算,反正又不是要做皇后。 更何况,对方已经将话直白地说到这个份上,若是不答应,燕国的脸面上必会过不去,到时候说不定会引发两国关系紧张。 众臣齐齐地向皇上望去。 珍月公主的唇角挂着兴奋又羞涩的笑意,**辣地朝白兔身上射去,滚烫的目光如剑。差点将白兔刺成蜂窝! 花蝶衣站在一旁。闻言不屑冷笑一声: “燕国的姑娘还真是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诉衷肠。谨亲王的这份贺礼送得可真大方,本王不过是送了十二个舞姬,你却连亲妹妹都送来了。” 燕国使节团闻言,气得面红耳赤。想要张嘴辩驳几句,却因为对方是蝶山王,敢怒而不敢言。 燕冠人脸色不变,依旧浅笑盈盈。目不斜视地轻声道: “舍妹自愿和亲,和亲又能促使两国睦邻友好,一举两得。更何况此事事关晋国和燕国,蝶山王身为华国亲王,自是不相干的,蝶山王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花蝶衣寒光凛然地看了他一眼,唇角绷紧,冷哼一声。 “爹爹,和亲是什么?”三兔坐在椅子上,悄悄地问。 她年纪尚小。不懂得其中的含义,但这个词被提及许多次。且每次一提起,底下那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她父皇,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十分难受,不禁疑惑地询问起来。 白兔就知道今天三国自战后重新碰面,绝对没好事。只是他完全没想到,燕国竟然想和晋国和亲,且还用三座城池为嫁妆这样的大手笔。 虽说大战过后,三国疆土平分秋色,但以综合实力来看,即使晋国近些年来逐渐复苏,各项产业都得到了有效而迅速的发展。然而真正算起来,却仍旧不如燕国和华国。 燕冠人和燕冠群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猜不透。 从以前开始,燕氏兄弟就让他浑身不舒服,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冷得空洞,让人永远都摸不透。花蝶衣虽然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但因为比较熟悉,他并不是太反感。然而燕冠人和燕冠群,他真心很讨厌。 “燕国皇帝的好意朕心领了,但两国和亲事关重大,今天时间紧迫,反正谨亲王也不急着离开,我们稍后再谈。燕国使团今日来得最晚,谨亲王代表燕国前来,不会只谈和亲的事吧?”白兔淡淡地笑问。 他就这样把话堵死了,燕冠人也不能再说什么,莞尔一笑,道: “倒是我疏忽了。” 手一挥,后面有人将祝寿的贺礼抬了上来。一座半人高的至尊翔龙宝鼎,周围仙雾缭绕,庄重肃穆,是难得一见的宝器,据说是上古仙人用来修炼长生不老之术的。 白兔表面上含笑收下了,背地里却更讨厌燕冠人,认为他这是在故意诅咒他。因为娘子说过,历代追求长生不老之术的皇帝,最后全都嗑药磕死了! 冷凝霜黄昏时分才从三兔口中得知燕国要求和亲的消息,这种事打死白兔,他也不会亲口说出来。 三兔好奇地问她和亲是什么。 正在帮她理凤袍,为今晚的夜宴做准备的冷飒闻言,忙碌的手停了停,担忧地皱起眉。 “娘,和亲到底是什么?”三兔仰着小脖子,疑惑地追问。 冷凝霜唇角扬起,含笑摸摸她的包包头,回答: “就是公主嫁到别国,让两国成为亲戚,这样就会更和睦。” “那珍月公主和亲晋国,就是说要和爹爹成亲吗?可是爹爹已经有娘了,一个男人不是就只能有一个妻子吗?”三兔有些气愤地皱起眉。 因为父亲只有母亲,所以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一夫一妻制的。 冷凝霜微微一笑,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小脑袋,轻声回答: “若女人的能力足够强,男人就只能有一个妻子;若女人的能力太弱,男人可以有许多妻子。所以三兔,你要做一个能力强的女人,这样你才有站在高处任意选择的资格,否则即使你是公主,在没有能力为自己做主时,你也只能认命。” 三兔见她说得认真,下意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一章 果断拒绝 麟德殿。 盛大的宫宴酉时整举行。 酒光交错,歌舞升平。 冷凝霜身穿一件正紫色的金丝牡丹凤袍,头戴尊贵华丽的凤冠,随白兔坐在上首龙椅上。 以前麟德殿的龙椅是单座,白兔前几年心血来潮,让人用纯金打造了一张镶满了各色宝石的双人龙凤椅,觉得两人一起坐更亲香。 大兔二兔已经长大了,不愿意和父母腻在一起,坐在下首的亲王席上,挨在一块,对满场乱甩袖子的歌姬舞姬兴趣缺缺,全都低着头在忙活自己的事。 三兔却很喜欢坐在父母中间,穿着大红色的公主服制,梳了两只她最爱梳的包子头,在母亲警告的眼神下,扁起嘴努力优雅地大吃个没完。 白兔看在眼里,哭笑不得。 每次宫宴表演的全是歌舞,白兔本身对这种东西就没有太多兴趣,看了许多年更是腻烦了。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无聊偏过头,偷偷地打了个哈欠。 一直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火热地注视着他的珍月公主见状,心中一喜,仿佛抓住了难得的机会一般,立刻站起身,走到正中央,顿时吸引了满座注意。她红唇含笑,优雅地缓缓屈膝,用娇媚的嗓音对白兔说出请求: “晋国皇帝好似觉得宴会无趣,不如让珍月为皇上歌舞一曲,调动一下千秋宴的气氛如何?” 满座顿时都向这个大胆的女人投去鄙夷的目光,南国人素来认为女子应该温婉端庄,这北国女子面对心仪的男人也忒大胆了! 花蝶衣懒洋洋地歪在座位上。对珍月公主的所作所为不屑地冷笑一声。 珍月公主却对他们这样的反应视而不见。她是大胆又率直的北方女子。学不来南方女子的小里小气。最开始皇兄说让她来和亲时,她心里本是有几分抵触的。她没见过晋国皇帝,又听说晋国皇帝居然是个惧内的,她心里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必是个懦弱猥琐的胆小男。 然而第一眼,美人如画,似临风玉树,英俊优雅。 和亲的人选是她简直是赚到了! 白兔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见她如此说,燕冠人又不觉得她这样是在丢燕国的脸,他也懒得再说别的,淡淡回答: “既然珍月公主愿意,就请吧。” 珍月公主得到他的允许,以为他定是很期待的,心花怒放,盈盈一笑,屈膝娇声说: “珍月遵命。” 虽然在场的许多人都觉得珍月公主此举有些不成体统,但能亲眼看到一国公主表演歌舞。也都觉得很荣幸的,当下全都擦亮了眼睛。双眼灼灼地观赏起来。 珍月公主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禁挺了挺“傲视群胸”的胸脯,高傲地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一双眼似有意似无意地瞥向心不在焉的冷凝霜,目露挑衅。 三兔看见了,夹着丸子的手同顿了一顿,忽然扭过头问冷凝霜: “娘,那个女人她的眼睛抽筋了吗?” 冷凝霜停了一停,淡如水地回答: “她脑子抽筋了。” “噗!”白兔听在耳朵里,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三兔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没有笑,而是撅起嘴,瞪向场中央那个她很讨厌的女人。 曼妙的音乐声奏响,珍月公主手拿两只色彩艳丽的羽扇,翩翩起舞。 妩媚的面孔不时地展现出摄人心魄的妖冶,特别是那一对勾魂的双眸,波光流转,明眸善睐,烟视媚行。一记又一记菠菜般绿油油的秋波卖力地往白兔身上送,让冷凝霜一瞬间觉得自己不是坐在高高的麟德殿上,而是坐在脂粉香浓的青楼雅间里。 曲终,余音绕梁。 缠在雪白藕臂上的薄纱在半空中优美地画出了一个弧度,在交错的一瞬间,粉红色的花瓣被泼洒出去,如一场迷人的花雨,让妩媚动人的芙蓉面越发显得生动美艳起来。 珍月公主一个舞蹈似的滑步,轻盈地移上前来,站在御阶下,手里捧了一杯美酒,猫眸含春,盈盈浅笑道: “珍月谨以此杯酒代表心意,恭祝晋国皇帝陛下福寿安康!” 美人儿亲手敬酒,这燕国公主的花招还真多! 这是此时所有人的心里想法。 三兔看了看那个讨厌的女人,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酒杯,顿时排斥地鼓起腮帮子。 冷凝霜依旧表情疏淡地稳坐在凤椅上,端庄得像只碉堡。 白兔的眉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觉得这个燕国公主很麻烦,有些讨厌,不耐地对着小叶子微点了一下头。 小叶子躬身领命,快速步下御阶,接过珍月公主手中的酒杯,又垂着头弓腰,顺着侧面的台阶走上去。 冷凝霜淡淡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云蔷。 云蔷停了停,会意,立刻顺着侧面的台阶下去,绕过站在底下的珍月公主,从另一侧的御阶来到白兔身旁。 珍月公主正有些生气一个莫名其妙、脸比棺材还阴森的宫女竟然不声不响地从她身后绕过去,往晋国皇帝身边去了。这个女人是谁,听说晋国皇帝没有妃嫔,但她却不信,那个宫女该不会是晋国皇帝没名分的宠妾吧? 胡思乱想缭绕在心头,让她的心里顿时燃起浓浓的嫉妒。 哪知云蔷默不作声地就着小叶子的手,用一只纯银的小勺子探进酒杯里,舀起一勺,送进自己的口内,喝下去。 这一下珍月公主就是个傻子也明白她这是干吗,一张俏脸立刻气得通红,眼看着白兔在云蔷试过之后,才慢慢地接过来。只淡淡地抿了一口。 珍月公主立刻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却又不能对白兔的发作。只好将一口恶气憋在胸腔里,目光冷厉地望向冷凝霜那张比白水还淡的脸,咬着后槽牙,冷笑道: “晋国皇后对晋国皇帝真是情切啊,连珍月一个弱女子敬的酒也要这样细心检查。” “这是皇室规矩,公主也是从皇室出来的,难道连这一点都不晓得吗?”冷凝霜淡淡反问。 这话仿佛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偏偏却用了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让珍月公主心里的火气更盛,咬着牙,语气不屑地笑道: “我们北国皇室可没这些啰嗦的规矩。” “那珍月公主回去时就替本宫告诉燕国皇帝一声,人心不古,一定要小心谨慎,宫里多些规矩不是坏事。”冷凝霜微笑。 “皇后娘娘这话是在针对珍月吗?” 冷凝霜轻轻一笑:“本宫虽然不明白珍月公主你究竟是用什么理解的,才能将本宫的话理解成这样,不过你多心了,本宫只是善意的提醒罢了。” 席上,许多不怕死的闷笑声从各处偷偷地传来。 当众受辱。珍月公主顿时脸色发紫,双眼冒火地看着冷凝霜。阔袖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高耸的胸脯几个起落,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抬头,微笑着望向白兔,直率地表白道: “晋国皇帝,珍月是北方女子,学不来南方女子扭扭捏捏的那一套,但珍月对晋国皇帝的一颗心却是真的。皇兄已经答应用三座城池作为珍月的嫁妆,珍月不求正宫之位,甘愿作为陛下身旁一个小小的妃子随侍左右,珍月就心满意足了,望陛下能够怜惜珍月的一片痴心。”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白兔。 她虽然脑子不太好用,但却不蠢,之前白兔在紫宸殿将和亲之后押后再议,她就知道对方必是不愿意的,这让她心里很着急。事后三皇兄又逼迫她尽快想办法。 若是她失败返回燕国,她一定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在看到了晋国皇帝的正宫皇后之后,她心里更不舒服。于是思来想去,她一咬牙,来了个当众告白,想逼白兔不想答应也得顾忌两国的颜面勉强答应。 这算是破釜沉舟了。 冷凝霜第一个反应是,燕国女子竟然这么开放! 第二个反应是,这还真是个小三光明正大当道的时代,竟然当着她这个正妻的面,向她相公表白,这是藐视她的表现啊! 白兔头疼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撇过头,没有理睬的意思。她可不是什么事都会出头的,这是该他自己解决的。 白兔见娘子不理他,心里更觉得珍月公主很讨厌,顿了顿,严肃地道: “既然珍月公主如此率直,朕就实话实说了,朕已经向皇后发过誓,此生绝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如若违背誓言,必遭天打雷劈。 燕国之意朕心领了,但朕是绝不敢违背誓言,欺骗上天的。不过还请谨亲王回去请燕国皇帝放心,大家都是老交情,晋燕两国自然会睦邻友好,互帮互助下去。朕会钦赐珍月公主我晋国最高的公主封号——隆圣公主。从此珍月公主既是燕国公主又是晋国公主,亲上做亲,两国必会永久地和睦下去。” 他说得那叫一个道貌岸然! 冷凝霜侧过脸去,唇角勾起,忍不住微笑。 珍月公主脸色刷白,阔袖下的手攥得紧紧的,刚要开口。 脸色极难看的燕冠人站起来,拱手,勉强优雅地笑道: “原来如此,晋国皇帝竟有这等隐情,倒是我们燕国唐突了。难得晋国皇帝有如此美意,燕晋两国今后必会世代友好,永享清平。珍月,还不快向晋国皇帝谢恩。” 珍月公主气冲冲地一屈膝,从牙缝里道:“谢晋国皇帝恩典!” 白兔也不以为意,对燕冠人清浅一笑,那笑却不达眼底。 燕冠人同样在微笑,一双眼却寒光森凛。 第四十二章 神奇走光 三兔突然从椅子上蹦下去,就要往台阶下走。 “你干吗去?”冷凝霜忙问。 “上茅房!”三兔脆生生地回答。 “是‘更衣’。”冷凝霜无奈地纠正。 三兔也不答,一蹦一跳,像只小兔子似的蹦下御阶,从仍旧站在正中央,脸色惨白发紫的珍月公主身旁蹦蹦跳跳,一阵风似的擦过! 手持精美的夜光杯,正在懒洋洋啜饮美酒的花蝶衣不经意瞥见,微怔,眼眸意味不明地眯了一眯。紧接着,妩媚的双眸望向三兔,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勾起略带着惊讶的兴味! 被气得头昏脑涨,就快当众晕过去的珍月公主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屈辱,挪开步子想要回到座位上去。然而莲步轻移,刚往回走了一步,忽然只觉得屁股后面凉飕飕的! 紧接着,一个小女孩惊恐的尖叫刺耳地响起! 三兔一手捂住嘴巴,瞪圆了眼睛,手指着珍月公主的后屁股,放声尖叫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们,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顿时被震撼得七荤八素,惊奇地瞪圆了眼睛! 只见珍月公主艳丽的蚕丝长裙后面竟齐刷刷地裂开,蚕丝本身是很柔软脆弱的布料,裂开的口子极大,那部位好巧不巧正是她浑圆的屁股! 这一下真是惊天大走光! 珍月公主的裙子扯破,露出半透明的薄纱亵裤,亵裤下若隐若现的浑圆雪臀端的是令人血脉贲张。狂喷鼻血! 在场的贵妇们早已面红耳赤。鄙视又不屑地别过头去。有的还狠狠地捶一下自己那色迷迷用眼神大吃豆腐的老头子。 宫宴上素来男子居多,真正正派的又有几个,除了少数羞涩地赶紧别过头去,剩下的全都沸腾着热血,直勾勾,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香艳场面! 尤其是离得最近的华国荣亲王,不愧是个酒色之徒。风月场上的常客,望着人家姑娘丰满而富有弹性的屁股,顿时觉得华国那帮干瘪又黝黑的歌姬们烂透了! 这才是极品! 鼻翼翕动,远远地都能看见他的鼻孔在兴奋地扩张! 珍月公主被这么多**猥琐的目光注视,大脑当机,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回过头望向自己裸露在外的屁股,顿时用双手捂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一瞬间,脸像迅速被煮沸的开水般。不停地变幻着颜色,紧接着忽然哇地大哭起来。转身飞奔出去! 再豪放的北方女子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基本的廉耻心还是有的,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走光,怎么也会嚎哭上个好几天。这若是南国女子,只怕回头都得吊脖子自尽! 麟德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虽然无人敢离席,却陷入了嗡嗡的混乱中。 燕冠人这回再也笑不出来了,脸像糊了水泥似的僵硬,命珍月公主的贴身侍女急忙跟出去。 冷凝霜给云蔷使了个眼色,云蔷悄无声息地追出去了。 三兔扶着太阳穴摇摇晃晃,“娇弱”地呈欲昏倒状,坐在她身旁的北宫歌凡见状,急忙跳起来扶住她,关切地问: “小公主,你没事吧?” “本宫被吓到了……”三兔娇娇柔柔地回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轻声说,“北宫哥哥,你扶我出去透透气吧,刚刚真是好可怕,突然就……还叫了那么大声,三兔好怕怕……” 北宫歌凡连连点头,担心又细心地扶着她出了麟德殿。 大兔一直低着头,聆听着他妹妹那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的语气,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二兔躲在镜子下的脸已经笑成了一只包子。 花蝶衣唇角勾笑。 白兔亦忍俊不禁,却又不好意思笑。 冷凝霜不会轻功,所以没看出来,但却直觉三兔有些古怪,顿了顿,讪讪一笑,轻声开口,缓和气氛道: “蚕丝这种料子虽然轻柔好看,但近几年来不知为何竟越来越脆了。” “可不是。”芙柔公主搭腔,含笑说,“听说是因为现在蚕丝的需求量太高,养蚕人用了许多手段,迫使蚕加快吐丝,导致吐出来的蚕丝越来越脆弱,织出来的布料也越来越容易破。” “原来如此。”冷凝霜颇有感触地点头,“蚕丝虽好,但薄脆不耐用,不仅有悖勤俭节约的美德,且盲目追求优质蚕丝,需求量过多,只会导致蚕丝买卖混乱,还会降低优质蚕丝的产量。 本宫并不反对各位夫人喜爱蚕丝,但凡事适度。我晋国的女人,不该只肤浅地重视自己的穿戴,还应该修身齐家,正心诚意,恪守勤俭美德,这样方能将晋国的风气引领至美好的方向。” 众命妇齐齐起身,对着上方恭敬地屈了屈膝,齐声道: “臣妇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冷凝霜微微一笑。 既转移了人们对珍月公主出糗这件事的注意,又借机教育了朝臣命妇,突发事件却硬生生地被她扳成了一箭双雕。 燕冠人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好痛! 白兔唇角勾着一些小自得,急忙命继续欣赏歌舞。 半圆的月亮里,一片亮,一片暗,月亮周围紧紧地绕着一个蓝色的晕圈。 花蝶衣背靠在一棵茂盛的榕树下,懒洋洋地望着面前清新素雅的荷塘。 如幻公子站在荷塘前,一瞬不瞬地望着水塘内出淤泥而不染的粉红色莲花,雪衣嫳屑,无风自扬。 良久,他忽然轻声开口,不屑地冷笑一声: “没想到燕国竟然会想到用公主和亲以达成两国联盟。” “和亲对任何国家来说确是个好法子,只可惜燕冠人选错了对象。他这样的做法。只会惹恼皇后娘娘。”花蝶衣意味深长地笑道。“惹恼了皇后娘娘。可不好办,这一下,他简直是将自己推进了死路。” “晋国皇帝可真让人吃惊啊,竟然当众说出那种誓言来。一国之君,居然如此轻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如幻语气生硬地道。 “情到深处自然浓,别说是当众发誓,就是当众去死。他也会心甘情愿。” “那当初梁子君挟持皇后娘娘时,他怎么没杀了你?”如幻的唇角勾着猩红色的弧度,冷笑着,轻慢地问。 “那是因为他杀不了我。”花蝶衣似心情很好,并不计较他的态度,“皇后娘娘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自己从城楼上跳下来的。”上挑的眼眸眯起,似在回忆那天的血腥,他抿嘴一笑,“真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呐!” 如幻眸黑如墨地望了他一眼。冷笑道: “王爷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感兴趣,过了许久。竟还没有腻烦。” “本王对你同样如此,难道你不知道吗?”花蝶衣轻佻地笑问,一条桃粉色的长绫从宽阔的袍袖中射出,蛇一般缠住如幻的腰肢,再用力一收。 身体一阵不由自主的旋转,如幻窝着一腔怒火,被迫让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还是说……”花蝶衣含笑望着他,似要撕碎他的伪装般,孟浪地问,“你是在吃醋?” 如幻冷笑一声,他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他,别过头去,不理睬。 花蝶衣正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绿油油的草地上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个梳着包子头的小姑娘映入眼帘。 如幻难得地脸涨红,用力推开花蝶衣。 三兔张着嘴,站在花蝶衣面前,直勾勾地仰望着他,忽然问: “你们是什么关系?” 如幻闻言,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转身就走。 “他去哪了?”三兔好奇地问。 花蝶衣重新靠回树上,笑眯眯回答:“他去茅厕了。” 三兔点点头,说:“我刚从那里回来。” “是吗?”花蝶衣懒洋洋地眉一挑。 三兔又点头,上下打量了他的穿戴一番,问: “是你学我二哥,还是我二哥学你?” “你说呢?”花蝶衣忽然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起了逗弄之心。 三兔见他不回答,不高兴地鼓了鼓嘴。 一股香甜随风传入鼻管,她忽然上前一步,小狗似的在花蝶衣身上嗅来嗅去,冲着他一伸小手! “干吗?”花蝶衣惊讶地问。 “蜜桃糖,给我!”三兔毫不客气地说。 花蝶衣微怔,顿了顿,果然从袖口里摸出一粒蜜桃糖,放进她手里: “鼻子真灵啊!” 三兔剥了糖纸,将糖块塞进嘴里,开心地眯起眼睛。 花蝶衣觉得她吃东西时像只自我陶醉的小猫咪,十分有趣,不由伸手戳戳她的包子头,问: “刚才是你把珍月公主的裙子割破的?” “我娘说了,乱碰我的怪叔叔都是坏蛋!”三兔躲开他的手,转身道,“我要回去了!” “你的轻功是你父皇教你的吧,你父皇的轻功可是本王教的哟。”花蝶衣慢悠悠地与她同行,懒洋洋说。 三兔疑惑地望着他。 “你若拜我为师,我教你有趣的。”花蝶衣诱拐小孩的大灰狼似的,笑眯眯说。 三兔愣了愣,忽然警惕地后退半步,正义凛然地道: “我娘说了,天上不下馅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我要回去了!”说罢,一溜烟地跑走了。 花蝶衣愣了半天,噗地笑了。 真是个大胆的小丫头,小小年纪如此重的戒心。这样直白拒绝他的人,她还是头一个! 果然是狼娘无犬女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蓄意挑拨 珍月公主疯跑出去,不一会儿就迷路了。 贴身侍女彩云也不认得路,一边安慰她一边着急,还是云蔷紧随其后,叫了一个小太监给她们领路,彩云才扶着痛哭流涕的珍月公主出宫,回华阳宫去了。 云蔷一直将她们送出宫门,才转身返回麟德殿。刚走到汉白玉台基的拐角处,迎面一个黑色人影闪过来。她微怔,及时刹住脚。 燕冠人也吓了一跳,抬头望向她,温雅一笑: “原来是云姑娘。” 云蔷半垂着头,一声不吭地屈了屈膝,退到墙根,敛眸屏息,请他先过。 这姑娘拥有了一张上好的棺材脸,燕冠人哭笑不得地在心中写下这样的评论。 “又不是初次相见,云姑娘不必拘束。”他温和地笑道,顿了顿,问,“珍月公主她……” “公主已经回华阳宫了。”云蔷简短淡漠地回答。 “是吗?”对着这样一张冷脸,即使是脾气再好的人,那笑容也挂不住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停顿了一下,轻轻一笑,“云姑娘,你这样年轻貌美,为何不多笑一笑,总冷着一张脸不觉得难受吗?” “谨亲王您操心太多了。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奴才回去伺候,请您快点通过,奴才也好快些回麟德殿去。”云蔷用“一马平川”的语调催促道。 燕冠人啼笑皆非,往前迈出一步,错过她面前。风度翩翩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眯眯说: “既然云姑娘这么急。云姑娘请!” 反正他已经过去了,云蔷也不理会他语气里的调侃,再次屈了屈膝,低着头往回走。 燕冠人望着她高瘦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像一根俏竹竿,顿了顿,忽然戏弄之心起,笑吟吟问: “对了,云姑娘。本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可许了人家?你这样的性子,可不讨人喜欢。” 云蔷的脚步停了停,回过头,淡淡扫了他一眼,平声回答: “谨亲王那么喜欢操心宫女的婚事,真是燕国宫女之福。不过奴才是晋国宫女,就不劳烦王爷您操心了。”说罢,又微微万福,转身就走。 燕冠人被抢白一顿。愕然,呆了一呆。噗地笑了。 原来棺材脸还是个带刺儿的玫瑰花啊! 云蔷回到麟德殿,里面依旧歌舞升平,冷飒却不知道去哪了。 但冷凝霜没说什么,她也就不理会,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宫宴直到戌时四刻才散。 等到皇宫内彻底安静下来,已经是夜里了。几缕浅淡的云缭绕在黑黢黢的月亮周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鸟叫,在夜阑寂静里显得很突兀。 白兔早已脱了龙衮,只穿着亵衣,外面松散地套了一件月白色的织锦长袍,趿着鞋歪在卧榻上兀自沉思。 不久,冷凝霜捧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散发着自然又清淡的面香。 白兔听见动静,立刻回过神来,笑晏晏地紧盯着那碗长寿面,目露期待。 他外露的表情把冷凝霜逗笑了,唇角微扬,把一碗面放在他面前的炕桌上,递给他筷子。 白兔接过来,笑嘻嘻地夹起一筷子面条,用力吹了吹,塞进嘴里。 纯粹是食物本身的味道,热乎乎,咸津津,很劲道,吃在肚子里暖洋洋的。 白兔冲着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好吃,娘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废话!”冷凝霜抿着嘴笑,白了他一眼,说,“每年做,我都做十多年了,还能越做越差?!” 因为成亲初期的那句承诺,这十几年来,每次白兔的生日,只要她在,她都会为他煮一碗长寿面,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提问!”白兔往桌上一拍,往她身上一指,很突兀地问,“娘子,我们到现在已经成亲多久了?” “十三年。”冷凝霜脱口回答。 “答对了!再问!我们成亲的日子是哪一天?” “大年初六。”冷凝霜翻了个白眼,她还能把自己的结婚日期忘了? “回答得很好!”白兔一脸夸张的欣慰表情,用力点着头,笑眯眯说,“来,这是奖励,由为夫亲手喂你吃两颗鹌鹑蛋。”说着,用筷子夹起一颗,往她嘴边送。 “我不要!” “这是游戏奖励,你不能耍赖。”白兔绷起脸说,顿了顿,又往她嘴边递了递,含笑诱惑道,“来,乖乖地张嘴,很好吃的。” 筷子都抵到嘴边上了,冷凝霜无奈,只好张嘴。 白兔笑眯眯地一连喂给她两颗鹌鹑蛋,才继续大口地吃起面来,连味道清淡的汤都喝光了。 冷凝霜望着他开心的吃相,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 一碗面吃完,白兔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又懒洋洋地靠回软垫上,顿了顿,望着冷凝霜,说: “燕冠人刚刚派人来说,想明日进行三国会谈,讨论一下四国会重新开启的事。不对,这一下应该叫三国会了。燕冠群打算第一届的三国会在燕国举行。” 冷凝霜皱皱眉:“竟是燕国先提出来了。” “是啊。”白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燕国这是想向其他两国宣示燕国的大国地位。可笑,就算晋国的国力还没有恢复到几百年前的雄厚,也轮不到他们一个才建立短短一百年的北方蛮夷这样耀武扬威地嚣张!三国鼎立,燕冠群的野心倒是不小!” “燕国是由北方的一个部族建立的吧。就算晋国再怎么衰颓,短短一百年,燕国就将自己国家的实力提升到和其他三国比肩的水平。还真是有本事啊。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冷凝霜疑惑地问。 “据说燕国境内有一处只有当朝皇帝才知道的、几千年前遗留下来的龙脉宝藏。”白兔沉声回答。 “真的假的?”宝藏?龙脉?这个有点扯吧?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白兔漫不经心地耸耸肩,顿了顿,冷笑一声,“休养了三年,这些家伙又开始浑身痒痒不安分了,哼。你看着吧,不止是燕国,已经过去三年了。花蝶衣只怕也打算开战了。” 冷凝霜沉默了半晌,说: “因为上一场仗华国对燕国出兵,两国从此彻底撕破了脸,所以他们是不可能结盟打咱们的。只要不是打咱们,随他们去吧。” “怎么可能随他们去,燕华两国不睦,燕国之所以想和亲,就是为了要拉拢晋国。花蝶衣同样不会坐等燕国和晋国结盟,必会搞破坏。 而我们晋国,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坐等螳螂捕蝉,当背后的那个黄雀。燕国和华国开战。晋国必须也要选择一方作为盟友。否则不管是哪一国吞并了另外一国,对我们都是不利的。” “那你是更倾向于华国还是燕国?”冷凝霜问。 “华国的皇帝和大兔一般大,短时间对晋国构不成威胁。至于花蝶衣那个人,虽性情古怪,却并没有非常强的权力欲,否则早在华国先皇驾崩时,他完全有本事自立为帝。” 冷凝霜慢慢地点点头,陷入沉思。 华阳宫。 华国使节居住的这一片一直是日日欢愉,夜夜笙歌的。 花蝶衣坐在水榭里,笑眯眯地喂湖中的锦鲤。 不远处,几名技艺精湛的乐师正在吹奏箜篌,弹奏弦乐,声声入耳,婉转动听。 如幻快步上前来,站在他身侧,轻声道: “王爷,已经吩咐彩云了。” 花蝶衣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兴致盎然地笑道: “明天就会有好戏看了!” “王爷就这么确信珍月公主会去找小公主报仇吗?” “一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刚被晋帝拒婚,又当众出了那么大的难堪,丢尽脸面,这时候突然知道害她出丑的人是造成她被拒婚的‘元凶’的女儿,你认为她不会去大闹一场吗?”花蝶衣笑眯眯地反问。 “就算她真的去大闹一场,以皇后娘娘的性子,也未必会上我们的套。” “她会的,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千万别小看母亲爱护孩子的心情。”花蝶衣望着他,难得温和地微笑道。 如幻眼眸微沉,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往事,没有搭腔,却冷笑一声,非常不屑。 花蝶衣望着他略带愤世嫉俗的颓废之气,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华阳宫东侧。 珍月公主的眼睛已经哭得肿得像两颗桃子,嗓子也哭哑了,肚子还饿,把头埋在被子里,还在不停地啜泣着。 彩云悄无声息地快步进来,见此情景顿了一顿,轻声唤道: “公主……” “滚出去!”珍月公主随手将枕头扔到地上,披头散发地大吼道。 彩云退了半步,停了停,接着小声道: “公主息怒,公主别再伤心了,奴婢已经打听出来了,公主的裙子绝不是不小心破掉的,而是有人暗中使坏。” “你说什么?!“珍月猩红着一双眼,猛地坐起来,厉声问,表情可怕极了。 彩云胆怯地又退了半步,才说: “公主您想想,您的裙子之前一直好好的,哪可能会突然就破掉。都是因为您当众向晋帝自请和亲,那晋国皇后心有不满,却又无法发作,便指使女儿割破了您的裙子。公主还记得吧,当时织夏公主从您身旁经过,紧接着您的裙子就破了。又是织夏公主先叫喊起来,才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公主您的。” 珍月仔细回想起来,越回想越惊疑不定: “织夏公主只是个小孩子……” “公主不知道?晋国皇帝轻功了得,他的女儿又岂是普通的小孩子?!” 珍月心里咯噔一声,回想当时的感觉,那个小丫头在自己身旁擦过时,她的确感觉到一些异样,只是那感觉消失得太快,她还以为是错觉。 然而那丫头放声尖叫时的幸灾乐祸…… 她狠狠地咬住牙,疯狂捶打着床板,厉声吼叫: “贱人!贱人!” 第四十四章 三兔挨打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薄纱幔帐,白兔揉着眼睛坐起来,懒洋洋地抻了个腰,撑开惺忪朦胧的睡眼,目光却惊讶地落在手腕上一条散发着沉香的精美手串上。 手串很显然是由前些日子外省进贡来的千年沉香木制成,手串的尾端还优雅地打了一条端庄的正紫色流苏,流苏还穿了两颗小小的红珍珠。 千年沉香木做成的手串,有安神醒脑的药用功效,更多的则是希望佩戴者能够辟邪消灾,保佑平安,祈求佛祖庇护之意,是一种非常美好的祝愿。 昨天晚上睡觉时还没有呢。 他愣了好半天,噗地笑了出来。 “醒了就快起来,就算今天不用上早朝,都这个时候了,不是要在蓬莱殿见燕冠人和花蝶衣嘛。”冷凝霜身穿葱绿色绣大朵白牡丹长裙,站在床前,掀开幔帐,用小金钩钩好。 白兔已经笑眯眯地将雪白的胳膊伸给她,眉梢挂笑,拖着唱腔问: “娘子,这是什么?” “手串啊。”冷凝霜很自然地回答。 “你做的?”他笑嘻嘻问。 “唔,是吧,流苏是我做的。”冷凝霜有些难为情地回答,眼神闪烁。 白兔呵呵笑了两声,摸着手腕上漂亮的流苏,笑意更深: “娘子,你越发能干了,连流苏都会做了!” “……”冷凝霜觉得这称赞是种鄙视,好像是在说。她是手工科方面的白痴似的,翻了个白眼,催促道,“你快点起来吧。快起来吃早饭!” “你干吗不昨晚拿给我?”白兔的惊喜感犹未散去,胳膊仍旧伸着,笑吟吟问。 “又没有差别,反正都是昨晚给你的。”冷凝霜一边很平板地说,一边转身往外走,“你快起床啦!” 白兔笑得更欢,伸出手臂,一把搂抱住她的腰身,用力将她拖上床来。八爪鱼似的抱紧她,开怀的小狗般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不住地搔她的痒。 冷凝霜没有防备。身子倒退着倒在床上。落入他的怀里,登时尖叫起来。她怕痒,一边双腿乱蹬地挣扎。一边大笑道: “你快放开我!快放开!” 白兔笑嘻嘻就是不肯放,逗了她一会儿,才将她搂得更紧,嘴唇贴近她的耳畔,吐气如兰,热乎乎地微笑道: “娘子,你真好!” 冷凝霜觉得怪肉麻,给了他一手拐子,顺利挣脱开他的怀抱,跳起来。脸红扑扑地对他说: “少油嘴滑舌了,你快点起来,我叫小叶子进来了。”说罢,转身往外殿走去游戏与综漫的旅程最新章节。 白兔望着她大步流星的背影,顿了顿,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即使成亲许多年,他仍旧以刺激发掘出娘子各种“人性化”的表情为乐。 用过早膳之后,白兔离了无极宫,前往蓬莱殿。 不出所料,燕冠人已经到了,花蝶衣又迟到了。 燕冠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白兔却不以为意,一连派人催促了三四次,直到日上三竿时,花蝶衣才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带着如幻公子过来。在椅子上刚一坐定,就又是让人家给他上茶,又是闲话连篇地絮叨,让燕冠人的脸都快绿了。 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才等到花蝶衣的脑筋彻底从起床后的混沌中清醒,燕冠人勉强笑笑,开口提三国同盟会的事。 对于燕国来讲,其实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意愿想要开战,毕竟离上一次大战才过去三年。虽说那一次不至于元气大伤,但再开战还是很吃力的,并且对本国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好处。 燕国本来的风土不像华国那么糟糕,三年前又已经占领了一部分南国水乡,对此他们很满意。短时间内,无论是对于华国还是晋国,燕国都没有觊觎之心。 然而作为邻国的华国,越来越浓重的敌意显而易见,这让燕国感到极度不安。 上一次的大战,虽说花蝶衣是燕国之前晋国之后对汉国开战的,但那时候的华国军队就像花蝶衣这个人一样,懒洋洋慢吞吞。除了最初的一段时间用的是强攻的手法,到后来就成了完全是跟在燕国和晋国的屁股后面打,专挑汉国已经被燕晋两国打薄的地方进攻,狡猾得很。 又因为那时华国和晋国是盟友,最后的疆土划分时,晋国自然让了华国三分。 所以到最后,华国占领的地方比其他二国并没少多少,国力保存方面却比其他二国不知强了多少倍。 燕国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争取三国之中的主导地位,但另一方面,燕冠人十分警惕花蝶衣,因此和晋国缔结同盟迫在眉睫。 和亲这一招失败了,他完全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今天高高在上、已经成为南国霸主的晋国皇帝,他的软肋仍旧像十几年前一样,是他的结发妻子。 对于这一点,燕冠人其实是很难理解的。他无法想象一个常年浸染在权利和野心里的男人,竟然还能对一个早就应该腻透了的女人保持着一颗火热的心。 此时显示燕国的实力,既能成为让晋国向己方靠拢的理由,也会抬高燕国在三国之中的地位。 接下来……也许他该去找冷凝霜单独谈谈…… 既然晋国皇后是晋国皇帝心中的弱点,又听闻晋国皇后本身在晋国的朝堂上就有很强的影响力,若是说服了晋后,晋帝必然也会答应。 然而,对于燕冠人提出由燕国作为同盟会主导者的提议,白兔不置可否,花蝶衣则轻蔑一笑,冷嘲热讽了好一阵。 燕冠人单薄的嘴唇微僵,平静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被打破。他知道三国都有凌驾于其他二国之上的野心,让燕国占了上风,晋华两国必不会轻易认可。 威迫利诱的说服必会耗费许多时间。 接近晌午,燕冠人前脚刚离开华阳宫没多久,珍月公主便气冲冲地跟着离开,乘坐马车前往晋国皇宫。 她已经递了牌子求见晋国皇后,这自然不是因为她想去和对方闲聊天,她要去找晋后好好算账,她要为自己讨一个说法网游之问道全文阅读。除非晋后答应让她和亲晋国,否则她就要把晋后让她当众出丑、败坏她名节这件事宣扬出去,到时候燕国皇室必会为她这个公主向晋国讨要一个说法。 很显然,她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完全丧失了理性的思考能力,再不然就是她压根就没有思考能力。 一路上,热闹的街市竟然全在谈论昨晚她在麟德殿丢脸的丑事。那些个以讹传讹却惟妙惟肖的细节,就好像昨夜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在麟德殿里看见了一样。 她堂堂的珍月公主竟成了这些贱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这些无耻的贱民居然说她是因为主动献身不成,当众扯了裙子就是为了勾引晋国皇帝! 血管里的血液已经沸腾地烧干了,她怒不可遏地跳下马车,用马鞭子狠狠地收拾了几个嚼舌头的贱民,厉声厉色地直奔晋宫。 负责迎接的太监以为她是来做客的,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在前面领路,带她去无极宫。 珍月公主高傲地仰着脖子,憋着一腔怒气,风风火火地往前走。 刚走到一个拐角处,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这笑声让烦躁中的珍月公主怒意更盛。皱着眉才迈过门槛,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如炮弹一样窜了过来,直勾勾地撞进她怀里,差点把她撞到。 “啊呀,对不起哦!”小三兔见自己撞了人,急忙道歉。 珍月公主看到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满腔怒火噌地一下子直冲头顶,整个人就像泼了火油一般,熊熊地燃烧起来。 昨天你让我当众出了那么大的丑,今天又来撞我! 她怒不可遏,抡圆了胳膊,一巴掌重重地向小三兔的脸上扇去! 啪地一声脆响,三兔的脸颊登时紫胀! 脸上火辣辣的疼,三兔年纪尚幼,长这么大连父母都没弹过她的一片手指甲,今天竟然挨打了。一时间又是气愤又是委屈,眼泪含在眼圈里,竟蒙住了! 追着她玩的碧翘和周围路过的几个宫女太监也蒙了,小公主善良可爱,深受宫人们喜爱,一个他国女人竟敢在晋宫里嚣张地打他们的小公主! 全都怒目而视,气愤难平。 碧翘一把搂住三兔,望着她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又是恼火又是心疼,柳眉倒竖,冲着珍月公主厉声道: “珍月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公主不过是个小孩子,就算撞疼了您,她已经道歉了!您若是有不满,可以去找我们皇后娘娘说理!您不过是一个外国来做客的公主,凭什么对我们公主动手?!” 一个宫女竟敢对她出言不逊,珍月公主勃然大怒,扬手狠狠地给了碧翘一巴掌! 三兔见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转身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声哭喊道: “娘!娘!” 珍月公主冷冷一笑,对着捂着半边脸、冲她怒目而视的碧翘叫嚣道: “皇后娘娘,哈,本宫这就是去找你的皇后娘娘说理!今天她若不给本宫一个说法,你看着吧,本宫定会让她好看!” 碧翘捂着脸,眼里凝聚了浓浓的森冷,须臾,唇角凛冽地扬起,阴森一笑: “那珍月公主就请吧,去过之后,可千万不要后悔!” 说罢,冷冷一哼,转身去追三兔了。 第四十五章 嚣张女人 无极宫剑道邪尊。 冷凝霜正在和进宫请安的芙柔公主闲聊,小三兔忽然捂着脸哇哇大哭地跑进来,一头撞进她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叫道: “娘!娘!那个死女人她打我!她竟敢打我!哇哇哇……” 歇斯底里地哭泣自然有疼痛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气愤和委屈。 芙柔公主心里一惊。 冷凝霜眼眸寒光一闪,沉默地拉开女儿的身子,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儿。 右脸颊已经肿起来了,让本来好好一张美人胚子似的瓜子脸成了一只红通通的包子! 她的心脏重重地坠下来,一直坠到无尽的深渊里。那双素来冰冷的眸子瞬间阴狠下来,恍若化不开的浓墨,犹若乌云密布的夜空。 坐在她身旁的芙柔公主以及侍立在她身侧的云蔷,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由愤怒和嗜血所组成的阴黑之气。那样的阴鸷,那样的凛冽,让人不由得心生怯意。 芙柔公主甚至有一种腿发软,想起身告退的冲动,却不敢! 云蔷从来没见娘娘这么生气过,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了娘娘真正发怒时究竟是什么样! 任何母亲在得知女儿被一个觊觎自己丈夫、令人极度厌恶的女人扇耳光时,都会感到愤怒吧。 尤其是将女儿视为生命的母亲,自己都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孩子,却让外人给打了…… 珍月公主大步流星地冲进来,也不客气。气势汹汹地直奔冷凝霜面前,厉声道: “晋国皇后。昨天就是你指使你的女儿割破了我的裙子,让我当众出丑的吧?你这个龌龊卑鄙的女人,就因为我要和亲晋国,所以你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像你这样的女人,你也配当晋国皇后。你也配做一国之母!我告诉你,霸占着皇上的妒妇是会不得好死的!” 一瞬间,宫人们怒意填膺。 云蔷和冷飒想直接上去把那个贱女人撕扯一顿,但娘娘没有开口,她们也只能磨着牙等待着。 须臾的沉默过后,冷凝霜的唇角扬起,森冷一笑: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打我的女儿?” “你终于承认了?!”珍月公主的眼眸怒气勃发地微眯着,愤怒地冷笑道。 “你有证据吗?”冷凝霜慢条斯理地反问。 “我已经知道了。你女儿会轻功,你想否认吗?当时只有你女儿在我身边经过,她割破我裙子时我也已经感觉到了,只是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竟然会这么坏心。哼,果然有什么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小小年纪,还真是让人倒胃口的丫头!” 趴在冷凝霜怀里的三兔闻言,小身板气得一抖! 冷凝霜的唇角仍旧淡淡地勾着。一双眸子已经变成了一把阴黑狠戾的长剑。 就在这时,红纤悄无声息地快步进来,屈了屈膝。轻声道: “娘娘,冷大人求见,说是有关珍月公主的事禀报。” 冷凝霜仍旧直勾勾地看着珍月公主,平声说:“让他进来。” 红纤应下,转身去将冷知秋带进来。 冷知秋垂着头步入殿内,见珍月公主也在邪武傲世最新章节。殿内的气氛很是怪异,心头一紧,当下也不敢乱看多言,请了安,轻声禀报道: “娘娘,刚刚珍月公主在长安街上用马鞭打伤了好几个百姓,听说是因为那些百姓在传昨晚在麟德殿里发生的事,惹怒了公主。五个人里四个人轻伤,剩下的一个人伤得很重。现在许多看见全过程的百姓已经愤怒地聚在长安衙门外,让长安令给个说法,长安令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凝霜仍旧冷光森森地望着珍月公主,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顿了顿,平声回答: “让衙门治疗受伤者直到痊愈,告诉他们,本宫会为他们做主的。云蔷!” 她意有所指地唤了一声。 云蔷会意,上前去,迅速将从愤怒中略略清醒、终于被冷凝霜看得有些发寒的珍月公主控制住。 “你们要干什么?!”珍月公主惊慌失措,一边挣扎,一边瞪着冷凝霜,色厉内荏地怒声质问。 “去见你哥哥。”冷凝霜微笑着回答,唇角的笑容却因为没有泛上冰冷的眼眸,而显得异常阴森,她慢慢地站起来,拉着满脸泪痕的三兔,轻慢地吩咐,“冷知秋和芙柔公主也随本宫走一趟吧。” “是。”二人敛眸应下。 这架势让珍月公主有些怕,但一想到自己是有理的,胆子又壮了起来,一面挣扎,一边梗着脖子叫道: “好啊,我也正要去见三皇兄,你让她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冷凝霜哼笑一声,没有再将她放在眼里,而是拉着三兔径直出去了。 三兔仍在一抽一抽地哽咽着,在路过珍月公主身旁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充满了冰冷狠戾的眼神,一瞬间,只让人觉得像极了她母亲! 无论珍月公主怎样挣扎,云蔷始终都将她牢牢地擒住,毫不留情地推着她往前走。 冷凝霜走在前面,对后面珍月公主的叫嚣充耳不闻。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蓬莱殿,守在门外的小叶子见状微怔,慌忙迎上来请了安,赔着笑脸道: “娘娘要见皇上吗,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不必,开门。”冷凝霜眸淡若水,森黑如潭,清冷地回答。 “是。”小叶子见她神色不对,是从未见过的恐怖,哪还敢再多言,一溜烟地上去打开殿门。 蓬莱殿内,三国首脑还在凝重地谈判,见殿门突然开了,却没有人进来通报一声,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阳光从门外透进来,刚好晃在三个人的眼睛上。等到殿门重新闭合,白兔等人定睛一看,这诡异的架势让众人均是一惊! 除了花蝶衣,花蝶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唇角的笑容幽深,带着浓浓的兴味。 这突发情况让白兔发蒙,直觉出了什么大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三兔哇地一声再次大哭起来,炮弹似的撞进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 “哇哇!爹,我不想活啦!我堂堂的晋国公主居然在自己的宫里让一个坏女人给打了!从小到大连我娘都没打过我,她还骂我坏心的小贱人、说我是让人倒胃口的臭丫头!士可杀不可辱,我竟然受到这种践踏尊严的羞辱,让我去死吧!哇啊啊啊!” 碧翘紧接着跪下,大声哭泣起来,同样一把鼻涕一把泪,添油加醋地把刚刚在长巷里发生的一切讲给白兔听,一个劲儿地让白兔给小公主做主厉少霸爱:囚宠小娇妻。 眼看着白兔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燕冠人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脸色比平时越发苍白。 碧翘哭诉完,时间交给芙柔公主,芙柔将刚刚在无极宫里珍月公主如何辱骂皇后当众也讲了一遍,语气温柔,言辞却异常犀利。 最后,作为总结的冷知秋把众多百姓闹长安衙门的事,向皇上汇报了一遍。 此时的燕冠人瞬间有种天旋地转之感,心思翻了几个滚儿,刚要开口。 冷凝霜已经冷冷地打断他,面向珍月公主,红唇扬起,淡淡地问: “珍月公主,他们说的这些你可做过?” 珍月公主被云蔷制住,挣扎不开,胳膊又疼,正满腹委屈。刚进来时才想向皇兄哭诉,哪知只叫了一声“皇兄”,就被那个死丫头的大哭给打断了,此时心中正恼火,语气直冲地道: “是又怎么样?你指使女儿坏我名节,一群贱民背地里敢嚼我的舌头根,难道不该打吗?我堂堂燕国公主,难道就任由你们白白地欺负羞辱,还要忍在心里不成?!” “珍月!”燕冠人厉喝道。 珍月公主吓得肩膀一缩,惊看向她。 哪知燕冠人却在看冷凝霜。 冷凝霜的眼眸此时就犹如一块漆黑冰冷的浓墨,没有一丝光泽,仿佛任何事物也映不进去一般。周身上下散发出的阴冷之气给人感觉好似从地狱里崛起的魔鬼,不由得心生恐惧。 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不正常。 “都退下吧。”她唇角扬起,淡淡吩咐,顿了顿,望向正扯着白兔胳膊的小三兔,温柔一笑,“三兔,让碧翘给你擦点药,去吧。” 三兔犹豫了下,点点头,乖乖地跟碧翘走了。 芙柔公主和冷知秋立刻跪安。 蓬莱殿的大门重新合闭,宫人只剩下冷飒和云蔷。 云蔷适时松开珍月公主,珍月公主终于被解放,立刻哭着跑向燕冠人,委屈地叫道: “三皇兄……” “晋后……”燕冠人却没理她,而是带了一丝赔笑,急切地对冷凝霜说。 冷凝霜的眸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双眼笔直地盯着珍月公主,鲜艳的红唇勾起的弧度在冷得发空的眼神里显得异常瘆人。 她缓缓地上前一步,走到珍月公主面前,紧接着抡圆了胳膊,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珍月公主的脸上! 一声狠戾的脆响! 满座震惊! 珍月公主捂着紫胀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尖叫道: “你竟敢打我!” 冷凝霜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地回答: “把你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打你。” 紧接着眼眸里冷光一闪,反手又是一巴掌,重重地将珍月公主扇得原地转了半个圈! 第四十六章 暴打珍月 “晋后……”燕冠人只觉得焦头烂额,出声想要劝解。 珍月公主被连扇了两巴掌,怒不可遏,捂着红肿的脸颊,死死地瞪着冷凝霜,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叫道: “贱人!贱人!”仿佛除了这两个词以外,她已经再想不出用其他方式,表达自己此时的愤怒了。 燕冠人此时恨不得上去缝上珍月公主的嘴! 哪知冷凝霜更快一步,嫣红的唇角化开一抹阴冷的笑意,一把揪住珍月的头发,用力一甩,像甩破布似的,一把将珍月甩到花蝶衣他们坐着的桌子前! 力道之大,让珍月狠狠地冲在圆桌上,噼里啪啦撞翻了许多茶具,碎瓷片满地,热茶撒了满桌,把她烫得哇哇乱叫! 白兔和燕冠人下意识跳起来躲开,只有花蝶衣瞬间将椅子移开一段距离,笑眯眯,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捧瓜子,一边嗑,一边远远地欣赏好戏。 冷凝霜上前一步,一手压住珍月的胳膊反剪在身后,一手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头按在桌子上。高高地扬起修长迷人的脖颈,眼眸凌厉,居高临下地望着不停挣扎的珍月,好似在看死人一般,淡漠如霜。 “像你这样的女人,你也配碰我的女儿,你算个什么东西!”她一字一顿,冷冷地道,再次揪起她的头发,一把将她甩到地上去。 强大的力道以及猛烈的撞击让珍月一阵头昏脑涨,连喝骂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冷凝霜已经重重一脚踩在她的身上。差点被踩出一口血来! 冷凝霜冷若冰霜的黑眸里聚满了浓浓的阴煞之气,让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会不寒而栗。就是连白兔也没有见过这样让人心底发寒的冷凝霜,一时之间被震住了,竟也不敢上前去劝。 “啊,我已经好多年没这么生气过了,能惹出我的怒气来。也算是你的本事。”冷凝霜淡若晨风地轻声说,忽然弯下身子,抓起珍月已经散乱的头发,一把将她抛扔到不远处一只硕大的青花瓷金鱼缸子前! “让我想想,我上一次发怒是什么时候呢?”她慢条斯理地轻笑说,笑声里的肃杀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 她在大脑一片空白、发蒙发晕的珍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抓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的头按进金鱼缸子里! 缸子里的水瞬间咕嘟嘟地冒起泡泡! “啊。我想起来了!”冷凝霜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阔袖被水浸湿,盈盈地望着她,仿佛在欣赏着这一场暴力艺术一般,唇角绽开一抹似愉悦的诡谲笑容,仿佛在对她讲述一样,轻慢地说,“上次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一个讨厌的女人杀了我的狗。当时我就是这么对付她的。我把她按在马桶里一个下午,她居然因为溺水晕过去了七次,真是没用!” 她呵呵一笑。语调里挟带着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煞气:“我很少会讨厌一个人的,能够被我讨厌……”她将落水狗似的珍月从鱼缸里捞出来,靠近她湿漉漉散发鱼腥味的脸,微笑道,“珍月公主,你真是幸运呐!” 又将她狠狠地按进水里! 如此几个反复。诡谲的疯狂行为已经让在场的人全都惊住了,一时间竟忘了上前阻止。所有人的双眼全都迷失在那嫣红的嘴唇上,古怪却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微笑里铸圣庭。 珍月刚刚的嚣张跋扈早已消失不见,她现在的心里只剩下浓浓的恐惧。 终于,冷凝霜将已经呛得快晕死过去的珍月扔破布似的扔在地上,再不理会,任由她剧烈地咳嗽着,拼命地吐水。 冷飒立刻端着铜盆过来,跪在冷凝霜面前。 冷凝霜面无表情地净了手,接过小叶子递来的香蒸帕子擦干。 云蔷上前来,替她脱下已经湿掉的外袍,冷飒早已让人取了新的来,麻利地给她换上。 冷凝霜拢了拢衣襟,冷冷地看了脸色惨白发青的燕冠人一眼,凝住声线,厉声警告道: “带上你的妹妹马上离开晋国,从此以后,别再让我看见姓燕的!” 说罢,冷冰冰地离开了。 白兔一双冷若寒川的眸子阴沉地落在燕冠人身上,略带愤怒,狠戾地道: “谨亲王听懂皇后的意思了吧,尽快启程吧。小叶子,送谨亲王。”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燕冠人的一张脸白如蜡纸,一团无法排遣的愤怒聚集在胸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卡在身体里,让他似被百爪挠心,站立不安。 花蝶衣热闹看够了,瓜子嗑够了,站起身,抿嘴一笑: “看来燕国和晋国这一下要势不两立了呢。” 燕冠人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花蝶衣却不以为意,很大方地原谅了他,迈着轻盈的步子,从大门离开了。 珍月咳嗽了半天,脑子咳得晕晕沉沉的,鱼腥味还在嘴里,让她一阵恶心,几番想吐。她满脸泪痕地抱住燕冠人的腿,委屈地大哭道: “三皇兄,三皇兄你要为珍月做主啊!那个贱女人,那个贱女人居然敢那样侮辱我,差一点就把我杀了!我可是燕国的公主,晋国竟然敢这样对待我,三皇兄,你一定要为珍月讨个说法,决不能放过那个女人啊!” 燕冠人狠戾地看着她,一脚将她重重地踹翻! 珍月被踹翻,狠狠地撞在地上,瞬间喷出一口血来,不可置信又恐惧地望着他! “不能放过?”燕冠人狰狞地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来拉拢晋国的工具,若不是你是燕国公主里最有姿色的,早就被送去陪葬了!本王真后悔选了你这么个蠢货,你给本王记住了,日后若是晋国和华国联盟对燕国开战,全都是因为一个你!回去之后,本王会对皇上如实禀告,你就等着皇上的处置吧。” 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珍月的一张脸俏脸刷白,双眸惊恐地睁大,浑身湿漉漉地颤抖着。 七皇兄…… 世人皆知三皇兄心狠手辣,其实最最心狠的是七皇兄才对,一想到七皇兄的手段,珍月竟然恐慌无助地捂住脸大哭起来! 整个下午,燕冠人几次使了银子,让太监去说些好话请冷凝霜见他一面,好当面向皇后娘娘赔罪。然而太监回来却告诉他,皇后娘娘正在气头上,小公主又因为受了惊吓,这会儿召了许多御医前来诊治,这会子无极宫正乱着,没时间见谨亲王。 燕冠人无奈,只得灰溜溜地回去,心里对坏了大事的珍月公主更是气愤! 无极宫重生之妇甲天下。 三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被子蒙头死活不肯出来。白兔连哄带劝了好半天,才让御医勉强给三兔把上脉。 冷凝霜让红纤把白兔叫回来。 白兔回到霜暖殿,见冷凝霜冰柱似的坐在凤椅上,身上散发着森黑之气,余怒未消。他的心里也一团郁气,坐在她身旁,皱了皱眉,轻声劝慰道: “别气了,我已经说了,让他们尽快离开晋国。人你也打了,消消气。三兔那边我会好好安抚。三兔好像受了惊吓,我让御医开了安神理气的汤饮。” 冷凝霜沉默了片刻,微点了点头,说: “你也不必想太多,她是因为一直没受过委屈,心里太生气了,才会那样。人的一生中怎么可能不受委屈,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让她自己缓一缓吧。” 白兔知道她这话是为了安慰他,自己更觉得不是滋味,一腔郁气团在心窝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沉默了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 黄昏时分,白兔正在无极宫同冷凝霜吃晚饭,小叶子从外面弓着腰进来,轻声通报道: “皇上,蝶山王派了人来传话,说有事想要和皇上商谈,问皇上什么时候。” 白兔微怔,停了一停,沉声回答: “让他两刻钟以后过来吧。” “是。”小叶子躬身应下,悄声退出去。 白兔给冷凝霜夹了一块排骨,顿了顿说: “白天的那一场,肯定是让花蝶衣活了心思。” “他那个人,你的心里想法只怕他早就知道了。”冷凝霜淡淡地道。 白兔停了一停,微微点头。 蓬莱殿。 “晋帝可听说过燕国的龙脉宝藏?”花蝶衣懒洋洋地坐在灯影里,一袭桃粉色长袍被摇曳的红烛映衬着,显得越发妖冶。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玉坠上的流苏,笑吟吟问。 “略有耳闻。”白兔斜倚在龙椅上,淡淡答。 花蝶衣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那龙脉的藏宝图就在燕国的国玺里面。” 白兔的心重重地一沉,然身为摘花宫宫主,花蝶衣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也并不奇怪。顿了顿,他颤动的眼眸又恢复了平静: “所以呢?” “我们三七分。” “我对所谓的龙脉没兴趣,对发动战争也没兴趣。”白兔撇过头道。 “我相信你这是真心话,但,你也知道你非战不可,你也只能与华国联盟。”花蝶衣微笑着,轻柔地说。 白兔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是为了龙脉宝藏?” “是啊。”花蝶衣很干脆地回答。 白兔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顿了顿,垂下眼帘: “宝藏三七分可以。但土地四六分,晋国占大头。” “成交。”花蝶衣爽快地应下。 第四十七章 导火凶杀 珍月公主只觉得自从来到晋国以后,就变得非常倒霉。带着两只哭肿了的核桃眼睛,可怜巴巴地回到华阳宫,犹自哽咽,却在还没回到住处时,半路上碰见了喝得醉醺醺的华国荣亲王――花琼。 对方显然是刚从青楼里回来,身上还带着姑娘们的脂粉味,混合着令人作呕的酒气,脸色酡红,醉眼迷离,看见她就像是饿死的人突然看见了从天而降的馅饼一样,双眼绿油油地迸射出狼光。 因为周围没有人在,便是连彩云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珍月公主想要喝退这个讨厌的醉鬼也不能够。皱着眉,心里有些害怕慌张,沁着头侧过身子就要绕过他走开。 然而那个满是酒臭味的醉鬼竟然直勾勾地向她扑来,一把熊抱住她,猥琐地呵呵笑道: “美人儿!美人儿!你可真漂亮,比本王见过的那些美人儿都好看多了!嗝!昨儿在麟德殿,你那么一扯裙子,便是连本王都被你震住了!啧啧,那晋国皇帝看不上你这样的身段儿,简直就是有眼无珠! 嗝!美人儿,你别伤心,他不要你,本王要你!本王是个王爷,你嫁给本王就是堂堂的华国王妃,同样体面!来,美人儿,先让本王香一口!本王从昨天晚上开始,这满脑子满心里全是你,就连今儿去天香楼都觉得嘴里没滋没味!美人儿,来嘛,让本王好好抱抱你!” 此时愤怒已经将害怕完全地占据了,珍月公主被他的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她堂堂一个金枝玉叶,不仅今天被晋国皇后狠狠地羞辱一番。因为昨晚的那一段“公案”,往后的日子里她只怕都要被打上“淫荡无耻”的标签了。有了这样的标签,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怎么继续生存下去啊! 本来自恃美貌的她,想凭借自己的媚人手段帮自己谋得一段锦绣良缘,从此以夫为贵,受尽恩宠,站在女人权利的最顶峰。这就是她的雄心壮志。然而好好的一个机会,她却没有抓住,不仅没有抓住,反而将自己生生地推进了无底深渊。 虽然她不完全明白,但似乎得罪晋国皇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她恰恰得罪了晋国皇后。 若是七皇兄因此处置她…… 一想起那个人。她的心里再次打起了冷战。 混乱又恐惧到骨子里的心情让珍月公主恼恨又绝望,偏偏花琼这个死醉鬼还没完没了地纠缠着她,胡话连篇地调戏着大国贼。 几个华阳宫内的宫女太监路过。见此情形也不敢上前来管束,珍月公主心里想他们大概是在心里嘲笑她吧。 这样想着,一腔怒火噌地窜上天灵盖,珍月公主怒从肝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甩开花琼的手,将他微微发福的身体用力一推! 花琼一个醉鬼,喝得昏天黑地本来就踉踉跄跄站立不稳,被她这样狠狠地推了一把。自然是站不住的。 身体不稳,左右摇晃了一番,脚下拌蒜,紧接着,重心发生严重地偏离! 他们此时站立的地方是华阳宫明镜湖畔的护坡,护坡呈陡峭的斜弧形。上面种满了青草和野花。花琼往旁边这么一歪,整个人摔倒在地,竟然顺着斜斜的护坡,咕噜噜咕噜噜地滚落下去,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很黑,就算有几盏长明宫灯照明,珍月公主也看不太清楚,心想刚刚那一声闷响,大概是摔到河堤上,说不定还撞在了立柱上,撞晕过去了。心里快意地暗爽了一番,恶狠狠地骂花琼活该,也懒得探出头去往下查看。 彩云从后面匆匆找过来,说刚刚一个眼错,公主就失踪了,让她很是担心。 珍月公主对于她这样的粗心大意很是恼火,回手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 彩云也不敢多言,跪下来一边自己掌嘴,一边哀声请罪。 看着她跪在地上如一只蝼蚁,珍月公主这才略略平息了心中的怒气,随后主仆二人离开了明镜湖畔,往光明殿走去…… 无极宫。 天刚破晓,小叶子就急促地敲门,十分紧张,却又要努力压低音量轻柔起来,因而急迫的说话声很是奇怪: “皇上!皇上!华阳宫出事了!” 白兔一怔,从床上坐起来,淡淡地问: “什么事?” “今天早上,华阳宫的人发现华国的荣亲王死在明镜湖边上了,后脑勺有好大的一个伤口。华国自带的御医诊视过,说这是被人推下去头撞在湖边的立柱上,失血过多才死了的,推测案发时间是昨天傍晚酉时末左右。而那个时辰,华阳宫的不少宫人看见,就在明镜湖边,荣亲王喝醉了正在调戏珍月公主。珍月公主的宫女也说,当时公主的确在湖边。华国说是珍月公主恼羞成怒,将荣亲王推下护坡,造成荣亲王死亡。燕国方面则说这是华国栽赃嫁祸,图谋不轨。现在两国正闹得不可开交。” 白兔闻言,疲惫地靠在床头上,揉着太阳穴,沉默了一会儿,皱皱眉,沉声吩咐: “叫文书生带上仵作过去看一看,若两国都答应晋国介入替他们调查案情,就调查,否则不用理会,看着就行了。这是他们两国的事,只要不牵扯晋国,晋国用不着管。” “奴才领旨。”小叶子听皇上不紧不慢的也不焦急,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平定下来,退走了。 白兔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朦朦胧胧的才刚亮,身体里的血液却已经像被煮沸熬干了一样,干涩沉重得不得了,揉着抽痛的太阳穴,顿了顿,情不自禁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身旁的冷凝霜翻了个身,平躺下来,已经双眼炯炯。 “吵醒你了?”白兔低头看了她一眼,略带歉意地问。 “没有,早醒了房术。”冷凝霜拉高被子,轻声回答,停了停,坐起来说,“荣亲王真是珍月公主杀的?” 白兔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不管是谁杀的,反正荣亲王死的时候珍月公主在场。”顿了顿,强迫她重新躺下来,温和地摸摸她的长发,说,“别想太多,反正这一场仗是不可免了。华国想对燕国开战,这是三年前就有预谋的。至于燕国,燕国的军事力量从前四国的时候就是最强的。” “所以啊,即使两国夹攻也是一场硬仗。”冷凝霜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想打吗?”白兔莞尔一笑,摩挲着她刚睡醒白如细瓷的脸蛋。 “这又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即使不想打,局势也由不得不打。”冷凝霜无奈地说。 白兔微微一笑,轻声说: “是啊,晋国没法在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时把两国都吞进去,只能加入其中一方,防止最后他们两国之中胜利的一方一国独大,对我们不利。” 冷凝霜点点头,垂着眼帘说:“他们两国因为不知道我们的具体实力,也不会答应我们坐山观虎斗。”顿了顿,冷笑一声,“全是些不安分的人啊!” “人一旦有了野心,是不可能安分的。”白兔轻笑了声,顿了顿,柔声道,“放心吧,三年前才打过一场,这次若是再开战,必会一劳永逸,至少在往后的五十年里,会出现两国分治的局面。大兔在位期间,绝不会再出现大规模战争,至于孙子那一辈,我也保证不了了。” 他呵呵地笑,停了一停,轻叹了口气: “我之所以答应花蝶衣,也是因为想在自己在位时,把国内外全部抹平了,等到大兔继位时,只要安心地继续向前发展就好。若是三国战争一直推延,推延到各国的实力都已经恢复到了最高点,必是大兔继位以后,到那时候再开战,只怕会比现在打得更激烈,我可不放心。我希望在我还在时,尽可能地帮他们创造出安逸的统治环境,那样他们将来不会太辛苦,也不会太危险。” 冷凝霜轻轻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人又在床上趴了一会儿,白兔才起身洗漱,离开无极宫前去上朝。 冷凝霜独自窝在被窝里,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眼皮一直在跳,便决定起身去悠然殿看看孩子。 悠然殿在无极宫里,位于霜暖殿东侧一座三进院落里,正殿叫悠然殿,是大兔和二兔的住所。原先二兔也有寝殿,可是他自从搬进去后,就一直霸占着大兔的寝殿大兔的床,大兔拿他也没辙。三兔一岁之后就从父母的寝殿里挪了出去,住进了悠然殿对面的广寒宫里,宫名是她去年自行更换的。 她这不是在自比嫦娥,她是认为自己像玉兔一样可爱,理应住在广寒宫里。 冷凝霜并没有派许多宫人去服侍三只小兔子,除了日常洒扫的宫人,每人只有一个大宫女,通常二十岁左右,负责主子的日常起居;一个教导嬷嬷,负责管教主子们淘气,以及协助大宫女;一个太监,主要是帮忙跑腿打杂的。 整个东宫殿的总管是碧翘。 因此三只小兔子每天过得非常独立,生活起居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他们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甚至还经常嘲笑别人那些少爷小姐是三等残废,搞得现在整个长安城少爷小姐们的丫鬟小厮人数日益减少。 天刚亮,三兔就在院子里嘿咻嘿咻地顶功。 ps: 最后一场仗即将打响,后面没有太多了,这个月应该就会结本吧,真的非常感谢亲们能一直阅读到现在!(n_n)~ 第四十八章 雄心三兔 顶功是轻功的基本功,双手垂直,用前脚掌不停地向上跳。不能屈膝,不能拙力,主要是练习弹跳力。因为大清早院子里太安静,她这么像兔子似一跳一跳的,发出的声音很刺耳,被空旷的院子放大了数倍。 很快,对面悠然殿的大门被打开,大兔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迷迷糊糊、身穿桃粉色三尺来长曳地睡袍的二兔,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顶华丽得怪异的尖顶睡帽包住,让他看起来十分滑稽。 “你又在折腾什么啊?!“二兔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地靠在大兔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嘟囔道。 “哈哈,二哥,你那顶帽子好奇怪!你那是什么打扮啊,简直像一只粉猴子!”三兔一边蹦跶,一边哈哈嘲笑道。 二兔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才像粉猴子,你们全家都像粉猴子!” “你是她二哥。”大兔满头黑线地对昏昏欲睡的弟弟小声说。 二兔愣了一愣,睁开惺忪的睡眼渐渐清醒过来,囧! 三兔哈哈哈笑得更欢。 “三兔,你不好好在房里睡觉,在院子里折腾什么?你看看这天色,现在才什么时辰啊?!”大兔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说,他才刚刚入睡不到一个时辰。 “看也知道,我正在练功啊!”三兔理直气壮地回答,顿了顿,撅起嘴巴,恶狠狠地从牙缝里说,“我想清楚了。我之所以被那个坏女人扇巴掌。是因为我的轻功没练好!我割她裙子时她居然有感觉!如果是爹爹。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割别人裙子时,对方绝对不会有感觉!” “爹又不是猴子!”大兔很无语地说,“再说,随便割别人裙子,那么变态的事,爹怎么可能会去做!” “他要是真去做了,会被娘扇耳光的!”二兔认真地道。 三兔眼睛一翻:“我只是打个比方。总之我决定了。我要好好地练功,让那些坏女人、坏男人再也不能扇我耳光!谁要是再敢欺负我,我就半夜里去他家,从窗户爬进去,把他的头发全部拔光,然后拼命地扇他耳光!” 她目视前方,“野心勃勃”地宣示自己的“雄心壮志”。 大兔二兔闻言,眉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是得多大的心理阴影,才会让你有这么阴暗的念头?”二兔抚额,无语地说。顿了顿,道。“再说,你之所以被扇耳光,不是你的轻功没练好,而是你反应太迟钝。只要是反应稍微机敏一点的人,对方一巴掌挥过来,都能躲过去的。” “你这是在骂我是‘反应迟钝的笨蛋’吗?”三兔双手叉腰,狠狠地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二哥这是在告诉你……做人要厚道,尤其是姑娘家,别动不动就想着扇别人耳光,那是疯女人的想法。”大兔语重心长地解释,“三兔,听大哥的话,别和一个疯女人太较真,否则你也会变成疯女人的。” 三兔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总之我将来一定要变得像娘一样。你们不知道,那个坏女人刚到无极宫时还那么嚣张,可娘只是笑着看了她一会儿,她就不敢和娘对视了。什么叫‘色厉内荏’,那一刻我总算明白了。果然像爹说的,想被敬畏就要有强大的气场,娘就是一个例子。强大的气场是需要修炼的。 还有啊,那个坏女人离宫的时候,脸也肿了,衣服也湿了,我猜她是被娘狠狠地揍了一顿。碧翘姨姨说,娘居然能当着三国皇族的面暴打燕国公主,真是太厉害了。我后来想想,的确很厉害,要是我的话,想报仇一定会在背地里悄悄地用麻袋套住她的头,然后拿棍子狠狠地揍她一顿出气……” “不,你这样已经很阴险了!”二兔打断她说。 “那样太不光明正大了,所以啊,我也要变强。只有变强了,才可以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她望天弹跳着,“野心勃勃”地说。 “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啊,整个晋国除了娘就是你,连爹和我们都得哄着你。”大兔抱胸,愕然地问。 “那种地位是你们给我的,可娘说了,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的地位才是最有意义的。”三兔认真地回答,“我要变得更有意义!”她说着,安了弹簧似的在原地均匀地跳了两下,转身,一边往外跑一边叫道,“我现在要去跑步,你们两个等我回来时再吃饭啊!” 说罢,一溜烟跑走了。 大兔二兔瞪圆了眼睛望着她飞一般的背影,良久,二兔搔了搔脸颊,狐疑地问: “她不要紧吧?!” “……”大兔眉角抽搐,轻声回答,“大概是受的刺激太深了,毕竟从小连挨罚都没有过。” “果然是个坏女人,让三兔都变成神经病了!”二兔抱胸,不爽地说。 “也挺好的,积极向上嘛。三兔是姑娘家,姑娘家十几岁就要出嫁了,以她那种厉害性子,若手段上再强悍一点,嫁出去就不用担心她受欺负了。”大兔果然思想老成,连十几年后的事都想过了。 “这次的事,那个女人也只是仗着她是燕国公主,不受晋国管束。三兔是不可能去和亲的,她一个公主,有爹娘和我们在,晋国哪一家敢欺负她!” “有那么多姑姑,她们家里你不也看见了。绵漪公主还是太后的女儿呢,九驸马不是照样从外头领回一个私生子来。还有七公主,据说七驸马已经整整十年没去过七公主府了。还有其他驸马,好几个都是妻妾成群的。如果将来三兔相公对她不好,关起门来,她不说,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可若她性子强硬,谁欺负她,她半夜扇谁耳光,这么恐怖谁还敢欺负她?” 二兔想了想,若有所悟地点头: “的确,还是恐怖一点好!” 大兔点点头。 早膳时间,已经过去半刻钟了,三兔还没回来。 二兔饿得肚子咕咕叫,皱着眉叫道: “她到底去哪儿了?我都快饿死了!” 冷凝霜从外边进来,见状疑惑地问: “你们怎么不吃?三兔呢?” “神经去了!”二兔有气无力地回答。 “跑步去了。”大兔说。 “跑步?”冷凝霜微怔,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心想这孩子又弄什么幺蛾子? 就在这时,三兔大汗淋漓地迈进来,气喘吁吁! 快虚脱的小模样把冷凝霜吓了一跳,急忙拉过她问: “你没事吧?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生病了?冷飒,去叫御医!” 冷飒慌忙点头,转身就走。 “不用……没事……我……没事……”三兔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软绵绵地奔到餐桌前,咕嘟嘟灌下一杯水。 “你跑哪去了?”大兔满头黑线地问。 “我……我跑遍了大半个皇宫……”三兔喘着粗气说。 “跑遍了大半个皇宫……”冷凝霜一头雾水,“你东西丢了?” “不是,我在练功。”三兔有气无力地回答。 “练功?”冷凝霜满头黑线,“天天日上三竿才起床,扎个马步叫半天,还练功?” “不行了,我脑袋昏昏沉沉,我要去洗澡睡觉了。”三兔摇晃着昏昏沉沉的头,摆着手,一边往寝殿走,一边两眼发黑地说,“大哥,替我向师父告假!” 说着,晃晃悠悠地走了。 “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冷凝霜眼角抽抽地望着她的背影,问。 “受刺激了。”二兔满嘴塞食物,回答。 大兔把早上的谈话向母亲重复了一遍。 冷凝霜愣了半天,噗地笑了:“想一出是一套!” 命宫女守着三兔,等她醒了催促她吃饭,冷凝霜陪儿子用过早膳,打发他们去南书房上课。 宫妃们在自己的女儿出嫁时,就被冷凝霜下令随女儿一同搬入公主府。虽说她是因为不喜宫里外人多,但能和相依为命的女儿一同居住,妃嫔们自是开心,全都对她感恩戴德,大家也算皆大欢喜。 因此偌大的后宫,除了无极宫,其他地方并没有别的主子。冷凝霜为了管理,将无人区分成四大块,给看守的宫人们细化了分工,由云蔷她们四个总负责,每日不定时地去巡查一番。御林军守卫巡逻的人数则还和从前一样。 但无极宫,宫内服侍的宫人并不多,但外面守卫的御林军却里三层外三层,将整座宫殿包围得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然大战在即,冷凝霜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慕吟月,一个月时间,挑些可靠的人,东宫殿周围的暗卫再增加一倍。钟良,你再叮嘱一下所有暗卫,千万不能让皇子公主离开视线范围内。”她站在廊子下,轻声吩咐。 慕吟月和钟良微怔,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冷凝霜从不允许部下发问,因此二人只有沉声应下,下去筹备。 冷凝霜抬头,望向被高高的殿宇隔出来的一小方蔚蓝的天空,剔透,清澈,平静。 只是这平静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一场风起云涌所取代。 三国大战,即将打响。 第四十九章 矛盾兄弟 因为早上出门的时间不一样,冷凝霜一家人很少能一同用早膳,但晚饭全家人必须要聚在一起,这是白兔定下的规矩。 因此每到晚饭时间,不是冷凝霜从无极宫去长乐宫,就是白兔他们回到无极宫来。 今晚在长乐宫用膳,三兔没来参加,因为肌肉酸痛。 白兔听了二兔的解释,哈哈大笑,顿了顿,忽然有些担忧地对冷凝霜说: “三兔她没事吧,居然会突然产生那种想法,该不会是真受刺激了?” “……懂得反省是好事。”冷凝霜额角挂着一滴大汗,含糊回答。 白兔想想也对,就点点头。 燕国和华国的关系自三年前四国大战以后,再一次明面上撕破了脸。华国一口咬定是珍月公主杀了他们的荣亲王,即使是误杀,也是杀了。 燕国则想为了息事宁人,哪怕让他们把珍月公主交出去给华国处置,一命抵一命,燕国打碎牙和血吞,逼迫自己勉强把这口恶气咽下去也行。 然而华国不肯,花蝶衣不用珍月公主赔命,用他的话说人都死了,就算赔一条命又能怎么样,非让燕冠人答应由燕国割据十座城池,给华国作为赔偿。 十座城池,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本来就面色刷白的燕冠人,这下被气得脸更白了! 不仅如此,花蝶衣要的是燕国三年前刚打下来的、包括前汉国京州在内的、最繁华的十座城池! 为了当年那一场掠夺战,燕国耗费了多少工夫多少人力,好不容易才占领了前汉国的都城。现在屁股还没坐热。花蝶衣用一条亲王的命就想抢。这不是明摆着欺人太甚吗! 不用派人回去通报给燕冠群商议,燕冠人当场就将这个和解方案否决了! 花蝶衣闻言也不恼,冷冷一笑,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 “既然如此,那么谨亲王就回去等着华国大军压境吧。” 说罢,让人抬了花琼的尸首,转身扬长而去。 **裸的威胁已经变成野心勃勃的宣战! 燕冠人怒不可遏! 燕国并不愿主动开战,但面对如此卑劣的嫁祸和挑衅。他们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在华国离开晋国的半个时辰后,燕国亦准备启程回国。 临走前,燕冠人再次求见冷凝霜,冷凝霜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燕冠人无法,午时刚过,便带领燕国使团匆匆归去。 白兔命兰墨凉作为礼仪官去送别,燕冠人百般套兰墨凉的话,想知道白兔的具体想法,兰墨凉却一直含糊不清、模棱两可。燕冠人的心里沉得更厉害,其实他早就有知觉。花蝶衣之所以敢掷地有声地说开战,必是先和白兔商谈妥当了。 怪就怪他不该带珍月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来。坏了大事! 两国同盟攻打燕国…… 回去的一路上,燕冠人的心里都在冒凉风。 天凝八年八月初二,华国正式向燕国宣战,天下皆知。 同一时期,晋国长安城西侧京畿营校场,白兔点兵三十万,由北宫雅领兵,兰墨凉监军,苏纹负责粮草军备,准备低调开拔,前往华国与燕国的交汇处,协助华国攻打燕国。 毕竟不是什么正义的战争,其中还有些逼不得已的成分,虽说攻下燕国之后能得到些好处,但还是不宜大肆宣扬,这一点冷凝霜和白兔很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卯时整,天才刚蒙蒙亮,城中和附近乡镇里的百姓许多都还在睡梦中,白兔站在点兵台上,身穿明黄色龙衮,发表了为时半刻钟、慷慨激昂、让几十万大军热血沸腾山呼“万岁”的演讲。 冷凝霜难得穿上最正式的、平时极少穿的正红色百鸟朝凤大礼服,头戴令人耀眼生花的凤冠,端庄优雅地陪在白兔身侧。 震耳欲聋的嵩呼声渐渐平息下来,白兔站在台前,回过头,笑对冷凝霜道: “你也说两句吧。” 冷凝霜的双手正端正地插在袖子里,站得笔直像根戒尺,想了想,在台下一众士兵略带惊讶的灼灼目光中走到最前头。 晋国皇后已经成为所有晋国人心目中神话一般的存在,在位八年,她已经不知道用雷霆手段肃清了多少贪官污吏,震慑了多少权贵望族。 她无畏无惧,那些令当事者毛骨悚然的肃杀手段其实粗暴得不能再粗暴,狠戾得不能再狠戾,然而却没人说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在谈论她的所作所为时,也只是会敬畏地感叹一句:皇后不愧为女中丈夫,有魄力! 正因为她的魄力,使得腐朽了近一个世纪的晋国那灰蒙蒙的天空终于逐渐恢复了蔚蓝色。朝廷的扶持让百姓安居乐业,商贾得到平等待遇使晋国越来越富有,渐渐恢复生机的朝堂也让寒门学子及一大批清贵有了用武之地。 偏皇后又处处低调,除了朝中受器重的大臣能近距离接触到她,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听她开口。 想要一睹皇后凤颜的实在太多了!今日出征之前,身为一个小小的士兵,能一睹皇后芳容,能听到皇后训诫,这绝对是值得回去得意洋洋炫耀一番的事! 冷凝霜从来不留意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她又不是个会因为舆论而改变方向的人,因此在看到几十万小兵两眼冒光,像给足压的灯泡似的看着她,似很期待她开口一般,让她一头雾水。 淡淡地扫了一眼台下,顿了顿,开口。声音不大,却清亮,配上回音几乎能让整个校场上的人全听到。只是平平的一句,却再次让现场沸腾起来: “除了你们正常领到的军饷,本宫还会从后宫里抽出一笔。凡是活着回来的。每人有五十两银子的额外奖励。没回来的,这笔奖金就没有了。所以,尽量让自己活着回来吧!” 一片错愕的静默过后,所有人都领会了她话里的含义。一时间,还没有出征的年轻人们有些就已经红了眼眶! 很快,整个校场上空嘹亮地回荡着雀跃与感动的高呼声: “皇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现场的气氛再次瞬间飙升至最高点! 欢呼声亦让白兔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唇角含笑地望着冷凝霜的侧脸,伸出手臂。悄悄揽住她的腰肢。 天凝八年八月初,晋国三十万大军正式出征燕国,开启了持续两年多的三国战争。 燕国皇宫。 一只硕大的黑鸟从外面扑棱棱地飞进太极殿里,落在足金蟠龙屏风旁一座镀金的架子上,跺了跺鸟爪,昂着头颅嘎嘎地叫了两声,类似于乌鸦的叫声。 这黑鸟长得很奇怪,喙下有一只下嘴壳和皮肤相连接的大皮囊,比鹈鹕的大皮囊还大,个头却和鹈鹕差不多。只不过遍体通黑,光泽的毛色一看就是被人工饲养的。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透着灵气。 燕冠群听到鸟叫声,心脏一沉,眉头皱了皱,放下手中的朱笔,站起身走到黑鸟面前。 黑鸟看了他一眼,很乖巧地张开嘴,伸展开它嘴下的大皮囊。 燕冠群把手伸进喉囊,从里面取出一只用蜡封的小纸卷,破了蜡膜,展开来。 寥寥数语,阅过之后,脸色微沉。然他向来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因而这样的沉郁,若不是亲近之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什么事?”坐在窗下翻看奏折的燕冠人沉声问。 “晋国出兵了。”停顿片刻,燕冠群淡声回答,仿佛有些漫不经心。 燕冠人沉默了一阵,绷紧唇角,叹息着轻声说:“意料之中。” “召何将军进宫。”燕冠群平静地吩咐已经被惊得脸色煞白的太监王保全。 王保全赶忙回过神来,答应了句是,弓着腰出去了。 燕冠群走到桌前,狼毫饱蘸浓墨,重新写了一张纸卷。 “两国夹攻,你可有把握?”燕冠人侧身坐着,沉肃地望着他沁着头不慌不忙,凝声问,似对他的漫不经心有些恼火。 燕冠群低着头,色淡的嘴唇绽开一抹曼妙的弧度。他极少笑,然每次一笑起来,却总给人一种同他的气质很不相符的澄澈微憨,可是从那双薄如刀的嘴唇里吐出来的话,却像是一个消沉暗黑的恶魔: “该死的人已经都死掉了,没死的人看在三哥的份上,我也饶了她。就算现在燕国毁在我的手里,也没什么不好。反正父皇是打心眼里也不想把皇位交给我的。” “你别太任性。”燕冠人皱了皱眉,肃声警告。 燕冠群闻言,轻轻一笑,将手中的纸卷重新用蜡封好,抬起头望着他,语气轻松地道: “我开玩笑的,我会把三哥让给我的这个江山按照三哥的想法好好地守下去。不过……” 他漫不经心地走到鸟架子前,黑鸟正在愉快地进食喝水,他望着它硕大的头颅,这时清冷漆黑得仿佛什么也映不进去的眼眸里才掠过一丝温柔。他亲手喂了黑鸟两条小鱼干,这才重新将手中的纸卷塞进黑鸟的大皮囊里。 “……三哥你对燕国的江山太执着了,执着得让我觉得很可笑。”他嗤笑。 “冠群……”燕冠人的眸光阴郁下来,轻而低沉地警告道。 燕冠群的唇角仍旧清浅地勾着,摸摸黑鸟的头,温柔地轻声吩咐: “阿嘟,去找蜜儿!” 黑鸟阿嘟仿佛听懂了,恋恋不舍地用硕大的头蹭蹭他的掌心,这才扑棱着翅膀,顺着原路飞走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八月生辰 八月十八,中秋节过后第三天,便是冷凝霜的生日。 这一天,白兔带上冷凝霜和孩子第一次出宫去游玩。 自从冷凝霜来到晋国,进入皇宫之后,将近十年,她没有出过皇宫。 大兔二兔偶尔还会去恪靖侯府逛一逛,再不然就是去北宫雅家串门子找找北宫歌凡。而她和白兔,除了必要的出行时身后还要跟着一长串仪仗队,几乎没有单独出门的时候。往昔像正常人那样的夫妻日子,早在进入晋国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完全放弃了。 能在宫外走动,全家出游,竟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然后面还远远地跟着十几个明卫和二十来个暗卫,不过能够久违地看见宫外热闹生活的人们,闻到街边小贩料理小吃的香气,以及感受着灯火通明、充满了生气的街道,还是很开心的。 冷凝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属于宫墙之外的味道,只觉得这里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空气也比宫里头要有活力得多。 白兔被她的模样逗笑了,悄悄地伸出阔袖下的手,握住她依旧柔软的手掌。 冷凝霜微怔,一股温柔的暖流从他的掌心深处传递进来,恍若闪烁着蓝光的激荡电流,流淌进她的心脏,让她全身一震。 顿了顿,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低下头,嫣然一笑。 她每每在被触动了内心时,都会这样,低下头。自己偷笑。她很少会将她的愉悦表现给他。对他粲然地笑起来。然而饶是如此,他仍旧觉得她是生动的。她极少发自内心地笑,因此每一次当她粲然地笑起来,都会让他有一种如看到昙花绽放般惊叹心动的感觉。 因为中秋节刚过去没多久,街上的花灯还没有撤掉,出来游览的人仍旧很多。五光十色的灯笼随风轻轻地摇曳着,节后的长安城比平时喧闹不少,卖小吃的摊贩也比从前延迟了收摊时间。 大兔二兔一人买了一只烤红薯。捧在手里大口地吃着。 三兔没见过烤红薯,开始时说她不吃这么难看的东西,可过了一会儿,见他们两个吃得香甜,一股诱人的香气轻飘飘地钻入鼻管,让她食指大动,又开始吵着要吃了。 白兔忍俊不禁,也给三兔买了一个,望着她热乎乎地捧在手里,一边倒手一边吹气。乱蹦乱跳,有些感慨地对冷凝霜轻声说: “大兔二兔好歹还过过几年普通日子。三兔却是一出生就住在皇宫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在皇宫外面玩吧。” 冷凝霜点点头。 白兔一阵沉默。 “真不知道我选择回来究竟是对是错。”顿了顿,他有些复杂地轻声叹道,“继位八年,时间一晃就这么过去了,除了每天批不完的奏折,上不完的早朝,我都不知道这八年我还干过什么。连想给你做件衣服的精力都没有了,以前你穿的衣服明明都是我做的。” 冷凝霜唇角含笑,看了他一眼,轻声回答: “既然做了选择,就别后悔,没有一种生活是尽善尽美的。以前那样很好,现在这样也不坏,孩子在平安地长大,我们也一直在一起,这不就已经很好了么?” 白兔心脏微震,虚黑的双眸里划过一道波光!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顿了顿,会心一笑,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捏了捏。 正巧有一个小贩抱着用稻草扎成的小圆柱,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白兔随手从上面摘下来一只递给冷凝霜,笑道: “好长时间没吃糖葫芦了,娘子,我们一起吃吧?” “你又不是小孩子,别总在街上乱吃东西,不干净的!” “不要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以前咱们不是总在街上吃东西嘛!” “……”是你一个人吃好吧! “来,娘子!”白兔含笑将一串糖葫芦递到冷凝霜嘴边,晶亮的糖衣包裹在红艳艳的山楂果上,被明晃晃的灯笼一照,泛着诱人的光泽,“啊!”他张大嘴巴示意她张嘴。 “我不要!”冷凝霜凝眉,躲闪着拒绝。 “别嘛,就当是重温一下过去平淡里的温馨,来,娘子,啊!”白兔笑眯眯、兴致勃勃地说。 “……”所以说,她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吃糖葫芦以及一切的路边小吃,可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娘子,张嘴!” 冷凝霜拗不过,望着嘴角边已经快要贴上来的山楂串,犹豫了一下,皱眉咕哝道: “不会有毒吧?” “你怎么比我还警惕?”白兔满头黑线,把糖葫芦放在自己的嘴边,啊呜咬掉最大的一颗,嚼啊嚼,然后扬起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甜甜的,好吃!” 冷凝霜无语抚额,自语似的咕哝:“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年纪好吧!” 偏白兔耳朵尖,委屈地扁起嘴,哀怨地问: “娘子,你说什么?!” 那深情落寞的小眼神让冷凝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有,我说真有那么甜吗?” “甜!不信你尝尝!”白兔开心地把一串糖葫芦递到她嘴边。 冷凝霜无奈,咬了一口,结果,酸麻了半个腮帮子! 白兔笑得更欢。 大兔二兔正站在前方的一个书摊前,借着书摊上微弱的油灯翻阅古籍。三兔凑热闹跟着他们一起看,东翻翻西碰碰,忽然发现一本没有封面的书,好奇地拿过来翻看,却是一本连环画。只是这画有些奇怪,两个没穿衣服的人抱在一起,在花园里滚来滚去。 她疑惑地歪着脑袋。 跟在她身旁的云蔷见状,满脸通红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口内道: “姑娘。这不是该你看的书!” “云姨姨。那上面画的什么?两个妖精在打架吗?”三兔好奇地问。 “……”云蔷面红耳赤。讷讷无言。 冷凝霜一把将她手里的春宫书夺过来,望着封面上歪歪扭扭书写下的作者名――笑笑生。 不悦地翻开来,映入眼帘的猥琐画风让她更不爽: “盗版真猖獗,我都停笔快十年了,这本书竟然是三年前上市的!” 白兔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这辈子他唯一觉得需要忍耐娘子的就是娘子喜欢画春宫! “娘,那是什么?”三兔好奇地问。 “是春……” 白兔一把捂住她的嘴,对着三兔讪笑:“是描绘春天的画。走吧走吧。你娘饿了,快去吃饭吧。”说罢扔下春宫书,急急忙忙地将三只小兔子赶离旧书摊,往前面的悦己楼去。 “春天里为什么有两只妖精在打架?”三兔牵着云蔷的手,小声问。 “……”云蔷的脸憋成一只紫茄子。 冷凝霜歪头想了好半天,忽然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重操旧业吧。” “娘子!”白兔咬着牙,很危险地盯着她,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两个字。 冷凝霜看了看他,翻了个白眼。拖着长音回答:“知道了!” 悦己楼是长安城最大也是最豪华的的酒楼,只招待达官贵人。 长安城的人皆以为悦己楼的老板姓何。是个背景神秘之人。然而恐怕谁也不会想到,悦己楼的幕后老板是冷凝霜。从她来到晋国,就将手里的钱全部投进悦己楼里,又从恪靖侯手里借了一部分,多个便宜爷爷自然是要拿来用的。 如今的悦己楼扎根长安城已经许多年了,许多达官贵人之所以最后落入冷凝霜织出的网,悦己楼功不可没。 因为白兔要在这里给冷凝霜过生日,今天的悦己楼清场,何掌柜已经带领所有人早早地等在门外,看见一行人姗姗而来,慌忙跪地接驾。 来到二楼包厢,坐在桌前,顺着推开的窗户就能观赏到玉泉湖美丽的夜景。 悦己楼早已将菜置备好了,听了吩咐便开始上菜。 这是三兔第一次出宫下馆子,坐在椅子上兴奋地蹭来蹭去,惹得二兔频频问她: “你屁股上长虱子了?” 三兔白了他一眼,不理,望着宽阔平缓的玉泉湖上游船如星星之火,明亮耀眼,在一望无垠的夜空下,催化了人心中的浪漫情怀: “娘,你快看,好漂亮的船!” 冷凝霜微笑了笑。 白兔在快要上齐的餐桌上扫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对冷凝霜说: “我出去一下!” 说罢,也不等冷凝霜问他,就大步走了。 “爹爹做什么?”三兔疑惑地问。 冷凝霜摇摇头,笑答:“他出去一下。” 白兔出了包间,路过坐在外边散桌上的慕吟风他们。几个人慌忙站起来,然后用错愕的眼神看着他下楼,再然后,他进了悦己楼的后厨房。 正在厨房里指挥的何掌柜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问: “皇上,您这是……” “有鸡蛋吗?”四处扫了一圈,白兔淡淡地问。 “有!有!皇上您想怎么吃?”何掌柜擦着脑门上的汗,一叠声地问。 “鸡蛋、香油、蒸锅,准备上!” 白兔一边吩咐,一边赶开厨子,自己站在炉灶前,挽起袖子,在满厨房人的瞠目结舌下,接过鸡蛋熟练地打好,调味,加水,让蒸锅蒸! 几分钟后,一碗香软滑嫩的鸡蛋羹便热气腾腾地出锅了! 白兔望着光滑软嫩的蛋羹,满意地勾起唇角,拿过自己特制的调味酱,用勺子在上面熟练地勾画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笑脸! 大功告成! 也不理会厨子们下巴落地的表情,他捧起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笑眯眯地上楼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一碗蛋羹 一碗绵软滑嫩的鸡蛋羹摆在楠木托盘上,香喷喷地被端到冷凝霜面前。 冷凝霜微怔。 “哇!是个笑脸!好好看!我也要吃!”三兔一看就喜欢上了,挥舞着一把瓷勺,就要往冷凝霜面前的越窑海棠碗里挖。 白兔急忙挡住,含笑推开她:“这是给你娘吃的!” 三兔就撅起嘴,耷拉着眼皮道: “爹爹小气,给娘吃却不给我吃!” “今天是你娘的生日。以后等你出嫁了,过生日时也让你相公做给你吃。”白兔摸着她的包包头,笑眯眯地说,拿起瓷勺递到冷凝霜手里,道,“娘子,来,快吃吧!” 三兔嘁了一声,嘴巴撅得更高。 冷凝霜将勺子握在手里,有些惊讶地笑问: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 “突然想起来的。”白兔坐在她身旁,回忆着往事,唇角勾着温煦的笑容,“当年你怀大兔二兔时,别的东西还差,最喜欢吃的就是我做的鸡蛋羹,坐月子那时也是一样。只是他们周岁以后,渐渐的,你就不爱吃了。等到你怀三兔时,天天忙着,我把这个都给忘了。现在想想,三兔还真亏了,两个哥哥在娘肚子里都吃过爹爹做的鸡蛋羹呢。” 三兔一听,嘴巴撅得更高,双手叉腰像一只小茶壶,生气地抱怨道: “所以爹爹偏心,他们都吃过,就我没吃过网游之绝世无双全文阅读!” 冷凝霜噗地笑了,轻轻刮起一勺塞进她嘴里,道: “真是的,又不是没吃过鸡蛋羹,小气的是你才对吧!好啦,吃吧!” 三兔吧唧吧唧嘴,昂着头,理直气壮地说: “哪里一样,这是爹爹亲手做的!哥哥他们都吃过爹爹做的菜。我就没吃过!” 白兔忍俊不禁。捧起她的小脸,笑道: “真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姑娘!好吧,爹爹答应你,等到明年你过生日的时候,爹爹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好不好?” “真的?”三兔笑眯了眼睛,连连追问。 “嗯!当然是真的!”白兔点点头,认真地回答。 三兔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冷凝霜含笑望着已经长大的小三兔,和很快就要变成亭亭少年的大兔和二兔,轻轻舀了一勺嫩滑的鸡蛋羹。放进嘴里。熟悉的绵滑夹着淡淡的蛋香,悄无声息地扩散至整个味蕾。让她的神经因为这久违的熟悉感,情不自禁地一震。忽然回忆起当年生双胞胎的时候,在那个农家小院里,每一天的生活都是那样地平静、祥和、温馨。 而现在,龙凤加身,深宫幽院,每一天都是不停歇地忙碌。 所幸。即使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他们之间仍旧没有变。那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随着时间的累积,越来越绵绸的情感,始终如初地澄澈着,让她觉得岁月并没有夺去她的太多。 她应该还是幸运的,她这么想着,眼眶微涩。 “原来娘在怀我们时喜欢吃鸡蛋羹啊!娘,你当时为什么不吃大一点的,比方说鸭蛋、鹅蛋。那样大兔就能比现在长高一些了!”二兔双手撑在脑后,扁着嘴巴说。 “噗咳咳咳……”冷凝霜被他一句话呛得差点喷出来,直咳嗽。 白兔一边帮她拍背,一边满头黑线地教育:“二兔!” 大兔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然而头顶凝聚成实质的黑云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极度不爽,已经濒临暴走的边缘。 他转动着僵硬地脖颈,看着二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很为你担心,若以后别人以为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你会很失落吧。”二兔一脸为他好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叹息。 “我谢谢你,你用不着担心,我才不会因为别人无聊的想法失落。”大兔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回答。 “不过大哥长得的确比二哥矮哎!”三兔的一句话瞬间将大兔打入地狱,她皱起秀气的小眉毛,鼓着嘴说,“有时我也觉得二哥应该是比大哥先出生的吧。” 二兔笑得一脸得意洋洋。 大兔咬着后槽牙,恼火了一会儿,顿了顿,摸着三兔的头,温柔地笑道: “三兔,人之所以长得高是因为睡得好,睡得好说明没有烦恼,没有烦恼说明他心大,心大就说明他缺心眼儿还没大脑。” 三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含着勺子,疑惑地问: “所以,二哥是缺心眼儿吗?” 大兔笑而不答魔道杀将全文阅读。 二兔也不恼,双手仍旧撑在脑后,翻着白眼,轻飘飘地道: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心宽体胖才高寿,想太多有害健康。” 白兔嘴角抽抽地对冷凝霜悄声道:“这么快就参上禅了,这一脸的高深莫测,我还以为我看见桑葚子了。” 冷凝霜觉得好笑,唇角勾了勾。 大兔已经笑眯眯地问化身为神棍的二兔:“二兔,你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 “吃饭睡觉照镜子。”二兔爽脆地回答。 “你知道猪最喜欢做什么吗?”大兔笑吟吟地接着问。 “猪肯定不喜欢照镜子。”二兔扬眉,认真地回答。 “那可不一定,如果是臭美的猪,一定爱照镜子!”三兔接口,认真地说。 大兔噗地笑了,二兔脸黑如锅底。 三兔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二哥,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怎么了。 冷凝霜和白兔亦忍俊不禁,白兔忙笑着阻止兄妹三人继续讨论下去,道: “你们三个,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娘吗?” “啊,我差点忘了!”三兔闻言,先叫起来,开始在身上掏来掏去。 “你的送了吗?”二兔问白兔。 白兔还没有回答,三兔抢先回答道: “送了,礼物好多呢,有这么大的一颗南海珍珠,三兔也好想要呢。可娘不给我!” “那是你爹送给我的。想要,等长大了让你相公送你。”冷凝霜笑说。 “你们怎么说话都一样!”三兔鼓了鼓腮帮子,顿了顿,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绣得歪歪扭扭的帕子,得意地递给冷凝霜,“呐,这是我绣的哦!” “哇,咱们三兔也会针线了,这喇叭花绣的真漂亮!”白兔赞叹道。 “那是牡丹!”三兔瞪起眼睛纠正。 “……”白兔轻咳了两声,讪笑着赞道。“好看!” 三兔得了称赞,更加得意。 二兔同样得意洋洋地将一只白玉桃花盒递过来。神秘兮兮地看着她。 冷凝霜疑惑地拿起来,打开,只见里面盛了满满一盒的胭脂,红香润泽,竟如玫瑰膏子一般,鲜艳异常。 “是我亲手做的哦!”二兔洋洋自得地道。 “……”冷凝霜和白兔同时满头黑线。 顿了顿,白兔心态良好地对冷凝霜笑道: “娘子。能收到自己儿子亲手做的胭脂,你恐怕是天下第一人,你多幸运啊!” “呵呵,我是挺幸运的!”冷凝霜望着一盒胭脂膏,无语,干笑着点头,摸摸二兔的脑瓜,“谢谢儿子修仙之全能掌门!” 大兔沉默了半天,有些难为情地递过来一只一指高的小瓷瓶。 冷凝霜微怔。接过来打开,一股温和的、略带薄荷味道的花香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她惊讶地问。 “这是薄荷花油,能润肤润唇,提神醒脑,大兔又不能再写《万寿图》,这是我教他做的。”二兔很爱现地笑道。 大兔瞪了他一眼。 冷凝霜满头黑线,二兔这么爱做化妆品,莫非他是贾宝玉的类型? 回神一想,大兔一个小老头居然能替他娘去制作薄荷油,又是好笑,又是暖心,搂着浑身不自在的大兔,啵地亲了一口。 大兔更加难为情,脸通红,别扭地把她推开,惹得众人哈哈笑。 笑声透过包厢的雕花木门传到外边,慕吟风、慕吟月、云蔷和冷飒几个人正坐在包厢外面的散座,听了里面的笑声,慕吟月有些羡慕地扁扁嘴: “皇上和皇后都成亲多少年了,还那么亲近!唉,云鹤道人还说我能娶个温柔贤惠的媳妇儿呢!” “……弟妹其实也挺贤惠的。”慕吟风望着慕吟月眼圈上被人一拳揍出来的青肿,嘴角抽了抽,违心地笑道。 “贤惠的会打我?贤惠的打我会打脸吗?”慕吟月受气小媳妇似的,指着自己青紫的眼眶,嗷嗷叫道。 “谁让你晚上去青楼,还被弟妹发现了。”慕吟风眉角抽抽地挠了挠额角。 “我那不是去帮娘捉爹了嘛!”慕吟月叫着为自己辩解道。 “嗨,你就知足吧,昨晚你爹不也挨揍了吗,被你娘拿着扫帚追得满院子直跑,连爷爷奶奶都惊动了!”慕吟风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所以说,咱们慕家一定是风水不好,怎么娶的媳妇儿全这么可怕嘛!”慕吟月鼓着嘴巴嘟囔,顿了顿,哀怨地叹了口气。 云蔷不以为然地扁扁嘴,心想以皇后的性子,若是皇上敢半夜逛青楼,皇后娘娘必会动刀子的。顿了顿,她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冷飒,这两天冷飒出奇的沉默,一点也不像从前的冷飒,仿佛有心事一般,让她很担心: “冷飒?” 冷飒不语,仿佛失了魂一样。 云蔷皱了皱眉,伸手推她,又唤了一声。 冷飒仿佛才听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表情有些惊慌,望着她,愣了愣,才讪笑着问: “怎么了?” “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了,发什么呆?有心事?”云蔷难得一次性问出这么多话。 “哪有!我能有什么心事!”冷飒急促地笑道,顿了顿,端起杯子啜茶,似掩饰。 云蔷眸光微闪。 ps: 今天事多,回家晚了,更晚了实在抱歉!二更可能会更晚,不想等的亲们就明天再看吧,给大家造成不便,实在抱歉! 因为之后兔子和霜霜会分开一段时间,所以这两章全家集体溜溜,免得大家把兔子忘了。下一章会转折,敬请期待! 第五十二章 冷飒!冷飒! 夜雾袭来,为入秋之后的夜晚更增添了几分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辰。 冷风萧索。 今晚轮到云蔷和冷飒值夜,云蔷打发了做粗活的宫人们离去,问明了今晚御林军谁当值,这才看小万子他们关好宫门,命他们都回去睡觉一睡万年。 做完这一切,回到作为值守地的偏殿,却发现冷飒不在。她满腹疑惑地出去找,找了一大圈,最后却在无极宫东边一座荷塘前发现了冷飒的背影。 冷飒正站在荷塘边上,望着卧在荷塘里睡觉的一只黑色大鸟发呆。 云蔷认得这只黑鸟,这只黑鸟是娘娘入主无极宫后没多久,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在这处水塘里安家的。 冷飒很喜欢,说这种鸟叫做莲鹕,是一种会在秋天时从北方迁徙到南方的鸟类,最喜欢吃鱼,喜欢生活在水里,因为头上有莲花形的头冠,嘴巴像鹈鹕,因此叫做莲鹕。数量稀少,很罕见。 冷凝霜默许了这只莲鹕的存在,冷飒很欢喜,为它取名叫“阿嘟”。 “你怎么站在这儿?”云蔷走过去问冷飒。 “阿嘟又回来了。”冷飒直勾勾地盯着站在水里打盹的阿嘟,喃喃地说。 “是啊,已经是秋天了呢!”云蔷的唇角微勾,望着比夏季更为猛烈的风拂过树梢,发出森然的沙沙声,轻声感叹道。 冷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拉紧领口,一双葡萄似的眸子扫了一眼夜雾迷离的天空,低声说: “风开始凉了呢。” 顿了顿,转身,往偏殿走去。 云蔷默默地跟上她,两人回到离寝殿不远一处偏殿内的小耳房里。 冷凝霜向来不用人守门,晚上值夜的人都会呆在这间耳房里。耳房里有一只金铃,众人都是等铃声听吩咐。 这绝对是上夜宫人们大大的福利,想当初许多宫女太监都要在寒冬腊月里守在冰冷的寝宫门外烤火打盹。为此受寒生病者不计其数。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值守,一个人守上半夜一个人等下半夜,喝茶如厕都不愁,这是从前的宫人们压根就不敢想的事。 冷飒坐在柔软的榻上,托腮望着墙上那只明灿灿的金铃铛发呆。 云蔷用小风炉煮了一碗浓茶,坐下来,美滋滋地捧着喝。 冷飒沉默了半天,忽然轻声问: “云蔷,你跟着皇后娘娘多久了?” “多久了?”云蔷捧着茶碗,想了想。漫不经心地回答,“从娘娘被立后之前的一年。娘娘做了七年皇后,应该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云蔷喃喃地说了句,顿了顿,轻轻一笑,“这么说我也跟了娘娘有七年呢,七年,就快要有十年了。娘娘她是我跟过时间最长的主子。” “你以前究竟跟过几个主子啊?”云蔷好奇地问。 冷飒的身体不易被察觉地轻轻一颤,顿了顿,扳着手指头数了数,笑道: “我唯一记得的就是昌平大长公主了,剩下的全都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早就记不清了。” 云蔷不疑有他地点点头,心想在宫里当宫女必是一项苦差事,每个人都有伤心事吧,因而也没有追问。 室内陷入一阵沉默。只能隐隐听到风吹过小风炉,摇曳着炉内火焰的声音。 “娘娘是个好主子。”云蔷忽然语气轻柔地开口,扬着眉梢,似自语般地徐声道网游之龙语法师最新章节。 “是啊。”云蔷用雪白的指尖顺着圆阔的茶碗边沿,无意识地画着圈圈。 “我伺候过那么多人,脾气坏的、阴毒的、温柔的、懦弱的,我都伺候过,也见过一些好主子,可那些人都没有娘娘带给我的那种感觉,让我感觉我不是娘娘的奴才,我是娘娘的人。”冷飒侧身坐着,轻轻地微笑道,顿了顿,说,“那种感觉其实很微妙的,我一直认为,我会永远呆在娘娘身边。” “这就是娘娘给你挑了那么多门好亲事,你却一直拒绝,一直拖到快三十了还不嫁的理由?”云蔷扬眉,略带调侃地笑问。 冷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恶声恶气地道: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明明和我一般大!” “我是穿着男装在兵营里长大的,你怎么能和我一样?!”云蔷耸耸肩,不以为然地道。 “你以为你穿上男装呆过兵营就是男人了?!”冷飒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云蔷笑而不语,用圆润的指甲轻轻地敲击着瓷碗,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声。 窗外,刚劲的秋风吹过。 “若是能一直呆在娘娘身边就好了。”冷飒忽然说,推了一把额前的刘海,然而脱口而出的满腔复杂却被窗外的风声中掩盖住,没有被云蔷察觉。 云蔷只听到她这句没头没脑的希望,哧地笑了,道: “怎么说得好像你明天就要嫁出去了似的!” 冷飒闻言,用白眼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顿了顿,问: “对了,明儿开始皇上要去铸天台吗?” “嗯。”云蔷点头回答,“西南干旱,一连三个月没有下雨了,庄稼眼看着快要收割,却全干在地里了,皇上明天要去铸天台求雨。” “去几天?” “最少也要七天,去之前还要斋戒净身呢。” 冷飒点点头儿,陷入沉思。 次日,白兔率领文武百官前往长安城南部玉泉山上的铸天台去求雨,为期八天。 冷凝霜打发走了他,皇宫里突然安静下来,让她一时间觉得空荡荡的。 就在这时,冷飒突然快步进来,低声通报道: “娘娘,今日早上沉香殿传来信儿,宝笙姑娘没了。” 冷凝霜一怔,顿了顿,淡淡地问: “怎么没传御医?” “她是在睡梦中走的,很安详,没多大痛苦。” 冷凝霜点点头。 宝笙之前是华凤的宫女,帮她扳倒了华凤之后。本来说会让他们姐弟俩出宫。但因为担心华家报复,冷凝霜就将他们留在无极宫一段日子。可后来华雄倒了,宝笙见在无极宫安稳,她幼时入宫,二十几年没接触过宫外,心里也是害怕的,因此又不想走了,一直留到现在。 一年前,她被御医查出来患了心脏疾病,就被冷凝霜送去沉香殿疗养。没想到时隔一年,到底还是没挺过去。 “她弟弟怕是赶不回来吧网游之毒师传说。” “是。她弟弟现在正在华国打仗,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冷飒轻声回答。 因为宫内主子骤减,许多宫殿都变成了冷宫,也不需要那么多宫人,因此想出宫的冷凝霜都放出宫了,出宫没有去处的,她也都帮他们找了去处。免得出了宫迫于生计,胡作非为。 还有一些,即使净身也还有身为男儿的雄心壮志,冷凝霜索性把他们送进国子监打杂兼旁听,成绩优异者允许参加科举。而想保家卫国的,也像当年赵连英那样,被她特许入伍。 这么些年,晋国已经出了三个太监出身的朝官和两名宦官少将军。 以冷凝霜的想法,若是晋国的太监个个都像郑和、蔡伦、司马迁那样。还是晋国的福气! “毕竟跟了我一场,好好安葬吧,先不必告诉她弟弟,以免他分心。” “是。”冷飒听了吩咐,轻轻回答一声,退出去了。 三兔和她擦身而过,一身短打,欢快地跑过来,一叠声叫道: “娘!娘!快看,这是我射下来的苹果,师父夸我了呢,说我比二哥厉害!” 冷凝霜含笑掏出帕子,给她擦额上的汗水。 冷飒抿着唇角,站在门边,深深地望了冷凝霜一眼,转身,大步出去了。 宫内禁丧事,宫女死了一般都会被一卷席子裹着,从偏门悄悄地抬出皇宫,决不能大张旗鼓地用棺材,以免犯忌讳。 冷凝霜本人对这种忌讳嗤之以鼻,不把死人当人看才是忌讳。 宝笙的棺材已经准备好,虽没有仪式,到底能穿着簇新的衣服,带几样陪葬,体体面面地走。冷凝霜没让她穿宫女服,而是让她穿了身普通的衣裙。 宫女都不希望自己下辈子再当宫女吧。 一切准备停当,安葬日期在一日后。 就在这时,冷飒突然进来,站在冷凝霜身旁,语气凝重地悄声道: “娘娘,奴婢在沉香殿里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冷凝霜微怔。 “是。是宝笙她……宝笙她……”冷飒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顿了顿,实在说不出口地哎呀一声,小声道,“娘娘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就在沉香殿里。” 冷凝霜莫名其妙,不过看着她眼神闪烁,似不好启齿的模样,直觉也许真的是什么诡谲的东西,她才无法开口。当下也没有多问,亲自前往沉香殿,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沉香殿离无极宫很远,以前是一座冷宫。反正现在除了无极宫和几处冷凝霜常用的楼阁,其他的全是冷宫,所以宫里人早已没有了对冷宫的惧怕。 皇宫内院,除了偶尔出现的正在巡逻的御林军,其他时候说是一片死寂也不为过。 冷凝霜来到沉香殿,进入空旷寂静得有些寒冷的宫殿。 冷飒跟在她身后,用手势阻止了也要跟进来的众宫人,顺手闭合了殿门,发出一声闷响。 这对随行的宫人们来说很平常,因此全都退后一步,候在门外。 光线微暗的小宫殿内,只剩下冷凝霜和冷飒两个人。 第五十三章 最后奸细 冷凝霜环顾了一圈,宫殿内清清冷冷,隔着一道纱帘,一口杨木棺材正静静地停在殿堂的一角。室内一片死寂,她回过头,疑惑地问冷飒: “在哪?” “在这里。”冷飒一脸古怪地轻声回答,在前方引路。 绕过隔扇,来到一张很普通的高几前,高几上摆了一只半尺见方的楠木盒子。盒子上用金彩栩栩如生地绘制着一幅《富贵牡丹图》,这绝不该是宫女能够拥有的东西。 “这是她的?”冷凝霜微蹙眉头,凝声问。 冷飒低头用双手摆弄着衣带,怪模怪样地点着头。 她的样子让冷凝霜一头雾水,目光狐疑地望向桌上的木头盒子,顿了顿,好奇地伸出手去,打开盒子上锁扣,掀开盒盖。 在盒盖开启的一刹那,只听哧的一声细响,一团由微小颗粒组成的白色粉雾蓦然从盒子里迎面喷来! 冷凝霜的心里咯噔一声,然而这一刻她的反应或许是她此生反应得最慢的一次,也许这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极为相信冷飒! 还来不及闭气,微微感觉粗糙的粉末便被她吸入肺里,眼前一黑,她昏了过去! 冷飒连忙上前半步,一把接住她向下坠的身体,用另一只手闭合桌上的木盒。 望着倒在自己臂弯里的冷凝霜,她满心沉重地闭了闭眼。 定了定神,她先将昏厥的冷凝霜抱起来,放到一旁的床上。紧接着,走到纱帘后面那口杨木棺材处。蹲下来,打开棺材的侧盖,这口已经被封严了的高大棺材底部有一个夹层,刚好能够容纳一个人平卧进去。 她转身重新走回去。抱起冷凝霜放进夹层里,重新合闭侧挡板,用暗扣机括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身上的粉尘,定了下心神,这才重新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殿门,对候在外头的一干宫人肃声吩咐: “娘娘有令。你们先都回无极宫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冷飒是无极宫的大宫女,又是被皇后娘娘钦赐的姓氏。比起红纤、碧翘甚至是云蔷,冷飒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无疑是最高的。 可以这么说,冷飒是整个后宫所有宫人的顶头上司,且她本身就是个威望极高的人,因而她说的话,没有人不会听从信服。 宫人们应了声“是”,全部退走了。 冷飒站在殿门外,望着一行人不疑有他,很快便消失在视野里,再次回过身。眼眸中凛光一闪! 时间过去还不到半刻钟。四个太监就被冷飒召来处理棺木。 由于宝笙的丧事一直是由冷飒全权负责的。这一切早就布置好了,过程非常顺利。四个太监合力将棺木抬上骡车。低调地将骡车赶至银汉门。守卫的御林军早就知道宫中没了一名宫女,皇后娘娘下旨,这两天要送出宫安葬,因此只是例行公事地看了一眼冷飒手中的令牌,便笑嘻嘻地放行了,还调侃冷飒,说她一个大宫女,还要亲自出宫送葬,真辛苦。 冷飒只是像往常一样白了他们一眼,仿佛不爱搭理他们这群毛头小子似的。 骡车顺利地从偏门离开皇宫,不紧不慢地向长安城南郊鹤鸣山脚下一片普通的坟地驶去迷失在地球的外星综合舰。 再说宫里面,隶属于皇后仪仗的一干宫人被冷飒赶回无极宫。因为之前许多次冷凝霜都遣散了宫人,单独和冷飒在一起,所以他们并不觉得奇怪,一边往回走,还一边三五成群地小声说笑。 偏巧云蔷去了一趟内务府,回来有事想禀告冷凝霜,却发现冷凝霜不在。出来问红纤,红纤正忙着整理冷凝霜的衣冠首饰,随口答了句: “娘娘刚刚和冷飒出去了。冷飒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神神秘秘的,和娘娘嘀咕了一会儿,娘娘就急急忙忙地和她走了。” “去哪了?”云蔷心里忽然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追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娘娘没说。” 云蔷没等她回答完,就扶着佩剑,大步出去了,倒弄得红纤一头雾水。 云蔷离了无极宫,仔细想了想,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自己刚从内务府回来也没碰见娘娘,皇上不在宫内也不会去前朝,听说今日要将宝笙送出宫安葬,最大的可能是宝笙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她掉转头向沉香殿快步走去。 不出所料,刚走到半路,就看见跟随皇后出行的仪仗从正前方逶迤而来,看见她,均叫了一声“云姑姑”。 云蔷看见这些人一个不落地全回来了,心脏重重一沉。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这是一种第六感的直觉,只觉得一股紧张顺着心脏直冲脑门,让她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无措地胀开了。她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凝着嗓音,低声问: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皇后娘娘呢?” 众宫人被她这罕见的怒意惊了一跳,均战战兢兢起来,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稍大一点的宫女作为代表,诚惶诚恐地回答: “冷飒姑姑说皇后娘娘有令,让奴婢等人先回来,娘娘这会儿和冷飒姑姑还在沉香殿呢……” 云蔷愣了愣,此时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盛! 最近几天,冷飒总是给她一种很不好感觉,这感觉让她的心里没着没落的。现在得知冷飒竟然单独和冷凝霜在一起,一腔的慌张如井喷似的,从心窝里涌出! 脸刷地白了,她拔腿就向沉香殿奔去! 众宫人惊慌失措! 云蔷一路飞奔至沉香殿,沉香殿的殿门紧闭,已经上了铁锁。她皱了皱眉,忽然抽出腰间宝剑。对着铁锁用力地砍了两下。只听咔咔两声,三指粗的铁链应声而断。 云蔷用力推开殿门,进入室内。 室内果然空无一人,便是连停灵的棺材也已经不见了。 她皱紧了眉。站在正中央,缓慢地四顾,并无异常。她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绕过隔扇,忽然在墙角一张高几附近的地上,发现了一些不易被察觉的白色粉末! 她心脏一凛,快步走过去,蹲下来仔细查看。顿了顿,眸光忽然落在高几的四条桌腿中间。桌腿之间似被草草塞进去一只描着金彩的楠木盒子。 她急忙拿出来,直起身子刚想打开,忽然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将盒盖的开口调转了一个方向,对着墙壁打开盒子。 一股水汽一般的白烟从盒子里骤然喷射出来! 云蔷震惊地瞪圆了眼睛,迅速闭气,合上盖子超级召唤空间。定了定神,紧接着心脏猛然一凛,扔下盒子,转身就向门外跑去! 宫人们死后离宫安葬,通常都是走银汉门的侧门,云蔷心急如焚地飞奔至银汉门。一把揪住正在守门的小兵。厉声问: “看见冷飒没有?” 小兵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往南边一指,呆呆地回答:“往那边去了。” 云蔷一把甩开他。心急火燎地刚往前跑了两步,正巧遇见御林军东城卫的小统领骑着马过来换班,看见她火急火燎的,还没来得及笑嘻嘻地调笑几句,就被她一把扯住缰绳,低喝道: “下马!” “啊?” 小统领呆然地张大嘴巴,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云蔷也没时间再和他废话,反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甩麻袋似的重重地将小统领摔在地上,紧接着一个利落的腾跃,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一甩长鞭,枣红马向南飞奔而去! 宫门外的一干御林军目瞪口呆。 小统领被摔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揉着四瓣的屁股,哀怨地望着理直气壮、潇洒离去的“劫匪”,敢怒不敢言,鼓着嘴嘟囔道: “宫里的这群女人一个个越来越像汉子了,还让不让汉子们活啊!” 南郊鹤鸣山。 太监一路赶着骡车,最后停在山脚下的坟场里,四个人合力将骡车上的棺木抬下来,找了一处树林掩映的好地方,拿了铁锹锄头开始挖坑。 冷飒站在不远处监工。 四个太监正在卖力地挖着,一股秋风沙沙地吹过,忽然,七八个素衣男人从树林子里跳出来,太监们还来不及叫喊,便被一刀抹了脖子,紧接着麻利地将尸体拖进树林内,掩埋起来! 血腥味瞬间充斥在感官,冷飒强抑住心窝内汹涌而来的负罪感,不忍地闭上眼睛! “姑娘!”一个低哑如破锣似的嗓音传入耳朵,站在她面前恭敬地唤她的,是一个相貌端正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 冷飒垂下漠然的眼眸,在心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快步走上前,将棺材的侧盖打开,从夹层内将面色发白、仍陷入昏迷的冷凝霜抱出来,冷声道: “箱子!” 男人急忙命手下人把一口足以塞下一个人的大箱子抬过来,冷飒小心地将冷凝霜装进箱子里,刚要合上盖子。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策马飞驰的云蔷亲眼看见冷飒用手臂托着冷凝霜,小心翼翼地将她塞进箱子里,又是怒又是不可置信,扬鞭催马,厉声喝道: “冷飒,你可是娘娘最信任的人,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叛徒!” 一声“叛徒”恍若一道惊雷,霹雳地在冷飒的头顶炸开,她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抖,脸色惨白,抬头望向由远及近的云蔷! 七八个白衣人见状,立刻亮出手中的武器,就向云蔷杀来! 这些人给人的感觉云蔷再熟悉不过,这些人必出自某国的皇家暗卫! 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怒从心中起,抽出腰间宝剑,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寒光灼灼的长剑冰冷,犹若被激怒的蚩蛇一般,迅如闪电,快若猛雷! 第五十四章 双双失踪 冷飒自幼在军营长大,后来在慕将军的引荐下,曾加入晋国的皇家暗卫,因此对于皇家暗卫的气息,就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出来。 这些人不可能是晋国暗卫,必出自他国。也就是说,冷飒是他国人,一直潜伏在冷凝霜身边,充当一直没有被启用的细作。也就是说,她的活泼直率、讨人喜爱一直是伪装,将近十年,她一直是在欺骗皇后娘娘和所有对她好的人! 想到这里,云蔷怒不可遏! 她生平最憎恶的就是叛徒! “冷飒!你是燕国的细作,还是华国的细作?”她一边挥舞着长剑狠戾地刺杀,一边凌厉地大喝道,“已经七年了,你整整呆在娘娘身边七年,从一个小小的宫女被提拔成连整个晋国朝堂都要畏惧三分的大姑姑,你还不满足吗?娘娘和皇上都待你不薄,娘娘她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过奴才,你就是头狼,也应该懂得感激! 你利用娘娘的信任,将娘娘从宫里掳出来。以娘娘的性子,若是别人,她根本不可能上那种低劣的当!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冷飒远远地站在战圈外,这一番话如无数根蜂针,狠狠地刺着她的心。她面色惨白如丧礼上的白蜡,没有一丝光泽地惨淡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云蔷在皇家暗卫里排名也是数一数二的,被七八个高手围攻,竟能打个平手。这也许是因为人在强烈的愤慨中潜力会无限大。饶是七八个白衣男子因为无论如何都占不了上风。而倍感焦躁。却依旧拿她毫无办法。 一道刚猛劲烈的剑气斜劈过来,凌厉地撕碎了八个人围攻的最薄弱处,云蔷足尖一点,破了包围圈向前猛然一跃,一把长剑直直地刺向冷飒! 冷飒眸光黑若没有一颗星辰的午夜,木然地望着她剑光来袭,也不躲闪! 只听噗地一声闷响! 长剑直直地没入锁骨之下的右胸前! 血腥味溢出,让两人的心口俱是一震。她们已经朝夕相处了近十年! 冷飒脸色惨白,望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没入皮肉的剑尖,一滴两滴,迅速染红了银色的剑,一双眸子如蓄满了浓浓的墨,唇角勾起,惨然一笑,抬起脸,对着她温和地说: “不愧是娘娘送你的‘云影剑’,真疼呢。不过。只有刺入心脏人才会死。” 云蔷的心脏重重一沉! 下一秒,冷飒自行退后一步。凛光灼灼的剑尖迅速脱离伤口,发出一声生硬地划破皮肉的闷响。 鲜红的血从伤口喷涌而出,血腥味迅速弥漫在空气里,让云蔷手指一颤。 冷飒的眸子里寒光一闪,紧接着五指并拢,迅猛如蛇地向她出招! 云蔷慢了半拍险险地躲开,眼眸里的寒意更浓,咬着牙冷笑道: “你竟然会武!这七年来的伪装还真是难为你了!” 冷飒不答,竟招招迅猛阴毒! 这样一出手便直攻要害的手法绝不是单纯地参过军、贴身护卫过贵族,就能磨练出来的,她的这些手法更像是一个杀手…… 云蔷心头一凛!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极速地过了几招。 就在这时,冷飒忽然一招柔中带刚的灵蛇取水寒气迫人地袭来。云蔷利落躲闪,不料对方竟顺势一个转身,长长的阔袖朝她凌厉一甩,一股白色的粉末状烟尘迎面扑来,令她措手不及! 云蔷大惊,慌忙想要闭气,然而一股压迫性极强的掌风打在胸口上,让她还没来得及闭气,雪白的粉末便已经被吸入体内! 技不如人! 在云蔷不甘心地昏过去之前,她对着这四个字狠狠地磨了磨牙! 冷飒垂着眼帘,望着云蔷被药粉迷晕,蓦然倒地,心脏狠狠地一抽。 捂在伤口上的手已经被不停流出的血染红了,然而她却丝毫觉察不到疼痛,浑身只是觉得麻木。 “姑娘,您受伤了,要尽快包扎伤口才行。这个女人留不得,属下这就处置了。”白衣人上前来说,将手中的长刀对准昏迷的云蔷。 “把她抬上车,带走!”冷飒面色惨白,冷冷吩咐。 “可是……”白衣人一阵犹豫。 “怎么?”冷飒扫了他一眼,凝声问。不徐不疾的嗓音里充满了警告,那是一种不怒而威、不容反抗的阴鸷肃杀。 白衣人心头一颤,慌忙低下头,恭声道: “没什么,属下遵命。”说罢,手一挥。 手下人立刻将云蔷并地上装着冷凝霜的箱子抬上马车,一行人迅速离去,并留下两个人利落地葬了宝笙的那口棺材。 这里是坟场,常年僻静,就算发生了最惨烈的凶杀案,也不一定会被外人知晓。 黄昏时分。 大兔二兔下学回来,刚进入霜暖殿,就看见三兔正坐在长榻上,搂着哈二的大脑袋,无聊地晃荡着双脚,嘴巴撅得能挂一只油瓶。 “怎么了?”大兔好笑地问。 “我肚子饿了,娘不知道去哪了。”三兔见终于有人肯问她了,嘴巴撅得更高。 “你饿了和娘不在有什么关系?”大兔哭笑不得。 “我想吃娘做的水煮鱼!”三兔撅着嘴巴回答。 “我娘呢?”二兔问进来上茶的红纤。 “回王爷,娘娘中午时就出去了,跟去的人说是去沉香殿了,之后娘娘去哪就不知道了。”红纤回答。 二兔点点头。 然而三个孩子一直等到晚饭时间,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很不符合常理的。 一直以来,每天他们全家都会一起吃晚饭。若是有人不能参加。也会派人回来通知一声。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白兔又没在,冷凝霜作为母亲,必会陪孩子们一同吃晚饭。可现在她出去了一个下午还没回来,明知道孩子会心急,却没让人回来告诉一声,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大兔素来心重,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不由担心起来。命红纤带人在后宫里四处找一找,又吩咐钟良派人去各个宫门,问问皇后是不是出宫了。 “娘不会出宫的,她出宫一定会带我去。”三兔皱起眉毛说。 “莫非是有什么秘密的事?”二兔摩挲着下巴,疑惑地问。 大兔凝眉不语。 少顷,钟良派出去的人率先回来通报,说皇后并没有出宫,今天唯一出宫的只有冷飒姑娘去给宝笙送葬。 “送葬?”二兔狐疑地说,“冷飒去送葬了?我还以为她和娘在一起。” 大兔眉头紧拧,顿了顿。问碧翘:“冷飒下午回来了吗?” “没有。”碧翘赶忙回答。 “再去各宫门问,冷飒出宫之后回来了吗。”大兔凝声吩咐钟良。“这时辰该交班了,交班后的御林军不许回去,先在宫门候着。” 钟良忽然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派人去传话。 就在这时,红纤脸色刷白,匆匆奔进来,略带慌张地回禀道: “太子殿下,宫里娘娘常去的地方奴婢等人全找遍了,不仅没有娘娘,连云蔷都不知道去哪了。奴婢想到下午时娘娘曾去过沉香殿,结果发现沉香殿的锁头被人劈开了!” 大兔心头一凛,霍地站起身,顿了顿,迈开步子就往沉香殿走去。 二兔三兔急忙跟上他,哈二也跟着一溜小跑。 天色已经黑下来,红纤等人在前面打着灯笼,钟良带着众侍卫面色沉肃地保护在左右。来到沉香殿前,果然见沉香殿的殿门大敞着,两扇朱红大门上还垂着断裂的锁链。 二兔上前一步,借着灯笼摩挲着断裂的铁链,半晌,凝声道: “这是被剑劈出来的。这么厉害的剑,云蔷的‘云影剑’算一个。” “叫慕吟月!”大兔的眸子如卷起风暴的午夜,直直地望着门上的锁链,冷冷吩咐。 钟良忙派人去找,作为御林军左副统领的慕吟月听召,急忙整理衣冠前来,路上草草听说了发生的事,顿时惊得腿肚子转筋,看见冷着一张脸、气场压人堪比皇后娘娘的太子殿下,一句话也不敢说,跪下来请安。 “一个下午,御林军巡逻多次,就算这里偏僻,殿门大敞着,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大兔一字一顿,冷冷地道,“凡涉事的,先以渎职罪重则八十大板,押入天牢,听候发落。今日下午跟随皇后的都是谁,全部锁起来审问。至于慕吟月你,若是查不清楚,就等着父皇加倍处置吧。” 说罢,转身大步进了沉香殿。 慕吟月跪在地上冷汗涔涔,便是连其他宫人也大气不敢喘,迅速点燃殿内的灯火。 一只金丝楠木盒静静躺在地上,从隔扇后面露出一角,被哈二一眼看见,上面亮闪闪的描金图案让它很喜欢。在众人正左右四顾时,它已经先奔过去叼起盒子,送到三兔面前! “这是什么?!”三兔疑惑地接过盒子,大声问。 就在这时,哈二忽然觉得两眼开始冒金星,硕大的身体摇晃起来,紧接着咚地倒地! 三兔吓坏了,钟良心中一惊,急忙夺过三兔手里的盒子。 三兔已经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拼命地摇晃哈二的身子,尖声喊叫。 二兔亦惊慌起来,急忙往哈二的鼻子底下一摸,呼吸均匀,这才放心,对大兔说: “好像中了迷药。” 大兔的眸光落在钟良手中的盒子上,顿了顿,忽然向盒子伸出手。 钟良急忙推开他的手,道:“奴才来开!” “把盒盖对着那边。”大兔凝声吩咐道。 钟良一愣,旋即会意,忽然有种被小孩子的高智商打败了的感觉,对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哧! 一股白烟应声喷薄出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被俘燕国 “将这个盒子拿去给御医看。”大兔眼眸微沉,冷声吩咐。 钟良交代下去,回来继续守在皇子公主们身旁,满脸戒备,只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似乎很复杂,心中越发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慕吟月带了一个宫女和一个银汉门的守卫前来,两人战战兢兢地跪下。 那宫女正是皇后仪仗中的其中一人,慌慌张张地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讲述一遍,包括冷飒传令让他们回去,中途遇见云蔷,云蔷急急忙忙似往沉香殿这边来了等等。 银汉门的守卫接着将冷飒送葬时通过银汉门的过程说了一遍,又说没有半刻钟就看见云蔷匆忙地追出去,问冷飒去哪了,还抢了东城卫小统领的马,一路往南边去了。 “冷飒传令让你们回无极宫时,你可曾看见我母后?”大兔凝眉思忖了片刻,问那名宫女。 “奴婢没看见,当时娘娘正在屋子里。”宫女摇头回答。 “你们随我母后去沉香殿时是什么时辰?” “未时刚过。”宫女回忆着,很确定地回答,“当时娘娘刚用过午膳。” “冷飒出宫是什么时候?”大兔又问。 “未时一刻左右。”银汉门侍卫估摸着回答。 少顷,派去各个城门查问的雷电终于回来,先打了个千儿,随后走到大兔身旁,轻声道: “禀太子殿下,各个城门都查问过了,都回说没看见冷飒回宫。云蔷也没回来。” 室内陷入一阵沉默。 “大兔。冷飒她……”二兔皱起眉。不愿相信地开口道。 大兔身体一震,眸光瞬间凛冽起来,抬起头,低沉却掷地有声地命令下去: “小金子,速去请恪靖侯和苏太傅进宫!” 去铸天台求雨的路上过于颠簸,因为两位老人年迈,且已处于半退休状态,便被白兔特许留在长安。每日继续在南书房教导皇子。长安城剩下的朝中人,也只有这两位还有些震慑力,且能被他们所信任。 “雷电,你去一趟铸天台,说明情况,请父皇立刻回来。慕吟月,封锁整个皇宫,全长安城戒备,从宫里到宫外,给本宫一寸一寸地搜。秘密寻找皇后、冷飒和云蔷的下落,但记着。若有人敢趁乱打劫,行为不端,一律处死!” “是!”慕吟月心头一凛,肃声应下,转身去办。 “铸天台我亲自走一趟吧。”二兔难得地面色冷凝,皱起眉,阴沉地道,“听说宝笙下葬的地方是南郊鹤鸣山。另外,还是立刻封锁晋国同华国、燕国的边境,再派两股人一路顺着华国和燕国追查下去,现在是战争时期。” 大兔眉头一皱:“玉玺不在,我的金印封不了边境。” “凤印在。”二兔回答。 大兔闻言,心中豁然一亮,点了点头。 在晋国,自华氏一族被从晋国的权贵列表中铲除以后,不知不觉间,凤印的权利竟然渐渐地等同于玉玺。一道懿旨和一道圣旨的威严,在文武百官心目中是一样的。甚至于若是从降旨中读出了事态的严肃性,却没有及时处理,降下的是圣旨,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降下的是懿旨却没有被很好地执行,此人必死无疑。 这就是为什么皇后降下的懿旨屈指可数,却每一封都会让人诚惶诚恐的原因。 二兔连衣服也没换,迅速让人牵来马。他有一匹十岁生日时,白兔送给他的小红马,名字叫“黑豆”。他在朱雀门外利落地翻身上马,扬鞭策马,带领雷电等一众护卫,径直朝丹凤门飞驰而去。 大兔一直目送他离了皇宫,向南城门去,才回过头,眸黑如墨,对着钟良吩咐道: “派人去守着鹤鸣山下的坟场,明日一早,让长安府衙的人好好去找找宝笙,还有那四个送葬出去却一直没有回来的太监。” 钟良应了。 三兔扯着大兔的袖子,用一双大眼睛不安地看着他,喃喃地问: “娘被冷飒姨姨带走了吗?” “她们有事,出宫去了,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大兔柔声安慰。 三兔用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直直地望了他一阵,忽然松了扯住他袍袖的力道,低声说了句: “我又不是傻瓜。”垂着头,转身,失了魂的小企鹅般,摇摇晃晃地走了。 大兔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吩咐碧翘道: “好生看着公主,寸步不许离开。” 碧翘屈膝应了一声,急忙跟上三兔去了。 就在这时,小金子气喘如牛地跑过来,努力喘了几口气,才请了安,快速地道: “太子殿下,恪靖侯与苏太傅已经到了,正在御书房候着。” 大兔点点头,迈开步子,快步走向御书房。 这个即将步入翩翩美少年行列的孩童,已经初步显现了能够掌控住一切的王者风范! 封锁边境的懿旨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懿旨抵达燕晋边境鼎城的前一天,一支走南闯北的商队贿赂了守城兵一笔不菲的银两,成功越境,顺利进入燕国境内。 一路上,冷凝霜和云蔷始终睡在箱子里,每日靠被冷飒灌入滋补身体的药物,维持生命体征。她不敢让她们醒过来,一是因为娘娘太狡猾,若让她醒过来,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她没有信心能保证自己不上当。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不惜背叛娘娘将人掳到燕国,若娘娘中途设计逃走,那她岂不是白伤害了娘娘,又没有完成那个人交给她的任务。 而心底深处最最介意的一点则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娘娘冰冷怨恨的眼神。 进入燕国边境之后,路途就顺利多了。从与鼎城相邻的红州府一直到燕国国都都安府。昼夜不息地赶路。需要将近一个月。 抵达都安府时,燕国已经入冬了,需要披一条厚厚的斗篷才能抵御呼啸的寒风。 这座地处北方的都城,高大、沧桑、冰冷。 冷飒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回来了。 她是燕国人,可这时的她却觉得,那些被厚重的方砖垒起来的雄伟城廓分外陌生。 不停从嘴里喷出白雾的骏马踏着铁蹄,来到宫门前。 冷飒骑在马上,还不等高大凶悍的燕国兵亮出兵器大声斥责。一枚金牌就抛了过去。 守城兵接过令牌看了一眼,急忙收了兵器,规矩地退到两旁。 冷飒便催马前行,领着身后的马车,低调进入燕国皇宫的后门,顺着青砖铺就的长巷,一路向慈元殿去。 宫里面显然早已接到通知,一路上全面戒严封锁,不见一个人影。 越向前走,冷飒的心越沉重。 队伍缓慢地来到慈元殿。 燕冠群站在高高的凿花大理石阶上。身穿玄色绣金龙袍,负手临风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行人由远及近。 冷飒望着他,明明离得很远,可他那漆黑得不见一丝光亮,仿佛什么也映不进去的眼,却清晰地落入她的眼眸。 还是和当年一样,他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不光没有她,是什么都没有。 一瞬间,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重重地蛰了一下。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目光不经意间碰撞在一起,冷飒眼眸里波光微颤,顿了顿,垂下眼帘,漠然翻身下马,规规矩矩地跪下来,低声道: “参见皇上。” “起来吧。”燕冠群背着手从台阶上快步下来,直接从她身旁越过去,站在后面的马车前。 早有人将马车里的箱子抬出来,燕冠群见状,眉头微皱,回过身,似带着责备地问: “就这么一路抬回来的?不是让你好生‘请’皇后娘娘来吗?” “娘娘若是醒着,奴婢没有自信能够逼迫娘娘跟奴婢到燕国来。”冷飒淡淡回答,半垂着头,并没有因为他的责备带出抵触情绪,仿佛就事论事般。 燕冠群却惊觉自己语气重了,望着她淡漠疏离的表情,含笑握住她的手,柔声道: “怎么自称‘奴婢’?许多年不见,都生疏了。你能回来,朕很高兴。” 冷飒唇角微扬,笑得勉强。 两个人之间,似早已存在了一道无形的深沟,明明近在咫尺,却将他们深深地隔开…… 慈元殿。 冷凝霜头痛欲裂地醒来,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这也难怪,一直靠营养药维持生命体征,又在箱子里昏迷了那么久,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娘娘,您醒了?!”云蔷一声惊喜的呼唤传入耳朵,竟带着哭腔。 冷凝霜微怔,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眼圈发红的云蔷那惊喜的笑脸。 冷凝霜囧,对着她用这副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当了半辈子植物人,终于苏醒了呢! 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云蔷急忙拿了软垫让她靠着。 “你……”冷凝霜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得不像样。 云蔷急忙端了茶来。 冷凝霜润润喉,淡淡地问: “你怎么在这?这是哪?” “这里是燕国皇宫。当时奴才觉得不对劲,追到沉香殿,发现了一只迷药盒子,一路追到鹤鸣山,却着了冷飒的道。”云蔷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奴才没想到冷飒居然是燕国的细作!之前因为阿萤夫人,奴才曾怀疑过冷飒,可后来看见了瘀伤,发现冷飒的确是被人打晕的,再加上她一直忠心耿耿,什么都没做过,奴才还为自己怀疑她难过了好一阵,以为是自己太多疑,没想到她真的是个叛徒!” ps:上一章开头人名打错了,云蔷打成了冷飒,多亏小紫童鞋提醒,已改正。话说我自己也订阅了,看完了居然没检查出来,这是脑子锈了的节奏啊!非常抱歉! 关于冷飒是细作,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冷飒和冷凝霜的关系,亲们应该知道了,红楼就总结一下,冷飒是冷凝霜前世最信任、也是十分重要的人。这层关系会在番外提到。所以对着冷飒的脸,冷凝霜这一世的信任应该是有点盲目的。 冷飒和燕冠群的关系,后面会提到。 就是这些啦。 主要是想说错别字,红楼自己会订阅,发现错字会马上改,亲们刷新一下就行了。当然有时候红楼脑子锈了,检查了却没发现,还请大家见谅,说一声红楼会改过来,欢迎大家捉虫,十分感谢! 第五十六章 冷酷断绝 云蔷的棺材脸上难得地出现义愤填膺,冷凝霜看在眼里,只觉得忍俊不禁,别过头,噗地笑了。 云蔷微怔,愕然地道:“娘娘,您居然还有心情笑?!“ “这好像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冷凝霜捧着茶碗笑说。 “娘娘!”云蔷加了重音,无奈地唤了声。 冷凝霜一笑,顿了顿,唇角勾着的弧度逐渐平复下来,挟着疏淡,将眼神移向别处,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含笑低喃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冷飒会背叛我。以前我是个恶人,她却是个忠贞不二的圣人。现在我还是个恶人,却想要开始补偿了,而她……” “娘娘,您在说什么?”云蔷心急又疑惑,担心娘娘该不会是因为承受不住冷飒的打击,开始胡言乱语、神志不清了吧? “没什么。”冷凝霜淡淡地笑道,“是我自己大意了,不对,是我高估了自己,我竟然会下意识地认为,冷飒背叛我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她扶住太阳穴,眯起眼,有些头疼地微笑道,“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来偿还,果然是行不通的!哼!” “娘娘,您……”这一刻,云蔷竟然在她身上感觉到一丝伤感和深深的失望,这些忧郁的情绪所凝聚成的愤怒,就如同搁置在薄冰下的蓝色火焰,正寂静地、无声地燃烧着。 云蔷跟随冷凝霜近十年,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冷凝霜也会为了不是丈夫不是子女的人露出这样情绪化的表情。 无论对谁。娘娘都是冷淡的。哪怕态度温和。也是因为淡漠。每当娘娘对自己流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温情时,她都会诚惶诚恐。 然而今天,娘娘略带落寞的语气让她忽然有种失落的感觉。在娘娘的心目中,她竟还是不如冷飒的,这让她有些嫉妒。 主仆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须臾,冷凝霜忽然问: “你见过冷飒吗?” “没有。奴才醒过来就被带到这里来了,带奴才来的宫女说,冷飒让她传话。说这里是燕国皇宫,没有人知道娘娘在这儿,叫奴才别乱跑,好好在这里服侍娘娘。”云蔷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棺材脸,凝声回答。 冷凝霜点点头。 “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云蔷有些担心地问。 “既然跑不了,就安心地住下来吧。”冷凝霜轻飘飘地笑答,摸了摸穿在身上的一套崭新的大红色刻丝葡萄蝴蝶深衣,“天蚕丝面料,待遇不错!” “娘娘!”云蔷唤道。眉头紧蹙。 娘娘怎么会这么淡定,都进了虎穴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燕晋两国现在是敌对的。娘娘处在敌军的阵营里,必会危险重重。若是像上次打汉国时那样,被绑上城楼逼皇上退兵…… 云蔷打了个冷战,她想都不敢想! 冷凝霜望着她胆战心惊的样子,忍俊不禁,呵呵一笑: “放心,燕冠群要杀我早就杀了。即使他用我逼迫晋国退兵,华国还是会继续攻打。若是晋国退兵,华燕两国的战争只会升级,到了那时,燕冠群要么把我扣在燕国,等着晋国趁乱来救,要么把我好好地送回去,再不然就是杀了我。无论他怎么做,都会因为得罪晋国导致亡国。他抓我来,只是想逼晋国和他结盟反攻华国。” “啪啪――”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清脆的掌声从身后传来,低沉悦耳犹若陈年佳酿的嗓音含着欣赏的笑意,从金纱后面响起: “皇后娘娘一口茶的工夫就能领会朕的意图,真令人佩服。” 云蔷立刻跳起来,像只发怒的母狮般,戒备地拦在床前,瞪着燕冠群。 冷凝霜望着掀开纱帘缓步进来的燕冠群,唇角疏淡地勾起,尚且苍白的脸立刻罩上了一张完美的外交面具。迅速下了地,却因为体力不支,刚一站起来便两眼冒金星,差点摔倒。 云蔷手忙脚乱地扶住她。 冷凝霜却只是下意识握住她的手,紧接着自己站稳脚跟,再次昂起头,已经恢复了端庄优雅的一国皇后范儿。 燕冠群看在眼里,眸光一闪,顿了顿,忽然对着身后淡淡地说了句: “进来吧,你还能一辈子不见她?” 纱帘外的隔扇后面,瞬间响起一息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两秒钟后,冷飒身穿燕国女官服制,低着头,面色惨白地走进来。那全身绷紧的状态,是惶恐、是愧疚、亦或其他复杂的心理,只有她自己知道。 冷凝霜的唇角一僵,眸光瞬间冰冷下来。眯起眼睛,直直地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视线落在燕冠群脸上,让人无法看透她心中所想地淡笑道: “本宫倒是低估了燕帝的本事,居然收买本宫身边最宠信的宫女,无耻!” 跟着燕冠群的太监闻言,刚想瞪起眼睛喝一句“大胆”,转念一想对方是晋国皇后,还是算了吧…… 燕冠群也不恼,淡淡一笑: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蜜儿本来就是朕的人,何来收买这一说。” “蜜儿?”冷凝霜眉一挑,冷笑着重复这两个字,眸光森寒地望向冷飒。 冷飒从进来开始就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冷凝霜望着她微颤的双肩,顿了顿,忽然绷紧了唇角,迈开步子走到她面前。 冷飒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她那森冷如秋夜里的闪电般的眼神,心脏沉重地蜷缩在胸口,让她几欲窒息。 “抬起头来。”冷凝霜垂着眼睑,淡淡地吩咐。 冷飒浑身一震,下意识抬起头。呆然地望着她。呢哝般从喉间轻喃了一声: “娘娘……” 啪! 一记耳光重重地掴在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极狠。冷飒整个人都被震麻了! 满堂震惊! 云蔷愕然地瞪了眼睛:娘娘从来不会亲手责罚奴才,这是第一次,她亲自动手打了一个宫女! 便是连燕冠群也吃惊地下意识退后半步,他以为她会愤怒地斥责冷飒,或失望地质问她为何要背叛自己。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么冷静的表情,完全不符合她作风地狠狠扇了冷飒一巴掌! 这个女人做事果然是不符合套路的! 冷飒捂住麻木的半边脸,泪水夺眶而出。忽然跪下来,垂着头。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腮边无声地滚落,她努力抑制住哽咽,语气虚空地低声说: “娘娘,奴婢辜负了娘娘这么多年来对奴婢的恩德,奴婢该死。娘娘就怨恨奴婢吧,日后无论娘娘对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不怨。” 说罢,一下又一下地给冷凝霜连磕了三个头。 冷凝霜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漠然。须臾,轻启朱唇。冰冷地开口: “下去!你很碍眼!” 毫不留情的冷酷话语让冷飒浑身剧烈一颤,眼泪流得越发凶猛,顿了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努力立稳身体,屈了屈膝,躬身快却不稳地退出寝殿。 燕冠群望着她就这样顺从地、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一双漆黑的眸子越发深沉。 冷凝霜压抑下心中的燥闷,顿了顿,重新将目光落在燕冠群的脸上,轻快里带着嘲讽,阴阳怪气地笑道: “燕帝若是想请本宫来燕国做客,只要送来一封邀请函即可,竟然指使宫女将本宫迷晕了从晋国皇宫里偷出来,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真失礼啊。” 燕冠群望着她唇角饱含轻蔑的笑意,只觉得那里边被他看出了一丝邪魅,心尖微动,也不恼怒,对着她微微一笑: “的确是朕失礼了,皇后娘娘在此做客期间,朕会好好招待皇后娘娘作为补偿。还请皇后娘娘委屈一下暂居在这慈元殿里,只要不是离宫,不论什么需要,娘娘只管提。你是燕国的贵宾,千万别拘谨。” “燕帝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既如此,我想写一封信给我相公报平安,想必燕帝不会反对吧?” “自然可以。”燕冠群一口答应。 冷凝霜的求救信必会让白兔心软,从而加速逼迫他同意和燕国联盟。 “小德子,替晋后写封信,她说,你写。”燕冠群吩咐贴身太监道,若是让这个狡猾的女人自己写,她说不定会在信上搞小动作。 小德子急忙坐在桌前铺纸研墨,提笔等待冷凝霜开口。 冷凝霜知道燕冠群多疑,也没反对,抱着胸在地上走了两步,开口念的第一句话就让燕冠群嘴角狠抽: “兔子,燕冠群派冷飒把我和云蔷迷晕,用棺材装着运到燕国来了。” 好大信息量的一句话! 还不等燕冠群回过神来,冷凝霜接着说道: “我正在燕国皇宫,一切安好,勿念。” 燕冠群示意小德子将“皇宫”这两个字漏下。 冷凝霜也不在意,继续道: “燕国空气太干燥,天气又冷,宫中看起来也很穷,不过你不必担心,燕冠群很友好,他说了,我是贵宾,国库任由我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燕冠群愕然,他没说过国库任由她花吧? 只听冷凝霜没完没了地接着说: “……你不必担心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大兔二兔三兔。大兔每天亥时整必须让他上床睡觉,不许纵容二兔调皮逃学上课打瞌睡,不许给三兔吃太多零食,叫红纤把上一季度的后宫账目重新核一遍……” 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小德子写得手腕都要断了。 整整七张信纸,三张是在命令孩子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两张是在命令相公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一张是交代后宫,一张是交代朝堂,就是没有一张是喊白兔来救她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做旅行前的详细交代。 半个时辰后,燕冠群已经听得快被从天而降的黑线淹没了。 你是来做人质的,拜托你有点自觉好吗,你当你是来度假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嚣张人质 信函写好之后,冷凝霜亲笔落了落款,用火漆封好,交给燕冠群。 燕冠群拿在手里,看了她一眼,微笑道: “信朕会派人送到的,一路而来皇后娘娘辛苦了,今日就好好歇息吧。” 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颔首。 燕冠群便转身出去了。 “娘娘,”危险终于解除,云蔷暗自松了口气,上前一步,悄声问,“真的要和燕国联盟吗?” “即使联盟,在战争没结束之前,我也只能被扣在燕国。晋国和华国联盟,华国是主力,若被迫与燕国联盟,晋国就是堵炮眼的。一旦战争接近尾声,燕冠群只怕会先杀了我,再反咬晋国一口。” “那我们该怎么做,等着皇上来救,还是自己想办法?不然等一下奴才出去探一探?” “你出不去的,这会儿天上只怕早就被罩上了一层网。”冷凝霜不紧不慢地说,转身坐回床上,按了按柔软的锦被,懒洋洋地横卧在上面,抻了个懒腰,“这床还不赖!” “娘娘!”她的漫不经心让云蔷分外焦虑,低唤道。 冷凝霜看了她一眼,安慰地笑笑: “放心吧,如果连救我这样的小事他都做不到……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个废柴?!”说罢,打了个哈欠,“我现在有些头晕,要睡一下,你好好守门。” 云蔷哑然,无语,见她已经闭上眼睛。只好应了声“是”。转身看门去了。 出了慈元殿。一阵割脸的寒风迎面刮来。燕冠群眼眸黑沉地望着站在不远处临风拭泪的冷飒,那干瘦的身体如风中飘零的百合,苍白,羸弱。 他修长的睫毛微垂,顿了顿,向前走了两步。 脚步声猛然传入耳廓,冷飒的身体一紧,立刻擦了擦眼睛。回过身,半低着头,屈了屈膝。 燕冠群捏起她的下巴,力道并不温柔,眼神冷漠地望着她红肿的脸颊和眼睛,良久,沉声质问道: “背叛她就让你那么难以承受吗?” 冷飒偏过头,挣脱开他的禁锢,侧着脸,语气疏冷地低声说: “奴婢为了陛下背叛了娘娘。这就是结果,陛下很清楚不是么。” 燕冠群凝了她一会儿。呵地笑了,点着头,轻声说: “自然清楚,因为你是永远也不会背叛我的。”他伸出手,冰冷地贴近她的面庞,柔和了语气,含笑轻声道,“若燕国能挺过去这一关,我立你为后。” 冷飒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剧烈一颤,顿了顿,忽然倒退半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排斥,燕冠群很清晰地感觉到了,心脏重重一沉,眼眸也跟着沉凝下来。 “这件事之后再说吧。”冷飒没去看他的眼,淡声道。 “也好。”燕冠群离她仍旧只有一步的距离,身上的冰冷却比刚刚沉重了许多,他亦没有再去看她,顿了顿,慢声道,“好好看守你的皇后娘娘,她跑了,燕国必亡。” “你的”这两个字从他的薄唇间吐出,似带了嘲讽,让冷飒觉得刺心。 “是。”顿了顿,她肃声回答。 燕冠群转身走了,衣摆拂动,带来一片冰冷。 冷飒依旧没有去看他的背影,别着脸,站在风口里,身上素淡的衣裙随风剧烈地抖动着,壮烈而飘零。 云蔷站在殿内的窗前,透过呼哨的窗缝望着这一切,心脏猛烈地沉了沉。 晋国。 无极宫。 白兔收到丹凤门前“空投”进来的黑匣子,当时还以为是炸药,御林军全体戒备,弄得整个皇宫人心惶惶。 追捕犯人的行动闹得整个长安城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盒子里只是一封信,随信附赠的,还有皇后娘娘的九凤佩。 白兔拼命地摩挲着那枚他命工匠精心打造在立后时送给冷凝霜的九凤佩,就差“泪眼汪汪”了。急不可耐地先拆开最上面的一封信,然而这封信却是燕冠群写给他的,上面以威逼的语气要求结盟的条件,让他怒不可遏! 阅罢低头,这才发现盒子里还有一封,上面用熟悉的字迹写着“兔子亲启”。 心脏顿时漏跳了两拍,双手发颤地拆开来,然而信上的字迹却并非是他熟悉的,顿时又失望地重重一沉。 就在这时,三只小兔子一起涌进来,一叠声地问: “娘来信了吗?娘来信吗?” 这么说着,信函已经被二兔抢了过去,展开来大声念道: “兔子,我正在燕国,一切安好,勿念。燕国空气太干燥,天气又冷,宫中看起来也很穷,不过你不必担心,燕冠群很友好,他说了,我是贵宾,国库任由我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没念完,白兔已经激动地一把将信纸夺回去,继续阅读。 二兔看着他激动得泛着血色的脸,也不敢抢,扁扁嘴,认栽。 “听起来很有精神,娘应该不要紧吧。”大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弯着浓黑的眉,自语似的说。 “每次听见娘叫爹‘兔子’,我都觉得怪怪的。”二兔扁起嘴道。 “你自己还不是叫‘二兔’”大兔睨了他一眼。 “又没人征求过我的意见。”二兔摊着手耸耸肩。 “燕冠群是谁?”三兔狐疑地问。 “就是燕国的皇帝,是一个很漂亮的叔叔。”二兔摩挲着嘴唇回答,顿了顿,续道,“说起来,那个漂亮叔叔和咱们家还挺有缘分的。之前娘救过他,他住在咱们家,娘还给他煮了汤。他现在居然把娘掳走了,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娘说过,皇室的人都是阴险的。”大兔回答。 “……咱们不也是皇室的?” “没错。”大兔点着头道。 “可信上说燕国皇帝对她很好。还把国库给她花。娘说过。一个人肯心甘情愿地把所有钱都给另一个人花。就代表他喜欢她!”三兔很懂地咋呼着说。 “……”大兔二兔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轰! 一瞬间,两人只觉得背后嗖地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 扭着僵硬的脖颈偷眼望去,只见白兔手里捏着皱巴巴的信纸,全身上下被一团热烈的森森蓝火所包裹。 他扯动着僵涩的唇角,脸上怦怦地跳动着无数只十字线,生硬地笑着,对着三兔一字一顿地说: “三兔,你在说什么呀?你娘可是燕国不亡国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燕冠群自然要好好巴结她,这样才能免遭被你爹爹扯碎的命运。当然你娘现在一定更想扯碎他,才不会因为他献点小殷勤就既往不咎呢。” 三兔“惊悚”地望着他,没太听明白他到底在念叨什么,只觉得他笑得好狰狞好可怕。 白兔把信纸往桌上一拍,站起身,严肃地交代道: “爹要去找你们娘,大兔监国,二兔辅政,三兔……” “我也要去!”三兔着急地跳着说。 “不行。我是去救你娘,不是去玩。你会让我分心。” 三兔就撅起嘴,能挂上一只油瓶。 “你娘在信上说了,大兔晚上亥时整必须上床睡觉,二兔不许调皮逃学上课打瞌睡,三兔不许吃零食。” 二兔双手撑在脑后,撇着眉毛说: “娘明明被人抓起来了,怎么还有心情想这些?!” 白兔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呢,她那是不放心你们三个。大兔二兔,你们两个也不小了,乖乖地呆在家里,好好照顾你妹妹,别让她乱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乱跑。” “我才没有!”三兔反驳道。 白兔摸摸她的头,又看着大兔二兔,郑重地道: “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好。”大兔面无表情地应下。 “放心吧,我不会偷懒的。”二兔扁着嘴回答。 白兔就唇角勾起,用力地揉搓双胞胎的头,直到两人推开他的手抗议才作罢。 …… 冷凝霜只怕是史上最嚣张的人质了。 懒洋洋地斜倚在软度适中的紫檀木雕花贵妃椅上,双手抱胸,对着燕冠群派来的八个宫人高傲地昂着下巴,盛气凌人地道: “我不穿燕国的衣服,我也讨厌大红色,我的衣服一定要正紫色的晋国凤袍,正紫色,不是粉紫色,不是浅紫色,而是正紫色。 我讨厌这种廉价的布料,我的衣服必须是血蚕丝。还有鞋子,同样要血蚕丝布料。鞋跟必须是三寸,高一寸不行,低一寸也不行。” 宫人们焦头烂额地听吩咐忙碌着,收走送来的衣服和首饰,拿去内事府要求重新做。谁让皇上吩咐过,眼前的这位姑奶奶是贵宾,若有人敢忤逆,一律处死。 只是这位姑奶奶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宫女战战兢兢地端了一碗茶来,递给冷凝霜。 冷凝霜接过来,掀开茶盖,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迎面扑来,却让她嫌恶地皱了皱眉,随手将茶杯摔在地上,泼了那宫女一裙子。 她冷冷一笑,眼眸里尽是轻蔑,瞧不起地嘲讽道: “这就是你们燕国给主子喝的好茶吗,哼,果然穷乡僻壤的,难怪连皇宫看上去都这么寒酸。给我换明前龙井,要今年新采摘的那种。点心的话,勉强就一口酥吧,反正你们也做不出来别的什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一口酥。” 宫女因为她刻薄的刁难,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一声轻笑从纱帘后面传来:“晋后身份尊贵,又何必拿一群宫女撒气?!”(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别样张狂 “把人随便掳走关在这里,现在又想抱怨我麻烦吗?”冷凝霜抱胸靠在贵妃椅上,挑衅地看着缓步进来的燕冠群,冷笑道。 “为了燕国,我必须这样做,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见谅。”燕冠群也不恼,淡淡地说,偏过头,略带凌厉地望了那宫女一眼,冷声道,“还不照娘娘的吩咐去做!” 宫女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屈着膝,战战兢兢地应了,转身飞也似的退出去。 小德子搬了一张椅子,燕冠群坐在冷凝霜身旁,见她抱着手炉歪在熏笼旁,有些蜷缩,似乎很怕冷,不由得失笑: “已经来了有些日子了,娘娘还这么怕冷吗?” “太冷和太热的天气都会让我感到厌烦。”冷凝霜傲慢地回答,漫不经心地伸展了一下纤腰,懒洋洋,仿佛一只蜷卧在火炉前的猫。 燕冠群是个在对男女关系上很木讷的人,但凭借着少有的男性本能,这一刻他的确从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品味到了一种与生俱来的风流婉转,这是一种足以让任何男人怦然心动的邪魅力量。 从她身上移开目光,顿了顿,他微笑着提议: “上一次四国会,娘娘在棋盘上的风采让我至今难忘,那之后,我一直希望能和娘娘再赛一局,只可惜始终找不到机会。长日无聊,娘娘不如与我下一盘棋打发时间,如何?” “我并不喜欢下棋;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和你下棋的。”冷凝霜干脆地拒绝,抬头望向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外面两国夹攻。你居然还能说出‘长日无聊’这样的话,我是该说你心太大呢,还是该说你……勇者无畏?” 燕冠群呵地笑了:“娘娘谬赞,我愧不敢当。事实上,今日一早,晋国已经将全部军队撤离燕国境内了。晋帝对娘娘还真是疼爱有加,生怕若不退兵,我便会送上娘娘的一只手当做礼物。” 冷凝霜绷紧了唇角。冷冽地望着他。 燕冠群望着她微冷的眼神,轻轻一笑: “娘娘不必对我如此敌视,晋国想要和平,燕国同样想要。花蝶衣与燕国有着一些很可笑的私人恩怨,这些恩怨绝够不上让战火四起,生灵涂炭的理由。说到底,是花蝶衣率先挑衅,我们燕国也只是被迫应战。晋国想必也不想战。既如此,为何晋国不能与燕国联盟,合力铲除挑起战端的份子。还天下一个太平呢?” 冷凝霜懒洋洋斜倚在扶手上,用一种仿佛能将他看穿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屈起的手有意识无意识地拨弄着耳垂上的坠子,唇角扬起,冷冷一笑: “太平?在说出这么圣洁的词之前,燕帝先不妨说一下自己的野心。若花蝶衣没有率先开战,燕国心里一定会盘算着先确立在三国中的霸主地位,再挑拨华国和晋国鹬蚌相争,最后燕国收渔翁之利。便是现在,燕帝也想利用我作为要挟,逼晋国作为主力,在和华国的战争中损失惨重。然后杀了我,从背后吞并元气大伤的晋国,可对?” 燕冠群愣了愣,笑意满满地望着她,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真是带有皇后娘娘风格的有趣想法,倒是为我提供了一条很好的思路。像娘娘这样睿智冷酷的女子,我怎么可能会舍得杀掉呢。不如日后娘娘与我共同坐天下,你看如何?” 一直杵在冷凝霜身后当背景的云蔷闻言,错愕地瞪圆了眼睛:这是**裸的调戏,**裸的调戏啊! 这的确是一种调戏,更多的却像是一种自我掩饰的调侃。 冷凝霜更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对不坦率的男人没兴趣。” 燕冠群唇角笑意未褪,顿了顿,低垂着眼帘,轻声道: “实际上我并不害怕亡国,当然若是最终燕国能够一统天下,那感觉也不坏。” 冷凝霜看了他一眼,扬眉:“你对未来的规划还真矛盾呐。” 燕冠群笑意更深,顿了顿,忽然说: “对了,前些日子燕国捕鱼船在捕鱼时,捕获了一条六尺来长的北鳟鱼,因为很罕见,就进贡到宫里来了,晚上一起尝尝鲜?” “和你一起吃晚饭,会让我没有胃口。”冷凝霜淡淡回答。 燕冠群也不生气,只是微笑。 就在这时,首领宫女银铃捧了一杯茶来,低垂下去的眼里有许多不耐烦: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啊,怎么比金妃还麻烦。一个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女子,喝茶居然还要用山泉水,这么冷的天,上哪去给她找山泉水!瞧那嚣张跋扈的嘴脸,真是矫情! 这么想着,茶已经递了过去。 冷凝霜淡漠地接过来,掀开茶盖,见里面一水地碧绿润泽,清澈明亮,茶香浓郁,沁人心脾。放在唇边,轻轻啜了一口,紧接着眉头一皱,砸了茶盅泼了银铃一裙子。 “我说用泉水泡,你听不懂吗?”她眼眸微眯,冷冷地看着脸色刷白的银铃,“你是以为我喝不出井水和泉水的区别,还是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银铃真没想到她能喝出来,腿一软,跪下来慌忙辩驳道: “请娘娘明察,这水确是泉水啊!” 冷凝霜看着她,薄凉一笑:“二次欺瞒,罪加一等。” 燕冠群的脸早已阴沉下来,冷声道: “来人,把她拉出去砍了!” 两个太监立刻从外面进来,拖着银铃就往外边走! 银铃吓得魂飞魄散,这才惊觉自己的侥幸是犯了个大错误,一把抱住冷凝霜的腿,高声呼喊道: “娘娘恕罪。皇上饶命啊。不是奴婢故意欺骗娘娘。只是天气太冷,慈元殿的泉眼已经冻上了,若是去宁泉宫,又怕娘娘等急了,一时侥幸,就用了井里的水!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奴婢一条命吧!” 冷凝霜眉一挑,点着头。恍然地道: “原来是这样,你是为了我好,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 银铃拼命地点着头,口内只是喊“娘娘饶命”。 冷凝霜摸了摸耳垂,慢条斯理地说: “好吧,既然这是善意的谎言,不过撒谎是不对的。拖下去打三十板子,然后离了我这儿。我可不喜欢自以为是还说谎的奴才。” 从地狱到天堂再下地狱,银铃的脸色刷白发青,被两个太监拖下去犹在拼命叫喊。 冷凝霜抬眼。发现燕冠群正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眉一挑,示意他有话直说。 “之前听闻娘娘待人宽厚。还以为娘娘会饶了她。”燕冠群笑说。 冷凝霜望着他,嫣然一笑,从那双鲜艳的红唇中吐出来的话,却是相当地毒舌: “我只对有用的人宽厚,没用还碍眼的,最好全部从这个世上消失。” 燕冠群的脸刷地绿了,眉角和嘴角一起狠狠地抽了抽。 嚣张!这个女人简直太嚣张了! 他一直以为她和传统后宫里的女人不一样,没错,的确不一样,她比后宫里那些被权欲熏染的女人还要狠毒。后宫里的女人狠在暗地,当真相大白,会让人觉得恶心、危险。她的狠毒却摆在明面上,张狂,挑衅,却让他觉得…… ……纯粹的魅惑力? 这样想的他,脑子生锈了吧?! 银铃被逐出慈元殿,让余下的宫人全都战战兢兢。 冷飒本没脸再出现在冷凝霜面前,每日只是远远地看守,现在也不得不接下首领宫女之职,却仍旧不敢让冷凝霜看见。 黄昏时分,慈元殿的小厨房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准备着晚膳材料。 两个小宫女正在一边切菜,一边小声议论: “哎,你说慈元殿里那位主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看她一脸嚣张的样子,皇上偏又那么宠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都安府内的人物儿,应该是皇上在民间认识的吧。”春儿一边剁着排骨,一边目露不屑,“年岁不轻,长得也没怎么好看嘛。” “就是,还不如宫里头某些宫女呢!”冬梅轻佻的眼梢里带着浓浓的嫉妒。 “你们说这话之前都不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吗?”冰冷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闻言,浑身一颤。回过头,映入眼帘的那张美得标致却异常冷凝的脸,正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冬梅二人腿一软,慌忙跪下来,战战兢兢地道: “奴婢该死,姑姑恕罪!” “掌嘴!”冷飒平视前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春儿和冬梅闻言,顿了顿,一咬牙,左右开弓,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余下的人全都垂眸屏息,各司其职,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两个宫女脸颊红肿,像两只桃子,冷飒才淡而冷凝地警告道: “调你们来是让你们好好伺候主子,再敢多话,小心你们的舌头!” “是!”两人哆哆嗦嗦地应了。 冷飒漠然转身,检视了一遍做菜的案板炉灶,对着御厨们吩咐道: “娘娘不喜欢吃口味重的食物,也不喜欢太甜,菜和汤都要清淡。娘娘不吃肝脏,晚膳要少荤腥。娘娘爱吃冬笋和菌菇,做两样,只是别放麻油,弄得油腻腻的。” “是。”御厨屏息应了。 冷飒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转身出了小厨房。刚踏出门,惊觉有人,往旁边一看,只见云蔷背靠在墙壁上,瑟瑟的风将她斗篷上的风领吹得猛烈地颤动着。 “我直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适合做一个宫女,跟着娘娘近十年,除了能够贴身护卫,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好。娘娘虽从不抱怨,但细腻的事一直以来全都是倚重你,不料却把心交给了一个叛徒。”云蔷仰望着天,唇角勾着比冬风还要凛然的笑意,声线微冷。 第五十九章 月下邂逅 冷飒没有张嘴,却只觉得被一口冰冷的风呛住,堵在了心口,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怎么,不想说点什么吗?解释,或者反驳?”云蔷直起身子,向她缓缓地走过来,唇角勾着一丝冰冷,轻慢地问。 冷飒没有看她,仍旧侧着身子,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 云蔷走到她身旁,目不交睫地凝视着她,这样的眼神让冷飒很不舒服。 僵持了半晌,她终还是低下了头,抿紧了唇,轻声回答: “若坐在燕国皇位上的是别人,我会抛弃燕国人的身份,永远站在娘娘身边,可……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亡国然后被杀掉。” 其实这一点云蔷在之前已经有些猜测了,然而当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并非是不能理解,但…… “……燕帝……你仰慕他……”她皱着眉,轻声问。 冷飒噗地笑了,似乎真的是因为她的问话很好笑。 她红润的嘴唇不合时宜地勾起。 顿了顿,她偏过头望向云蔷,略带嘲讽地开口: “我怎么可能会只是因为‘仰慕’一个男人,就背叛娘娘呢。” 这话让云蔷更加不解。 冷飒清浅一笑,那笑容苍白、沧桑、凄凉。她目视着远方,仿佛在回忆着某些痛苦,顿了一顿,才轻声回答: “我的命是他的,我欠他,所以我不能背叛他……” 最后一句。她是用极为萧索的语气轻叹出来的。 说罢,她就迎着风,大步离开了。 云蔷望着凛冽的寒风中,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闭了闭眼,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以喘息。 …… 北鳟鱼其实就是鲑鱼,做成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刺身,佐以酱油和芥末。 冷凝霜并不太清楚生鱼片真正的发源地究竟在哪,但从芥末和鱼生在中国历史悠久这一点来看,说这些东西原产于中国也没什么奇怪。 生鱼片竟是燕国皇室的独特美食。 对于生的东西,她并不怎么喜欢,但若是佐以烫得热热的酒,倒还勉强能吃上几口。 燕冠群坐在她对面,夹了一片薄如米纸的生鱼,放进她的碗里。笑道: “尝尝看。这是我们燕国皇室最具特色的美食。只有招待贵宾时才会上这道菜。”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诱拐的味道,含笑望着她,似是想看当她将冰凉如雪的生鱼放进那张红润的小嘴里之后。脸色将会是怎么样的色彩斑斓。 哪知她竟是优雅地夹起,从容地沾了沾酱汁。接着放进嘴里,淡定地品了品,咽下。 整个过程举止雍容,不徐不疾,不焦不躁,带着天然的皇家风范。 这让他有些小失望,因为其他国家的人每次吃到这道菜,当得知是生鲜时,脸色都会变得很难看,走马灯似的丰富多彩,十分滑稽。 “味道怎么样?”他以为她没吃出来是生的,笑眯眯地问。 “我知道这是生的,你不用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冷凝霜语气平淡地回答。 咚! 似乎被铁锅砸中了头! 一瞬间,燕冠群只觉得心中小小的幼稚似被她戳中了,这让他有些难堪。讪讪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借着撇开脸饮酒的动作,掩饰不好意思。 侍候在屏风后面的云蔷见室内气氛还不错,便悄悄地离开正殿。 出了门,只觉得一股狂风迎面吹来,让她分外讨厌。 晋国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坏天气。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娘娘就是燕帝保全自己的砝码,燕帝是不会对娘娘下手的。因此有燕帝在,其他人也不会来找娘娘的麻烦。所以她打算趁着娘娘暂时没有危险时,去探探路。 端了一只托盘,沁着头装作要去换茶的模样,在禁卫森严的慈元殿里转来转去。 因为她身穿燕国宫女的衣服,夜晚风又大,宫女们都穿着厚厚的披风,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她。 来到一个偏僻处,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处没人,心中大喜,往黑漆漆的屋脊上望了一眼,瞅准机会,紧接着足尖轻盈地向上一跃,整个人就像是灵巧的猫,嗖地窜上房顶! 高高的屋顶上,剔透的琉璃瓦被她踩在脚下,乘着风无声地向前飞踏而去,几个起落,便落在不远处一座高高的塔楼上。 胸腔内的心在加快地跳动着,她无声地喘息了几下,扒着塔楼的边沿,悄悄地向外探出头。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悦耳的嗓音含着轻佻的笑意,混合着呼啸的北风,自身后响起: “月黑风高,你可是迷路了,小猫猫?” 云蔷先是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因为她压根没有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即使是在北风里,身为习武之人,这点警惕性她还是有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的武功比她高! 然而下一秒,她就为他那“惊悚”的叫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猫猫…… 以前有人说她像虎像豹像孤狼,却从来没人说她像猫,还“小猫猫”! 那一刻她差点吐了! 滚你的“小猫猫”! 一腔怒火噌地从两肋窜上来,她双眼冒火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一张俊美的脸,让她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 棺材脸了近三十年,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每次看见他,她都有种想咆哮的冲动! 燕冠人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裹了一身遍体通黑没有一丝杂毛的上等貂裘,修长的脖子藏在毛茸茸的风领里。 云蔷过去没有来过北方,也不知道北方的贵族男子竟是穿貂裘的。乍一看,只觉得鼓鼓囊囊像一只笨重的狗熊,看起来十分可笑。 “啊呀,原来是云姑娘。本王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迷路小猫找不到路了,本来还想帮她指引指引,顺便亲近一下呢。”燕冠人说话总是这么的轻浮且不着调,顿了顿。嘻嘻笑问,“云姑娘,你可是也迷路了?” 这个男人真讨厌! 云蔷不喜欢嬉皮笑脸的男人,尤其是不是发自内心嬉皮笑脸的男人。听说他曾狠绝地杀死自己的妻子,虽然只是有名无实的和亲妻子,又是在战争时期,但这样灭绝人伦的行为,也极为让人不齿。 总得来说,云蔷是个正派的姑娘。所以讨厌不正派的男人。 “奴才的确迷路了。这地方黑灯瞎火。北风呼啸的。王爷竟然还能这么有兴致,在屋顶之上赏月,奴才佩服。奴才就不打扰王爷的雅兴了。王爷您继续,奴才告退。”云蔷半讽刺半装相地说完。转身就要往前走。 燕冠人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云蔷心头一凛,以为他要攻击她,眼眸里寒光一闪,侧过身子躲开他的攻击,另一掌顺势推出,狠狠地打在燕冠人的前胸上! 对方不是自己的主子,又把她的主子掳到这北风呼啸的地儿来,让她很不爽。所以她并不打算客气,这一掌的力道不轻。但又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用了七分力。更何况只要是稍微会一点武功的人,这一掌都能躲闪过去,燕冠人既然能跳房顶,自然是会武的。 哪知―― 这一掌顺利地拍在燕冠人的胸口上,紧接着他妈呀一声,重心不稳地倒退了两步,鞋跟在房檐上一绊,只听嗖地一声,自由落体一般,大头冲下朝地面栽去! 这里离地面可有五六米那么高! 云蔷被吓得魂飞魄散,蓦地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他居然不会武功! 紧接着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若是燕国亲王被她打下屋顶摔死了,她和娘娘就死定了! 慌忙纵身一跃跳下屋顶,如一只展翅的白鹤般,从天空中俯冲而下,一把抓住燕冠人的衣襟,向自己这边用力一扯,继而伸出手臂捞住他下坠的身子,身体在半空中一个伶俐的回旋。 黑暗中,她似隐隐地看见了他唇角勾起的笑容,轻浮又放肆,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很讨厌。但因为心里急,天又黑,她以为是自己的心理错觉。 莲足轻盈落地,燕冠人稳稳地被她抱在怀里。 “云姑娘,你力气真大!”丝毫不觉得尴尬,燕冠人仿佛很享受这种“公主般的待遇”,一双漆黑的眸子自下而上笑眯眯地望着她。 云蔷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低头一看,满脸黑线,手一松。 啪! 燕冠人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屁股摔成了四瓣。他又不好意思揉,只能呲牙咧嘴地站起来。 云蔷的眼里闪过一抹歉意,不过很快就将问题锁定在了自己最关心的: “你不会武功?” “我不会。”燕冠人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你是怎么跳上那么高的屋顶的?”云蔷惊诧地问,回过头,仔细地扫视了一圈殿宇周围,没有发现梯子。 “我只会轻功。”燕冠人笑眯眯地回答,“因为小的时候受过伤,那次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不适合再练武了。只有轻功还会一点,但因为之后没有再练,现在也只能爬爬房顶什么的。” 他笑得很轻松平静。 云蔷却听说过,当年在四国中疯狂地流传,说燕国三皇子小的时候曾被疯马严重踢伤,自那之后不仅身体一直不好,变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病秧子,甚至还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一时间,心里多少觉得他有些可怜。 第六十章 原是表亲 望着云蔷的棺材脸上,那略带怜悯的表情,燕冠人笑得更欢。请使用访问本站。 然而三秒之后,云蔷蓦然觉得似乎有哪里很不对劲,眯起双眸,狐疑地问: “你虽然不会武功,但你会轻功?” “是啊。”燕冠人笑眯眯地回答。 “你会轻功,所以你掉下来时,应该可以自己站稳而不会受伤?”云蔷磨着牙续问。 “云姑娘,你刚刚从上面跳下来时简直就像一只白色的极乐鸟,好看极了。”燕冠人眉眼弯弯地赞美道。 轰! 一团热烈的火焰凝聚成实质,在头顶熊熊地燃烧着! 一瞬间,云蔷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咬紧了牙,绷紧了身体,转身,她迈着硬邦邦的步子走远了。 燕冠人急忙跟上她,十分热心地道: “云姑娘,宫里的岔路很多,黑灯瞎火的,你都迷路了,还是让本王给你带路吧,免得你随便乱闯,惹了麻烦。” “有劳王爷。”云蔷生硬地回答。 “你看起来很生气,谁惹你生气了吗?”燕冠人疑惑地问。 “……”云蔷的棺材脸狠狠地颤了颤。 “云姑娘,自上次见面,又过去很久了,看你还是冷着一张脸,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你有人家了吗?”燕冠人用很担心的语气问。 “……”论身份,奴婢是不能暴打一个王爷的,即使是别国王爷也不行。可是现在云蔷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 慈元殿内。 炭火点了许多,生得很旺,虽然不时有呼啸的北风从窗缝里刮进来,但啜了几口酒。又喝了两口热汤,还算暖和。 冷凝霜只是略用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就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唇。 燕冠群一怔。问:“怎么吃这么少,菜不合胃口?” “我吃的本来也不多。”冷凝霜淡淡回答。 燕冠群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头皱了皱: “你太瘦了。” 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撂倒你足以。” 燕冠群微怔,接着噗地笑了,端着碗笑意满满地看着她,半是调侃地道: “娘娘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强悍。从在白浪屿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娘娘非同一般,那时却没想到,娘娘竟会是未来的晋国皇后。若是知道。当时把你抢过来。我们现在就不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了。” 冷凝霜因为他的话忍俊不禁。哧地笑了,不以为然地道: “我对你这样的男人不感兴趣。” “太直接是很伤人的,晋国皇帝真有那么好吗?” 冷凝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不会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她的毫不犹豫是很容易会让人心里泛酸的。燕冠群不以为然地嘲笑道: “依我看,他只不过就是喜欢装傻扮痴。靠在你面前装柔弱讨你喜欢罢了,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他的真面目,你知道吗?” 回想起在白浪屿时白兔傻啦吧唧的妻奴样,他的心里就是满满的瞧不起和鄙视。在女人面前装乖巧的小白兔,不知羞! “我只关心他在我面前的样子,至于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与我无关。”冷凝霜轻慢地回答。 燕冠群在心里哼了一声,他打心眼里看不上晋国帝后这对夫妻俩恩爱和谐的样子,让人浓浓地嫉妒,让人没来由地愤慨,让人刺心得想要去搞破坏。 就在这时,小德子忽然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弓着腰,脑袋低得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小心翼翼地通报道: “皇上,瑶华宫的秋竹来报,说金妃娘娘身体不适,肚子疼得厉害,请皇上过去看一看娘娘。” 冷凝霜微怔,这才想起来,燕冠群是个皇帝,他应该也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只是那双经常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会给人一种错觉,这个不会讨人喜欢的男人肯定是个单身。 燕冠群在冷凝霜身旁听到这样的传话,心中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窘迫,眉一皱,恶声恶气地道: “肚子疼就去传御医,找朕来干什么,朕又不是御医!” 冷凝霜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说出这么有趣味的话,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燕冠群见状更是难堪,狠狠地瞪了小德子一眼。 小德子腿肚子一哆嗦,急忙应了一声,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冷凝霜笑吟吟地问:“你有多少妃子?” “……没数过。”燕冠群压低了嗓音,瓮声瓮气地回答。 “你没有皇后?” “……没有。” “你做王爷的时候,不是有一个正妃吗?”冷凝霜难得感兴趣地问。 “我还没登基之前她就去世了,因为肺病。”燕冠群淡淡地回答。 冷凝霜微怔,顿了顿,眉一扬:“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 燕冠群一笑,唇角勾起一抹凛冽的弧度,淡淡地说: “无妨,反正我又不喜欢她。凡是和我在一起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语气里饱含着的,似乎并不是对那些女人的诅咒,而是在诅咒他自己。这一刻,从他的身上散发出的是浓浓的忧郁和满满的自嘲。 燕冠群这个人,从十几岁时两人在白浪屿初遇,他那双什么都无法映进去的漆黑眼眸,就让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男人仿佛是一直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虚空、软弱、自我厌弃、自我放逐,却偏偏又真实、阴鸷、可以激烈、可以掠夺。 他是一个由极端的矛盾经过激烈地碰撞,所衍生出的奇特产物。 餐桌被撤去,由于人手不够,冷飒就算万般为难,也只能亲手捧了茶端上来。 冷凝霜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唇角的笑意微沉,顿了顿,漠然地接过来。掀开茶盖,一股柔和甘甜的醇香扑鼻。睫毛轻轻的抖动了一下,她捧着茶碗,缓缓地啜了一口。 冷飒被睫毛盖住的眼眸在激烈地颤抖着,娘娘接了她的茶,也知道那是她亲手泡制。然而她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娘娘原谅了她,娘娘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罢了。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娘娘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只因为被一个小小的奴婢背叛,而终日萎靡不振,愤怒憎恨呢。 她的卑微不配娘娘去憎恨。 她明白这一点,欣慰,却又是感伤的。 她的痛苦被坐在对面的燕冠群看得一清二楚,眸光微敛。冷飒苍然地退下之后,他抬头望了一眼冷凝霜淡漠的脸,顿了顿,垂下眼帘啜了一口热茶,缓缓地道: “蜜儿服侍娘娘已有许多年了吧?” 冷凝霜只是淡淡一笑,却不回答,拒绝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很明显。 燕冠群却装作看不懂,停了一停,淡淡一笑,半垂下眼帘问: “娘娘就不好奇我和蜜儿的关系吗?” “我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冷凝霜唇角勾着冷然的弧度,放下茶碗,轻轻地笑说,那笑就如寒冬腊月中的北风,凝固在眼眸里,不达眼底。 “蜜儿是我的表妹。”燕冠群一字一顿,轻轻地说,“她是我姨母的女儿。” 这个真相的确出乎冷凝霜的意料,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冷飒是燕国皇帝的表妹,不是金枝玉叶,也是千金小姐,一个千金小姐居然跑去当伺候人的宫女,竟然还当得那么熟练那么开心,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她眼眸中一闪即逝的错愕,被燕冠群敏锐地捕捉到了,嗓音低沉,轻声道: “她一直活得很辛苦,埋藏在你身边其实是一场意外,初到你身边时,她只是一个任务失败了的弃子,直到晋国逐渐兴盛起来,我才重新联络上她,她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去监视晋国的。” 冷凝霜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 “你的意思是我很倒霉,正巧被她遇上了,是吧?” “她只是因为无法违抗我,所以才背叛了你。”燕冠群沉郁下眸光,凝声回答。 冷凝霜呵地笑了:“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对她也不再感兴趣,我对别人的苦衷啊,惨烈、悲伤、无奈的过去都不感兴趣。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她是因为没有办法才背叛我,这我相信,因为我给她的丰厚待遇,超过了她这个身份应该得到的十倍,除了傻瓜,没有人会背叛我。只是叛徒就是叛徒,对我来说,她从前是宫女现在是叛徒,仅此而已。” 她慢条斯理地说,声音听不出一丁点怒意,一丁点落寞,仿佛温度均匀的白开水一般浅淡。只是那挂在嫣红双唇上的笑意,却犹若蒙着霜的月亮照射在结着厚厚冰层的冬湖里,寒凉刺骨。 “我以为娘娘会有些留恋,毕竟她跟了娘娘近十年。”燕冠群淡淡地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她还活着是我对她最大的留恋。”冷凝霜似笑非笑地回答。 “娘娘真是冷情呐!”他似惋惜似谴责又似戒备地轻声笑叹。 “我真正冷情的样子你还没有见过,现在就说这些,太早了。”冷凝霜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并未褪去,面色平静,从容不迫地说。 燕冠群蹙着眉尖,含笑望着她,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却是忌惮。 第六十一章 金妃找茬 就在这时,云蔷绷着一张脸进来,身后跟着永远都是笑眯眯的燕冠人。 “你们这是……”燕冠群一怔,满腹狐疑。 燕冠人先请了安,继而看了一眼云蔷的棺材脸,含笑回答: “云姑娘在钟翠楼迷路了,臣刚巧路过,就送云姑娘回来了最后人类。” “钟翠楼?”燕冠群浓眉一挑。 钟翠楼在慈元殿西边,显然她不可能是从大门走出去的。 “我都说了,天上早就被罩了一张网,你是出不去的。”冷凝霜啜着茶,慢条斯理地平声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云蔷老老实实地跪下来,垂着脑袋道: “是奴才莽撞了,奴才知罪。” 冷凝霜就将茶碗递了过去,云蔷立刻站起身,接过茶碗,退了出去。 燕冠人侧过身,望着云蔷快步走出正殿,转身拱拱手,也告退了。 冷凝霜就侧过头看着燕冠群,燕冠群起先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冷凝霜便先往窗外黑沉的夜色看了看,继而又回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燕冠群这才明白过来,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龙袍,淡淡地道: “娘娘今日就早些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冷凝霜皮笑肉不笑地颔首。 燕冠群就满脸不自在地走了,他感觉自己是被赶走的。 室内又一次恢复了静谧,只有熏笼里的炭火在噼啪地跳动着,侧过头,托腮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 ……宫廷生活什么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过够了! 瑶华宫。 金妃娘娘折腾了半宿皇上也没来找她。 金妃娘娘金枝年方十八岁,是当朝戈太后的亲外甥女,燕冠群刚登基时通过选秀入宫,本以为会被封为皇后,不料却只位及妃位。 好在如今燕国后宫里的妃嫔并不算太多,她的份位又最高,各宫人都争相巴结她。她的日子倒也还算滋润。 只是有一样,皇上既不常来后宫,也并不怎么宠爱她,这是她心里最深的一根刺。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生怕有一天皇上喜欢上别人了,立了那个女人为后。到了那时,她的一切荣耀地位就全没了。 因此她每日都在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要笼络皇上的心。只可惜她的所有手段都不太奏效。 秋竹第四次碰壁,垂头丧气地回来。 正在装病的金枝见状,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披头散发地问: “皇上来了吗?” 秋竹也不敢直说没来,就摇着头。 哪知这动作让金枝的火气更大,一巴掌扇过去,咬着牙,横眉怒骂道: “没用的东西!” 秋竹也不敢多言,脸颊紫胀地跪下来,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喘。 “你可打听真了,慈元殿真的住着一个女人?”金枝坐在床上恼怒了一会儿。冷声问。 “奴婢打听真了,冬梅说,银铃因为得罪了慈元殿里的那个女人,被打了三十大板逐出慈元殿,后被皇上发配到掖庭院做苦工,没两天就死了天赋的世界。”秋竹用异常急迫的语气表明自己并没有说谎。 一腔怒火从两肋噌地窜上来。金枝咬紧了牙问: “皇上还在慈元殿吗?” “没有,皇上已经离开慈元殿,回勤政殿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金枝紧紧地捏着锦被,厉声问。 “听说是从民间来的。” “这么说只是一个民女?!”金枝拔高语调,不可置信地叫喊道。 “是。”秋竹蚊子似的回答。 金枝抓扯着被子的力道更紧,良久,忽然在床铺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都说瑞雪兆丰年,冷凝霜常年生活在南国,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窗上光辉夺目,经过一夜的降雪,已经下得有将近一尺多厚。 天上仍旧如搓棉扯絮一般,慈元殿内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似的映着血色,分外精神,好不有趣。 冷凝霜命人在门前的庑廊下摆了一张柔软的贵妃榻,身穿一件浅紫色哆罗呢狐裘小袄,底下一条藕荷色碎花皮裙,外罩一件正紫色的百鸟朝凤大斗篷,懒洋洋地蜷缩在榻上,身旁点了烧得旺旺的熏笼,怀里抱着暖炉,像一只慵懒的猫,惬意地眯起眼睛,赏雪观梅。 一望无际的雪白色,连高高的庑殿顶和玲珑剔透的琉璃瓦也被染上一片厚厚的银白,放眼望去,让她觉得自己如被装在玻璃盒内一般,渺小了许多。 云蔷递来一杯烫得热热的合欢花烧酒,皱着眉,有些担心地道: “娘娘,这里风凉,您还是进里面去吧,染了风寒就不妙了。” 冷凝霜笑而不语,接过碧玉海棠杯,热热地啜了一口酒,一股风夹雪迎面吹来,让她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远处,冷飒见云蔷没有劝动冷凝霜回屋,心里暗暗着急。等了一会儿,见冷凝霜仍旧呆在外边吹冷风,心里记挂着她会受风寒生病,只得硬着头皮蹭过来。 云蔷见状,上前一步,冰冷地将她和冷凝霜隔开。 冷飒现在在冷凝霜面前就像是一个千古罪人一样,云蔷排斥的动作看在眼里,让她眸光一黯。低垂着头,顿了顿,轻声劝道: “娘娘,燕国的气候不比晋国,娘娘就是想在这里赏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今天风雪这么大,您还是进去避避以免染了风寒,再受病苦。若是娘娘想看雪,等雪停了再出来赏玩也不迟,娘娘就是为了自己,也要保重身子啊。” 冷凝霜背对着她坐在庑廊下,静静地听完她的话,良久。鲜艳的红唇勾起,微微地笑起来。开口,嗓音清澈,如北风吹起的薄凉白雪,澄净霜冷: “冷飒,叛徒做成你这样,真失败呐!” 冷飒的心和她的身体因为这尖刻的话剧烈地一颤,云蔷肉眼可见她猛然间全身颤抖起来。仿佛在压抑着某种蚀心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片喧哗声破坏了慈元殿的静谧,一名身穿大红色折枝蔷薇风毛圆领宫装的女子带着一个宫女被宫门外的众多御林军拦着,似突破重重包围一般,风风火火地往这边来。 御林军首领也不敢真拦着她,满脸地为难。一边在前面虚拦着,一边皱着眉劝阻道: “金妃娘娘,皇上有旨地狱公寓之爱子心切全文阅读。任何人都不能擅闯慈元殿,您还是快回去吧,别让卑职难做!” “让开!”金枝怒不可遏,暴吼一声,用力推开御林军首领,怒气冲冲地冲到正殿的庑廊前,狠呆呆地瞪着冷凝霜,那模样就像大老婆在抓小三似的。 冷凝霜从御林军对她的称呼上就知道,这就是昨晚肚子疼的那位了,小姑娘长得挺好。就是有点脑残。靠装病钓男人,还不如光着脚在雪地里跳个脱衣舞有魅力。 “你就是皇上私藏的那个女人?!”金枝站在台阶下。恶狠狠地瞪着她那张被白雪和紫衣所映衬的绝美脸庞,心中的妒火更旺,尤其是在看到她斗篷上赫然触目的凤纹时,她知道她身上穿的不是燕国宫服,但后宫里的女人对凤纹是非常敏感的,“好一个狐媚子。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也敢在燕宫里穿凤纹,好大的胆子!你们几个,还不快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给本宫抓起来!” 几句话一出口,冷凝霜更觉得她脑残。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敢在燕宫里穿凤纹,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胆大包天、活得不耐烦了。 像这种只善于用膝盖想问题的姑娘,也难怪她没当上皇后。 估计御林军也觉得他们的金妃娘娘脑子不太好,一脸地尴尬,在冷凝霜面前倍感丢人。 金枝见连本国的御林军都敢帮着那个女人跟自己作对,气得直跳脚,瞪圆了眼睛,冲着御林军首领大吼道: “你在干什么?!本宫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上去把那个女人给本宫抓起来,要本宫自己动手吗?秋竹,去把那个女人给本宫抓起来!” 冷凝霜哭笑不得。 秋竹看了冷凝霜一眼,心中有些胆怯。她可比被愤怒冲昏头的金枝聪明多了,面对金妃娘娘这么吼叫,上面的女人眼里只是露出了不耐烦,却没有任何胆怯,这哪里是普通民间女子能有的定力,说不定是个她惹不起的人物儿。 金枝见她居然不听话,心中火气更旺,刚要开口。 冷凝霜已经不耐地皱皱眉,淡淡道: “云蔷,好吵。” 云蔷应了一声“是”,径直下了台阶,走到金枝面前。 金枝见她一个宫女居然佩着剑,心中有些胆怯,但一想自己是皇妃怎么能怕一个奴婢,立时挺起腰板,色厉内荏地叫道: “你这个贱婢想干什么?!” 云蔷也不答话,直接点了她的穴道,扛都不扛,像拖垃圾袋似的,将她在雪里一路拖到慈元殿的大门口。紧接着随手将她往外一抛,金枝便呈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重重地摔在宫门外的甬道上。 秋竹一路追出来,赶忙去扶自家娘娘,却聪明地大气也不敢喘。 “关门!”云蔷冷冷地吩咐。 御林军听了她的话,居然条件反射地关了慈元殿的宫门。 金枝没被摔吐血,这下却被气得吐血了,勉强爬起来,哇地一声,一边哭,一边往戈太后居住的鑫宁宫跑去。 ps: 红楼好像感冒了,身上难受,勉强码了一章,二更好像不行了。明天保证补上,实在抱歉! 昨天忘了说,感谢谁是我家的太后童鞋的评价票! 第六十二章 好大威风 鑫宁宫。 “皇上在慈元殿藏了个女人?”戈太后听完金枝的哭诉,眉头紧拧神圣幻界最新章节。 “是啊太后,臣妾哪敢胡说,臣妾去慈元殿想看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却被那个女人指使宫女,把臣妾摔出宫门。太后,臣妾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嚣张放肆的女人,臣妾被她施以暴力,一个区区民间女子,竟然敢穿着凤纹如此嚣张,太后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金枝跪在地上,一边哭天抹泪,一边尖锐地叫喊。 戈太后面沉如水,妆容精致的脸庞在一瞬间阴霾下来。戴着缤纷宝石、保养得极为细嫩的手重重地在扶手上一拍,咬着牙道: “真是岂有此理!皇上这又是要搞什么名堂?!” 霍地站起身,大步向宫外走去。 金枝的眼里划过一抹得逞,急忙一个箭步跳起来,扶着戈太后的胳膊,搀着她,风风火火地向慈元殿去。 冷凝霜并没有因为金妃过来捣乱就丧失兴致,依旧坐在慈元殿的庑廊下自斟自饮。 不料还不到半刻钟,比刚刚的阵容更为庞大的一队人马又杀了过来,这次便是连御林军也不敢拦着,只能跟在后头满脸为难。 冷凝霜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眸光落在为首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身上,珠光宝气,金袍披身,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子后宫终极大波士――皇太后的味道。 柳叶吊捎眉,三角丹凤眼,薄如刀的嘴唇含着锋锐。挺翘的鼻尖勾着凌厉。是个不折不扣的妩媚美人,这个年纪能保养得这么美丽也的确很了不起,只是这样一个美人,身上并没有什么能象征着美好的魅力。 不过冷凝霜对这种纵横后宫一辈子,却始终逃脱不开依附男人命运的女战士并不讨厌。 不讨厌即不上心。 她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甚至还带了点轻蔑。这点轻蔑被放大,落入戈太后的眼里,激起了她的怒意。 没有一个女人能轻视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凭什么! “大胆!”她一路冲到台阶上,站在冷凝霜身旁,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见到哀家居然不下跪!来人,把她给哀家绑起来,杖责八十!”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觉得以自己的年纪不应该再被人称为“丫头”了,她该窃喜她在外人眼里还是个小丫头吗? 云蔷眼眸一冷,然而还不待她拦在冷凝霜面前,去收拾那个对她家娘娘不敬的老泼妇,站在柱子后面的冷飒已经眉头一皱,上前一步,站在戈太后面前。冷声警告: “太后娘娘,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许骚扰贵客,无论是谁。还请太后娘娘别让奴婢等人难做。“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奴婢,竟然敢和太后娘娘这么说话,反了你了!”戈太后还没言语,一旁的金枝便沉不住气了,厉声叫喊。 她刚刚被冷凝霜的宫女扔出慈元殿,出了大丑。到现在还疼得厉害,现在只要是冷凝霜身边的宫女,她见了就火起。 戈太后却在看见冷飒时怔住了,一双上挑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卷起黑漆漆的乌云,其中还带着些莫名的惧怕。 顿了顿,她仿佛终于辨认出来了,顿时惊骇地倒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低叫道: “李蜜……” 冷飒依旧冰冷着一张脸,腰杆挺得直直的,只是稍稍地垂下眼眸,以表示两人的身份差异。 “奴婢冷飒我当道士那些年全文阅读。奉命守卫慈元殿,保护娘娘不受骚扰。这是奉了皇上之命,还请太后娘娘见谅,别让奴婢为难。”冷飒平声说,对于戈太后叫出她的名字,她无动于衷,也不想承认这个名字。 冷凝霜从冷飒的语气里,很轻易地便听出了外人无法察觉的浓浓恨意,眉尖微蹙。 戈太后眼眸里含着惊疑,直直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顿了顿,冷笑一声: “哀家不管是谁下的命令,在这个宫里,还没有人敢对哀家无礼。你一个奴婢,主子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让开!” “恕奴婢不能从命。”冷飒低着头,淡淡地道。 “你……”戈太后怒不可遏,狰狞着一双眼,抡圆了胳膊,一巴掌重重地扇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 冷飒的脸颊登时红肿起来! 她仍旧一声不吭地拦在冷凝霜面前,不让一步,像一座护卫森严的堡垒。 清脆的响声把云蔷吓了一跳,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随即想这大概是冷飒这辈子最窝火的时候,跟随娘娘七八年,除了被娘娘打的那一巴掌,就是今日了。更窝火的是,被一个老巫婆扇了巴掌,还不能反抗。 燕冠群和燕冠人赶到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对于自己母亲的跋扈行径,燕冠人心烦地叹了口气。 燕冠群的眼眸里更是寒光一闪。 就在这时,冷凝霜忽然缓缓地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推开冷飒,淡淡地站在戈太后面前。她的个子很高,鞋跟也高,冰冷凛冽的气场存在感很强,立在戈太后面前,让戈太后只觉得被一座高高的“大铁塔”遮住了许多光,使周围变得越发森寒阴黑。 不得不承认,戈太后此时的心肝恐慌地颤了一下,然而还没来得及拔高嗓门开口壮胆。 啪! 冷凝霜抡起胳膊,重重地甩了她一耳光! 满场震惊! 金枝的眼珠子都快脱窗了! 打太后! 居然有女人敢打太后! 这骇人听闻的大事件,看见的人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同时,都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这巴掌的脆响似乎拍在冷飒的心上。发出强烈的震颤和回音。瞬间,她的眼圈就红了! 戈太后挨了打自己也蒙了,她是太后,一国地位最高的女人,便是连未来燕国有了皇后都不能对她大声说话,眼前这个疯女人居然敢动手打她! “你居然敢打我!”她捂着五指印通红的脸颊,狠瞪着冷凝霜,咬紧了牙。不可置信地道。 “为什么不敢?你既不是我娘也不是我婆婆。”冷凝霜觉得她的问话很可笑,蹙着眉尖,哭笑不得地反问。 “贱人!”戈太后怒不可遏,一巴掌甩过来,就要打回去。 却被冷凝霜一把捉住手腕。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小心闪了腰。”她浅笑盈盈地劝慰道。手中的力道却如铁钳一般,紧紧地钳住对方的手腕,令戈太后动弹不得半分。 戈太后勃然大怒,通红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她,几番挣扎,恨不得将冷凝霜咬碎极品霸医。 “这简直是请回来一个祖宗啊!”冷凝霜的跋扈落在燕冠人眼里。他无奈地叹息道。 燕冠群的眼眸里早已风起云涌,疾步穿过人群走过来,冷声喝道: “住手!” 戈太后一见燕冠群来了,立刻用力甩脱冷凝霜的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冷凝霜怒道: “皇上,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个女人,她居然敢对哀家如此无礼!听说这个放肆的女人是皇上你私藏在宫中的,皇上。你就没有什么要对哀家说的吗?” 燕冠群不耐地皱皱眉,看了冷凝霜一眼。冷凝霜正抱胸望着远处房檐上的雪景,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的确,以晋后现在的立场,燕国后宫越乱,她才越高兴。 “皇上!”戈太后见燕冠群一直盯着冷凝霜看,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恼羞成怒。厉声叫道。 这一声让燕冠群的眉头皱得更紧,没有去看戈太后狰狞的脸,他冷冷地吩咐了句: “来人,送太后回鑫宁宫!” “皇上!”戈太后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脸色铁青。 小德子亲自上前来,和两名太监连哄带劝将戈太后往回搀扶。 戈太后气得差点跳起来,一边厉声呵斥,一边被太监推着往前走,几次叫喊“皇上”,燕冠群也没理,只得任由小德子们将她搀扶着离开。 一路上还要被一众宫人和御林军瞧笑话,把她气得差点吐出一升血来! 金枝早已被吓得浑身瘫软,差一点就站不住了,惊恐的小鹿似的对上燕冠群冰冷的眼神,抖得更厉害,哪还有早先的跋扈样,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皇上”。 “金妃违抗圣旨,擅闯慈元殿,无事生非,削去妃位,降为宝林,即日起禁足瑶华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来。”燕冠群冷冷吩咐。 金枝脸色刷白,两腿蓦地一软,差点昏过去,后面的秋竹赶忙扶住她。 金枝还没来得及张口求饶,燕冠群已经手一挥,示意宫人将金枝带下去。 秋竹和众宫人见皇上满脸的不耐烦,也不敢再让金枝多留,急忙将已经哭起来的金枝连拖带拽地劝回去。 冷凝霜已经转身重新坐回庑廊下的贵妃椅上,懒洋洋地抱起暖炉。 燕冠群眼眸一沉,走到她身旁,凝声道: “皇后娘娘,朕最后一次提醒你,你虽然是以贵宾的身份被禁足在燕宫里,但朕希望你能谨言慎行,清楚自己的位置。你虽是晋国皇后,却不代表你可以在燕宫里为所欲为。 今日华国军队已经被燕军逼退至绥阳关以外,华国和燕国,谁输谁赢未可知。都安府已经全面戒严,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你不必再指望晋帝会潜进燕宫来营救你。皇后娘娘,请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踏着雪离开了。 冷凝霜依旧歪在贵妃椅,面色未变,良久,唇角勾起一抹森冷。 云蔷和冷飒皆满眼担忧。 第六十三章 月下赏雪 空中,晶莹的雪花像轻盈的玉蝴蝶一般在翩翩起舞。 冷飒出了宫,想去内事府吩咐他们给冷凝霜的衣服上多加风毛领。娘娘是在南国生活惯了的,突然到北方来过冬,她生怕娘娘会不适应生病。 不料刚离开慈元殿,还没走出几步,在经过一个岔口时,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蓦地拽到一旁。 她唬了一跳,心里惊慌,下意识狠戾地出招,却被那人一个擒拿扣住手腕。熟悉的味道迎面扑来,令她微微一怔,没有再用力挣扎,而是顺势被对方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映入眼帘的那一张她并不常见,却能很清晰地描绘在脑海里的俊美脸庞,让她的胸口一阵窒息。 “皇上……”她皱紧了眉,低声开口。 心底深处,对于他,她冰冷的心渴望接纳,然而她身体里不受控制的某一处,却又在条件反射地剧烈排斥着。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排异反应让她痛苦、彷徨、烦躁、不安。 燕冠群将手贴在她被戈太后打得红肿紫胀的脸颊上,眼眸里闪过一道阴霾。 “擦药了吗?”他沉声问。 “擦过了,不要紧。”冷飒轻声回答,浑身不自在地推开他的手,向旁边移开一步,脱离他的包围圈。 燕冠群眉头皱紧,阴沉地望着她,冷声问: “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碰你吗?” 冷飒的心一颤,想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了半晌,低着头开口道: “皇上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要去内事府给娘娘取衣服了,奴婢告退。” 说罢,草草地屈了屈膝,转身大步往前走,仿佛想快一点逃离一样。 “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你在她身边就那么自在,背叛她就让你那么愧疚?”燕冠群眼里是浓浓的凛冽。站在她身后,厉声质问道。 冷飒脚步一顿,须臾,背对着他,轻而坚定地回答: “是。” 踏着风雪,匆匆离去。 狂风很快便模糊了她在他眼底的身影。似乎有雪花被吹进眼睛里,燕冠群别过头。没再去看她,良久,满心沉重地叹了口气,阔袖下的拳头狠狠地握了握。 天黑下来之时,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止了。地上竟然已经积了半尺来厚,放眼望去,银装素裹的一片。被瑟瑟的北风一吹,雪飘如絮。 燕冠群又来和冷凝霜吃晚饭。 自打第一次共进晚餐开始,他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吃晚饭。有时候冷凝霜觉得他这样不问她的意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是不是应该按时辰收费,再加收一项精神损失费。毕竟像燕冠群的这种冷脸,除了她冷凝霜,一般人都无法适应。冷凝霜之所以能适应,是因为两人是同类。 宫人们将残席撤下去。燕冠群坐在软榻上,默默无言地啜了半盏茶,忽然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下映着银白的雪光,顿了顿,自语似的说了句: “雪停了呢。” 冷凝霜也不知道他是在跟她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话,就没搭腔,低着头兀自喝茶。 停了一会儿。燕冠群忽然回过头,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云蔷: “把你们娘娘的大毛衣服拿出来极品霸医。” 云蔷微怔,不明所以地望了望他,又望向冷凝霜。不知所措起来。 冷凝霜也愣住了,心想他要她的衣服干什么,莫不是因为她打了燕国太后,让他生气了,于是孩子气地想收回她的所有衣服,让她在这北方的大冬天里被冻个半死? 他不会这么幼稚吧?! “去拿来吧,我要和你们娘娘出去。”燕冠群难得地对云蔷冷声解释了句。 云蔷愣了愣,见冷凝霜也没反对,就屈膝应了一声,转身到里间去了。 事实上冷凝霜是愣住了,狐疑地问燕冠群: “去哪儿” 燕冠群微微一笑,轻声回答: “娘娘常年生活在南国,这是第一次见到雪吧?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难得下得这么厚实,反正也无事,不如我陪娘娘出去赏雪吧?” “我又不想出去,呆在屋子里烤火挺好的。”冷凝霜把头用力地摇着回答。 云蔷已经将冷凝霜那件镶了风毛领的大红色猩猩毡大氅拿过来。 燕冠群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来,走到冷凝霜身旁,绅士地展开大氅,勾唇劝道: “走吧,难得的雪景,若是娘娘不肯去,我就让人抬着娘娘走了。” 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冷凝霜无奈地皱皱眉,问云蔷: “怎么是这件,那件紫色的呢?” “这件比紫色的厚实,现在是晚上,娘娘别着凉了。“云蔷严肃着一张脸劝道。 “雪地里红色比紫色更应景,再说晚上的确冷,娘娘还是穿厚实一点吧。”燕冠群亦说。 冷凝霜想想也对,她也是很怕冷的,站起身,转身把手臂伸进燕冠群手里的大氅袖子里,拉住领口,自己系好前襟。 冷凝霜是被服侍惯了的,男人帮女人拿外套在她心里是最基本的绅士修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在外人看来,燕冠群的殷勤举动似乎有些暧昧了。站在灯影里的冷飒见状,眼眸一黯,本来就存在感极差的她,将存在感压得更低。 微风摇庭树,漆星照冷月。乱云低夜幕,疾风舞白雪。 迈进皑皑的冰天雪地里,雪厚的地方甚至能没过冷凝霜的小腿,她和燕冠群并肩绕着慈元殿的庭院漫步。 冷凝霜心想,若是这画面被白兔看见了,那货一定会气得跳起来。 “在想什么?”燕冠群望着她神游太虚的脸。眼眸微凝,沉声问。 “想我相公。”冷凝霜干脆地回答,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燕冠群对于这个答案只是心脏重重地一沉,很是不平衡,却没有半点意外。薄如刀的唇冷峻地抿起,顿了顿,他冷笑一声: “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无时无刻地想着?!” “我也没有无时无刻地想着他。不过他对我的确很好,不会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冷凝霜浅笑着回答,她唇角勾起的温柔让燕冠群觉得极其刺眼。 他冷哼一声,生硬地问:“比如呢?” 冷凝霜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摊开手掌,扳着手指头主界异神全文阅读。如数家珍地回答: “比如他只有我一个女人;后宫的所有钱财全部由我打理,他从不插手;就是连国库的钥匙和账簿,我与户部尚书也是一人持一份;我管多了他不会嫌我烦,我懒得管他也不会埋怨我懒;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听;最重要的一点,在他的心里,我永远排在第一位,他认为我和孩子比他自己还要重要。没有男人会像他一样。更不会有一个皇帝能做到他这种程度,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挺伟大的。” 燕冠群的眉角在狠狠地抽搐着,一双含着不甘的星眸在直勾勾瞪着她。须臾,只觉得心窝里火冒三丈,就像有一只猫爪子在挠他似的。他绷紧了嘴唇,重重地冷笑一声: “若是他知道你是这么评价他的,我都能想象他一定会得意得飞起来!” “我才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冷凝霜扬眉回答。 燕冠群低下头,愤愤地迈着脚步,似乎在生闷气,良久。忽然看着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从牙缝里沉声吐了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小事,我也能做到!” 回应他的是冷凝霜的不以为然:“我还说我能从这里飞出去呢,也要能做到才行。” 一腔火起,燕冠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冷凝霜偏过头,扬眉,看着他问: “你不是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燕冠群从牙缝里一字一顿、严肃认真地回了句。 冷凝霜闻言。忽然停住脚步,站在雪地里,眉心微敛,直勾勾地望着他。似在仔细观察打量着他,良久,遗憾地含笑摇头道: “你不行的,你太沉重了。要想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必须要感情纯粹才行。而你,不止是心早已不再纯净,你的眼里也背负了太多。像你这样的人,到最后不是你的心会给你的感情蒙上一层阴影,就是你的感情会让你的心添上一层沉重。” 燕冠群呆呆地望着她,她的话就像是一根冰冷坚硬的刺,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脏随着急速地下沉,撕扯般地疼痛着。 这疼痛似伤害了他周身上下的全部血管与神经,仿佛所有的血管在一瞬间全部破裂,让他有种倒流的血液被胸腔内团起的怒火,全部蒸干殆尽的感觉。 他阴鸷地瞪着她,一双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眸这会儿竟燃烧起了骇人的火焰。他仿佛瞪着毕生最憎恨的仇敌般死死地瞪着她,森冷地怒道: “别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懂,自以为是!” 说罢,炸毛的公狮般,气冲冲地大步走了。 冷凝霜望着他怒气勃发的背影,顿了顿,瞧不起地扁扁嘴: “约我出来不就是想让我说点能敲你一棍子的警示箴言嘛,这就生气了,什么心理素质,嘁!” 不屑地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烤火去了。 “这又是怎么了?”远远侍候在一旁的云蔷见燕冠群气冲冲地走了,冷凝霜回屋烤火去了,满头雾水地问。 冷飒满心沉重地闭了闭眼,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却吐不出心窝里的燥闷。 第六十四章 女装入城 燕国,都安府,西郊。 一座宽敞的农家小院里。 连日来的降雪已经造成不少地方房屋坍塌,百姓流离失所,难民的数量激增。然而无论是什么样的恶劣情况,都没有降低都安府的严密守卫,出入城仍旧需要接受严格的检查。 白兔站在农家小院里,心急如焚地在细碎的雪花里走来走去。慕吟风护卫在他身旁,亦是满脸愁容。 白兔怒不可遏! 燕冠群那个王八蛋,居然把他的画像给都安府的守城兵一人一份,每个进城的人都要接受严格的审查,就连发生了雪灾也没有丝毫松懈,这厮摆明了就是在防着他会悄悄地潜入燕宫去救出娘子! 燕冠群!死混蛋!死小白脸!偷了别人老婆还敢这么理直气壮,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连日来的愤怒让他天天磨牙天天磨牙,牙齿已经被磨尖了许多,脸色刷白铁青地在院子里转悠来转悠去,此时的白兔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雄狮,憋得快要发疯了! “燕冠群,你要是敢占老子娘子的便宜,老子一定会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再把你踹下十八层地狱,让你天天下油锅,永世不得翻身!”白兔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天空,恶狠狠地叫喊道。 满面愁容的慕吟风闻言,眉角狠狠地抽了抽。 就在这时,北宫雅和兰墨凉头戴斗笠,踏着厚雪,健步如飞地回来。打开篱笆门进来。 “怎么样?”白兔急忙迎上前去,不待两人开口,率先问道。 “守城兵不仅没撤,甚至比前两天更加戒备森严,无论是人还是货物全部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刚刚一家送葬的,连棺材都打开了。”兰墨凉皱皱眉,沉声道,“这个燕帝真是狡猾。那些守城兵手里不仅有公子的画像,连属下等几个人的画像也都有,便是苏纹的画像,他们也准备齐了。”虽然苏纹这次留在长安城辅佐太子,没有来。 “这只死狐狸!”白兔咬牙切齿,内心焦躁,狠狠地往砖墙上用力一捶。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香风不知道从哪里随风飘来,伴随着一个似笑非笑的调侃嗓音,在半空中懒洋洋地响起: “啊呀,晋帝今儿的火气怎么这么大啊,莫非是因为头顶上的帽子变成了绿色?” 让白兔火冒三丈的笑声自不远处的屋顶上稳健地传来,他磨着牙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一片刺眼的桃红色。让他心窝里的怒火更旺,狠狠地瞪向不请自来、神出鬼没、站在屋顶上的花蝶衣,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一句: “你不是应该正在绥阳关的战场上吗,到这儿来干什么?” “晋帝居然还好意思问本王,晋帝擅自破坏同盟将全部军队撤回晋国,导致华国军队被燕国兵打得落花流水,只能退守绥阳以外,到现在战况还在胶着着。你在问本王这话之前,心里至少应该存一点愧疚吧。” 花蝶衣足尖一点,飘飘然地落下来。稳稳地站在他面前。一件桃粉色绣满各色形态蝴蝶的织锦大氅被风吹动,领口和袖口处浅粉色的毛领,在不停地晃动着。 绝色而美艳极品霸医。 跟在他身旁的是仍旧少言寡语的如幻公子,一袭雪白的羽缎斗篷,漫天漫地的雪色汇聚成一片,那令人耀眼生花的圣洁清澄,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九天下凡的谪仙,遗世而独立。 白兔现在看见美男子就心烦。因此对这两个人很没好气。 “朕现在有急事要处理,若是蝶山王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就请回吧。朕今天忙得很,没时间应付无聊之人。”他语气生硬地下起逐客令。 “真失礼呐。本王可是千里迢迢地从绥阳关赶来,特地过来帮你的忙的。”花蝶衣扁扁嘴,一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表情。 “你能帮我什么?”白兔硬邦邦地问,一脸狐疑地盯着他,心想这货该不会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果不其然! “听说皇后娘娘被自己的宫女细作掳到燕国去了,如今燕冠群把皇后娘娘扣在燕宫里,逼迫你和燕国联盟,合力攻打华国。”花蝶衣抿着嘴,仿佛是在嘲笑白兔没用,老婆在自己家里居然也能被人掳走。 白兔被他这样的眼神刺激得火冒三丈,两眼冒金星,却不得不将心里的这口气咽下去。冷凝霜能从自己家里被掳走的确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把冷飒选到冷凝霜身边,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眸光狠狠地沉了沉,他现在懊悔不迭! “若是燕国和晋国联盟,对华国也没有一点好处。以你和皇后娘娘的性子,更是不可能会甘心被人要挟结盟。本王特地赶来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把皇后娘娘从燕宫里偷出来,不过你可别忘了,从此以后,你就算欠了本王一个人情,可别忘了还哦。”花蝶衣笑嘻嘻地说。 白兔闻言,冷笑一声: “就算你背后有一个摘花宫,事关生死存亡,你以为燕冠群不会防备你插手吗?我家娘子在他手上,若是惹怒了他,受伤的只会是我家娘子。” “所以我才说是‘偷’嘛,所谓的‘偷’,不是正面对抗,而是施以巧计。我今天就有办法让你进城。”花蝶衣自信满满地打包票道。 白兔满腹狐疑地望着他。 花蝶衣忽然向不远处打了个口哨,慕吟风等人见状,立时戒备起来。 哪知不到半分钟,两名妩媚妖娆的美人儿捧着两只绸缎包袱,从外边盈盈地飘进来,落在花蝶衣身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口称“王爷”。 “为他梳妆吧。”花蝶衣把下巴往白兔身上一扬。 一名窈窕少女立刻答了一声“是”。抿嘴笑着,温柔地请白兔跟她进室内去。 “你想做什么?”白兔一头雾水、满腹狐疑地质问花蝶衣。 “想进城去救你娘子,就跟她进去。”花蝶衣扬眉,笑吟吟地回答。 白兔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营救娘子的心占了上风,咬咬牙,转身跟着那名女子进去了。 花蝶衣又笑眯眯地吩咐了另一名女子,女子立刻来到慕吟风等人面前。请三个人跟她进去另一间屋子。 三个人疑惑地望向花蝶衣,却被花蝶衣以一句“想救你们皇后,就跟她去”憋回了全部狐疑,咬咬牙,跟着那名女子进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花蝶衣和如幻两个人。 花蝶衣扶住如幻的肩头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说: “又有好戏看了主界异神全文阅读!” 如幻满头黑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说得就好像你不用换装了一样。” 花蝶衣无所谓地扁扁嘴,接着笑眯眯地提议: “如幻,你也换一身给我看看吧?” “不要!”如幻断然拒绝,转身向院子外走去。 花蝶衣也不恼,轻轻一笑,跟着他出了这座农家小院。 …… 由茉莉花种研磨而成的轻白香粉,蔷薇花瓣蒸叠出来的鲜亮胭脂。甜香满颊,明艳异常。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挽成螺旋发髻,鬓畔簪了一只鎏金蝴蝶红宝石流苏步摇。 当花蝶衣的侍女拿出浓香的脂粉时,白兔就已经猜出了那厮想出的馊主意! 若是扮上女装,的确不会有人怀疑。而且他非常有自信,他扮女装,绝对不会有人能看出破绽来。至于他本人为什么没有想出这一招,那是因为他对扮女人这件事感觉到极度地厌恶和恶心。 然而为了娘子,咬了牙,他忍了! 上穿一件松花色绫子一斗珠儿小袄。下着一条宝蓝色盘锦镶花绵裙,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洋绉毛领斗篷,毛茸茸的高领遮住了修长的脖子。 瓷白如玉的美丽面庞,温婉中略带柔媚的优雅气度,活脱脱一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便是连给他梳妆的侍女,在看到自己精心杰作的成品之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房门被敲了两下,如幻公子低沉澄净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 “白公子。我家公子正等着您呢。” 白兔望着面前的铜镜里不甚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柔美的影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千万别被娘子知道,若是被娘子知道,一定会以为他变态! 站起身。拉开门走出去,门外的如幻在看清他的一身装扮后,眉角狠狠地抽了抽,紧接着别过脸装没看见。 一辆华丽富贵的马车稳稳地停在小院门口,白兔站在马车前,看着被装扮成侍女、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兰墨凉、慕吟风和北宫雅,差点晕倒! 虽然他们三个均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扮起女子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可这一刻,他还是有种想吐血三升的冲动! “入城检查时,都安府的士兵会着重检查男子是否易容。若不扮成女子,很难混进去。”如幻难得地轻声解释。 白兔明白地点点头。 如幻要留在此地负责联络,并不进城,上前一步,掀开车帘,白兔提起裙摆登上马车。 只见花蝶衣身穿一袭桃粉色织锦盘花绵裙,乌黑的长发梳成灵蛇发髻,眼梢含眉,唇角妖娆,懒洋洋地横陈在马车里。 简直比风尘女子还会搔首弄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厮是从哪个教坊青楼里出来的,白兔在心里恶劣地想。 “还真是好久没看你这身打扮了!”花蝶衣新鲜地望着白兔,眉梢一挑,吹了个口哨。 “你的兴趣还是跟从前一样变态!”白兔没好气地回答。 第六十五章 雌雄难辨 花蝶衣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换了个更妖娆的姿势,托着腮,笑眯眯道: “这是为了去救皇后娘娘,你就忍耐一下吧。” 说着,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白兔一番,呵呵笑道: “这一身还挺适合你的!” 白兔额角的青筋开始怦怦地跳动着,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冷冷警告: “这件事若是你敢让我家娘子知道,我饶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花蝶衣漫不经心地回答,从荷包里取出一枚薄荷叶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笑嘻嘻地看着他说,“依我看,是你想太多了,皇后娘娘说不定会很喜欢你穿成这样,想她上次和上上次,总觉得比起男人,她更喜欢美丽迷人的姑娘。你穿成这样,说不定会把她迷住。成亲那么久,也该玩点新花样,不然岂不是太无聊了。” “我家娘子才没有你说的那种怪癖,别把你的龌龊思想强加给别人,你这个变态!”白兔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火大地道。 “你穿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说我啊?!”花蝶衣翻了个白眼,顿了顿,笑眯眯看着他,说,“你既不相信,不如我来试试看,看看皇后娘娘会不会迷上穿成这样的我?”说着,妖娆地挤了挤眼睛。 白兔青筋暴跳,磨着牙,从齿缝间恶狠狠地挤出一句: “闭嘴,死变态!你若是敢接近我家娘子,我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其实更担心皇后娘娘被囚禁在燕宫里。燕冠群必会千方百计地去说服她同意晋国和燕国联盟。也就是说会天天见面。孤男寡女。他们不要紧吗?”花蝶衣无视他的怒意,漫不经心地掀开马车帘,望着窗外,自语似的说。 瞬间,白兔心底的死穴被狠狠戳中! 熊熊怒焰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头顶热烈地燃烧着! “喂,你打算进城之后怎么救皇后娘娘?”花蝶衣忽略他的怒气,懒洋洋地问。 白兔嘴角狠抽。他到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顿了顿,对着他耳语一番。 花蝶衣一边听一边点头,扬眉赞叹道: “的确是个好主意!” 白兔却并不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地赞赏,不过也不以为然,顿了顿,忽然满腹狐疑地问: “你为什么要叫我家娘子‘皇后娘娘’?就算华国现在还没有皇后,娘子她只是我们晋国的皇后,和你没半点关系吧。” 花蝶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很认真地思考了下,回答: “就是觉得她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很像。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比你更有威严。”他说着,望向白兔的脸。 白兔却笑眯眯的。仿佛很高兴似的。 花蝶衣微怔,愕然地看着他,问: “听到这种说法,你都不会生气吗?” “为什么?”白兔不解地反问,顿了顿,得意满满地笑道,“我最喜欢听别人夸奖我家娘子了,她是我的,无论她多强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就让那些只能看却不能接近的鼠辈下地狱去失望地哭泣吧,说生气还不如说是窃喜。” 花蝶衣的眉角狠狠地抽搐着,望着他那张洋洋自得,让人都恨不得挥出一拳砸烂的脸,良久,重重地冷笑一声,就差啐一口了。 别过头去,不再看他那张欠扁的笑脸,他恼火地对着车窗吹冷风。 这个男人还真是有能让人莫名地产生出嫉妒之心的本事! 让人火大! 都安府的审查的确已经严格到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长长的队伍排在高耸巍峨的城墙下,自北向南,曲折蜿蜒如一条长蛇一样,足足能绵延几十米长。 巡逻守城的士兵全副武装,均腰佩长剑,手持短枪,凶神恶煞地在队伍周围走来走去,神经紧绷地戒备,好似一旦发生一点骚乱,他们就会马上拔剑杀人一样! 这样紧张的气氛导致排队的百姓大气也不敢喘,连小声抱怨都省了。 花蝶衣撩起帘子的一角,只见城门口负责盘查百姓的士兵足有一支小分队之多,着重盘查男性,留胡子的全部要剃须,脸上的皮肤也要经过细心的检查,确认是否易容。 相较而言,女子就宽松多了。毕竟即使是在燕国,女子的清誉也很重要,且女子通常柔弱又胆小,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也只能是凭借肉眼观察,再细心地盘问一番,没有大问题也就算了。 “从这盘查就能看出来,燕冠群的缜密心思还真是可怕啊!”花蝶衣轻轻地赞叹道。 “攸关燕国的生死存亡,他就是想大意都不行。”白兔淡淡说。 花蝶衣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 “待会儿你可别漏了破绽,记着要叫我‘姐姐’,可别耍性子拖累我被燕冠群抓起来。” “我又不是傻瓜,孰轻孰重我会分不清吗?!”白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大约排了一个时辰,才轮到白兔他们的马车。 马车夫在外面通报一声:“姑娘,官爷们请姑娘下车检查。” 车帘被挑起,花蝶衣和白兔一前一后走下马车。 检查他们这一组的一共两个官兵,眼见两名个头和他们这些当兵的差不多的“大姑娘”从马车里下来,全都愣住了。 再一看从后面的马车上跟下来的三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更是一脸的“惊悚”,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怎么一个个“高耸入云”的?! “官爷!”见两个士兵表情呆呆的,花蝶衣怯生生地唤了一声,他的声音本来就偏中性,又刻意尖锐了音调,传入两名官兵的耳朵里,只觉得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娇媚,柔软绵绵,让人的骨头缝都酥了,“这是不让进城了吗?为什么?奴家还要进城去姑妈家探亲呢,奴家可是千里迢迢从沂南府来的!” 他那一脸焦虑不安的小模样,足以让男人联想起某种娇弱可爱的小动物,令人心生怜惜。 白兔的身体狠狠一颤! 后面垂着头站着的北宫雅等人闻声,喉咙发痒,差一点就吐了! 北方姑娘身材高大,虽然面前的这几个姑娘高大得有点过了头,可瞧这娇滴滴的小模样,个个都是水汪汪的美人儿。 再加上那一个个身上穿着的名贵衣料做成的衣裙,一看就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两个官兵当下也不敢怠慢,对着花蝶衣,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姑娘别担心,我们只是例行检查,检查姑娘是否携带了危险的人或东西,这也是上面的命令。姑娘配合一下,等我们检查完,姑娘就可以进城了。“ “原来是这样,还好可以进城,不然奴家就白来了!”花蝶衣顿时开心起来,一张绝艳的脸庞泛起一丝扣人心弦的活泼光彩,让两名官兵的脸腾地红了。 两名官兵查看了路引,又将两辆马车从里到外检查一遍,接着扫了一眼头压得低低的北宫雅等人。 花蝶衣见状,急忙上前一步,站在那名官兵面前,皱起秀气的眉毛,娇里娇气地问: “官爷,奴家还不可以走吗?今天天气好冷,奴家想快点去姑妈家。奴家的妹妹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奴家怕他站得太久会生病。” 这比黄鹂鸟还要清脆的嗓音,让那官兵再次酥麻进骨头缝里,脸不自觉地更红了,下意识将目光落在所谓的身子不好的“妹妹”身上。 花蝶衣一把搂住呆呆地站在一旁当花瓶的白兔,手摸上他的额头,关切地问: “妹妹,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可以进城了,到了姑妈家就暖和了。”说着,暗地里在白兔的腰间掐了一把。 白兔此时恨不得踹他一脚,将他甩开,不过在官兵灼灼的目光里,还是十分配合地“咳咳”嗽了两声。 一脸柔风扶柳的病西施表情,弱弱地靠在花蝶衣的身上,皱起让人心痛的黛眉,捧心西子一般地惹人怜爱,只见他似努力忍耐寒冷一般,羸弱地说了句: “姐姐,我不要紧的。” 虚弱却异常悦耳的嗓音,恍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令人的心都要融化了。 两名花颜月貌的俏佳人依偎在一起,那场景简直像画一样。就是平时里恶声恶气惯了的大老粗,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出气大了吹倒了病西施,出气暖了融化了雪美人。 “这位姑娘,既然你妹妹身子不好,就快点带她上车吧。下了好几天的雪,的确是有点冷。已经检查完了,你们快上车进城吧。”为首的官兵望着“娇弱”地靠在花蝶衣身上,小脸苍白,眼神似纯洁的小兔子一般可人的白兔,不由得满眼怜惜,十分热心地说。 花蝶衣急忙千恩万谢,扶着还在咳嗽的白兔,转身上了马车。 北宫雅等人也急急忙忙地紧随其后。 马车夫扬起鞭子,赶着马车缓缓入城。 直到远远地离开了城门口附近,一车人才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兰墨凉等人一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就开始拼命地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再一想起自己脸上的脂粉,却又不敢擦掉,只能更用力地搓鸡皮疙瘩。 而甫一进城,白兔就一把甩开花蝶衣的手,远远地坐在一边,离那个变态远点。 花蝶衣见他不领情,也不稀罕,别过头,冷冷地哼了一声。 第六十六章 屋顶烟花 燕宫。 慈元殿。 晋国退兵,华国也没占到许多便宜,除夕之夜,燕国上下应该会长长地松一口气,来个举国欢庆吧。只是慈元殿离前面太远,那些节庆中的热闹并未能给冷清的殿内带来一丝暖意。 冷凝霜却并不介意,她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只是在这样的节日里,她似乎有点想念白兔和孩子了。 今年全家人又没办法在一起过年了…… 偶尔她真的会觉得有些懊恼,就因为进入了皇室,她失去了许多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乐趣:比如和丈夫朝夕相守,自在闲散地度过每一天,开心了就去游玩,懒散了就窝在家里;再比如可以每天守着儿女,不会错过他们成长过程中的每一点宝贵时光,每一个节日和生日都能陪他们一起度过,直到他们不再需要为止。 一国皇后、皇帝的妻子、皇子的母亲,这些身份现在已经开始让她感到厌烦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北国多雪,傍晚时分,细碎的雪花又开始漫天飞舞。 闲来无事,冷凝霜终于拿出围棋,坐在窗下全神贯注地打棋谱。 黑白交错的棋子很快便纵横棋盘,就像人生一样,看似杂乱,实则却暗藏着某些固守的规则。 单手托腮,她坐在灯影下,水润如春葱的手指夹了一枚黑玉棋子,眼盯着棋盘的犄角处,凝眉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宽大的手掌映入眼帘。修长苍白的手指从棋盒里捻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的一角,救活了犄角里的黑棋。 冷凝霜微怔,继而眼眸里幽深一闪,也没有抬头,只是紧紧地盯着棋盘。 良久,她忽然弃了手中的黑子,从棋盒里捻起一枚白子,落在被黑子占领的星位旁。瞬间捆住了黑子的走势! 燕冠群见状,心头一个滑跳,立刻坐下来,与她面对面,从棋盒里再取出一枚黑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冷凝霜眼神微凝,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用棋盘上一半的残棋继续厮杀起来。 这是燕冠群第二次和冷凝霜下棋,也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局。 他最大的兴趣就是这黑白棋。有人说他的这一点和从前的燕国“棋圣”襄亲王有几分相似,他也的确受到过襄亲王的点拨。可以说自襄亲王因谋反被诛杀之后。说他是燕国排名前三的棋手也不为过。 然而上一次,他却彻彻底底地输在了冷凝霜手里,他败给了一个和他同岁的女子。 这个女人下棋的手法和她本人一样,果断、利落、狠戾、决绝、嚣张,丝毫不藏锋,让人摸不出套路,也找不到规律,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随性而为。这与他谨慎仔细,步步为营的下棋手法截然相反。 然而事实上,她并非是在随性而为,只是她的步步为营比他更高一筹。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布下了环环紧扣的天罗地网,一点一点地诱导对手往她撒下的阴谋之网里钻。 她布下的圈套永远比他的思维超前一步。 在棋盘上,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女人内心的可怕。 半场残棋的较量就已经让他感觉到微微地燥热。 一个时辰后,燕冠群再次以半目落败。 他愣了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一时半会儿是赢不了娘娘的。” 冷凝霜微微一笑。 和他下棋,她总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屋子里的火盆生得太旺了,有些闷热,娘娘与我出去透透气吧。今夜是除夕,宫里会放许多烟花,娘娘也出去看看热闹。今晚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往后的一年里都会很寂寞。”燕冠群站起身,微笑道。 “今夜是除夕,宫里应该很忙才对,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冷凝霜坐在卧榻上看着他问。 “我担心娘娘一个人在慈元殿会寂寞想家,特地过来陪娘娘看烟花,我这么说娘娘会不会有些开心?”燕冠群似笑非笑地问。 冷凝霜满头黑线,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燕帝若真这么好心,不如放我回家如何?” “娘娘知道这是不可能,又何必再问。”燕冠群一脸无奈地道。 “既然你不肯放我回家,又何必过来假好心!”冷凝霜不稀罕地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燕冠群也不恼,只是呵呵一笑,命云蔷去取了冷凝霜的大氅来,接在手里对着冷凝霜展开衣袖。 冷凝霜在屋子里呆了一天,刚刚又下了一盘棋,脑筋发烫不太清楚,也想出去走走。就站起来,不客气地转过身去,把手臂伸进阔袖,穿好大氅,系了前襟,慢吞吞地跟着燕冠群出了慈元殿,来到院子里。 “就算我不能离开燕宫,也不能去慈元殿外边走走吗?”冷凝霜跟在他身后,用抱怨的语气询问道。 “这里是后宫,出了这个门全是女人。燕国的女人全都是麻烦精,娘娘喜欢和许多麻烦精打交道吗?”燕冠群半回过身,望着她,扬眉反问。 冷凝霜权衡了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算了!” 燕冠群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不远处轰地一声巨响,一束金光直冲云霄,在半空中蓦地炸开,幻化成一朵硕大的牡丹,绚烂地绽放开来,映红了半边天。 冷凝霜站在雪地里,仰着脖子,静静地望着远方灿烂的烟花。并不是特别喜欢,但除夕之夜不看烟花又觉得很遗憾,所以她就那么抱着胸,百无聊赖地欣赏着。 忽然,一只强劲的手臂勾住她的腰,紧接着用力向上一提,她的身体瞬间离地,腾跃至半空中。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她已经被燕冠群带着飘上屋顶。 慈元殿建立在燕宫的高地,站在慈元殿的屋顶,远远地能俯瞰许多高傲巍峨的宫殿,也能看到金碧辉煌的勤政殿壮丽的一角。 迎面扑来的北风吹起厚重的斗篷,抬头仰望,天上乌云密布,烈烈的风雪中,无数道光彩此起彼伏地飞上天空,转着圈儿,争先恐后地在夜空中绽开一朵朵缤纷多姿的美丽花朵,璀璨夺目,炫花了人的眼。 燕冠群率先在屋顶上坐下来,冷凝霜也不是个矫情的女子,坐在积了薄薄一层雪的琉璃殿顶上,双手抱膝,望着远处的烟花。 这一场烟花盛宴持续了半个时辰仍旧没有停歇,将整座都城的夜晚映衬得有如白昼。 慈元殿与燃放花火的御花园离得比较远,因此爆破的声音并不大,反倒是呼啸的风声不停歇地在耳畔鼓鼓作响。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生气,不打算再和我说话了呢。”燕冠群并没有去看烟花,反而直勾勾地望着皇宫西北角的某一处,良久,轻轻开口。 “为什么?”冷凝霜微怔,不解地望向他,问。 “昨晚是我反应过激了。”他平声回答,表达歉意时似很不自在,“用那样的语气对待娘娘,实在很失礼。”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连这种小事都会记仇。”冷凝霜轻描淡写地说。 燕冠群轻轻一笑,顿了顿,低声叹道: “娘娘的心胸果然不同于其他女子。我有时候甚至在想,若是像娘娘这样的女子能够陪伴在我身边,我的人生应该能过得轻松愉快一点吧。” “你是轻松愉快了,我会很累。我这个人讨厌麻烦,更讨厌没有好处的疲惫。”冷凝霜语气平淡如一汪静水,浓密如羽扇的睫毛眨都未眨。 燕冠群闻言,莫名地觉得忍俊不禁,扑哧一笑,望向她,发自内心地笑道: “我最欣赏娘娘的高傲、坚定和直言不讳,尤其是娘娘那足以压倒一切的嚣张,不但从不让我觉得反感,反而是我最喜欢娘娘的地方。 娘娘的身上有着一种会让人渴望拥有的魅力,呆在娘娘身边的人,总是会不自觉地感觉到一阵安全和放松,还可以拥有‘只要有娘娘在,一切就都能够解决的’从容。” 冷凝霜眉尖微蹙,哭笑不得,愣了一会儿,讷讷地道: “我应该为这样的评价感到高兴?” 燕冠群笑笑,忽然懒洋洋地平躺下来,仰卧在屋顶上,望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上,那些已经被风雪形成漩涡的乌云,顿了顿,轻声说: “越了解娘娘,我就越是在想,如果我喜欢的女人是娘娘就好了。” 冷凝霜满头黑线:“你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你喜欢的女人不是我。” 燕冠群噗地笑了,歪过头望着她,仿佛被愉悦了心情,很开怀似的说: “我很喜欢娘娘,若是能得到娘娘的心,我亦求之不得。不然娘娘你干脆留下来做我的皇后好了,我会待你很好,比那只假兔子待你还要好。”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我连下辈子都定给我家相公了。” 燕冠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冰冷的风卷着颗粒状的白雪迎面扑来,落在厚厚的风毛领上,很快便结了一层冰。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向宫殿的西北角一指,轻声笑道: “娘娘,你看,那里是雪渊宫。” 冷凝霜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望见的却是一片漆黑冰冷。 “雪渊宫是我的人间地狱,也是我母妃自尽的地方。”他幽幽地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嗓音刚一出口,便被风打散,却扬起了沉重的回音。(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雪渊往事 冷凝霜微怔,满眼疑惑地望向燕冠群。 北风呜呜地叫着,恍若在呼喊黑暗深处的邪魔野鬼。雪花漫天飞扬,白茫茫的一片,遮蔽了视野,混沌不清。 燕冠群双手抱着后脑,安静地躺在风雪飘舞的屋顶上,偏着头,直勾勾地望着皇宫的西北角。那专注的视线,似能看穿一层层高大巍峨的宫墙,一直望到位置偏远的雪渊宫一样。 良久,他的唇角阴冷地勾起,嘲讽地笑着。 寒风中,他的嗓音低沉地响起: “娘娘应该听说过吧,各国都曾流传,说我因为生母身份低微,并不得父皇喜爱。与同在一个母亲名下的三皇子,是云和泥的差别。我只不过是三皇子和戈皇后身边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他在毫不迟疑地贬低自己时,声音并没有丝毫的愤慨,语调轻而平静,但冷凝霜却从他逐渐加重的语气里,隐隐地听出了那浓浓的不甘和恨意。 “前面的是听说过,可后面的我从来没听说过。而且我一直以为你和燕冠人的感情很好。”冷凝霜抱着膝盖,望着他线条完美的侧脸,回答。 燕冠群薄如刀的嘴唇勾起,轻轻一笑: “是很好,的确很好,正因为很好,才会让我觉得……痛苦。他的母亲是除了父皇之外,我最想杀掉的人,却因为她是三哥的生母,我不得不留她一命。” 他在笑着,可他语气里的阴鸷肃杀却让冷凝霜觉得比今日的风雪还要冰冷。 她的心脏微沉,望着他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独自形成了一个他人无法进入的世界。眉头微蹙。 “居然说我母妃出身低微。呵……”他阴郁地冷笑一声,“我的母妃,她可是千真万确的侯府小姐,是父皇为了拉拢母妃的娘家,才将她召进宫为妃的。那个时候,三哥的母亲和我的母妃几乎同时进宫,又同在妃位。后来,因为戈妃骄纵跋扈。开始被父皇厌弃,母妃却娴静温婉,颇受宠爱。那之后,母妃的风头渐渐盖过戈妃。戈妃自是不满的,于是千方百计陷害我母妃。 母妃很温柔,也不对,深宫里的女人温柔即是懦弱。戈妃几次三番设计陷害母妃,被识破后母妃非但没有怪她,反而一心想化解两个人的矛盾,和平共处。父皇也因为母妃的善良大度。对她越加宠爱。在我七岁之前,父皇一直对我很好。 我六岁时。林皇后因病过世,新皇后的人选要在戈妃和我的母妃之间选择一个。毋庸置疑,以我母妃的受宠程度,新后必是我母妃。 然而母妃太容易相信人了,戈妃设计她和襄亲王在宫中私会,被父皇亲眼看见。虽然母妃百般辩解,父皇也相信了她,然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在心中。父皇渐渐疏远了母妃,戈妃重新复宠。 那之后,母妃每日以泪洗面,将自己难以排遣的情思付诸诗文,却被戈妃抓住把柄,说她对父皇心存怨恨。 父皇和母妃就这样,被戈妃渐渐离间。直到我七岁那年,父皇在元宵宴上中毒,随即戈氏一族诬陷襄亲王投毒,并捏造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污蔑襄亲王造反,我的外祖父紫衣侯是从犯,做御医的姨丈是襄亲王的帮凶。 于是整个紫衣侯府,所有男丁全部被斩首,女眷充为官奴。父皇说念在过去的情分上,不杀我母妃。然后,他将我和母妃打入了冷宫。 外祖父子嗣单薄,除了母妃和姨母,晚年时好不容易得了男丁,舅舅却在十五岁那年也被斩首。外祖母因为打击过大,在外祖父被斩首的第二天,便急病离世,家中只剩下姨母和仅仅五岁的蜜儿。她们进宫为奴,被送进掖庭院里做最苦最累的活儿。因为她们是我母妃的亲人,掖庭院的人受到戈妃的指使,用尽了卑鄙残忍的方法折磨虐待她们。 我母妃因为打击过大,卧病不起,她是在病中被拖去雪渊宫的。我当时拼命地大哭,想求见父皇,求他饶了我母妃,可他正忙着和戈妃送给他的新宝林厮混,根本没时间见我。那一天,从寝殿门里传出来的笑声,我永远不会忘。”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起来,那笑容苍凉、空洞。 他歪过头,看着她,仿佛做了邪恶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诡谲地笑着,对她说: “后来父皇死后,我逼着那个女人去给父皇陪葬,当时她哭得,啧啧,真难看呢!” 冷凝霜不说话,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眼神望着他。 而他仿佛也不需要她回应什么,再次偏过头,像正在梦游一般,神情呆滞地望着远方,顿了顿,幽幽开口,继续道: “娘娘是皇后,应该明白冷宫是什么地方吧,缺衣少食,夏天漏雨,冬天连炭火都没有,棉被也是破的,还要被奴才随意欺负。母妃既悲伤外祖家被灭门,又恨父皇薄情,日日怀念从前的和美,哭个不停,身体越来越差,生病了也没人理。那一年冬天,服侍母妃的春姑姑因为将自己的棉被给了母妃和我,竟然活活地冻死在冷宫里。” 他闭了闭眼,长长地吸了口气,似在压抑着胸腔内颤抖的痛苦。 黑夜里,冷凝霜竟能很清晰地看见他颤抖的侧影。 “人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七岁之前,我一直是个备受宠爱的尊贵皇子,春姑姑死后,我日夜都在担心自己和母妃会不会死掉,可半年之后,我不但没有死,反而在雪渊宫里学会了所有生存的本能,就像野兽一样。 那时起,我的心里似乎开始有些恨母妃了,因为她每天只是哭,哭得病越来越重,还要我来照顾她,很麻烦。可另一方面,我又很怕她会死掉。” 他含笑望了她一眼,佯作轻松地道: “我很怪吧,小小年纪,竟如此冷酷?” 冷凝霜望着他,摇摇头。 燕冠群唇角的笑意更深。 “雪渊宫的后墙下有一个狗洞,虽然雪渊宫的大门被上了锁,每日有专门的宫人来送三餐和日常必需品,可冷宫的宫人,不打骂主子就算好的,缺一顿少一顿,或送来的都是些不堪的,这也是常事。那个时候我很瘦小,因为肚子饿,就试着从狗洞里爬出去,那时正是秋天,宫里有许多果树都结了果子。就在那时,我见到了蜜儿。” 即使现在是在重新回忆许多年前的事,可冷凝霜仍旧能从他的语气里觉察出浓浓的憎恨与愤怒。 “进入掖庭院不到半年,蜜儿的娘亲就因为受不了折磨,再加上思念惨死的姨丈和外祖父,含恨病死了。蜜儿却坚强地活了下来。那一天,就在雪渊宫附近的树下,从前只配嫉妒我的四皇子他们四个人一起,狠狠地打蜜儿,说蜜儿冒犯了他们,真正的原因却是,蜜儿是我的表妹。蜜儿当时才五岁,瘦瘦小小就像一根小草,一声不吭地受着打,好像很习惯一样。后来她告诉我,她不反抗是因为反抗也没用,越反抗,对方只会打得越起劲。 我到现在也忘不掉当时看到那一幕时的感觉,蜜儿小时候是个很活泼的姑娘,我一直认为,若不是因为母妃和戈妃争夺皇后之位,戈氏也不会向紫衣侯府泼脏水,蜜儿也不会受这么多苦。她会平安开心地长大,和一个待她温柔的男人成亲,到现在,也许她早就成了一个受人尊重的诰命夫人,夫妻和乐,儿女成群了。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很幼稚,但是对她,我就是有愧。”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拿了一根竹棍,拼命打开四皇子他们,疯了似的想给蜜儿报仇,可惜想得威武,却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我只能抱着蜜儿让他们打我。蜜儿太小了,我很怕她会被活活打死。后来三哥赶来,他喝退了四皇子他们,救了我和蜜儿。 那时戈妃已经成了燕国皇后,三哥是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三哥和他母亲不一样,三哥他为人正直公平,对兄弟姐妹很好,对燕国有着一种让我无法理解的热情。兄弟之中,只有他对我最好,无论我是得势还是失势,他对我的态度始终如一。虽然他现在变了,因为那次受伤。 我憎恨戈妃,却喜欢三哥,当时我对三哥的感情很别扭。后来三哥为我们治了伤,还让我们吃了一顿饱饭。说实话,在那之前,我已经有半年没吃过饱饭了。 三哥见蜜儿可怜,也没等我开口求他,就想将蜜儿从掖庭院调出来,可又怕被人发现,就偷偷地将蜜儿送进了雪渊宫,和母妃作伴。虽然日子清苦,但都是一家人,比送到别的地方去强得多。因此直到现在,蜜儿也感激着三哥,否则蜜儿早就一剑杀了戈妃了。 自那以后,三哥时常会把自己得到的东西送到雪渊宫来,接济我们。虽然因为怕被外人发现,不敢常来,但我们的日子却比从前好过许多。 姨丈是御医,蜜儿从小就和父亲种植草药,她靠摸索在雪渊宫种了不少野菜,也煮过一些无害的草药,给母妃调理身子。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用,但至少没坏处。那个时候母妃仍旧精神恍惚,但有蜜儿帮忙,照顾起母妃来也比从前轻松许多。 所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柔弱得像花朵一样的女人。” 他轻轻地说。 北风呼啸着迎面吹来,冷凝霜不自觉地拉紧大氅,觉得有些凉。 第六十八章 细作始末 “八岁时,母妃得了一场大病,就快要死了的那样一场病。无论蜜儿给她喝多少草药,她始终不见好转,发着烧,不停地说胡话,把蜜儿吓得哭个不停。 我没办法,只能从洞里爬出去,想求父皇救救母妃,没想到却在半路上遇见戈皇后。 我虽恨她,但还是求她,求她叫御医来救我母妃一命。可她却以擅自离开冷宫和偷盗为名,让人打了我三十板子,并命人将雪渊宫的狗洞堵上。 那时的我终于明白了,真正的绝望和憎恨到底是什么。 直到第二天晚上,三哥的小太监偷偷地带了御医来雪渊宫,给母妃诊治。那个小太监说这是三哥的吩咐,三哥在离宫前特地叮嘱人留意雪渊宫,有人将皇后责罚我和我母妃生病的消息告诉了三哥,三哥就派了御医来。 他当时只差一步就是太子,宫里的人巴结他,自然无人敢违背他。可那一次,因为我太恨了,连三哥也恨上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肯接受他的施舍。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母妃才自尽的吧,因为她再也受不了冷宫里的日子了。我还记得那一天,新墙洞终于挖好了,我穿了件太监衣服,爬出去,在御膳房偷了一只鸡,满心欢喜地回来,却发现母妃已经吊死在寝殿里。 蜜儿当时就站在母妃身前,望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质问蜜儿,蜜儿却只是哭着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自那以后。她有好长时间连话都不会说。直到一年以后。才慢慢地恢复过来。” 说到这里,燕冠群眼角晶亮,仿佛镶嵌了一颗钻石般,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很耀眼。 “母妃死了,父皇没有来过,有人来将母妃带走,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母妃究竟被葬在哪里。戈皇后说不知道。还说当时派人来带走母妃的是父皇。可是我问父皇,父皇却说他也不知道母妃究竟被葬在哪里了。 于是,我杀了父皇,我让人在汤药里下毒,毒死了他。” 冷凝霜的心脏狠狠一颤! “我这算是犯了天理不容的罪孽吧?但我不后悔。”他冷冷一笑,“三哥说,父子相残是皇家独有的生存规则,只要跨过这道心里的槛,我就能成为一个让全天下敬畏的皇帝。我觉得我疯了,有这样想法的他也疯了。” 顿了顿。他继续幽幽地说道: “母妃死后,蜜儿和我在雪渊宫相依为命了三年。直到三年后,我被戈皇后收养在名下。因为之前三哥被疯马踢伤,无法再生育,请了许多名医诊治,都治不好,戈皇后在三哥身上失了望,自己又生不出来,便想收养一个皇子巩固她的皇后地位。没有一个皇子比我更合适,她只能收养我。 在我心里,除了父皇,我最恨的就是戈皇后,我曾不止一次幻想过我杀了她。知道她要收养我,我当然高兴,我带着蜜儿从雪渊宫搬到未央宫,焕然一新,备受吹捧,然后第三天,我就在戈皇后的汤羹里下了毒。 可那碗汤并没有毒死戈皇后,汤碗摔在地上,被她的猫舔了,之后猫死了。她大发雷霆,命人彻查。我当时害怕极了,我想毒死她为母亲报仇,没想到却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只是我没想到,戈皇后才刚开始查,蜜儿就向她认罪了。我当时还在日夜提心吊胆,等到我知道蜜儿认罪时,她已经被戈皇后命人秘密扔进了莲叶湖。 后来三哥告诉我,他也不知道蜜儿和戈皇后说了些什么,之后戈皇后并没有公开处置她,而是秘密处死了她。 蜜儿的死让我明白,想要杀人,单凭会下毒是不行的。在宫里,要想杀人又能保全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势力。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努力积攒势力,真正加入夺储之争时,却在东卫营见到了蜜儿。 东卫营是直属于皇帝的杀手和情报机构,那时的蜜儿,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东卫营排名前十的刺客。她说是东卫营的统领在莲叶湖下游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她,因为喜欢,便收她为徒。 东卫营的人,都是没有真实身份的人,那时候的蜜儿,她已不再是和我在雪渊宫相依为命的小姑娘了,举手投足带着让人心寒的杀气。 可纵使这样,我还是许诺她,一旦我为帝王,必立她为后。于是她成了我的属下。” 冷凝霜眉头皱起,沉声问:“你是爱她,还是仅仅想利用她?” “爱?”燕冠群似嘲讽地含笑重复,顿了顿,薄如刀的嘴唇微勾着,轻声回答,“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怜惜蜜儿,也想对她好,可是爱……”他摇着头,“像晋帝望着娘娘时,那种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的温柔情感,我无法理解,也做不出来。如果那样就算是爱的话,我无法那样对待蜜儿,也无法那样对待任何人……” 说到这里,他呵地笑起来。 冷凝霜眼眸深邃地望着他,良久,轻轻叹了一声: “真是个沉重的人呐!” “你昨天就这样说过。”燕冠群轻笑道,“好吧,我承认。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裹在一块透明的石头里。三哥常说,我既然已经成为燕国皇帝,就应该将过去的痛苦全部打碎忘记。在我登基的那一天,我应该重新开始,前方有许多光明在等着我。 其实我也这么想,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蜜儿也做不到。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打破眼前的屏障,整个人就像是被困在永远无法摆脱的沉重里。” 冷凝霜看着他,她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和她讲述这些,也许是因为身处高位。无从倾诉。而她比较对胃口。谁知道呢。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语气除了极少数的轻微波动,一直很平静。他童年时经历过的痛苦,也许比他说得还要凄凉千万倍。她并非不能理解,她也曾是在凌虐中长大的,对那种饱尝屈辱和辛酸的滋味深有体会。 不过像燕冠群这样的矛盾心理,她还真没有过,这一点她不太理解。 “从娘娘当着三国的面。杀掉华凤开始,我就觉得,若娘娘是我的话,一定不会像我现在这样,被已经过去了的痛苦或欢欣死死地困住。 村妇出身的你,转换身份时迅速利落,杀伐果断,让整个晋国朝堂上下敬畏,经常让人有‘皇后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感叹。我对娘娘能够任意掌控自己内心的能力非常欣赏。 我常想,如果蜜儿能像娘娘一样。必会很轻易就能打破屏障,那样我和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离远离近都痛苦吧。” 他轻轻地笑着,说。 冷凝霜看着他,问: “你为什么不自己打破屏障?” 燕冠群歪着头,苍凉一笑:“我试过,可我做不到。” 冷凝霜望着他被雪光映得惨白的脸,心中少得可怜的怜悯翻滚起来,却没有言语。 燕冠群仰望天空,少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阴郁一并倾倒掉,然却徒劳无功。 顿了顿,他轻声笑道: “说了许多无聊事,娘娘觉得闷了吧?” 冷凝霜沉默了半刻,轻声回答: “我虽不喜欢听故事,不过在屋顶上吹吹风还不赖。” 燕冠群哧地笑了,歪过头,当真笑意满满地望着她,说: “我现在有些理解晋帝为何会对你如此痴迷了,娘娘的确容易令人心动,便是连我,也有些不想放娘娘走了。” 冷凝霜看着他,须臾,凉凉地道: “调戏有夫之妇的是无耻的流氓。” 燕冠群微怔,紧接着竟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从未如此愉悦过似的! 冷凝霜却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果然无论是哪一国的皇室,内幕都是让人恶心的。 远处的庑廊下,云蔷呆呆地守卫着,良久,无奈地道: “娘娘和燕帝最近走得似乎有点近,若是被皇上知道,又该让我去浣衣局兼差洗衣服了。” “我以前可是要洗完御膳房的所有锅碗瓢盆。”冷飒忽然站在她身旁,轻声说。 “燕帝是不是对娘娘有什么歪心思啊?”云蔷脱口问,忽然看了看冷飒,接着摇头,“应该不会的。” “谁知道呢。”冷飒望着远处的屋顶,唇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 云蔷微怔,望着她,问:“你以后会给燕帝做妃子吗?” 冷飒闻言,轻轻一笑,垂下眼帘,低声说:“以前是这么想过,不过现在么……其实做个宫女也不错。” 云蔷更吃惊了,狐疑地问:“你不是爱慕燕帝吗?” “爱?”冷飒似嘲讽地重复了句,顿了顿,略沉重地轻声笑道,“与其说是爱慕,不如说那是一种相依为命之后产生的怜惜。爱这个字,想起来就好累。”说罢,转身要走。 “冷飒!我早就想问你了,皇上为娘娘选择的宫女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查,为何你却一点破绽都没有?” 冷飒淡淡一笑:“昌平大长公主前往汉国和亲时,我在途中杀了一个陪嫁宫女,到达汉国后冒充那个宫女,一点一点取得了公主的信任,杀了她的大宫女,取而代之。 本想以这个身份接近勤王,不料还没成功,勤王就暴病过世,长公主守寡归国。任务失败,我作为弃子,只好随长公主回到晋国。 直到长公主过世,我自请去华阳宫,本以为能安生地过后半辈子,却被皇上选中,去伺候娘娘。接着晋国崛起,这边才联络上我。” 云蔷听罢,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宫女兔子 朔风似刀。 冷凝霜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里望着云蔷努力轻柔地为她卸去钗环。 冷飒又加了一只炭盆进来,放在墙角下,轻声道: “今晚比前两天更冷了,奴婢给娘娘再加一个炭盆。“ 本以为冷凝霜会像往常一样不理会她,她也只是在自说自话罢了,哪知转身刚要退出去,冷凝霜突然沉声开口: “冷飒!” “是!”冷飒的心脏陡然升起,胸腔内汹涌起难以用言语详述的激动,秀美的脸上泛起晶亮的光芒,清脆地应了一声。 “当年你和戈皇后说了什么,导致她没有公开处置你,而是要秘密处死你?”冷凝霜平声问。 冷飒微怔,沉默了片刻,唇角苍然勾起,淡淡回答: “奴婢只是说,奴婢之所以给戈皇后投毒,是因为戈皇后逼迫唐妃娘娘自尽时的过程,奴婢躲在窗户下全看见了,奴婢要为姨母报仇。” “因为想要收养一个皇子,所以就逼死了他的亲娘?”冷凝霜眉微蹙,问。 “娘娘聪慧。当时年龄最合适参与夺储的就是七皇子,戈皇后要收养七皇子,是早有预谋的。她逼死姨母,放任七皇子在冷宫里自生自灭整三年,只是想磨光七皇子的锐气,才会对她心存感激。” “受过苦的野猫才会更懂得感恩和珍惜么?”冷凝霜冷笑一声,顿了顿,问。“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从前是因为想让他借助戈皇后的势力出人头地。不再受苦;现在是因为。他因为谨亲王无法杀掉戈皇后,知道了,也只是会徒增负担罢了。”冷飒低声回答。 冷凝霜沉默了良久,再次开口,问: “你既然最开始是想潜入汉国做细作,为何最后会跟随昌平公主回到晋国?你明明可以中途离开的。” 冷飒苍白一笑:“奴婢的本职是刺客,并非细作。因为刺杀失败,本应该自刎谢罪。燕帝却徇了私,将奴婢放逐出东卫营,潜入汉国做细作。任务失败后,因为奴婢不再属于东卫营,既无人处置,也没有下一桩任务,奴婢无处可去,只好随昌平公主回了晋国。” 冷凝霜不再言语。 冷飒等了一会儿,见她什么也不再说,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云蔷拿着梳子,一声不吭地为冷凝霜梳头发。等到冷飒走后,沉默了良久,她忍不住轻声开口问: “娘娘,您……要原谅冷飒吗?” “她是燕国人,我们是晋国人,你也该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冷凝霜清冷地道。 “是!”云蔷心中一凛,连忙回答。 大年初一,整个皇宫仍旧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然而慈元殿周围的守卫依然没有半点松懈。每日两班侍卫轮流倒,全部是燕冠群的心腹之人,让人一点空子都钻不进去。 冷凝霜托腮静坐。 已经好几个月了,算算日子,白兔应该到达都安府了,只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混进来。燕冠群的心思缜密细腻,严密的守卫部署堪称完美。若是白兔能够潜入都安府,都安府内有晋国的商团在此处建立的信息站,这些年被网罗进入的人才,他应该可以利用。 只是燕冠群这边,似乎正着重提防白兔会乔装混进来呢!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心里有点火大:没用的笨蛋,还不来救她,想让她在这里冻到什么时候啊?! 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捧了一盏茶来,伸到她面前。 冷凝霜随手接过来,掀开茶盖,含了一口,抬起头刚要吩咐时,映入眼帘的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却让她噗地一声,华丽丽喷了! 宫女服,双环髻,面如芙蓉,唇似桃花,玲珑身段,脂粉香浓,一切都很正常,最不正常的是,这货就算要扮人妖也应该注意一下装饰,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梳双环髻,装嫩也不带这样的啊! 白兔闪电侧身,躲开她的水柱攻击,笑嘻嘻地压低嗓音,道: “娘子,几个月不见,看到我你居然这么开心啊!” 冷凝霜嘴角狠抽,心中微慌地四处看了看。 “放心吧,我已经让云蔷在外面守着了。”白兔见状,急忙安慰道。 “大白天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这里是燕国皇宫,你应该晚上来才对。”冷凝霜皱眉说。 “燕冠群那个小白脸,晚上的守卫比白天更严格,我又不敢抓宫女侍卫来,威胁他们说出你的下落,怕打草惊蛇,燕冠群再对你不利。我一共潜进来四次,才搞清楚你在这里。”白兔一把拉起她的手,满眼担心地问,“娘子,这里这么冷,你没事吧?瞧你,都被冻瘦了!那个小白脸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威胁你、对你胡说八道、不要脸地调戏你?” 冷凝霜满头黑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最关心的其实是最后一个吧?!” “我是真的很担心你。”白兔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严肃认真地回答。 “你究竟是来救我出去的,还是进来说废话的?大白天,你想被抓住,然后提前上谈判桌,被燕国威胁吗?”冷凝霜无语地问。 “当然不想。”白兔断然否定,接着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遍体通红的药丸,塞给她,说,“这是云鹤道人炼制的药丸,我走后你记着吃下去。都安府禁卫森严,就连城中的普通百姓都要随时接受盘查,若是带太多人来,必会引起怀疑。好在咱们在都安府的据点有些人,花蝶衣在都安府的摘花宫分舵也会出一批人,我们就这么办……” 说着坐下来。在冷凝霜的耳畔低语一番。 冷凝霜凝眉。等他说完全部计划之后。微微点头,低声道: “我知道了。”顿了顿,扬眉问:“花蝶衣也在?” “他既然不想让晋国和燕国联盟,自然也要出一份力。除非他想看到晋国和燕国合伙灭了华国。” 冷凝霜点点头,顿了顿,心中有些焦虑,站起来,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催促道: “那就这么办,你快走吧,别让人发现了!” 白兔也知道自己不能多呆,握着她的手,一边被她推着往前走,一边快速地说: “娘子,你再在这里忍耐一下,我马上就会救你出去。所以若是那个小白脸对你大献殷勤,百般讨你的欢心,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他那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你的好是绝对真心、绝对纯洁的。没有任何目的。娘子,千万别被不纯洁的人欺骗了。你若上当,我会伤心的。” “你不是没有任何目的吗,都没有目的了,我乐意上当,你伤心什么呀?”冷凝霜似笑非笑,眉一扬,问。 “娘子!”白兔立刻亮出招牌式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哀怨地望着她,扁起嘴唤道。 冷凝霜眉角狠抽,他用这副模样对付她十多年了,吃他这一套的她也够奇葩的。伸手在他的额头上狠狠一戳,皮笑肉不笑地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眼儿,醋缸!少废话,快走吧,再不走就出不去了!你一个人小心点,我除了在这里等,什么也做不了,你可别搞砸了。你要是搞砸了,我就只能被一直扣在燕国,永久性地定居了!” 白兔皱皱鼻子,委屈地抱怨: “都好长时间不见了,娘子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冷凝霜冷冷一笑,紧接着一脚踹上去,没好气地说: “你也知道‘好长时间’了,你这个笨蛋,我等了这么久你才来,一来就酸溜溜的耍小心眼儿!你知道这里晚上有多冷吗?我最讨厌这种风雪交加的天气,最讨厌满屋子里全是炭盆,更讨厌穿的像只北极熊!” 白兔看着她,眨眨眼,接着弱弱地问了句: “娘子,北极熊是什么熊?” 冷凝霜满头黑线,又一脚踹上去,继续教训道: “就因为你,我今年连除夕都没办法和孩子一起过。你知道大兔二兔他们几岁了吗,他们今年已经十二岁了,马上就会进入‘连话都不想跟爹娘说的白眼狼’年纪,我想在他们把媳妇带回家之前的这几年,好好地和孩子们过几个安稳年!” “娘子,你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大兔二兔不是白眼狼,娶媳妇至少要十七八岁,十二岁顶多是想想姑娘。而且儿媳妇也是一家人,你把儿媳妇当外人,将来会成为一个恶婆婆的。”白兔伸出指头,一本正经地说教。 冷凝霜再次一脚踹上去! 白兔嗖地蹲下,双手抱头,道: “娘子,我错了!” “知道错了还不走,这次要是再让我等太久,你可仔细!”冷凝霜抱胸,从鼻子里冷哼道。 “是!”白兔乖巧地回答。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云蔷似故意提高声调的嗓音: “燕帝陛下请留步,娘娘正在里面睡午觉呢,这会儿恐怕无法见燕帝陛下。” 燕冠群微怔,疑惑地道: “皇后娘娘从来不睡午觉的。” 皇后娘娘…… 站在门板前的白兔瞬间脸色铁青,狠狠地咬着后槽牙:你是怎么知道人家娘子从来不睡午觉的,难道你天天都来看吗,你这个死小白脸!(未完待续。。) ps:咳咳,抱歉,今晚一更,明天会三更。 另外,月底完结,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订阅!非常感谢! 第七十章 鸽血凤钗 “昨晚风大,娘娘睡得晚了些,刚刚有些累,就睡下了。”云蔷垂眸敛目,轻声回答。 燕冠群想了想,点点头。本以为他会离去,却不料他仍旧站在门口,对云蔷说: “你通报娘娘一声,朕有些事想要她帮忙。” “现在?”云蔷心里一惊,急忙说,“娘娘才刚刚睡下。” “朕有急事,姑娘通报一声吧。”燕冠群语气淡薄,却很坚持。 云蔷无奈,怕再阻拦下去会露出破绽,只好屈了屈膝,恭声道: “请燕帝陛下稍等,奴才进去通报娘娘一声。” 燕冠群点点头,云蔷转身进去了。 冷凝霜一把拉过还在生闷气的白兔离了门边。 白兔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让燕冠群看见,东张西望四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这一找,越加咬牙切齿! 死小白脸,把人囚禁在这里是另有目的吧。偌大的寝殿竟然连个藏人的隔断都没有,放眼望去,除了柜子、桌椅和一张雕花木床,其余摆设全无! 站在地中央,就能将整座寝殿一目了然,便是连窗户都是正面的一排,想从后窗跳出去都不能够。房梁上也都被插满了尖刺,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莫非他此举就是为了防止娘子在寝殿里藏人? 这只狡猾的银狐狸! 云蔷站在寝殿里,有些慌张地呆望着白兔在殿内转来转去。 冷凝霜一把扯住白兔,无声地往床上一指。 白兔会意,立刻一溜烟钻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 冷凝霜忙忙地垂下床帐。装成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整理床铺的样子。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让自己的装扮略显松散慵懒,再把脸颊掐得微红,这才坐在离床铺远远的玫瑰椅上,头疼似的揉着太阳穴,闭目不语。 云蔷去打开大门,燕冠群带着小德子进来,见冷凝霜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刚刚睡醒。神态略显疲惫,还带着点怒容,显然是因为睡了一半被叫醒,在生起床气。心中好笑,上前一步,关切地问: “娘娘的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传御医来看看?” “没睡好,无妨。”冷凝霜露出一脸不屑与他计较的表情。生硬地问,“找我干什么?” 燕冠群显然很包容她的脾气。不在意地笑了笑,负手望着她,淡淡地说: “我的人收到消息,晋帝已经抵达都安府了,只是不知道躲藏在哪里。看来晋帝是因为我让人掳走了皇后娘娘,心中有气,到现在仍旧想着要先将娘娘营救出去,回头再给我好看。” “如果人家掳走了你老婆,你也会这么想。”冷凝霜扬眉,也不否认,漫不经心地回答。端起云蔷递来的茶碗,暖暖地啜了一口,遍体舒泰。 燕冠群很喜欢她说实话时的表情,直率,坦白,从来不会做让人不舒服的掩藏。即使被敌人囚禁,她亦能够在第一时间,准确地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后安之若素。 这份从容和纯粹,让人不由得心生欣赏。 的确,燕冠群觉得自己很欣赏她,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才都不会生气。 如果是其他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张狂,他早就不客气地把她扔进天牢贵宾间了。 不以为意地笑笑,他淡淡地续道: “晋帝是无法将你救出去的,前来和我谈判,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做法。若是他敢乱来,虽然我心中舍不得,为了燕国,却不得不对娘娘做些残忍的事。 所以还请娘娘写一封信函,劝晋帝从暗处主动现身。我会张贴在都安府的大街小巷,相信只要晋帝看见,必会主动出现。信函的草稿我已经让人替娘娘写好了,娘娘只要在下面落一个款儿就行了。” 小德子递上一叠十来张类似于布告的东西,冷凝霜狐疑地接过来,仔细阅读完,眉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哪是信函,分明就是一张文绉绉的寻人启事嘛。上面是用妻子的语气写的寻夫告示,那感觉简直就像孟姜女千里寻夫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公离奇失踪,下落不明,做妻子的终日以泪洗面,无奈之下广贴告示寻找,急盼夫归! “你这不是信函,是布告吧?”她满头黑线地从纸张里抬起头来,问燕冠群。 “从要张贴在大街小巷来看,姑且可以算作是布告吧。”燕冠群点着头儿,回答。 “你要把写得这么恶心的玩意儿贴遍大街小巷?”冷凝霜眉角狠抽地问。 “要不然娘娘你自己写一张不恶心的?”燕冠群扬眉,含笑提议。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别过头去,硬邦邦地道: “算了!”她才不做那么麻烦的事。 “那就请娘娘把落款填在每一张……布告下面吧。”燕冠群含笑说。 冷凝霜瞥了他一眼,不太乐意地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桌案前。 小德子急忙上前一步,撩起袖子磨墨。 冷凝霜拿起毛笔,蘸了墨,想了一会儿,忽然问燕冠群: “我怎么落款?” 这种事也要问别人吗? 燕冠群满头黑线地回答:“晋帝私下里怎么称呼娘娘,娘娘就怎么写。” “他一直叫我‘娘子’,难道要我写‘娘子’吗?” 燕冠群额角的黑线更深,抚额回答: “那娘娘就写下自己的名字吧。” 冷凝霜想了想,提笔在布告的左下角写下一个“霜”字。 燕冠群拿起一张,目不交睫地凝望着左下角秀美中却含着张扬和锋利的字迹,双眼含笑。 直到冷凝霜将一叠布告全部签完。他才低声吩咐小德子: “让人给谨亲王送去。” 小德子应了一声。抱起一摞布告。躬身退出去交代。 燕冠群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眸光落在冷凝霜身上,似笑非笑地问: “听到晋帝已经抵达都安府的消息,娘娘怎么一点也不惊喜?” 冷凝霜微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下巴底下,紧接着侧过脸。露出一个十分惊喜的表情,开心地笑道: “我好惊喜!” 随后唇角收起,重新望向他,慵懒而不耐问: “你满意了?” 燕冠群愣了半天,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你可以走了吗?”冷凝霜不耐烦地蹙起秀眉,问。 燕冠群对她的逐客令不以为意,笑得更欢。顿了顿,从阔袖里抽出一只长方形雕刻有典雅石榴花的金丝楠木匣子,递过来。 冷凝霜愣了愣,见是给她的。满眼疑惑地接过来,打开。 璀璨的光芒差一点亮花她的眼! 一支修长的赤金累丝鸽血红凤钗。纯净的鸽血红宝石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蓝。以冷凝霜的经验辨认,镶嵌在凤头上的鸽血红足有二十克拉,色彩浓郁鲜艳,呈椭圆形水滴状,周围镶嵌了一圈闪亮的钻石,在光线略暗的室内,仿佛燃烧起来了一样。凤钗垂下来的金丝流苏尾端,缀着拇指大小的猫眼石,稀有名贵,光彩闪耀,美得令人屏息。 “这是……”她吃惊地望向他,满眼愕然。 “这红宝石是过去河阳府进贡的,之后一直搁在国库里,我前些日子想起来,就让人打造了一支凤钗,娘娘喜欢吗?”燕冠群微笑着问。 冷凝霜愕然,随即满头黑线地低下脑袋,用眼角往远处的拔步床撇去,似乎已经听到了里边的磨牙声! “娘娘不喜欢吗?”燕冠群见她低下头,疑惑地问。 “不,不是。”冷凝霜急忙摇头,抬起脸,干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不好吧?我又没做什么,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送我这种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只是觉得娘娘更合适戴这个罢了。”燕冠群淡淡回答,拿起匣子里的凤钗,道,“我帮娘娘戴上吧。” 说着,上前一步,站在冷凝霜面前,将凤钗戴在她乌黑如云的发髻上。 云蔷站在一旁,“惊悚”地瞪圆了眼睛,心里很怕自家皇上会从床上一跃而起,对着燕帝一刀劈过来! 好在白兔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心里把燕冠群诅咒了八百六十遍,才勉强忍住! 冷飒刚巧去内事府取了供给慈元殿的妆盒送进来,没想到才踏进门槛,就看到这一幕。 心倏地一沉,她呆站在原地。然而却只是望了两人三秒钟,眼眸里有一抹幽黑一闪而逝,紧接着便淡漠地垂下头,屈了屈膝,然后将妆盒放在梳妆台上,像往常一样按顺序摆好,接着再次行了个礼,躬身退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云蔷觉得她怪可怜的。 冷凝霜见状,满头黑线,无语抚额。 燕冠群望着冷飒毫不停顿地离开,浅粉色的裙角在眼前一闪而去,眸光幽暗下来,顿了顿,对着冷凝霜轻笑道: “娘娘既然身体不适,就继续歇息吧,我先出去了。” 冷凝霜慢吞吞地点点头。 燕冠群转身离开。 云蔷等他前脚刚走,后脚急忙出了寝殿,并随手关上大门,继续把守,后背紧张得已经冒了一层汗。 冷凝霜长长地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只觉得背后噌地冒起了足有一层楼那么高的火苗,映红了整个室内! 头上的凤钗倏地被人拔去! 冷凝霜满头黑线地回过身,映入眼帘的是白兔那张烈火熊熊的脸! “娘子!”他瞪着眼睛,怒气腾腾地暴吼。 ps:感谢cheesej童鞋的评价票! 稍后还会有两章,时间嘛,十二点之前会上传。(n_n)~ 第七十一章 节操尽碎 白兔才吼了一半,冷凝霜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叫道: “喊什么喊,你想把侍卫招来吗?!” 白兔脸色铁青发紫,两条眉毛呈倒立状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整个人被一层热烈燃烧的怒火包裹住,好似一团大火球一样! 他用力拉开冷凝霜的手,愤愤地哼了一声,低头直勾勾地瞪着手中的凤钗,重重地鄙视道: “嘁!这种寒酸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讨好我家娘子,我上次送的红宝石比这个大多了,当我家娘子是眼皮子浅的土包子吗?!我家娘子才不会看上这么廉价的东西呢!” 说罢,一手握住一头,就要折断。 冷凝霜急忙夺过来,无语地说: “你上次送的那个是星光红宝石,这个是血红宝石,俗称‘鸽血红’,和星光红宝石一样都很罕见,才不是廉价的东西。” 白兔闻言,立刻嘴巴一扁,露出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耷拉着脑袋,缩起肩膀,就像是一只正在垂下长耳朵,万念俱灰的小白兔: “娘子,我一直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才不会为了首饰珠宝动心,没想到你最终还是被一颗红宝石给收买了!就因为一颗红宝石,你居然连我都不要了,我好伤心!娘子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要是因为一颗红宝石就不要我了,我就去死!我不想活了!” 冷凝霜双手抱胸,望着他一脸白痴相,眉角狠抽。满头黑线。无语地道: “拜托你别这样好不好。就因为你总是这样,二兔三兔才会学得和你一样,成天跟我打滚耍赖使小性子!都一把年纪了,还撒娇!如果你把这根凤钗弄坏了,下次燕冠群向我要,我该怎么回答?你至少考虑一下现实好不好?再说了,你知道这么大的鸽血红有多名贵吗,暴殄天物是罪恶的!” “说到底。你还是心疼那颗红宝石!”白兔梗着脖子,不满地瞪圆了眼睛,叫起来。 冷凝霜眉一挑,伸出手指向下一点,扬起脖子命令: “把头低下!” 白兔顿时像被抽走了棉花的毛绒布偶,灰溜溜地垂下头,做忏悔状。顿了顿,他再次扁起嘴角,耸动鼻尖,委屈又愤慨地说: “你居然说我一把年纪。我还没到三十岁,你就开始嫌弃我老了。我好伤心!” “不严格地来说,新年刚过,你已经三十岁了。”冷凝霜抱胸,实话实说。 “娘子你果然在嫌弃我,我不想活了!”白兔越加沮丧,赌气别过身去,抓狂地叫道。 冷凝霜已经快被从天而降的黑线淹没了,无语地伸出手,拍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好了好了,不过就是一根凤钗嘛,我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根凤钗收买。做男人要大度。你快走吧,呆太久会被发现的。我在这里等你,你那边快一点。” 一边说着,一边把白兔往门口推。 白兔仍旧不满,一边被推着往前走,一边扁起嘴,愤愤地对她说: “若有女人送给我荷包,你也会大度地不计较?” “当然不会。”冷凝霜斩钉截铁地回答。 “娘子,你这样很不公平哦!”白兔的嘴巴撅得能吊上去一只油瓶,不爽地道。 冷凝霜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反问: “难道你一直认为我是个讲求公平的人?” “当然不是!”白兔满头黑线地回答,被吃定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让他“百感交集”、“欲哭无泪”。 “那不就结了。”冷凝霜轻飘飘地回答。 白兔虽然有信心娘子才不会就因为一根凤钗出轨,可心里还是很不爽,黑沉沉、酸溜溜地质问道: “你就那么喜欢和那个小白脸聊天吗,刚刚和他说话时,居然那么自然,都不急着赶他走!” “我是个淡定的人,自然是我的特色,太匆忙会被他看出破绽的。”冷凝霜无奈地回答。 白兔虽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可心里仍旧很不爽。 被她推到大门边,就在要被赶出去时,他猛然捉住她的胳膊,紧接着,一把将她按到旁边的墙壁上,对着她鲜嫩的红唇就吻了下去! 冷凝霜在短暂的错愕过后,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心中好笑,一手覆上他清瘦却结实的背,粉嫩的舌尖轻轻挑动,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云蔷略慌张的惊讶嗓音: “燕帝陛下,您怎么……” 冷凝霜和白兔微怔,紧接着心脏重重一沉! 燕冠群的声音就在门板外面淡漠地响起:“我忘了一句话。” 说罢,手已经推在门板上。 云蔷想要阻止也来不及,又怕自己反应太大,引人怀疑,冷汗嗖地布满脊背! 白兔听见声音,也有些发蒙。还未结束的蜜吻让他头昏脑涨,浑身发热,思考能力迟钝。有些慌乱地刚离了冷凝霜的唇,下一秒燕冠群就要进来了! 门边离先前躲避的拔步床距离很远,现在躲过去,即使用轻功,也会被燕冠群看到他的身影。就算他穿着宫女服,宫女躲在娘娘的床上,被叫出来审问,必然会穿帮! 一时间,他心急如焚,抓耳挠腮! 此时冷凝霜的心脏跳得也很快,无措的紧张感蔓延至全身,加倍泵出的血液让她身体倏地热烫起来,脸比刚刚在热吻中时还要嫣红! 大门被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嘎一声轻响。 就在这时,冷凝霜忽然搂着白兔的腰,旋转了半圈,两人瞬间调转了一个位置! 白兔被重重地按在墙壁上,下一秒,冷凝霜**地吻了上来! 燕冠群刚踏进门,就在门边的墙壁上,看到一对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因为被冷凝霜高挑的身材遮挡住,他只能看见被她用力按在墙上热吻的,是一个身穿浅粉色宫服的宫女! 眼眸瞬间睁大,堪比两颗超大号龙眼,一阵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惊悚感”嗖地从脚底心猛窜至头顶,让他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他浑身发麻地瞪着那一对正在缠绵忘我的身影,忘了言语,忘了呼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那表情简直比见了鬼时还要精彩! 跟着他进来的小德子随着他望过去,手中的拂尘啪地掉在地上,张大嘴巴,下巴仿佛脱臼了一样,礼义廉耻观碎了一地! 云蔷震惊得一把捂住嘴唇,惊呼了半声! 正在热吻中的冷凝霜感觉到一个坚硬的物件儿透过对面的衣料,抵在自己的小腹上,满头黑线,手直接伸到他的裙带下,狠狠一捏! 被吻得头昏脑涨的白兔疼得差点飙出眼泪,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扭动着身子,似在奋力反抗。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像极了冷凝霜正在强吻一个可怜又倒霉的小宫女! 可怜的小宫女被死死地压制住,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她的身子下,拼命地做无用的挣扎! 燕冠群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然联想起曾经在各国贵族之间流传过的八卦传闻:说晋国皇后当年曾在晋国攻打汉国时,于汴州的城楼上,当着三**队的面,热吻汉国女间谍。并说晋后心狠手辣,用美人计勾引了那个爱慕她的女间谍,使对方放松警惕,却在之后将对方变成垫背,以保全自己。 他当时听说过后只是一笑置之,认为那只是冷凝霜的权宜之计,甚至还有点欣赏她的尽情利用和果决狠辣,这冷酷的手法,比任何人都像帝王。 之后又有传说,晋后身边的两个宫女是她的女宠,他更是嗤之以鼻。 他从前只听说过有些男人好男风,从来没听说过竟还有女人好女风,更何况是个已婚且生了三个儿女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女人! 可现在他亲眼看见了,于是节操碎了一地! 鸡皮疙瘩迅速蔓延至全身,连嗓音都因为震惊而走了调,他尖声喝叫道: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之感,眼前一花,差点晕倒! 冷凝霜听见喝喊,微怔,蛮霸的力道微微松懈,那名“宫女”便趁机慌张地脱离开她的控制,浑身颤抖地捂住脸,大哭着逃出慈元殿! 燕冠群和小德子都没去呵斥他的无礼,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震惊了。大脑混乱成一团浆糊,只觉得那个小宫女实在是太可怜了,居然被一个女人给非礼了。若是他们,他们也会哭的! 小德子满眼同情。 燕冠群努力捡起他碎成渣的道德观,望着冷凝霜的唇角还残留着通红的胭脂,孟浪地晕染着,带来一股充满了**的致命诱惑力! “皇后娘娘,你这是在干什么?!”燕冠群已经无语了,头皮发麻地质问。 冷凝霜却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迈着虚浮的步子,懒洋洋地走到椅子前,坐下,单手托腮,嘴角晕染的胭脂刺目地妖冶着。 仿佛被打扰了好事般不悦而焦躁,她睫毛一翻,没好气地回答: “你有眼睛不会看吗?好不容易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却被你给吓跑了,真扫兴!” 燕冠群眉角狠抽,崩溃的贞操观让他几欲暴走! 他指着她,结结巴巴道: “……你你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无事生病 “为什么不能?”冷凝霜白了他一眼,扬起脖颈,拇指在唇边的胭脂上轻轻地擦了下,狂肆地妖冶着,轻描淡写、慵懒无辜地道,“我好歹也是一个已婚少妇,被你抓来,又没有相公陪,禁欲了这么久,我也是会春心难耐的。春心难耐的滋味,你懂吗?” 她单手撑住额头,扬眉,似在抱怨嗔怪,似在认真解释,总之就是没有尴尬害羞。 她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让燕冠群碎成渣的节操,再次被粉碎成烟尘。他涨红着脸叫道: “……可可可……可她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若是看得上眼的女人,也可以吃掉,这你都不懂?”她一脸鄙视他孤陋寡闻的神态,嘲讽地笑着回答,顿了顿,忽然单手托腮,双眸幽深妩媚地望向他,唇角妖娆地扬起撩人的弧度,勾魂的鬼魅般,放浪地低笑起来,“还是说,为了两国邦交,你打算向我进贡美男,或者把自己作为祭品,让我吃掉?” 粉嫩性感的舌尖吐出,在鲜红如血的上嘴唇上,诱惑满满地舔舐了一圈! 足以让所有男人血脉贲张,骨骼尽碎的妖媚! 燕冠群呆呆地盯着她晕染开来、如涂了血般的红唇! 在她漆黑的眼眸中,那闪烁得如同鬼火一般,诡谲晶亮的光芒里,他猛然间倒退了半步,双手护住前襟。 这个女人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穿透了他的衣服,看光了他的身体,接下来马上就会扑上来。邪恶地将他扒个精光。然后大卸八块。拆肉碎骨,生吞入腹一样! 好可怕的女人! 那一刻,他忽然联想起了小时候老人们给他讲的神话里,那些以美色放荡地引诱,然后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山女妖! 冷凝霜望着他护住衣襟,满眼惊恐,仿佛很担心她会扑上去,一口吞掉他一样。笑意更深。 一旁的小德子望着燕冠群,这一次下巴彻底掉在了地上:皇上,您那是什么反应啊?别在一个女人面前,把自己搞得像个害怕被侵犯的黄花大姑娘一样,很丢人的好不好?! 燕冠群被吓跑了,连想说的话都忘了说,就匆匆忙忙地转身逃走,好像后面有鬼追他似的。 晚上既没来和她吃饭,也没派人来传话,看来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冷凝霜乐得轻松自在。独自吃了晚饭,痛快地洗了个澡。懒洋洋地坐在火炉边,让云蔷帮她擦头发。 冷飒无声地送进来一盅安神汤。她的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眼神似哑了光彩的午夜,仿佛带着许多疲惫。她把汤盅放在旁边的高几上,轻声道: “娘娘趁热喝吧。” 说罢,屈了屈膝,垂头退了出去。 云蔷抬起眼皮,看了冷飒一眼,接着拿起羊角梳子,为冷凝霜轻柔地梳发,顿了顿,低声问: “娘娘,燕帝到底想做什么?他和冷飒……不是那种关系吗,可为什么……他们怎么就没有一个是能让人搞得懂的?!” “唔……”冷凝霜扬眉,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明白,也许是因为心里太阴暗沉重,承受不住美好感情里的璀璨光芒,所以才会拼命逃避吧,谁知道呢。像他们那种别扭又麻烦的类型,我也很费解。要是我的话,只要想要,我才不会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先扑了再说。” 云蔷眉角狠抽了抽,她相信,像娘娘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肯定会先扑了再说,所以皇上才会被扑得毫无招架之力,这辈子怕是只能被压在底下,永远被娘娘牵着鼻子走了! “你过来,我有话交代你。”冷凝霜忽然严肃起来,凝声吩咐。 云蔷微怔,随即意识到必是与今天白天皇上潜进来的事有关,连忙放下梳子走到她身侧,弯下腰,垂眸敛目,屏息听候吩咐。 冷凝霜对着她轻声耳语一番。 云蔷的眸光越发沉肃,凝眉点点头,低声道: “是,奴才知道了。” 冷凝霜眼里幽光一闪,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北风呼啸,冰天雪地,单手托腮沉默了一阵,懒洋洋叹道: “这么冷的地方,最讨厌了!” 一日后。 早饭时,冷凝霜只吃了两口就没胃口地搁下筷子。侍候在一旁的冷飒见状,担忧地皱了皱眉,忍不住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 “娘娘怎么吃这么少,身体不舒服吗,奴婢叫御医来给娘娘看看?” 冷凝霜也不说话,只是慢吞吞地摇着头,站起身,移到窗下的软榻上坐着去了。 冷飒吩咐宫人撤了桌子,捧了茶过来,放在炕几上。 冷凝霜正单手托腮,闭着眼睛,用圆润的指尖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似乎头很痛的模样。 冷飒见状,越发担心,秀眉皱起,能夹死一只苍蝇,却又不敢问,怕惹冷凝霜心烦。 冷凝霜在窗户下有些烦躁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微蹙眉尖,睁开眼眸,抬起头,对云蔷说: “扶我出去走走吧,我头有点疼,想出去透透气。” 云蔷应下,赶忙转身去衣柜里把大氅找出来,给冷凝霜披了,虚扶着她的胳膊。主仆二人出了寝殿,来到院子里。 冰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跟随着瑟瑟的北风一起,吹入心怀,让人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自从最开始有几个宫人因为玩忽职守,乱嚼舌头被燕冠群杀鸡儆猴了之后,慈元殿的宫人们就全都安静得像哑巴一样。 没人再敢交头接耳,没人再敢偷懒耍滑,全部规规矩矩地进行着手里的工作,连头都不敢抬,生怕成为下一个被皇上拿去开刀的倒霉鬼。 宫人往来的院子里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冷凝霜扶着云蔷的手,在院子里慢吞吞地走了一圈。 冷飒担忧地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儿,正想开口提醒冷凝霜外面冷,还是快点回屋吧。就在这时,冷凝霜忽然眼前一黑,脸色惨白地昏了过去! 冷飒和云蔷的脸当时就唬白了! 云蔷一把接住冷凝霜下坠的身子,惊慌失措地拼命摇晃着她的肩膀,大声叫道: “娘娘!娘娘!” 冷飒从后面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冷凝霜的手,也跟着恐慌地叫了两声。 见冷凝霜面色刷白地陷入昏迷中,她慌忙冲着院子里已经被吓傻了的宫人厉声喝叫道: “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御医!再去告诉皇上,娘娘昏过去了!” 手足无措的宫人闻言,一个个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慌慌张张地跑出慈元殿。 云蔷搂住双眼紧闭的冷凝霜,手忙脚乱地将她抱回寝殿,放在床上。 很快,御医院的御医和燕冠群同时赶来。 燕冠群率先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见冷凝霜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脊梁骨顿时飞走了真魂,满眼惊慌。也顾不得避嫌,坐在床沿上,用力拍打着冷凝霜的脸,高声唤道: “娘娘!娘娘!” 冷凝霜却依然双眸紧闭,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他心里着急,因为没了主意,下意识用力去掐她的脸! 云蔷赶忙拦住他的手,道: “燕帝陛下,您这是干什么?我们娘娘昏过去了,您还是快点让御医诊治吧!” 燕冠群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御医,坐在这里只会碍事,慌忙起身,厉声呵斥等在一旁的御医: “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娘娘诊治!” 御医挨了骂,却也不敢反驳是因为皇上挡着才没法上前,认命地苦着一张脸,弓着腰过去。 冷飒将冷凝霜的手放在迎枕上,再用帕子盖住。 御医立刻凝神静气,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冷凝霜的手腕上切脉。 这时,只听见燕冠群在后面愤怒又焦躁地厉声命令宫女道: “怎么只叫了一个御医来,还不快去把御医院的所有御医全都叫来!” 若是冷凝霜在燕国出了事,只怕整个燕国都会为她陪葬! 燕冠群扶着额头,眉头紧锁,胸腔内聚满了强烈的不安和无措。 很快,整个御医院的御医呼呼啦啦提着药箱全来了。 最先给冷凝霜切脉的御医刚给冷凝霜诊脉,眼眸里就闪过一抹惊疑,心中涌起许多问号,却不敢在这时候对盛怒的皇上报告说,他也不知道这位娘娘究竟是怎么了。只得一直拖,拖到御医院院首来了,才站起身,拱拱手回道: “皇上,娘娘这病症有些蹊跷,臣心中也不是很确定,还是让院首大人来诊视一下吧。” 燕冠群也知道他这是耍滑头,可因为心中烦躁,也没心思跟他计较,手一挥。 御医院院首领命,上前去给冷凝霜诊脉。 院首大人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医术高明,经验丰富,只见他诊完左手诊右手,越诊脸上的皱纹皱得越深,顿了顿,站起来拱手,小心翼翼地回道: “启禀皇上,娘娘她……没病……” 燕冠群一听就火了:“没病她怎么会昏迷不醒?!” “这……”在燕冠群充满威慑力的冰冷眼神里,老御医冷汗涔涔,惭愧地垂下头,跪下来请罪道,“皇上恕罪,依老臣的诊断,娘娘的脉象很正常,至于为什么会昏过去,老臣也是一头雾水……”(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变植物人? 燕冠群不耐地皱皱眉,洪御医年岁大了,他既不想出言斥责他,也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手一挥,冷冰冰地对余下的御医吩咐道: “你们都去诊一诊,看娘娘到底是什么病!” 众御医遵命,连忙排起队,轮流给冷凝霜切脉。 然而每一个御医在刚搭上冷凝霜的脉搏没多久,眼眸里都会划过一抹异色:脉象正常,并没有会导致昏迷不醒的病因,怎么人就会陷入昏迷中,无论怎么唤都唤不起来呢? 轮流诊视过后,七八个御医围在一起,开始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进行意见汇总。 然而就连御医院的院首都查验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病,他们这些后辈又怎么可能会查得出来,燕冠群对于这一点心知肚明,所以越加烦躁,阴沉着一张脸,杀气已经外露,冷声问道: “她到底是什么病?” 众御医皆垂着头不敢答言。 洪御医身为御医院院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回答道: “启禀皇上,臣等的诊查结果都是娘娘她……并没有任何病症……” 燕冠群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按着抽痛的太阳窝,冷喝一声: “既然她没病,你们倒是让她醒过来啊!” 众御医面面相觑,人没毛病却一直昏迷不醒,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治?如果找不到病因,冒然医治,也许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看皇上对这位娘娘的重视度。若是他们把这位娘娘给治坏了。只怕就要集体掉脑袋了。可若是不医治。皇上显然正处于暴怒状态…… 洪御医踌躇了半晌,搓搓手,小声回答: “皇上,娘娘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昏迷,还不如说是深度沉睡,这种情况下痛觉应该还在,若是以银针为娘娘刺穴。娘娘感觉到疼痛,或许就会苏醒过来了。” 红着眼圈守在冷凝霜床边的云蔷闻言,浑身一颤:银针刺穴,听起来好像很痛! 燕冠群皱着眉,望着床上双眸紧闭的冷凝霜,虽然觉得这根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未必有效,可也不能眼看着她就这么昏迷着,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道: “那就试试吧!” 洪御医领命,立刻从药箱里掏出一只绸缎包打开。取出一根锥子似的长针,撸起袖子上前来,让云蔷脱去冷凝霜的袜子。 云蔷望着他手里那根寒光灼灼的银针,就觉得嘴里的肉疼,可又不能说别的,只得苦着一张脸,慢吞吞地为冷凝霜脱袜。 她的手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哆嗦,看得在一旁担心的冷飒心急如焚,直接推开她的手,麻利地脱去冷凝霜的袜子,露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脚。 燕冠群见状,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众御医全都低着脑袋,站了一排在墙根下,大气也不敢喘。 洪御医一把年纪了,又是医者父母心,也不避讳,抓起冷凝霜的小脚,手中银针一闪,就往她的脚底心扎去! 这哪里是在医治,分明是在施酷刑嘛! 云蔷看得心脏一哆嗦,直接把眼睛闭起来,满脸扭曲。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悄悄把一只眼睛睁开,只见洪御医满是无奈的老脸比刚刚越发褶皱。 她再度望向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冷凝霜,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这么粗的针扎进去,娘娘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云鹤道人炼制的到底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邪乎?! 微汗地搔搔额头,没有什么比明明坐立不安却还要强忍着更辛苦了。 洪御医眼见扎脚不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开始换别的地方扎。锥子似的粗针一连扎了好几下,冷凝霜却像具尸体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此时的洪御医,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用袖子抹了抹额头,重新换了一个更容易感觉疼痛的穴道,看准位置,刚要扎! 云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慌忙伸手拦住他,皱起眉道: “御医,你到底想扎多少下啊?我家娘娘就算是昏迷不醒,那身子也不是铁打的,你这么扎她,扎的她满身全是针眼,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冷飒此时也有点怒了,眸光幽沉,冷声问: “院首大人,娘娘到底能不能治?你这么扎来扎去的,扎到最后可别是娘娘还没醒,却被你给扎坏了!” 洪御医听她们这么说,紧接着,猛然感觉到身后燕冠群阴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越发地汗如雨下,捏着长针,干笑着回答: “姑娘放心,我注意着力道呢。按理说扎了这些穴位,就算是昏过去,也会醒过来,可是娘娘这症状……”顿了顿,他托起冷凝霜的手,说,“我再扎扎看,也许再扎几下,娘娘就会醒了。” 云蔷满头黑线,火大地腹诽:你这个老头子到底是怎么当上御医院院首的,这人也是可以随便扎的,只有庸医才会这么不负责任,你当你是在扎木头桩子?! 就连燕冠群也看不下去,眉心皱着能夹死一只苍蝇,没好气地道: “行了,你别再扎了,再扎下去,人没死先被你给扎死了!整个御医院这么多御医,居然连一个女人昏过去都治不了,朕还养你们有何用,一群废物!” 众御医见龙颜大怒,浑身一哆嗦,立刻呼呼啦啦跪下来,诚惶诚恐地道: “皇上息怒!” 燕冠群浓眉紧拧,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冷凝霜,心中越发焦躁,怒声道: “有时间请罪,还不快去把她给朕救醒了!若是治不好她,你们就等着给她一起陪葬吧!” “是!”御医们战战兢兢地应下,慌忙站起身。一窝蜂地涌到床边。进行专家组集体会诊。 只是那小心翼翼、诚惶诚恐、仔细得不能再仔细、惊疑得不能再惊疑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给异兽珍禽做解剖呢! 一连两天。 御医院的御医们绞尽脑汁,用尽了各种方法,药也灌了,针也扎了,连奇葩的火蒸雪堆方法都试过了,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冷凝霜依然昏迷不醒,无知无觉。 这两天的情形被云蔷看在眼里。每次一回想,都会哆嗦得厉害。 这么多御医,居然都解不了云鹤道人的药。 她压根没想到那个一天到晚钻钱眼里去的“汤圆”老道,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之前她一直以为那个好吃懒做的老头只是个坑蒙拐骗、浪得虚名的神棍。 下次再碰见那个老头子,一定要离他远点! 冷飒对于冷凝霜的昏迷不醒也倍感焦急,御医诊断不出来是什么病,娘娘又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这让她恐慌地认为,娘娘一定是得了什么严重的、无法诊断的大病。如果不是她将娘娘掳到燕宫来,也许娘娘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浓浓的懊悔、深深的自责在煎熬着她。这一点就是傻瓜也能从她的面容上看出来。 云蔷看在眼里,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们作为心腹跟了娘娘那么多年。本以为会一直在一起,没想到今天却因为各自的国家,只得抛弃曾经的一切,形同陌路。 两人合力喂冷凝霜喝进去一碗滋补的汤药,云蔷拿帕子帮冷凝霜擦拭了下嘴唇,忽然垂着眼眸,轻声道: “娘娘这样一直躺下去也不是办法,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我要怎么跟皇上和三位殿下交代啊。御医院的御医是指望不上了,不如你去和燕帝说一声,从民间找一些名医来给娘娘看看吧。” 冷飒沉思了片刻,也觉得这是个好法子,点点头: “我这就去说。” 顿了顿,端着空碗站起来,出去了。 燕冠群刚下朝就遇见了冷飒,听完她的提议,垂下眼眸,认真地思索了片刻,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虽说御医院的御医医术都很高明,但面对冷凝霜,他们的确手足无措。自古民间出高人,还是尽快悬赏请名医进宫来给冷凝霜诊治吧。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若是白兔看过冷凝霜落款的布告,心里焦急,只得妥协,进宫来与他谈判,到那时若是他拿不出一个完整的冷凝霜…… 一想起这个他就头疼,点点头,对冷飒淡淡地道: “就这么办吧,我这就交代下去,悬赏一千两黄金,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揭榜。” 冷飒自站在他面前,就一直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脸。得到他的承诺,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屈膝,低声道: “奴婢就是来说这件事的。奴婢告退。”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燕冠群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冷飒心脏一顿,被迫停住脚步。 然而燕冠群望着她冷漠的侧脸,却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这份窘迫感让他无意识地松开手。 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力道渐渐松懈,冷飒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尴尬的场面所带来的焦心让她迫切想逃离。 “你别太担心了,不是你的错。”闷了半晌,燕冠群轻声安慰。 冷飒沉默了片刻,敷衍地应了句“是”,再次屈膝,紧接着擦过他身前,大步离开了。 燕冠群望着她的背影。 就像有一滴冰水滴入心脏,让他一寸一寸地冷到骨子里。 他想接近冷飒,非常想接近她,然而他却做不到。他渴望冷飒能够主动来接近他,非常地渴望,可是冷飒也做不到…… 第七十四章 悬赏求医 都安府。 城南,富商苏万里的华丽宅邸内,隐蔽的阔院里,几十个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分解木料,打磨加工,刨花雕刻,吱吱嘎嘎声不绝于耳。挥汗如雨,如火如荼,许多人已经脱了上衣,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竟大汗淋漓地打起赤膊。 宽敞的庭院周围已经立起了两只四五米高,十几米长的大型麒麟木雕,但见那麒麟遍身鳞甲,表情凶悍,威风凛凛,栩栩如生。有工匠正踩着梯子,精心地为这两只麒麟粉刷油彩。 一名高大贵气的中年男人锦帽貂裘,正在工匠中间往来穿梭,高声吆喝着,严厉地指挥催促工人们加快进度。 就在这时,两名风姿秀逸的男子从远处翩然而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然而还是会有工匠把眼睛都看直了。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美丽的男人,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段,简直比女人还要完美! 一个也就罢了,竟然一出现就出现两个。如此令人耀眼生花的风景,这时候眨眼只会遗憾终生啊! 白兔裹着雪白的狐裘,迈着看似轻盈却充满了阴郁的步子,走到阔院里,驻足,仰头望着对面那两只硕大的木头麒麟。 花蝶衣依旧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衫子,不用出门他连大氅都没穿,一身的单薄飘逸,却悠然自在,仿佛一点也不畏惧寒冷。若不是周围冰天雪地、草木凋零,单看他这一身。还以为现在只不过是早春风凉呢。 苏万里见两个人过来。赶忙赔着笑脸迎上去。站在白兔身前,低低地叫了一声: “主子!” “还有多久才能完工?”白兔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凝声问。 “回主子,再有个两三天,剩下的那只麒麟就能做好,刷好油彩恐怕要等到五天之后。”苏万里见白兔脸色不豫,越发小心翼翼起来,垂着头回答。 果然。白兔的眉毛拧得更深,心里对他给出的答案有着深深的不满。他有些焦躁,却又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下发作,抑制了片刻,沉声命令: “加紧赶工,越快完工越好!” 苏万里是个人精,在敏锐地感知到他的烦躁后,便完全地领会了他的心思,恭敬地答了一声“是”,转身急急忙忙地吆喝起来。命令工匠们加紧赶工,收工的越早。奖金就会越丰厚。 此言一出,所有的工匠均惊喜地欢呼起来,立时变得比刚刚更加有干劲,热情满满,气氛高涨。 花蝶衣见状,抿嘴一笑: “还真是个有眼色的人精,难怪会成为在整个燕国都能排得上的富商。你的手底下居然全是这号人物,看来华国最该防范的,其实是你呀!”他亦真亦假地轻声笑道。 严格来讲,苏万里属于晋国皇家商业的内部人士。皇家商业归冷凝霜管理,所以苏万里算是冷凝霜的部下。 不过白兔也没去刻意解释,他本来没打算让花蝶衣造访晋国在燕国的信息站,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花蝶衣不仅不请自来,还十分热情地邀请他去摘花宫在燕国的分舵坐坐,这样倒显得是他小心眼了。 此事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了花蝶衣的可怕之处,他麾下的摘花宫,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们查不到的。这世上能瞒得过花蝶衣的,只怕不是还没出生,就是已经被抹消掉了吧。 他知道花蝶衣的这一番话既是在刺探他的心意,也是在不着痕迹地给他一记小小的警告。不过对于花蝶衣的警告,白兔现在压根就没打算放在心上,抱胸,冷冷一笑: “华国和晋国之间会怎样,那是以后的事,甚至还有可能是我儿子和你们的小皇帝之间的事,这根本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晋国和华国的目的都是燕国,所以我们才是同盟。既然现在是同盟,就要有个结盟的样子,团结一心目的一致合力攻下燕国,这才是晋华两国的共同目标,我说的对吧?” 花蝶衣扬眉看着他,呵呵一笑,八卦兮兮,若有所指地问: “去了一趟燕宫之后,突然之间就对燕国产生了许多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不满,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 白兔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里忽然有种想狂扁他一顿的冲动,可为了两国邦交,还是忍下来了。美丽的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冷冰冰的,不屑理会他。 他的不理会换来的却是花蝶衣的越发起劲,眸光落在他的狐皮风帽上,用距离五米远都能听见的声音自语似的问了句: “莫非你去了一趟燕宫,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帽子被染上了颜色?” 一腔怒火从两胁嗖地窜上来,白兔冷冰冰地望向他,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间挤出一句: “你这是故意来惹我生气,想让晋国和华国决裂吗?” “不,我只是很好奇而已。”花蝶衣一脸无辜地回答,忽闪了两下长长的睫毛,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不远处两只成品麒麟身上,眉一扬,懒洋洋地道,“要是把那两只麒麟换成蝴蝶就更好看了。燕国这冰天雪地的,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连一只蝴蝶都没有,真无趣,弄得人好没精神!” 白兔满头黑线,心想没有蝴蝶更好,反正再漂亮的蝴蝶到你手里也都被虐待死了。燕国的蝴蝶只怕宁可冻死,也不想看见你这种“辣手摧蝶”的恶魔。 花蝶衣直勾勾地盯着工匠在给麒麟刷漆,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顿了顿,忽然问: “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要用麒麟,一般都会用猪牛羊之类的献祭吧?” “猪牛羊直接去买就好了,用木雕雕出来岂不是很奇怪,只会惹人怀疑。” “麒麟才更奇怪吧。”花蝶衣吧嗒吧嗒嘴说。 就在这时,如幻身穿一件月白色缀满了银色暗纹的羽缎鹤氅,步履飘逸地从远处走来,站在花蝶衣面前,轻声道: “王爷,外面的人传来消息,说就在刚刚,燕宫里发出来的悬赏布告已经张贴在城门口了。燕帝悬赏一千两黄金,寻找名医进宫诊治霜妃娘娘。” 白兔刚听他说时,心中还感到一丝窃喜。布告贴出来,就说明他和冷凝霜商议好的计划已经可以顺利进行了。然而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脑子里只听轰地一声,一团火球迅速燃烧起,并噌地窜出臼门,火光映天,足有十几米高! 他烈火熊熊地瞪着如幻,磨着牙,仿佛正在磨碎什么东西似的,恶狠狠、冷冰冰地质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医治谁?霜妃?” 如幻公子的平板脸难得地抽了一抽,满头黑线地回答: “霜妃娘娘应该就是晋后吧,可能是燕帝对外不好解释,就把晋后变成了霜妃娘娘。” 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有些别扭,却又不知道哪里别扭。 果然,白兔的头顶如被泼了一瓢热油,噌地一下子,火烧得更旺了! 花蝶衣眨了眨眼,突然唯恐不乱地又来了一句: “从皇后降级为妃子,皇后娘娘这算是被贬了吗?” 接着就看见白兔背过身去,眸光阴鸷,嘴角勾起了饱含暴虐肃杀的弧度,摩拳擦掌,狠呆呆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燕冠群,你死定了!” 燕宫。 慈元殿。 已经有三个揭了皇榜的郎中进宫诊治,其中两个的诊断结果和洪御医们所述的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病症。至于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他们也只能惭愧自己医术不精。 至于第三个,那就是个耍滑头的大骗子,巧舌如簧地哄骗,信口胡说,幸而被燕冠群当场识破,一怒之下直接命人将那个骗子拖出午门给砍了。 冷凝霜的病已经成了燕冠群的一块心病。 正午时分,许久不见的太阳从厚重的云彩里探出头来,为室内染上一层金光。 云蔷正独自坐在寝殿里照顾冷凝霜,一阵诡异的气息从背后传来,让她浑身一震,慌忙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俊朗身影已经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似乎觉得她受惊的表情很有趣,眼睛笑眯眯的,都眯成了月牙。 云蔷登时有些气恼,霍地站起身,火速放下床幔,遮挡住冷凝霜,转过身,语气里带着愤慨,义正言辞地道: “谨亲王,就算我们娘娘是被囚禁在慈元殿,她也是晋国的皇后。更何况男女有别,你就这么一声不响地闯进来,不觉得很失礼吗?” 她气势汹汹的表情让燕冠人笑得更欢,慢悠悠地走到窗下的软榻上坐下,从容不迫地望向她,微笑道: “云姑娘多心了,本王也想找人通报,只是没有人在,进来又见姑娘正望着晋后望得专注,一时不好打扰。我只是顺路过来瞧瞧晋后的身子如何了,绝没有对她不敬的意思。说起来,我与晋后也算是旧相识,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云姑娘放心。” 云蔷并不太喜欢他的笑颜,总觉得像有什么阴谋和算计似的,让人很不舒服。他都这样说了,她身为一个奴婢,也不好再追究什么。表面恭谨地垂下头,淡漠地回答: “娘娘虽然还在昏迷中,身子却没有什么大碍,谨亲王不必挂心。” 燕冠人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阵,忽然问: “云姑娘,晋后她当真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昏厥过去的?” 第七十五章 捉妖大师 云蔷心中一凛,皱起眉道: “谨亲王这话奴才怎么听不明白?” 燕冠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云蔷安之若素,丝毫不受他那充满探究的眸光的影响。 燕冠人笑意幽深,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本王只是担心晋后之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云蔷低垂着头,眼眸里寒光一闪,平声回答: “娘娘的日常饮食都是出自慈元殿的小厨房,御医也没有诊断出娘娘是因为吃坏了东西。” “这样啊。”燕冠人拖着长音,轻慢地说,仿佛刚刚的问话真的只是他随口一问,并不放在心上,顿了顿,抬头望着她低眉柔顺,实则排斥满满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调侃,“云姑娘对晋后真忠心呢。” “娘娘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理应当忠心。”云蔷不卑不亢地回答。 燕冠人轻轻一笑,望着她,意味不明地叹道: “若是本王也有像你这样忠心的奴才就好了!” 云蔷微怔,垂眸不语。 她谨慎的表情落入燕冠人的眼里,让他笑得更欢,顿了顿,忽然从怀中摸出一只檀香木盒子,说: “对了,本王刚得了件好东西,一时没想出来该送给谁,正巧今天碰见了云姑娘,就送给你吧。” 一面说着,一面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一只天然的深海红珊瑚手串。手串上的每一颗珠子都有拇指盖大小,鲜艳***地穿成一串。玲珑剔透。泛着幽深的光芒。如火。仿佛烧起来了似的。端庄典雅,通透凝重,红亮喜人。 由于开采困难,深海红珊瑚是非常珍贵的首饰材质,就连冷凝霜的众多首饰中,也只有三四件是用红珊瑚作为材料。 鲜亮的珊瑚珠让云蔷微怔,见他很自然地把盒子递过来,下意识倒退了半步。背着手,拒绝道: “无功不受禄,而且奴才从来不戴首饰,这么好的东西,王爷还是送给别人吧。” 燕冠人倒是很会断章取义的人,直接忽略她的前一句话,对于她的拒绝很不以为然,一边拉起她的手,强硬地将手串套在她的手腕上,一边微笑道: “身为女人。从来不佩戴首饰也太说不过去了。这是本王送你的,你乖乖地收下就对了。” 说着。抬起她的手腕,含笑望着那一截被长长的阔袖半遮半掩的雪白酥臂,扬眉,略带轻佻地笑道: “冰肌玉骨,凝雪红颜,云姑娘,你若是多笑笑,必会艳色倾城。” 云蔷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又不能像教训其他登徒子一样出手揍他,眉一皱,挣扎了两下,想要将自己的手臂抽回来。 然而他的手却像铁钳子一样,不使全力挣脱不开,这让她有些恼火,刚想不管不顾地使出全力将他的手挣开,他却突然站起身,向前半步贴近她身旁。与此同时,握着她手腕的手慢慢放下来,卸了力道,却并没有完全松开。 “云姑娘,离了晋后到本王身边来如何?”他在她耳畔轻笑着询问,距离如此之近,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温热的幽香,轻柔、淡雅,却能摄人心魂。 “晋后虽然待你极好,然而你留在她身边,终不过只是一个宫女。本王却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本王都会答应。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修长***的手指已经勾起她额角的碎发,轻柔地向上卷起一条波浪,暧昧地别在她的耳畔,吐气如兰,温煦地笑问。低柔的嗓音恍若千年佳酿,带着一种让人几乎无法自持的魅惑力,熏人欲醉。 云蔷一把握住他勾住她发丝的手,冰冷、果决、愤怒。 这是燕冠人没有预料到的反应,不同于其他女子滑腻的柔荑,她的五指上布满了常年使剑的人被剑柄磨出的一层厚厚的茧。那触感刺刺的,略粗糙,触碰在他温热的肌肤上,却让他的心脏猛然一个滑跳! 云蔷没有丝毫的退却,脚跟也不移动分毫,就这样近距离地与他面对面站着,偏过头,冷冽地望进他的眼。 眸光黑森如上好的浓墨,这是他在女子身上从未见过的,如此的凛冽,如此的激烈,如此的让人觉得如火烧般的刺激! “谨亲王,奴才已经二十八岁了,不是十五六岁、不懂世事的小姑娘,您这一招对奴才是没用的。奴才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出阁,不是因为奴才心中有什么妄想,奴才只是对男人不感兴趣而已,所以请您别再用施舍、同情或是轻贱的语气对奴才说话。奴才从前是娘娘的人,现在是娘娘的人,到死也是娘娘的人,奴才不是冷飒,您别打错了主意。” 说罢,用力甩开他的手,褪下腕上的手串按在他身上,冷冽地下逐客令: “我们娘娘现在还是晋国皇后,这里是娘娘的寝殿,别说您只是燕国的亲王,就算是燕帝陛下,在娘娘安寝时也不会随便闯进来,还请谨亲王快些离开,别让奴才难做。” 燕冠人愣住了,直直地观察了她好一阵,确定她的怒意是真的,并没有欲擒故纵的痕迹,怔了良久,忽然捂住嘴唇,噗地笑了。 云蔷已经做好了他会暴怒,然后拿出王爷款儿来训斥她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种反应。满头黑线地望着他,心想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被奴才这样无礼地驱赶,竟然还笑! 燕冠人望着她,轻声笑道: “云姑娘,你生起气来还真是比笑更有一番风韵!” 云蔷牙根直痒痒,她这又是被调戏了吗? 顿了一顿,燕冠人将珊瑚手串随手放在一旁的炕几上,含笑望着云蔷,淡淡地道: “送出去的东西本王岂会再收回来。云姑娘,你开始让本王觉得,本王中意你了。” 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云蔷望着炕桌上剔透红艳的珊瑚手串,顿了顿,忽然满头黑线地发现,她当真是被人调戏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到了冷凝霜昏迷的第四天,已经有六个郎中揭了皇榜进宫来诊治,却没有一个人能治好。 正当燕冠群心急如焚之际,又一个人揭榜了。 这回来的这个人看上去有些神秘,当然若是让疑心重的人来看,就会觉得,这次来揭榜的中年老道,看起来就像个神棍。 没错,这次来的是个老道,穿了一件宽大的深褐色道袍,看上去年纪约莫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圆圆胖胖还发红的脸上留着长长的胡须,看上去就像个长毛的番茄。 他背了一只桃木剑,手里还拿着正面书“包治百病”,背面书“占卜算卦”的旗幡,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不大的道童。 三个人肥哒哒地给燕冠群行了礼,那道人自称是“苏三道人”。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就连燕冠群也愣了一下子。 苏三道人便是在整片大陆,也是数一数二的云游道人。据说他医术高超,最擅长驱邪驱鬼,却因为喜欢到处溜达,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高人,偏又和昔日的云鹤道人一样不着调。众人皆知云鹤道人喜欢炼药卖药,苏三道人却是喜欢画符捉妖。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云鹤道人和苏三道人师从同门,云鹤道人先前已经归入晋宫领了闲职,打着皇家之名继续做无伤大雅的坑蒙拐骗。而苏三道人早在他之前,就已经去帮摘花宫驱魔捉鬼画符咒了。 苏三道人的医术天下驰名,这让燕冠群的心中闪过一道亮芒,简单叙述了冷凝霜的病况,便亲自带领苏三道人前往慈元殿。 苏三道人刚走到寝殿大门口,一阵乍暖还寒的风迎面扑来,他突然一个激灵,瞪圆了牛铃似的眼睛,大喝一声: “有妖气!” 嗖地拔出背后的桃木剑! 把燕冠群唬了一大跳,下意识倒退半步。 周围的宫人侍卫见状,还以为苏三道人要行刺皇上,急急忙忙地护在燕冠群身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乌龙。 只见苏三道人迈着笨重的步子,用桃木剑在半空中噼里啪啦地比划了好几下,那感觉简直就像是一只大熊在笨拙地跳着不甚灵便的舞蹈,样子十分滑稽。然而慑于他的威望,宫人们想笑却不敢笑。 约莫半刻钟后,苏三道人喘了几口粗气,心满意足地收了桃木剑。 燕冠群见状,满腹惊疑地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尊敬,虚心询问: “苏三道人,你这是……” “皇上,这慈元殿里阴煞甚重,刚刚有几个小鬼从此殿的四面八方飘来,聚在一块向老道发起攻击,被老道用剑劈了几个,这会儿全散了。门口的小鬼都这样厉害,只怕里边……”苏三道人满脸严肃地顺着胡须,充满了凝重。 燕冠群望着他沉肃的表情,顿时心头一凛。 难怪所有的御医和郎中都查不出冷凝霜突然昏睡不醒的原因,不是因为病,此处又煞气甚重,这也就是说…… “既如此,还请苏三道人快进殿内去看看吧,霜妃她已经昏睡四天了,无知无觉,朕甚是担心。” 苏三道人点点头,跟着燕冠群进了寝殿。 第七十六章 驱驱小鬼 慈元殿内。 冷凝霜依旧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苏三道人坐在床边,先是一手顺着胡子,一手搭上冷凝霜的脉搏,翘起足有三寸来长的小指甲,晃动着脑袋,细细地诊察了一番,接着又撩起冷凝霜的眼皮看了看。 严肃的表情带动得周围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侍立在一旁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喘。 燕冠群见苏三道人半天不语,心脏被高高地吊着,耐下性子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苏三道人,她怎么样?” 苏三道人凝眉,顿了一顿,重重地用鼻子出了一口气,撸了一把胡须,摇着头,沉声回答: “不妙!不妙啊!” “怎么不妙?”燕冠群心脏一凛,急忙追问。 “娘娘她这不是病,之所以昏睡不醒,怕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住了。”苏三道人抬头,神色凝重地将眸光在宽阔的大殿内一寸一寸地扫过,“这殿内阴气甚重,刚刚贫道一路而来,又发现这慈元殿比宫中的其他地方更为偏僻,少有人气。还有这位娘娘,八字属性为阴可是?” 云蔷闻言,立刻点着头回答: “娘娘的八字确属阴。” “这就是了。”苏三道人高深莫测地顺着胡须,继续道,“依贫道来看,这位娘娘身上的煞气本来就重,又居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很容易会吸引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附在身上。” “那……”燕冠群闻言,心里很是紧张。虽然对于鬼神之说。他并不是特别相信。但冷凝霜的确是无病而昏迷不醒,急如风火地问,“道人可有相救之法?” 苏三道人高深莫测地沉默了一阵,略勉强地点了点头,回答: “好在这位娘娘与贫道有缘,贫道先在这殿里做一场小型法事,净化这殿内的阴秽之气,将缠在娘娘身上作祟的妖孽驱赶。只可惜娘娘中邪已深。能不能醒过来,醒过来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症,就要看娘娘自己的造化了。” 燕冠群心里的大石头刚刚落下,却又因为他的后一句话,再次提起。 望着苏三道人眯起眼睛,一脸神圣不可冒犯的样子,他也不敢多问,怕犯了忌讳,只得将满腹的疑惑咽下去,静静地旁观着苏三道人的两个道童麻利地准备做法事的物件。有些坐立不安。 少顷,两个道童已经将做法事要用的东西全部准备齐全。 寝殿的正中央摆起一张桃木条案。苏三道人缓步走到条案前,撸起袖子,先净了手,接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竟然不用油不用烛,就在桃木桌案上,燃起一团通红的火。 那火燃烧在桌子上,却并不点燃桌面,甚是神奇,让站在门槛以外旁观的燕冠群和众宫人皆很吃惊。 燕冠人闻讯匆匆赶来,听见里面咿咿呀呀、哼哼唧唧似在念咒又似在吟唱,沙哑中略带诡异的声调,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他上前一步,先给燕冠群请了安,接着望向慈元殿内,一个中年老道正站在桌前挥舞着桃木剑,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紧接着,用那柄看起来年头很久远的剑,直接用剑尖蘸了通红的朱砂,在道童铺开的黄色符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驱鬼符,一张又一张。 两个道童一个铺纸,一个将已经写好的道符,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胶,竟然直接一送,就稳稳地粘在了大殿的各个角落里。 燕冠人觉得十分古怪,他就是那种疑心极重的人,对于眼前的情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惊疑。闷了半天,实在忍不住,轻声开口道: “皇上……” 哪知才一开口,就被燕冠群手一抬,止住了,怕他影响苏三道人做法事的效果。 燕冠群和燕冠人不一样,燕冠人自幼随母亲居住的宫殿,全部是风水极好的地方,而燕冠群却是在七岁以后常年住在冷宫里。 冷宫,人们都知道那里是阴气最重,死气最重的地方。具体有没有鬼神怨灵很不好说,但对于魂灵,冷宫出身的燕冠群还是很敬畏的。 更何况,苏三道人的名气和他这些离奇的本事,也让他稍稍地信服了些。 燕冠人无奈,皱着眉望着里边那个装神弄鬼的老道,心中忽然产生了浓浓的不安。 就在这时,只见道童拿出一只刻满了符咒的桃木水碗。 苏三道人从一旁的玉净瓶里倒出泉水,抓了一把干艾蒿的粉末,以及一小撮血红色有点类似于朱砂的东西,全部洒进碗里。紧接着桃木剑竖立在面前,倏地从嘴巴里喷出一团火,穿过桃木剑,直直地冲向那只水碗。桃木剑浴火却没有丝毫的损坏。 围观的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的敬畏感越发强烈,全都憋着气,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也许是因为火的作用,很快,室内便弥漫开一股轻微的艾蒿味道。苏三道人端起桃木碗,一边迈着诡异而有规律的步子,一边用一根桃木枝蘸了碗里的水,向殿内四处洒去,嘴里念念有词。 一路洒一路走,一直走到冷凝霜静卧的床边,他先是将艾蒿水洒在床帐两侧,紧接着,又向冷凝霜的额头上洒了些,随后坐下来,扶起冷凝霜的身子,一边念咒,一边将碗里剩余的艾蒿水全部灌进冷凝霜的嘴里。 燕冠人见状,浓眉紧拧,却又无法阻拦。 燕冠群不知道苏三道人喂冷凝霜喝了什么,心中惊慌。却又担心她真的是因为中邪导致昏迷,因此也不敢出言阻止苏三道人,中断法事,怕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冷凝霜喝下半碗艾蒿水之后,依旧没有醒来,被苏三道人放回床上继续沉睡,这让等待奇迹出现的人们失望起来,心中不由越发凝重。 苏三道人收了空碗,站起来,继续用桃木剑比划了几下。这才转身,迈开跟刚才相反的步子,一边挥舞着桃木剑,一边重新回到条案前。拿起桌子上的铃铛摇了两下,继续念了一阵,随后熄灭掉桌上通红如血的火焰。 法事总算是做完了,苏三道人显得有些筋疲力尽。 燕冠群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冷凝霜,心中越发焦急,急忙问: “道人,她……” “贫道已经尽力了,能不能醒来就看她的造化了。这殿内的邪祟已经被驱散,但此处的阴煞之气太厉害,便是连贫道也无法根除。贫道已经在娘娘的床头贴了招魂符,若是一个时辰之内她能醒过来还好,若是醒不过来,贫道也无能为力。” 燕冠群此时的心情就跟被宣告了准死亡的病患家属一样,火烧火燎,躁郁不安。望了一眼冷凝霜单薄的身影,眉心皱着,能夹死一只苍蝇。 燕冠人忽然唇角勾了一勾,轻声询问: “敢问道人,你刚刚给娘娘喝下去的究竟是什么水?” 询问驱邪人用的是什么样的驱邪利器,这是很失礼,也是很忌讳的一件事。 好在苏三道人是个大度的,也不隐瞒,顺溜地回答: “是干艾草、朱砂和贫道的符咒混合在一起的粉末,再加皇上命人准备的泉水,煮沸。多亏贫道要去迦南寺做法事,才提前准备了艾草,贫道驱邪是很少用艾草的。” 燕冠群一怔:“道人要去迦南寺?” 苏三道人高深莫测地点着下巴,幽幽地回答: “最近迦南寺周围的邪祟猖獗得紧,那里的住持一个人对付不了,就写了书信,请贫道和萨兰法师前往迦南寺,共同商议。” 燕冠群对于法师去除妖这种事没多大兴趣。苏三道人和云鹤道人不一样,云鹤道人占卜算卦极准,苏三道人算卦却十有八不准。偏他还爱算卦骗钱,而他最擅长的驱邪捉妖,却一定要有最最丰厚的报酬才做。 这也是为什么各国竞相延揽云鹤道人,却对苏三法师没多大意思。会治病和会驱邪什么的对君主来讲,并无太大用处。 燕冠人却对苏三道人的话感到好奇:“道人既然要去迦南寺除秽,为何还要接皇榜,进宫来替娘娘诊治?” 燕冠群看了他一眼。 苏三道人倒也不避讳,嘿嘿一笑,哪还有刚刚高深莫测的神棍样,市侩的表情立显: “萨兰法师路费没带够,一路都在花贫道的,这……贫道的手头也紧呐,又没有大户人家请贫道看相算卦……” 燕家兄弟满头黑线:苏三道人是出了名的卦不准,知道他这个名声的,傻子才会找他算卦! 一个时辰后。 正当燕冠群等得不耐烦,心想“该不会连苏三道人都没有办法将她救醒吧”时,冷飒忽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秀美的脸上泛着璀璨的光芒,惊喜地叫道: “皇上,娘娘醒了!” 燕冠群立刻站起身,出了偏殿,去往寝殿。 坐在旁边喝茶的燕冠人见状,眼眸里幽光一闪。 燕冠群大步流星地走进寝殿,见冷凝霜已经被云蔷扶起来,面色憔悴苍白,病怏怏的,很没有精神。 云蔷正搂着她,喂她润了两口水。 他心里一喜,急忙来到床边,询问:“娘娘,你觉得怎么样?” 冷凝霜抬头看了他一眼,忧郁地将手放在雪白的脖子上,张开苍白的唇,对他说了几句话。嘴唇是动了,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燕冠群的心凉了半截! 第七十七章 跳跳大神 云蔷见状,吓得都快哭了,白着一张脸,惊声问: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冷凝霜摸着声带部位,只是摇头,垂下去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慌乱。 “娘娘你……发不出声音吗?”燕冠群惊疑不定地问。 冷凝霜似有些害怕地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脸色比刚刚越发苍白。 她这副真实不作伪的模样让燕冠群只觉得眼前再次一黑,焦躁地扶住额头。云蔷和冷飒也被吓蒙了,瞪圆了眼睛,脸刷白地望着冷凝霜。 于是正在耳房里蹭吃蹭喝,啃猪蹄啃得满嘴流油的苏三道人被火速找来。 苏三道人仔细地为冷凝霜检查一遍,番茄似的红脸瞬间凝重下来。 他的沉重感染了周围的气氛,看得燕冠群心里跟着打起了鼓,急忙问: “道人,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发不出声音?” 苏三道人沉重地摇着脑袋,皱起雪白的眉毛,说: “那个缠着娘娘的恶灵,是个道行极深的。因为恶灵的属性与贫道不配,所以娘娘身上的邪祟,贫道只能驱赶,却无法清除。那个恶灵只怕在娘娘身上下了摄魂咒,恶灵虽然离了娘娘的身体,诅咒却还在,娘娘自然无法说话。” 云蔷心急如焚,急忙问:“那敢问道人,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苏三道人歪着脖子,想了一会儿,捋着胡须。轻叹了口气: “这件事怕是只有萨兰法师能够化解了。算娘娘运气好。萨兰法师要和贫道去迦南寺,现在刚好在都安府歇脚。” “萨兰法师是何人?”一旁的燕冠人凝眉,插口问。 “萨兰法师是回鹘人,是个在回鹘部族内很有名的女巫师,和贫道一样,也是个喜欢云游的。她的法术很高,这次的恶灵并非一般妖孽,也许用萨兰法师的巫术可以清除。” 燕冠群和燕冠人眉头紧拧。沉思不语。 西北的回鹘人,是一个很神秘的部族,据说他们精通蛊术和巫术,生存方式原始而诡秘,偏安一隅,无欲无求。当地人很少在中土游走,因此各国都不会去招惹这个部族。 他们曾听说过,近几年,回鹘的巫师很喜欢在中原云游赚零花钱,却因为没发生过恶事。朝廷也没注意。 回鹘巫师,他们从没有见过。 苏三道人也没再多说话。双手抄在宽大的阔袖里,低着脖子,做出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 沉默了良久,燕冠群只得松口,低声道: “既如此,苏三道人就尽快让萨兰法师进宫来,做一场法事除秽吧。” 苏三道人答应一声。 燕冠人看了燕冠群一眼,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终还是压下了,眉头微皱。 冷凝霜继续在满是符咒的慈元殿静养,昏迷了数日,她的身体很虚弱。 燕冠群头疼地回到勤政殿,坐在椅子上,扶着太阳穴,凝眉不语。 燕冠人跟他进来,他沉郁的神色落入眼中,让他沉默了半晌,说: “皇上,这时候让人进宫来做法事,只怕有诈……” “朕自然知道。”燕冠群的眼里闪过一抹幽深,“可若晋后真被邪灵缠身,导致不能说话,朕又有什么筹码,逼迫晋帝前来和朕谈判。朕囚禁了晋后,信函刚送过去,晋帝就下令全面撤兵,才有了现在华国被打得节节败退。 晋后是个好筹码,有她,燕国才能翻身灭掉华国。若晋后有损,我们必会遭到晋帝的疯狂报复。那一年,因为梁子君挟持晋后,晋帝便灭了整个汉国皇族,甚至不惧外界评论,将梁子君五马分尸,连自己姐姐姑母和她们的儿女都不曾放过。若晋后在燕宫出事,汉国皇室就是个例子。” 燕冠人深以为然,沉默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说: “臣仍旧觉得,晋后昏迷得蹊跷,苏醒得也很蹊跷。” “是蹊跷。”燕冠群深深地吸了口气,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握在一起,眸光深沉如化不开的墨块,轻声回答,“所以做法事这件事要完全保密,以免有心之人提前生出乱子。且法事当天,务必严格把守,确保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是。”燕冠人点头应下。 鑫宁宫。 戈太后脸上的青肿已经痊愈,然那一巴掌所带来的屈辱,却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又如鲠在喉。每每回想起,油然而生的羞辱感都会让她产生深深的恚怒。 一名身穿御林军服制的彪形大汉垂眸敛目站在纱帘前的台阶下,静候懿旨。 即使离了很远,中间又隔一道帘幕,他仍旧能敏感地体察到,戈太后身上膨胀得几乎要爆开的愤怒。 戈太后仿佛又想起了脸颊上的疼痛,心脏如被上窜的肝火焚烧了一样,热燥的感觉让她怒气勃发,就差尖叫起来了。 捧着茶碗的手越捏越紧,血色褪尽,变得苍白。她颤抖了一会儿,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愤怒勉强压抑下去,冷声开口,吩咐: “杨陵,去找个机会把慈元殿里的那个女人杀掉,悄悄的,手段要利落,别惊动了人,也别让皇上事后查出来是你做的。” “是。”杨陵平静地应下,仿佛这种事他惯常做一样,一点惊讶都没有。 杨陵退出去后,戈太后的贴身嬷嬷竹姑皱了皱眉,轻声道: “太后娘娘,这样做……好吗?皇上将晋后囚禁在慈元殿,应该是因为前方战事,另有他用,若将晋后杀死,万一晋国出兵报复,又该如何?” 戈太后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 “我堂堂大燕国,竟还会怕那个每年靠进贡与和亲苟延残喘的晋国?皇上将那个女人抓来,必是报复晋帝出兵进犯燕国,可没想到还没把那个女人杀死,反倒是皇上被那个女人迷住了。若是那个女人留在燕宫里迷惑皇上,燕国就完了。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好,为了燕国好。” 顿了顿,她冷哼一声,眼眸里一丝狠绝划过: “那个女人竟然就是晋国皇后!一个乡野出身的女子,仗着自己做过皇后,竟敢对哀家那么嚣张!哀家在后宫里斗的时候,她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呢!” 说罢,不屑地啐了一口。 竹姑见她这样,也不敢再说话。 次日,萨兰法师就带着自己的侍从和一整套装备进宫了。 巫师在回鹘,是地位非常高的人,大巫师的声望和地位甚至超过了回鹘的首领,因此,这位的派头可比苏三道人大多了。 萨兰法师的确是一个女子,也的确是回鹘人。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从外表上看,年纪约三十出头。棕色的皮肤,深深的眼窝涂满了黛膏,衬得她那双大而深邃的眼眸越发明亮,充满了神秘的魅惑力,仿佛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被摄取魂魄。 她穿了一件长长的、宽松的、绣满了符咒的浅金色长袍,佩戴了许多黄金做成的首饰。每一件首饰上都挂满了用于驱邪的铃铛,长袍下露出一双翘得高高的船形靴尖,竟也是浅金色的。 各国皇室对于巫师、道士、法师这一类的神职人员,即使心里不信,表面上也是很礼遇的。 燕冠人亲自在宫门口迎接,不是他有多么礼遇这个女人,他只是来检查这个女人会不会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危险的东西夹带进宫。 眸光落在萨兰法师带来的三只硕大的木雕麒麟上,这些麒麟高约四五米,竟有十几米长,四肢下安着轮子,被萨兰法师的几个随从用长长的粗绳,嘿咻嘿咻地拉着,缓缓地运进宫门内。 燕冠人眉头一皱,询问: “萨兰法师,那些是……” “那些是献给神灵的祭品,只有神灵接受了这些祭品,才会降下法术给我,我才能替娘娘驱邪除秽。这些祭品本来是要带去迦南寺,帮助那里的住持为当地除妖。可苏三道人说,那位娘娘被很厉害的恶灵缠住,如果不施救,后果不堪设想。这些祭品只好先用在娘娘身上,等到了迦南寺,再重新做吧。” 萨兰法师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美丽的脸上露出肉疼心疼却又咬着牙慷慨的表情。 燕冠人望着那三只麒麟,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回鹘巫师驱邪除妖,他也是第一次见。法师的除妖手法,一个法师一个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常人无法理解。 “苏三道人他……”燕冠人问。 “昨日皇上派人送他回去的途中,他下马车时,一个不小心崴了脚,今日无法前来。昨日那个侍卫回来时,难道没有禀告王爷吗?”萨兰法师眨眨眼,疑惑地问,“王爷放心,今日本来也用不上苏三道人。苏三道人已经说了,那恶灵他除不了,所以我才来的。” “是了,那就有劳萨兰法师了。”燕冠人讪讪一笑,他自然知道苏三道人昨天莫名其妙地就扭伤了脚,所以才会觉得古怪,再次望向那三只麒麟,“本王的人检查一下,法师不会介意吧?” 萨兰法师愣了愣,随即一脸了然,含笑回答: “王爷请!” 然而饶是他们一寸一寸地检查,就差把那三只麒麟翻过来了,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法事在今夜子时进行,为了以防万一,在那之前,萨兰法师和她的人以及三只麒麟将会一直呆在建安宫内,由重兵把守。 第七十八章 子夜麒麟 子时。 今夜无星无月,北风凛凛。 慈元殿门前的空地上,已经搭好了宽阔的祭台,祭台上摆好了香案,三只用作祭品的大麒麟,被摆在祭台左右后三面。 跟随萨兰法师的有五男五女,总共十个人。两名窈窕女子随萨兰法师一起上了祭台,仔细检查驱邪的道具是否齐全。 剩下的八个人站在祭台下,双手交叉在胸前,垂眸敛目,屏息凝神地侍立在左右。 祭台下已经摆了龙椅,燕冠群大刀阔斧地坐在上面,眸光幽沉地围观。 燕冠人坐在他左侧靠后一点的位置,难得地有些坐立不安,正在那里东张西望。 不久,云蔷扶着冷凝霜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仍处在忧虑中的冷飒。 冷凝霜今天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裙,头发松松地挽了一髻,未佩戴首饰,也没有上妆,越发显得瘦瘦的小脸和苍白的皮肤。 大病初愈、弱不禁风的模样,不同于以往的冷漠高傲。强烈的反差对比,竟让人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怜爱。 冷凝霜慢吞吞地在燕冠群右侧靠后的位置落座,眼睛直勾勾的,精神憔悴,似乎身体极为不适。 燕冠群看在眼里,心中一柔,不由得轻声道: “别担心,等法事做完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冷凝霜淡淡瞥了他一眼,接着别过头去望向祭台,不再看他。 似怨怼似生气的眼神,燕冠群被她冰冷的反应噎了一下。 她定是在怨怪他把她掳来。又让她住在慈元殿里。才让她摊上这一桩无妄之灾。对于这件事。他的心中亦是满满的懊恼,却又无从反驳,只得将满腹的烦闷咽下去,端坐在龙椅上,等待法事开始。 就在这时,萨兰法师好似跟她的贴身巫女说了些什么,那个巫女点点头,转身走到燕冠群面前。双手在胸前交叉,深深地弯下腰肢,行了一个回鹘人特有的礼仪,轻声道: “燕帝陛下,法师说请燕帝陛下将慈元殿四周的御林军远远地撤离。法师说军人身上的煞气太重,这些煞气只会成为恶灵的养料,在做法事期间,若是这些煞气被恶灵全部吞噬下去,并吸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即使是被天神庇护的法师。也无法抗衡。 到了那时,不仅法师会受伤。就是连娘娘,想要再次好转也不能够了。无法再说话只是一方面,若是力量增强的恶灵,再次回到娘娘身上,导致娘娘再次陷入沉睡,那就不妙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就是想找断然拒绝的理由,也找不到。 让燕冠群心惊的是,慈元殿四周的守卫,是萨兰法师进入慈元殿后,才被派遣过来的。 因为之前萨兰法师说过,做法事时周围不能有军人出现。 没有看见却已经知道了,是因为她是一个法师吗? 冷凝霜无法言语,耳朵却是好用的,听了巫女的话,双眼直勾勾地望向燕冠群。 燕冠群都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她那双眼神像两根锥子似的,恶狠狠地戳着他。只怕他不答应,她就会用这两根锥子戳死他! 这不是他信不信的问题,而是若冷凝霜当真因为他的一念之差,永久地昏睡,或是永久地不能再开口说话,于他不会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只能退五十步。”他淡淡说。 巫女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平静着一张脸说去向法师请示,离开后再次回来,行了个礼,回道: “法师说请陛下命人退一百步。” “八十步。” 巫女再次回去请示,而后回来,轻声回答: “法师说八十步也可以。” 燕冠群便看了燕冠人一眼,燕冠人点点头,起身去交代。 慈元殿附近,高高的钟翠楼上。 白兔一袭黑衣,负手而立,冷冷地望着底下的御林军如蚂蚁一样,迅速向远处撤退八十步,冷峻的唇角化开一抹讽刺的弧度: “燕冠群的谨慎简直到了让人觉得絮烦的程度。” “可不是,我也是第一次见识他这种男人,麻烦得简直像个女人。”花蝶衣站在他身旁,一边脱外边的黑色夜行衣,一边说。 “你在干什么?”白兔皱起眉质问。 “我受不了穿黑色的衣服。” “你若是敢把你那身桃粉色的衣服露出来,让我们暴露了,后半生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杀了你。别以为我杀不了你,若是我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你也没有半点好处。”白兔上挑的眼眸微眯,寒光阴鸷地冷声警告。 一旁的如幻也已经阻止花蝶衣脱衣服的动作,蹙眉,低声道: “王爷,你忍耐一下吧,若是被燕帝发现,对我们没好处。” 花蝶衣扁扁嘴,望着白兔那张瓷白如玉的脸在深黑的夜色下,冷凝得像一块没有任何杂质的冰,修长的眉一挑,嗤笑道: “你家娘子不在,你的这副嘴脸又露出来了。成天在女人面前装兔子的狼,亏你能伪装那么久。你这么表里不一,你家娘子对你都没有反感吗?”。 “在我家娘子面前,我那是真情流露。我们夫妻间的情趣,你管得着吗?”。白兔冷哼一声,顿了顿,望向远处已经绕着祭台开始点燃神火,道,“不过真没想到,你的摘花宫竟有这么多神棍,连回鹘的巫女都有。” “摘花宫最不缺的就是人,男女都不缺。”花蝶衣自傲地说。 “皇上您看!”背着大口袋的慕吟风忽然轻声提醒。 白兔放眼望去,只见慈元殿与四队御林军之间的空隙处,忽然潜进去四批黑衣人。这些人身形轻盈。武艺高强。一招一式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且极善隐藏。若不是他们站在高处亲眼看见,在下面时根本不会察觉到他们。 “东卫营的人呢。”花蝶衣眉一扬,咂咂嘴巴,“燕冠群的心计……忽然让本王也觉得絮烦!” “摘花宫对东卫营,杀手对暗卫,你的人可有胜算?”白兔似笑非笑问。 “你明知摘花宫的前身是华国暗卫,还问?!”花蝶衣乜了他一眼。 “因为摘花宫里轻功能拿得出手来的居然只有两个。还要你我亲自上阵,所以我才很怀疑,摘花宫的实力究竟是不是东卫营的对手。” 花蝶衣火大了,燕宫守卫森严,鸟飞进来都会被杀掉,只有拥有绝顶轻功,才能潜进来不会被发现。 拥有绝顶轻功的人自然屈指可数,这小子的轻功还是他教的,居然也敢在他面前这么狂妄! 眼皮子一翻,懒得理会他。花蝶衣足尖一点,向慈元殿的西边飞去。嘴里咬牙切齿地道: “真是个让人火大的男人,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就敢对本王这么嚣张!改天本王一定勾走他的皇后,让他好好地尝尝被绿云罩顶的滋味!” “没用的,晋后对王爷压根没兴趣。”如幻淡淡地泼一瓢冷水。 花蝶衣看了他一眼:“那你去勾,勾过来咱们一起给他戴绿帽子!” 如幻被雷得一个趔趄,差点从半空中掉下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还是别再和他搭话为妙。 子时整,当梆子敲响到最后一下,祭台周围的火焰被瑟瑟的北风一吹,燃烧得越加旺盛,气势汹汹,如一朵朵怒放中的红莲。 萨兰法师站在香案前,先是点燃了一炷檀香,对着天,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她虔诚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应该是在向天神祷告。 紧接着,萨兰法师跪在祭台上拜天拜地,她身后的巫女巫师们也跟着集体下跪,口中念念有词地祷告。 祷告结束后,萨兰法师站起身,在香案上拿起被雕刻成狰狞鬼神的桃木面具,戴在脸上。执起金色的摇铃,在祭台中央,跳起了姿态优美的驱灵舞。随着她纤臂舒展,莲足游移,身上的铃铛与手里的铃铛叮当作响,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了一支动人的乐曲。 不同于其他的舞蹈,这一支圣洁的舞蹈带着对天地的敬畏与虔诚,又带着对恶灵的愤怒和肃杀,以及对万物生灵美好的祝愿,和强烈的拯救之心,让观看的人不由得心生虔敬。 就在这时,萨兰法师手里的摇铃忽然指向台下的冷凝霜! 冷凝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示意她上台去。站起身,云蔷立刻托住她的胳膊,扶着她往台阶上走。 燕冠群眼眸一闪,给冷飒使了个眼色。 冷飒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跨前一步,扶着冷凝霜的另一只胳膊。 冷凝霜微怔,因为不能说话,皱着眉,想挣脱她的手,却挣脱不开。无奈,只好任由她一同踏上祭台。 萨兰法师的巫女却不让两人靠近,只让冷凝霜走到萨兰法师面前。 云蔷和冷飒见状,只好守护在离冷凝霜五步远的地方。 冷凝霜站在萨兰法师面前,萨兰法师依旧在跳驱灵舞,围绕在她身旁,手中长长的金色绢绫,拂过她的身体,铃铛显得比刚刚越发有节奏,似正在用这种方式,替她去除身上恶灵残留的诅咒。 轰! 就在这时,离慈元殿百步远的北方和西方,突然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紧接着便是东南两侧,似火药的爆炸声! 与此同时,萨兰法师手里的长绫蛇一般勾住冷凝霜的腰,一收,冷凝霜便被缠进她怀里! 砰砰砰! 三声巨响! 祭台上的三只麒麟突然动了起来,腹部裂开,将近一百名黑衣人手持寒光灼灼的刀剑,竟从里面一窝蜂地杀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双重叛徒 祭台上突然涌出来这么多人,远处还有轰鸣的炸药爆炸声,饶是燕冠群和燕冠人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此时也蒙了。更何况是台上的冷飒。 冷飒双眼瞪得圆圆的,已经傻了。 萨兰法师抱起冷凝霜,一个飞纵,向慈元殿北边飞去。 冷飒心里一惊,慌忙一个箭步上前,却被早有准备的云蔷一掌逼退,又被两名满身肃杀的黑衣人拦住! 这些人身上的标志她认得,这些全部是摘花宫的杀手。也就是说,花蝶衣已经和晋帝联手了。也就是说,晋帝宁可冒着损失惨重的风险救出娘娘,也不打算被迫和燕国结盟,共同攻打华国。 她的整颗心都凉了! 抽出腰间软剑,水波潋滟的眼眸里森黑的幽芒一闪,剑气如虹! 摘花宫的是杀手,她曾经也是杀手。杀手对杀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招招狠戾,剑剑见血! 她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至对方于死地,而是要尽快破开这个包围圈。轻盈地躲闪开致命的攻击,她很快便冲出一条缝隙,巧妙地一窜,便破了包围! 紧接着,感觉到不妙的东卫营从四面八方涌来,接替她的位置,帮她拦住了所有杀手的追剿! 冷飒心头一松,风中的白鸽般,几个优美的飞跃,一路向北方追去。 那一边,眼看着居然有一百个黑衣人从用作祭品的木雕麒麟里破门而出,燕冠人都傻眼了。 他明明细心地检查过,为何还会有这么诡异的情况出现?! 眼见五名黑衣人刚从麒麟里杀出来。就提剑向燕冠群袭来。他急忙高喊命人护驾。 燕冠群被贴身侍卫和宫人护在中央。双眸深沉地望着萨兰法师抱着冷凝霜,向北方逃去,云蔷断后。很快,冷飒也破了祭台上的包围,往北方追去。 东卫营的首领带着众暗卫杀进来,落在燕冠群面前,满脸沉肃地禀告: “皇上,慈元殿周围的四方御林军全部遭遇了火药袭击,有人从高处向下抛扔火药。造成御林军大面积伤亡。” 燕冠群闻言,心头一震,一双阴沉的眸子越发幽沉,似突然失去星月的午夜,比今日的夜晚更加阴暗。黑云布满眼眸,阔袖下的双拳紧握,他咬住了牙,一字一顿,沉声吩咐道: “传令下去,整个皇宫全面戒严。务必捉住晋后,如有反抗。杀!这场有预谋的营救,只怕晋帝也潜进宫来了,你亲自带人追捕晋帝,若能生擒最好,若不能,杀!” 冰冷肃杀的语气,恍若出口便能凝结成冰! “是!”东卫营首领眸光一肃,应下,转身大步去了。 燕冠群眸光阴沉地望着火光闪烁的天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不绝于耳。 “皇后娘娘,这是你逼我的!”他阴冷地自语道。 守在他身旁的燕冠人闻言,不觉看了他一眼,他身上凛冽的杀气便是连他亦觉得心惊。 鑫宁宫。 远远传来的爆破声差点吓破戈太后的胆,她慌忙披衣坐起来,吩咐竹姑去外面查探。 不久,竹姑慌慌张张地回来,屈膝禀告道: “太后娘娘,不好了,好像是晋国人来救晋国皇后,把慈元殿周围全都炸了。皇上和谨亲王全在慈元殿,已经被晋国派来的刺客包围了。现在大批御林军正往那边赶,奴婢也没法再打听更多。” “什么?!”戈太后霍地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站在地上,怒目圆睁,心惊不已。 “娘娘!”竹姑急忙上前又是给她披衣服,又是给她穿鞋子,生怕她心里害怕,再吓出病来。 她倒是低估了戈太后的自持力,戈太后虽然是个久居内宫的女人,没有见过真正的两军厮杀,但对于血腥和杀戮却并不陌生。 能在后宫里生存下来的女子,早已练就了一副连某些男人都比不上的铁石心肠。 她扶着竹姑的手,很快便镇定下来,停了片刻,沉声问: “杨陵出发了吗?” “是,杨陵已经去刺杀晋后了。” “那边正混乱着,让南翼去接应他,务必杀掉晋后。”戈太后的眼眸里划过一抹阴狠,“皇上早就应该杀了那个女人,别国的女人怎么能留在皇宫里。就因为舍不得,现在倒好,把晋国的刺客都给引来了。一定要杀掉那个女人,记着要趁乱悄无声息的,连尸首都别让晋国的人找到。” 以她的想法,一国皇帝根本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开战,若是晋后失踪,再把这盆脏水泼在入宫的晋国刺客身上,到时候真相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那时,燕国可以说晋国人已经将晋后救走了,晋国又能如何,只得忍气吞声罢了。 反正那些刺客一定无法活着离开燕宫,而死人是无法跳出来说,他们压根就没有救出过皇后的。 在她的心中,燕国是最强大的,华国和晋国只不过是跳梁小丑。 说到底,戈太后只是个脂粉英雄,再有手段再狠毒,也只限于在女人堆里。眼界狭窄,想要将权谋之手伸向朝堂甚至天下,她有这个野心,却没有这个才能。 大批御林军开始从四方向慈元殿涌进支援。 萨兰法师和云蔷已经被少数的“漏网之鱼”截住了,这势必是一场恶战! 将怀中的冷凝霜扔给云蔷,从长袍下抽出一对峨眉刺,萨兰法师狠戾地冲上前去,要杀出一条血路! 云蔷搂住冷凝霜的腰,举剑护在她身旁,警惕地戒备着。 从萨兰法师的身手上看,她应该是摘花宫的人。十来个人想一部分应付她,一部分上前来擒拿冷凝霜。竟然不能够。 刀光剑影。杀气迫人。云蔷这回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就在这时,冷飒已经从后面追了过来,手里的软剑在无星无月的夜里,泛着慑人的幽光,犹如她那对森黑的眼眸一样,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云蔷心里一惊,搂住冷凝霜的腰肢。大半个身子护在她身前,举起长剑,厉声喝道: “冷飒,你还想对娘娘动手吗?” 冷飒不语,亦不动,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指尖已经变得惨白,就仿佛她那张似被抽走了全部血色的容颜。 她的双眼定定地望着云蔷怀里的冷凝霜,冷凝霜能清晰地看到她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眸中,卷起了来势汹汹的乌云,转动在眼窝里。形成了幽深的漩涡。那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漆黑。就像是黑洞一样。 她在挣扎! 毕竟已经相处了近十年,云蔷亦看出了她的动摇,继续喝道: “冷飒,就算你是燕国人,可燕国把你当成了什么,燕国只不过把你当成了一颗随时都可以丢弃的棋子!可娘娘呢,你扪心自问,娘娘是怎么对你的!你到底是哪一国的人,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这一点你到现在还想不清吗?你在慈元殿那么久,娘娘若是想杀掉你,你已经死过几百次了!现在你还想为了别人,背信弑主吗?!” 冷飒的全身都在颤抖,即使是在这样阴暗的夜晚,冷凝霜亦能看见她颤得厉害。 她没有去劝冷飒,她现在已经明白了,燕冠群是冷飒的劫,无论这个劫是错是对,都无法逃脱。心灵里那道沉重又血腥的枷锁已经长进肉里,腐烂生锈,就算想要拔出来,冷飒也无能为力。 冷凝霜不想用过去那些苍白的恩情让她放过自己。 就在冷飒呆站在原地时,她身后,东卫营的人已经赶来! 萨兰法师短时间内无法冲破前方的包围,后方又已经有人追过来,眼前的情形可以说是前有狼后有虎! 云蔷只得搂着冷凝霜,上前应战。然而二十对一,两只手斗起来都吃力,更何况她的手里还抱着冷凝霜,根本无法使出全力。 几次化险为夷之后,她无奈,只得将冷凝霜放开,护在她身前,成为一道“屏障”,不让东卫营的人靠近。 冷凝霜也知道自己是累赘,安静地呆在她的护卫圈里,尽量不让她分心。 萨兰法师见状,默契地向云蔷这边靠拢,打算拉长屏障,两个人一同作为盾牌,挡在冷凝霜面前,击退敌人的进攻。 冷飒依旧呆站在战圈外,双眼直勾勾地围观着,握剑的手越发用力。 战斗难解难分。 忽然,一道剑气从冷凝霜的背后袭来! 冷凝霜一惊,下意识侧身躲开! 然而后一秒,锋利的剑尖斜刺来,划破她的袍袖,鲜血横流! “娘娘!”云蔷大惊失色,高呼一声。 她和萨兰法师此时正被围攻,分身乏术,根本无暇去救冷凝霜。 很显然,刺杀冷凝霜的是东卫营的人,一个满脸杀气的男人,几剑就将她逼离了云蔷的保护圈。 冷凝霜绝不想擅自行动,然而若是不躲开,她必会中剑。 “皇上有令,若娘娘不肯随卑职回去,杀无赦。娘娘,为了性命着想,您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那人说。 冷凝霜不答,她是不可能跟他回去的。但若说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让她一个人应付东卫营的杀手,那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她已经昏迷好几天,身上还在发软。 险险地躲避袭来的剑气,云蔷因为担心,已经挨了好几刀,却因为被死死地纠缠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凝霜越躲越远,无计可施。 另一道剑气斜刺向冷凝霜,这绝对是一招杀招! 又一个东卫营的人!(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冷飒之死 “娘娘!”云蔷心跳骤停,瞪圆了眼睛,惊呼。 眼看着剑尖就要刺进冷凝霜的后心,冷凝霜被前后夹攻,无处可躲! 忽然,一道凛然的剑气介入,冰冷的软剑斜刺来,阻挡住杀机,紧接着剑花一挽,残酷地刺进杀手的胸膛! 冷飒随即勾住冷凝霜的腰,带她倒退两步。 先前的暗卫见同伴被杀死,猩红着一双眼,仗剑劈来! 当冷飒杀掉他时,冷凝霜清晰地看见她唇角的惨然! 这一刻,她成了双重叛徒! 大批东卫营的人找准了方向,纷至沓来。 冷飒早已脱离了东卫营,许多后辈并不认得她,只将她当做冷凝霜的同党,杀气腾腾,誓要将她们全部抹杀掉。 冷飒抱着冷凝霜,漠然地应付着来势汹汹的杀手。 在解决掉几个先锋后,云蔷和萨兰法师已经向她们靠来,帮助她抵挡攻击。 冷飒见状,趁此空隙,直接抱着冷凝霜,足尖一点,一跃跳上旁边的殿顶。 云蔷心里虽然对冷飒还是很不放心,可在这样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也只能放任。 冷飒抱着冷凝霜刚跃上半空中,还没踏上殿顶,忽然,从东北方向,一道冰冷的、充满了浓浓杀意的剑气凶恶地袭来! 冷飒心头一凛,险险地躲避开,身上的小袄已经被划破,露出雪白的棉絮。 足尖刚落在偏殿的琉璃顶上,黑衣人随之落在她对面。 冷飒直觉这个人很不对劲。他蒙着面。而今天哪怕是东卫营的人。也没有接到命令,需要蒙面执行任务。 这一身夜行衣的打扮更不可能是御林军,也就是说,他既不是东卫营的人,也不是御林军的人。 “你是谁?”冷飒心中诡异,一双冰冷的眼眸满溢着杀气,厉声喝问。 然对方并不回答,杀机一闪。跃身而上! 冷飒眼眸一沉,松开冷凝霜的腰肢,轻声叮嘱道: “娘娘小心。” 说罢,飞纵上前,与那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冷凝霜站在偏殿屋顶,素白长裙,衣袂飘飘,在漆黑的子夜里如一朵迎风绽放的白莲,遗世而独立。 不是她不想逃走,而是往下面看了一眼。她就打消了念头。这屋顶足有七八米高,不会轻功的她若是跳下去。那不叫自救,那叫自杀。 这处偏殿离慈元殿并不远,屋顶又高,燕冠群站在慈元殿的空地上,隔着几座殿宇看得一清二楚。 望着与冷飒纠斗的蒙面人,他眉头一皱,沉声问: “他是谁?” 燕冠人也愣住了,顿了顿,摇摇头。 双方实力相当,恶斗了数十招后,冷飒也只是伤了对方几处不是要害的部位,自己亦没讨到便宜。 被逼退了半步,她喘了一口气,双眼凛冽地望着黑衣人,再次凌厉上前。 二人立时又缠斗在一起! 火光电石,又交手了十几招,冷飒故意卖了个破绽,倒退半步,身子后仰,似要摔倒。 蒙面人见状大喜,剑花一挽,直直地刺向冷飒的胸口! 冷飒眸光一闪,却一个险险的闪避,从他的胳膊下伶俐地钻过去,身子灵活一跃,落在他背后! 蒙面人大惊,知道自己上当了,刚想转过身来再补杀招,然而已经来不及―― 冷飒剑花一挽,狠狠地刺进他的后心,再抽出,鲜血四溅! 紧接着,她飞起一脚,狠绝地将双目圆睁的蒙面人踢下殿顶! 然而蒙面人刚顺着屋脊倒下去,他的身后突然出现另一抹黑影,跃在半空,刺来的利剑寒气逼人! 因为蒙面人的阻挡,等到冷飒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时,长剑已经冲过来。 她无法格挡,下意识身子一侧,躲避! 就在她躲闪过去的一刹那,她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惊觉自己这么做是错的! 剑气擦过她的脸颊,直直地冲向她身后的冷凝霜! 冷飒心脏骤停! 屋顶呈窄长形,一共也没多大,只能站稳一个人。有冷飒在前面挡着,冷凝霜也只是看见刚刚的蒙面人被冷飒打下屋顶。直到冷飒躲闪开,她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那人的目的是自己。 耳边传来冷飒的惊呼声,饶是她素来淡定,生死关头也有些慌张。 在这么高又这么窄的地方,她不会轻功,只能凭借本能,弯下身子险险地躲避这一剑,再顺着杀手的腋下灵巧地钻过去。 然她不是冷飒,她没那么高强的平衡能力。 重心偏移,她瞬间向旁边的坡顶坠去! 冷飒恐慌地上前一步,勉强拉住她的衣袖,用力一扯。刚将她扯入怀中,然而下一秒,充满血腥的剑气汹涌而来! 银光迫人的剑尖就在无法防备时,狠戾地刺来,映进她的眼! 冷飒的瞳仁倏地睁大! 距离太近,近得她无法出招抵挡! 下意识地,她身体旋转,将自己和怀中的冷凝霜调换一个位置! 噗! 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冷凝霜瞳孔紧缩,心跳骤然停止,整个人都呆住了! 哧! 这是长剑割破肌肉,从身体里被抽出来的声音! 鲜血飞溅! 冷凝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望着冷飒捂住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胸口,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述出来的、也许可以被称之为“悲伤”的情绪,从心脏涌到胃里,再顶上喉头。似有一股酸涩,从两侧的太阳穴冲上眼角。她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身体痉挛似的颤抖着。便是连灵魂也似跟着血液一同被抽走,她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要站不住了。 这一剑刺进了心脏里。然而冷飒却没有倒下。在蒙面人的长剑抽离的一瞬,她以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凌厉地回身,下一秒,手中的软剑贯穿了蒙面人的胸膛,继而一掌将他打下屋顶! 这些只是一眨眼的事,然而眨眼之后,她就仿佛是用尽了生平的全部力气,身体倾斜。整个人如脱离了控制的皮球,摔下屋脊,咕噜噜滚过坡顶,向地面坠去。 “蜜儿!”那一刻,燕冠群只觉得自己的头颅仿佛炸开了一样,撕心裂肺地吼叫一声,几欲昏厥。 冷凝霜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冷飒撞到了,还是腿软没有站稳,重心偏移,她也跟着摔了下去! “娘娘!”云蔷声嘶力竭叫喊起来。 不受控制的滚落让冷凝霜心惊。几番努力,她终于在跌下铺满琉璃瓦的屋顶时。用手勾住房檐。而她的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拽住了已经跌下去的冷飒。 在她的手握住自己手掌的一刹那,冷飒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破裂的心脏剧烈地颤抖了下,并非恐惧,而是欢欣。 她已经渗出鲜血来的唇角艰难地勾起,绽开了哪怕是过去在娘娘身边时,也没有绽开过的灿烂弧度。 她望着冷凝霜拉着她,竭力想向上攀爬的表情,娘娘从来没有如此搞不清楚状况地天真过。 娘娘为了她,破了太多的禁忌。 “娘娘,”她望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艰难含笑,“冷飒能够在娘娘身边服侍九年,冷飒已经心满意足了。” “闭嘴,冷飒!”冷凝霜低喝道,仿佛知道她想干什么,她不愿听。 努力向上攀爬,然而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往下坠,纤细的五指虚勾在屋檐上,根本无法着力。 片刻的静默。 “他日若燕国灭亡,请娘娘留他一条性命,哪怕是变成庶民或幽禁深宫,只请娘娘不要杀了他。”她缓慢、虚弱地轻声哀求。 冷凝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冷却,像冰。 她想收紧握住她的手。 冷飒深深地望着她,须臾,轻轻一笑。 下一秒,她脱离了她,直直地向下坠去! 五指被迫蓦然一松,那一刻,冷凝霜的心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强烈的失重感让她眩晕,勾住屋檐的手哆嗦得厉害。 当因为剧烈的痉挛,而不得不合闭的眼睑闭合时,亦关闭了要流淌下来的温润。 身体的力气仿佛被全部抽走,五指颤了几颤,她觉得自己再也握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股风轻盈地擦过,她瞬间跌落进熟悉的怀抱,并向西边飞驰而去! 黑暗里,白兔清晰地看见,一滴晶莹的泪挂在她不停颤抖的睫毛上…… 冷飒仰躺在地上,望着白兔救走了冷凝霜,唇角柔和地勾起。 这一刻,她的神智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她平静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感觉着自己的生命随着血液一同无声地流逝。 今夜的天空,漆黑、冰冷,死气沉沉…… “蜜儿!”凄厉的呼喊传来。 很快,她便落入一个温暖却在颤抖的怀抱。 视线已经模糊,灵魂仿佛亦要从身体脱壳而去,然而这一刻,在他面前,她是从未有过的坦然,她望着他的眼眸里布满了从来都不曾表露过的温柔情感。 “表哥,”她望着他,轻轻笑起来,“我的心里是有你的,可是我太累了,比起蜜儿,我更喜欢做冷飒,来世,从头至尾,我希望我永远都是冷飒。” 每一句虚弱的话语却如铜鼓,在他的耳畔震耳欲聋地回响。 每一声温柔的语气却如钝刀,在他的心脏鲜血淋漓地切割。 当她勾着唇角,仿佛真的已经解脱了似的合上眼眸时,他抱紧了她,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哀吼了一声“蜜儿”,恍若受伤濒死的野兽。 然而下一刻,他却发现,无论他怎样悲伤,他都无法流下眼泪。 他不会。 她累了,他又何尝不是。 抛下他一个人的她,好自私……(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夜海逃亡 这一场仗相当惨烈,一百五十名死士,最后只活下来十五个。 花蝶衣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甚至连逃跑时用的小船也只准备了两只。 燕国皇宫临海,慈元殿一直往西,至西角楼,高大的宫墙外便是险峻的山崖,山崖下即是怒涛汹涌的海水。 燕宫已经全面戒严,但因为人手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这一片山崖因为有地形优势,加派来的人没有别处多。且当慈元殿出事,其他宫门必会继续警戒,因此支援慈元殿的御林军,最有可能会先从西角楼抽调。 到最后,西角楼恰恰是整个燕宫防守最薄弱之处。 时间掐得刚好,白兔抱着冷凝霜才抵达西角楼,等待接应的花蝶衣就已经带人破了西角楼的防守,炸毁西宫墙。 西宫墙外,顺着笔直陡峭的山崖,便能看见波涛汹涌的海水在薄雾弥漫的夜里,幽深冰冷。 凄寒的午夜,伸手不见五指。眼前的一片漆黑,扩大了听觉的敏锐,海水的潮汐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混合在呼啸的冬风里,回荡在耳畔,让人心惊胆寒。 花蝶衣从白兔手里抢过冷凝霜,抱着她,从高高的山崖一跃而下。 他早已脱去了夜行衣,飞纵直下之时,桃粉色绣满了密密麻麻各种姿态蝴蝶的长袍被烈烈的风鼓起,带来一种动人心魄的美,犹如子夜粉蝶,神秘。妖冶。 白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紧随其后。 和花蝶衣的轻功相比他略逊一筹。抱着冷凝霜跃下这么笔直的山崖,他有些吃力。为了避免摔伤娘子,纵使满心不愿意,他还是忍气吞声,允许花蝶衣那个人妖趁机占娘子便宜。 其他人的轻功没有他们好,只能老老实实地借助山崖上已经扣好的铁索,迅如闪电地跃下山崖。 足尖刚一落地,白兔就一把从花蝶衣手里抢夺过冷凝霜。占有性极强地抱回怀里。 花蝶衣对于他的小气,只是不屑地扁扁嘴。 追兵紧随其后,赶到西角楼时立刻发现了被炸毁的西宫墙,大惊失色。 然而夜晚太黑,海风又太大,山崖上还有许多凋零干枯的草木,让他们无法准确辨认敌人的位置。东卫营首领无奈,只能下令弓箭手对准海面和长滩疯狂地射出火箭。 花蝶衣和白兔的人迅速分成两组,一组人冒着火光灼灼的箭矢,踩进海水里。将藏在离长滩不远一块大礁石后面的小船拖出来。另一组人掩护他们,挥剑格挡那些没头苍蝇似从上方射下来的火箭。 船划出来后。白兔立刻搂着冷凝霜从躲避的岩石后钻出来,护卫她冒着狂风骤雨般的火箭,迅速上船。 随后一众人分批上了两只船,拼命划桨,向海中央驶去。 烟波笼罩的海面,浪涛翻滚,发出尖锐的哀鸣。凄凉和苍廖感随着咸冷的海风从四面吹来,灌入心窝。 白兔很担心冷凝霜,虽然冷凝霜此时的心情就像这黑暗的海面,混沌不清,还带着许多疲惫,可她还是能下意识地觉察到,他在担心她。 他搂着她坐在小船上,用整个怀抱将她牢牢地包裹住,为她挡去寒风,为她带来安全感。虽然冬天里他穿得很厚,但在他用结实的双臂搂紧她时,她还是觉得很温暖。 她窝在白兔的怀里,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陆地上燕宫那高高的宫墙内灯火通明,许多着了火的箭矢狂风骤雨般地射来,在幽黑的夜里,如一团团热烈绽放的红莲,刺目而妖艳。 高耸险峻的山崖很快便脱离了视野,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燕军的嘈杂声渐渐听不到了,燃着熊熊怒火的箭矢也因为远离了射程,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完全消失掉。 冷凝霜知道,再度踏入燕国之时,便是燕国亡国之日。 燕国亡国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已然注定,燕冠群已经没有筹码再翻身了。 到了那时,她最想知道的并不是燕冠群和燕冠人的结局,而是要杀掉自己的那两个蒙面人究竟是谁。冷飒不认识那两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既不属于御林军,也不属于东卫营,完全就是两个浑水摸鱼、来历不明的刺客。 那人的那双眼神,即使是他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 苍白的唇角冷峻地抿了抿,海面上风太冷,刚刚蹚水时鞋袜又湿了,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然那双森黑的眸子,却犹若破开盲云的星辰,在一望无际的黑海上,闪烁着凛冽锋利的寒光,就像两只剔透玲珑却尖锐的冰锥。 白兔敏感地觉察到她发抖的身体,心脏一沉,急忙将她搂得更紧。 之前她那一滴挂在睫毛下的泪,在那一刻不仅映进了他的眼,还如烙铁一般,深深地烙印进他的心里,让他痛入骨髓,甚至不忍再回想。 对于冷凝霜,他现在充满了担心,却又不敢询问,只能像现在这样,拼命地给予她身体上和心灵上的温暖感与安全感。 他像拍三兔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拍她,嘴里喋喋不休地轻声道: “娘子,你别怕,很快就要到了。冷吧?刚刚鞋袜一定都湿透了,你别乱动,我搂着你,一会儿就不冷了。肚子饿不饿,等上了船我给你煮面吃。娘子……” ……他好啰嗦。 这是小船上所有人此时的心里想法。 冷凝霜压根没搭腔,他完全是在那里自说自话,偏他还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手摸在冷凝霜的额头上,他柔声询问: “娘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都不说话?” “她觉得你很烦。”其他人碍于身份,也不好说什么,花蝶衣却不理会,翻了个白眼,凉凉地回答。 白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冷凝霜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过身子,向海面深处望去: “大船在哪儿?” “就快到了,别急。”白兔拍拍她,柔声回答。 冷凝霜便不再说话。 继续前行,约莫两刻钟后,苍茫的夜色里,一艘大小适中,看上去并不是太起眼的帆船映入眼帘。船上只点了一盏明瓦灯,通红通红的,就像是魔鬼的眼睛,在水雾朦胧的黑暗里,显得有些狰狞。 众人看见大船,自是欢喜,划桨更加卖力。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两艘小船被划靠到大船边上。上面的人放下绳索,直接勾在小船的四周,船工们在大船上一起用力,将两艘小船用绳索绞上来。 冷凝霜的裙子已经被海水浸透了,上了船便去舱室内换衣服。 白兔则来到书房里,迅速拟了一份简短的圣旨,加盖了玉玺。北宫雅递来鹞鹰,兰墨凉将圣旨用蜡封好,装在小竹筒里,密封了两头,然后挂在鹞鹰的脖子上,由北宫雅送到船头,向南方放飞。 鹞鹰的目的地是燕国与晋国交汇处的咸州。慕将军正带领三十万大军驻扎在晋国境内的咸州,只等鹞鹰一到,便会立刻攻破燕国绵阳关。 花蝶衣一上了船就直奔隔壁舱房,做的事只怕和他一样。 放飞了鹰,白兔的心里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出了书房,隔着一道门,就能看见隔壁人头攒动的黑影。花蝶衣和他那些幸存的部下正在一起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反正这艘船是他的,船上也是他的人居多,他不怕花蝶衣耍什么花样。前往厨房,他想给娘子弄些吃的。 他明白娘子现在很难过,他并不知道冷飒替娘子挡了一剑,却也知道冷飒必受了重伤,为了不拖累娘子,才挣脱开娘子的手,自己掉下去。 七八米高,又身受重伤,摔下去之后人是不可能活的。 冷飒是个叛徒,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也并不觉得她死了有什么可值得同情,但娘子的难过却让他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想宽慰她。 在厨房里切切剁剁,他煮了一碗香喷喷的海鲜面。虽然好久不做了,可手艺仍旧没有退步。 洋洋自得地放在托盘上,还有一个半时辰天就要亮了,折腾了一夜,又是惊吓又是逃亡,娘子一定饿坏了。 他笑眯眯地端起来,才踏出门槛,正遇上迎面走来的如幻。 如幻望着他贱兮兮地端了一碗海鲜面,微怔,紧接着明白过来,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哇,好香啊!”花蝶衣从如幻背后闪出来,陶醉地耸了耸鼻子,眸光落在白兔手里的面上,再抬头看了看白兔,眨眨眼问,“你做的?” “唔。”白兔不想搭理他。 “手艺不错,你还会煮面?” “我什么都会煮。”白兔略骄傲地回答。 “闻起来真不错,给我也煮一碗吧。”花蝶衣一点不难为情地要求。 白兔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地说: “我和你很熟吗?”说罢,绕开他,大步走了。 花蝶衣眨眨眼,顿了顿,忽然有些生气地扁扁嘴: “居然这么张狂!” 如幻无语:张狂的是你吧?! 花蝶衣的眼里开始满溢着“忧伤”,仰头望天:“这么冷的天,本王也好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面!” 如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就去煮。”说着迈进厨房。 花蝶衣的眼角立刻化开一抹笑意。(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船帆荡漾 冷凝霜已经泡过热水澡,穿了一件素色绸缎罩衫,蜷卧在被子里,抱着汤婆子,沉默不语。(更新速度最快记住本站即可找到本站) 床下边摆了一只熏笼,银霜碳烧得旺旺的,驱走了许多寒冷。 云蔷收拾着换下来的衣服,眼圈发红。和冷飒朝夕相处十年之久,即使之前冷飒背叛过娘娘,然而在最后一刻,她还是选择了回归她本来的位置。更何况人已经死了。 那一剑刺穿了冷飒的胸膛,她看得真真的。 眼圈越发红润,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舱门被推开,尖锐的吱嘎声打破室内恍若静止了的沉寂。 她唬了一跳,双眼圆睁,待看清来人是白兔,急忙别过头去匆匆抹了眼角,屈膝请安。 白兔看了她一眼,淡淡吩咐: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云蔷应了声“是”,拎着冷凝霜换下来的湿衣服出去,带上门。 白兔看了一眼肃然不语的冷凝霜,顿了顿,想打破沉寂般,含笑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道: “娘子,折腾了一夜,你饿了吗,吃碗面吧。燕国这边这么冷,喝点热汤暖暖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顺手贴上她的额头试温度。 顿了顿,忽然皱起眉毛,十分担心地问: “娘子,你头上有点热,你是不是发烧了?船上又没有郎中,这可怎么办?娘子你发烧怎么也不说呢?” “不要紧,只是外面太冷,屋子里太热。一激发了低烧。睡一觉就好了。”冷凝霜拨开他的手回答。 白兔想了一想。一边转身一边说: “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吧。” “我不喝。” 白兔只得又回来,端起面碗道: “那你吃点东西,折腾了一夜,你也该饿了。这些天你累坏了,吃完了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吧。” 冷凝霜点头,接过面碗,喝了口热汤。却眉一皱: “有点咸。” “我只放了一点盐。”他回答,顿了顿,轻轻一笑。 “这里还是燕国的领海,只怕他们已经将海面封锁了吧,我们走海路也回不去。”冷凝霜略担忧。 “是回不去,他们必会封锁燕国到晋国的海路,所以我们去琉球国,两天的水程。燕国必不会想到我们不回晋国要去琉球。等到仗打起来,破了燕国的防守,到时候再回去。” 冷凝霜想了想。点头。 白兔看着她,沉默了一阵。忽然抿起嘴唇,轻声问: “娘子,你该不会……不想打燕国了吧?” 冷凝霜一愣,皱眉反问: “为什么?” “因为……”白兔搓了搓手,眼神闪烁,嗫嚅着回答,“你和燕冠群的关系好像不错,还有冷飒……” 冷凝霜看了他片刻,哧地笑了,顿了顿,微垂下眼眸,漠然地说: “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燕国亡国是注定了的,国事是国事,私事是私事。” 白兔修眉一挑,娘子果然还是很冷! 才吃了半碗面,冷凝霜就没胃口了。白兔忧心忡忡地皱起眉,摸着她的额头说: “你是不是特别不舒服,好像比刚刚更热了,我还是去煮姜汤吧。” “不用了,只是低烧,没那么严重,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白兔只好点头,收了碗给守在门口的人,接着站在床前宽衣解带,将外衣随手一抛,跳上床,从后面搂着她,笑道: “娘子,你一定很冷吧,我来给你取暖!” 冷凝霜也不做声,任由他温柔地拥住她,望着摇曳的烛影投射在墙壁上,过了一阵,忽然低声说: “我还是觉得住在檀溪村的时候,日子过得更自在。” 白兔轻拍她臂膀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沉默了良久,轻笑道: “嗯。等这场仗打完,华国和晋国需要恢复许久,五十年里不会再有战事了。大兔还是小了点,等到我把晋国安置好了,大兔再长大些,我们就回去。” 说到底,他还是放心不下晋国。 冷凝霜抿了抿唇,对他的心思倒并没有太排斥,只是有些小小的失望。然他说的也的确是现实,大兔再老成也还不成熟,还有三兔,过个几年是不是该定亲了。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无意识地吐出一句: “真麻烦呐!” 白兔轻笑一声,拍拍她的胳膊,柔声道:“等战事平息,天下太平,到时候你就可以想出宫出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累了,等回去,我要从政事里退出来,悠闲地做点别的。” “你想做什么?”他笑问。 冷凝霜思索了片刻,回答: “种花插花煮茶酿酒,再重新出山画画春宫图。” 白兔满头黑线:“最后一项不许!” “那才是我的强项。” “娘子!”白兔磨着牙,用小眼神猛戳她。 冷凝霜轻轻一笑。 白兔就笑嘻嘻地继续拍着她。 朦胧的清亮从床头上方的圆形气窗外悄悄地渡进来,即将破晓…… 燕国的海域距离琉球国只有两天水路,如白兔所料,燕冠群压根不会想到,他们没有回国而是要藏匿琉球国,所以这一路非常顺利。 冷凝霜在船舱里歇了一天,直到黄昏时分,觉得烦闷,才披了衣服想去甲板上吹风。然而刚路过花蝶衣居住的房间,只听里面隐隐传来一阵火气很大的争吵,似如幻公子的声音。 她微怔,紧接着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如幻公子一脸阴沉地从里面大步冲出来。 虽然依旧冰冷着一张脸。但冷凝霜仍能从他黢黑的眼里。看出强烈的愤怒,就像那暴风雨来临前的积雨云似的,越聚越浓,越聚越厚,汹涌翻滚着。 意外看见冷凝霜,他先是一怔,继而有些尴尬,错过她。默默地走了。 冷凝霜怔愣地望向室内,只见花蝶衣正四脚拉叉地坐在一张摇椅上,一点不注重形象,甚至很放肆,偏这样不像话的姿势被他做起来,却无损于美感,反倒平添了一股动人心弦的闲逸风流。 她看了看一脸怒容、大步离去的如幻公子,又瞧了瞧还坐在椅子上,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的花蝶衣。 花蝶衣顺着敞开的大门望见她,长眉一挑。 “你们也会吵架!”冷凝霜惊奇地道。 “是他比较爱吵。”花蝶衣毫不心虚地回答。 冷凝霜满头黑线:像如幻公子那种淡定得像冰柱似的人。说他爱吵鬼都不信,反倒是花蝶衣这样的。看着就是爱拌嘴的类型。 花蝶衣身边的小风炉正烹着甘醇的清茶,他莞尔一笑,询问: “喝茶吗?兰溪毛峰哦。” “我和你很熟吗?”她疑惑地反问,他们没好到可以一起喝茶吧? 花蝶衣瞬间满头黑线:“究竟你们两个人,是他学你还是你学他?” 冷凝霜想了想,外面风太大,出去吹风也许会冷,这里有好茶叶,不如暖暖地喝上一碗。 于是不用再让,她进去坐在小风炉旁,端起一碗茶汤明亮,香气清高的兰溪毛峰,缓缓啜了一口,遍体舒泰,不由得眯了眯眼。 花蝶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说让你进来,你就真敢进来,你胆子可真大呢!” 冷凝霜一怔,望向他问: “你刚刚说的是客套话?” 花蝶衣摇着头,懒洋洋地笑道: “因为其他人都怕我会在一起喝茶时,一个不高兴请他们吃石子,所以都不愿意和我喝茶。第一次不带任何惧怕和我喝茶的是如幻,第二个是你相公,第三个就是你。” 冷凝霜看了他一阵,眉尖微蹙: “你该不会……是对我家相公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花蝶衣瞥了她一眼,有些愤愤地冷哼: “他从前比现在有趣多了,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长成现在这样!”顿了顿,他忽然八卦兮兮地笑问,“你对他的过去知道多少?他从前的事我全部知道,若是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 “没兴趣。”她连犹豫都没有,干脆地拒绝。 花蝶衣微怔,接着失望地红唇一扁: “没有好奇心的女人最无趣了。” “那我就问个好奇的。”冷凝霜用纤长的指尖轻轻叩响瓷杯,顿了顿,淡漠地问,“你执意攻打燕国的真实原因,不是为了燕国龙脉吧。燕冠群说,你是为了一个可笑的私人恩怨,却打算让整片大陆生灵涂炭。” 花蝶衣眼眸微沉,握住茶杯的手指紧了紧,继而冷冷一笑,啜了口嫩绿清澈的茶汤,唇角勾起一抹不屑: “我倒是低估了他,那么久远的事他竟也能查到。” 冷凝霜眼眸一闪,望着他,低声问:“是因为如幻公子吗?” 花蝶衣眸色一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反问: “皇后娘娘为何如此问?” “从前我家相公说过,你身边的如幻与燕国皇室似有血海深仇。后来进了燕宫,见到了戈太后,我这才想起,如幻公子的相貌为什么会让我觉得有些眼熟……” “皇后娘娘……”未及她话音落下,花蝶衣已经沉声打断她,唇角冷冽地勾着,“太敏锐的女人可不可爱。” 冷凝霜轻笑,饮了茶,漫不经心地道: “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无论初衷是什么,燕国注定了要被灭掉。我只是没想到,蝶山王竟也会有感情弱点,真让人……惊悚……” 也不打招呼,放下杯子,起身慢吞吞离了舱室。 花蝶衣望着她的背影,须臾,有些恼火地说: “真是个不可爱的女人。”(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透骨心殇 燕国。 雪渊宫。 这里是燕冠群和冷飒一生中最悲苦,却也是两个人的心靠得最紧密的地方。 那时的他们饱尝了生活的辛酸,却因为拥有彼此作为心灵的倚靠,可以勇敢地去面对一切的痛苦和磨难,无惧羞辱,无惧艰难,努力地活下去。 然而,有一种情感,只能共患难,却无法拥有美好的未来。 燕冠群永远都无法忘记冷飒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她说,我心里是有你的,可是我太累了。 他们两个人,生命中的阴霾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可承受范围,他们只是凭借求生的本能在活下去,在去争抢,在去杀戮。曾经的相互依存,只是因为彼此需要一个心灵上的支撑,才能咬紧牙关活下去。 而现在,他们已不会再因为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他们可以凭靠自己,好好地,甚至很风光地生存下去。 然过去彼此依存的烙印,却已深深地印刻在心底,任谁也消抹不去。这份情愫与其说是令人感动的美好,不如说是每每想起都会酸心的梦靥。 这便是他们痛苦的根源。 他们想延续过去,努力地、好好地爱上对方,却没有爱的能力。想要忘记彼此,往昔却如沉重的枷锁,深深地禁锢在心里,剜不出去。 两个人的人生里,除去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再一次受伤的残酷黑暗,便是陷入自相矛盾、深深痛苦着的彼此,这样的他们又怎会不累。 现在。她解脱似的离开了。带走了深埋在他心底的复杂情愫。留给他的却是记忆中那残酷的黑暗,以及因为失去她和全部的情感,所产生的永远也无法消除的伤痛。 这份伤痛,比矛盾地想接近她又想远离她,还要痛苦。 “蜜儿,你可真狡猾呐……”他双眼直直地望着玉棺中的她,轻声叹息。 他的眼漆黑漆黑的,一点光芒也无。就好似这雪渊宫内的那口千年古井在今年冬天结成了冰,森沉阴暗,恍若幽冥的入口,令人心惊胆寒。 燕冠人觉得他魔怔了,冷飒死后,他既不入殓,也不举行丧礼,把人装在玉棺里,用冰块镇着,天天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也不哭。 若是他露出很悲伤的情绪,燕冠人还能放心。可是他眼中的燕冠群竟然和以前一样,连一丁点的感伤他都察觉不到。 既不去上朝,也不追查冷飒的死因,他究竟想怎么样,燕冠人实在猜不透,这让他的心里非常焦躁。 这几日,追捕晋帝晋后的命令全部是他发出的,如今的他心急如焚,若晋帝成功逃脱,回到晋国,下一步,燕国必会亡国。到了那时,他想都不敢想……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他站在燕冠群身后,皱着眉说。 燕冠群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玉棺里神态安详,恍若沉睡的冷飒,良久,轻声问: “晋国攻城了吗?” “还没传来消息。”燕冠人心如火烧地回答。 一阵静默。 “三哥,你放心,若燕国亡国,我会用我自己的命,换你一条命,以报答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恩惠。”燕冠群凝滞着眸光,轻笑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燕冠人凝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燕冠群唇角勾起,苍白一笑。 就在这时,小德子脸色青白,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皇上!皇上!八百里加急,绵阳关失守了!” 燕冠人的心脏重重一沉,眼前发黑,瞬间有种天旋地转之感! 燕冠群却淡定异常,接过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草草地看了一眼,竟哂然一笑: “动作真快呢!” “皇上!”燕冠人的眉心拧成了麻花,高呼,就差暴吼出来了。 燕冠群笑笑,继而眸光微沉,清淡地道: “当然,自然不能让他们打得那么容易,且让我们苟延残喘吧。传旨,命周素领二十万精兵,前往绵阳关支援。” 燕冠人从他的笑容里读不出任何东西,想劝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七弟太阴沉了,阴沉得仿佛包裹了一层浓浓的、有毒的黑雾,让人无法剥开云雾,窥视他的内心。 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燕冠人领命,出去传旨。 燕冠群再度转身,静静地望着玉棺中的冷飒,平色,不语。 战事已经打响。 由于能配备在船上的火炮还没有问世,纵使晋国和燕国都临海,主要的战事还是在陆地上进行,因而琉球岛尽管离两国都很近,却依旧很平静,丝毫没有受到战争影响。 岛上的捕鱼人每天还是会定时出海去捕鱼,只是当他们回来时,就会口沫横飞,讲传奇故事似的,说晋国的水师和燕国的水兵又在海面上发生了大规模战争,火箭、石块满天飞,场面相当壮观,连海里的鱼都被砸死了。 冷凝霜每天听每天听,对这些夸张的见闻早就腻烦了。 她一心盼着战争能赶快结束,然而燕**队的强大出乎她的意料,面对两国夹攻,居然还能坚持这么久。 从晋**队所到之处的惨烈来看,燕国大有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暂住的地方是当地富商何俊的府邸,何俊是被冷凝霜派来专门为朝廷赚钱的商人,在琉球国经营海运和深海生鲜生意,三年时间就成了这里的首富,还受到了琉球王的接见,并被封了爵位。 琉球国的豪宅自然不能与晋国比,虽然面积很大,可房屋低矮。全是拉门。好在这里有地龙不用烧炭。花园也很典雅。冷凝霜住着倒还安稳。 只是白兔最近鬼鬼祟祟的,不是和兰墨凉他们聚在一起,就是跟花蝶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冷凝霜没兴趣,也没问。 开战初期,慕仁应该会向朝廷送消息,让三只小兔子知道父母平安。 冷凝霜几个月没有看见孩子,心中想念,晚上辗转难眠。 窗户外梆子声响起。已经二更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白兔,穿上衣服,出了房间。 慕吟风和何府的一名丫鬟在长廊上守夜。见她出来,慕吟风眉一皱,问: “夫人要什么?” “我去前面花厅坐坐,让人给我烫一壶烧酒来。”她淡淡回答,因为失眠脸色不太好,恹恹地向走廊尽头的花厅走去。 慕吟风往卧室里看了看。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冷凝霜,皇上睡着他也不好去通报。无奈,只能吩咐那丫鬟去准备酒,再备下两道下酒菜。 丫鬟应了一声,忙忙地去了。 冷凝霜顺着长长的走廊,慢吞吞地向前走,在路过花蝶衣的房间时,却又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她愣了愣,顿下脚步,继而满头黑线,怎么总觉得这个场景这么熟悉。 花蝶衣和如幻公子自从在船上的那次争吵过后,一直不说话,仿佛在打冷战一样。冷凝霜虽不知道争吵原因,但直觉并不是因为生活琐事。 不过别人的事,她也不好问,迈开步伐,晃晃地走到走廊尽头,转了个弯,打开左边一扇拉门,便是一间小型的室内花园。 花园的布置巧妙而典雅,地龙烧得很温暖,假山盆景一应俱全。花园的左侧是一座砌出来的鲤鱼池子,池子里的假山在循环地流动着潺潺瀑布。 清澈的池水里飘着两朵用丝绢做成的莲花,莲花周围,四五条一米长的锦鲤在里面欢快地游动,色彩艳丽,花纹多变,泳姿雄然。 冷凝霜在鱼池旁的椅子上落座,拿起放在小几上的鱼食,抛了一把在水里,引来几条大锦鲤欢快地游过来进食。 不久,丫鬟送来一壶烫得热热的浸桂花烧酒,两条烤鱼和两碟小菜。 冷凝霜眉一扬,知道这必是慕吟风吩咐的,心想他还挺心细的。 挥退了丫鬟,她独自坐在花园小厅里,端起合欢白玉杯。一口喝下去,只觉得胸腔里被热酒烫得火辣辣的,让身上舒坦了不少。 又倒了一杯,才吃了一口,就在这时,拉门忽然被拉开,花蝶衣慢吞吞地进来,身穿桃红色长袍,袍摆下按照当地人习惯,连鞋子也没穿,随着他走动,露出白袜的一角。 “皇后娘娘真是闲情,都二更天了,居然不睡觉跑出来喝酒。”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懒洋洋的,***的脸却仿佛染上一层淡淡的阴霾,让他看起来有些灰败。 显然心情不太好。 冷凝霜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在这里别叫我‘娘娘’。” 忐忑不安的丫鬟见冷凝霜没有责怪她失职放外人进来,松了一口气,悄声闭合了拉门。 花蝶衣坐在冷凝霜面前,翻过桌上的一只玉杯,提起和田玉自斟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慢慢地啜了口。 冷凝霜没理会他,须臾,拿起玉筷捡了一只虾仁送入小嘴里。 良久,歪在椅子上的花蝶衣长长地叹了口气,成功吸引了冷凝霜的注意。 她沉默地看着他,扬眉,示意他有话就说。 花蝶衣也看着她,两人像是在大眼瞪小眼。 良久,花蝶衣先挺不住了,眼酸地败下阵来,把玩着手里的玉杯,顿了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如果你的母亲曾经要杀你,可你活下来了,回过头来,你会想杀了你母亲报仇吗?” 第八十四章 燕氏如幻 这绝对是一个“惊悚”的话题,相当的惊悚,如果是普通人听见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一定会震惊得跳起来。 冷凝霜平着一张脸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 “我没有母亲,就是有她也没杀过我,所以我不知道。” 她的语气过于淡定了,回答的也太认真了,花蝶衣无言地看了她一眼。 沉默了片刻,他用手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伤脑筋地说: “不管母亲做过什么,弑母都是天理不容的五逆之罪。” 冷凝霜微愕地一挑眉,看着他问: “你也这么想?” “你不这么想?”花蝶衣反问。 “不是,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天打雷劈,无间地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冷凝霜手一摊,回答。 花蝶衣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问: “你这是在骂我吧?” “怎么会。”冷凝霜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漫不经心地回答,顿了顿,双手捧着酒杯,向椅背上靠了靠,望着他,唇角勾起,笃定地笑道,“你是有事要我帮忙吧?” 花蝶衣眸光微闪,单手撑头,淡淡地凝了她一阵,清浅一笑: “一旦燕宫被攻破,我希望你能在第一时间帮助我秘密处置了戈太后。” 冷凝霜微怔,眸光落在他身上,似在观察他,然而他疏淡平静的表情,却让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用细长的指甲轻轻地叩响手中的玉杯。顿了一顿。皱眉问: “你的意思是。杀了她?” “没错。”花蝶衣点着头,回答,停了停,轻声道,“不过有一点,别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要求你做的。” 冷凝霜有些意外地扬眉,思忖了片刻,道: “就算燕国战败。燕国皇族的性命全部会被晋国捏在手里,我也只是一个皇后,皇后是没有权利独断专行去处置对方太后的。” “我们华国不会接手都安府,按照盟约,都安府交给晋国,燕国皇室的人自然也会随之交由晋国处理。晋帝说,一旦城破,燕氏一族的命运会全部交在你的手上。” 这话白兔还真没和冷凝霜说过,心中有些意外,顿了顿。她唇角勾起,淡淡一笑: “即便如此。戈太后和我又没有深仇大恨,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我只要将她幽禁在深宫,让她寿终正寝就好了,又何必徒增杀孽。做人要仁慈。” “一向心狠手辣的晋后娘娘居然也说‘仁慈’么?”花蝶衣哂笑一声,“你若是个仁慈之人,世上就再没有狠辣的女人了。当年摘花宫派去剿杀你的杀手因为受不了凌虐,最后竟被迫自杀,之后从凤贵妃到华氏一族,再到晋国一干朝臣,你的心狠手辣,让晋国上下所有朝官闻风丧胆。 甚至就连汉国皇室被尽数诛杀,也有你的纵容,若你说不要,晋帝就不可能用那么血腥的手段灭掉梁氏一族。这样的你,现在竟也想讲‘仁慈’?” “这话你就说错了,我是很仁慈的,对于无关痛痒的挑衅,我向来都会大度地原谅。但若是有人想要拿命来和我玩游戏,赌的是彼此的命,那么就胜者为王败者寇。 既然敢用命来玩,就要输得起,玩输了还来责怪获胜者心狠手辣,这样的输家,活几次都会输。” 花蝶衣绷紧了鲜艳的红唇,望着她,眸色森黑如墨,泛着乌漆漆的暗芒。 真是一个嚣张的女人! 沉吟了片刻,他自说自话似的开口: “你若帮我做成这件事,之后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任何时候任何要求都可以,我必会帮你达成。” 华国蝶山王,摘花宫宫主,能得到他的这个承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这将意味着只要拥有这个承诺,便是连摘花宫和华国都可以随意驱使。 然冷凝霜对于这个条件却并没什么惊喜,面上淡淡的,兴趣缺缺,平声说: “人情先撇开不谈,我从来不做没有理由的事。你既不说理由,我为何要自找麻烦替你去做那种心狠手辣的事?” 花蝶衣看了她一会儿,眉峰微蹙,眸光沉郁下来,轻声回答: “如幻执意要亲手杀掉戈太后,每次一说起这个,人都像魔怔了一样,我劝不了他,只怕到时候也拦不住他。” 他这句回答颇有些断头去尾的感觉,冷凝霜反应了片刻,才似了然地低声问: “这就是要犯的五逆之罪吗?” 花蝶衣望着她,犹豫了片刻,有些不想开口地沉声回答: “他的生母……就是戈太后。” 冷凝霜愕然,她虽然觉得如幻和戈太后容貌很像,却只以为是亲戚关系,从来没往母子上想,毕竟宫里头的女人怎么会有除了皇子以外的孩子。 “如幻公子他……是燕国皇子……不可能吧……”她满眼疑惑地道。 “自然不是皇子,却是世子。”花蝶衣轻叹了口气,伤脑筋地揉揉额头,轻声说,“襄亲王是燕国先帝的异母兄长,也是当年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一个,深受老皇帝喜爱,然襄亲王本人并无夺位之心,一直寄情于山水诗画,又酷爱下棋,只想做个闲王。戈太后那时是他的王妃。 后来先帝篡位成功,对受尽父亲宠爱、又备受拥戴的兄长百般打压。襄亲王却是个豁达的,又对皇位不感兴趣,面对弟弟不公平的对待,丝毫不放在心上,深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自己没有妄念,时间久了,皇上必会相信自己。 他无所谓,可他的王妃受不了。那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眼见自己丈夫不思前途,受尽羞辱却还能笑着面对,一点不放在心上,很失望。 那时如幻才一岁,当时她的妹妹在宫中为妃,于是她借着探望姐妹的机会,进宫引诱了当时的燕帝。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一年,等到襄亲王知道时,戈太后已经怀了龙种。 当时的燕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抢夺了长嫂,先将戈太后发送到尼姑庵为尼掩人耳目,对外宣称襄王妃已死,之后又指了一个世家小姐成为新的襄王妃。 戈太后在宫外生活了一年,之后带着新出生的儿子进宫为妃,那个儿子就是燕冠人。当时襄亲王气不过,更恨妻子不检点,却也无可奈何,大病了一场后,带着如幻自请前往封地。” 冷凝霜瞠目,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年代居然还会有这种事,自幼熟习三从四德的女子,竟也能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行为,婚内偷情,抛夫弃子,入宫为妃,还真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不过以襄亲王做皇子的受宠程度,当年戈太后说不定以为最后的赢家会是襄亲王,所以才会嫁给他为妃。后来发现自己眼拙,当年看中的潜力股竟成了垃圾股烂在手里,于是怒不可遏,本钱也不要了,直接当垃圾扔掉,重新投入下一支绩优股怀抱。 “燕国的襄亲王,最后好像是以谋反罪被抄家处死的,死后连祖坟都没葬进去吧?”这样的结局的确很悲惨。 “即使襄亲王在封地,那时的燕帝依旧不放心,再加上总是有歌颂襄亲王在民间威望的消息传来,让他很不安。戈太后为妃后圣宠日衰,燕帝又因为襄亲王这根心头刺开始疑心她,再加上她当年还为襄亲王生了一个孩子,心里更不舒服。燕帝的疏远让戈太后觉得,如果襄亲王再不死,自己也会变成燕帝心里的一根刺。 于是在燕帝将襄亲王从封地召回都安府后,假借想看儿子之名,实则诬陷襄亲王与燕帝当时最宠爱的唐妃,也就是燕冠群的生母私会,在皇上心里种下另一根刺。 可笑的是,被那样对待的襄亲王,竟然还心心念念着一个那样的女人。如幻曾不止一次在王府的书房里看到生母的画像,襄亲王却不敢告诉他那是他生母。后来是如幻的奶娘看不下去,悄悄地告诉了他。 如幻十一岁时,戈太后操纵戈家检举襄亲王谋反,并捎带上了燕冠群的外祖紫衣侯府,一箭双雕,除掉两根心头刺。 燕帝剿杀了整个襄亲王府的所有人,襄亲王拼死保住如幻,命心腹护送他前往华国避难。我是没见过这么心狠的娘,居然为了讨好后面的丈夫,‘贤良’地求燕帝定要派人斩草除根。甚至自己也派了人,简直像是想要抹去自己的人生污点一样。 等到如幻逃到华国时,身受重伤,护卫全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被人贩子救下,因为容貌秀美,最终被运到金沙城,高价卖入西风小筑。你知道西风小筑是做什么的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 冷凝霜沉默了半晌,眉一挑,沉声回答: “我知道他为什么想杀了她了。” “他不是为了自己,也可能是为了自己吧,但更多的是为了襄亲王。 襄亲王之所以谋反,是因为戈太后说,她入宫并非贪慕富贵,而是燕帝垂涎她的美貌侮辱了她,还说若她不从,就会对襄亲王不利,所以她才忍辱负重,抛夫弃子。襄亲王一听怒从心起,便和戈太后约定,双方里应外合,起兵逼宫。 结果,戈太后算计了他。” ps:虽然这两天没几个人看,不过红楼还是会完整结本的,还剩一点点内容,很快就要完结了,请各位亲耐心地期待一下吧。(n_n)~ 第八十五章 一个人情 冷凝霜垂眸思索了片刻:“如幻公子是想替父亲报仇?” “他父亲为了保护他,死在了乱箭之下,被万箭穿心,直到现在,这个对他来说,也是难以摆脱的梦魇。”花蝶衣似有些无奈和担忧。 “既然是他的仇恨,他想去报,你又何必拦着他。” “那是五逆之罪,只因为一时解了恨就去做,到最后终会成为需要背负一生的沉重罪孽,他会永远沉浸在自相矛盾的痛苦中,再也拔不出来。” 冷凝霜眉一挑,顿了顿,问: “既然如此,那就你去做。戈太后又不是你母亲,你去做就不是犯罪,为何要找我?” 花蝶衣有些狼狈地沉默了好一阵,似不想回答,须臾,才别过头去,略难为情地轻声开口: “我若杀了他的生母,替他报了仇,日后他再把杀母之仇怪到我身上来,我不就成了费力不讨好了么。到时候若是他离家出走,我还要派人去找他,麻烦。” 冷凝霜愣了愣,继而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花蝶衣耳根子一热,满心别扭让他很是恼火,拉长唇角冷冷地瞪着她,质问: “你笑什么?” “你为他做这么多,他知道吗?”冷凝霜红润的嘴唇浅浅地勾着,徐声轻问。 “他跟了我一场,我只是不希望他一时冲动,犯下会让自己后悔的错误罢了。你以为攻打燕国我是为了他吗,这么想的你不是太高估了他,就是低估了本王。本王攻打燕国只是为了燕国龙脉。仅此而已。”花蝶衣淡漠地垂下眼帘。沉声回答。 冷凝霜唇角的笑意更深,却没有去反驳他的这个说法。 就在这时,拉门忽然嘭地被拉开,把两人吓了一跳,同时向门口望去。 只见白兔黑漆漆地站在拉门前,披着外袍,雪白的亵衣露出一半,也没穿鞋。头顶上的怒火已经窜至屋顶。两眼迸射出阴森森的红光,恶狠狠地瞪着花蝶衣,充满了昂扬的战斗之气,似要用凌厉的小眼神将他活剥撕碎! 花蝶衣满头黑线,这充满了酸味的嫉妒也太明显了吧! 冷凝霜眉头一皱,轻声问:“怎么不穿好衣服就跑出来了?” 白兔听见她轻柔的嗓音,顿时心中酥软,望向她,一双刚刚还充满暴怒的眼神,瞬间转化为足以绕指柔的哀怨。嘴巴一扁,可怜巴巴地道: “娘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吓死我了!我一觉醒来没看见你,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有,还以为你被什么讨厌的坏东西给抓走了呢,好担心!” 他一边大步走过来,一边埋怨地说,抽空狠狠地瞪了花蝶衣一眼。 花蝶衣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我睡不着,出来喝一杯。”冷凝霜淡淡回答。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儿?”白兔站在她身旁,侧着脑袋,在冷凝霜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地瞪着花蝶衣,一对眼刀嚓嚓嚓地在他身上猛捅窟窿。 “他来搭讪。”冷凝霜平声说。 此话一出,白兔的眼刀瞬间转化为火球,轰轰在花蝶衣身上猛烧窟窿! 花蝶衣已经凌乱了。 冷凝霜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从容地站起身,对白兔淡淡道: “太晚了,回去吧。” 白兔点头,顺手搂过冷凝霜纤细的腰肢,昂着下巴宣告所有权。 花蝶衣好不容易才耐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眼见冷凝霜转身要走,低声问: “皇后娘娘,回答呢?” “你欠我一个人情。”冷凝霜头也没回,一边往门边走,一边淡然地回答。 话音刚落,人已经出了花厅。 白兔在临走之前,回过头又狠狠地瞪了花蝶衣一眼,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花蝶衣满头黑线,啼笑皆非地自语: “用不用这么目中无人啊!” 有些不爽地扁扁嘴,随手拎起桌上的自斟壶,向自己的杯中倒酒,然而倒了半天,一滴也倒不出来。 他无语地翻了白眼,更加不爽将酒壶扔到一边,咬着牙自语: “这女人,怎么这么能喝!” 回去的路上,白兔一个劲儿地缠着冷凝霜,问她刚刚和花蝶衣说什么了。冷凝霜也没隐瞒,将刚刚和花蝶衣的谈话说了一遍。 白兔听完,半天没言语,坐在床上,直到冷凝霜重新躺进被筒里,抱住汤婆子,他才眉一挑,有些惊讶地说: “没想到如幻竟然是燕如幻。更没想到,燕如幻和花蝶衣竟然真的是那种关系。” “这你从前不是知道么。” “从前我也只是猜测,燕如幻虽然出自西风小筑,但他和花蝶衣还不如花蝶衣和他那些的娈宠侍妾亲密,比起娈宠,更像是贴身随侍,我一度还以为是自己瞎猜了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竟然会有那样狠毒的女人,为了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真是可怕。”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往事,觉得刺心,重重地冷笑一声。 冷凝霜不语。 顿了顿,白兔继续说: “襄亲王也是个笨蛋,还是个大笨蛋,居然钟情那样的女人,还付出那么多。” “若戈太后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襄亲王却给不了她想要的,即使付出再多感情,也是白费。付出对方需要的,才是有效的付出,才会被领情。” 白兔微怔,歪着头想了一阵,忽然躺下来,柔顺地贴近她的身子,温柔地搂着她,笑嘻嘻问: “说的也对。娘子,那你需要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已经够多了。”她没有迟疑地淡淡回答。 白兔闻言,心头一热,笑得见牙不见眼。猫咪似的用脑袋在她身上蹭啊蹭,他粲然笑道: “我也是,我也已经够多了。娘子,我这辈子做得最了不起的事,就是死缠烂打娶了你。” 冷凝霜愣了愣,继而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白兔见她笑了,心情更加愉快,手臂搭在她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身体贴得更紧,头蹭得更欢,像猫。 晋国皇宫。 二兔得知父母平安的消息,忐忑的心终于放下,又一次过上了睡觉睡到自然醒,睡觉睡到腿抽筋的悠闲日子。 黄昏时分,刚睡醒,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跨进蓬莱殿,却见大兔正站在御桌前,望着手里的一张纸,凝眉不语。 “在看什么?”他懒洋洋地凑过去,靠在大兔身上,头抵在他的肩膀,像一只迷迷糊糊的树懒。 大兔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信笺递给他。 二兔狐疑地接过来,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让他眉角一抽,无语地道: “这丫头,就算要留书出走,至少把字写得好看一点!都六岁了,还写错别字!” “居然跟着苏纹送军粮的队伍跑了,这丫头,胆子太大,真是越来越难管!”大兔恼火地说。 “苏纹敢私自带她出宫,胆子也很大。”二兔扬眉。 “不可能是他们商量好的,苏纹哪有那种胆子。依我看,她必是藏在哪,然后被不知情的苏纹带出长安城。” “派人赶过去没有?”二兔问。 “已经让她的护卫全部跟上去了。”大兔无奈地叹了口气,摸摸额头,“我要给爹写信,让他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丫头。等她回来,我也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你说话的语气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二兔的漂亮脑袋美人捶似的在他的肩膀乱敲,劝慰,“她也是想爹娘了,才会偷跑出去,还聪明地知道跟着苏纹一起混出去,而不是自己偷偷离家出走,这么机灵是好事。” 大兔想了想,伤脑筋垂头,叹了口气: “苏纹这下可惨了!” 二兔同情地点点头。 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苏纹的确惨了,但见他一脸悲催,用一副想要找块豆腐撞死的表情,盯着不远处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骑在高头大马上,亮起银铃般的嗓音,小手指头一指,指挥带她骑马的副官: “大胡子,快跑啊快跑啊,去那边!大胡子,我要狗尾草!大胡子你看,那里有小河,我要喝水!” 活脱脱俏生生粉团似的小姑娘在运粮的队伍里瞎折腾,活泼可爱,为一向枯燥乏味的军队增色不少。 众士兵全都笑嘻嘻的,看着她把五大三粗的副官指示得像个陀螺,有人干脆去摘了小花小草回来逗她玩。 苏纹坐在马车里,看着三兔骑在马上扭来扭去,心惊肉跳:这丫头一声不响地钻进运粮车里,又突然从行进的队伍中钻出来,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想送她回去她又不肯。 欲哭无泪,皇上皇后知道后一定会宰了他的! “公主,您慢着点,您也该玩够了吧,快回来吧,万一受伤了就不好了。您是金枝玉叶,坐在马车里才安全,再贪玩下去,日后皇后知道了,会生气的。”他探长脖子,高声劝道。 正玩得开心的三兔闻言,脑袋侧过来,望着他,狐疑地问: “苏纹,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跟宫里的太监一模一样,太啰嗦会变老头子的!” 此话一出,全场爆笑。 苏纹满头黑线,无语望天:他为什么要带着这个祖宗一起去麟城啊,老天,快来救救他吧! 第八十六章 战时温情 琉球岛。 华国和晋国的军队已经攻下麟城,并正式汇合,再有四五天,估计就能攻打到都安府城下了。 启程回国的准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冷凝霜坐在小花厅里摆了一盘棋,解了一半被白兔派人叫回去吃午饭,吃完了再回来,却发现燕如幻正坐在花厅的棋盘前,已经将棋局解开了。 她微怔,扬眉。 燕如幻看了她一眼,轻声询问: “下盘棋如何?” 冷凝霜想了想,坐下,双方猜先,燕如幻执黑,冷凝霜执白。 燕如幻伸出纤长***的手指,捻起一枚通透的黑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 冷凝霜随即清脆地落下一枚白子。 “听说前日夜里,二更天时,王爷和娘娘在这间花厅里密谈了一刻钟。”沉默了良久,燕如幻轻声开口,询问,“娘娘可否告知,当时王爷和娘娘谈了些什么?” 轻柔的嗓音,温煦的语调,平和的态度,谦逊的举止,若不是确实无法回答的事,只怕此时冷凝霜已经被这样的他给套了话去。 “没什么,只是因为睡不着随便谈谈,一起喝了几杯。”冷凝霜垂着眼眸,淡淡回答,顿了顿,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如幻公子很介意我和蝶山王的谈话吗?” “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其他意思,娘娘别在意。”燕如幻的表情依旧平淡如冰,声音不徐不疾,连半点失望都没有。 冷凝霜不以为意地笑笑。停了停。低声说: “对于如幻公子。蝶山王还真是放在心上呢。” 燕如幻闻言,手微微一颤,勉强露出一丝讪笑,语气中是满满的不自在,干涩地道: “娘娘说笑了,我只不过是王爷收留的一个侍从而已,希望娘娘不会因为外界传闻,产生不好的感觉。” “我并没有不好的感觉。”冷凝霜察觉到他对自己和花蝶衣亲密关系的排斥。清浅一笑。 燕如幻沉默了一阵,垂着眼帘落子,轻轻地说: “娘娘和晋帝过去生活在乡间怡然自得,如今成为一国帝后,却依旧伉俪情深,着实难得。” “情深与否和呆在什么地方、是什么身份并无太大关系。” “娘娘当真如外界传言,如果心仪之人是女子,也可以么?”燕如幻忽然问。 冷凝霜微怔,执棋的手顿了一顿,哧地笑了: “勉强去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到头来,痛苦遗憾的只会是自己。我不讨厌蝶山王的一点。是他做事随心所欲,无惧任何评论,他只活他自己。” 燕如幻静默了片刻,落下一子在星位上,垂眸,淡淡回答: “他的这一点最初让我惊讶了许久,不过,我也不讨厌。” 冷凝霜莞尔一笑。 “王爷说,都安府在盟约里最后将归由晋国所有,燕国皇室的处置权也会交给晋国。我提这样的要求也许僭越了,但我请求娘娘能让晋帝将戈太后交由我处理。戈太后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希望手刃仇人,请娘娘成全。”他垂着眼帘,轻声说。 冷凝霜眸光微敛。 还没来得及回答,拉门嘭地被拉开,白兔和花蝶衣一齐进来。 花蝶衣眉头微皱,似乎很不高兴。白兔的一双眼刀更是嚓嚓嚓狠往燕如幻的身上戳,誓要将他戳成一只大蜂窝。 燕如幻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快就过来了,眼眸里暗芒一闪。 “娘子!”白兔高喊一声,大步冲过来,将一张纸条递给她。 冷凝霜狐疑地接过来看,竟是大兔寄来的飞鸽传书,上面的内容让她满头黑线,一腔肝火从两胁噌地窜上来,咬着牙道: “真是个欠收拾的丫头,这也太胆大了!” “说的就是,才多大,竟然就有这种小心眼,若是遇到危险,那还得了,这回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一番!”白兔亦很是恼火地说。 冷凝霜眉角抽抽地看了他一眼,哼道: “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也没见你教训过她一句。” “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她!”白兔郑重保证,顿了顿,接着道,“娘子,我们明天就出发,直接去麟城吧。三兔要去麟城,我们正好去接她,顺便等着攻下燕宫。” “是去等着攻下燕宫,顺便接三兔。”冷凝霜纠正,站起身,对着如幻淡淡说道,“今日就下到这吧,以后有时间再继续。” “我请求娘娘的事……”燕如幻眉尖微蹙,低声问。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等到都安府破了,我会考虑的。”冷凝霜模棱两可地答了句,转身跟着白兔出去了。 燕如幻心里一沉,垂眸不语。 花蝶衣扫了冷凝霜一眼,又回头望向棋盘,抱胸观察了一会儿,道: “你又输了。” 燕如幻不语,须臾,站起身,大步出去了。 花蝶衣无奈地叹了口气。 次日,从琉球国出发,走水路前往已经被占领的燕国云安府停靠,上了岸,再纵马向西一日路程,便抵达麟城两军汇合处。 苏纹的运粮队伍比他们晚了两天,三兔刚抵达麟城,正从马车里把脑袋探出来,笑呵呵地看风景,在刚到两江总督衙门时,就看见了正站在衙门大门口面沉如水的父母。 她却一点自觉全无,满脸喜色,欢乐地招手叫道: “爹!娘!” 马车还没停稳,她就小耗子似的从帘子后面钻出来,在苏纹的冷汗涔涔中,提着小裙子跳下马车,一溜烟奔过来,一下子扑进白兔怀里。叫道: “爹爹。我好想你。路上颠啊颠,人家的屁股都变成四瓣了!” 软软糯糯的小身子扑入怀中,白兔刚一抱住,一颗心瞬间融化成水。绷起的冰块脸立即塌陷,已经打好草稿都滚到嘴边的教训,咕咚全部咽下去,见牙不见眼地笑着,抱起三兔满是心疼地道: “三兔。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过来了,你知道爹爹多担心吗!” “可是人家想爹爹嘛!”三兔鼓起嘴巴撒娇道,用小脸在白兔脸上蹭啊蹭,简直跟他爹装猫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父女俩就这么腻着,冷凝霜满头黑线,已经无语了,板起面孔训斥道: “三兔,你怎么能擅自出宫呢,若是遇到坏人……” “娘,三兔好想你!”还不及她训斥完。三兔已经伸出两只藕段似的小胳膊,求抱抱。 冷凝霜望着她那张天真可爱的笑脸。心不争气地软了一软,接着无奈地伸手接过她,一边往大门内走,一边教育: “以后再敢不告诉爹娘哥哥就自己随便出宫,我就取消你的所有零用钱和一年份的玩具、衣服和首饰,你再给我抄一百遍《家规二十条》。” “知道了。”三兔笑嘻嘻地回答,小胳膊搂住母亲的脖子,脑袋瓜一歪,在冷凝霜的脸上蹭啊蹭,撒娇道,“娘,人家好想你啦!” 冷凝霜无语,明知道她这是撒娇逃惩罚,却也抗拒不了她的撒娇。 白兔笑眯眯地看着,心想三兔不愧是他闺女,果然机灵,知道她娘最吃撒娇这一套,这一次的惩罚只怕会留到下次一起再算了。 晚上,两军将领要在麟城开高层军事会议,商议合力攻打都安府的事,花蝶衣和白兔都要出席。 冷凝霜带着三兔在总督府内院的房间里洗了澡,正在给她穿衣服,三兔突然疑惑地问: “娘,一下午都没有见到冷飒姨姨,冷飒姨姨呢?” 冷凝霜心脏微颤,就连手里的动作也因为仿佛被戳中了什么似的,停顿了片刻。抬头望向三兔充满疑惑的眼眸,她勉强笑了笑,轻声回答: “冷飒姨姨回家去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继续为她系衣带。 三兔满头问号,想了想,忽然恍然地笑问: “冷飒姨姨找到人成亲了吗?” “……对。”冷凝霜僵硬地笑答。 “原来是这样,冷飒姨姨都那么大了,却还没有成亲,人家好担心呢!成亲好!成亲好!”她开心地点着头,顿了顿,问,“那她都不回来看我吗?” “她去的地方太远,回不来。” “难道是和大山里的男人成亲了,冷飒姨姨的品味好怪。”三兔有些失望地扁扁嘴,“不过她喜欢就好了。云蔷姨姨,冷飒姨姨都成亲了,再不成亲你就成老姑娘了。”她双手叉腰像只小茶壶,老气横秋地教育。 刚红了眼圈的云蔷却被她的这句话给逗乐了。 冷凝霜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下,轻声教训: “没礼貌!” 白兔无声地踏进来,刚刚的话他都听到了,眸光微敛,吩咐云蔷: “带公主去睡觉。” 还不等云蔷应下,三兔先跳上床,盘腿说: “我睡这里!” 白兔无奈,吩咐让云蔷下去,坐到床边把三兔塞进被窝,盖好被子,对冷凝霜说: “明晚围攻都安府,都安府一破,燕宫就守不住了。三天之内,战事必会结束。” 冷凝霜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白兔便握住她的手。 冷凝霜望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顿了顿,望向他,微微一笑: “结束了也好,结束了好回家。” “是啊。”白兔望着她,微微一笑。 三兔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觉得自己被忽略了,不悦地撅起嘴巴,从被窝里爬出来,爬上父亲的膝盖,团结地将小手放在父母的手上。 夫妻二人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第八十七章 城破国亡 次日夜里,晋国和华国的五十万军队在离麟城五十里、离都安府一百里的燕华山下,与燕国的三十万大军进行最后一场决战。 的确可以称之为决战,因为一旦燕华山一役,燕国以失败告终,燕宫内仅剩的那十万御林军再行抵抗,也只是在以卵击石,垂死挣扎。 待铲平燕华山下这最后一道“屏障”,拿下燕宫易如反掌。 入夜,炮火隆隆,战鼓擂动,喊杀声不绝。震耳欲聋的血腥厮杀震彻方圆五百里,令闻者无不心惊胆寒,便是连一百多里外的燕国皇宫也不能幸免。 勤政殿。 燕冠群坐在龙椅上,耳闻从远处隐隐传来令人惶恐的炮火声,也分不清那炮火声是来自于现实,还是来自于自己耳畔不由自主产生的幻听。 然而他并不在意。 他的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只青玉茶杯,一脸的平静淡漠,仿佛就算是江山易主,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虚幻的躯壳一样。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直坐立不安的燕冠人,他一会儿向窗外看看,一会儿又凝眉沉思,甚至几次走到门边,去观望门外沉冷的夜空。 直到三更天,火炮的轰隆声最大,他忽然站起来,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去哪儿?”燕冠群眉峰微动,疏淡地问。 “我出城去看看。”燕冠人的脚步停了停,继而低声回答,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燕冠群眼望着他大踏步离去。带着满满的、仿佛要誓死守卫燕国那种令人钦佩的凛然勇气。良久。哂然一笑,低垂下眼帘,自语似的轻声道: “胜负早已注定,垂死挣扎也不过是多残喘两日罢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无星无月比千年寒潭还要漆黑冰冷的天,良久,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惨然…… 麟城的城楼上,尽管离战场很远。却依然能模糊地望见远处山林间升腾起的熊熊火光。 炮声轰隆,震天动地,似连脚底下的城楼,也跟着在一同恐惧地颤抖。 这是最后一场大战,也势必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子夜。 五十万对阵三十万,燕国输定了。然这一场生死之战过后,晋华两国也必会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冷凝霜牵着三兔的手,登上北面城楼,刚一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远方忽然传来的炮火声,比先前的任何一片炮火声都要响亮。 三兔吓得浑身一哆嗦。白着一张小脸,下意识倒退了半步。 冷凝霜便把她抱起来,缓步走到红砖斑驳的城垛前,望着对面那一望无际的黑夜里,很远的地方似乎有大火激烈地燃烧起来了,竟映红了半边天。 “娘,那里是怎么了?”三兔缩在她怀里,有些不安地闪烁着大眼睛,慌张地问。 “那边正在打仗,五十万士兵对阵三十万士兵,到了明天,八十万人能够继续活下去的,也许还不到一半。”冷凝霜轻声回答。 “那另一半呢?”三兔疑惑地问。 冰冷的风迎面吹来,她有些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另一半都会死去。”冷凝霜残酷地低声回答。 “为什么都会死去?既然会死去,为什么还要打仗?”三兔睁圆了眼睛,仰着脖子追问。 “只要有生命就会有战争,植物为争夺养料,动物为争夺领地,人则为了许多许多原因,这是不可避免,也是无法摆脱的。所以三兔,你虽小,但也要了解,这个世界既是美好的,也是危险残酷的。 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为皇族所背负的危险,要比获得的荣耀多得多。在你还没有强大到无所畏惧之前,肆意妄为只会伤害你自己。娘希望你能从现在开始,好好地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再因为任性,让自己陷入危险里。 假如有一天,你的爹爹和哥哥没有办法再保护你,娘希望你至少能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以及为了自己想要的而去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勇气。要做个强大的三兔,好么?” 三兔望着她,虽然听不太懂,但直觉娘说的是正确的,于是绷起小嘴,重重点头,自信满满地说: “我会保护好自己、爹娘和哥哥的!我是强大的三兔!” 冷凝霜欣慰地笑笑。 就在这时,白兔大步登楼,见她们娘俩正眺望着远处的炮火连天,眉头皱起,有些埋怨地对冷凝霜道: “怎么把孩子带到这上来了?” “有什么关系,只是炮声,又不是真正的战场。更何况,战争会占据着皇族们人生中的一大半,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公主,不算真正的公主。”冷凝霜淡淡回答。 “公主是金枝玉叶,是要被疼爱被保护的,她又不是大兔二兔,将来不需要治国平天下,你别把她吓坏了。”白兔难得说出一大串来反驳,接过三兔抱在怀里,说,“你也下来吧,娘子,这里风太大,明日一早就会有消息了。 说罢,抱着三兔下城楼去。 冷凝霜不以为意地笑笑。 身为父亲,白兔总是想给女儿最好的,总是认为自己可以保护她一生。可拥有再强大的父亲,也不如拥有强大的自己。无论是大兔二兔还是三兔,他们将来活的都是他们自己,谁也代替不了。 尤其是三兔,冷凝霜希望在残酷的男权社会里,她的这个小女儿依然可以坚强洒脱,无所畏惧,游刃有余。 一家三口下楼去。 而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就在城楼的上层坡顶,花蝶衣懒洋洋地坐在一角,手里把玩着一枚剔透晶莹的夜明珠。燕如幻站在另一头,靠在楼顶用作装饰的一只硕大的貌貅上。 刚刚母女间的对话他们听得真真的,皆眸色深沉。 静默了半晌,燕如幻忽然在风中轻声开口: “连一个小公主都要接受这样的教导,未来的晋国……只怕会越发难以对付。” 花蝶衣沉默了半晌,忽然轻笑一声: “怕什么,他们晋国的小公主聪明可人,是个掌上明珠,华国的皇帝同样神采飘逸,秀色夺人,他们两个又年纪相仿,未来的日子长着呢,谁知道会怎么样。” 燕如幻闻言,满头黑线:若是晋帝知道花蝶衣的心里存了这么个阴险缺德的想头,一定会把他踹进河里,让他这辈子都爬不上来! …… 破晓时分,一骑黑马卷着尘土飞驰而来,马上的人虽满脸疲惫,却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欢欣雀跃。 但见他身披染满了血色的铠甲,单膝跪地,满面喜色地向白兔报告了燕华山一役晋国大捷的消息,并回禀说,晋国剩余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和重新整编的十五万华**队一起,按照计划,继续向都安府进发,预计两日后便可以破城,第三日就能攻下燕国皇宫。 此消息一出,整个麟城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三日后,两**队长驱直入都安府,尽管遭遇了燕国御林军的生死抵抗,然而燕国皇宫依旧在当日子夜时分,被两国联军合力攻破。 在那之前,花蝶衣找了个理由,带领燕如幻率先离开。 冷凝霜因为答应了花蝶衣,所以在燕国皇宫刚被攻破时,便将三兔交由苏纹照顾,自己和白兔一同前往燕国皇宫。 霜风凛凛,偌大的宫城内血腥味弥漫,随处可见太监宫女们披头散发,满脸悲色,没头苍蝇似的往来逃窜,却被满脸肃杀气的士兵们冲上去包围住,捕获后用铁链拴着,穿成一串,押往关押俘虏的大牢。 宫中还有好几处地方也不知是人为的,还是宫人们因为恐慌不小心所致,木质结构的殿宇竟突然烧起冲天大火,红彤彤一片,映红了半边天。 还好被士兵们及时救下,才没有造成重大灾难。 整个皇宫内哭声不断,哀鸿遍野,无处不显露着战败国亡国奴的凄凉。 瑟瑟的风迎面吹来,冷凝霜觉得有些寒凉,不由得伸手整理了一下领口的风毛。 白兔眸色微敛,无声地握住她的手。 就在这时,北宫雅带领一队士兵匆匆赶来,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几步走到白兔面前,先请了安,继而近前,凝声道: “启禀皇上,整个勤政殿和鑫宁宫都搜遍了,没有发现燕帝、燕太后和谨亲王的踪影。其他宫殿也都搜过了,妃子们说,燕帝自上次慈元殿事件后,一直没有进过后宫。” 白兔闻言,微怔,眸光幽暗下来,思忖片刻,皱眉望向冷凝霜。 “你去吧。”冷凝霜轻声道。 白兔便命慕吟风好生保护皇后,之后匆匆和北宫雅走了。 冷凝霜转身登上皇宫南面最高的城楼,迎风而立,将大半个燕国皇宫尽收眼底。 即使离杀戮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空气中的血腥依然没有散去。远远的,还能看到有三五队士兵正在收拾燕国兵的尸体。 十来个披头散发,金钗凌乱的美丽女子被绑缚着铁链,由几个小兵牵着,恐惧地哭泣着,被催促着向前走,打城楼下路过。 冷凝霜红唇紧抿,抬头望向皇宫东北角的火光逐渐黯淡下去,似已被控制住了。就在这时,兰墨凉匆匆步上城楼,轻声禀告: “娘娘,宫里几乎都搜遍了,还是没有发现燕帝和戈太后的踪影。”(未完待续。。) ps:完结倒计时~~~~ 第八十八章 亡国之君 冷凝霜闻言,眉头皱了皱。 守在一旁的慕吟风内心惊诧,心想皇后娘娘为何会派兰墨凉私自找寻燕帝和戈太后,兰墨凉替皇后娘娘办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然纵使满腹狐疑,他却一句话也不敢问,老老实实地杵在一旁当背景。 就在这时,一只硕大的黑影迎面扑棱棱地飞过来,因为黑暗中看不太清,把云蔷吓得慌忙仗剑拦在冷凝霜面前,正要斩杀,却发现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只傻愣愣的大黑鸟。 她微怔,脱口叫出来: “阿嘟!” 飞来的大鸟正是黑色莲鹕阿嘟,那只在晋国时,意外出现在无极宫内,并被无极宫内的宫人们争相饲养,且每年都会消失一段日子的怪鸟。 冷凝霜自是认得它的,这只鸟从前生活在无极宫内,和冷飒、云蔷最亲,现在出现在这里,她的心里多少明白些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冷飒向外传递消息从未被抓住过。 阿嘟扑棱着大翅膀,飞到冷凝霜面前,冲着她哇哇地叫了两声,声音焦躁,似想要带她去某个地方,紧接着扑闪着翅膀,一路向西飞去。 冷凝霜眼眸微沉,顿了顿,轻声吩咐云蔷: “跟上它。” 云蔷会意,直接跃下城楼,跟着阿嘟向西方奔跑。 冷凝霜亦转身匆匆下了城楼。 慕吟风疑心有诈,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无奈只得跟上去。 云蔷打前阵。跟着阿嘟一路向西。约莫走了两刻钟。只觉得越往里走寒气越重,越往里走越荒凉。 结了冰的河流分支横亘在眼前,上面架了一座破败的拱桥,渡桥而去比先前越发荒芜,潮湿冰冷充斥在空气里,让人只要一呼吸,便会觉得有一股凉飕飕的阴气被吸入肺里,令人有种毛孔悚然的感觉。 绕过一排干枯破败的花障。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小小的殿宇,红墙黄瓦,斑驳破旧。周围杂草丛生,腐朽沧桑,寂静得瘆人,仿佛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窜出来的鬼影咬住一样。 阿嘟越过高高的围墙,直接飞出去。 冷凝霜随后赶到,站在锈迹斑斑的朱红大门外,望着门楣上斗大的牌匾。上面的描金黑字已经模糊不清。她借着许多灯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凭借自己记忆中的熟悉读出来。 此处正是“雪渊宫”。一座名副其实的冷宫。 “娘娘,别再往前去了,恐怕有诈。”慕吟风紧张地劝道。 “即使他杀了我,也不能改变燕国已亡的事实,垂死挣扎那样看不清现实又难看的事,他那种人是不会做的。”冷凝霜淡淡回答,无声地上前一步。 云蔷急忙去推开布满锈色的宫门,扶着冷凝霜进去。 小小的宫殿里只有三间房,虽破旧得似许久都没有修缮过了,但却很干净。院子的花圃里还支着扁豆架子,已经被冻硬的土地上,也依稀能看见许多种过菜的痕迹。 两间偏殿漆黑一片,残破阴暗,恍若通往幽冥的洞口,只要看上一会儿,便会被深深地吸入五间地狱一般恐怖。 只有正前方离大门约二十步远的大殿里,此时正灯火通明,充斥着有人的气息,然而窗纸上却没有被灯火映下任何人的身影。 冷凝霜眉头微蹙,眸光沉敛下来,看了云蔷一眼。 云蔷会意,率先推开虚掩的大门步进去,站在门槛前,警惕地四顾了一圈,略惊讶地通报: “娘娘,这里没有人!” 冷凝霜一愣,狐疑地走进去,站在门槛前左右张望,果然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间寝殿,殿内的摆设很简单,除了日常生活必须用到的家俬,连多余的摆设都没有,且所有家具的木料全部是斑驳退色的粗木。 很难想象,一国之中最富有的皇宫内,竟然会有这样的殿宇,简陋寒酸得连民间稍稍富有一些的百姓家都不如。 轰! 就在这时,左侧的墙壁上忽然传来沉重而刺耳的巨响,把室内的人吓了一大跳,慕吟风和云蔷下意识跳到冷凝霜前面去戒备。 冷凝霜放眼望去,只见寝殿西侧的墙壁上,一只黑漆木柜随着声响,蓦地向左边横向移动开,露出一只足够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内有一道石梯直通地下。地下似点了灯,泛上来微弱的光芒阴森森地映照在石梯上,幽暗诡谲。 正当人们惊疑不定时,一声低哑深沉的嗓音自地下飘出来,带着寒彻骨髓的凄冷,却如窖藏千年的古酒,深邃迷离。 “我想与皇后娘娘单独谈谈,娘娘可否独自下来?”他轻轻地问,嗓音低柔疏淡,恍若失去了全部力气般,却又能很清晰地从地下传来。 冷凝霜眼眸一闪。 慕吟风心急如焚地劝道:“娘娘,别相信他,此事定然有诈,他必是想抓了娘娘作为要挟!娘娘别过去,臣这就下去把他抓起来给皇上处置!” 轻柔的笑声自地下传来,带着浓浓的苍然和凄凉: “大局已定,我是不会做认不清现实又难看的垂死挣扎的,难道娘娘就不想听听我的最后遗言吗?” 冷凝霜的心脏猛然一颤,眸光幽沉,顿了顿,冷声吩咐慕吟风: “在这里候着。” “可是……”慕吟风还要反对,兰墨凉已经拉住他。 冷凝霜缓慢移步,面色沉静地走到石梯前,犹豫了片刻,还是迈了下去。 云蔷扶着她的手,跟着她一同走下石梯。 这条石梯显然是才开凿出来的,青色的方砖刚抛光出来的亮芒还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褪去。刚走到一半时,只觉得一股比外面的隆冬还要冰冷的寒气迎面扑来,步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她放眼望去,惊异地发现这竟是一座宽敞的冰窖。 冰窖呈正方形,并不大,四周垒满了冷气森森的冰砖。 正面的墙下,一口玉棺被泛着珍珠柔光的白色鲛绡纱帘遮挡着,随着冰砖的寒气徐徐拂动。 隔着一道纱帘,燕冠群裹了一件乌黑没有一丝杂色的狐裘,似病似伤,有气无力地坐在玉棺前。 他的面色有些灰败,眼眶也因为多日未眠而憔悴发青,但却并没有想象中亡国君主的悲愤痛苦,反而苍白的唇微微地勾着一抹轻软的弧度,一双森黑幽暗恍若什么也映不进去的眸子,此刻正倒映着冷凝霜的影子。 冷凝霜离他远远的,伫立在石阶下,淡淡地望着他,也不说话。 云蔷则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垂首侍立,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想和皇后娘娘单独谈谈,云姑娘能先退下吗?”燕冠群屈起一条腿,略显疲惫地歪靠在玉棺上,笑容柔和,却有些僵硬。 云蔷不语,直到冷凝霜手一挥,她才屈膝退走,最终停留在离冰窖只有十几级台阶的地方。 燕冠群知道她不会走远,也不以为意,笑笑,抬起头,望向冷凝霜平冷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调侃: “皇后娘娘,几个月不见了,风水轮流转,这一次轮到我成为你的阶下囚,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至少笑笑嘛!” 他轻慢地微笑着,仿佛根本不在乎或者压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悠闲随意地说。 冷凝霜将目光从他背后的玉棺上移开,重新落回他的脸上,顿了顿,沉声道: “我答应过冷飒,会留你一命。你的后半生会在我的监视下,平安富贵地度过。除了终身不许离开长安城,失去了些自由以外,其他的和普通王侯没什么两样。你最好记住了,这个承诺是冷飒用命换来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燕冠群先是怔了怔,继而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想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他用力地大笑着,那笑声欢愉,却又似饱含凄凉。 直到感到精疲力竭的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心窝里一阵刀剜般的疼痛,下意识扶住身后的玉棺,弯下身子,哇地一声,竟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冷凝霜心脏重重地一沉! 燕冠群平息了一下变得急促的呼吸,雪白的牙齿上黑红的毒血异常刺目。 他抹去唇角骇人的血迹,仿佛很累,但却很开怀似的笑着。一双幽深的眼睛望向她,比她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的任何一刻,都要明亮。 他哂然一笑:“身为燕国国君,就算没有办法扭转乾坤,保住燕国的百年基业,至少也要和燕国共存亡,怎么可能会接受那样可笑的后半生。“ “你……”冷凝霜蹙着眉头,望着他,心中已经有了知觉。那样的血色,他必是服毒了。 “我愿以我一命换取谨亲王一命,娘娘放过三哥可好?他虽然对燕国很执着,却同样爱惜百姓,大势已去,他会想通的。娘娘不必担心他,若是他对燕国皇帝的位置真心热衷,现在的燕国国君不可能是我。我只希望娘娘能答应我,让三哥不要太悲惨地活下去,可否?” 那是一种哀求,冷凝霜从他的眼里读出来了。 沉默了片刻,她幽暗着眼眸,轻声回答: “既然你不要,你的机会我就给他了。” 第八十九章 残酷结局 燕冠群闻言,轻轻一笑,低声说: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顿了顿,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缓缓仰起头,一双剔透琉璃似的眼珠有些茫然地四顾了一周。 然他的心里是敞亮了,如同紧绷了一生的皮筋,在这一刻突然松弛下来,他仿佛得到了彻底的解脱似的,仰着脖子,良久,对着布满寒霜的顶棚眼眸眯起,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心脏处刀剜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这一波疼痛让他难以忍耐。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剧烈得仿佛连全身的血液,都在随之高频率地颤抖。 一直站在玉棺上的阿嘟见状,十分担心地从上面飞下来,落在燕冠群的肩头,紧张地望着他,哇哇地叫着。 声音有些像乌鸦,沙哑而尖锐,却能让人很轻易地感受到它内心的焦急。 燕冠群含笑搔了搔它的下巴,刚想出言安慰,然而一股割碎般的疼痛感剧烈地袭来,他忍不住再次噗地一声,喷出一口乌黑的血! 冷凝霜的心脏随着他这样剧烈的颤抖猛然一沉,眉头皱起,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 然而还没来得及移动步子,燕冠群已经先一步轻声开口: “皇后娘娘,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 冷凝霜向前一步的冲动瞬间被熄灭,她凝了他片刻,长而卷翘的睫毛低垂下来,顿了顿,转身。缓步离开了。 寂静的冰窖内。因为再次恢复了沉静。变得越发凄冷。燕冠群无力地偎靠在冰冷的玉棺上,有种魂魄就要飞出体外的感觉。但这样的感觉却并不痛苦,反倒是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将脸颊轻轻靠在玉棺的侧壁上,缓慢而温柔地摩挲着,良久,低喃: “蜜儿,我真想只做一个普通人,远离尔虞我诈。骨肉相残,只要能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就足够了。” 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似喟叹。 轻弱的嗓音随着透骨的寒意飘了过来,传入冷凝霜耳内。 她眸光微敛。 “希望你能如愿。”她轻轻地说。 云蔷守在石梯口,见她缓步上来,神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地迎下来,刚要说话,冷凝霜却手一摆。 两人沉默地离开冰窖。重新回到室内,正等得心急如焚的慕吟风和兰墨凉慌忙上前。 “准备棺椁吧。”冷凝霜淡淡吩咐兰墨凉。“守在这里,半个时辰后再下去,好好入殓,别太草率。若是从里面飞出来一只黑鸟,也别伤害它。。” “是。”兰墨凉微怔,继而眸光沉敛下来,低声应了句。 冷凝霜就带领云蔷离开了。 慕吟风依旧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留下来的兰墨凉,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冷凝霜,离开雪渊宫。 冷凝霜站在清冷萧索的宫殿门前,转身再望了一眼悬挂在门楣上,那早已褪了色的楠木匾额,良久,垂下眼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蔷没有看到全过程,心中仍旧存有疑惑,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雪渊宫伫立在寒夜下那黑森森的影子。 这一看,却只觉得一股透入骨髓的冷意迎面扑来,一刹那就钻进了骨头缝里,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急忙小跑着跟上冷凝霜。 冷凝霜顺着原路返回,渡过破旧的小桥,步行了许久,才逐渐感受到人的气息。 然而她所嗅到的人的气息,却是血腥的、凄厉的、薄凉的。 有许多硫磺味和火把烧出来的碳味混合在空气里,让人闻着有种想反胃的感觉。 冷凝霜眉头皱了皱。 晋华两国的将士没有不认识冷凝霜的,见她迎面走来,晋国的士兵都会拉着俘虏退到一旁,恭敬地行军礼。华国的士兵虽然不必对晋国皇后太敬畏,但态度也极其礼遇。 冷凝霜尽量贴着墙根行走,给他们让出地方,不想阻碍他们的工作。 慕吟风在旁边跟着她,见她步速减慢下来,趁机上前,轻声提醒: “娘娘,玉兰殿已经收拾好了,暂时作为娘娘和皇上今晚歇脚的地儿。时辰也不早了,外面风又凉,娘娘还是早点去玉兰殿歇息吧,免得皇上担心。” 冷凝霜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问:“你最近说话怎么越来越像个太监了?” 云蔷和跟在后面的几个小兵闻言,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又慌忙捂住嘴。 慕吟风满头黑线,额角的青筋狠狠地抽了抽。 就在这时,一队小兵牵着几个用锁链套住的燕国御林军战俘,打他们身旁路过,见到冷凝霜,立刻侧过身子,恭恭敬敬地施了礼。 冷凝霜的眼不经意地在这批战俘中扫过,却见其中一人将头压得很低,似很害怕被她瞧见一样。 明明是想掩藏自己的身形,却因为这异常的举动吸引了冷凝霜的注意。她眉头一皱,心里随之发出“咯噔”一声闷响,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那个人,缓步走到他面前。 慕吟风和云蔷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第一时间紧张地上前戒备。便是连押送战俘的小兵也蒙了,不明白皇后这是想干什么,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 “抬起头来。”冷凝霜站在那人面前,眼眸微眯,清冷地命令。 那人听了命令,只是肩膀颤了颤,却把头压得更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这一下便是连云蔷和慕吟风也觉得这人怪怪的,慕吟风眉头微皱,给押送的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会意,上前一鞭子甩在那人身上,喝道: “皇后娘娘让你抬头,还不抬起头来!” 那人无可奈何,一咬牙,抱着侥幸的心态飞快地抬头,又飞快地低下。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冷凝霜竟当真一眼就认出了他! 冷凝霜在看见他那双眼的一刹那,心跳微微凌乱,双眸幽暗地望了他好一会儿。 黑月旁,一抹诡谲的浮云投射下的暗影照射在她忽然勾起的嘴唇上,她在笑,然而那笑容却比霜天腊月里刮断树木的北风还要阴冷。让人在将第一眼落到那抹笑容上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阵透骨的寒意。 “你果然还活着,那一剑没杀掉你,真是可惜了。”她轻描淡写地浅笑了句,却让南翼感觉到,头顶上忽然凝聚了一股几乎要将他压裂般的压迫力。 “说吧,当初是谁指使你来慈元殿刺杀本宫的?”冷凝霜平冷淡漠地问,明明应该是怒意满满的审问,话到她嘴里,却仿佛只是随口问了句。 然而南翼却觉得头顶的压迫力越加沉重。 他垂着头,肩膀微颤,不敢答言。 “说出来本宫只会降罪给你,若是嘴硬,想让本宫灭了你全族吗?”冷凝霜也不急,表情依然很平静,含笑轻问。 南翼心脏一凛,他知道晋后这不是威胁,而是认真的。这个世上若是哪个女人最心狠手辣,连戈太后都要拜她下风。晋国皇后惩治贪官污吏的阴毒手段闻名天下,灭族连坐这样残忍的手段用过不下少数,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怕她。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蜻蜓点水的语气,却让周围瞬间染上一层寒霜。 南翼的心中惊恐起来,作为亡国奴,他对活下去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他却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一家老小。咬咬牙,他垂着头,沉声道: “是戈太后的命令。”说着,也不用冷凝霜询问,就将自己知道的添油加醋全说了一遍。 他不像杨毅,他虽是戈太后的人,却是个聪明人,将一切责任全推给戈太后,努力将自己的罪减轻,就算无法保全自己,至少也可以不祸及家小。 戈太后是主谋,这一点还真是出乎冷凝霜的意料。她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戈太后这么做,是为了燕国和晋国间的争斗,而是为了那一巴掌。 她立刻就想起了她打戈太后的那一巴掌。 只是因为一巴掌却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心里忽然觉得很可笑。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匆匆忙忙地从人堆里钻过来,冷凝霜认得这是花蝶衣身边的人,疑惑地扬起眉毛。 只见那人心急如焚地道:“晋后娘娘,王爷叫奴才来问您,还没找到戈太后吗?如幻公子趁王爷一个眼错的工夫不见了,王爷担心他是进宫来了,王爷请娘娘快点找到戈太后,别忘了您答应过王爷的!” 他说话像连珠炮似的,语气又焦躁,冷凝霜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押送战俘的兵头听了这话,想向冷凝霜卖个好,于是说: “卑职听说,戈太后现在正在东安楼里。刚刚卑职过来时,第三队刚好赶去东安楼支援。” 冷凝霜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一个老婆子为什么还需要军队支援,不过也懒得问,迈开步子向东安楼去。 兵头见状,指着南翼急忙又问: “娘娘,您想将这个人怎么处置?” 冷凝霜明白他这是想讨好自己,望向不由自主开始发颤的南翼,淡淡一笑,平声回答: “给他个痛快吧。” 南翼闻言,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刚刚他怕极了晋后会因为仇恨折磨自己。 兵头得到这个命令,倒有些失望。 冷凝霜向东安楼走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母子血仇 东安楼。 两方正在对峙。 周围围了一大批晋国兵,白兔则站在一旁围观,抱胸,无聊地翻白眼。 事情是这样的。 在对鑫宁宫地毯式的搜查过后,晋国士兵发现了位于梳妆台下的地道。 这一条地道一直通向东城楼,东安楼下是宫墙外的河流。隆冬时节,河里已经积满了厚厚的冰雪。 东安楼距离河面并不高,普通人即使拉一条长绳子也能溜下去,在紧急时刻,不失为是一条绝佳的逃跑路线。 地道被发现,晋国兵顺藤摸瓜,自然就在偏僻的东安楼这个观景台上,抓住了正打算抱着母亲逃跑的燕冠人。 刚要逮捕,奇葩事件出现了,燕如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出来的,白衣飘飘,向来优雅的冰块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憎恨和嗜血。 杀意满满,恨意浓浓,白兔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挥起剑,并没有去杀燕冠人,反倒是满眼愤恨地向戈太后刺去! 有人要杀自己母亲,燕冠人哪会坐视不理。他虽然没有多少武功,却横下心,拼死保护母亲。 为此,他被燕如幻打成了重伤。 燕如幻猩红着一双眼,在戈太后恐慌的尖叫声中,狠戾出剑。人都已经飞到半空中,眼看长剑就要刺进心脏了。 就在这时,更奇葩的事出现了,花蝶衣忽然现身。使出八分力才挡下燕如幻的杀招。紧接着一把将他抱一边去。拽着他,就是不让他动手。 燕如幻忍辱负重,磨砺了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现在却被花蝶衣打断了,他怎能甘心。拼死挣扎却挣脱不开,于是急怒攻心,和花蝶衣暴吵了起来。 说是暴吵。其实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让花蝶衣放手、滚开、少管闲事。花蝶衣劝解他的话同样翻来覆去也是那么几句,让燕如幻冷静、别冲动,千万别因为一时的仇恨,犯下未来永远都无法自拔的罪孽。 白兔抱胸在一旁看热闹,心想这两人的词语也太贫乏了,吵架竟然一点看点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口围拢的士兵忽然向两旁散去,紧接着冷凝霜步入人群,先是看见花蝶衣抱着燕如幻。燕如幻抓着长剑,两人在那里争执个没完。 再看白兔在一旁积极围观的表情。只怕给他拿一捧瓜子,他就能坐下来拍巴掌叫好了。 东安楼正面,戈太后一脸恐慌地站在窗口前,燕冠人唇染鲜血,仿佛受了很重的伤,歪倒在地上努力想要站起来,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身穿铠甲,冷凝霜听说了,在破城时,他是站在城楼上指挥战争的,然而城破后他却不见了踪影。 显然,他是回来救自己母亲了。 白兔见冷凝霜过来,微怔,迎上前,关切地问: “娘子,这里风大,你怎么过来了?” 燕冠人一直戒备地瞪着莫名其妙就满身杀意的燕如幻。燕如幻只和他接触过几次,从来没有见过他母亲,若是有杀意,也应该是对自己,为什么却要杀素未谋面的母后? 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愤怒,但更多的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挫败感。 就在这时,冷凝霜的到来让他的心里瞬间燃起一丝光亮。 “晋后!”他忽然喊了起来,“我母后年岁这么大,又只是一个应该颐养天年的太后,对晋国根本构不成威胁。我愿用我的命换取我母后的性命,请晋后放过我母后,我愿以死酬谢晋后的恩情!” 他嗓音洪亮,决绝悲愤地说。 冷凝霜望向他,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浓浓的认真。他并不是随口说说,他的态度很坚定,为了他母亲,他真的可以当场自刎而死。 冷凝霜心里忽然有些感触,不管戈太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对于燕冠人来说,那也是生养他长大、用心抚育过他、疼爱过他的母亲。就像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永远都是三只小兔子最喜爱的母亲一样。 满面惊恐的戈太后,此时似乎嗅到了浓浓的死亡气息,强大的惶恐掩盖了她的听觉,她似没有听到儿子那让人感动的话语,只是瞪着一双眼睛,仿佛瞪着要剥夺自己生命的死神一般,瞪着冷凝霜,苍白的嘴唇直哆嗦。 冷凝霜看了燕冠人一眼,又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燕如幻,顿了顿,忽然指着燕如幻,轻声询问: “戈太后,你认识他吗?” 戈太后一怔,觑着眼睛多看了燕如幻一眼,紧接着用力摇头。 燕如幻在看见她摇头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冷凝霜不得而知,但很明显,他比刚刚抖得更厉害,就像秋风里垂死挣扎的枯叶,让人觉得很可怜。 眉一挑,她有些无法理解地说: “就算是母鸡,自己下过哪只蛋也心知肚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你竟然会不认得?” 戈太后和燕冠人的心里同时咯噔一声,燕冠人是因为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戈太后却是因为忽然感觉到强烈的惶恐。 她觑着眼睛,仔细看了燕如幻好一阵,才颤抖着嗓音,不太确定地低声询问: “……你是……冠礼……” 冠礼,燕冠礼,燕如幻用了十年的名字,明明终生都不想舍弃,却埋藏在心里二十年,成为一道永远都磨不去的伤疤。 燕如幻的身体抖动得更厉害,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让他拼命地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戈太后怔愣了半晌,竟忽然疯癫地大笑起来。她像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妇,指着燕如幻。前仰后合。疯狂地大笑道: “冠礼!你是冠礼!你竟然还没有死!命真大。和你那个父亲一个样!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你的这双眼睛,和那个让人恶心的男人一个样!” “不许侮辱我父亲!”燕如幻气得肺子都要炸开了,一张脸白得如抽干了所有的血液,浑身乱战,厉声喝道。 “侮辱?他那样的男人,不用我侮辱,他就已经够让人倒胃口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没用的男人。被人家羞辱竟然还能笑出来,别人打他的左脸,他居然还会把右脸伸给对方!堂堂一个亲王,王府中竟然连吃穿用度都不能随意,有哪个亲王会像他那么没用窝囊?! 怎么,你现在是来替他来报仇的?那就来吧,用你手里的那把剑杀了我!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后悔!告诉你,和那个没用的男人成亲,是我这辈子最最后悔的事!为他生下你这个想要弑母的畜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戈太后瞪圆了眼睛,声嘶力竭地吼叫。就像疯了似的。 燕冠人的心跳已经停止了,瘫软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戈太后,无声地唤了句:“娘……” 燕如幻本就破碎的内心已经彻底碎成了渣滓,自己成了完全被否定的存在,一向尊敬的父亲又被形容得如此不堪。他怒不可遏,猩红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憎恨与肃杀。 “我是你的污点?没错,我是你的污点!”他阴狠地冷笑着,美丽的脸庞因为染上这抹比鲜血还要阴森的笑容,而变得分外恐怖,“那么今天就让我这个污点来了结你的所有罪恶吧,你这个私通丈夫兄弟,又谋杀亲夫的淫妇!” 他提剑就想上前,然花蝶衣正在搂着他,不让他轻举妄动。以他的功力,他根本挣脱不开花蝶衣的禁锢。 于是新一轮因为焦躁和愤恨产生的争执又开始了。 冷凝霜实在听不惯母子相骂呛声的画面,再次望向戈太后,眉毛一扬: “燕冠群的生母唐妃是被你逼着自尽的,南翼和杨毅是你派来刺杀我的?” “是又怎么样!”戈太后因为燕如幻的刺激,已经进入了理智崩溃的疯狂状态,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扭曲得很难看,她豁出去了般大声吼叫,“唐琬那个贱人,不过是仗着有几分狐媚相,就使尽了浑身解数勾引皇上! 算她运气好,若不是那时候只有她儿子那一个人选,那个小杂种早就跟他娘死在雪渊宫里了!我抬举了她的小杂种,难道还要帮她作嫁衣裳不成,让她自尽算便宜她了! 她是贱人!你是贱人!你们全是贱人!上一次你怎么没死在慈元殿里,若是你死了,这个天下也就太平了,你这个满身恶毒的毒妇!“ 一直在旁边瞧热闹的白兔一听这个老太婆竟然敢骂他娘子,眉毛一竖,就要跳出来。 “娘!”燕冠人满心悲愤地高喝一声。 他现在只想保住母亲的性命,不管他的母亲曾经做过怎样天理不容的事,那也是他的母亲。 别的事情他都可以忽略不想,但有一件他却无法忽略,母亲竟然派人刺杀过晋后! 别的事晋后可以不理会,因为事不关己。然而面对刺杀自己的幕后主谋,以晋后的性子,她是不可能会放过母亲的。更何况,那次的刺杀导致了冷飒受害身亡…… 想到这里,他心中越发急迫。拖着沉重的身子,他竟然勉力爬过来。因为无法站立,他只能这样奋力地爬到冷凝霜面前。 白兔见状,上前拦在两人中间,怕娘子有危险。 燕冠人无奈,只能在离冷凝霜三步远的地方,努力直起身体,双膝跪在地上,全身是血让他看上去既狰狞可怖,又绝望可怜。 “晋后,不管我母亲做过什么,请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饶我母亲一命吧。她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对晋国和娘娘没有任何威胁,请娘娘看在我的份上饶恕她吧,我愿一命抵一命!”(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大结局上 未及冷凝霜回答,花蝶衣先轻蔑一笑: “如今燕国已亡,你现在只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想要取了你的性命易如反掌,你竟然还拿自己的命来做交易。谨亲王,你的这种想法会不会可笑了些?” 燕冠人的脸色刷地白了。 冷凝霜望了燕冠人一眼,淡淡地吩咐: “慕吟风,抬谨亲王出去。如幻公子也请吧,本宫想与戈太后单独谈谈。” 即使是盛怒中的燕如幻,在一眼望见她寒冷如冰的表情时,也不由得心中一凛。 明了前事的人心里自然明白,她这次想和戈太后算的是戈太后派人刺杀她的账。 然而若是将这笔账更深地去剖析,或许就会发现,也许被刺杀并不是让她这么愤怒的原因,令她能露出这样狠绝表情的真正原因……大概是冷飒吧…… 即使她不会承认这一点。 花蝶衣趁燕如幻怔愣之际,连拉带拽地将他带出东安楼。纵使燕如幻百般不愿意,却无法挣脱他的禁锢。 慕吟风命小兵抬来一张简易的担架,指挥人上前,抬起受了重伤的燕冠人。 燕冠人顿时惊慌起来,瞪圆了眼睛,高声阻止道: “晋后!晋后……” 然而他被好几个人压制,根本不可能从担架上跳下来,身受重伤的他也没有这样的力气。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抬走,无论怎样声嘶力竭的大喊都没有用。 一旁的云蔷看在眼里,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很快。东安楼上只剩下晋国兵。白兔望着燕冠人被抬出去。仅仅一扬眉,却没有做声。 冷凝霜回过头,望向脸色惨白的戈太后。 戈太后也不知道是仍旧沉浸在刚刚的崩溃中,还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瑟瑟地颤抖着,仿佛停不下来了一样。 她双眼漆黑地瞪着冷凝霜,苍白的嘴唇想要说话似的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细微的音符。 冷凝霜沉敛下眸光。忽然从旁边的小兵身上抽出一柄短刀,神色平淡地扔给戈太后。 哐啷一声轻响,却恍若万钧巨雷,在戈太后的耳边炸开! 她惶恐地瞪着地上的短刀,再猛然抬起头,瞪向面沉如水的冷凝霜。 “要我派人帮你吗?”冷凝霜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逼她死去就像是在和她聊天一样地轻易淡漠。 然而沉凝的话语传入戈太后的耳朵,却仿佛催命符,让她灵魂深处都在剧烈地颤抖。 她哆哆嗦嗦地弯腰从地上捡起短刀,双手握着。惶恐不安地望向她。 冷凝霜唇角勾起,那一刻。戈太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魔鬼的阴影,只听她轻笑着说: “若是我派人帮你,那可就不是一刀解决了。” 她眼眸深处的阴冷让戈太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虽然没有将威胁的话说得完全,但戈太后已经知道,她绝不是在吓唬她,她是认真的。 冷凝霜注视着戈太后的眸光冰冷森黑,恍若阴云汹涌的午夜。 戈太后颤抖地低下头,望着手中的短刀,犹豫了半晌,恐惧的灵魂在激烈地哆嗦着,手在脖子下不停地抖动,却连将短刀出鞘的勇气都没有。 冷凝霜心中冷笑:戈太后逼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轮到她自己,现实又是她必须要死,只有自己死还是别人帮她死这两种选择,她怎么连一点干脆痛快的勇气都没有。 “来人,去帮戈太后一把。”她忽然冷冷地开口。 沉冷的嗓音让戈太后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浑身紧绷,如一条拉扯到了极限的皮筋。 她惶恐地瞪向冷凝霜,眼看着有人已经应命出列,向自己走来,她越加恐惧。 就在那人走过来的一刻,她忽然身体紧绷地猛然抽出手中的短刀,紧接着向自己的脖颈上用力地划去! 血溅三尺!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整个东安楼。 白兔看了冷凝霜一眼。 冷凝霜淡淡地瞥了一眼戈太后的尸体,转身,漠然地吩咐: “将戈太后入殓。” 说罢,缓步走下东安楼。 白兔对北宫雅一摆手,北宫雅会意,急忙吩咐下面的小兵开始执行。忙碌中不由得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怎么总觉得刚刚的场面,比刀光剑影的战场还要可怕! 冷凝霜步下东安楼,白兔跟在她身边,只见下面依旧在闹个不停。 燕如幻被花蝶衣阻拦,怒不可遏,说服他放手没用,打又打不过他,焦躁和憎恨的情绪急速飙升,呈饱和状,让他差一点就失去理智,完全崩溃了。 由于燕冠人死活不肯远离,小兵无奈,只得将担架放在东安楼前的地上,因此冷凝霜刚一下楼,就看见了他。 他的头发散乱,浑身是血,又身受重伤,看上去极其狼狈。 他乌黑的眸子里充满了焦急和惶恐,见冷凝霜下来,努力支撑起虚软无力的身子,嗓音失真了似的,厉声喝问: “我母后怎么了?你把我母后怎么样了?!” “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是她自己自杀的。”冷凝霜淡淡回答。 燕冠人闻言,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仿佛有闷雷在脑海中炸开了似的。满心的悲愤无法排遣,咬紧了牙,全身却仍旧在剧烈地颤抖个不停。 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浓浓的悲伤排山倒海地向他压过来。他憎恨地瞪圆了眼睛,凌厉的眸光直直地射向冷凝霜,悲愤地大吼道: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她根本不会再对你造成威胁。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让她过完残余的后半生?!为什么?!” 他似快要哭起来了。 燕如幻已经停止了在花蝶衣身旁的挣扎。听了冷凝霜的话。他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倏地瞪圆了眼睛,充满了愤恨与不甘的阴鸷目光直直地落在冷凝霜的脸上,他大声喝道: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那个女人应该被我杀掉,你为什么要来妨碍我?为什么?!“ 冷凝霜现在极度无语,也极度烦躁,蹙眉,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 “晋后。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连一个已经年过五旬的老妇都不肯放过,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神是绝对不会饶恕你的!”丧母之痛已经让燕冠人彻底崩溃,他肝肠寸断地暴吼道。 啪! 冷凝霜绷紧了嘴唇,一巴掌扇过去! 这一巴掌不止火辣辣地打在了燕冠人的脸上,就连燕如幻也猛然觉得脸颊生痛,停止了挣扎,呆愣愣地望着冷凝霜。在场的其他人更是觉得一股刺入骨髓的寒凉从臼门直达脚底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无人再做声的东安楼外。一片沉寂。 “神?”冷凝霜轻蔑地望向燕冠人,不屑地嘲讽道。“若是神真的存在,在戈太后预谋杀夫杀子时,神就应该收了她。你以为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会放过曾预谋刺杀过我的人?你当你是谁?” 她弯下身子,阴黑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锁定住他,干涩却嫣红的嘴唇里吐出仿佛出口便能凝结成冰的残酷话语: “你只不过是一个被灭亡的国家里的亲王,连一个亡国之君都不算,有什么资格对我出言挑衅?输了就是输了,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做了阶下囚,却还要梗起脖子,抱着所谓的自尊和傲气,搞不清楚状况,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白兔忽然觉得,娘子说话实在是太狠了,这不是在往失败者的心里扔刀子么。他很庆幸娘子是他的娘子,而不是敌人,否则若是他被这样体无完肤地打击,一定会哭的。 燕冠人如被瞬间抽走了全部力气,失去了灵魂的人偶般,神情呆滞地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凝霜缓缓直起身,抬眸,望着面色惨白的燕如幻,淡淡地问: “你要杀了你母亲,你让你父亲的在天之灵情何以堪?你是想让他欣慰你替他报了仇,还是想让他责怪自己不该娶一个阴险的女人,害死了自己,也害了自己儿子成了弑母的杀人犯?” 燕如幻闻言,惨白着一张脸,许久,虚握着长剑的手缓缓放下来,说不出一句话。 拦着他的花蝶衣恼火地抽了抽眉角,这话他说过千万遍,燕如幻却从未往心里去,为什么这个女人说完,他却听进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兰墨凉快步走来,站在冷凝霜身前,轻声回禀: “娘娘,已经将燕帝入殓了。” 冷凝霜的心情沉郁了下来,顿了顿,低声问: “阿嘟飞出来了吗?” 兰墨凉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轻声回答: “娘娘说的可是那只黑鸟?臣等进入冰窖时,发现那只黑鸟已经死了,玉棺上有一滩血迹,似自行撞死的。” 云蔷闻言,一声惊呼,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唇,心里有些难过。 冷凝霜的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忍。 燕冠人的脑子因为今日接受了太多超出可承受范围的噩耗,已经一片混乱。他忍住重伤的疼痛,下意识上前,一把扯住冷凝霜的裙摆,仰起头,厉声问: “什么入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冠群呢?你把冠群怎么样了?!” “怎么样?”冷凝霜背着手,冷笑一声,“他服毒自杀了,在雪渊宫的冰窖里。难得我想饶他一命,他却自己死了。” 白兔从冷凝霜的语气里读出些悲凉,她对燕冠群的死似动摇了。 冷凝霜已经毫不留情地挣脱开燕冠人的手,低头望着他,冷冷一笑: “冷飒临死前求我留燕冠群一命。燕冠群却践踏了她的心意。燕冠群临死前求我留你一命。保你一生无虞。你要不要也踩踩他的心意?”她一声冷笑,“那样也好,那样我还省心了,不用派人监视你一辈子。” 说罢,哂然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燕冠人呆坐在地上,良久,忽然哇地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 “娘子,燕冠群服毒,你很难过?”白兔跟着冷凝霜往玉兰殿走,扁起嘴,一个劲儿地拿小眼刀用力戳她,语气里充满了酸味。 冷凝霜淡淡一笑,寒冷的风吹来,她忍不住偏过身子,轻轻地依靠在他身上。 白兔一怔。娘子很少会主动亲热他,突然做出这么让他心动的举动。他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喜滋滋地伸出手臂,搂紧她的肩膀。 “呐,孩子他爹,我们快点回家去吧,我想大兔二兔了。”沉默了许久,她窝在他怀里,望着远处墨黑寂寥的天空,似想说点什么打破沉寂似的,轻轻地说。 “好,孩子他娘。”白兔微笑着,温柔宠溺地回答,将她搂得更紧,似要给予她更多的温暖。 云蔷跟在两人后面,一会儿望了望他们,心中不免有许多羡慕,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东安楼方向,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些担心。 …… 燕冠人受了严重的内伤,虽然昏迷了一阵,但好在燕国的御医还算妙手回春,把他给救醒了,并且没有丧命的危险。接下来只要好生静养,每日服药,就会渐渐痊愈。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够一直昏迷不醒,或者干脆就这么死过去算了。然而他平常的身体素质明明不怎么样,这次却活得好好的,大有要痊愈之势。 这让他觉得躁郁,半夜辗转难眠时,他甚至希望将他打成重伤的燕如幻能过来杀了他。 可是燕如幻并没有来。 待他能够勉强走动了,云蔷忽然来替冷凝霜传话,说燕冠群要下葬了,问他要不要过去看他最后一眼。 燕冠人当时没有回答,然而犹豫了一夜,第二天破晓时分,还是拖着伤重的身体,没有告知任何人,孤身去了停灵的玉漱殿。 一天之内,国破家亡,母亲被逼死,最疼爱的弟弟服毒自尽,燕冠人承受着完全超出了他承受范围的痛苦。 戈太后和燕冠群分别停灵在两间偏殿里,因为处理过了,所以他们的神态看上去都很安详,丝毫没有被迫自尽应该有的痛苦与狰狞。 燕冠人只觉得体内的血液全部凝结成冰,他呆呆地站在棺椁前,一瞬不瞬、眼神凝滞地望着玉棺中静静躺着的人仿佛睡着了一样。 被抽干了所有血液的感觉,让他全身颤抖得厉害,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幻的。 然而这一切又确实是现实,残酷残忍的现实。 从玉漱殿出来,他摇摇晃晃地行走着,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漫无目的。 就在这时,一抹略显焦急的身影映入眼帘。 云蔷早上去看燕冠人,却发现他没在。她猜测他应该是往玉漱殿来了,却因为担心,犹豫了片刻,还是匆忙地赶了过来。 燕冠人停住脚步,双眼聚焦在她身上,凄凉乌黑得没有一丝光芒的眸子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助,让云蔷的心狠狠地颤了一颤。 她吃惊地望着他披在肩膀上的乱发,那上面已经雪白了一半。她睁大了双眼,因为他这样的眼神,他这样的形象,她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只穿了单衣,于是她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貂裘裹在他身上,轻声说: “王爷,奴才虽然不会说安慰的话,但奴才觉得,燕帝的服毒未必与亡国有太多关系,更多的,也许是因为冷飒。 至于戈太后,若不是冷飒为娘娘挡了那一剑,死的就是娘娘。娘娘她绝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在这一点上您就把心放开吧。冷飒的死让娘娘的心里很不好受,让戈太后自杀,娘娘已经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至于燕国亡国,恕奴才直言,胜者为王败者寇。若今日是燕国大军攻入长安城。你们也不会对皇上和娘娘仁慈的。 娘娘这一次只是处置了几个不安分的。没有灭杀整个燕国皇室,还保留了他们的王位,这已经算是仁慈了。 奴才希望您别再钻牛角尖,就算是为了已故的燕帝,也要把心放宽了。别再纠缠过去,否则即使娘娘答应过燕帝,她也绝不会姑息潜在的威胁。” 燕冠人将苍然浑浊的眼珠落在她的脸上,里面是彻骨的悲凉。他惨然一笑。轻声道: “我的命都被她捏在手里,我还有什么能耐能去威胁她,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被下狱的阶下囚而已。” 云蔷感受到他语气里的绝望,良久,低声说: “燕帝临去前曾对娘娘说,他愿以他的命换王爷的命,请娘娘放过王爷,别让王爷日后生活得太悲惨。奴才觉得,难得燕帝到最后还在惦念着王爷,王爷不应该辜负燕帝的心意才对。” 酸涩感从心窝里涌出来。迅速蔓延至全身,燕冠人移开眸光。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瞬间布满了鲜血般的殷红。 云蔷仰着脖子望着他,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悲伤,让她的心不好受起来。顿了顿,她轻声道: “王爷,您哭出来吧,奴才会装作没看见的。等您哭完了,奴才再送您回清凉殿。” 燕冠人的身体狠狠一震,继而胸腔内发酵出了更多的酸苦。 寒风中,他的身体仿佛无法自持般,在剧烈地颤抖着。紧紧地咬住嘴唇,他合闭眼眸,仿佛再也站不住了似的,踉跄了一下。 云蔷唬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扶他。 然而一下秒,他忽然抱住了她,紧紧地抱住她,十分用力,仿佛是想将他所有的悲愤全部倾倒在她身上似的。 云蔷正想挣扎,可是很快地,她的肩膀上湿润了起来。 觉察到他的颤抖,她的心忽然一片酸涩,于是她没有再挣扎…… 燕冠人依旧是谨王,未来将会定居在长安,有宅邸有俸禄,原来的财产也没有被没收。他还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有一样,他被永久禁止与朝官接触,并终生不许再踏入原燕国境内一步。 若违背禁令,初犯会贬被为庶民,再犯则会直接被处死。 燕冠人没有权利提出任何异议,能当个被人供养的闲王已经是冷凝霜最大的恩典了。 冷凝霜并没有再对戈太后过分,而是将她以太后之礼藏入皇陵,这让他稍稍宽慰了些。 伤好到可以长途远行时,他就悄悄地离开了都安府,没有知会任何人,包括云蔷。 这让云蔷的心里有些落寞。 …… 燕国皇宫西面的山崖上,燕冠群和冷飒被安葬在这里,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背后是连绵起伏的青山。 两座坟墓并排修建在一起,很简单的墓葬,没有陪葬没有任何珍贵的装饰,只有墓碑是用汉白玉做成的。 冷凝霜远远地站在墓碑前,崖下的海浪声随着扑面而来的风传入耳朵,强硬的风已经夹带了一丝暖意,昭示着气温即将回暖,春天快要来了。 云蔷将一束冷飒最喜欢的山茶花放在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墓碑上,然后无声地退回冷凝霜身后。 冷凝霜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两座坟墓,望了半晌,仿佛能看出花来似的。许久,她忽然询问似的喃喃地说了句: “你们两个挨在一起,以后会长出枝头连在一起的连理树吗,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 一阵风吹来,没有人回答她。 云蔷却被娘娘这个突发奇想的问题雷得忍俊不禁,差点笑场。 冷凝霜幽幽地叹了口气,淡淡地望了一会儿那座光亮崭新的墓碑,须臾,低声道: “我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了,也不会来给你们扫墓,你们若在天有灵,记着每年清明的时候,自己出来把墓碑擦一擦,若是落满了灰尘可别怪我。” 云蔷暴汗,有人会在扫墓时要求墓中的主人自己出来把墓碑擦一擦吗? 冷凝霜继续凝视了墓碑许久,而后倒退了半步,紧接着转身,迈着轻盈的步伐远去了。 云蔷最后深深地看了冷飒的墓碑一眼,转身,跟上冷凝霜。 两人顺着山路向燕国皇宫内走去。 “听说燕冠人走之前,你和他在玉漱殿门前抱在一起了?”冷凝霜忽然淡淡开口。 云蔷心头一凛,急忙摇头道:“那只是个意外,奴才绝对没有别的想头……” “有也无所谓,你自己的事情,随你。”冷凝霜平声说。 云蔷就默不作声地垂下头来。 ps:是继续权谋之路,还是重新归园田居,明日大结局! 第九十二章 那树桃花 勤政殿。 花蝶衣和白兔正在研究燕国的玉玺。 “你确定藏宝图真的在这里?”白兔满腹狐疑地问。 “当然了,如幻说这是襄亲王临死前告诉他的。”花蝶衣斩钉截铁地回答。 “襄亲王为什么会知道,他又没有登基?”白兔不相信地追问。 “自然是因为老皇帝告诉他的,襄亲王生前是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知道只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也不稀奇。上一任燕帝之所以当了皇帝,根本就是逼宫篡位。” 花蝶衣用看白痴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玉玺,翻来覆去观察了一阵,有些惋惜地道: “这么好的美玉,砸碎了取出里面的宝藏图还真是有些可惜。” 白兔也觉得很可惜。 然而藏宝图更重要。 花蝶衣神棍似的将玄青色的玉玺放在双手之间,闭上眼睛,摆出一副要发功的模样。 然而还没来得及用力,就在这时,一只柔荑夺走了玉玺,把花蝶衣吓了一跳。 冷凝霜用指腹在玉玺上的五龙交纽的空隙里细心地摩挲了一会儿,紧接着忽然抽出一只长而尖锐的小刻刀,在五龙之下用力刮开一层透明的胶质,紧接着用尽全部力气,向上旋转。 很快,在花蝶衣和白兔的瞠目结舌里,上面五龙交纽旋转着,和正方形的玉石本体脱离,方形的玉玺上面露出一个手指粗的小洞。 冷凝霜拿过镊子,从露出的小洞里面夹出一张陈旧发乌的羊皮纸。 花蝶衣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指着五龙交纽。暴汗地问: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能拿下来?” “这块玉玺很明显是由一整块天然玉石雕刻而成的。若是这东西不能拿下来,那当年这张藏宝图究竟是怎么被放进去的,变戏法?”冷凝霜扬眉,用“你是白痴吗”的语气反问。 花蝶衣哑然无语,在她面前,人总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是个傻缺! 白兔亦偏过脸,拳头放在嘴唇边,哂然地干咳了两下。接过冷凝霜手里的藏宝图,展开来,看了看,故作严肃地说: “既然藏宝图已经找到了,就按照原来的约定,两国派人共同去挖掘,汇总后三七分。” “你们不亲自去?”花蝶衣略惊讶地问。 “我们和没家没业的人不一样,儿子还在家等着我们,我们没空,派北宫雅去也是一样的。” 白兔略显自豪地回答。刚刚自己智商降低,他认为全都是花蝶衣的错。是花蝶衣把他的智商带到沟里去,才让他在娘子面前丢了脸,因此他趁机抓住要点,尽情地嘲讽了花蝶衣一番。 果然,花蝶衣恼火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反问: “我是得罪了你们夫妻俩吗,你们两人干吗合起来找我的茬?!” 冷凝霜和白兔一脸无辜地眨眨眼。 花蝶衣就憋了一股气。 正在这时,黑衣阿木捏着一封信匆匆进来,一脸畏缩,讷讷地道: “王……王爷,如幻公子失踪了,奴才没看住他……” 还没落下的话音已经因为花蝶衣的冷脸被迫咽回喉咙里。 花蝶衣接过他递来的信笺,短短的一行字让他瞬间脸黑如墨。 “留书出走啊,真简短!”冷凝霜站在他身后,眸光落在书信上,扬眉。 “还不都是你的错,如果你在他来之前把戈太后的事处理好,他就不会走了!”花蝶衣气汹汹地迁怒道。 “就算我提前解决了戈太后,他也会走的,因为他已经没目标了,再说他又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冷凝霜耸耸肩。 花蝶衣狠狠地瞪着她。 “干脆你去找他吧,反正只要你想找,很快就能找到的。”白兔抱胸,凉凉地说。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花蝶衣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发了怒,嗖嗖地开始冒冷气。 “你这人好麻烦,想留住他就去找,不想留他就随他去,赌气和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那是小孩子行为。 蝶山王,明日去寻宝的队伍卯时整在南门集合出发,叫你的人别迟到。我们可是签了五十年的和平协议,若是你们华国耍小聪明,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相公,别管他,我们走吧。” 白兔无聊地打着哈欠,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牵了冷凝霜的小手,两人扬长而去。 花蝶衣心里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卡在喉咙里,让他很是恼火。 一旁的阿木见他半天没动静,乍着胆子唤道: “王爷……” “命郑楠明日带上人和晋国人一同去探宝。给本王备马,回去告诉皇上,本王要离开一段时日,让他好好处理国事,等本王回去。”花蝶衣皱紧了眉头,有些烦躁地说。 “王爷,您要去哪……” “本王怎么知道!”这句话花蝶衣差点用吼的给吼出来。 阿木一个哆嗦,直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脖子一缩,急忙筹备去了。 花蝶衣坐在椅子上,窝火了好一阵,才磨着牙,缓缓吐出两个字: “如……幻……” …… 春暖花开时。 如今的大陆上,晋华两国隔江鼎立,华国比晋国富有,晋国的国土却比华国大了三成。 战争所带来的伤痛终于逐渐平息下来,新的繁荣正在萌芽,虽然缓慢,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五月的民间又恢复了生气,欣欣向荣,祥和昌盛。 从平州一路向南,过了松林坡,便是一条岔路。岔路向右则是回归晋国的必经之路——秀州。而岔路向左。只需要一天时间,便可以抵达丽州。 一队轻骑飞驰而来,掀起一片尘土。当先一匹白马离身后的队伍足有七八米远的距离。马背上一名优雅端庄的美丽少妇纵马来到岔路口,却停了下来。素白的手拽着马缰,纤细的身体随着马匹不安分的踏动,微微摇晃。 冷凝霜望着岔路左侧,那条宽阔平坦的官路,虽然大路尽头仿佛只是森森的密林。然她却觉得倍感亲近。 体内开始躁动着渴求,强烈的渴求,她忽然有种仿佛压抑不住的冲动,她不想再回长安城,她想要回到丽州去。 “娘怎么了?”离她三四步远,三兔被白兔抱着骑在马上,疑惑地忽闪着大眼睛,问。 白兔没有回答,心里翻滚起一抹涩然。良久,他红润的唇浅浅勾起。轻声笑道: “你娘想家了。” 三兔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回答: “我也想家了。我想大哥和二哥!” 白兔只是笑,眼看着前方一直沉默的冷凝霜忽然拉开缰绳,调转马头,到底还是向岔路右边的秀州飞驰而去。 他知道她心里有多么渴望回到丽州继续过归隐田园的生活,可是她也知道他有多么地舍不得离开晋国。 这种舍不得究竟是为了想要好好地培育大兔,还是只是因为他还舍不得他得到的皇位和越来越广阔的国土,他不知道,也分不清。 但是她却知道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他一直这么认为。 然纵使她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她依旧纵容了他。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沉默的、宽容的、看似漠不关心实则细腻温暖的方式,让他每每想起,便会深深动容。 唇角勾起,他扬起马鞭,纵马向通往秀州的路线飞驰而去,追赶上冷凝霜…… 盛夏的长安城烈日炎炎。 冷凝霜和白兔低调入城,没有知会任何人。 然而才一到无极宫门口,就看见大兔二兔站在门槛前迎接。 大兔依旧一身玄色蟒袍,黑色长靴,背着手,发束玉冠,严肃认真,老成内敛,那神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经历过沧桑的小老头。 二兔仍然一袭桃粉色的袍子,袍摆曳地三尺有余,手拿一只桃花折扇,长发乌黑如瀑地披散下来,上挑的眼梢就算只是眨一眨,也会被认为是在放电。 “大哥二哥,我好想你们!”三兔欢乐地跳下马车,就往二兔身上窜去。 “三兔,二哥也好想你!”二兔开心地抱起三兔,两个人用脸颊亲密地蹭啊蹭,像两只猫。 冷凝霜和大兔满头黑线,白兔负手旁观,也禁不住眉角狠抽: “这两个孩子,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大兔和冷凝霜额头上的黑线更粗:怪怪的原版为何没有一点自觉? “爹,娘,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吧?日头这么大,快进屋里去吧。”大兔面无表情地说。 白兔立刻捧起他的脸,笑道: “大兔,爹娘许久没回来,你怎么还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太认真你会不长个子的!” 大兔的脸被他用双手挤压,皱成一团,拼命挣扎。 “啊!大包子!”三兔和二哥腻歪够了,指着大兔的脸笑叫。 大兔终于挣开父亲的手,本就生气了,闻言,顿时面色发青地看向三兔,比刚刚更加严肃,冷声道: “三兔,你留书出走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你给我过来!” 三兔浑身一颤,惊慌地瞪大眼睛,乖乖地走到一旁,耷拉着耳朵,老老实实地垂头听训,双手绞啊绞,像一只乖巧柔顺的小白兔。 二兔急忙跑过去当和事佬。 白兔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好严厉!” “是啊。”冷凝霜微笑道。 白兔含笑,悄悄握住她的手。冷凝霜心头一跳,微愣,望向他。 “娘子,我答应你,等大兔长大了,我会和你回丽州去,平平静静地生活。”他望着她的眼,认真承诺。 冷凝霜怔了片刻,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究竟有没有将这话当真。但得到这样的承诺。她的心里还是泛起了柔意。 “好。”她轻笑着回答。 两人相视一笑。 …… 七年后。 天凝十五年春。 在位十五年的晋恒帝白暖正式退位。才及弱冠的长子白慕凝继承皇位成为新帝,改年号“雍熙”,尊父亲白暖为太上皇,尊母亲冷凝霜为皇太后。 虽然皇上在活着时退位的情况很少见,退位后要离宫更少见,但因为新帝的威望已经完全可以与太上皇比肩,朝中的新一批年轻势力也已经崛起,并和老一拨权贵相安无事。一切很和谐。倒也没人舍不得他们。 反倒是一帮老头子死拽着冷凝霜和白兔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非让他们先给新皇选个媳妇再走。说自己没有信心能劝新皇娶后纳妃,新皇又很明显地对女人没兴趣,照这样下去,将来香火断了,他们可担当不起! 冷凝霜和白兔满头黑线,对他们这种假公济私,只是想推销自家闺女或孙女的行为相当鄙视,直接无视。 长乐宫。 新上任的蓬莱殿大学士兼贴身御前侍卫北宫歌凡迈着自得的步子。踏进门槛,张口刚想汇报今天的工作。就看见大兔二兔身穿便服,背着包袱从里面出来。 想说的话一下被咽回喉咙里,他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你们去哪?” “朕要去送爹娘,一个月后回来,这一个月你好好地替朕盯着。”大兔绷着一张脸,沉声吩咐。 北宫歌凡愣了半天,才吞咽了下,急忙跟上去,劝道: “可皇上昨日才登基今日就离开,这样不好吧?” “不好吗?”大兔停住脚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问。 北宫歌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窜上天灵盖,头发都立起来了。扎着脖子,用力摇头。 大兔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迈开步子刚要走。 “我陪皇上一起去!”北宫歌凡回过身,再次上前,严肃地道。 “为什么?”大兔疑惑地问。 “我是皇上的贴身侍卫,理应贴身保护皇上的安全。”北宫歌凡挺起胸膛,义正言辞地回答。 “你这个贴身侍卫连皇上都打不过,陪他一起去,是他保护你还是你保护他?”二兔双手撑在脑后,凉凉地问。 兄弟俩扬长而去,留下被严重打击了自尊心而开始风化的北宫歌凡。 …… 冷凝霜没有带云蔷,而是封了她一个郡主之位,赐了宅邸,放她出宫,不顾她不愿意。 这七年来,冷凝霜一直想让她出宫或出嫁,可她就是不肯。这一次,冷凝霜以不想被打扰为由遣走了她。她已经三十六了,就连哈二临老时都看上了一匹雪狼,生了一窝小狼崽,孤独终老可不是好主意。 春天的檀溪村静谧如昔。 一座占地六七亩的华丽豪宅坐落在原来的村居上,把刚下车的冷凝霜震撼得耀眼生花。 “这是……”她愕然地问。 白兔带着些炫耀,笑嘻嘻地上前打开纯铜大锁,推开朱红高门: “以前我们家太小了,我怕你再回来住着不舒服,所以汉国攻下以后,我就派人过来把檀溪村重新建了一遍。从前是没钱,那边的大野地我也让人收拾过了,种了许多花,还修了一条路。娘子,你放心,咱们原来的家我没拆,只是圈在里面了。” “这么大的宅子,谁来整理?”冷凝霜哭笑不得地问。 “当然是我!”白兔骄傲地拍拍胸脯,“我做家事的能耐你还不知道么!” “爹爹真那么会做家事吗?”三兔悄声问二兔。 “他是会做,不过宅子这么大,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明白,在女人面前死要面子,到最后辛苦的只会是自己。” “混小子,我听见了!”白兔耷拉着眼皮说。 二兔三兔集体仰头望天。 原先的小院在宅子的西南角,三月里,院子里的那树桃花开得正艳,粉红粉红的,似一团剔透柔软的云朵。 风吹过,落英成阵。纷纷扬扬地落在树下的长毯上。 “好漂亮的桃花!”三兔仰着脖子。正亭亭的十四岁少女。美丽的脸上因为喝了些桃花酒,而变得红润娇艳,如一朵妩媚的春桃。 “这棵树以前是死的,后来被爹爹给养活了。”二兔挽起桃粉色的阔袖,一边不顾形象地大吃大喝父亲难得下厨烹饪的美味,一边有些卖弄地讲解。 “真的?!”三兔惊讶地望向白兔。 白兔圈着冷凝霜的腰身,望着头顶怒放的桃花,回忆起往事。轻浅一笑: “当初你哥哥还在你娘肚子里时,我就说过等这树被养活了,我们全家便一起赏花。没想到这一拖,竟然过了二十年。” 他低头望向自己怀中已经染了酒色的冷凝霜,有些歉然。 他漆黑如玉的眼眸落入她的眼里,冷凝霜仰起脸望着他,手轻轻贴上他的脸颊,唇角勾起,微微一笑: “即使过了二十年,你也做到了。” 白兔心中温暖。一腔柔情与歉意交织,终是融合成了令人感动的绵长情愫。似细水长流在心房内的清澈暖泉,温柔,细腻,永无尽头。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风吹来,降下更多的花瓣雨,三只小兔子集体抚上胳膊,搓去一层鸡皮。 白兔却旁若无人,噙笑拥紧冷凝霜。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小兔子们只住了一晚就走了,他们已经到了离开父母的年纪。即使是十四岁的三兔也因为叛逆期,开始了她最爱的游山玩水,遍尝美食,兼替哥哥微服私访的生活方式。 双生子答应每年会过来看他们一次,三兔则说她会皇宫家里两头跑,玩够了就会回来住。然后,三个没良心的熊孩子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昏的斜阳将他们在马背上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白兔从后面拥住冷凝霜,冷凝霜缩靠在他怀里。 两人站在大门前,遥遥地望着已经远去,几乎快要看不见背影的孩子们。 良久,冷凝霜轻叹了口气: “他们真是长大了,竟然开始嫌我啰嗦了。” “他们比嫌弃你更嫌弃我。”白兔愤愤地道,顿了顿,扁起嘴说,“所以娘子,我们就认命吧,你只有我,我只有你,那些混孩子全是浮云!” 冷凝霜噗地笑了:“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因为舍不得,一夜没睡好。” 白兔就耷拉着眼皮,撅起嘴。 沮丧小兔子的样子让冷凝霜忍俊不禁,双手按在他圈住她腰肢的大手上,良久,轻叹道: “也不知道云蔷有没有找到好男人。” “会找到的。”白兔笃定地回答。 “你怎么这么确定?”冷凝霜扬眉,反问。 “因为娘子你就找到了一个好男人啊,她跟了你那么久,自然沾染了你的好运气,所以她一定会找到好男人的。”白兔笑嘻嘻地回答。 对于他变着花样的夸奖自己,冷凝霜唯一的反应只能是翻了个白眼。 渐暖的风迎面吹来,她忍不住向他的怀抱靠了靠,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与安心。 白兔含笑将她搂紧,顿了顿,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娘子,这边的春天还是有些凉,咱们快点进屋去吧。” 冷凝霜微笑点了点头。 白兔便拉起她的手,两人一同进入崭新的朱红大院。白兔转过身子,笑眯眯地关上大门。刚刚投入使用的大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嘎声,缓缓地闭合,阻挡了宅邸内的一片和美。 湛蓝的天空上,殷红的斜阳投射下柔和的光芒,披洒在这座温暖的院落上,宁静祥和,温煦美满…… (完) == 感谢亲们的包容和支持,正文顺利完结。临近春节,献上番外,感言最后再写。 番外前世篇,大白兔更纯情,冷姑娘更阴险。由于女主童年杯具性格扭曲,所以没三观无节操,阅读时请自备上述品德,谢谢!(未完待续。。) 一:冷血女皇 业界公认,冷凝霜是个魔鬼。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龙翔集团顶楼主席室。 清澈剔透的落地窗视角很好。 冷凝霜优雅地坐在一张转椅上,白玉柔荑点燃一根细长的薄荷烟,红润的唇角漫不经心地上扬,轻盈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一缕白雾,慵懒肆意的神态,带着一丝颓靡的风情,却散发出邪魅的、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与她的气定神闲形成鲜明对比,是她对面一个因为盛怒而频频喘动的中年男人。 良久,秘书模样的人进来,在男人的耳畔低语几句。 中年男人精明至极的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更显得一脸苍白。 “冷凝霜,你无耻!”他大声咆哮。 冷凝霜扬眉,漫不经心地呼出一缕白烟,幽然一笑: “消息来得真快呐!我是否无耻并不重要,你的下场如何才是最重要的。从现在起,龙翔集团的新主席就是我,明日开始,你不必再来了。啊,对了,现在这里的一纸一笔都是我的,可别错拿了东西,高主席!” 高翔的脸色越发灰败,他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明明在笑,却让他觉得冷入骨髓的女人。 纯紫色的典雅套装,迷人的长发,美丽的面庞,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无不美好,完美得可以令所有男人心动,然而她却是个残忍的女人,是个魔鬼! 冷凝霜从容地在烟缸里熄灭了烟,优雅起身,便要离去。 已经深深陷入绝望的高翔突然扑上来。双眼赤红地跪在地上,就想去抱她的腿。 然而还没有靠近。下一秒,一名身穿黑白套装、梳着利落发髻、戴了一副细框眼镜的美丽女子上前,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踹开! 高翔被踹了一脚,半天没爬起来,好不容易缓过气,眼见冷凝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慌忙跪着往前蹭了几步,一边不停地磕头,一边大声哀求道: “七小姐!七小姐!龙翔集团是我一生的心血,我为了它整整奋斗了三十年才拥有现在的成就,您就开开恩放过我吧!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把龙翔集团还给我,您让我去杀人放火都行。您就饶过我吧!”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不屑,冷冷笑道: “胜者为王败者寇。玩不起了才想起来求饶,可笑。” 说罢,毫不怜悯地扬长而去。 黑白套装的美人抱起文件跟上去,分散在室内各个角落里的四名保镖模样的黑衣女子紧随其后。 高翔惨白着一张脸,呆呆地跪在地上,恍若失了灵魂的木偶,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冷凝霜出了主席室,守在门外的六个黑衣保镖立刻警戒起来。两个率先在前面引路,其余四个跟在女保镖身后,警惕地护卫着。 一行人无声地乘电梯下楼,走出龙翔大厦的旋转门。三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已经停在门前,第二辆正对着大门口。 黑衣男人上前打开车门,冷凝霜刚要上车,就在这时,从天而降一个庞然大物狠狠地砸中她的车顶,由于冲击力太大,鲜血四溅,脑浆横飞! 近在咫尺,冷凝霜清晰地看见高翔死不瞑目。 他用两只已经凸出来的眼球死死地瞪着她,满身的鲜血,狰狞的表情,几乎零碎的尸体,惨烈的现场比最高级的恐怖片还要阴森恐怖。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这具尸体就会扑上来,狠狠地咬住她的脖子一样。 昂贵的座驾已经被从三十五楼窗口跳楼自杀的人砸得凹陷许多处。 尖叫声迭起,附近的行人早已四散逃开。 就连开门的保镖也被唬了一大跳,下意识倒退半步。 早在事发的一刹那,后面的保镖就已一股脑簇拥上来,护在冷凝霜面前。 冷凝霜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望着死不瞑目的高翔,轻蔑地冷笑一声: “只是失败了就去死,所以我才讨厌失败者。” 饶是众人对她冷漠的性子习以为常,然而这样完全没有人情味的话语,却还是让他们冷到了骨子里。 站在她身后的冷飒抱着文件的手紧了紧,这已经是第几个了,输给七小姐,然后绝望自杀的人…… 冷氏集团,一个以金融地产为主线,闻名全球的投资财阀。 冷氏,一个拥有贵族血统、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 然而一切的一切,却终结在了这一代的七小姐身上。 集团仍旧扩张迅速,然而享誉全球的名声,却变成了以恶意并购著称的“强盗集团”、“金融巨鳄”、“冷血女魔的罪恶工具”。 姓氏仍在,然而偌大的家族,除了七小姐和被七小姐降为奴仆的五小姐,剩下的人死的死,疯的疯,痴呆的痴呆,流放的流放,逃走的逃走。 有传说,这位七小姐只是个母不祥、血统污浊的私生女;更有传说她的生母只不过是一个三级片明星,勾引了风流成性的冷家少爷春风一度,之后暗结朱胎诞下此女。 传闻五花八门,各种争论,而唯一能让所有人都承认却是,这位七小姐绝对是个能让所有人敬畏到骨子里的女人。 三两豪华轿车停在美轮美奂的大厦门口,守候在门边的几个西装革履的助理立刻上前,抢先打开车门。 冷飒率先下来,扶住车门,紧接着穿了十公分紫色高跟鞋的玉足迈下来,冷凝霜缓缓下车,被一众人簇拥着,进入高耸巍峨的集团大厦内。 面积上千平的一楼接待大堂,纯欧式的金碧辉煌。正前方一架流线型的大楼梯汉白玉镀金,楼梯的正上方,象牙白色的墙壁上。一张硕大的肖像用金相框镶嵌着,悬挂在上面。那上面的冷凝霜。端庄、优雅、美艳、动人,却带着凛冽得让人不敢冒犯的高贵与威严。 这样的一张肖像挂在大堂上,非但不影响整体的华丽,使之变得庸俗,反而让人觉得多了一份令人心驰神往的优雅。 集团高管分列在左右两侧,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七小姐”。 这是冷氏集团的传统。也是为了能够及时处理赶命似的待签文件。 各种文件雪片似的往她面前塞,伴随着高亢混乱的说明以及等待指使。若是定力稍差一点的人,瞬间就会被这些折腾得头昏脑涨,然而冷凝霜却习以为常。 她从容不迫地接过冷飒递来的金色签字笔,麻利地在各种文件上签字,并清晰简洁地下达了一条又一条指令,每一次的思考都不会超过十秒钟。 那样的血统却能坐稳这个位置。她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 等到全部处理完,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嘈杂的大堂终于安静下来。冷凝霜站在画像前,满意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肖像,这才在众人的恭送下,乘电梯直达五十楼她的办公室。 冷飒站在办公桌前,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公事化地念出了一天的行程,紧接着从手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她。道: “这是七小姐要的华美科技的全部资料。” 冷凝霜捧着咖啡杯,一边喝,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 华美科技是一家生物工程研究公司,目前正在致力于开发一项洁净、价优还可再生的新型能源。 若是这一项研究成功了。不仅会造成巨大轰动,还能赚个盆满钵满,名利双收。 冷凝霜对这间公司相当有兴趣,几番想购买,无奈华美科技的老板是个倔脾气,死活不肯将自己一生的心血卖掉,让她很伤脑筋。 冷飒望着她落在资料上开始专注的眼神,这是她正在寻找对方破绽的表情,就像是一只准确伏击的狡猾猎豹,只等找准了对方的弱点,就会狠狠地咬上一口,再将猎物血淋淋地吃掉。 她就是这么狠辣。 然冷飒不想她这样。 她犹豫地望着冷凝霜,欲言又止。 “怎么?”冷凝霜自然觉察了她的目光,顿了顿,望向她,问。 “七小姐,”她这么问,竟让冷飒头脑一热,冲口而出,“无论你多想要,那毕竟是对方一生的心血,他不想卖,你又何必强求?冷氏集团也不差这一笔生意,恶意并购这样的手段,即使最后赢了,赢得也不光彩……” “你这是……在反驳我?”她轻笑着开口,询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冷飒浑身一震,眼看着冷凝霜上挑的眼梢旁凝聚了一抹阴鸷,她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缓缓上前一步。 冷飒不由自主地后退,然冷凝霜却扣住她的双腕,身体上前一步,将她禁锢在自己和办公桌之前。 “出来玩就是一场游戏,有赢便会有输,赢了是天时地利人和;输了,技不如人运气太差,也不必抱怨。就像你和我,高贵聪敏的嫡女被阴险狡诈的庶女咸鱼翻身压在底下……”她将美丽的脸庞靠近,红润的嘴唇与冷飒近在咫尺,她望着她的唇,幽幽笑问,“五姐姐,你是技不如人,还是运气太差?” 温热的吐气如兰飘到耳畔,瞬间染红了冷飒的耳珠。她垂眸,望着冷凝霜那张总是吐出冷酷话语的美艳红唇,顿了顿,轻声回答: “我技不如人。” 冷凝霜噗地笑了,继而仿佛被她愉悦了似的,咯咯地笑起来。 不是因为被奉承,而是觉得她太有趣。 “把你留下来,现在看来,我的这个决定还不坏。”冷凝霜轻慢地笑说,松开她的手腕。 冷飒已经恢复了从容,直起身体,整理了一下衣服,淡淡道: “一小时后的企划会,请准备。”说罢,踩着高跟鞋,镇定地出去了。 二:傻瓜骑士 华美科技的会议室。 这是一家还没有上市的保守派公司,冷凝霜无法通过操纵股市将它弄到手。公司的创史人白启年近六旬,是个非常固执的人,无论冷凝霜提出怎样丰厚的条件,他始终坚决,绝对不会卖掉公司。 冷凝霜虽然表面上从容自若,心里却极度恼火。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场面异常严肃时,忽然,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砰地从外面被人推开,一名身穿白色阿玛尼西装的年轻男子莽撞地闯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一个美丽的男人,皮肤***细嫩,好似初生的婴儿,蓬松乌黑的发长度盖住脖颈,软软地贴服在头上。那双玻璃般的眼睛颜色浅淡、清澈纯洁,恰似一潭温柔的水。红润的嘴唇小巧绵软,仿佛泛着晨露的樱桃。 冷凝霜并不讨厌美丽的男人,若是这样的男人乖巧又顺从,她也不介意为对方多花些时间金钱,和对方好好地开心一阵子。 然而闯进来的这个男子,冷凝霜却并不喜欢。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肉眼可见的纯澈光芒。 干净剔透的灵魂,仿佛生长在完全没有恶意的世界,光明得没有一丝晦暗,恰似一颗没有任何杂质,在温煦的阳光下剔透闪耀的透明钻石,莹亮耀眼。 对于浸淫在黑暗中,已经完全陷入在污浊里无法自拔的冷凝霜而言,这是一个与她极端相反的存在。 “阿暖。你怎么现在才赶来。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成何体统。真是没有规矩!”白启虽然在训斥,语气里却充满了浓浓的宠爱和温暖,与刚刚暴脾气的老顽固形象形成强烈的对比。 冷凝霜眼眸一闪。 被父亲训斥,白暖却不害怕,顽皮地皱皱鼻尖,扁起嘴抱怨道: “是你让我放下练习过来的,我现在过来了,你又不满意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吗!” 明显是在淡淡的撒娇,在场的人全被他的语气逗乐了。只有冷凝霜垂下眼眸,胃开始不舒服。 受尽溺爱的小少爷,任性妄为,天真无知,以为有父母的包庇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意撒娇,这样的人最讨厌了! “七小姐,不好意思,犬子莽撞。打断了你说话,还请七小姐别介意。”出于礼貌。白启歉意地道。 冷凝霜客套笑笑:“令郎如此一表人才,怎么我以前从未听人提起过?” 白启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犬子十岁后一直在美国读书,今年才回来。”。 话音未落,一声高分贝的尖叫骤然响起: “你!” 冷凝霜感觉声音是冲着自己,皱眉望过去,一张放大的脸已经噌地逼至眼前! 白暖仔细观察了她好半天,忽然激动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眼灼灼地望着她,叫道: “果然是你!你还记得我吗?十年前我们见过,你救了我!那之后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十年后,我们竟在我家的公司重逢了,这一定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再见到你,我好高兴!” 他的感叹是认真的,然他表现出的激动和热情,却让冷凝霜觉得肉麻神经。她微蹙眉头,反感地挣脱他的手。 白启见儿子如此不像话,赶忙呵斥: “阿暖,你在做什么?!” 冷凝霜已经不耐地站起来,淡漠地道: “白先生,今日的商谈就先到这里吧,希望我的提议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不必考虑,我是不会卖掉公司的,七小姐的提议恕我拒绝。”白启紧绷着一张脸,斩钉截铁地回答。 冷凝霜也不失望,瞥了他一眼,冷声笑道: “曾经有许多人这样对我说过,可惜到最后,我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嚣张的挑衅! 白启脸色铁青。 冷凝霜大步离开会议室,目不斜视地走在散发着一股子药味的走廊上。纤细的高跟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响声,似一段激烈妩媚的音乐。 她睫毛微敛,忽然将手指放在鼻子底下,有些嫌恶地皱眉: “这股味道,华美科技该换个人改改了!” 轻描淡写的嗓音和绷起的唇角是她开始发怒的信号,众人跟在她后面,大气不敢喘。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皮鞋奔跑在地面的咔咔声,以及一个纯净澄澈的嗓音,恍若蓄满了灿烂的阳光,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 “冷小姐!冷小姐!” 冷凝霜蹙眉,回过头。只见白暖从后方赶过来,当路过一扇落地大窗时,明亮的阳光从外面照射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金光,竟晃花了她的眼,让她忽然有种一个纯洁无垢的天使,要扑过来净化她这个阴险黑暗的恶魔的感觉。 心底里升起的排异反应,就像是磁铁的两级,永远不可能靠近。 白暖跑到她面前,双手撑在膝盖,弯下腰喘息了好半天,才笑眯眯地望着冷凝霜的脸,灼灼期待地问: “冷小姐,你记起来了吗?我们十年前见过,在纽约,晚上,你从坏人手里救过我!” 冷凝霜一头雾水,这么抽象的事又是十年前,十年前她才十八岁。再说救过他?怎么可能,她怎么不知道自己那么有正义感?! “你认错人了吧?”她淡淡反问。 “怎么会?!”白暖的小白脸瞬间灰暗起来,失望地扁起嘴,垂下脑袋讷讷地说,“你果然不记得了!” 一瞬间,冷凝霜仿佛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耷拉着耳朵、垂着脑袋、万分沮丧的大白兔,她有种想抽眉毛的冲动。 然而下一秒他又开心起来。晶光璀璨地盯着她。欢悦又自信地笑道: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总会让你记起来的!冷小姐,你叫……冷凝霜?” 最后一句话,他是从牙缝里挤着问的。 ……这娇羞少女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冷凝霜满头黑线,却点了点头。 “好酷的名字,果然符合你的形象,人如其名,我好喜欢!”他雀跃地说,紧接着羞答答地垂下头。脸颊泛红,绞着双手,很腼腆地小声询问,“那个,我可以叫你‘霜霜’吗?” 霜霜? 冷凝霜恶寒。 然而他分明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还不等她回答,他就已经脸红扑扑地笑道: “霜霜!……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按照经验,冷凝霜觉得他这是在约她,但一个比她还高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用一种娇羞少女的神态约她吃晚饭,这还是头一次。她阅过无数男人。即使是最最腼腆的,也断不会像他这么羞涩得古怪。 “不好意思,我晚上没空。”冷凝霜淡淡回答,直觉想离这个人远点。 “那明天……”白暖似乎不懂这是拒绝的常用客套,信以为真,连忙问。 冷凝霜已经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走。 白兔这才明白自己被拒绝了,失望地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沮丧地对手指,像一只灰蒙蒙的大白兔…… 冷氏集团。 进入午夜的五十楼依旧灯火通明。 连续四天昼夜不停的工作,让冷凝霜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灰败,扔下手中的文件,望着手边晚上下班前新送进来的一摞,呆了一会儿,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瓶用于治疗胃溃疡的药物,吞下一粒。 冷飒叩门进来,正巧看见她服药的动作,眼里划过一抹心疼,眉头皱紧: “七小姐,胃又疼了?” 冷凝霜不语,只是摇头,拿起粉盒重新补了妆,才淡淡问: “如何了?” 冷飒遗憾地摇头回答:“无论开出怎样的条件,闪雷科技就是不肯退出,荣华集团也不撤资,研究人员都不接受挖角……” “哦?这么说是铁板一块,就连一只虫子都爬不进去?”冷凝霜的秀眉轻盈地扬起,慢条斯理地哂笑道,冷冽凝聚在眼梢,直直地刺在她的脸上。 冷飒屏息垂头,愧疚地道: “实在抱歉!可是华美科技他……” “我对你无能的过程并不感兴趣。”冷凝霜淡淡打断她。 冷飒的头垂得更低。 “白启儿子的资料。”冷凝霜缓缓地说。 冷飒急忙抽出手里的文件,递过来。 冷凝霜漫不经心地翻开,首页的照片上,那张纯净剔透,精致美丽的脸泛着圣洁的柔光,让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然而越往下看,唇边的冷笑就越深。 当真是个受上天垂怜的天之骄子,富三代,独生子,父母恩爱,受尽娇宠。自幼因为惊人的音乐天赋赴美留学,十五岁便考取了茱莉亚音乐学院小提琴系,十八岁便在金色大厅发表了演奏会,之后便被知名乐团吸纳,成为首席。性情纯良,容貌秀美,是个非常优秀、口碑极佳的人。 ……多么平坦的人生啊!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将手中的资料用力扔在桌上: “纯洁无垢的小少爷,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识过真实的黑暗到底是什么。饱受宠爱,顺遂平坦,这样的人存在,让我这种从污泥里爬出来的人情何以堪啊!” 她懒洋洋地嘲讽,忽然站起身,往外走。 “七小姐要出去?”冷飒忙问。 “我去夜魅酒吧。”她懒洋洋回答。 “你已经三个晚上没睡了,现在又要去酒吧熬通宵,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冷飒皱眉,焦急地劝道。 “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回去,也需要靠安眠药才能睡着,还不如去喝两杯。”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顿了顿,忽然伸手勾住冷飒的下巴,唇角扬起一抹妖冶的微笑,凑近她耳畔,吐气如兰地暧昧道,“你也去,穿性感点!” 说罢,绕过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进了隔壁的更衣室。 冷飒站在原地,顿了顿,手抚上略发烫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 三:非主流女神 夜魅酒吧,会员制的午夜天堂。请使用访问本站。 纸醉金迷的装潢,耀眼炫目的灯光,拥挤的舞池里人头攒动,穿着妖冶的红男绿女们紧紧地贴在一起,疯狂地扭动身体,就像一群正在狂躁发情的野兽。 白暖探头探脑地进来,一身奢侈名牌造就的纨绔贵公子形象,却因为他满脸的鬼祟和不安瞬间破功,引来侍者频频侧目。 才踏进门里,就有人礼貌地上前,问他是不是会员。于是他手忙脚乱地掏出金卡,露出纯洁的笑脸,把侍者弄得眉角抽抽,心想这么有钱的小少爷怎么一脸白痴相?! 事实上,这是白暖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光临夜店。他一直都是个纯良的好孩子,良好的家教让他对于这么堕落的地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可是他打听出来冷凝霜常来这里,于是…… 他找表哥帮他办了一张会员卡,然后在表哥一脸仿佛他变异了的惊异眼神里,背着父母,悄悄来到这里。 因为紧张和不安,他看起来的确很鬼祟,猫着腰在拥挤的人群里小心穿行,眼神闪烁地东张西望,地毯式的搜寻着。 有穿着暴露的猎艳女媚笑走来,浓郁的香水味和酒精味扑鼻,熏得他一个跟头。还没等对方说话,他就已经像看见了吃人老妖似的,慌张地逃走了。 好不容易逃到能喘口气的角落,他不经意抬眸,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惊喜。然而下一秒。麋鹿似纯洁的眸子却黯淡了下来。 楼上四间超大的豪华包厢,只有最高级的会员才能上去。每一间包厢都有二百来平。奢侈精美,铺陈华丽。包厢内有一扇晶莹剔透的大落地窗,正对着一楼正中央的花俏舞台。 西边的包厢没有拉帘子,一名美丽的女子帝王般地坐在正中央一张华丽的大沙发上。身穿浅紫色的连衣裙,外面裹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紫色小西装,穿着黑丝的修长美腿性感地翘着。白皙的手里托着一杯与她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血红色葡萄酒。 她的神态慵懒肆意,红得能滴出血来的嘴唇漫不经心地勾着。那高高在上的尊贵凌然,很自然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带着睥睨天下的冷冽傲气。 许多俊男美女簇拥在她身旁,吃喝玩乐。一个西装革履、容貌俊美的男人正坐在地上,脸颊轻轻贴近她修长迷人的腿。 虽然表情虔诚,没有流露出亵渎之意…… 哪里来的流氓。卑鄙无耻的登徒子!白暖在心里跳着叫骂。 然而二楼他是上不去的,就算上去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沮丧地耷拉着脑袋,走到吧台的位置,闷闷地坐下。 “喝什么?”见他半天不说话,酒保擦着杯子问。 “牛奶。”他蔫蔫回答。 来酒吧喝牛奶? 酒保狠狠地抽了抽眉角:“对不起先生,本店没有牛奶。” “一杯橙汁。” 来酒吧喝橙汁…… 酒保倒了杯橙汁递给他。 白暖抱着高脚杯呆了一会儿,忽然神秘兮兮地问: “哎,兄弟,你认识楼上那个女孩吗?” 酒保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问: “你说七小姐?” “就是她!为什么都叫她七小姐?” “她在冷家排行第七,又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之前只在内部集团叫,后来她声名鹊起。这就成了她的一个别名。”酒保滔滔不绝地回答,顿了顿,露出暧昧的笑容,“看先生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吧,你也是来追七小姐的?” “也?”白暖微怔。 “来这间酒吧的男男女女,八成都是冲着七小姐来的。” “男的也就算了,为什么女的也……”白暖满眼狐疑。 “先生你真不知道?七小姐是出了名的男女通吃,只要是她看中的,无论男女都跑不掉!当然更多时候都是对方追着她。那个女人,年轻貌美有钱,只可惜冷血无情,生活混乱。情人不计其数,为她自杀的男女有好几个,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谁要是爱上她,想想都是非常悲惨的!先生,若你不是冲她的钱去的,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那样的女人带毒,普通人沾不得!” “你胡说!她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你的语气那么酸,分明是嫉妒,不是嫉妒她有钱,就是嫉妒她没看上你!霜霜她是最最善良最最有正义感的人!”白暖听不得任何人诋毁他心中的美好,气鼓鼓地撅起嘴巴,瞪圆了眼睛,大声道。 在白暖的心目中,冷凝霜是深埋在他心底陪伴了他整整十年的女人,最最纯净最最有正义感的――女神。 虽然这个所谓的“女神”和传统意义上的不大一样。 十年前,他十五岁。 美国纽约的深秋西风萧萧。 刚从洛杉矶来到纽约的路痴,因为和保镖司机走散,被几个魁梧健硕的彪形大汉围堵在一条深黑逼仄的暗巷。他们操着猥琐的英文,对着他受惊小兔子的模样大声嘲笑,用污黑的手来摸他的下巴,像在逗弄小狗。 当时的他害怕极了,他一向被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双手抱着书包蜷缩成一团,又怕这群坏蛋伤到他拉琴的手指,心里的恐惧与不安让他两眼通红,像只慌乱的小兔子,嘴巴扁着,就要哭出来了。 然而他也是个男子汉,他也是很勇敢的,不仅勇敢,他还很正义。 于是在那群莽汉大声嚷嚷着,让他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时,他含着眼泪,提起胸膛,给自己壮胆似的大声教育道: “抢劫是犯罪。你们这么有力气为什么不去做正经工作,不劳而获是不对的!” 于是接下来。他被群殴了! 长达十五分钟的暴打,他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疼痛。他没有去保护自己的头,而是拼命护住珍贵的手指。他热爱小提琴,如果手指伤到,他会死的。 有血从头上流下来,模糊了视线。难以忍耐的疼痛让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强烈的恐惧充斥在身体里,令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绝望。 就在这时,清脆的高跟鞋声从远处传来。 头脑昏暗造成了听觉上的敏锐,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他的耳朵,仿佛仙乐一样。 锋锐的鞋跟一脚踹在殴打他的男人的屁股上,澄澈悦耳的嗓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低沉。徐徐响起: “你挡我的路了。” 狂妄、嚣张、不可一世却异常迷人的语调,瘫在地上的白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不由得循声望去。 她背对着巷口昏黄的街灯,只能模糊看清她拥有着曼妙的身形和一头恍若爆炸了的黑发。 抢劫犯们被她那一脚给激怒了,瞪着一双凶恶的眼,回过头。 然而见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美丽少女,猥琐淫秽的思想涌上来,他们色迷迷地对着她出言侮辱,大肆调戏。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让躺在地上的白暖很是气愤,却被一个坏蛋的屁股死死地坐住,什么也干不了。 “垃圾!”面对一群猥琐男人嘻嘻哈哈的调戏,少女冰冷的红唇里淡淡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带着无限的嘲讽与鄙夷。 无论是哪一种男人,都受不了被一个女人傲慢地羞辱。 肌肉虬结的大胡子怒目圆睁,骂了句粗话,一记铁拳向少女的小脸上挥去,这一拳下去,定会被毁容! 白暖心跳骤停,大叫一声: “小心!”接着不忍地闭上眼睛,下一秒又被坐在他身上的大汉砸了一拳。 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不是少女,而是男人! 白暖吓了一跳,他两眼冒金星地睁开眼睛,惊讶地看见少女竟然一手握住大胡子的拳头,缓缓地用力地逆时针扭转,面沉如冰,眼眸含霜。 细长的鞋跟一记侧踢,紧接着一声惨叫,大胡子破相了! 剩下的人眼见同伴被打倒,猥琐男人真猥琐,竟然一窝蜂上前! 以一敌六,白暖瞪圆了眼睛,心提到嗓子眼。 然而少女轻盈的身形,凌厉的出招,鲜艳的唇角始终含着的浅笑,却让他的心在嗓子眼里热辣辣地跳动着。 近距离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女,无懈可击的完美五官,火辣丰满的身材,一套紫色的羔羊皮紧身衣,一双十公分细长如刀的高跟鞋。浓妆艳抹,爆炸的绵羊头上喷了好几种颜色,就像一只……叛逆的、纵情的、邪魅的、正在与世俗对抗的……花孔雀! 是他向来避而远之的不良类型,然而这一刻,他却双眼圆睁,怎么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逼仄的暗巷里惨叫声不绝,健壮如牛的男人堆垃圾似的,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摞成一摞。 一个黑人大汉哎呦着躺在地上,忍住疼痛,眼里寒光一闪,趁少女一拳打飞另一,名白人男子时,猛然抓起地上的铁棍,哇呀呀向少女的后脑击来! “小心!”白暖惊吓地高呼。 少女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身形一闪躲过去,紧接着,反手抓住对方打来的铁棍,几个闷拳差点顶出对方的胃。随后夺过他手里的铁棍扔在一旁,狠狠地六七个左右勾拳,对方打着转儿倒在地上! 其实她可以用武器的,但她偏偏用拳头,仿佛很享受疼痛感一样,让白暖很是惊疑! 大胡子忽然凑近,手伸进怀里。然而一把手枪刚掏出来,也不知少女是怎么做的,迅雷如蛇地出手,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枪已经握在她手里,准确无误地对准大胡子的额头! 她唇角带笑! 白暖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闪烁起崇拜的星星! 四:纯白色初恋 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头上。 大胡子艰难地吞咽了下,冷汗直冒。 少女仿佛很喜欢他恐惧的表情,唇角玩味地勾起。 “砰!”她忽然张开红唇,顽皮地吐出一个极像的拟声词。 大胡子浑身一抖,信以为真,竟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地! 少女噗地一声,仿佛很欢乐似的,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就像是小黄鹂在叽叽喳喳地吟唱,清亮圆润,悦耳动听。 大胡子愣了愣,这才察觉到自己没有中枪,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和同伴们连滚带爬地逃走。 白暖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的双眼黏胶似的黏在少女唇角勾起的笑容上,只觉得那微笑轻蔑、张狂、邪魅,没有一点纯净的美好,然而他却觉得那笑容美丽得让人心醉。 他双手抱着书包,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小兔子似的仰头望着她。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努力地眯着,想要将她看得更清楚。 感觉自己的耳朵根在发烫,他有些害羞。 少女却直接无视他的存在,迈开步子,向暗巷的另一头走去。仿佛她真的只是路过,而那些人的确挡了她的路。 当然白暖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他固执地相信,这个面冷心热的少女就是拯救了他,象征着正义与善良的伟大女英雄! 他像只危机解除的小兔子似的,从地上悄悄地爬起来,心里的冲动让他偷偷地跟上她。 他看到她走到一半时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后,似乎不太高兴。语气冷冽,仿佛有敌人挑衅了她一般,冰冷里含着一份浅浅的怒意。 挂了电话。她还低声骂了一句粗话。 不过这并不会损害她在他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他用帕子捂着磕破的头,一直跟她出了巷子,见她从街角牵出来一辆道奇战斧。紧接着,潇洒地骑上那辆重型摩托。发动引擎,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擦过他身旁时,风吹起了她的发,传递来一股令人着魔的幽香,让他的心跳飞快。 于是他拦车跟上她,像个变态跟踪狂。虽然半路跟丢了,不过他并不沮丧。因为她打电话时,他听她吩咐人去“纯白冥想”接她。 等到了纯白冥想他才知道,原来这里是一家高级发廊。 英雄不愧是英雄,凌晨做头发! 他狗蹲在街边。无聊地托住青肿的下巴,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愿离去。他想再见她一面,问问她的名字,毕竟她救了自己。要道谢,也许还可以顺便吃吃饭什么的,再然后…… 嘻嘻! 白暖傻乎乎地笑起来,很不好意思。 他一直是个清纯的孩子,从没想过女孩的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在意起一个女孩,这让他害羞又觉得新鲜,还有点蠢蠢欲动。 他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然后。 凌晨的街道寂静无人,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总裁从街角缓缓驶来,华贵的车身上流淌着街灯昏黄的波浪。 他微怔,见那车缓缓地停在发廊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司机下车,打开车门。很快,从纯白冥想里出来一名纯白加身的美丽少女。 那惊鸿一瞥,却仿佛在瞬间烙印进他的心里,白暖一辈子也忘不掉―― 面如美玉,腮凝新桃。不施脂粉,肌肤莹洁。未染胭脂,芳唇嫣红。眼似秋波,眉若墨画,神似雪山冰川,态似行云流水。凌波步弱,扶柳徐风。 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长及细腰,纯白的端庄连衣裙穿在双肩如削的纤细身体上。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芳姿,古人所说的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也莫过于此! 那一眼,他的心深深地沦陷! 那一眼,她成了他刻骨铭心的初恋! 可是他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过他现在终于找到她了,这一定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缘分,他笃定地这么认为! 嘈杂的酒吧里,他先前机关枪似的回击让酒保很生气,却因为顾客是上帝只能忍气吞声,现在见他又忽然陷入沉思,紧接着单手托腮,嘿嘿傻笑,都快要流口水了,更觉得他是个白痴,赶紧离他远点。 二楼包厢正在上演狗血的戏码。 衣冠楚楚的英俊男人拉住冷凝霜的手,深情地望着她,含笑轻声说: “凝霜,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冷凝霜扬眉,微笑着问: “是什么?”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只矜贵的小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枚三克拉的钻戒,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动人的光芒。 这一举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窃笑声响起。 男人以为这笑声是鼓励,含笑单膝跪下来,拉起冷凝霜的手,认真地说: “凝霜,你愿意嫁……” 然而话未说完,冷凝霜已经执起他的手,在他的手指上轻吻了下,疏淡地笑道: “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我很愉快。”顿了顿,她冷漠吩咐,“伊万,送他出去。” 伊万立刻上前,抓起一脸懵懂的俊男,拖走。俊男愣住了,顿了顿,慌忙大喊等等,奋力挣扎,然而冷凝霜已经漠然地别过头,啜饮手中的烈酒。 包厢门合上,哄堂大笑响起。 “这已经是第二十个了,好过分呐七小姐,这么花心!”傲珊翘起二郎腿,一对胸器随着她的动作大幅度地颤动。 “你才过分,我这次可是很认真的。”冷凝霜含笑啜饮红酒。 “你的认真度只是根据花费时间和金钱的多少来判断的吧?” “有什么不对吗?”冷凝霜似笑非笑地反问。 傲珊无语地别过脑袋,虽然看不惯她的私生活,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真是个蠢男人,居然向七小姐求婚,他以为他是谁啊,三克拉的钻戒也好意思拿出来。也对,买三克拉的钻戒说不定都花光了他的全部积蓄呢!”星恋脸颊酡红。高举着酒杯叫道,哈哈笑地偎过来,无尾熊似的挂在冷凝霜身上。嘟起红唇,娇嗲地说。“呐,七小姐,男人有什么好,不如跟我玩吧!我乖巧听话还喜欢你,我对你很忠心的!” 纤细的玉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着。 冷凝霜疏淡一笑,推开她浓妆艳抹的脸: “我不吃窝边草。” “那冷飒呢?”星恋不甘地往西装笔挺、和现场的娱乐气氛很不搭调的冷飒身上指去。 冷凝霜站起身,闻言。瞥了冷飒一眼,对着星恋嫣然一笑: “觊觎亲姐姐是不道德的。” “真的?”星恋怀疑地扬眉。 冷凝霜不答,冷飒拿过外套展开,她穿好。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道: “走了!” 包厢门再次关闭,星恋的嘴巴撅成香肠。 正无聊的白暖见冷凝霜下来,心头一喜,想也没想就冲过来。然而当冲到她面前被她注视时。他大脑空白,竟忘了要说什么,尴尬地搓搓手,才憨笑着客套: “霜霜,这么巧。你也来酒吧啊!” 这是一个非常容易看懂的男人,冷凝霜眼眸一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却不说话。 白暖腼腆地垂下脸,顿了顿,忽然想起来,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门票,递给她: “对了霜霜,这是后天音乐会的门票,我是首席小提琴手,所以……你能来吗?” 他紧张地说完,就低下头,期待又忐忑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好啊。”冷凝霜浅笑答应。 “真的?你真的会来吗?”白暖顿时喜得如中了头彩,双眼灼灼地望着她,不敢相信地追问,生怕自己听错了。 “我会去的。”冷凝霜笑答。 “好!好!我一定会好好演出的!我会给你演奏一场最完美的音乐会!”他自信满满地保证,强烈的喜悦从心脏上涌,让他那张白皙的脸像开了一朵花般漂亮,泛着耀眼的光芒。 冷凝霜垂下去的眼眸一沉,她竟然有种要被净化的灼痛感,这感觉让她恼火。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公事化地笑道。 白暖陷入语无伦次的激动中,连忙点头,冷凝霜便绕开他离去,走远了之后再回头,就看见白暖自己偷偷地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见她看过来,面露尴尬,慌忙恢复了文雅斯文的表情,很姿态地向她轻轻摆手。 冷凝霜淡淡一笑,然而转过身去时,垂下来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冷冽。 “七小姐!”冷飒太了解她的性子,担心地低呼。 “华美科技会毁在他的手里。”冷凝霜一字一顿,轻声说,飘出红唇的嗓音阴险、冷酷、充满算计,像一条冰冷的、永远都无法被温暖的毒蛇。 冷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里升起浓浓的担忧。 …… 冷凝霜没有如约出席白暖的音乐会。 白暖以为她会来,自那日分别便一直期待,甚至上场时还因为过度关注观众席,差一点就出错。 演出结束后,他筋疲力尽,甚是沮丧。 拉松领结,他没精打采地站在音乐厅门前,等待乐团的大巴送他回家。就在这时,一旁的女长笛手潇潇忽然凑过来,半裸在礼服下的酥胸直直地挺过来,温柔地笑问: “阿暖,一起吃饭好不好?” 白暖还没摇头,就听其他人开始起哄说她偏心,要吃大家一起吃。 潇潇含笑和他们玩笑几句,回过头,刚想再邀一脸心不在焉的白暖去吃饭,就在这时,一阵轰鸣的引擎声从远处响起,一辆炫紫的布加迪威龙风驰电掣地开过来,绕过喷泉,一个漂亮的甩尾,嘎地停在音乐厅的大门口! 五:迷乱的夜晚 人群霎时沉寂下来,全都用震撼惊诧的眼神直直地瞪着停在大门前的跑车。 如一只优雅展翅的紫凤凰,炫目的车篷缓缓敞开,露出一抹窈窕的身影。 美丽的女子身穿一袭高贵明艳的紫色连衣裙,端庄的发髻,优雅的举止,无懈可击的妆容。 她从容不迫地从车上下来,手里捧了一束洁白无垢的香水百合,含笑走到白暖面前,在他惊喜的眼神中递给他,柔声笑道: “恭喜你演出成功!我本该来的,可因为公司临时有事,去了一趟巴黎,刚刚下飞机所以没赶上,实在抱歉!” 白暖心中温暖,不是因为她送他花,虽然他的确喜欢百合花,不过她能来,还很贴心地祝贺他,这才是他最开心的。把头摇成拨浪鼓,他笑道: “不要紧,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我在‘lespinasse’定了位子,一起吃晚饭?”她含笑询问。 “好啊。”白暖笑靥如花,一旁的潇潇霎时脸黑如炭。 白暖草草和众人道了别,屁颠屁颠地下了台阶。冷凝霜为他打开车门,他受宠若惊地道谢,紧张地上车坐好。 冷凝霜重新发动引擎,炫目的跑车绝尘而去。 剩下来的一众人傻傻远目,有人忽然一拍巴掌,叫道: “我想起那个女人是谁了,难怪觉得眼熟,我在杂志上见过她,她就是四年前刚上任的冷氏集团掌门人冷凝霜!” “就是那个喜欢包养小白脸,私生活糜烂的女人?!”潇潇不可置信地叫道。 “原来是那个女人,听说她换男人就像换衣服,很乱的,好不要脸!阿暖不要紧吧?”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女人都很少会喜欢冷凝霜这种类型的女人。 然而男人和她们的想法却不一样。 “她就是冷凝霜?比杂志上还漂亮,阿暖这次可赚到了!” “听说她对情人很好的,只要她喜欢。豪宅跑车,一掷千金绝不手软。年轻貌美又有钱,被她看上,阿暖这次可真走运了!” “要是她能看上我就好了,我也想被她包养!”小眼男目露向往和期待。 “你还是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再说吧!”遭来一众人的鄙视。 后方的女人们频频翻白眼,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lespinasse西餐厅。 菜才上了一道,冷凝霜已经接了六个工作电话。 白暖一直用一种略带紧张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似慌张似腼腆,像一只无措的小兔子。 每当她抬眼望向他时,他又会慌忙低下头,白皙的脸红扑扑的。从两腮一直蔓延到耳朵根。 这样纯洁害羞的男子冷凝霜也是第一次见,究竟是怎样纯净无垢的生长环境,才造就出他这样的人,想想都会让人觉得不甘。 想她的父亲是个漫天撒种的浪荡子,生母是个处处卖弄风骚的三级女星。祖父是个把子孙当工具的冷酷奸商,继母则是个以虐待继子女为乐的疯女人。兄弟姐妹明争暗斗,小小年纪就开始拼个你死我活。财团里更是尔虞我诈,明枪暗箭都难防。 和他相比,她简直就是从浓黑的毒雾里爬出来的。 低下去的眼眸内暗芒一闪。她有些不舒服。 主菜端上来。 同样的套餐,冷凝霜主菜中的牛排却换成了什锦蔬菜,白暖惊讶地问: “你的牛排呢?” “我喜欢吃素。”冷凝霜笑答。 常年胃溃疡的她怎么可能会吃不易消化的肉排,她都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碰过荤腥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喜欢吃素,还是因为习惯了所以也就喜欢了。 “不吃肉不健康的,你这么瘦,要多吃肉才行。”白暖认真地说。 冷飒快步走来,递上两份文件,沉声道:“七小姐,这是巴黎传过来的合约书。” 冷凝霜立刻放下刀叉,接过签字笔,在上面签了字,冷飒转身离开。 白暖见状,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对冷凝霜说: “吃饭时忙工作很伤身的,我爸爸也这样,所以他的身体不太好。你是女孩子,更不能太劳累,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你是你父亲的独子,未来华美科技将会由你来继承吧?”冷凝霜问。 “我爸是这么希望的,可我只想做个小提琴手。”白暖纠结地皱起眉毛,“我也很为难,我喜欢小提琴,又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也没有经商天赋。可我爸年纪大了,又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 他的犹豫不决落在她的眼里,让冷凝霜心中的不甘更盛。 为了今天这个位置,她从最幼小时就参与了冷酷卑劣的家族战争,一路踏着尸体,趟过泥潭,染尽鲜血,狼狈地爬,爬得腿都要磨断了,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二十几年来,她从来就没有在凌晨三点前睡过觉,没有休息没有自由,受尽了凌虐和羞辱,饱受着神经衰弱和消化病的双重折磨,只为了坐稳冷氏集团掌门人的位置。 而他,机会就在眼前,他却犹豫。 他的犹豫就像是在嘲笑她,嘲笑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和奋斗就是一场笑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但这想法的确让她恼火! “怎么了,你好像在生气?”白暖小心地观察她,怯声问。 冷凝霜猛然回神,笑着摇头,拿起桌上的烟盒,习惯性地抽出一只。 白暖急忙按住她的手,阻止: “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冷凝霜微怔,望着他那只比女人还要白皙细嫩的手,手指肚上微微粗粝,似有一层茧。她好奇心起,握住他的手翻开来看。果然是一层厚厚的茧。 柔软的触感刺透虎口,如激烈的电流窜入他的心窝。他微微一颤,慌忙把手缩回来。再看他时。那张细白如瓷的脸,从颊腮一直到耳根后面。殷红一片,似能滴出血来。他羞涩地垂下眼眸,卷长的睫毛在微微地颤抖。 冷凝霜哑然,这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表情…… “你还真是拉小提琴的,手上全是茧。”她微笑。 说到专业,白暖顿时得意起来:“我从三岁就开始学小提琴,最喜欢了。成为小提琴家一直是我的梦想。”顿了顿,他纠结地扁起嘴,“所以现在放弃,真的很可惜。霜霜。你那么卖力工作,一定是因为你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对不对?只有喜欢,才会全力以赴。” 喜欢? “我只会做这个。”冷凝霜沉郁地回答。 白暖点头,见她眼眸微冷,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也不敢继续,乖乖吃饭。 …… 紫色的跑车风驰电掣在白暖不熟悉的公路上。 “我们去哪?”他疑惑地问。 “我家。”冷凝霜清脆地回答。 短短两个字,却让白暖的身体瞬间紧绷,双手无意识地在裤腿上抓了抓,心怦怦乱跳起来。 冷家的豪宅是名副其实的豪宅。水木清华的庭院,中西合璧的建筑,梦幻浪漫的音乐喷泉,室内外两座游泳池外加一座网球场,以及一屋子的女仆管家,奢靡大气,尊贵豪丽,又不失庄重典雅。 就连身为富家子的白暖,看过之后亦重新领会了“纸醉金迷”、“金碧辉煌”的含义。土豪与名门完完全全是两个概念,冷凝霜是不折不扣的名门出身,这一次他更清晰地体会了。 他忽然有些沮丧,他一直以为他很优秀,可现在他突然觉察到,他和她的差距似乎太远了,他配不上她。 冷凝霜才一回家,就接到了一通工作上的越洋电话,打理那么大的集团,她自然忙碌。 白暖被晾在一边,有女仆来请他上楼,将他带到一间华丽的卧室,拿出一条崭新的浴袍,请他去洗澡。 白暖不习惯在别人家洗澡,干脆地拒绝。于是不久,女仆送咖啡进来倒了他一身,他就是不想洗也得洗。 他进了浴室,之后衣服被女仆擅自拿去洗了。 他欲哭无泪,裹着浴袍也不好意思到处走,只能缩在房间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快要睡着时,房门被推开,冷凝霜带着一身温暖的水汽,从外面走进来。 紫色曳地睡袍,领口处镶着优雅又不失妩媚的蕾丝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上,未施粉黛却尽态极妍。 他坐在床上,望着她朱红的唇,只觉得忽然口干舌燥,坐立不安起来。 冷凝霜向他走来,他下意识退后,不安地睁大眼睛,结巴着道: “霜……霜霜,我该回家了……” “住下来不就好了。”她噙笑打断他,素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又顺着他的肩膀,擦过他凸起的喉结,落在他白皙的脖子上。 “霜霜,难道你是想……”他眼神闪烁,腹部紧绷,连呼吸都忘记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冷凝霜用纤细的指尖撩拨着他的喉结,轻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又还没说过!”他震惊地瞪圆了眼睛,高声道。 “自然是看出来的……”她柔媚一笑,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激烈的电流在体内乱窜,白暖身上打了个闪,握住冷凝霜的手,满眼期待,微颤地问: “霜霜,你……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冷凝霜含笑在他的喉结上轻轻一咬: “你说呢?” 白暖一颤,忽然惊喜起来,一双剔透晶莹恍若墨色琉璃似的眼眸里闪烁着浓浓的喜悦。 他忽然扑上来,用力抱住她,满溢着幸福,深情地呢喃道: “霜霜,你终于想起来了,我好高兴!我找了你好久,却只记得脸不知道你的名字,那时我好沮丧呢!霜霜,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我喜欢你整整十年了!” ps: 祝大家新春快乐! 六:悸动的枫林 冷凝霜并不是个会因为一句深情告白就感动的人,然而他的语气真挚诚恳,倒让她更愿意与他水到渠成。 她柔软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一股灼热的电流顺着手背,迅速流窜至他全身。 冷凝霜已经执起他的手,放在嫣红丰满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下,紧接着引导他的手,顺着她白皙如瓷的脸颊缓缓下滑,擦过她恍若牛奶般丝滑的肌肤,勾勒过天鹅般的颈项,最后落在她性感的锁骨上。 白暖身体僵硬,喉结滑动了下,努力抑制住混乱的心跳和燥热的小腹,刚艰难地张口唤了一声“霜霜”,冷凝霜已经先一步吻上他柔软的嘴唇。 这举动宛如石破天惊,震动了白暖的大脑神经! 从未品尝过的美好滋味香艳地落在嘴唇上,比上好的花蜜还要甘甜的感觉充斥在感官里,让他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她嫩滑的胴体向他偎依而来,靠在他的胸膛上,一双莲藕似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让他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 然正派的教养却在竭力抑制这种蛊惑般的冲动,他试图挣脱开她,慌张地道: “霜霜,不行,这种事要结婚后才能做……” 如此纯良的想法是冷凝霜这种人无法理解的,她虚勾着他的脖子,愣了愣,眼眸微眯,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他: “你……二十五岁了,还没做过?” 白暖瞬间脸涨红,接着理直气壮地道: “这种事只能和妻子做不是吗?!” “没做过你怎么知道谁更适合做你的妻子?”冷凝霜反问,不理会他的纠结,倾身再度吻上他的唇,直接将他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可是霜霜……你会和我结婚吗?”他用双手抵住她温润的身体,双眼亮晶晶地问。 冷凝霜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扬眉问:“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我在强奸你或者诱拐你,你到底想不想?” “想啊,可是我们又没结婚。”他开始对手指。嗫嚅着说。 冷凝霜满头黑线,顿了顿。绷起脸道: “你还是不想。既然不想,那就算了,我走了!说罢,转身要下床。 白暖见她好像生气了,顿时慌张起来,扑上前拉住她:“别走!”顿了顿,扯着她迷人的裙摆。忸怩地偷看了她一眼,悄悄地靠过来,羞涩地贴近她的脸颊,用紧张得哆嗦的嗓音轻声说了句: “霜霜。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罢,在她水嫩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紧接着闪烁的双眸落在她美艳的红唇上,喉结滑动了下,闭上眼睛凑过去。颤颤巍巍地吻上她的唇。 他的嘴唇有些凉,柔软嫩糯,如清爽的果冻。 一瞬间,冷凝霜忽然有种心尖发麻的感觉,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正当她狐疑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时。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就已经将她压倒在床上。 明明刚才还那样的羞涩腼腆,然而在指尖触碰到她滑腻的肌肤时,却完全地沉醉在了疯狂汹涌的情感之中。 专属于男性的、本能的、倨傲的、显示雄风的、表达占有的暴力行为被无意识地挖掘出来。 极度亢奋与体力虚耗尽管让他满面汗珠,然而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呈现出的情欲被满足后的风情万种,却令他越加亢奋。 在疯狂的鼓动之中,一份从未体验过的销魂酥麻浸透到骨子里。 风云过后的细意喘息令一室皆春。 “霜霜,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紫色?”白兔搂着令他爱不释手的柔软胴体,摩挲着她指甲上的紫色甲油,疑惑地问。 “红色张扬,白色贫乏,黑色沉闷,唯有紫色高贵神秘,具有令人着魔的魅惑力。”冷凝霜靠在他身上,慵懒地回答。 “像你一样。”白暖噙笑点头,在她赤裸的肩头上温存一吻,顿了顿,有些腼腆地问,“霜霜,你什么时候去见我父母,结婚日期也该好好挑一下,你喜欢哪个月份?” 冷凝霜起身,一边套上睡袍,一边淡淡回答: “我们才认识几天,这个以后再谈。” “可是……”她的冷淡让他慌张起来,白暖六神无主地望着她。 “我还有工作,今晚你就睡在这吧。”冷凝霜转身出去,带上门。 白暖蜷缩在床上,火热的心瞬间冰冷起来。她的冷淡让他有些受伤,难道她不想和他结婚吗?既然不想,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虽然才交往就结婚是很草率,可她明知道他想结婚却还那么做…… 她还没说她喜欢他! 联想起那些传闻,他更觉别扭。 趴在床上也不知道纠结了多久,他朦胧睡去,醒来时冷凝霜却仍旧没有回来。 他担心地出去寻找,好在是同一楼层,找到她很容易,因为所有房间都漆黑着,只有她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她离开时才九点,现在却已凌晨四点了,她的工作还在进行中。 透过门缝望着她在灯影下因为熬夜略显憔悴的身影,他忽然心疼起来。 高处不胜寒,那样一个庞大的集团,就是男人也吃力,而她却能稳坐高位,这背后要付出多少心血和汗水,旁人难以想象。 轻轻一叹,他下楼准备了点心牛奶,给她送上来,她却夹着电话催他回去睡觉。 他闷闷地去了,等迷迷糊糊睡醒时天已大亮,冷凝霜已经去上班了,女仆说她是六点出门的,也就是说她只睡了两个小时,或者干脆就没睡。 他扁起嘴唇,只觉得心脏更痛。 …… 白暖正在热恋,每日都会通八九个电话,发许多条信息,冷凝霜也不嫌他烦。 他没敢告诉父母,因为冷凝霜不许。到后来父亲觉察些端倪,严厉地训斥他一顿。让他收起妄想,还把冷凝霜批得体无完肤,说她是个坏女人。白暖第一次不相信父亲。照样我行我素,阳奉阴违。 冷凝霜送给他许多礼物。都是昂贵的东西。他不想收,好像自己是她包养的小白脸一样。可她说不能践踏送礼人的心意,得到的每一份礼物又都是合他心意的,大概全是她经过认真挑选的。于是他只好收下,心里对她的细心很暖心。 热恋的感觉就像膨胀的酵母,越来越浓厚。 …… 他约她去赏秋天的枫叶。 等候在冷氏大厦门口,旁边一个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男人晃来晃去他也没在意。冷凝霜被保镖簇拥出来时。他欢喜地迎上去。就在这时,“鸭舌帽”却抢先一步,亮出手里的匕首疯狂地冲上去,狰狞着面孔大喝一声: “冷凝霜。去死吧!” 然而刚越过两个保镖,就被已经防备并顺势上前的两名女保镖踹开匕首,重拳出击,最后再被压倒在地,不得翻身。 “鸭舌帽”被按在地上。仍旧破口大骂冷凝霜是骗子、贱人、婊子、没人性,许多话更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保镖摘去他的帽子墨镜,竟然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 “七小姐。”冷飒等候指示。 “送警局。”冷凝霜连眼尾都没扫他一下,冷漠地说。 于是伤心与憎恨得越加扭曲的男人叫骂得更厉害,一边跳着吼叫。一边被三名保安押走了。 白暖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慌忙上前握住冷凝霜的手,心有余悸地问: “霜霜,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冷凝霜含笑摇头。 “你认得他?”他疑惑地问。 “我搞垮了他父亲的公司,他来报复我。”她淡然地回答。 “可是他本人好像和你……”那个男人眼里的伤心不是假的,只是家族仇恨绝不会流露出那样心碎的眼神。 “我和他约会过几次,不过早就结束了。”冷凝霜漠然回答,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问,“你生气了?” “怎么会?!”他含笑摇头,虽然是有些郁闷,可听她这么问,他便释然了。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他相信以他的真心和努力,她一定会感动的。他也相信,她待他的心是特殊的。 “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他沉思的脸让冷凝霜忍俊不禁,捏了他的下巴,水润的唇瓣便印上他的唇,落下一抹胭红。 远观的冷飒见状,眼眸一闪。 …… 深秋的枫树林宛如一大团燃烧的火焰,染红了天空。片片红叶纹理细腻,剔透玲珑,仿佛染了鲜红的血般,内敛庄重,却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不会让人心生亵渎的妖艳。 白暖带了小提琴,在被午后的暖阳披洒下一层金光的静谧枫林里,站在厚厚的落叶上,为她演奏了一首马斯奈的《沉思》。 灿如朝霞的红叶随风纷飞,犹如翩翩起舞的美丽蝴蝶。树木和清风摩擦产生的沙沙声混合着沉敛幽静的小提琴声,动人的旋律静谧、婉转,如在低沉地倾诉,钻入心房,恍若轻轻叩响心门的手,带给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缠绵悱恻。 温柔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斑驳地照射下来,为红树投下阴影,也为白暖雪白的衣服镀了一层金光。 冷凝霜坐在石头上望着他,专注时的他很迷人,白如春葱的手指灵活地控制琴弦,演奏出柔美的音乐,红润的唇薄抿着,娇艳欲滴地撩拨着人的心。美丽的脸庞泛着一丝温柔却璀璨的金光,仿佛拥有软化人心的诱惑力量。 这是一种既会让人嫉妒也能令人羡慕的澄净。 冷凝霜眼眸微眯,素来冷硬的心脏让她狐疑地颤动了下…… 七:死生的结局 黄昏时分,一场瓢泼大雨突降枫树林,将冷凝霜和白暖浇个透心凉。 好在白家在这附近有别墅,两人赶紧去避雨,刚回到位于山下的二层小洋楼时,外面便漆黑如墨,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白暖急忙拿了干毛巾来,递给站在窗户前发愣的冷凝霜: “外面天那么黑,这里是郊外,路一定不好走,不然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好。”冷凝霜谛视着雨滴斜落在窗户上,形成一道长长的水痕。 白暖顿了两秒,忽然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干吗?”冷凝霜一怔,问。 白暖笑得更羞涩,不好意思说他是因为两人突然独处感觉害羞,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转身要往楼上走: “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感冒的,我妈的衣服应该在,我去给你拿,你将就着穿一会儿。” “我和你一起去。”冷凝霜回答,刚要跟上他。 然而他们刚刚进来时滴了许多水在大理石地面上,她的鞋跟高细,又因为浸了雨水很是湿滑。湿滑的高跟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她呀地一声惊叫,猛然向后摔去,后仰的幅度之大,只怕这一跤摔下去,腰不折断也会伤筋动骨一百天! “小心!”白暖唬了一大跳,高呼一声,箭步上前,精准地搂住她的腰身,向上一捞。 纤细的腰身免于意外挫伤的灾难,却因为惯性过大,直直地撞进他怀里。咚地一声,柔软的酥胸撞上精壮的胸膛,他感觉到一股酥入骨髓的绵软,她却感觉到一阵想骂娘的剧痛! 然而下一秒,幽然的香气随着两人蓦然上升的体温迅速蒸发出来。从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里翩然飘出,传入鼻管,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一个滑步跳。怪异的感觉随之在他们的体内油然而生。 白暖愣了愣,忽然脸颊涨红。慌忙松开她。 然而不对劲的是,冷凝霜竟也觉得心里不自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幽味道,让她一时间有些混乱。她偏过头,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嘴唇抿了抿。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一直以来她都是冷漠的、淡然的、不易被接近的,然而…… 他望着她红润剔透的耳珠,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下! 冷凝霜退后半步。就要转身。 然而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住她,吻了下去。 她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撬开她甜蜜甘美的唇。捕捉住那让他痴迷沉醉的丁香舌尖,搅乱了一池芬芳。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这种仿佛抛弃了理智的行为是疯狂的。只是触摸便让她产生了从没有过的愉悦,湿漉漉的裙贴在身上,细薄如纸。带来一抹淫靡的诱惑。被雨水浸湿的鞋跟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撩拨人心的光芒。他血脉贲张,她湿透了的雪白肌肤暴露在他的眼前,让他蓬勃了一种再也压抑不住的激情狂热。 激烈的、火热的、粗暴的、几乎要将她撕碎般的快意,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出水芙蓉。芬芳馥郁。绽放开来的那股子娇慵妩媚,透过紧密的契合,被送入他的体内,扩散至全身,酥到骨子里。 暴雨带来了大规模停电。 尚未平复的细喘如豪雨过后的清凉快意,活色生香。 一根蜡烛在茶几上幽幽摇曳着。 “我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细吻她布满吻痕的肌肤,轻笑。 “你怎么这么肯定?”她反问。 “我当然肯定,不只这辈子会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会在一起。”黑暗中视线模糊,可她却能清晰地看见他晶亮的眼神和璀璨的红唇,他拉住她的手,熠熠地望着她,认真地告诉她,“凝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哪怕是转世轮回,无论几生几世,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爱上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爱”这个字。 一声响雷在窗外轰然炸开! 冷凝霜漠然地望过去,窗外的雨夜,黑沉如墨。 这一刻,她觉察到了危险…… 冷凝霜在家门口遇刺受伤,虽然她做过许多坏事,经常遭遇暗杀,她自认为是家常便饭,然而这一次却着实让她恼火。 沈曼从疯人院里逃出来了,潜入宅邸装成女仆,之后用剔骨刀刺杀了冷凝霜。如此高智商的犯罪,都让冷凝霜怀疑她是不是真疯了,但医学报告鉴定她确实疯了。好在只是手臂受伤缝了几针,沈曼被重新送回疯人院严加看管。 沈曼是她的继母,冷飒的生母,出身名门,风光贵妇。然而风光是表面的,丈夫为她戴的绿帽子已经足够她开一家帽子连锁店的。 冷凝霜从小到大在沈曼身上吃过的苦头不计其数,打骂挨饿,指使兄弟姐妹欺凌虐待她是家常便饭。将六岁的她禁闭在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暗房里五天,把她饿得奄奄一息,纵容堂姐杀了与她最亲近的小狗。而最最让她难忘的是,当她费尽心机获得爷爷的注意时,沈曼以被忤逆为由,将她囚禁在地下室,疯狂地鞭打,甚至残酷地剁掉了她的手指。 那年她十一岁。 冷飒救了她,否则她连手都没了。 虽然及时送医手指接上,可活动其实仍旧不便利,也会经常神经性地抽痛。 这一夜,即使服用了安眠药,她的手指仍旧在梦魇中疼不停。 她无法从梦魇中自行清醒,恍若溺水的感觉,整个人在不断下沉,海水从四方汹涌而来,扼住她的脖子,她无力地张开紧闭的嘴巴,水便咕嘟嘟地呛进去,冒着小泡。肺里的空气被抽干,她已经不能呼吸了,双手拼命挣扎。却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 直到冷飒奔进来,握住她的手,帮她揉疼痛的手指。 冷凝霜满头大汗地靠在她怀里喘息。她身上薰衣草的味道让她安心。 冷飒是整个冷家对她最好的人,无论她得宠失势。她永远都是友善的。 可她母亲是沈曼。 平息下来的她满眼憎恨,一巴掌扇过去,重重地打在冷飒的脸上! 冷飒红肿着脸,垂头,一言不发。 冷凝霜咬紧了牙,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穿上衣服离开家。前往星恋的住处。 星恋是她的心理医生,然催眠术对她没用。星恋却不肯开更强的安眠药,她警告她再吃下去会死的。 …… 冷凝霜重新回忆了许多不堪的往事。 她觉得还是自己最重要。 白暖公演后归国,冷凝霜打电话请他帮忙。热恋中的他欣然同意。 单纯的他根本不知道,他进入华美科技替冷凝霜复制的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东西,竟是华美科技的机密文件! 冷凝霜开始有意识疏远白暖。 白暖却只以为她很忙,宽容且信任。 忠诚的骑士只应该爱上纯洁无垢的公主,因为心狠手辣的女皇只会爱自己的皇位。 当白暖知道自己受骗了时。华美科技已经濒临破产。因为只差一步就等着发表了的新专利项目被其他科技公司窃取,先一步发表并上市。华美科技将全部资金都投入到这个项目里,整整奋斗了八年,如今这个项目砸在手里,紧随而来的自然是负债累累。濒临破产。 发表新能源项目的科技公司是冷凝霜旗下的,她逼垮了华美科技,然后从债主手里将它低价接手。毕竟这家公司还有其他几个有潜力的小项目待她发掘。 债主们得知想买的人是她,赔着笑脸拱手相让,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在业界,得罪了冷凝霜还不如直接去自杀,死的会痛快点。 华美科技毁在了白暖手上,他成了整个集团和家族的罪人。父亲重病住院,母亲亦终日抑郁,巨大的负罪感让他欲哭无泪,寸断肝肠。他想找冷凝霜问个清楚,可冷凝霜不见他,五十层的冷氏大厦固若金汤,凭他根本闯不进去。 心仿佛在一瞬被掏空,一切都是假的,纯净的灵魂惨烈地崩溃! 几番尝试,他终于混进了冷氏大厦,他冲进冷凝霜的办公室,发疯似的捶打她的桌面,高声吼叫: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嗓音又在瞬间低沉下来,他绝望地注视着她,红着眼圈问: “霜霜,你是爱我的,对吗?那只是意外,你不是想利用我窃取机密,爸爸他破产也不关你的事,一切只是意外,你对我是真心的,对吗?”他的语调里饱含着哀求,求她不要说出让他肝肠寸断的真相。 冷凝霜淡漠地望着,那一身曾让她想狠狠撕碎染黑的纯洁无垢,已经被浓厚的悲伤所取代。他用力横扫过考究的大办公桌,上面霎时变得空无一物,进口大理石地面上碎片满地,一片狼藉。 “你回答我!”他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凄厉地对她吼叫着。 “白家的华美科技已经归入我冷氏集团之下了。”冷凝霜平静地回答。 白暖瞳仁紧缩,漂亮的手逐渐收紧成拳。 他望着她,悲伤和愤恨交织,就像是清水中混入了泥土,一点一点地变成黑色,到最后变得空洞晦暗,不再有一丝光亮。泪,晶莹透明,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茂密的睫毛下滚落。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幼猫,充满了无望和心伤。 冷凝霜眼眸一闪,无情地起身,冷漠地说: “输与赢,信任与背叛,只在一念间,一切都是脆弱的,没有什么可以永恒不变,天真的你,现在也应该开始看清现实的黑暗了。我们已经结束了,以后别再来了。” 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要走。 衣襟被拉住,白暖深低着头,泪痕凝结在脸上,双眼挂着泪珠,绝望又抱有一丝幻想地轻声哀求: “凝霜,你答应过,你会和我结婚的。把公司还给爸爸吧。那是他一生的心血。我是独生子,我们结婚的话,华美科技早晚是你的。” 冷凝霜回过头。白暖的心霎时提到嗓子眼。 她只是嘲讽一笑,用陈述的语气残酷地道: “我从没有答应过要和你结婚。我是不结婚的。” 说罢。毫不留情地甩头,扬长而去。 心碎的声音,那一刻,白暖此生第一次听到。 …… 凌晨四点半。 冷凝霜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握着笔的手已经麻木了,扭头望向剔透晶亮的落地窗,外面的天空正在逐渐发青。破晓即将来临。 “嘭――“冷飒突然闯进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静室中这刺耳的声音就像是晴天霹雳,让她紧绷的神经忽然崩断。 她的心跳得极厉害,抚上胸口。那里有点不舒服。 静了静,她眉头紧蹙,发怒道: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对不起七小姐……”冷飒的脸色很难看,半青半白,气息也有些急促。僵硬的表情搭配黑色的西服。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整洁的丧尸。 “什么事?”冷凝霜终于强迫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淡淡问。 “七小姐,”冷飒走近,用一种怜悯又心疼的复杂眼神望着她,轻声说。“刚刚收到消息,一小时前,白少爷在华美科技的顶楼跳楼身亡。” 冷凝霜的心忽然失重地一沉,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某一瞬或许有难过、有震惊、有不知所措,但更多的,却是麻木不仁。她的手下意识捂住心脏。 “七小姐……”冷飒急忙上前。 “退下吧。”她挥手,淡淡道。 冷飒立了片刻,低声说了句: “我去给您泡壶薰衣草茶。”说罢,转身出去,带上门。 冷凝霜脸色灰白地坐在椅子上,良久,她忽然冷笑起来,继而冷笑出声来。泛着血红的森黑眼眸里迸射出愤怒的寒光,她咬着牙,厉声道: “任性妄为,只会逃避,所以我才讨厌一帆风顺的小少爷!” 自责与悲愤交织,失恋和破产的双重压力让那个娇生惯养的阳光男子抛弃了卧病在床的父亲和绝望的母亲,任性地选择自杀。 果然是个没用的男人! 天大亮,当冷飒再次敲门进入书房时,冷凝霜终于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 “七小姐,你脸色很差,不如我帮你将早上的会议延迟,你先睡一个小时?” “不必,帮我准备洗澡水。”冷凝霜微阖双眼,疲惫地说。 冷飒的唇担忧地动了动,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无声地叹息,转身出去准备。 冷凝霜歇了片刻,刚站起身,忽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身子一晃,下意识扶住桌面。心跳得厉害,已经到了不受控制的程度,好像失控的汽车轮胎由于惯性,在不停地向前转动,直到最后崩坏的那一刻,才戛然而止―― 她孱弱的身体如风中的紫色玫瑰,坠落在地面上,花瓣四散,残败又迷离。 难以置信,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竟恍惚听到了白暖那阳光般的嗓音: “凝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无论几生几世,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爱上你!” 次日,全球各大报纸网站纷纷发布了冷氏集团掌门人冷凝霜去世的消息,这位年仅二十八岁的女强人,死亡的原因竟是劳累性心肌梗塞,也就是俗称的“过劳死”。 过劳死再次成为全社会热议的话题,被流放在外的冷氏族人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从世界各地归来。遗产争夺战很快导致集团分崩离析,而冷凝霜这个手腕狠辣、盛极一时的冷氏女皇,则成为了商界的一个传说。 …… 公鸡的打鸣声遥遥响起。 冷凝霜猛然醒来,朦胧的睡眼眨了眨,最后聚焦在头顶古风味十足的雕花床架上。 她愣了片刻,感觉到胸前横了一条沉重的手臂,顺着白皙的胳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近四旬却依然风韵犹存,像只小兔子一样在沉睡的白兔。 良久,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搭在额头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会梦到过去的事! 不过……那一世的她还真是狠心呢,狠得连她自己再回忆起都觉得心脏疼。 睡梦中的白兔懒洋洋地哼唧了声,轻拍她两下,翻身平躺,含糊不清地道: “娘子,还早呢,再睡会儿!” 冷凝霜想想也是,慵懒地翻了个身,正要睡去。 白兔静止了片刻,忽然又翻回来,从后面用胳膊搂住她,闭着眼睛,在她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冷凝霜暖洋洋的,闭上眼刚要睡。 只听他拥着她,忽然迷迷糊糊,似梦呓般,轻声埋怨了句: “娘子,那时候的你还真过分呐!” 呼吸沉匀,他在熟睡。 冷凝霜的眼眸却倏地睁大…… (完) 大白兔混乱的银婚纪念 风吹散了晨雾,冬日里的阳光温煦静谧。 大年初六,宁静祥和的檀溪村,小儿们依旧沉浸在欢乐的新年气氛中,才到辰时便三五个围成一簇,用红成萝卜的小手点燃炮仗,然后远远地捂住耳朵听响。饶是宅子够大,站在卧室里依旧能听到噼啪噼啪的爆竹声。 白兔站在妆台前,轻柔地为冷凝霜梳了一只高螺髻,簪了一朵剔透翡翠,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貂毛斗篷替她披上。 “今天去学院吗?”冷凝霜问。 自打三年前住进来,白兔就扩建了檀溪村的学堂,担任名誉院长,偶尔会去上几堂课,继续他的教书育人大业。 “上一堂课就回来,大白要生了,我不放心。” 大白是一只羊,从种植业到养鱼业再到畜牧业,白兔对于从太上皇到农夫的身份转换连心理调适的时间都不需要,称职得紧。 “娘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忽然问正在对镜整理衣领的她。 “大年初六啊。”冷凝霜手顿了一下,笑答。 白兔就嘴巴一扁,没说什么。 冷凝霜看着他失望的表情,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接过他有些纠结地递来一副包好的大型绣品,听他别扭地说: “娘子,这东西你别总自己拿着……” 冷凝霜答应,来到后院,白兔替她牵出小红马,送她出门,照旧随手拂了下她的秀发,往常一样叮嘱道: “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冷凝霜含笑应下,上马慢悠悠地去城里。 白兔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才回院开始每天的家务。 午时后,一场拍卖会将在绿莞楼举行。 作为压轴的一幅刺绣春宫挂画挂在内堂的墙壁上,徐镜儿退后一步端详,见绣画不仅用材金贵。且人物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只要对上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看久了竟会有一种被吸进去的错觉,不由赞叹道: “你家小白的绣工真是天下一绝!” “那是自然。”冷凝霜含笑点头。 “你笔下的春宫也真的无人能仿!”徐镜儿望着淫靡小诗下“笑笑生”的落款。摇着头。道。 “那是自然。”冷凝霜一点不谦逊地回答。 徐镜儿嘴角狠抽了下:“对了,和他说了吗?” “没呢,今天是我和他成亲整二十五年。也没什么好礼物,所以……刚好晚上说。” “日子过得真快呐!”徐镜儿轻叹一声,眼神古怪地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你家小白还真是‘老当益壮’!” “娘!白婶婶!”温润悦耳的嗓音带着腼腆从身后响起,唇红齿白的少年步进来,不经意扫见墙上的挂画,脸腾地红了,急忙低下头。 “亭儿,你回来啦!”徐镜儿惊喜万分。 纯洁的娃显然不够彪悍。因为看见了不该看的,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连话都不会说了,紧随其后的谢宛飏尴尬地轻咳了下,道: “亭儿。时辰快到了,你先去包厢吧。” 冷凝霜看着谢兰亭小兔子似的背影,谢宛飏和徐镜儿就这么一个儿子,比眼里的珍珠还要珍贵,结果生生把一个小子养成了腼腆单纯的小姑娘。 就在谢宛飏教育徐镜儿应该珍爱名节。远离春宫,徐镜儿却压根不甩他时,谢兰亭忽然又怯怯地蹭回来,站在冷凝霜面前,垂下眼搓着手,羞涩地问: “白、白婶婶,三兔姐姐回来了吗?” “还没有,她写信说也就这一两天。” 少年如玉的脸庞顿时笼上一层欣喜的光芒,从怀里摸出一只楠木盒子,里面是一串猫眼大的宝石,小声说: “白婶婶,这是亭儿去郴州带回来的,送您……” 一双波光盈盈的大眼睛望过来,根本让人说不出拒绝。 徐镜儿顿时咬牙切齿:“我是他娘,他去郴州连片糕都没给我带!” 谢宛飏却倍感欣慰:“亭儿长大了……”不由摸摸唇上的短须,望着冷凝霜无法拒绝地接过亭儿的礼物,有些惆怅地叹道,“我却老了!” 徐镜儿白了他一眼。 白兔一上午都在打扫洗衣,下午去学堂教了一节课,回家先给大白做了一次产前按摩,就卷起袖子开始准备晚餐。 偏素食的娘子最好养,平常他们吃饭很简单,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兴致勃勃地做了一大桌菜。摘去围裙望着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成品,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激动、自得和期待,满满的感慨充斥在胸臆间。 二十五年前,他和她就是在这间房子里成亲,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没有的少年郎,可她却与他风雨携手了整二十五年。从平凡到激荡再到最终归于平凡,蓦然低下头,入眼的仍是那双因为岁月略显粗糙却依然紧握在一起的手。 想到这里,他眼眶微润。 洗去一身油烟,重新换上一件玉色绣满月白缠枝花暗纹的华丽长袍,一头长发不挽不束,如瀑般顺直服帖地披散下来,对镜端详,年过四十的他依然如芝如兰,风姿翩翩。 小院的门吱嘎响起,他一怔,立刻冲出卧室,对着刚进门的冷凝霜欢喜地道: “娘子,你回来啦!” 冷凝霜望着他与平日里的短打素衫截然相反的“隆重盛装”,一笑: “挺俊的嘛!” 很少被夸赞的白兔心里一喜,脸红红问: “真的?” 冷凝霜含笑点头,白兔就笑嘻嘻挽起她的手往厅里走: “我煮了你最爱喝的莼菜汤,才出锅的,快进去我盛给你喝!” 哪知才踏进门槛,就听远处传来一阵狼嚎声,两人一怔,知道这是哈二家充当门房的小白狼在提醒有访客,狐疑地去打开大门,美丽的少年挂着腼腆的笑站在门口。命小厮奉上翡翠树,道: “祝白叔叔白婶婶永远和乐,恩爱百年!” 白兔的脸刷地黑了! “你们这是?”冷凝霜不解地望着谢家三口。 徐镜儿有些无奈,谢宛飏一脸似笑非笑,谢兰亭腼腆一笑: “爹说三兔姐姐一定会赶在叔叔婶婶成亲周年时回来庆祝。白婶婶。三兔姐姐可回来了?” 白兔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谢宛飏用儿子当借口过来捣乱,这么些年尽管谢宛飏早已歇了那点小心思,可依旧仗着是娘子合伙人的身份挑拨离间。好在他与娘子情比金坚。 最让他恼火的是,老子觊觎他娘子也就算了,儿子竟还敢肖想他的宝贝疙瘩,他和姓谢的上辈子有仇吧! “三兔还没回,今日不见客,三位请回!”说着就要关门。 谢宛飏却先一步挤进来,笑道:“我家亭儿是来给二位道贺的,白兄如此也太不近人情了。” 谢兰亭配合地露出一脸失落,白兔磨牙:竟然怂恿儿子来搞破坏。小白脸果然是小白脸! 冷凝霜对亭儿这孩子倒还喜爱,含笑将人往里让。 谢宛飏对着白兔的黑脸欠扁一笑: “打扰了!” 白兔脸更黑,见人已经往里走,不甘不愿地关上大门,刚要跟上,又一阵敲门声传来。狐疑地打开,桃粉色填满视野,美丽的人儿慵懒含笑,妩媚地挥挥手。 白兔眉角一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花蝶衣——” “晋帝陛下安好?”幽然如玉的燕如幻先礼貌问候。 “你们两个来我家干吗?!”在饭点儿。还是在今天这个重大日子,白兔瞪圆了眼睛。 “前任晋帝陛下,友人路过此地特来拜访,你却摆出这样的表情,真是太失礼了!”花蝶衣一脸很受伤,脚却毫不客气地迈进来,寒暄一笑,“天色已晚,相识一场,容许我们借宿几日,打扰了!” 白兔来不及喊,人家已经进去了,他恼火地甩上门,回到小院。 冷凝霜看向迎面走来的两人,先是一愣,唇角勾了勾。 “皇后娘娘,许久不见,风韵依然呢!”花蝶衣那张美丽的脸仍然没有被岁月刻下痕迹,真不知是因为倍受眷顾,还是吃了长生不老药。 “蝶山王,一别数年,美丽依旧啊!”冷凝霜淡淡一笑,又望向他身后的燕如幻,“如幻公子亦然。” 燕如幻的神色有些赧然,避开她的目光,温煦一笑: “皇后娘娘可好?” 冷凝霜微微一笑,白兔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切断两人相连的视线,戒备地瞪着燕如幻。 花蝶衣似笑非笑。 院门碰地被推开,三月桃花般明媚的人儿一跃而入,大声道: “爹娘,我们回来了!” 秀雅如山的黑衣男子紧随其后,俊逸风姿中隐隐透着上位者睥睨一切的傲气与威严: “爹娘!” “大兔二兔,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兄弟俩诡异对视,二兔噌地窜过来,温驯地道: “大兔突然想到今天是你们成亲二十五周年,我们就回来了,三兔呢?” 儿子回来白兔自然高兴,也就原谅了他们破坏他的烛光晚餐,笑答: “她还没回来,也就这一两天吧。” 二兔的表情越发诡异,大兔却直直地将一双墨玉星眸射向人群后的花蝶衣,嗓音幽沉: “蝶山王,好久不见,今日找来的真是巧啊!” 花蝶衣粲然一笑:“小晋帝还是这么严肃,小小年纪就绷着个脸,也太无趣了。” “近年来,晋国真是承蒙令侄照顾了。” “互相照顾,桃花王和小晋帝对我们华国也甚是关照呢。”花蝶衣悠然一笑。 二兔上挑的眼眸眯起,一改娇慵之态,幽深的眼眸迸射出慑人的寒光。 白兔长眉一挑,大兔忽然走近,在花蝶衣身旁低低地警告了句什么,花蝶衣却阔袖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冷凝霜眉角一抽,人妖就是人妖! 虚掩的院门被推开缝隙,一张俏丽的芙蓉面探进来。见到一院子人微怔,笑嘻嘻道: “爹娘,大哥二哥!” “三兔姐姐!”其他人未言,一直发呆的谢兰亭率先起立,激动地高呼。一双温润的眼此时迸射出比钻石还璀璨的光芒。 “咦。兰亭也在啊,谢伯伯谢伯母!”三兔从门后跳进来,一身火红狐裘明艳灼灼。脚下大红的羊皮靴子上挂了两只白色小毛球,妙龄佳人,仙姿佚貌,欢脱清灵,俏皮可爱。 谢兰亭开心地迎上来,三兔却先一步擦过他身旁扑进白兔怀里叫着“爹爹”撒娇。 谢兰亭笑容一僵,下一秒,月白色身影填满视野,他惊愕地抬头。一名二十出头的美丽男子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他。面如莹玉,横黛秋波,似一朵翩然飘落的雪花,优美妩媚,却冰冷森寒。 他的眼神让谢兰亭不由打了个冷战,后退半步。 那厢白兔净顾着和女儿腻歪。直到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散,一抬头才看见女儿身旁正站着一名容貌美丽得连他都自叹不如的年轻男子。 那钻石般耀眼的面容令他愣住了,身后的大兔二兔却在咬着牙摩拳擦掌,若不是看到妹妹警告的目光,他们必会威风凛凛地冲上去。将那个小白脸撕碎! “满楼,这是我爹娘。”三兔微笑道。 花满楼立刻恭敬地施了一礼,含笑叫道: “爹,娘!” 白兔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地下意识应了一声。 “爹,娘,他是花满楼,华国皇帝,也是我的……未婚夫。”三兔有些害羞,笑容里却是满满的温柔与幸福。 血气上涌,白兔的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望着花满楼,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要吐血了! 二兔再也忍不住,火爆冲上前,揪住花满楼的衣领就揍: “死小白脸,爷一个不留神你竟找这儿来了,让你勾引我妹!让你勾引我妹!” “二哥,你冷静一下!”花满楼只躲闪,却不还手。 “谁是你二哥,明明比我还大一岁,老牛吃嫩草的混蛋,找死!” 这边白兔终于回过神来,嗷地一嗓子,却转身,杀气腾腾地冲过去,一把揪住花蝶衣的衣领,两眼喷火,怒道: “花蝶衣,你竟敢怂恿侄儿去勾引我女儿,你找死!” “他们一见如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身,关本王什么事?!” “呸!你打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死人妖,我今天一定要剁了你!” 噼嘭! 啪啦! 小院里罡风阵阵! 谢兰亭的脸惨白惨白。 徐镜儿头疼地望着儿子单薄的背影:“谢家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单恋,一个又一个,难道这就是小霜说的‘遗传’?” 谢宛飏眉角狠狠一抽,斜睨她问: “你什么意思?” 徐镜儿轻哼一声。 三兔望了望天上打得天昏地暗,对母亲嘿嘿一笑: “娘,别担心,哥他们总这样,满楼他不敢还手。” 冷凝霜一眼扫过去,三兔立刻缩缩脖子,忽然啊呀一声,神秘兮兮地笑道: “娘,猜我把谁给你带来了!”说着避开掌风横扫处,打开院门。 身穿石青色风毛领斗篷的美丽妇人进门,泪眼朦胧望向冷凝霜,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泣道: “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冷凝霜是真愣住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见云蔷,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转移目光落在立在她身后,一袭青衣鹤氅的燕冠人身上,眼里划过一抹了然,顿了顿,唇角勾起: “来得真巧,饭已经做好了,一起吃吧。”说着,转身,对天空沉声说了句,“都下来,先吃饭。” 于是三秒之后,半空打斗的人乖巧落地。 十来个人聚在素雅简明的小厅里,今日的白家空前热闹。 身为女主人,冷凝霜自然要客套地招呼,请大家多吃点。 花满楼对三兔无微不至,肉排去骨撕成小块才放进她碗里,鱼肉去刺,她不爱吃的统统接收,爱吃的拼命给她夹。间或柔声软语劝说她多吃青菜,连擦嘴吹汤的活儿都包办了,看得白兔三父子眼角狠抽。 谢兰亭坐在他们对面,小脸惨白,忽然捂住嘴唇。 身旁的大兔关心地问:“兰亭。没事吧?” 谢兰亭忙摇头。勉强一笑: “胃里有些恶心。” 花满楼的脸刷地绿了! 二兔欢快地吹了个口哨,挑衅地瞪着花满楼: “兰亭,你说出了二哥的心里话!” 花满楼冰冷的眼刀扫过去。谢兰亭是真不适,却被这一眼扫得脊背发凉,连胃病都好了。 三兔见状,桃花明眸微敛,看了花满楼一眼,花满楼森黑的眸光立刻化作一汪春水,对她讨好地笑笑。 冷凝霜眼眸一闪,望向始终不做声的云蔷和燕冠人,两人的举止自然不会像年轻人一样亲昵。但她却感受到了他们偶尔交织在一起的眼神,温润,悠长,清澈明暖无一丝杂质,恍若一捧温煦的阳光。回眸捅了一下狠瞪花满楼的白兔,轻声道: “今天是好日子。别闹了。”为他夹了一块排骨。 白兔这才愤愤收回目光。 三兔举杯,俏皮地道: “爹娘,今后也要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别让我操心哟!” “你不用爹娘操心就谢天谢地了。”大兔道,三兔撅嘴。大兔微笑道,“爹娘,二十五周年快乐!” “爹娘,你们喝个交杯酒吧!”二兔忽然提议,引来一桌子人起哄。 “你这小子!”白兔老脸一红,偷瞥了娘子一眼。 “娘,你就和爹喝个交杯酒嘛!”三兔觉得父亲的表情有趣,高声怂恿。 冷凝霜笑了声,端起瓷杯,在白兔错愕的眼神里套住他的胳膊饮尽,明明是茶,喝下后却面若桃花。 一杯酒下肚,白兔玉面红透,花蝶衣嗤笑道: “一把年纪了,喝个交杯酒也会脸红!” 满室哄堂大笑,白兔狠剜他一眼。 饭后,谢家三口默契告辞,不是谢兰亭不想争取,只是就算身为第一首富独子,他依旧无法与一国帝君比较。捧着一颗碎成渣的玻璃心泫然欲泣,连冷凝霜都有点同情他。 在厨房兑好碱水,收碗进来的云蔷见状,惶恐上前: “娘娘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奴才来吧!” “帮我就好。”冷凝霜拿起布巾洗碗。 云蔷不敢违背,站在她身旁,用清水漂洗,沉默的气氛让她的心越发不安,良久,她低声开口,想解释: “娘娘,奴才……” “现在的你过得幸福吗?”冷凝霜打断她,忽然问。 云蔷一愣,眼睛大大地望着她,良久“嗯”了一声。 “那就好。”冷凝霜依旧在洗碗,殷红的嘴唇却上扬,露出一抹笑。 云蔷怔了半天,眼圈忽然红了,低下头,双眼含泪,笑道: “是。” 顿了顿,轻声说: “娘娘永远是奴才效忠的主子,这一点奴才至死不会变。” 冷凝霜淡淡一笑。 三兔忽然冲进来,满脸悲催地道: “娘,你快去看吧,爹非要和满楼比试!” “那就比吧,反正又不会受伤。” “可是……大厅里的屏风坏了……” 这可不行! 眼里凛光一闪,冷凝霜扔下抹布回到大厅,才踏进门槛,一鱼缸水被掌风从里面推出来,哗啦全泼在她身上,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娘!” “娘娘!” 这一下,屋里打斗的、看热闹的、叫好的全呆住了。 冷凝霜冷冷扫了室内一眼,花蝶衣恨铁不成钢地瞪向花满楼,刚刚还罡风腾腾的花满楼已经在三兔芒刺般的眼神里沮丧地垂下头。 冷凝霜换了衣服,回来坐在椅子上,绷紧唇角,沉声道: “三兔,跪下。” 三兔上前一步,乖巧地跪好。 白兔见状急忙道:“娘子……” 花满楼已经先一步跪在三兔身旁,真挚地说: “娘,一切都是我的错,您别怪三兔。我对三兔是真心的。请爹娘成全!” 一国皇帝只会跪天地祖宗,他这样做是极难得的。 “你们私自成亲?”冷凝霜冷声问。 “没有!”花满楼忙摇头,“我们是两情相悦,所以来请爹娘成全!” “又没成亲,谁是你爹娘?!”白兔抱胸。不满地道。 花满楼面色一窘。 “你能给三兔什么?”冷凝霜看着他。淡淡问。 花满楼一愣。 冷凝霜唇角讽刺地勾起:“三兔不仅是晋国唯一的公主,还是整片大陆第一个拥有参政权的女亲王,金钱名利。权力地位,甚至三夫四侍,只要她想要,就可以拥有。对于什么也不缺的她,你还能给她什么?皇后的地位?还是用嘴说的满满的爱?” 花满楼沉默了下,莞尔一笑: “只要是我有的,我会全部给三兔,若三兔想要的我没有,即使去抢。我也会抢回来双手捧到她面前。三兔过去常常给我讲爹娘的事,我虽不敢和爹比较,但我有自信对三兔一定会比爹对娘更好。” “你是在挑衅我?”白兔双手叉腰像只大茶壶,怒瞪他。 “满楼不敢。现在的我已经将三兔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所以。请爹娘成全我们。”他尊敬赤诚地说。 三兔笑意满满地看了他一眼,撒娇道:“娘,您女儿看中的人没错吧?!” 冷凝霜无语地睨了她一眼:“完全相信的话,受了伤会懊悔的。” 三兔勾唇一笑:“娘,他是我看中的。即使他不是我的,我也会把他抢到手,现在他是我的,我定会好好待他的。” 风云叱诧般狂傲的话语让众人嘴角狠抽,先前还愤慨的人们这会儿忽然觉得花满楼有点可怜,再一看花满楼唇角挂着贱兮兮的笑,满眼柔情地凝着三兔的表情,和某人如出一辙。 果然翁婿一家! 冷凝霜展眉一笑。 白兔郁闷地叹了口气。 夜凉如水。 白兔抱胸站在后院,那一树用粉色的丝绢叠成的桃花,灼灼其华,明艳动人。冷凝霜走上前,亦望着冬日里满树花朵,轻笑道: “费了许多力气才做出一树桃花,一个人看岂不可惜。” “本想和你一起看,气忘了!”白兔赌气说。 冷凝霜噗地笑了。 “娘子!”他没骨头似的偎过来,闷闷地道,“你那么轻易就同意,便宜那个小子了!” “三兔很聪明,我相信她。” 白兔下巴靠在她肩头,良久,才闷声说: “我也相信她。” 冷凝霜笑笑,抓起他的手放在小腹上: “孩子长大了,都会去过自己的人生,与其干涉他们,不如过好自己。” 白兔的心随着她的动作一跳。 “我们是再生个儿子好呢,还是再生个女儿?”她笑吟吟问。 “娘子,你……你……”白兔退后半步,瞠大双眸望着她的肚子,半晌,忽然嗷一嗓子,“娘子,你怀了身孕早上居然还骑马!” “知道要再次当爹,你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她扬眉。 白兔呆了半晌,忽然上前,抱住她,喃喃道: “虽然有些担心,但我很高兴。” “就这些?”唇角勾笑,她柔声问。 “下一个二十五年,我会让你更幸福。”他含笑承诺。 “还有呢?” “我爱你。”他低声说,绵细如蜜,丝丝入心。 冷凝霜嫣然一笑。 下一秒,他倾身吻上她的唇。 墙根下。 “啧啧,牙根都酸了!”花蝶衣捂脸呲牙。 “娘怀孕了?这么说我又要当哥哥了?”二兔一脸纠结地自语。 大兔伤脑筋地揉额头。 花满楼却满眼感动,握紧三兔的手,认真承诺: “三兔,等到我们成亲,我也会亲手种下一树桃花,往后每一年纪念日,我们都一起去赏花,好不好?” 三兔还不及甜蜜点头,花满楼就已经被很不爽的大兔二兔联手暴扁。 冷凝霜靠在白兔怀里,他的手下意识覆上她的小腹,两人含笑望着月色下那一树鲜艳的桃花。 风吹过,桃花夭夭,明媚芳华…… 无法抹去的夙缘——燕冠群VS冷飒 阴魂不散! 站在冷氏大厦一楼大堂,第一眼望见华丽的墙壁上悬挂着的那一幅特大号写真时,这是燕冠群的第一想法! 六个月前,在市综合医院的病床上离奇醒来,相同的样貌,相同的名讳,他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足足花费了半年时间,他才从几乎精神错乱中清醒过来,他的的确确是死了,也的的确确又活了,重活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 这个认知让他一度想再死过去!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接受了,因为他感觉他得到了他前世曾渴望得到的一切,脾气火爆却对他百般关怀的父亲,贤德仁慈无私又刚强的母亲,前世最爱的哥哥竟成了他的同母胞兄。虽然温柔贤惠的嫂嫂有着一张前世那个女人身边大宫女的面孔,让他有点不爽,可能看到哥哥夫妻和乐,他还是由衷地开心。 他的身份是一个叛逆的富家子,备受溺爱又找不到人生价值,便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声名狼藉,让家人伤心,这一次也是因为寻刺激在公路上极速飙车,重伤身亡,就是燕冠群重生过来,也是吃尽了苦头才痊愈。 他不想再做个让关怀他的家人伤心的人。 虽然他突然的改变让家人很惊奇,但更多的却是欣慰和喜极而泣。 于是在燕氏集团正式并入冷氏集团后的第一个例会,大哥燕冠人屁颠屁颠地领着一夜之间变成商战奇才的弟弟参加,他也在重生后第一次听说了前任冷氏女皇的商业传奇。 照片上的女人,明明是最为文静优雅的姿态,可那双眼竟似月光清辉荡漾,沉冷,孤寂,有种月出天山笼罩世间万物的清寒倨傲。并不张扬甚至是娇媚迷人的容貌,却因为那双眼,只要看上去。便会产生被神祗高高在上俯视的敬畏感,可是当这种敬畏深入脑髓时,却又会觉得,神祗更似恶魔。 这双眸子让他忆起了那个前世在他的心尖上划过的女人,即使感觉不可思议。他依旧固执地认定。这必是那个她! 原来她那时的狂傲只是现在的十分之一。 这个女人…… “冷氏七小姐,果然很好看吧?”燕冠人凑近,笑嘻嘻说。“可惜美人薄命,若在位的时日再长些,冷家就不会发生‘大地震’,金融投资界也会被重新洗牌。” “现在在位的也是女人?”男尊社会的他对女子掌权仍旧不太适应,前世的冷凝霜再有实权,也只是一国皇后,可冷氏掌门人,却是实打实的商界女王。 “是冷家五小姐。虽然当年夺权时,五小姐败给七小姐。从此被降为仆从,成了影子一般的存在,受到许多嘲笑和怜悯,可七小姐很重用她。七小姐死后,五小姐能够虎口夺权,两年就平定了冷氏的混乱。没给外人以击溃冷氏的把柄,应该也不简单。”燕冠人摸着下巴,目露深邃。 燕冠群拉松脖子上的领带,扫了一眼大堂里聚集等候的公司高层,皱眉问: “就算是这样。有必要这么多人等在这里迎接么,排场也太大了吧?” 燕冠人难得严肃地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 “这样的排场才叫冷氏。冠群,招惹哪个女人都不要紧,就是不能得罪冷家的女人们,冷家的女人全不是省油的灯,其中以过世的七小姐和在世的五小姐为最。” 燕冠群含糊点头,知道大哥这是担心他旧病重犯拈花惹草,才费口水警告。 眼看底下已经出现骚乱,似乎五小姐即将抵达,燕冠人忙带着他走下台阶,迎到门口。 …… 三两劳斯莱斯匀速行驶在公路上。 中间的座驾内,皮肤瓷白仿佛没有一丝血色的美丽女子身穿优雅的纯黑套装,一头如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成高高的发髻,珍珠首饰虽华贵却不惹眼,就如她这个人,内敛风华,散尽冷艳,低调地高贵着,如一只临风傲立在悬崖峭壁上的兰花,坚毅,名贵,美丽。 一叠又一叠的文件批阅完成,全部交给身旁的南凤,这时坐在副驾驶位的南凰收线,放下手机,恭声道: “五小姐,华美科技那边已经处理好了,白老刚刚出院,只等养好身体,就会重新回归华美。” 冷飒无声地点点头。 南凰犹豫了下,才继续轻声询问: “纽约那边打来电话,罗伯逊先生已经登机,明日清晨抵达,五小姐是要先和罗伯逊先生面谈,还是……” “明日是七小姐的忌日,我要去拜祭。”冷飒的笔尖停顿了下,淡淡回答。 南凰点头。 车内便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笔尖在纸张上滑动的声音在沙沙作响。 良久,冷飒放下笔,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顿了顿,从怀里拿出手机刚滑动了一下屏幕,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她如一尊美丽的丧尸般僵硬端庄,冷凝霜勾着紫色的西装外套,亲昵地搂住她的脖颈,鲜红的唇角挂着俏皮的笑意,那笑容并不纯真,甚至充满了邪恶与对她的嘲讽和调侃。 她忽然忆起幼年时两人唯一的合影,那时身为嫡出小姐的她笑得纯真烂漫,而作为庶女的她却仿佛一尊呆板的瓷娃娃,连勾起唇角这样简单的动作她都学不会。 从何时起,她学会了这种嘲讽一切,藐视一切的笑容?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每每想起那个深深烙印在她心底的人,她的心都会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 三辆劳斯莱斯缓缓停在冷氏大厦门口,隔着玻璃门,燕冠群看见守在门外的助理急忙奔上前,满面肃然地打开车门。然而还不待他看清楚,燕冠人已经先一步拉住他的袖子,站到一旁,半垂下头,恭敬地迎接。 清脆的高跟鞋声敲击在华丽的大理石地面,声声入耳,叩响心门。仿佛有一种印刻进灵魂内的熟悉感飘入感官,让他瞬间全身绷紧。这感觉让他愕然,下意识心如擂鼓地抬起头。 正巧,传闻中的五小姐刚好走近他的视野。 猝不及防,心脏钻来一阵令人窒息的钝痛。 竟是她…… 海啸般的复杂情愫从四面八方波涛汹涌地向他的心脏袭来。 一瞬间,他瞳仁紧锁,竟忘了呼吸。 “冠群!”燕冠人眼看着弟弟木然跨前一步,拦在五小姐面前,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低呼。 冷飒被迫停住脚步,绷紧唇角,望着眼前那一张完美英俊的面容,只觉得心跳有一瞬的错乱,仿若感应到了某种令人心酸的情绪波动。然而下一秒,一切恢复如常,他眼眶里风起云涌的情感令她莫名不清。 议论声已起,花名在外的燕家二公子公然拦截恶魔之名的冷氏五小姐,这又是哪一段香艳故事? 冷飒秀眉微皱,眸光清冷地射向议论声最大的地方。 抽取灵魂般的恐惧感无声袭来,悄然蔓延。 下一秒,整个大堂再次恢复针落可闻的寂静。 冷飒漫不经心地扫了燕冠群一眼,没有去计较他的失礼,绕开他,离去。 燕冠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长松了口气。 燕冠群依旧立在原地,回过头,望着那一抹熟悉的背影。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沉郁彷徨似乎全部消散了,他缓缓抬起头,从晶莹剔透的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罩在他的身上,为他的整个人镀上一层金光。 也许这一世,他真的可以握紧他想要的,自由地活下去…… 可惜彻底放松下来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世,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王,而作为新晋下属的他注定了要一辈子成为她的忠犬。 这一世,燕冠群的追逐之路注定了不太平坦呢! ps: 番外全部完结,本文正式结束,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和宽容。 因为医院没床位,老妈还没排上手术,红楼的事情就多了,所以新书《华医》要推迟到下月二十号左右上传,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多多支持,红楼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