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对郎》 第一章 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老天怎么会这么作弄她?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会在林媒婆的泪眼攻势下软化,任事情一路错下去!太荒唐、太可笑了!更叫人难以相信的是日子居然在苍皇行走间过了这么些天,马车也顺利的来到泉州的富林县。 李玉湖背着双手在客栈上房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步,丝毫不敢把目光停里在床榻上那一套凤冠霞帔上。老天!她以为一切会有转机的,但事实是:最终的结果仍是她不得不冒充杜家那位高贵的千金在明天与齐家那个痨病鬼拜堂! 一般而言,像她这种长途的嫁娶,通常是在赶路到达地头后,安顿在一家客栈中,好让男方来正式迎娶。 论气质,她连杜冰雁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天哪!偏偏来到泉州之后才发现,齐家不仅是有钱而已,甚至可以说是家财万贯!由于数代以来男丁始终是单传,且又早亡,所以大把产业皆由女性来掌理。齐家虽由女性当家,家规却相当严苛,且各种家规教条非得严谨遵守不可!光是一个齐老太夫人就足以使人望而生畏,让人见了大气也不敢吭一声,无形中矮了一截!随便一条有关首富齐家的马路消息便足以让李玉湖当下想遁逃回扬州! 其实,早先她会被林媒婆的眼泪打动也是因为可怜她的处境;另外,她也想到杜冰雁不该以寡妇的身分过这一生。既然传说齐公子已活不了多久,不如等他死了之后再回扬州,也算替冰雁解决一桩麻烦事,毕竟她们已算得上是朋友了!而且,在林媒婆再三保证下,她相信冰雁会被安全送回扬州,她相信那位将军不会为难一个无辜的少女。 无论如何,比起弱不禁风的冰雁,她有强健的身体与足以自保的功夫,不怕嫁入齐家会受欺负。如果齐家人真那么难缠的话,她更无法放心让冰雁嫁进去,这是朋友间的义气。而且她心中“肯定”的相信,那位“齐公子”已病到不能人道,她根本不必怕会有什么损失。所以简单的想了想后,她决定依林媒婆的请求,冒充冰雁嫁入齐家;反正那男人捱不过今年了,她还怕什么? 但倘若齐家的家规当真严苛到令人咋舌恐惧的地步,那又另当别论了!她实在是帮不上忙呀!她李玉湖出身平民人家,几曾过过千金小姐的生活?一些大家闺秀的举止风范她全不会,益形显现出她的粗鲁不雅。只要翻看冰雁绣的那几车布料,精致的程度足以让李玉湖羞愧得抬不起头!连最基本的刺绣她都不会,将来肯定会露出马脚的!她十七年的生命中只知道练拳脚功夫,她爹才舍不得请人教她刺绣呢!他是宁愿她拳脚功夫了得,以帮助武馆多攒些钱;再来就是粗略的认得几个字了,还是偶尔偷偷趴在学堂的窗口偷学到的!嫁入大富之家,她要如何应对一大票人口?这些她没学到呀!完了!她熬得过今年吗? 越想越恐慌,而明天就要拜堂了!她冒充得来冰雁那种高贵的气质吗?瞧她粗手粗脚大而化之的,根本是粗野女子才会有的模样! 虽然陪嫁过来约六个贴身丫鬟保证会努力帮她扮演好杜冰雁的身分,可是她的心仍没半点踏实!毕竟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做欺骗人的事呀!实在有违她坦荡磊落的性格!光想到从明天起要故作优雅就全身起疙瘩! 如果可以,她真想逃!可是她已答应人家了,怎能临阵脱逃?!所以,此刻她也只能在这深夜独自苦恼不休,然后决定把一肚子的闷气转移到那齐三公子的头上! 那家伙要死就快点死,偏偏半死不活的在那边想耽误一个女人的终身!即使他不能人道,但一个完璧的寡妇仍是不能再嫁予他人,简直存心害人嘛! 李玉湖重重的捶了桌子一拳,浓眉杏眼的俏脸上有着坚决!她知道该找谁为这一团错误负责了! 就是那个叫做齐天磊的痨病鬼! 明日,泉州首富──齐家的**就要迎娶新妇入门了!这当然是齐家的大盛事。早在一个月前,齐家人就开始布置新房,采办的各种什货全由快马传送。在近几日,大致上都已就序,于是开始张灯结彩,张贴双喜字,将向来沉肃巨大的齐宅妆点得喜气洋洋,比大过年还热闹!三天前,泉州十大县内,只要与齐家沾得上一点关系的人,全捧着大礼来到齐家大门前,挤成了车水马龙。 为了宴请各方来客,齐家除了在大宅子内摆了一百桌外,更在大宅外的广场上搭棚子准备开席上千桌,大手笔的宴请县内的人民。 这番大手笔除了意在展示齐家雄厚的财力外,也为了想趁这热络的喜气冲冲喜,就盼能冲去齐三公子身上的病魔,让他早日康复!齐家再也禁不起任何不幸的消息了! 溺爱孙子的齐老太夫人,在宅子南方的空地上建了一幢美轮美奂的独立别院,更在其中豢养了奇禽异兽,连了假山流水,种了百花百草,取名为“寄畅新苑”。 入门处一幅长对联:右边是:闭门宛在深山,好花解笑,好鸟能歌,尽是天性活泼。 左边对着:开卷如游往古,几辈英雄,几番事业,都成文字波弥。 这幢新苑建成已一年,一直为齐三公子准备着。之前在老太君的严令下,谁也不许轻易进入,怕惹晦气,只让齐三公子闲暇时入内看书休养。 今夜,佣人已将三公子的日常用品全搬入“寄畅新苑”中,整幢新房大致安置完毕,就等明日拜堂后迎新娘入房了! “话说人生四大乐事,即为: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而明日你将欣逢四大乐事之一,不知可否告知心中感言,与愚兄共享喜悦?” 顺着“寄畅新苑”的小径走去,在通过一片桂花林后,有一处铺着三丈见方的鹅卵石的空地,上头置着雪白的石桌、石椅,全是以精工雕琢出的大理石;此时正坐着两个对饮香茗的男子,一黑一白,一个粗犷中见潇洒,一个斯文中见优雅,脸上皆是闲散的笑容。 穿着黑衣的男子沏上一壶新茶,挑起一道浓眉,显然正在等待白衣男子给他回覆满意的答案。 大理石桌的四角皆嵌着夜明珠,与月光相映成光华,照亮四方,也照亮两张各具特色的俊逸面孔。 那白衣男子有着一张漂亮又白皙的面孔那种白皙是属于很不健康的白,映得一双剑眉与眼瞳益加深邃不可测。他的身形高瘦,但骨架方正,使得一袭白衫穿在他身上只感到飘逸,却不显得松垮。 他就是齐三公子,外传快入土为安的那一位齐家第五代硕果仅存的唯一**!二十四岁。依他前二位兄长皆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例子来看,没有人会相信他能活过今年的冬天!在这个早春霜冷的三月底天气,又是深夜,他应该为了身体着想,乖乖躺在裘褥中安睡的,可是他却外衣也没添一件的与他的专治大夫兼拜把大哥坐在园子隐密的一隅吹着夜风聊天喝茶!若给老太君知道了,是何等罪不可赦的大事呵!他还没给齐家留下后代,怎敢如此轻忽自己宝贵的生命?!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嘴角噙着的是看好戏的笑意?”齐天磊口气慵懒,又含着一抹无可奈何。到底,他仍是逃不过被当成种马的命运!而拖了一季冬天的风寒更弄巧成拙的铸成这一棒“美事”! 那黑衣男子刘若谦爽朗一笑,假意拱手道:“岂敢岂敢!目前在下可是寄住齐家的食客,除了巴结奉承外,什么冒犯的话可不敢多说一个字。” 淡淡的扫了眼四周布满的“大”字,齐天磊仰首看向星空。没想到他的终身大事居然就这么被订下了!在太君、母亲之类的长辈们泪眼攻势下,身为齐家没用的男丁,至少要努力孕育后代! “原本你可以使事情不必走到这地步的。”刘若谦收起玩笑,了解他兄弟胸中的不甘。 “是吗?那可由不得我。”齐天磊叹了口气。“从我大哥在二十岁那年为了一个名妓与人打架,失足跌落湖中淹死,我与二哥便被当成无行动能力的孩子,连吃几口饭都被限制。再轮到二哥在三年前二十五岁生日那天被毒蛇咬死后,这些年来,我连下床的自由都没有了!没有人相信我是健康的!记不记得三年前太君重金礼聘你来当我的大夫时,你笑成什么样子?”愈想愈不舒服,生性温文的齐天磊简直接近低吼了! 而刘若谦则又笑又呛的吐出一句:“哦!我看到了一位绝美的大姑娘……” “去你的!”齐天磊不客气的抄起一杯茶向他泼去,刘若谦身形一闪,轻易的躲过茶水流弹。 由于齐天磊是在母亲难产下出世,当年怕他长不大,随即听从长辈的建言,将他当女孩儿来养,还穿了耳洞!那真不是盖的,齐天磊完全遗传了其母的花容月貌,扮起小女生一点儿也不费工夫。齐父生前最爱抱着他四处献宝,博得大票长辈的厚爱,甚至有一群毛头小子为了与他玩而大打出手!由此可知齐天磊是多么的美丽逗人了!直到他七岁,开始懂得抗议后,长辈才让他换回男装。可是到了成年后,他房内仍有随时备用的女装;在他二哥死后,要不是他百分之百的坚持抗拒,恐怕又要被迫穿上女装了!而三年前,他与刘若谦初相识的情况即为:他一身的素白,身体因长期卧床而虚弱苍白,被着发躺在**,动弹不得的让母亲为他戴上了耳环,然后刘若谦这个少年医生出现了! 当时,刘若谦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美人儿,虽然身形稍嫌大了些;可是,再看一眼,他肯定面对的是一个人妖!正想推卸这个工作脚底抹油时,又发现了**俊男眼中的尴尬与侮辱显然是一只困兽!当下起了戏谑之心,居然向他求了婚,直嚷嚷要迎娶这么一个大美人…… 此事吓得齐家长辈们差点昏厥不省人事!心想会不会请来了一个有怪癖的男子?惊疑不定之余,两个男子却纵声大笑,从此成了莫逆之交。 也只有在刘若谦面前,齐天磊才会被当成正常人看待!老实说,一个长期被强制卧床的人,再健康也会给整出病来,天天喝什么补品都没用! 刘若谦的治疗方法很简单,让他下床运动,教他打坐、吐纳。 至少齐天磊的健康有长进是事实,所以齐老太君听从了刘若谦的安排,在城外依山傍水的地方建了幢楼让齐天磊定期的去休养。每半年让他去住个一、二个月。 就趁着这么一两个月,齐天磊充份吸收自由空气,与刘若谦行走四方。 要说齐天磊身体上有任何不妥,全是齐家长辈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与刘若谦三年这么混下来,他还会有什么隐疾才怪!可是也因为“病弱”的好理由才由得他可以有机会出外走走。 至于说他拖过了一个冬天的“风寒”实在是太扯了!“扯”到他的终身大事莫名其妙的定了下来。还不是他那急于抱曾孙的老太君,生怕他活不过二十五,在去年已开始物色人选,开工建新房楼阁,并且不允许他再去别苑养病,害他原本想趁机与刘若谦一同上洛阳参观文武招亲大会的盛况都无法成行!当下他只有装病,匆匆被送去别苑,也顺利的让他们偷偷跑去洛阳看别人的笑话!殊不知此时笑话正落到他头上来! 这回是真的逃不掉了! 刘若谦真心安慰道:“看开些!听说你的媳妇是扬州大大有名、才貌德慧兼备的一流美人儿,又是大家闺秀,不知有多少男子妒羡你的好运道……” “那你为何又要逃?”齐天磊打断他的安慰,轻描淡写的掷回一句,顺利的阻住他的口。 身为名医兼游侠的刘若谦,出身为江湖某大帮派帮主的独生子,八年前为了拒绝双亲逼婚而浪迹天涯;加上生性闲散若野鹤,不喜拘束,几年下来,只偶尔捎信回家报平安,却不敢回家,生怕一场婚宴等着他,也怕被永久绊住而不得超生。 外人只知道刘若谦是个名医,也颇有武功底子,却不晓得他大有来头的背景;这让他活得更潇洒自在,因为当齐天磊是兄弟,才独对他告知。 他们身上有一种相同的落拓特质,益加显得惺惺相惜。不过,明天齐天磊要当新郎倌的事实是任谁也改变不了了! 齐天磊又叹了口气。娶个妻子没什么不好,但这件事的背后意谓着会有一个女人介入他的生命中,与他分享其他隐私!也代表将来的生活中他不能享受二种不同的生命了!他知道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举上有礼重风范,所有的言行全像以尺度量过,没一点突兀的乐趣!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他要是胆敢有一点不规矩的举止,她就会觉得被冒犯了……一个冒犯妻子的丈夫?唉……今夜皎洁的星空实在不符合他悲惨的心情! 没有人会说那位杜家小姐有不好的地方,毕竟老太君挑了一年,从上千佳丽中精选出来的人儿,再差也有限了!谁都知道老太君挑剔到什么地步! 只是,他尚无娶妻的心情;然而事实却是老太君甚至已物色了两个女孩要给他当侧室!生怕有个万一似的。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被当成种马似的对待!偏偏哪!齐家男人三代以来都死得莫名其妙的容易。要说他自认能活到七十岁,别人只当他是痴人说梦! 难怪他必须装病出门透气了!在齐家,他什么也不能做,连拿把水果刀,家人都当他会拿不稳而刺向自己心口;走到那儿都会有一票奴仆跟着,随时等着替他急救! 恐怕那位明日将过门的女子也开始在计算他何时入殓了! 一大堆想来很烦的事情全兜上心头,要是他还能为明日的事笑逐颜开,那他真的是有病了! 看看他,为了这迷人的花月夜明月茗茶,好风如水,春景凉夜无限;想赏个夜色也得攀窗而逃,躲过守在门口打盹的仆人,才得以在此与刘若谦把茶言欢赏月! 是呀!一如外传,他是娇贵的齐三公子,齐家众长辈心中的命脉、希望!就跟囚犯一样的娇贵─——又一阵百无聊赖的沉寂,齐天磊突发奇想的低语:“想个法子让我死了吧!顺遂她们所愿。” “那也得在你妻子腹中有你的种之后。”刘若谦向天空抛了一粒花生米,完美无误的落入他大张的口中。 唉又是一声困兽的叹息。 明日,世间将又出现一桩不情愿的姻缘。 不过,他实在不懂,有那一种女人肯嫁给一个快要病死的男人?又是一个大家闺秀!想来,有问题的人不只是他了!然后齐天磊扬着一双剑眉,笑叫:“会不会那闺秀给人弄大了肚子才决定下嫁于我?那我连“努力”也不必,直接就可以“死”了。” 这回换刘若谦泼过去一杯茶水,想冷却一下他的脑子。而齐天磊倏地翻开折扇,将茶水尽数挥向两侧,雪白衣衫没沾到半点湿。想来三年的**,齐天磊是有收获的。 “全天下也只有你这个新郎倌会希望妻子被人蓝田种玉,太大方了!我开始怀疑你真的有病!”刘若谦不怀好意的瞄他。“你不会是那儿有问题吧?” 一段沉寂,然后是杯盘茶壶在天空中飞来闪去的影子,加上呼呼的衣袂飘动声,一如以往,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展开了破坏春天夜景的练功时间…… 实在是忙碌又累人的一天! 一大早,迎亲队伍即来到客栈接人。李玉湖隔着盖头,当然什么热闹也见不着,就听林媒婆那张嘴在描述,那个骑白马而来的新郎倌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俊容无匹得的让人为之失色。 不过,那新郎倌居然还能骑白马来而不是乘轿倒是挺让李玉湖诧异的!对齐三公子的身体而言不会太勉强了吗?不过,那倒好,希望他骑到半途昏倒,当场寿终正寝,她就连过门也免了!遗憾的是,齐三公子的马旁前后左右安置了八个高头大马的壮丁为了预防他公子哥不小心跌下马! 真是没用的东西─李玉湖在心中偷偷的骂着,决定将齐三公子鄙视到底!要不是他,今天她那会陷入这般境地进退不得! 热热闹闹的游了街之后,迎亲队伍终于来到了红墙黑瓦、一入门庭深似海的齐家大宅。 有钱人家的仪式比牛毛还多!全是为了彰显身家的不凡。 虽说是春天,但是坐在闷不通风的花轿中,穿着华丽却累赘得要命的凤冠霞帔,能熬个一个时辰而没窒息算她命大!可是到了地头,却还不能被迎出花轿,代表她还得受苦受难。李玉湖有点火大的扯了扯衣襟,想好好透口气;此时轿外正立着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与老妇在喃喃念着一连串语焉不详的驱邪文与祝祷文。唉! 还不知要待多久! 老天!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一群不相干的人存心整死她吗?幸好今天是身强体壮的她在此,要是真正的冰雁嫁来,怕不被折腾掉半条命了! 终于外头没有了声响,该是新郎上场了! 然后是踢轿门下马威的一种习俗。 李玉湖双拳紧握,差点想把那只踢进来的白鞋子大脚丫扯成碎片! 一条红绫布递到她手中,媒婆与丫鬟将她扶了出去。盖着一条盖头,李玉湖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大概也是饿昏了的关系吧!四周一大群人聒噪得让人厌恶!燃放的鞭炮声差点使她原地跳起来! 天哪!有钱人的婚礼!她已经可以预见她的前途一片晦暗! 入了厅堂,四周已传来各种奉承的打屁声! “真是郎才女貌呀……” 见鬼!隔着一条盖巾,女貌个头! “真是天作之合呀!” 李玉湖差点跌倒!总算深刻明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接下来跪拜又起身,转身又跪拜,随着司仪的拔尖叫声,她成了一具布偶,任人压身又扶起,转得头更晕了!而那些凑热闹的人终于决定放她一马,随着“送入洞房”的声音扬起,众人拍手,而她终于得到特赦! 似乎在庭院中转来转去,行行走走,进入了一道拱门,她被扶坐在绣有华丽图案的床榻上。 林媒婆悄声在她耳边道:“李姑娘,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杜冰雁。放心,小喜与月儿会帮助你的,我等会就得回扬州了……” 李玉湖连忙掀起头巾一角。 “喂,别走呀!至少弄点东西给我吃!”身边只站了两个伴嫁过来的丫头与林媒婆,她放心的低喊。 林媒婆轻声道:“等一会儿他们会端各种喜气吉祥的食物过来要求你与新郎一同吃。到时吃不下都得硬撑!饿不着你的。” “天老爷!”李玉湖捧着肚子低声哀号。 才叹着,又有一群声音由远而近往新房而来,想来又是新节目了! 林媒婆不放心的交代两个丫头:“小喜,月儿,你们得好好帮忙李姑娘,明白吗?这事传了出去,大家全完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每端一道食物要他们共吃时都会念些吉祥话,然后其他闲人就起哄要新郎喂新娘。李玉湖在背对那讨厌的男子后,努力集中精神看食物,肚子又开始饿了!只差没抢过来先吃为快,就不知道对方还在等什么!她不耐烦的抬眼看新郎,不料接收到一抹笑意……还来不及意会,却看到新郎倌突然发青冒冷汗的面孔。 “少爷又发病了!”一个佣人低呼。 接下来什么笑闹的情绪也没了!大家七手八脚的将新郎倌抬上床榻,生怕摔碎似的。 “要不要请刘大夫进来。” “不必了让我早点休息即可”一下子齐三公子的声音气若游丝。 对嘛!这才像病人!不小心被挤到一旁的李玉湖心中这么想着然后皱起了眉她可没有坏心到咒人家死! 一个油滑无礼的耳语在她身后传来“可惜了你这个大美人儿,要是嫁给了我,包你一年生一个,但他……哈哈这人才是存心咒他死的恶人。李玉湖倏地转身,看到一张色眯眯的脸,完全不怕人察觉的上下打量她,啧啧有声!仗着全屋子的人全担心的围在齐三公子身边,不会有人发现。他那一双贼眼诉说了更多令人不齿的念头! 天!这人是谁? “好了!好了!”那四旬妇人很权威的叫着:“让三公子与少奶奶好好休息,今天谁也不许再来闹洞房了!大家全到前院吃喜酒!” “不行!至少咱们要看到表哥与表嫂喝交杯酒!”那油滑男子又叫了,脸上更是不怀好意! 另一个年轻少女抢口道:“堂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公子不能沾酒” “今夜不是你的洞房夜,春芽。倘若他日你与三公子洞房,堂哥我决计不会要求的!这交杯酒是正室才有的风光!” 那位叫春芽的端丽少女咬住下唇不再言语。眼中有着委屈,返到一旁。 “拿来吧!我喝。”床榻上虚弱的三公子低语。 李玉湖已被推坐在床沿,她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些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复杂;至少明白那油滑男子得叫她表嫂,原来是亲戚真不幸! “来,上好的女儿红,快些喝吧!喝完咱们全退下,不再打扰!” 这酒闻起来似乎很可口,生平没沾过酒,玉湖是有些好奇的。端在右手,与他右手转了个钩,差点握不稳,又因缩减了距离教他们得近身喝酒,彼此的额头轻轻抵着,眸光在一瞬间交会,又各自闪开!她的心怦跳,入囗的酒一路滑烧下腹,李玉湖悄悄吐着舌头,有些头昏,连一大票人何时被打发走都不知道。 甩了甩头,只知道人都走光了,她低声吐出:“我好饿!”就要下床找东西吃。一旁有人扶住她,她疑惑的看着面前俊美的面孔。“生病的人乖乖躺着,还是你也饿了?” 齐天磊一双眉高高挑着,仍扶着她坐到八仙桌前。 “我不饿,你吃就好。” “你的声音跟刚才不同,你好啦?”她咯咯笑了声,一只小手爬上他的头,发现自己的体温比他还热,想来自己是有些醺醺然了! “呀!你病好了,换我生病,我生了饿病。”她开始狼吞虎咽,补偿自己饿了一天的肚子。 她醉了!瞧她酡红的面孔一眼就可看出。齐天磊替她拿下了凤冠,心中的好奇不断的升起怎么也忘不了乍相见时心中的震撼!果真是个大美人儿,比他所能想像的更美,而且……她有一双坦率的眼,清新可喜的深映入他的心;她没有躲开,也没有故作娇羞。他从没有看过女孩子会这般直勾勾看人的! 一瞬间,他已忘了昨日之前对娶妻一事如何的抱怨与不甘,含笑的看着他的新娘。她会是怎样的女人? 扫光了所有食物,她又倒了一杯酒,双手捧着,小心的喝着,渐渐的发现眼前的男人分化成三、四个。她不喜欢!丢下酒杯,捧住他的脸“不要变成那么多个,我都看不清楚了!” “你醉了!冰雁。”是这名字没错吧? 她皱眉,一手抓住他衣襟,一手指着自己“我是玉湖!李玉湖!唔你生病快死了!快躺回**,不然你会死掉!”连忙拖着他要丢在**,可是他比她预料的要重了许多,结果她跌在他身上,将他压在**。 “你希望我死掉吗?”他拿下一只只的发针,让她的秀发披散而下,轻声问着。 “唔”她双肘撑在他胸膛,支着下巴。“你长得很好看唷!死掉可惜。你不要死好了──可是──也不行,你不死掉我不就走不成了──我──得回扬州的“你嫁我了,为何又想回扬州?” “我不想一直当杜冰雁!我是李玉湖。我不是千金小姐,不回扬州不行。呀!你快死吧!我就能回家了!林媒婆说你要死掉了,不能与我洞房,我可以安全回去的……”她嘻嘻一笑,一手在他脸上画圈圈。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齐天磊凝神想了会,但他并不急着去了解,反身将她压在身下;他邪邪的笑看她美丽的醉眼“我不能与你洞房?你可知洞房是怎么一回事?” 她像个好学生般的点头,瞪大杏眼。 “就是放下床帐,将一男一女关在里头就是洞房了!然后,我们都脱掉鞋子,让小孩从脚底偷偷爬到肚子中,十个月后就有一个小娃娃了!” “还不只这样呢!”他忍不住轻吻了下她的小嘴,爱看她可爱的表情。 “你敢说我不对?”她伸出食指点他胸膛,不高兴的嚷着。“相不相信我会把你丢出门外?” 他笑出来,将她威胁的小手拉高过头,一手悄悄解开她衣襟,惊讶的看到她有一副美丽有致的好身材! 李玉湖开始挣扎。 “我不要脱鞋子!你不可以把小娃娃放到我的脚底!我不要与你洞房!” “好!好!我们不脱鞋子!”齐天磊极力忍住笑。他相信他娶到了个宝贝!这么美丽的身子,他愿意与她共同孕育孩子!天!他看来像趁机占人便宜的色狼!不过,洞房花烛夜,这是值得原谅的,任何男人在这一天都被允许当色狼! 于是,齐天磊放下床帐,将两人关在里头,决定不让他的良宵虚度。 当然,里头偶尔传来一些声响“呀!你的身体扁扁的”那是李玉湖的惊奇叫声。 “是的,因为我是男的。” “你不可以偷放小娃娃到我脚底。” “我身上没有小娃娃。” 静默了会“我以为只有小狗儿才喜欢亲人的……”她的声音非常困惑,但没有太多挣扎。 “丈夫也会这么亲妻子的。”他声音含糊。 “是吗?” “是的。” 接下来,不再有任何交谈的机会,齐三公子愉快的度过他的新婚之夜,让迷迷糊糊的新任少奶奶当了个名副其实。 恐怕,天亮后她便会知晓:齐三公子看来不怎么容易死去。李玉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第二章 什么“孩子全由脚底放入”?林媒婆真该下地狱去! 要不是她娘在来不及告知她成人之事以前便已死去,她那还需在前些天偷偷问林媒婆这档子事!想不到那老女人随便扯了谎骗她,害她昨日即使喝醉了也死不肯脱鞋子,却守错了地方! 酒会乱性,太正确的警告了!唉!现在她总算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了!只怕经过昨夜,已有小娃娃在她肚子中了!这还不是大问题,她担心的是:自己昨夜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丫鬟正在替她梳髻,她偷偷瞄着一旁的“丈夫”;还有两个中年仆妇正拆着带血的床单,表情像是很满意,不知是否打算把那块昨夜狂欢的铁证拿去现给几个人知道?如果今天查不到血渍是否表示她得去上吊了?多可怕的家规!有钱人的毛病多如牛毛。天哪!这会儿她还得出去对长辈请安呢!不知有多难缠,她应付得了吗? 直到换好衣服,佣人全退下之后,她的丈夫才握住她的手,温言道:“只是见长辈,认得一些人而已,没有什么。以后只有晚膳需共食,其他时间不必相处。” 她看向床单。 “他们不会打算将那片床单挂在城上召告世人吧?”她担心的事很多,最丢人的是那块床单。 齐天磊大笑出声,猛地将她搂入怀! 李玉湖慌忙的推挤他,她并不习愤与人有这种身体上的亲密,何况他又不是她真正的丈夫,只是“实质”上的丈夫……哦──真可悲的情况!齐天磊并没有被她挣开,他比她预计中有力多了!怎么回事?病弱的男人也可以很有力气的吗? 才想着,双唇便给他偷香吻了去! 更可悲的是,她愣住了!让他侥幸亲吻得恣意,忘了要反抗。至少给他一巴掌但,倘若不小心打死了他可就不好了!所以她不敢用力打开他,而且一时之间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软弱得使不出力气。 “你好美!冰雁。”最后两个字他特别仔细的说着,没有意外的发现她身子抖了下,推开他。 “不喜欢这名字吗?还是叫你的小名玉湖会比较好些?” 讨厌他双眼异常的明亮!她躲开探视,结巴道:“私──底下我比较习愤你叫我玉湖。” “好!那私底下我便叫你玉湖。”他揽住她的柳腰往外头行去。 一时之间,玉湖被那些华丽的美景弄花了眼,目不暇接的浏览每一处精雕细琢;虽说是人工造景,到底也巧夺天工得让人无从挑剔了! “寄──新──”她低声的念着新苑大门上头那块黑底金字的横扁,认得的没几个字。 “寄畅新苑。”他念给她听。“等会回来时,我会带你四处看看;苑中占地广大,每一处皆有不同风味,值得一看。” 她只能点头了。又能如何?只能在心中怀疑自己对诗情画意能有多少体会。 唉!果真不是千金小姐的命! 任她的“丈夫”搂着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拱门,又迂回过一道白色的九曲桥,终于到了前院的正厅。事实上她打量他的时间比较多…… 也许他看起来不太健壮,但可也不虚弱;至少他走了一大段路却脸不红气不喘,只端着一张白皙的面皮让人感到他“也许”很虚弱。而宽大的白色儒衫没束腰带更给了他某种瘦弱的假相。哈!他“瘦弱”?“瘦弱”到昨夜足以“侵犯”她! 真是该死!她清白之身居然莫名其妙就这么毁了!还不知不觉的成了“已婚”妇人!他甚至还让她感到疼痛!初为人妇为什么会痛?况且她练过功,身体比一般人好太多了,为何会痛?到现在仍有不适,她怀疑的问他:“你昨夜有没有偷打我?” 他猛地止住步子。 “什么?” 在他注目下,她愈来愈感到不自在;她扬起下巴,不让羞怯占领心头的理直气壮“你别以为昨夜我醉了就忘了一切!至少我现在身子仍然有些痛!你怎么说?” 他又露出那种邪里邪气的目光了!就是一大早她醒来看到的那一种,让人浑身产生热烫与不安! “以后不会再痛了!”他像在忍住笑的保证什么。 李玉湖双手叉腰。 “你以为我还会笨到让你有动**我的机会?”他休想!要不是看在他很病弱的份上,她早一拳打飞他了! 齐天磊抿唇笑着,揽住她腰再度行走,眼中有着新奇与疼爱! “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真高兴我娶了你。” 他这种露骨的表白吓呆了李玉湖。这男人也未免太大胆了!竟敢这么直言无讳……他高兴娶了她?说她可爱?没有人会认为粗鲁的李玉湖会有可爱的时候! 漂亮?也许;但可爱?就有待商确了!她甚至天天咒他早日驾鹤西归呢! 步入正厅,里头早站了一大票人。不过最吸引玉湖侧目的,是身边的丈夫突然变得很虚弱!很简单,所谓的虚弱是他收起双目中的精光深锐,抹上惺忪,再添一份无神,眼色昏然,就像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没有人对这样的齐三少爷感到讶异,只有玉湖的下巴差点滑落到地上。 “天磊,今天精神似乎不错。”齐天磊的母亲齐夫人含笑说着。 “是的,娘。”齐天磊暗中对她眨了下眼,吓了玉湖好大一跳!没给她恢复的时间,已搂她站在厅堂中央正对着首座一位手持龙头杖,满头银丝的老妇人面前。 玉湖没见过一个这么老的妇人能有这股悍然的威严气势!教人看了不怕也得怕了! “来,冰雁,这是太君。” 佣人递给她一个茶盘,上头有几杯热茶。玉湖在丈夫的暗示下,垂着头,轻移莲步福身在太君面前。 “太君,请用茶。” 威严的太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端起一杯,笑了声:“好。”然后忍不住看向孙子。“磊儿,身体支持不住就坐在一边,别勉强。” “我知道,还挺得住。来,这是娘。”齐天磊一一的领她认识齐家所有人。 除了太君、婆婆之外,还有二娘,以及死了丈夫回娘家投靠的姑妈柯夫人。再来便是平辈了!全得称她为大嫂的。先是二娘的女儿,一个美丽沉静的十六岁少女,叫齐燕笙,看得出来既是庶出,又是女娃,所以不受重视。再来是昨日对她油滑轻薄的表少爷柯世昭,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再就是表小姐柯牡丹,长相可以,但有些刻薄。那个叫做春芽的少女是柯夫人带过来的孤女,柯家小叔的遗孤。最后是二娘的姨侄女,叫王香屏,容貌清秀,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没什么地位。 老实说,玉湖根本没法子一下子记住那么多人,倒是有一人令她印象深刻。 他叫刘若谦,自始至终全像个没事人似的倚在门边,含着一抹嘲弄看这一切。 长得潇洒豪放,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派气质;也不是说他像坏人啦,反正与那一屋子人格格不入便是。可是他会令人放松,而且他对齐天磊而言也是特别的!只消一眼,玉湖便明白了! “他是刘若谦,一个名医兼游侠,我的拜把兄弟。”齐天磊这么介绍着。 “你不会抱怨了吧?”刘若谦挑眉低问。 只见齐天磊扬起一抹特别的笑意,二人之间有种奇特的默契在眼神间交会。 玉湖不甚明白,却在转眼间扫视到柯世昭流气的眼中两道怜悯叉幸灾乐祸的眼光。 这其中──有什么她不明白的事吗? 一同在新苑的百花亭中用午膳,几个佣仆全给遣退到数丈之外。玉湖终于忍不住问她的“丈夫”:“你到底有什么病?为什么有时会突然间变得很虚弱?又有时却在不应该的时刻转变得与正常人无异?”虽然她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却不代表她笨。这个男人若不是有突发的个疾,就是很会作戏! 齐天磊很体贴的为她注了杯甜酒,不比昨夜的女儿红浓烈,但他挺爱看她微醺的俏模样。 “这是梅子酒,尝尝看,很好喝的。” “喂!姓齐的!”她不雅的唤他,语气挟带威胁!基于他昨夜对她做了种种不良的罪行,她才没空对他扮演淑女闺秀!而且齐家上下也只有在面对他时能感到轻松,没有任何戒备,自然本性毕露。一时的做作很容易,但若要她没日没夜的故作淑女,她会先垮掉!还不如直接让齐三公子看明白她的真面目!免得漏洞百出。 “我的好娘子,如果你不介意叫我相公或天磊,那我也不叫你冰雁如何?” 他眼中又闪过某种狡黠的眼色,像探知了什么似的。偏偏她无法忍受他唤她“冰雁”!别人怎么叫都成,她不愿对面这男子这么叫她!毕竟他已是她最亲密的人了,她无法忍受他以奇异眼光看她时,口中却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会像是一盆冷水浇灭她心中的激荡!可是,叫他相公?多诡异呀!以前她娘只叫她爹“老不死的”或“死相”,可是这等粗鄙,根本不适用在这玉树临风的男子身上。他真的太好看了些!她没见过这么出色的男人过。要叫他什么呢?好吧!叫他天磊比较合宜些。 “你到底有没有病?” “你也希望我早日死去是吗?” 才眨一个眼,原本温文笑谈的齐三公子已换上一副落寞、凄凉的面孔,身后的春风拂动水面,更显出凄恻恻的悲惨背影与风萧萧兮的景况,煞是感人热泪! 这情景当场让玉湖傻了眼外加手忙脚乱!急忙挥手“喂!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希望你比彭祖更长寿,比祸害更能遗害千年” 怎么办?这男人已心碎的伏案哭泣了!他拼命抖动的双肩告诉她,他正在极力忍住哭声,不让人知晓!怎么办?她半点安慰人的经验也没有! “喂!齐天磊!大男人哭泣很难看的!别人还当我打了你,别哭了!我还没吃饱,你要让我食不下咽吗?丢不丢人呀!” “我说他是在笑不是在哭!” 闲闲懒懒的声音来自亭子外边。李玉湖霍地转身,看到那个手持竹箫,依在榕树旁,一身黑衣飘然的刘若谦。他嘴角正噙着逗人的笑意。 经他提醒,玉湖 “你捉弄我!” “哦!我这是悲到最极点,忍不住仰天长笑。”齐天磊一把勾住她柳腰,让她跌坐在他膝上。努力收起笑意,板着正经脸说道。 李玉湖气得没注意到自己正坐在他腿上,手指着他胸膛。“你果真有病!是疯病!” “有外人在看呢!”他提醒她,眼中无辜又温和。 她这才想起刘若谦正在看好戏,连忙跳下他的腿,心中有打人的冲动。不!她只想勒死他! “一同用膳吧!刘兄,一早到那儿逍遥了?”齐天磊扶她坐好,扬眉看刘若谦。 两个男人谈着天说着地。玉湖全然没兴致听的直对食物进攻,心中明白的意识到谈了好一会儿了,她仍没得到她要的答案。齐天磊一直在逗她,为什么? 从一大早,齐家已给了她太多问号,总觉得每一个人都有些儿怪异,全不若她想像中简单。光是一个齐天磊就够她头大了!再来是早上婆婆与二娘特地带来二位女子,即春芽与香屏,说下个月起会来新苑供她使唤。那是什么意思?她们二人并不是佣人呀!严格说来是姻亲,即使她们的家境不好,但仍是客人不是吗?齐家仆奴少说上百个,还会差她们二个?而且她们全叫她“姊姊”。这是什么情形?她不懂;而眼前的刘若谦也是奇怪的。 反正在她心中,每一个人都有其怪异之处。 待她吃得差不多饱时,耳边传来箫琴合奏声。她怔怔的抬眼,就见齐天磊与刘若谦不知何时在榕树下的石桌旁点起了一盅檀香袅袅,齐天磊抚琴,刘若谦吹箫,正天衣无缝的合奏着美丽清越却又潇洒的乐音。 他们都是很精彩的人物!一黑一白的视觉,既突兀又怪异的协调。 这两个男人必定有着深厚的友情……她步下亭子,找了一块平滑的大石坐下,双手贴着双颊倾听着;虽然对音乐完全不懂,但好听的声音人人懂得欣赏,她至少可以当个好听众!要是多来几个舞娘翩翩起舞,画面就更精彩了! 听着,想着、看着,不小心让瞌睡虫给悄悄进占;她渐渐由恍惚陷入深眠…… 随着她的沉睡,乐声渐渐终止;两个男子蹲身在她面前。齐天磊小心的揽她靠在自己胸前。 刘若谦低问:“才貌德慧兼备?” “除了貌之外,其他总有一天会有的。”齐天磊眼中溢满着疼爱。 “老太君这回看错了人。” “不,她没有。我想是老天的一场玩笑!” “哦?” “她是玉湖,不是冰雁。”显然,李玉湖昨夜吐露的实情比她能预料的更多。 齐天磊轻抚她美丽又健康的苹果面孔。“老天终于关照到我了。” 其实,嫁入豪门当大少***日子并不太辛苦,只是奢华的享受让玉湖感到一丝丝不安。她平凡的日子过惯了,每每看到动辄数十两熬成的莲子汤、参茶,就会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都浪费在这不必要的开销中。根据以往的认知,她知道在某些地方有人连三餐都吃不饱,再如何繁华的大城市也有乞丐存在。虽然齐家秋冬两季都会赠米赠粮,获得了积善之名,但这么奢侈的开销仍是可以免除的。 可是,这种事倒还轮不到她来出意见。 除了想一些不切实际的问题外,她不知道身为少奶奶得做些什么。应该有什么是该她做的吧?只是因为还在新婚期间,所以才放她清闲是吗? 如果富家女都不必做事,他们怎能不会因闷而发疯?第四天了!她成了齐家少奶奶四天了!她却像捱了四个年头,闷到只能把玩自己的手指头! 她那丈夫似乎真的有病;因为每天早晚都会有专人捧来药汁要他喝。不过他不像病人一般成天躺在**,反而有时连她也找不到他的影子。齐天磊越来越令她疑惑! “寄畅新苑”里头很可观,每一处都足以让人消磨一整天而不会厌倦。所以她四天来很少走出苑外,当然也怕不小心迷了路惹人笑话。此时她正漫步在梅花林,三月底的梅花早谢了,不过可观的是结实累累的青梅子,惹得她口水流满地!再过十来天,等这些梅子够熟了,便可摘下来腌制成蜜梅来吃。够她吃好几年了! 忍不住摘了一颗梅子,轻轻咬了口,酸得全身起疙瘩……唔──太过瘾了!没法子,她自幼对酸中带甜涩的食物备有好感。 “喜欢吃梅子吗?” 悄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差点吞下果核;而一双老爱圈住她柳腰的手又环了上来。她靠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这个齐天磊绝对有当鬼的本钱!他连走路都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老是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她好几次。 “你为何这么快出现?”她咽下口中的酸涩果肉,吐出果核,才开得了口。 “你不喜欢看到我吗?”口气很可怜。 他真是懂得如何挑起她丰富的同情心!她转身面对他“还是你希望我问你为何出门?将我丢在这儿像怨妇一般?” 往她嫣红的芳唇啄了口,齐天磊脸孔埋在她秀发中,低沉笑道:“没有一个怨妇会这么自得其乐的。喜欢吃梅子吗?储藏室的地窖中有十来桶桂花甜梅,要不要去偷吃几口?” “真的?但偷吃?”难不成梅子还是吃不得的? 他转而拉住她柔荑,同她眨了眨眼。 “偷偷的吃才有乐趣呀!真要叫人捧来一大盘不就失了风味?走吧!” 这个人!玉湖向天空丢了个白眼。不过,看来是为她的喜好着想,也就由他了!匆匆出了新苑,在转向西侧的储藏室时,冷不防看到远方九曲桥上散步的老太君;她老人家正欣喜的看向他们这一边,对她含笑点头。玉湖尴尬的点头,已被齐天磊拉着消失在转角。这等不庄重,老太君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所有的担心在看到一桶桶香甜诱人的梅子后立即暂抛九霄云外,与齐天磊席地而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当你的妻子得做什么事?” 齐天磊喂她吃了另一种口味的梅子,才道:“生孩子。” “真的?”玉湖楞了楞。“当母猪而已?”这就是齐家少奶奶仅有的伟大价值? “当然”他耸肩又道:“如果我死了,你会被培养为当家主母,以后当太君与我娘不管事之后,齐家便是由你掌控了。” 听起来像是他已准备好后事似的,她非常不喜欢! “你这么想死呀?你的病没救了吗?” 齐天磊突然双目炯然的盯视她“你不是一直企盼我早日死亡,好让你解脱吗?”正经的口气神态让人害怕。 这时候的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因为不常见,所以更加慑人。 “我不会因为自身的利益而去真正咒一个人死,但如果有人因为某种原因而故作玄虚捉弄他人的话,也是不可原谅的!”玉湖辛辣的反将他一军。灵黠的美目与他对视而没躲开。 他低沉一笑,把这种对峙轻易带过,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亲了亲。“小女人,捉弄人的可不只是我而已,不是吗?” 玉湖的心微微一震,直觉这是危险的话题。想挣开他双手,不料他搂得更紧,他脸孔附在她耳边吹气“呀!我又想脱你的鞋子放小娃娃了!” “你你真是不知羞!”这回她力气很大的将他推倒在旁,飞快的起身奔出地窖,不理会身后逸出的可恶笑声!他简直比市井粗夫更粗鲁!噢!老天!她忙捂住双颊,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红透的脸蛋!老天真该为他的不知耻而让他做不得“坏事”的! “呀!冰雁,我正要找你呢!” 齐夫人的声音由九曲桥传来,让玉湖身形猛地一顿,差点跌倒!冰雁?不错,她是冰雁,一个大家闺秀。 “娘,找媳妇有事吗?”面对是来的齐夫人,玉湖微微一福。 齐夫人挥退了四个丫鬟,挽着她的手往新苑走去,一张曾经美丽出色的面容,在四十来岁时仍存风韵,以及更多的优雅。她轻声细语的开口:“磊儿近来气色大为好转,太君说你功不可没呢!” “没有的事,应当是刘大夫医术好,大家关照出的结果,媳妇不敢居功。”那家伙气色一直那般,无所谓好不好,他有的只是“疯病”! 齐夫人拉她坐在百花丛中的竹木椅上,开始说出正题:“太君说你是少见的才貌德慧兼俱的闺秀,而你的面相秀慧中有刚强,是很适合当家的主母命。加上以往你们杜家也是商人出身,想必对商行营运相当在行。你知道的,磊儿他爹与哥哥全英年早逝,所以太君再也不敢在磊儿身上加什么重压了!所以在齐家,女子要担待的事更多。明儿个太君要开始教你认得一些商行上的事,也要拨几份帐册给你过目。她直说你是可造之材。” 一番话听得她花容失色!可造之才?她?她连大字也不识几个呀!早知道冒充千金小姐会出问题!完了!这下要如何是好?明日不就穿帮了?她连帐册上的数字是十位佰位都分不清,真要她从商,只怕会倾家荡产! 完啦!完啦! “娘……您不觉得我尚年幼无知,担不来此重大责任吗?何况……何况在家中,我爹并未教我生意上的事。” 齐夫人当她是谦虚,直笑道:“呀!你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孩儿!莫怪太君会喜欢你,连娘也不得不深深疼惜你呢!”说着眼眶开始发红。“就不知道磊儿有没有这福份与你厮守到老了!” “放心,娘,呃……天……天磊他身子骨近来大有好转的迹象──”事实上那家伙好到可以飞上天!她们这些贵妇也真奇怪,动不动就红眼眶掉眼泪,偏偏她就是见不得女人哭! “呀!对了!”齐夫人拿手绢拭去了泪,想起什么的道:“明日我让春芽与香屏住进来,你看如何?” 要找人来与她做伴解闷吗? “不妥。”齐天磊不知何时回新苑,并且插话拒绝齐夫人的提议。 “天磊”齐夫人起身走向儿子,语气相当不悦:“咱们说好的。” 齐天磊一把拉过玉湖,笑道:“不,我们什么也没说,一直是娘与太君在打算,我不曾同意过。况且我与冰雁才新婚,马上纳妾成何体统?对冰雁要如何交代?” 纳妾?玉湖差一点叫出口!杏眼大张的在齐天磊身上探视;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毁了她还不够,竟还想拖几个女人来垫背!是谁?香屏与春芽吗?难怪她们只叫她“姊姊”! 不知何时,齐天磊已打发走齐夫人,一手托起了她下巴轻啄了口。 “在想什么?” “你要纳妾?!”她推开他的手。“你想早死我不反对,尽可去找妓女,不要再害人了!如果你想活久一点,奉劝你不要太纵**欲!你这个──采花大盗!” 一下子,齐三公子成了无恶不作的花蝴蝶,专事采花。恐怕她是忘了刚才他是站在拒绝的那一方,还惹得齐夫人不悦而去呢!齐天磊坐在石椅上,没有反驳,慢条斯理的从外袍的袍袖中拿出一小罐梅子,香味直扑人感官,勾引出泛滥的口水。 李玉湖也坐了下来,一双小手平放桌面上,不睁气的大眼正盯在那罐诱人的酿梅子上。她爱死了那口味!刚才还没吃过瘾便给齐天磊气跑了,心中还在惋惜不已呢! “想吃吗?特地装了一小罐来孝敬娘子你的。”齐天磊打开瓶口,拈了一小颗喂入她口中。 这举动霎时让李玉湖满心的气愤消失无踪;所以说,齐天磊这人挺贼的,永远可以成功的转移人的注意力。不过,这一次的事非同小可,她连吃了好几颗后立即回复正题“是我令你不满意还是她们比较好?你们有钱人真的非要以三妻四妾来表示财富吗?” “我并没有打算纳妾,娘子您就别吃醋了!区区不才小生我可担待不起!”齐天磊作势拱手,双眸全是戏谑的笑意,正在掂视她脸上的醋意有多少。 “我──吃醋?!我只是不要你多造孽!要知道,女孩儿的一生不是用来糟蹋的,我──”她就是见不得男人轻贱女人的幸福!正要长篇大论一番,却被他打断,切入另一项她担心得要死却一时忘了的大事。 “娘说明日要交给你两处商行的帐册批阅,是吗?” “呀!对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又不认得几个大字!喂,姓齐的,你去与太君说啦!我真的不行。” “唷!瞧你谦虚的!我的爱妻,杜家千金冰雁小姐,是何等的才貌兼备而闻名扬州,这会儿受太君珍视而提早当家为主母,别人求也求不来呢!莫怪太君与娘中意你了。明日你就别客气,大显身手一番吧!” “你不知道流言不可信吗?通常三分事实会被渲染成十二分夸大!外人在胡言乱语你们竟也信了!我根本不认得几个字,更别说一大堆数目的帐册了!”越说越气!她人已居高临下的站在齐天磊面前,双手叉腰做茶壶状数落不休:“你你你! 为什么你的工作会成为我必须做的事?做生意不是男人的事吗?现今倒要我来了! 那你要做什么?专职让人生小孩吗?我告诉你,你别想纳妾!如果我的肚子生不出小娃娃,那活该你们齐家要绝子绝孙,纳几个妾也没用啦!哇!你要做什么?放下我” 可怜的李玉湖,好不容易展现泼妇本色,却给看戏看得差不多的齐天磊一把抱了起来,像一袋米似的被扛在肩上。 “齐天磊” “希望你的资质有口舌的一半好!”他笑着说完,扛起他那美丽的娇妻,往书房而去,准备对她进行恶补的工作。唉!这么赏心悦目又让人欢喜的小东西,被拆穿身分可就不好玩了!所以喽,他得好好**一番!虽不知真正的杜冰雁小姐是如何的才貌兼俱,但他真的不在意娶到了一个小泼妇,真的是……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并不是她比较笨,而是没有一个人能在一夜的恶补下突然成为商业天才;加上玉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丈夫的教导上。她一直撑着下巴打量一旁努力教学的齐天磊。又一项发现!这个纨绔子弟病猫子兼痨病鬼并不是不学无术!他对他家经营的商行情况了若指掌,十来种不同生意的帐册他全知道,一直在教她如何以最简易的方式看出营运情形。 真是太奇怪了!一个从不做事的人怎会有如此丰富的商业概念? 也许是齐天磊看出了他教了一夜纯属浪贾口水之后,今日才会坚持与她一同去太君办公的书房,预防她闹笑话。 夫妻这么些天来,他们之间有种不必言传就能达成的共同默契;他似乎知道她某些事,但没有问,只是尽力的帮助她;而她也知道他人前人后两种模样,在先前问不出所以然后便由他去了,也不揭穿。但那疑惑总有一天会因忍不住而去挖掘的,差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要不是今天要陪她去见太君,通常他会在吃完早膳后就消失在新苑某一角。新苑占地很大,而她向来是自得其乐那一类的人,不会非黏着丈夫不可;但她会好奇是必然的,毕竟他是个有病的人不是吗?这样的神秘似乎有些不该。而且,似乎齐府上下的人全一致认为齐三公子该是终日卧床呻吟,所以一旦他偶尔下床出现在前院,便代表他那日“气色颇佳”、“精神很好”,装成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还能被如此称赞,叫玉湖不好奇也不行了! 老实说,她也不太喜欢走出新苑的范围;怕迷路不说,那一票亲戚长辈让她觉得吃不消。大概她出身平民的关系,总觉得那些名门公子闺秀与她格格不入,看来看去,也只有齐天磊与刘若谦算得上顺眼了!而刘若谦身上也有股令人疑惑的特质,绝对是练武之人,却又不似她见过的那一票武夫。那种潇洒与事事漫不经心的劲儿很迷人,加上俊容少见,想必迷倒一票闺秀了!光是丫鬟每每送饭来,一见刘若谦便双颊通红就知道谁比较吃香。 倒也不是说齐天磊比不上刘若谦;而是,相信没有一个女孩会钟情一个长年卧病的男人,顶多可怜他难见的丰神俊朗;虽面如冠玉却注定早夭,再如何的家财万贯也买不回延年药。 以一般比较而言,她应当也该喜欢刘若谦的,可是……嗯……却是那个令她又气又羞又恼的齐天磊占住了她的所有心思。这样倒好,反正他是她目前的丈夫,没人来觊觎才好,免得惹她气恼;她的个性向来是独占性强的! 用完了早膳,齐天磊搂住她的腰出了新苑,不停在她耳边道:“记得呀!不管看不看得懂帐册,目前咱们家商行共十四处,只有‘万利’与‘进源’两家营运不佳,而‘尚源’有一年没有营利,其他全是赚钱行业。以泉州木材市场而言,与‘明川’船行合作可获最大利润。目前木材大商足以与齐家并立的,只有纪家与新兴起的‘鸿图’商行。” 李玉湖翻了下白眼。 “真不明白为何你不自己展现商业上的精明,偏要我去送死!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齐三公子,我保证你可以活到七老八十,也会是接掌齐家大业的商业天才,何必再伪装?再装就太扯了!” 齐天磊一手里着胸口,放了一半重量在她身上,喘气道:“我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娘子,若你真的不愿帮我,那我无论如何都得自个儿来了!” 又来了!李玉湖怀疑的盯着他冒冷汗的俊脸,每次一出新苑就做怪!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是喝药了吗?会不会是那药没效了?” 齐天磊干脆将他的头靠在她香肩上,轻轻的喘气,偷偷汲取她发间的幽香。 幸好她力气不小,否则不被他靠垮了!由于他们都不习惯让佣人跟前跟后,因此一旦有这情形时,都是她自己想法子。 “咱们先回头再喝一碗药汁吧!” “让太君久等可不好了!”他的声音像在撒娇,气息热热的吹在她颈间,也惹得她开始有些燥热。 “喂!那你想如何?不然你在这边待着,我自个儿去。” “不妥,你若丢脸,我面子也挂不住。” “喂!”她杏眼圆瞪,正要大力推他跌到水沟中,但还来不及行动,便被一个油滑做作的声音介入“唷!大伙儿正在想是什么耽搁了表嫂子的步子呢!原来是表哥又要勉强下榻散步了!我说表哥,你就好生去休息着吧!表嫂让我来护送即可。” 柯世昭整个人非常不合宜的几乎贴在玉湖背后,闪烁的眼光中有对齐天磊的藐视与对李玉湖的放肆。 “你怎么会过来?世昭表弟?”齐天磊不着痕迹的将玉湖搂到一旁,与柯世昭面对面。 “太君等好些会了,十四处商行的总管全在书房守候着了。我便过来看看表嫂遇到什么麻烦。” 这人摆明了不将齐天磊看在眼中,即使有也是将他当死人看!玉湖皱着眉,这人太放肆了!怎么回事? “你来了正好,一同走吧!”齐天磊直接把体重移到柯世昭身上。 “表哥,你不多躺些吗?”柯世昭有些不悦。 “不了,护送妻子是丈夫的责任,走吧!” 玉湖给齐天磊牵住小手,唇角浮出一些笑意,心下有些明了。有一些迹象弄得她很开心。不过,这柯世昭须防着些。他对她不怀好意,私下评量一会,看似壮硕,也可能有些武功底子,但她还可以应付,不会吃亏的。 跨过好几重拱门,终于到了老太君的专用书房。这书房专用来办公与接见商场上的客户,布置得华丽又威严。里头除了太君与齐夫人外,再来便是十四个商行总管与太君信任的方大婶。方大婶是齐太君陪嫁过来的丫鬟,后来嫁与齐家总管,却早寡;后来在太君一手**下,成了太君的左右手,在齐家有特别的地位。 “天磊,怎么也过来了呢?”太君轻声责备着。 齐天磊坐在首位右方空位,笑着:“不碍事,今儿个精神好了许多。应该多关心商行的事才是,否则身为晚辈,却让太君操劳,太不该了。” 玉湖瞄到柯世昭一脸的不屑,心中火气直线上升,然后立即顿悟到一个事实:一旦天磊死掉了,柯世昭最有希望接掌齐家的一切!一定是的!否则为何他能进入书房与太君共商事情?那么,全天下最巴不得齐三公子死掉的,就是他了!瞧瞧他,此刻竟敢明目张胆的扫视她面孔与身子!好似他会“接收”她似的!哼!她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齐夫人问道:“刘大夫呢?为何没跟着你?” “娘!我与冰雁新婚燕尔的,您却要外人来干涉,太没道理。”齐天磊顺势将玉湖揽入怀中。 柯世昭笑得很假。 “可是,刘大夫一向与表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即使是新婚,也不该罔顾身子,忘了刘大夫的存在呀!” 他在暗示些什么?这人真的太讨厌了! “好了,世昭。只要天磊身子大好,没有大夫在一旁也好,咱们先来看看这个月来的营运吧!来,各位,这位即是我们齐家新过门的媳妇……” 接下来玉湖被许多人拱手请安,然后是冗长的商事进行了下去。 听得满脑昏胀之余,她仍不忘抓一些重点来牢记。例如柯世昭涉足齐家生意已有四年多,有五家商行归他管理并且打理得不错。太君有意栽培她,在柯世昭自告奋勇下,太君便同意让她先向柯世昭请益学习。然后有意叫她共同参与柯世昭的商行,一旦成果不错,一切熟悉了后,会直接拨几家商行给她打理…… 别说她对经商没几分兴致,光想到要与那油滑男子共事,她便觉得想吐!太君居然会轻易的答应?她看向丈夫,只见他半垂眼睫,一双深沉的黑眸不露半丝表情,看来几乎是病恹恹的,彷佛什么也听不懂似的。然后她暗自打量书房内的人。 太君虽然看来很威严又凌厉,但似乎也固执又专断不会轻易接受别人意见的那一型;而一旦有法子成为她心腹,惹她欣喜,太君便会毫不考虑的加以信任,丝毫不认为自己会有看错人的时候。 所以那十四个商行的总管即使各自有本事主张,在太君面前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噤声相。那么她则是比较幸运的了!太君千挑百选看中了冰雁,以强迫方式来通婚,即使入门的是她李玉湖,太君也不察,一劲儿的中意,也不管她对商事完全不通,只当她有些天份,才入门就要拉拔她当主母。真不知那天她若发现她并非千金小姐杜冰雁,而是一介平凡人家女子,会有什么感觉?这时,玉湖有些明了天磊的苦处了!有这种太君,再加上连丧三子导致精神衰弱的母亲,他能不装病才是怪事!倘若他完好无病,怕没有人相信了!但,她仍不清楚他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至于那个柯世昭,在太君面前自是没有真命天子齐天磊那般得宠,但他至少有些经商的能耐;几年下来,倒也成了太君面前的红人,可以令太君言听计从。否则为何太君会应允他与她共事?而不计男女之嫌?恐怕太君把柯世昭的人品看得太崇高了!加上太君的左右手方大婶似乎也挺向着柯世昭,导致整个会议全由着太君作主,柯世昭一旁献计,道道成功!再笨的人也知道将来太君的传人是谁?莫怪十四个总管全对柯世昭颇服从、巴结。 那么,齐天磊呢?他除了是“快死”的继承人外,除了是齐家上下捧在手心的希望外,他能有什么实质的东西? 她曾问过他,当少奶奶要做什么?他回答“生孩子”:是否当大少爷的唯一工作也是让人生孩子呢?莫怪婆婆急急要把春芽与香屏推入新苑,想必是怕她一人不保险,兼伴两个来除去万一,非要有后代不可!要是再没有留下后代,而天磊已“死了”呢?柯世昭的野心不只搜刮天磊的财富,恐怕连同她也要吧? 难道太君暗中也有一些默许,才会应允商行的事?老天!她混乱了!她一定还不够聪明,否则为何会越想越乱?她匆匆的看向丈夫,他也正在看她,搂住她腰的手紧了下,奇异的安抚了她的焦燥,但她仍是不安。 趁着别人没注意,齐天磊执起她手,轻亲了下,眼中有抹温暖缓缓注入她的心。一瞬间,他们的心如此接近!她有些恍惚了……对他绽放一抹绝艳的笑容,惹他痴然相视。 若要不对这样的男子动心太困难了!加上她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人,将齐天磊想成了弱者,一颗芳心沦落得更快。此时她明白自己为何独钟情于齐天磊,却只对刘若谦欣赏而已了!因为这男人让她又笑又气又心疼。 两情在眼波中交流缱绻的时刻,一道含妒的视线狠狠扫了过来。她浑然不觉,而齐天磊只是轻扯唇角,更加恣意的搂娇妻入怀,以袖布掩饰他对她雪白颈子的侵犯,吓得玉湖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连忙看向太君他们正在书房另一边开会。她才低斥了声:“克制些!你真粗俗无礼。” “我们立即回房!”他头埋在她肩颈问,又啃又咬。 “齐天磊……”她差点破口大骂。 不过,婆婆的低呼早她发出:“哎呀!天磊,你是否又不舒服了?阿忠、阿林,快来扶少爷回新苑!” 如齐天磊所愿,他们夫妻立即被恭送回“寄畅新苑”,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刘若谦也给人找了出来,新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因为刘若谦身后跟了一干女子。 玉湖总算见识到刘若谦的魅力,连香屏与春芽也在其中,全是一副羞答答的神色。 刘若谦却是一脸消受不了的表情。在进入新房前,他挡住玉湖的路,装腔作势道:“少奶奶,你就好生与那票妹妹们聚聚吧!呃,至于天磊的病,诊断时须用针灸,不宜有女子进入。在外头等个一时半刻再进入吧!”话完人已溜了进去,看那样子有点像狠狈的落荒而逃。 聊?聊什么?她对之前介绍过的亲戚早忘光了。可是她到底是这儿的女主人,只好吩咐下人摆上一桌甜点、沏上一壶好茶,在大榕树下招待这一干女子了。 除了四个丫鬟之外,就香屏、春芽她比较知道;而那个穿红衣、脸上有些蛮横的,是柯牡丹。另一个玉湖就真的没见过了! 那女子倒也大方,直直瞅着她看一会,道:“少奶奶,我是方小红,是方大婶的二孙女,目前在帐房做事。” 是仆人,但有与主人平起平坐的特权。而其中,就属柯牡丹比较眼高于顶了! 记得天磊有个异母妹妹叫齐燕笙的,玉湖看得比较对眼,却无缘再见。今儿个出现眼前的,有二个被内定为妾的,却对刘大帅哥情有独钟,一个与柯世昭同样令人不喜,另一个没有特别感觉,想必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也难怪刘大夫会有吃不消的表情。 “来,大家坐。难得来新苑做客。” 几个女子坐下后,不约而同的掏出绣巾来刺绣,柯牡丹细声细气道:“表嫂,你的绣工属扬州一绝,今儿个可得不吝传授一番了!让我们泉州入开开眼界才好。” 摆明了是在刁难。玉湖轻而易举的推托掉了“太君同我说过了,家中有女红房专用来制衣缝鞋,不必我再来专事那些不长进的东西;身为齐家三少奶,除了服侍丈夫,就该为商行尽一份心力。呀!我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有些闲情逸兴,为人妻就这点不同。我哪,怕是不会再有这种美好时光了。” 要是柯氏兄妹算准她是软柿子可是打错了算盘!倘若是真正的杜冰雁,必会很有修养的忍辱吞声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但她是李玉湖,偏见不得小人嘴脸,断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柯牡丹可也不是好打发的,皮笑肉不笑的道:“表嫂既是如此能干,想必不久之后会为商行忙得左支右绌,为何仍不见香屏与春芽入苑呢?倒让她们不守本份的追着刘大哥跑,成何体统!” 香屏噤口不敢言,春芽忍不住发表意见“堂姊,三公子可不曾应允这档子事,就是太君与夫人也只是提过而已。我虽不是大富之家出身,好歹也来自书香门第,嫁人当正室也够格了,怎么?就许你追着大男人跑,却不允许其他人倾慕刘大夫吗?” 想来春芽也不是好惹的。 玉湖无聊的做壁上观。这就是有钱人家小姐的嘴脸,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专吵些无聊的事。只要她们的目标不是她的丈夫,一切与她无关。至于那方小红也不是安份的人,虽说有与主人平起平坐的特权,可是佣人就是佣人,自当谨守界限,倒当自己也是大小姐来了,放肆得很。 这个齐家大院,美则美矣,人物太混杂而已!正想找个地方净净耳根,不料香屏靠了过来“姊姊!我不会与您抢三公子的,您让香屏住进苑里来可好?” 玉湖侧着脸,沉思了下;这女孩倒是懂得使手段,才认为她乖巧呢,原来想趁机追求刘若谦。先别说君子有成人之美的事,她没那么好心想充当月老,光想到天磊在苑中苑外两种面貌不宜让这一票女子看到就不愿她来了。这地方是天磊唯一放松自由的地方,而刘若谦来此与天磊玩闹,有外人在,会坏了玩兴。 而且,她没那么笨,放一个进来,得罪一票人,损己又不利人,她何必?想套住刘若谦的人自己去想法子,她才不与她们搅和一气呢! 直接拒绝了香屏,她看看天色,决意不再搭理这些小姐们。“我进去看看我家相公的病情,你们在此聊吧!我不会出来送客了,你们自便。喜儿,好生伺候着。” 贴身丫头点头后,她溜入房内。发现自己原来并不适合与女人相处,吃不消尖酸刻薄那一套。也大概是因为齐天磊的崇高地位但并无实权,才连带使她这少奶吻没人尊重,个个对她笑里藏刀!要是冰雁嫁过来,怕不被生吞活剥了!再一次,玉湖肯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第三章 “你身上没有针灸的痕迹。”玉湖将被子推到腰间,一只滑腻的小手沿着他平滑的胸肌走。上头虽不是肌肉纠结,却也不是松垮垮软叭叭的赘肉。每一处肌理都很有型,有力的收缩着,不像她老爹年过四十即挺着垮成一团赘肉的肚皮。她对男人的身体是很好奇的,因为没有人告诉她见着了丈夫的身体要装羞含怯,所以她也就正视得理所当然了。只要知道丈夫以外的男人身体不可以看就行了,至于夫妻,都有过亲密了还不许看,就没道理了。唉!都给他占去便宜了,要当他不是丈夫还真难! 齐天磊环住她柳腰,日光曳进了一室的银白,透入纱帐中,瞧得清七八分,将她的美丽全部收入眼底。 “是呀!刘兄好厉害的医术。” “喂!”她打他胸膛一下。 “生气了?”他亲她唇,一下又一下。 “总有一天我会受不了你对我打马虎眼而捏死你。”拉过一束长发,缠上他颈子,眼神很威胁。 齐天磊低沉的笑了。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一手轻点她俏鼻。 “告诉我,嫁入齐家五天,对这地方有什么想法?” “豪门深苑,一群怪人与面目可憎的人。” “这么糟啊?” 显然所见略同,他又笑了!震动的胸膛平贴着她雪白的身子。“知道吗?你很聪明,待你习字习得更好后,天下间别说没有女子比得上你,就连男子也相形见绌了。” “胡说,在我们扬州有一个公认的大美人,地方没有人比得上哩” “不就是你吗?杜冰雁小姐。” “呃──呃──不──不只!”玉湖猛眨眼,顺了口气又道:“有关我的传言是谣传,假的。还有一个小姐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什么都会,性子温柔如月光,面貌更是宛如天仙,包你见了会将我踢到一旁,被她迷去了七魂六魄。” 这么卖力的演说,却换来丈夫似笑非笑的眼光。他撑着头,一手抚她脸蛋。 “知道吗?你另一个大优点是不会忌妒别人,加倍的宣扬别人的好处。天下女子若能个个似你,世间便太平了。女人最丑的不是容貌,是一颗善妒的心,见不得别人好;女人最美的也不在于外表,而是由心中散发出的包容与可爱。” 太深奥了!这男人把美丑讲成道理,真有他的!她笑道:“我只知道,若你今日丑怪又病弱,要与你共处可得花上更久时间才成,要爱上你则加倍困难。” 真坦白! “那刘大哥可勾走了你的芳心?”他眼中没有担心,有的,是一抹自信与自傲!他知道她是他的!这个狂傲的男人。 她笑答:“太多芳心已使他吃不消了,何需再添我一个?要我说,我会捡一个没人要的男人来寄托芳心。” “多谢娘子怜悯了!好善良的心哟!”他大笑,顺势再度侵犯她的唇直到她快喘不过气了,才放过她嫣红的心嘴。她又笑又喘的低喃:“我还以为你很斯文呢!毕竟病弱的人都比较软弱不是吗?” “你又想探我底细了。” “对于逃避问题重点最有心得的人,岂难得倒?你大可挑一些可以说的回答。” “我倒比较希望先谈谈日后你与世昭共事的问题。”他面孔一下子板了起来,表示很看重这问题,甚至正经到泛出一丝醋酸味。 玉湖好奇的瞅着他看。 “不开心吗?很正常呀!无论如何,让别的男子来接近自己妻子,身为丈夫的人都该生气,但为何不直接反驳太君?还是你另有高见?” “如果我死了,齐家的一切便会落入柯世昭手中;所以四年来,他对商行相当用心,也对别人不择手段。太君本身也是作风强硬之人,自是对他大大赞赏。若我没料错,太君有意在我死后让他娶你,一同发扬齐家事业。” “太君会想那么远?连我也不放过?” 齐天磊泛了抹冷笑。 “你忘了太君向杜家说过,一旦我死了便放你回杜家?可是太君相当喜爱你,断然是不会放人了,只好匆匆再为你物色合适人选,以保万一。” “那你又被置于何地?”玉湖不平的叫着。 “棺材。”他又笑答:“一口上好的紫檀木棺材,并且陪葬品之丰富足以入土三天便遭盗墓贼洗劫一空,弄得轰轰烈烈、满城风雨!” “天磊!”她捂住他嘴,不许他再说,却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的悲哀!她眼眶也红了。“你不会死!” “当然,我可不打算让第二个男人瞧见这副曼妙的身子,尤其是柯世昭那登徒子!”他拉下她的手,眼神柔和得醉人。 “你不必担心我会受那人欺负,我有能力自保。”必要时她会找机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在那之前,咱们先上戴云山一游吧!” “戴云山?” “泉州西边的高山,峰顶终年罩着白云,像戴了帽子似的,上头的云气会随天色变幻而产生七彩光华,你会喜欢的。咱们去玩个十天,也趁机教会你商行的事。 而且,在外边,你才有机会更认清我。” 那倒是不错的事!可是,长辈会允许吗? “不怕太君与婆婆会极力阻上?” “她们不会,只要让她们想到我来日无多,便不会有所刁难,全顺我意了。” 似乎这是“病弱”的唯一好处。玉湖轻声问他:“倘若你那日“突然”身体康复,完全没病没痛,他人会做何感想——” 不料齐天磊漠然轻语:“只会多了个真正死去的齐天磊。” 这事非同小可!她几乎跳了起来。 “什么意思?莫非──” “不!我没暗示什么。”齐天磊飞快的攫住她的唇瓣,让急速涌来的热情吞噬彼此的思维! 明天……玉湖昏昏沉沉的想,无论如何她一定得问清楚他那话中的意思明天这是何等重大的事!他不能不说清楚……齐家果真有古怪! 如齐天磊所料,太君轻易的应允了他的要求,也算是给玉湖加入商行前一段轻松的假期;若能顺便怀胎回来就更好了!当然刘若谦这个大夫也需随行才成。 预计明日启程。从前院要折回新苑时,齐天磊深知她爱吃甜梅,拉着刘若谦就要去抬个几桶到新苑放着,准备一同带上马车;玉湖只好一个人坐在九曲桥的亭子中等他们了。即使她再三声明自己的力气不小,可是他们那两个大男人完全没商量余地的不许她跟,要她乖乖等着,在此“把风”;若有佣仆闲人企图接近地窖,别让他们接近,毕竟看到少爷变得孔武有力会吓死人的!而且身为主子,偷偷摸摸也很难看! 为了她深爱的腌梅子,只好在此把风了。 说真的,那对哥俩好有时并不怎么像大人,专做些小孩勾当。生长在这豪门深院,出现这种人也算是稀奇了。 无聊的仰首看蓝天,耳根才想清静一番,身子却立即警戒了起来。收回眼光,瞧见柯世昭扬着一抹流气耍帅的笑容一步一步欺近她。 恐怕是见她落单,想来调笑一番了!正好!她正想看看这个人会无耻到什么程度。今天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她的心存个底。 她对世家子弟向来没什么好感,而这个柯大少正好符合了她所有厌恶的特质。 “表嫂好雅的兴致,独自一人在此赏景!刚才我好像看见刘大夫与表哥很亲密的走到另一处,为何独独撇下表嫂一人呢?”柯世昭手持扇子做状斯文的想着,也同样是一身雪白的打扮,加上本相长得不恶,看来有贵公子的气息。想必也令一票女子动心不已! 相较之下,喜欢穿白袍的天磊身上有股飘逸清朗的气质,而这人就做作虚伪得很;再加上闪烁的眼光,显现出此人心术不正,再怎么看都是面目可憎了。 玉湖淡淡瞥着他,不想搭理。 柯世昭一手挡住她背靠着的柱子,握扇的手轻佻的在她面前慢动,正好把她围在死角内,让她闪避不得。 “你不觉得靠得这般近,非常不合宜吗?”她冷冷的抬眼看他。 “谁敢多嘴道我是非?昨儿个你可看清楚了,谁才是未来接掌齐家的人?”柯世昭狂傲朝天的回答,不住的汲取她身上的馨香,放肆的更移近她。 “看来你是不把你表哥放在眼底了,连带也认为我好欺负!”她低头相准他的手,若他敢更进一步,她打算创造一个意外。 可惜,没有她施展的余地,在他们背后,突然传出一个愤怒含嗔的女声“世昭哥哥!” 柯世昭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但随即转了个笑容面孔回过身去面对叫他的女子。 “小巧,怎么来后院了?” 小巧?方大婶的长孙女。玉湖双手横胸的打量他们,只见柯世昭迎上前去,不知哄那女孩什么,他们之间的神情很亲昵,而且女孩子对男的死心蹋地!没两三下,成了女孩子在乞求男子什么,而柯世昭瞬间显露大男人威严,然后就见方小巧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像示威似的,将整个身子投入柯世昭怀中。 敢情方小巧恰是柯世昭裤下拜臣之一?真不幸!但,那示威的眼神代表什么? 玉湖尚在深思。 不过方小巧的出现倒也使她免于柯世昭的纠缠,只见他又过来屁话两句,便给方小巧拉走了! 这方家姊妹,一般的神气,全不将主人放在眼里,倒像是她们才是主人似的。 “玉湖!” 在新苑门口,传来齐天磊的叫声;她精神一振,看到丈夫与刘若谦各持两桶梅子,当下提起裙摆飞也似的跑过去! 没关系,柯世昭那家伙动不了她的! 马车赶了两天,已达戴云山的地头。在江南靠南的地带,沿途很有水乡泽国风味,很容易便可看到湖泊泉池养着莲花,各式各样的都有,为的是莲子与菱角的营生。出来上工的少女吴侬软语的娇声谈笑,听起来很舒服;春天时节,恰是赏游的好时光! 这两个男子是很懂得享受的,但又让人看不出游手好闲的样子。 玉湖与他们在山脚下的市集中心大客栈租了房落脚,没有休息便来这家茶棚喝茶。看他们下棋,看样子是打算耗一下午了!由楼上看出去,一边是山群,一边是种满莲花的湖泊,景观上很写意;远远的已能看出山顶上有一层金色的云海罩着,随着日光的照射,间或闪着一束束光影,走上山顶一定会有乘风归去的感觉,彷佛成了神仙似的。 她又想起临行前那讨厌的柯世昭尖酸的口气暗示她的丈夫与刘若谦“好得不得了”。在她看来,男人有男人间的友情,即使娶了妻也不该有任何变化;她不是蛮横无知的人,齐天磊对她的好她又不是不知道,何需去疑神疑鬼?倒是那家伙居心不良,非要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她可明白得很。人渣一个! 正无聊得想伸伸懒腰时,楼下传来一阵**,不知是怎么回事。她面对的地方是后门的风景,没有对着街口,所以看不到是否有大人物前来。 才转过头,就听见一声轻脆俐落的女子声音“我的两位大爷,来到戴云县我的地头,竟敢大剌剌的等我来拜见!嘿!还下棋呢!好雅的兴致!” 那是一个做少妇打扮的艳丽女子,美得会让人一见就流口水的那一种女人。弯弯的柳叶眉,粉嫩的瓜子脸上白里透红,像玉琢出的人儿似!五官精致而明媚亮眼,包裹在黑衣下的身材更是没话说的好,一看便知是那种八面玲珑的厉害人物,形于外的精悍与老太君有得比了! 而艳丽美人开口的对象正是他们,因为二楼被齐天磊包了下来,不让人上来吵杂。 刘若谦站起来拱手而笑。 “本该是我们兄弟俩上贵府请安,奈何得知舒大娘必然不在府中,倒不如在此恭候大驾。” 舒大娘黑白分明的杏眼横了他一眼,便滴溜溜的转到李玉湖身上了!低呼了起来“那家的千金?好俏美的姑娘。” 齐天磊将玉湖拉入怀中。 “这是我的媳妇儿,不再是姑娘了!来,玉湖,这是舒大娘,闺名叫潋虹。潋虹,这是玉湖。” “敢情咱们是同一家呢!小时候习字,可以为了我的名字而放弃读书!没看过那么难写的名字。你也一同叫我舒大娘好了!身为一个寡妇是不适合有闺名的。” 舒大娘是个爽快的女人,两三下就当玉湖是自己人,招呼楼下端来酒菜,立即从佣人手中接过一大包物品,打开才知是一本本的帐册。 这么美丽的一个女人,也似乎不比玉湖长几岁,竟然是个寡妇?玉湖愣愣的仔细瞧她,多可惜呀!这么年轻却已没了丈夫,所以才穿黑衣,并且不打扮吧?但天生丽质本来就不必借胭脂来彰显,美丽是掩不住的;而她浑身散发的强悍气势,看得出来很有威望,必然是生意上很成功的女人。 “来!这些帐册没批完,今天谁也别想走!”舒大娘已叫人备好纸笔,摊开帐册,同两个男子报告营运情形。 刘若谦叹笑:“老天爷!我们才刚到地头,连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一顿呢。” “我已叫人备大鱼大肉,等会有吃有喝,不会怠慢二位贵客。”舒大娘不为所动。 齐天磊比较认命,拿起笔,开始翻帐册。玉湖不动声色的看着,满肚子的疑惑打算今晚单独面对丈夫时再问。拿出袖子中的一包蜜梅吃,然后二个男人也抢着要。 “咦?”玉湖看牢帐册上的商号。 “怎么了?”齐天磊抬头问她。 “我记得的,是‘鸿图’对不对?”近来识字不少,而几家泉州内大有名气的商号名称更是首先知道。这“鸿图”商行不是天磊说过近几年来崛起的商行新秀? 锐不可当,逐渐可以与齐家别苗头。 齐天磊赞赏的轻吻她手背,再摸了摸她脸。 “是的。舒大娘是鸿图的老板。” 她吃了一惊,不太明白目前的状况。 而舒大娘笑了声。 “是唷!抬上台面的老板。” 玉湖乍然有些了解了!但心思更乱,如果她没猜错,天磊与刘若谦也可能是“鸿图”的老板!这代表什么情况呢?天磊在玩什么把戏? “来,一同来看。”齐天磊不由分说就拉她加入批阅帐册的行列;此行本来就是要教她这些工夫的。 玉湖差一点呻吟出声!她实在讨厌那些写得密密麻麻的东西。可是人家舒大娘也是一介女流,打起算盘来快得像飞,她再苟且下去就有些不成材了! 当然,在强迫学习下,她的进步比较快,可是她比较好奇的是这二个男人与舒大娘结识的经过。这个齐天磊,老爱教她猜,不愿大方的提供解答。 直到帐册全部核对完,月已升上中天;楼下布了上好的酒菜,他们才得以伸伸腰下楼去吃。 舒大娘实在是个灵活又飒爽的人,连喝起酒来也不让须眉,全场皆由她来主导。连干了好几杯酒也只见双颊薄红而已!玉湖只敢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想来她丈夫是打算让她沾染一切恶习了!直劝她多喝些。他就爱看她醉酒的模样。 舒大娘一旦撇开公事后,便是完全的豪放,对刘若谦搭起肩膀来了。 “喂!我说你们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家一二十间雅房,还怕没得住吗?偏去客栈落脚,你们嫌我怠慢还是寒酸?” 刘若谦闲散道:“都不是!避嫌而已。至于我那天磊老弟,已有妻室难不成还去让秀波那丫头搅和不休?” “喂!别扯上我!”齐天磊正殷勤的替玉湖剥蟹壳,好让她下酒吃。 但舒大娘可不饶人。 “喂什么?人家秀波巴巴等了你两年,不料少爷你只肯出钱买她却不让她服侍!她对你可是死心得很!” 玉湖眨了眨眼,薄醉的她已忘了矜持,双手危险的爬上齐天磊的肩膀,慢慢往脖子那方向靠近。 “你在这边买了女人?” “我只是不想见一个好女孩沦落才买她自由,可是……”齐天磊虽然喜欢老婆吃醋,但当她喝醉时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但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唯恐天下不乱的刘若谦截了去“是呀、是呀─那女孩美丽得紧,每次来此,秀波姑娘总连忙奔来服侍他,倒奇怪这次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舒大姑奶奶,怎么不见你的左右手呢?” 舒大娘一搭一唱,还扬起莲花指娇滴滴道:“我一听此次前来有二男一女,心中就有底了!虽然秀波巴望当二房,也不该让她乍然见到正室娘娘自惭形秽,总得探探齐三公子的心意如何呀!而且人家新婚燕尔的,跑出一个女孩搅和多无趣。我说,齐三公子,不想沾她就别对她好,害她二年来一颗芳心死死跟着你,害惨人家了。” “齐天磊─艳福不浅呵!”玉湖双手抱向他颈子低吼:“你敢对我以外的女人好,我先阉了你─” “玉湖─”齐天磊抱她坐在腿上,狼狈又愤很的扫了眼他的“生死至交”!这年头,实在找不到几个善良的人了! 就见舒大娘与刘若谦一脸的笑意与看好戏的表情。的确,何等的千载难逢!在过去三年多以来,温文尔雅、事事淡然视之的齐三公子,一向站在清闲位置看他人笑话,尤其爱看刘若谦被众色女子追得凄惨的盛况,以及舒大娘每月一次拿刀砍人的笑话! 非常非常难得今日有幸消遣他,并且重重的报了一箭之仇,没有什么秘诀,挑拨离间而已!因为齐天磊在乎!呀!多么快意! “玉湖!我没有打算娶别的女人。”齐天磊当务之急就是安抚好娇妻的情绪。 说真的,她手劲不小,即使不勒死他也挺痛的。 玉湖放松了手,再问:“那男人呢?有没有打算娶几个来玩?” “没有!”老天,荒唐得气人! 她双手改揪他衣领。 “我告诉你,你不可以有别的女人!要是你敢有,我会杀了你,然后养一百个男人来让你没面子─” “不会的─他不敢的!”刘若谦在一旁细声细气的帮腔。 “是呀是呀─妹子你没看到齐三公子一脸的害怕,他不敢的!”舒大娘猛憋着一张艳容,连声说着。实在是忍不住,抽出手绢躲到一边去大笑。 玉湖满意的将头靠在丈夫肩上,抱着他的腰。 “天磊,即使你是这么神秘,我还真喜欢你这种纨绔子弟,放心,我不会欺负你─我会帮你打坏人。你不要怕呵─我保护你。” 这么感性的时刻,应该有花前月下的浪漫,而不是面对两个蹲在面前看好戏的无聊男女!齐天磊抱起半醉的爱妻,打算到后院的竹林莲池旁谈情说爱,于是对那两个准备大笑的人道:“一切自便,生人勿近。” “嘿,只有“生人”不得接近吗?”刘若谦打趣。 “还有你们两个与猪。”两三下反将他们一军! 所以说,这个一向装病弱的齐三公子并不是好惹的,必要时他比谁都辛辣! 第四章 在戴云县,齐天磊是健康又自由的!即使齐家大名响遍泉州各地,他这个三公子到底是个深居简出的人物,极少外人见过他,一出了富林县齐家地盘,他便不再有所忌讳。嘱咐刘若谦自己找乐子玩,一大早齐天磊兴匆匆的挖起宿醉的玉湖,灌她喝下解酒茶,拉她出门去逛了。 总有一天她会变成酒鬼!玉湖埋怨的瞪着丈夫,他正拉着她逛大街;一大清早,却相当热闹!到处有小贩的叫卖声,也有人耍杂技卖狗皮膏药,卖早点的人也四处吆喝着,香味迷人。不过,这对玉湖而言毫不稀奇,她打小到大看到不想看了!这阵仗那一个县没有?倒是齐三公子很有兴致得很。 “我饿了!”她在一家干净的客栈前定身,抓住她老公。不仅饿了,也讨厌许多投注在她脸上的注视。以前当姑娘时还会觉得招人注目挺有趣,一旦成了人妻,那些眼光就显得讨厌了。 齐天磊回身轻点着她小鼻尖。 “好吧,先吃些东西垫底。”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吗?”跟着他转入客栈,问他的同时,眼光不经意的瞥到一条巷子中伫立的绿衣纤影,远远看去是个长相柔美的姑娘,那两翦秋波似乎定是的看着他们!被男人看还正常些,被女孩子看倒令她纳罕了!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怎会招来特意的注视?那眸光是极感伤的。 柔弱的女子在男性为首至大的社会中是百分之百吃香的。大唐朝的风气开放,允许女子上街行走,见见世面。有点身价的姑娘家仍须丫头家仆来前呼后拥表示尊贵;体态轻盈若飘的女子往往是由人扶着,显示娇弱惹人爱怜。这样的女子,先天上便激起男人膨胀的保护欲,美不美倒是次要了! 而她自己,长相也许过得去,会引人回首多看两眼,但那走路的果决姿态可称不上婀娜,好听点叫“英气俐落”,难听一点叫“粗俗不雅”。一路上大街从头走到此,无不见到丈夫扶着妻子小心呵护着,就连夫妻共同做小生意,在大街上叫卖,也是妻子扮着柔弱,恭立在一旁操劳。高头大马的女子独自上街,也会小碎步的走着,怕招人批评。可是,惺惺作态违反天性是很可笑的!玉湖坐在面对巷口的位置,再打量了那女子,那女子会引她注意是因为那种柔弱天生的模样非常让人心疼,巴不得捧在手心好好呵护!面孔不太清楚,太远了!看得出来长相不错,但没有舒大娘那种绝代的娇媚,也比不上杜冰雁的绝俗高雅。唉!这么些天了!冰雁不知过得好不好?这么美的一个女孩,适合有怎样的丈夫? “酒还没醒吗?”齐天磊手指勾了下她下颚,见她回神,笑道:“喊饿的人是你,包子上桌了又不见你动手!等会骑马上戴云山可有你饿了。” 玉湖讶异。 “我们要上山?那么多山头你要上那一个?”他那来的体力?也许他没有病,可是他是书生型的人,别半途脱虚死在山腰就很好了!而且……“你会骑马?”嗯……记得八百年前他骑马的时候是在迎娶她的途中,左右各置四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扶持,预防他跌下马摔死。大平地都这么可笑了,更别说崎岖不平的山路。 齐天磊只是笑着,双手忙替她张罗早点,一手替她的豆浆加盐巴,一手拿筷子排开汤包的开口散热,完全不在意别人以奇怪的眼光看他一个大男人替女人服务。 玉湖也没有在意,急道:“不会骑马不要逞强,咱们租马车上去吧!还是我载你!天磊,我对当寡妇没什么兴趣的。”这个男人,永远教人担心!但他竟可恶的塞了她半个汤包! 来不及逼齐天磊答应她,一道翠绿的香影移了过来,站定在他们夫妻面前。 是巷子口那位姑娘,近看之下谁都会为她细致精磨出的雪肌玉肤感到赞叹!中上姿色,但那眼瞳的柔美足以使男人销魂。此时那双美丽得不得了的大眼睛正定是的瞧着玉湖的老公看。软软的叫了声:“齐大哥。” 齐天磊起身笑道:“啊!不是秀波吗?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暇出来?来,见见我的妻子玉湖,叫她大嫂即可。玉湖,她是秀波,舒大娘的结拜姊妹。”一下子将搞不清楚状况的玉湖揽到身侧,可怜她口中刚被塞了半个汤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胡乱点个头,脸埋在他怀中努力吞咽。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已被丈夫安排坐在身侧,而绿衣姑娘则坐在对面玉湖坐过的位置上。 “吃了没?一同吃吧!”玉湖很客气的闲着;这女孩年纪应该与她不相上下,但表情却很旁徨,眼光又太过哀伤,很奇怪的。 “不了!谢谢“大嫂”。” “你叫秀波?与舒大姊同姓本家吗?”玉湖对人向来热诚亲切,尤其对娇弱的女性同胞。 但这女孩并不领她的情,有点嘲弄的扫了她一眼,似乎笑她无知似的;一旦眼光转到齐天磊身上,又变成可怜兮兮了!弄得玉湖诧异不已!这秀波竟不屑与她说话! “齐大哥,你昨日已达这儿,为何不来找我?二年来你在此落脚一定会来看我的呀!我已经背好诗经等你来考我了!我没有偷懒,我很认真的。”她的声音轻柔甜软,听起来会让男人失魂。 但齐天磊没有双眼发色光,也没有浑身虚软,他只是以一种兄长的面貌对之。 “你是很有点天份的,我相信你书背得很好,舒大娘非常称赞你,将来你只要跟着她,学到的会更多。” 秀波咬住粉红的下唇。 “你不再管我了吗?你说过你会照顾我的。” “没有人可以永远照顾另一个人的,亲生父母也有将子女送去高飞的一天,你长大了!将来有资格照顾你的,是你的夫婿,不是我。” 没见过齐天磊用这么冷淡的口气与人说话!玉湖怔怔的瞧了他一会,觉得他今天很失礼,对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冷漠是很不妥的,何况她又这么依赖他……如果她昨夜还有几分清醒的话,听到的应当是天磊买下了这女孩,放在舒大娘那边;那么,他对她是有责任的,所以她很冲动的开口:“可是她还没嫁人,你已打算放她无依无靠!” 天磊只是对她宠溺的笑着,不置一词。他的小妻子出身于市井,却相当天真,竟不明白有人打算与她分享丈夫!对别的女人存仁心,人家可未必领情!玉湖对好人坏人是很敏锐的,但对外表柔弱的女人分外没有戒心,这是她的大弱点。 转头对泫然欲泣的秀波道:“你回去吧!我们夫妻还有事要办呢。”立即召来店小二算帐,且包了几分酒菜要带走。 “天磊你……” 只见秀波狠狠扫她一记白眼,掩面跑出去了。 玉湖的话梗在喉咙,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弄得两面不是人反而遭人白眼,她在做什么?呆呆的,她望着秀波的背影失神。 “她比你更坚强的,放心。”他扶起她,又道:“女孩儿家未婚前总是心思不定,赶明儿叫舒大娘替她物色好男人嫁了才是。” “但她”她霎时若有所悟。 “你不会想找几个女人来服伺我吧?”他口气不善。 她连忙道:“才没有!” “那就闭嘴,什么也不要说。”淡淡的语气,却十分威严。 他可是生气了?玉湖偷偷觑他失去笑容的俊脸,心上忐忑不安!他板起脸很吓人的呢!吓得她垂低了头,任他牵了出去,所有的话全化为口水吞了下去。 也因为她低着头,因此没看到她丈夫偷笑的贼面孔!偶尔吓吓她挺好玩的齐天磊心中轻快的想着,看到小母老虎温驯可人是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呵! 可怜看似强悍的李玉湖,恐怕今生今世都会被齐天磊将得死死的了!那个她以为弱不禁风、会比她早死的人! 她以为不到半刻齐天磊便会被那匹马甩到地上;可是对于齐天磊的事,她没有一件料得准!真可悲,从来没有! 他的马术不错,至少在过了一个半时辰的现在,他公子还安好的把屁股黏在马背上,背也直挺挺的。看来他适应良好,害她担心得半死,紧跟在他身侧以防万一。结果,现在全身酸痛的人是她!她马术不错,但没有攀山的经验,迂迂回回的,她全身骨头都快松成一堆残骸。幸好,他说目的地快到了!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成佛崖”,简单的说就是断崖。他不会想去自杀吧?她不明白一处断崖有什么好看的!而她的问题只换得齐天磊的微笑。今天开始,她决定讨厌他那种怪异的笑容,即使微笑使他英俊不已!可是太诡异了,没有人会高兴给人当成呆瓜看。 “到了。”他勒住缰绳,跳下马。 此刻他们到达的是一处山头的顶端。在戴云山还有更多更高的山头,同样被白云围绕,这地方也看不出特色,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几块大石头罢了。最特别的也不过是一块横立路面数尺高的平滑白石而已。所以玉湖有些失望,居然称为“成佛崖”?这地方? “在这里就可以成佛?” “来!时间差不多了。”他拉住她的小手,沿着白色大巨石绕到另一边;白石的背后除了丈余见方的平地外,就是断崖了。没有千丈也有百丈,掉下去绝对可以一命呜呼,但能不能成佛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什么时间差不多了?这些云在山下就看得到了,身在其中也不过像起雾的感觉一般。” 齐天磊搂住她看向大石。 “你看!上面刻了很多人名。” 的确,白石上头有不少字,各式各样的,有的刻了上去,有的以笔写上,差一点的就以墨泥盖着手掌,至少有上百人的名字。 “真不道德,是否来此的人一定非证明他们来过不可?好好的一块白石,糟蹋了。” “不!不是证明他们来过,而是证明他们成佛了!” 玉湖讶异的看向他,低呼:“他们以为跳下去就可以得道成仙了?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神仙这么好当,西方净土早住不下人了!” “咦!你不盲目嘛!”他哈哈一笑。 她手指搓他胸膛。 “我说过,没读书并不代表我笨!” “是是是!我的好娘子!”他立即夸张的打躬作揖,逗笑了玉湖。她捶了他一拳。 “怎么回事?” 齐天磊将随手带上山的酒菜拿出来,玉湖铺上布巾;他是很懂得享受一切的人,居高望远,即使不是诗人也该雅兴大发的以酒应景。玉湖心想自己可能被他传染了,觉得这种享受生命的方法真好。唉!那么辛辣的酒都能一再去沾,他与她,是有些臭味相投的。 一边喝酒吃菜,他一边告知戴云山“成佛崖”的传说了。 “‘成佛崖’又叫‘舍身崖’;会有这个传说全是因山顶那片终年笼罩的云层作怪。在某日的某一个时刻,阳光由云层背面投射进来时,各山头都可见七彩的光华炫丽,早已不是新闻。但在这片山头可不同,也许是角度刚好,加上折射什么的,又背抵一片巨大的白石,阳光直射过来时,再反射回云层间,若此时有人站在白石前方,会看到对面云海中有自己宝相庄严、虹光万丈仿若羽化成仙的影像;愚笨一点的人便以为这是上天给的指示,证明他天生神骨,已偿尽劫数,可回归天庭,当下扑通一跳,愉快的碎尸万段!数千年来,在此“成仁”的英魂不断,所以才唤‘舍身崖’或‘成佛崖’。不甘没没无名的“神仙”们便在巨石上写下‘某某某成仙于此x年x月’,不要脸一点的人甚至写下后人要如何如何的替他建庙追思膜拜。” ps:绝非作者杜撰:大陆境内真有其崖,但不知在那一山群便是玉湖的杏眼眨呀眨的,当下跳起来眺望对面那一大片美丽的云海,日头正渐渐往云堆升去,悄悄把棉絮似的云朵渐渐染成万道霞光。 “真的会有这种奇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有道理的,再等一刻便知分晓。三年前我与刘兄为了印证这个传说,用了一个月,天天日未出就奔上山来,日落才下山,才看到这奇景。咱们这次时间算得准,你可以一睹为快。将来还有更奇特的名川胜景可看,我会带你一起去的。” 玉湖坐在他身侧,整个身子偎入他怀中,忽然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 “天磊,你对我真好,我不知道男人会对妻子这样的。” “不然你以为该如何做才是夫妻之道?”他扬眉,顺手喂她一杯白干。 “我不明白,我以前又没嫁过。”她耸肩。“但是,我爹从不允许我娘乱走的;出门绝不允许她一起,总是派给她一大堆家务,直到他回家还做不完。然后他们夫妻会吵架,我娘生气时会回娘家,只有这样了!夫妻似乎是这么相处的!你对我太好,人家会奇怪吧?” “或者说我惧内?怕什么?我又不为他们而活!将来我成了顶尖人物,来巴结的人还怕没有?是锦上添花还是贬抑踩压,与我何干?” 她轻轻笑着,用力亲了下他脸。 “对!所以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全然不理他人批评,任谣言流传,反正无伤于你。” 齐天磊背靠着白石,轻抚她秀发,低声道:“齐家做生意是不择手段的。生意人当然以赚钱为第一目的,但做人要心存厚道才好。每年二次分粮济贫不过是买善名的虚华举动,做生意时搞到别人家破人亡又算什么。玉湖,我不介意齐家落到谁手中,太君那种霸道手腕我做不来,所以我才与潋虹、刘兄合力创‘鸿图’。在齐家的种种,也难为你包容了!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无用的丈夫,但你,唉……”他笑了,想起玉湖挺身要保护他的神情。 玉湖呼了口气。“原来你那几天在试我,怎么?合格了才带我出来?倘若不合你意又如何?” “不如何,努力放小娃娃到你脚底便是!哇” 他的爱妻狠狠拧了他的腰侧一下。 “大色魔!你专找机会欺负我!” 他哈哈大笑,紧搂住她又亲又吻。 “妻子只有一个,我不欺负你,要欺负谁?” 玉湖正想痛揍这个坏人时,却突然一怔,对面的云彩迅速变幻着。她坐回丈夫身侧,凝神看这神奇的一刻。 他们夫妻的影像渐渐在云彩中浮现,在日光的中心点,他们的影像罩着金色的晕轮,然后万道霞光自他们身边散开直射白云间。的确,很像成仙的感觉,放大了三、四倍,衣袂飘飘!一般图画上的神只身旁都有一道金色晕轮,如今他们也有。 “就差没有脚踩莲花了!”她轻呼。 也就那么刹那的一刻,日光缓缓移了一丁点角度,幻象全告消失!玉湖才吐出憋了良久的气。难怪历代以来的文人墨客永远吟咏名山胜景!也实在只有在这片大好河山生长的人,才能了解,也才有资格成为才子诗人。一瞬间,玉湖也希望自己是才高八斗的曹植,可以在七步内造出一首诗,能将此刻神妙的意境传达出来。她一定要好好的识字读书,即使成不了诗人,懂得看别人创造的诗也满足了! “如果此时别处飘来仙乐,咱们就可以往下跳了!当一对快乐的殉情夫妻。” 他唤回她的失神。 “不要!一跳下去全身碎成三百六十片,多丑!最怕的是摔不死却剩半条命。”她是很实际的,莫名其妙想死的人她一律认定是笨蛋。 “是呀!咱们还没放够小娃娃呢”他低喃。 “齐天磊!你不要跑!”她霍地起身追杀他! 就见一夫一妻跳上了马,往山下奔去,声音渐行渐远原来戴云山低处的山头全是“鸿图”植木的地方。下午他们去视察伐木情形,以及植林保护水土的工作。砍下了一棵树龄百年的老树,就得栽种一百棵树苗来补上,又须兼顾水上流失的保护。以前常见的山崩土崩,全在刘若谦与齐天磊的锲而不舍追查下,找出了原因,所以他们很重视山坡地的保护。 泉州最出名的木制品是棺材,全国各地有钱一点的人都坚持来泉州买寿木。所以这么赚钱的行业,是木材商人的主要市场。 听起来怪可怖的,但是这些造就了泉州的商业活动。除了棺材外,齐天磊对造船有着特别的兴趣,所以大力投资造船业。三年前还被嗤笑,但滚滚而来的订单使得“鸿图”船业的营利比“棺材”的收入还多!毕竟寿木的生意全揽在齐家太君手中,全国各地要的货全被齐家垄断。“鸿图”成了老太君的心头大患,她要挖船业的客户,“鸿图”要抢寿木的客户。 在舒潋虹的解说下,玉湖才明白两家商行已到了各自眼红互挖对方根基命脉的地步。因为老太君知道“鸿图”是所有新秀中最不容小觑的一家,若不现在踩低,将来必会威胁到齐家“泉州第一”的招牌。 晚上在舒府用餐,舒大娘一谈起老太君就有着一种类似恨意的神情。玉湖楞了一下,不明白其中过节。像舒大娘这种人,背后应该也有一段故事吧?! 这一餐,秀波并没有出来,两个男子互道今天去的地方,除了正经的巡视工作之外,他们不会忘记玩乐的。而舒大娘不谈生意,只与玉湖谈天。只要这两个男人来,就是她的休息日,工作全交给男老板。 “夫人,小姐醒了。”一个中年富泰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过来。 那女孩三四岁左右,与她母亲同样的美丽无比,穿着红色棉袄短衣,一出场就搂住母亲撒娇,有些睡眼迷茫,一张小脸很迷人的。 “来,善善,叫婶婶。” “婶婶。”舒善善是不怕生的,睁大一双圆圆大眼,看着玉湖,甜甜笑着。然后又发现了两个帅哥,急急跳下母亲的膝盖,叫道:“刘叔叔,齐叔叔,好久好久没来了!” 两个大男人遇上一个小女孩,当然玩疯了!当场捧着小女孩到庭院去玩闹了! “好漂亮的女孩!将来若我生了,有善善一半美好,我非生他十个八个不可。”玉湖向往的说着,但心中可惜舒大娘年纪轻轻就守寡。真可惜!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儿! 舒潋虹似是看透她的念头,呷了杯热酒,向天空星子叹息:“三年前,刘兄买下了我。” “呀?”玉湖愣了下。明白舒大娘要说故事了,连忙凝神恭听。 “当时,我已有八个月的身孕,那男人却仍是将我卖了。” 玉湖张大了嘴!不!不像!舒大娘的举止有着一种贵气,即使她再豪饮大笑也折损不去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仪。她应当是出生在好人家、在锦衣华服中成长的小姐,完全没有村姑的味道!玉湖知道出生平民的姑娘会有什么举止。舒大娘怎么可能会被卖来卖去! “为什么?” “因为他缺钱。”舒潋虹语气中有着模糊的怨怼,似恨非恨的:望向不敢再探更深入隐私的玉湖,她笑了。“有这么一个笨人,天生四海为家,做人海派,连路边饿死的狗也会令他偷偷垂泪。呵!大熊也似的体格,真要流泪会笑死人的!这个人笨到即使被人打劫也会替打家劫舍的人找借口!所以他身上的钱永远放不到三天。然后,在四年前,我爹生意失败,被债主们逼得上吊,母亲病死;而我,被卖入妓院。因为我死不肯安份跟鸨母走,几乎在拉扯间被打死!然后那个笨人正好云游到此,那时他好不容易在前夜交了一趟镳银,分了一批银两可以过一年好日子,却遇上了这种事!当下,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财,以及新买的马与剑,本来还不够的,但他打昏了所有打手,鸨母立即放人!然后,我便是他的人了!两人挤在县外漏水的破屋中,他问我要不要嫁他。这么一个笨人兼莽夫,又那副落魄样,我根本不要,不是嫌他丑或没钱,而是我明白这种男人注定一辈子建不成家,烂好人一个!又是江湖人,我十七年的生活中全当这种人是废物!幸好他也不占我便宜,出去找营生,打算安排我嫁人后才离开此地。我不知道江湖人不事生产怎么弄银子,可是我至少知道不会有江湖人笨到像他一样去做苦力!上山砍柴,搬货什么都做,替县衙抓大盗拿赏银,卖命的也做,不到一个月,他在县北买了幢屋,可以住得像样些了,才问我要什么样的丈夫,他要替我找来。想想我也真没用,轻易的改了心意,觉得他不错,这种笨人需要精明一点的女人来为他打算,也就嫁给了他。原本我以为一切会很平顺的,加上我开始摸索经商上的事,打算建立更好的生活以及重振家风,不料来了两件意外。第一,齐兄派了刘兄来为我赎身,他们以为我仍在青楼,或成了人家小妾;总之要买回我的自由身。第二件事,是那笨人遇劫了!这次可不是散财为他们哀悼一番而已,那一批盗匪只是一群由别地山崩灾区逃过来讨生活的庄稼汉,因找不到工作,无处生存才干起打劫的勾当。第一宗就遇到了他,被他制伏后为他们的遭遇垂泪,连忙打包票说要买地让他们耕种,帮他们重建家园! 唉,恰巧刘兄找上了他,要以钜资买回我,并且再三保证不存坏心。那笨人正缺钱,也就卖了我!因为他相信没有一个男人会丧尽天良的欺负一个大肚妇!而他打算在两个月后再买回我。”舒大娘说到此,大大的叹气。 玉湖气愤道:“他难道不懂卖错了人?你是他妻子呢!太过份了!舒大姊,而你居然乖乖跟刘大哥走吗?” “这是两回事,我知道齐三公子不是坏人,托刘兄带来一封计画书给我,我立即明白重振我家基业有望!不管有没有被卖,我一定会与他们合作创业。只是,那笨人卖了我!当天,我提着他的大刀一路砍他出门!” “他活该!”但,似乎又不通。“你没有功夫他有哇!为什么是你砍他?” 舒潋虹低沉轻笑,扶着下巴。 “一向是我打他,他不还手,拼命骂我泼妇而已!何况当年我挺着一个大肚子,他不逃行吗?砍伤他不打紧,他怕我身子捱不住会动到胎气!” 这对夫妻自有其闺情记趣,只是比较暴力而已…… “舒大姊,你──应该不是寡妇吧?那为何不叫夫人而自称大娘?”那么年轻称大娘都叫老了。 “因为我当他死了!” 听起来有赌气的成份!玉湖心中直泛笑意,心想等会回客栈一定要找天磊问明白。想必还有其他值得说的!不知舒大姊口中的“笨人”是何面目,她相当的好奇! 虽是心想得知舒大娘的事情,但昨夜一回客栈即被齐天磊抓去恶补功课及练字,练到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所以最后仍是什么也不知道,但最精采的一幕并没有让她错过。 原来打算今天要一同去游莲湖的,说好不上舒宅,但刘若谦突然想到有一本帐册的数目不对,要去与舒大娘核对;于是三人先往舒宅而去,结果正好对上一场好戏! 早在大门内传出砸东西的声音时,三人立即止住脚步。玉湖是一头雾水,而刘若谦与齐天磊只是了然的对看一眼,忍住笑意,拉着玉湖悄悄往大门口走进去。只见佣人全部坐在前院喝茶纳凉,置后院的吵闹声不理!玉湖诧异的低声问丈夫:“怎么回事?” “嘘!别开口,咱们去看好戏!” 三人小心翼翼的去到后院。 就见正在抓花盆砸向一名硕壮男子的舒潋虹完全是泼妇本色,原本扶疏美丽的后院已被砸得满地碎片,惨不忍睹!嘴边还中气十足的尖声大骂:“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想到有女儿才回来!想到那些病狗才回来!缺钱才回来!说!你为什么回来?”这回没有东西可丢的舒潋索性抓起一把大刀一步一步逼近背对众人的壮硕男子。 拿刀的女人是可怕的,就算是大美人也一样! “我这次不是缺钱……我拿钱回来,今年寨里的田地不但有收成,也卖了钱,我”男子以浑厚又老实的声音叫着:“你别又拿我的刀!你会伤到你自己!” “我这边不是钱庄!不收你的银两!你说!你是不是回来看我的?”她刀子已架在他脖子上,眯着双眼,危险又妩媚的问。 “你──你──这女人真不害臊!问这个做什么?还有,我的钱是要给女儿买衣裳布偶用的。”男子的声音起先结结巴巴,后来又理直气壮。 “你敢不承认,我马上将你的头剁下来喂那些你捡回来养病的狗!” “你这个泼妇!欺人太甚!”男子怒喝一声,大手挥了下,将舒潋连同大刀给挥到十步之外,正好她跌坐在石椅上,大刀落了地。还来不及尖叫,她已被巨大男子扛上肩,男子发狠道:“我是想你也二十三岁了!再不给我生个儿子恐怕再也生不出来!所以我才会回来看你!你别以为老子真的思念你!” “舒大鸿!你这杀千刀的将我放下来!你做你的春秋大梦!我不会替你养儿子!你不是有一大堆村女投怀送抱,何必我来生!别来找我!” 舒大鸿伸手往她臀部打了两下。 “当真不找你,你不气死才怪!如果我真有碰那些丫头,又何必回来?季潋涟,你这只母老虎只有我制得住,就是太爱听肉麻话了!” “你去死!”她双踢又咬又打! 他又打了两下。 “你再使泼吧!让人看笑话了!你们出来吧!好戏散场了!”舒大鸿对着他们三人藏身的地方叫。 刘若谦与齐天磊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大大方方的笑着,倒是玉湖又呆又不好意思,也实在是吓到了! “舒兄,久违了!听说那百来人的山寨今年大丰收,自给有余又将余粮卖到了好价钱。恭禧。” 舒大鸿是一个有着浓眉利眼的男子,方方正正的面孔一副老实相,不出色,不迷人,看来像个庄稼汉。只有那一双湛然的眼能看出他有高深的武功修为。“好说!今天潋虹没空与你们闲谈,你们看到了,好不容易驯服她,这次我得让她生儿子才行。” “舒大鸿!你这浑人,放我下来!”季潋涟泼辣大叫,一张美艳的俏脸全红到脖子了!但没有人理她。 齐天磊拱手道:“那好,我们今天要去游湖,不打扰了!不知舒兄预算占住我们的合伙人多久?” “明天以后你们白天来都可以!晚上不行唔!”他闷哼了下,反**了她一下,因为她的牙齿正努力要咬下他后背的肉。“反正我会住到六月,今年她再不生,就老得不能生了……”他又皱眉,这回他妻子连双手也一并用上,捏住他两块肌肉扭动!他忍不住了,低吼:“你这臭女人!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就这么嚣张!我要让你生孩子生到累死!” 说完他已扛着妻子回他们住的东厢小楼了! 玉湖呆呆的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 老天爷!这是一对怎么样的夫妻?像是怨偶,却又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深刻的联系;他们并没有真正伤害到彼此,却爱弄得像是鸡犬不宁!呼!她还以为只有自己没一点气质呢!有多少夫妻关起门来是这般的? “他们一直是这样吗?” 齐天磊牵她的手往外走。 “这是他们表示恩爱的方式,没看到那些仆人多悠闲的在喝茶?打打闹闹四年了,还不是这么回事!放心,大鸿是个好人,他一向只有任潋虹捶打的份,最多还**她尊臀,小小几下,没有其他了!不信你明天来看,满头青紫的一定是大鸿。” 刘若谦补充道:“潋涟非常爱他,也完全支持他做善事;不过,她喜欢以茶壶架式来与他吵闹,因为大鸿有时楞得让她生气,完全的不解风情。” 玉湖吐吐舌。 “那位──舒大鸿居然可以顺利活到现在?” “他可是江湖排名十大的高手哦!偶尔让身上多几处伤口只会让潋更温柔待他;他可不笨,要杀死他太难了!潋极大抵也是笃定这一点才会弄得他处处有伤痕。”也就是说,他们这对怪异夫妻完全是周瑜黄盖,一人愿打,一人愿挨,外人何需操不必要的心? 三人正要上马车,不料大门口走出一个绿色身影,是那位俏丽的秀波姑娘,轻盈又哀怨的轻道:“刘大哥,齐大哥,你们要去游湖是吗?我也一同去可好?” 躲过了昨夜,秀波决心奋战到底。 刘若谦不回答,眼光表示得很清楚:她是齐天磊的事。所以齐天磊只好回应:“若你今日无事有闲情,不妨一同来吧!” “谢谢齐大哥!”秀波整张小脸亮了起来,以为自己尚有一丁点希望。上了马车,始终将满是爱意的眼光瞅着齐天磊,似乎也决意与玉湖好好相处,共事一夫,所以玉湖今天没有感受到任何敌意。 要搭船之前,齐天磊贴心的去买蜜饯甜梅之类的零食,打算让玉湖吃个尽兴;而秀波占地利之便也硬跟了去,等在船上的,只有刘若谦与玉湖了! 玉湖轻轻压下心中的不满,但不说什么,她对齐天磊有信心。可是叫她不出一丝酸涩醋意是不可能的,忍不住问刘若谦:“天磊怎么会买下她的?” 刘若谦站在她身边,笑道:“二年前来此视察生意时,偶尔会上烟花之地谈生意,秀波也是因为父亲生意失败而被推入火坑,抵死不接客而企图逃亡,正巧被天磊救了!买下了她,将她安置在舒大娘那边,禁不住秀波一味的要以身相许你知道女人的,一旦救命恩人长得俊俏,非要以此报恩不可!逼得天磊只好收她为义妹,给她“齐”姓,以预防她的死心塌地。在这边,天磊没有‘病弱’为屏,又长得俊美,女人大为倾心者不在少数,连我也要靠边站了!你吃醋了吗?” 玉湖笑了笑,即使小心眼也不肯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这人很爱逗弄人的! “我吃醋?吃一个没有威胁性小女人的醋?你们之间深刻的友情我都不介意了,倒来介意天磊无意的人,我这么无知吗?” “你不介意?齐宅上下传的话不会好听到那里去。”刘若谦扬眉,一直好奇她会有的反应。 “该介意的是你们!我?顶多被别人可怜而已。何况我很感激你在天磊孤立无援时出现。在齐家,他的处境艰难,与其去与你这个拜把大哥争宠,还不如结合力气来对付柯世昭那狂徒。要作掉你,得先作掉敌人才行!天磊昨夜教的:狡兔死,走狗烹!”她妙眸灵转,偏不让刘若谦取笑她。 刘若谦大笑道:“说得好!天磊说对了,不让你念书太可惜了!要是你不是天磊的人,我会追求你当我的伴侣,我需要聪明的女人当妻子,但又不能若舒大娘那般泼辣,你的确是个宝。” 玉湖甜笑道:“我只适合天磊,不适合你这浪子!要当你妻子的人想必得千变万化来让你保持新鲜感才行!莫怪你已年近三十却无伴侣,成天让女人追着跑!我想,这应也是你的乐趣了!” “是极!是极!刘大哥正是不安定的浪子型!没有女人绊得住他!”不知何时,齐天磊已上了船,却不见齐秀波,直吩咐船夫开船。 “秀波呢?”玉湖看向岸边,又关心又开心。老公被别人黏着,相信没有一个做妻子的会放心,可是齐秀波独自一人不见了,又怕她出什么意外。 齐天磊拉她入船屋,摆上买来的酒菜甜食。 “她该清醒了。”淡淡地不愿多做赘述。 玉湖耸了耸肩,坐在他身边吃酒菜,改了话题:“为什么我觉得“鸿图”专门在扯齐家后腿?那一旦我进入齐家商行铺,要当内应还是专心经营?” “你做你良心能安的事。相信一旦有公事涉及侵占别人生计一事,你不会去做。”齐天磊悠闲的靠在椅垫上。打击自家生意对他而言也是个挣扎。 “齐家做事真的不择手段,弄到别人家破人亡吗?” 刘若谦代为回答:“并非蓄意。其实商场上的争斗,没有心慈手软这回事。霸道可以,但若咄咄逼人,则流为强占,截断别人的财源叫人活不下去,间接害人也算造孽了!” 她有些明白了!握住丈夫的手,两人心意相通的紧紧交握。齐天磊笑道:“齐家长时期的意气风发、富甲一方仍不满足,自喻积善之家,却忘了在生意上存些厚道,该有人来打击他们,让他们看清事实了!我宁愿让齐家重创后,再东山而起,这等忤逆,太君知道了必不轻饶!” “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损伤。”她低柔的声音埋入他个中,誓言保护他的决心。 她得好好想一想…… 齐天磊一手搂着爱妻,一手举杯与刘若谦干杯饮尽,含笑交流的双眸,有着欣慰与喜悦。 突然间,刘若谦也涌起了寻找他命定之人的念头,因为他开始感到寂寞…… 第五章 愉快的时光总是飞逝而过!十天的假期已到了终结;在回程前,他们一行三人至舒宅告别。 玉湖趁三个男人在大肆灌酒时,好笑的发现舒大鸿的脸上、身上,天天有不同的瘀青;而舒潋虹在丈夫回来时则一反平日的豪爽快意,端坐在丈夫身边,抱着女儿,满心柔婉的笑着。虽然不高兴时还会捏着丈夫腰侧,但脸上洋溢的幸福红光是骗不了人的! 今日的告别宴,齐秀波仍没有出席。玉湖直觉知道她们该有一次面谈,因此在见到绿衣一角从侧门内走过时,她跟了过去。 面对着一片花海,凭帘而立,齐秀波的面容在万紫千红中益加苍白。她也知道玉湖跟了过来。 “我终究比不上你。”她低哑悲切的说着。 “报恩与爱情不能混为一谈;不是谁比不上谁的问题,你并不比谁薄命,何必要和别人共享丈夫?” “若论先来后到,你比我慢了两年!也许容貌上我真的比不上你,齐大哥为你不收任何人为妾,他是个专一又胸襟宽阔的好男子,我早知道了!两年来才一直想法子引他注目,但是你出现了!破坏了这一切。”言下之意的怨怼,是责备玉湖抢了她的男人。转过来的面孔,有着深沉的不明白与不谅解。 玉湖叹了口气,立场上她们是情敌,无论她劝些什么,在别人眼中都是惺惺作态并且幸灾乐祸!反正真如刘若谦所言,死心眼的女子在面对相貌俊俏的恩人时一律决意以身相许。倘若今日救她的是个糟老头或其貌不扬的人,她还会一心巴望嫁给恩公妈?说真的,她不信。 “如果天磊对你有心,早两年前就该表示了,岂会等到今天还让我过门?你可以将天磊不纳你为要的帐算在我头上,因为我的确不会允许丈夫有二心。我没有如你的胸怀,愿意与人共用丈夫。既然我这一生决意与他共度,他也得完全一心对待我才行,否则我宁愿一刀解决他。” “你太自私了!”齐秀波不可思议的低呼。她眼前这个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居然这么粗悍又蓍妒!以为女人与男人是平等的,她一定疯了!“倘若你无法生育,难道也要让齐家一同绝子绝孙吗?” 玉湖笑了笑,俐落的跳坐在栏杆上,不理会齐秀波不赞同的侧目。 “光你这念头,就担当不起天磊的伴侣了!对爱情纯净的执着是自私吗?一个男人若同时拥有三妻四妾才叫侮辱了爱情。我并不比你美,事实上美丽也不代表什么,我唯一与你不同的,是思想。”她不会明白的!玉湖当然只看到更多的不同意。但,天磊喜欢就够了! 于是,在回家途中,马车上,她告诉她的丈夫:“娶到我是你的福气!” 这般自大,让两个大男人仰天长叹不已,齐天磊也不甘示弱的回应:“当我的妻子必定是你修了五百年的善果!” 然后刘若谦下了一个结论:“你们当然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属,不知得修几辈子才能将两个自大又恶心的人扯在一起当夫妻!恭禧恭禧!但愿两位早日生下集恶心自大于一身的孩子,让我来开开眼界!” 十天来的蜜月之旅夹带一颗电灯泡,倒也一飞而逝,到此画下终结!此刻的轻松互损,也不过是在回齐家面对纷扰事物前唯一的悠闲。 就不知接下来齐家会有怎样的变化了!不过,玉湖心中安定了不少。十天来的恶补与接触,对商业的事不再一无所知。她倒想看看柯世昭那人渣想对她做什么! 若嫁过来的是冰雁,她那么柔弱的人,想必会被欺负到不能再欺负的地步。玉湖心中的罪恶感渐渐减轻了些。齐天磊是这年代少见的专情男子,看来也不会太早死;总觉得她这份“侠义”心态,似乎表错了情,如今显得占尽便宜。可是……她回头不得了!唯一得做的,是要表明真实身分,她不能一辈子冒冰雁之名当齐三少奶奶。天磊心中想必有所领悟,至于其他人,再说吧!至少得等“清理门户”之后再说。她相信天磊有一些计画要实行。 昨夜的一场细雨飘洒到早晨!滴答的落地声,转来别有一番闲趣。天未光,微微清冷,她披上外袍卷起竹帘观雨。大致上她已看出目前的情况。天磊不是多话的人,也绝不道人是非,他只让她自己看,自己意会。尤其出外走了一遭回来,她的眼光更客观。 这齐宅,眼看所有佣奴全依向柯家三人,轻易便可明白往后必然的情势对天磊如何的不利,也难怪天磊要自创事业了!这种豪门大宅的权势斗争,也真教她开了眼界。外来的人喧宾夺主,正统继承人反而被判了死刑,除了死亡没有第二条路。 好奇怪的情形!没有权势如齐二夫人者,母女全没人管她们生死,黯然的住在偏厢房,不能参与任何事,也没有任何地位。只有在有大事时出来见见人,大多时候,几乎让人忘了她们的存在。 大大的宅子,冷清又无情。她叹了口气,开始想念在戴云县的日子,也想念未出嫁前那一段时光!若非齐宅有天磊与刘若谦,她大概早闷死了! 真好!齐天磊一回来可以“生病”,躲在苑中不见任何人;但她不行,今日起要开始加入争权斗势的行列中,将来还不知会如何呢!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齐天磊也醒了,走过来搂住她一同坐在躺椅上。 “烦心事。”她皱眉看他。“有钱人的生活太过复杂,或者我玩上兴头,总觉得一回到这里,很难开心起来。” “别去想!做你想做的事便行。则让那些礼教困住你,我要你快乐。再不久,一切会改观的!想信我。”他轻吻她粉颈。 她推他直笑,怕痒的低叫:“不要!老亲得我青一块、紫一块的,都穿上春装了,多丢人!人家还当我偷了男人!温文病弱的齐三公子可不会有力气对我调情!” 齐天磊从鼻子哼出气,更肆无忌惮的进攻她粉颈,又咬又啃,力道只好的让她求饶不已! “你忘了我这快病死的男人是专门负责让你受孕的?我不努力可不行!至少得让柯世昭知道,我的妻子没他的份,怀孕一事不必他代劳!” 原来他在乎?她低低的笑着,他的吻已深入她衣襟中,玉湖又笑又喘道:“你得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至少对付登徒子绰绰有余。” “你有无能力自保是一回事,而叫一个拥有美女妻子的男子不担心爱妻遭人觊觎则是不可能!” “我美?只有你这呆子会这么说了!当宝似的!天下美女何其多,你眼睛有问题才说我美,不然你就是在哄我!”在家乡,她也许出色。但在这,美女处处可见,光一个舒潋虹就够她自叹弗如了! 齐天磊抬头看她,手指沿着她光滑粉嫩的面颊走。 “你不明白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二十年后,待你白发渐渐多了时,我依然认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大美人。” 虽然很夸张,但情人间的肉麻话还是很受用的!玉湖晕陶陶的泛红了双颊。 “难怪人家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原来我也爱听夸大的甜言蜜语!说!你还对谁说过好听话?”一下子要来个大审问!自从嫁给了齐天磊,她的醋桶本色表露无遗! “娘子啊!你想,你这个自幼被当成女子养大的丈夫,又长年卧病在床,如何有机会对别人说甜言蜜语?即使我肯说,还没有人要听呢!你当你丈夫与刘兄相同受人欢迎呀?”他促狭的对她眨眼,十分享受她的醋意。 玉湖指着他鼻子。 “以前如何我不管,将来只能对我说。否则我会让你绝子绝孙!” 他抓过她双手吻着。 “是是是!我会记得今年的酿梅子换个新口味!” 话题转到那儿去了?她不明白的问:“什么新口味?” “把糖改成醋,让你狂吃个够!”他开怀大笑,紧紧搂住她,让她无法趁机打人。 “齐天磊!你又欺负我” 玉湖的哇哇叫声最后让她的丈夫堵住了! 在昏昏沉沉之时,玉湖仍不明白,她是如此强壮又剽悍,而她的丈夫却温文又瘦弱,为何每次的结果都是她被他给欺负去呢?被克得死死的人竟是她这个大女子!每次都像是他妥协了,输的人却是她!怎么回事? 接过太君交代要详看的羊皮卷,她正想捧回新苑好好与天磊研究一下。下午就得随太君与婆婆乘马车去巡视所有产业。不过她看得出来,太君她们最关切的是她的肚皮,直问她有没有消息。最好是能一举得男又多一个得力助手!太君实在是个精明人物,想在天磊死后将她推给柯世昭来绊住柯世昭为己长用,又满望她生下齐家的骨血来继承正统。这样也许将来产业移交到柯世昭手中,二十年后仍是齐家所有。太精明了!可怕得让人咋舌。 忍不住低头看自己平坦的肚皮,她笑着想,也许里头已有小娃娃了!嫁入齐家这么些日子,她未曾**,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加上天磊似乎有意让她受孕,没有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即使有了也不必太讶异。 正走过九曲桥要踏入新苑,冷不防看到偏厢房的方向那一个怯生生的雪白纤影!是那个她只见过两次面的齐燕笙二娘的女儿;无言的看着她,似欲言又止!在齐家所有女眷中,玉湖最顺眼的就是这一对与世无争、深居简出的母女;也相当可悲的,因为二房没生儿子,因此十来年中完全遭人遗忘!像齐燕笙,虽是唯一的齐家正统小姐,但仆人并不尊重她,反倒巴结那二个仆人身分的方氏姊妹更多。致使方氏姊妹自以为是大小姐,目中无人得很。 柔弱无依的女子总是令玉湖不舍又心怜!当下招手道:“燕笙,你过来!一同到新苑坐坐。” 齐燕笙的俏脸霎时亮丽了起来,双颊涌上了晕红,提着裙摆小碎步跑了过来,连忙躬身叫:“嫂嫂。” “来!进来坐。”牵着她的小手,一同进入“寄畅新苑”;交代着立在一旁的女佣在小花厅摆上各色糕点零嘴,她挺喜欢吃这些东西的!想必才十五、六岁的燕笙也十分垂涎。 也由于玉湖从不招待任何女眷入苑中,更别说进入屋内了,所以这举动招致仆人好奇的打量,企图站在一旁听一些新消息好去告知他人曾几何时,不被重视的齐小姐竟受到三少奶奶款待,莫非二房要翻身了? 玉湖不耐烦的挥手。 “退出苑外!我没唤人,不许进来。”她才不让仆人有多舌的机会。在新苑的规矩是,佣人不许逗留在里头,只能守在大门口;除了不让佣人看到来去自如的齐天磊外,也不让他们的谈话遭人渲染。齐家各门各派何其多,那些仆人太懂得卖弄小道消息,又几乎全是柯家的耳目!玉湖暂时的对付方法只有如此,将来摆平了野心份子,她若仍待在齐家,必然会对下人行再教育。全没了分寸嘛! 佣人退走后,玉湖招乎燕笙吃甜食,问道:“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无妨。” 齐燕笙低声道:“太麻烦嫂嫂了,三哥与我并不亲。” “他与你不亲是他的事,我与你亲就行了!冲着你唤我一声嫂嫂,我怎么说也要帮你一帮。” “嫂嫂”齐燕笙红了眼眶。“可不可以拜托太君不要将我许配给邻县的张家?” “太君已替你决定婚事了?张家?” “是表哥对太君提起的。他说我至少对齐家有这么一点用处。张家拥有邻县一半以上的山头,我们的木材来源大多以张家为主。他们想更便宜的取到货源,就想将我嫁过去。张家的儿子是个白痴,说我嫁过去的话,将以三座山头为聘金换我。”齐燕笙已委屈的垂下泪水。 “那个人渣!这么好的事为何不嫁他的妹妹?动脑筋到你头上来了!你是齐家大小姐,他敢说你没用处!那他们一家子拖过来吃白食当米虫又算什么了?你别哭,这事我来处理!” “可是,太君对他言听计从的!嫂嫂你若与表哥对上可不好……” “这是小事,不打紧。将来谁会受太君重视还不一定,到底我仍是齐家人,太君不会糊涂的。”玉湖轻拍燕笙肩头,发现她的小姑衣着朴素,身上一件贵重物品也没有。不知她们母女过的是如何的生活?身为人家的偏房,既没身分又没地位,一旦丈夫死了,便什么也不是;加上这个家族的怪异结构,她们这种与世无争的人,活得益加艰辛了。也许那些仆人正以为天磊快死了,而她很快就会成为像这对无权无势的母女一般,什么也没有,才行事冷淡没有分寸。她真讨厌这个地方! 一双温暖的大掌轻放在她肩头;她转身,看到丈夫了解的眸光。她笑了! “我以为你不在。” “刚回来。”他坐在她身边,看向他唯一的妹妹,轻声笑道:“你长大了,燕笙。” “三哥……”倒是齐燕笙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自小到大,她从没有机会与哥哥们单独相处,更别说平起平坐了!她被认定是没有资格的。 “坐下,让三哥看看你。”齐天磊温和的说着,他温文俊逸的面孔很有安抚人心的效果,齐燕笙再度坐下。 “二娘好吗?”他闲着。 “娘很好!她一直想来看看您的,可是大娘说您身体虚,不宜见客,我们就不敢来了。” “那儿的话,你们以后可以常来,这边的大门随时为你们而开。你三哥应该还可以活个几年,一时半刻上不了西天的,放心!” 玉湖建议道:“如果你有兴趣,不妨四周逛一逛,尤其后院养了很多珍禽异兽,我是没什么兴趣,若你有,倒可以开开眼界!” 齐燕笙开心得双脸红透,说不出话,玉湖便放她一人去苑中玩耍。正好她要与天磊谈燕笙的事。 “有比反驳太君更好的法子可阻上这件事吗?” 齐天磊沉吟道:“除了由‘鸿图’出面抢去张家这条货源,再来就是找另一县约合作对象了! 世昭会看中张家的原因是张万贯年事已高,又不是个太精明的人,唯一的白痴儿子是他的继承人,柯世昭意图并吞!否则柴林县的易家会是更适合约合作对象。易家有两个儿子,都相当出色有才干,燕笙若嫁了他们其中一个会更幸福,可惜世昭并不打算正当做生意。” “太君全依他?无论如何将燕笙当棋子是很残忍的!天磊,我真不喜欢这个家的气氛。” 齐天磊想了一下。 “再忍一忍,世昭这些年来的做法迟早会出乱子。至于燕笙这边,我会说服太君,让她明白招赘比嫁掉她更好。你当真以为太君舍得齐家的基业拱手送人?世昭毕竟只是她的外孙而已。” “好好的一个家,门来斗去成何体统?还有,刚才婆婆还对我暗示劝你纳妾的事,你自个儿去给她交代,下午我就得去巡商号了,你看看这些羊皮卷。”她指着桌上的文件,忍不住哀哀的叹息。当齐家的媳妇百分之百的命苦。 齐天磊笑着拉她坐在膝上,用青湛湛的下巴磨挲她细致的脸蛋。 “别担心,短时间之内,没人指望你会有好表现,尤其则让世昭感到你是个威胁;他想占你便宜,可不希望你比他能干。玉湖,别将太多事情揽上身,不然够你累的了!” “我心中总是不安定。” “你怕什么?” “我并不是太君她们所期望的那个人!” 他笑。 “何妨?只要你是我所等待的佳人即可。玉湖,你肚子中已有我的孩子,这便是你最大的胜券了!” 她吓了一跳,呆呆的看他。 “你怎么能肯定我有了?你又不会死,为何算计我怀娃娃?” “别忘了刘兄是名医,我多少知晓一些常识。快些让你受孕,到时“挟天子以令诸侯”,谁敢来指责你的不是?就算你是个冒名新娘,谁又能奈你何?”这件事他们彼此是心知肚明的,不如早点明说与她一同分担。有时候,玉湖不太容易想通,成天揣在心中闷也会闷出病来!他唯一还不明白的是:是什么原因让两个女子错置了花轿?当初酒醉的玉湖只嚷嚷着花轿抬错了,人也嫁错了,叫他快生去死,她想回家了…… 玉湖早知道她的老公不是简单人物;嫁他半个多月,每天都有新发现,今日又再度发觉她的丈夫心机无比深沉,似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深思熟虑,自有其用处,连让她受孕都有话可说!幸好他心地还算善良,只喜欢欺负她而已!不然恐怕他作恶的手段比柯世昭更高超了!老太君的老谋深算与天磊比起来不知谁技高一筹? “那天晚上,我到底说了多少事?” “不多,但该说的全说了!” “那你还占我便宜!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妻子!你会后悔的,那天你真正见到冰雁,你会后悔与我圆房的!”她双手抱胸,娇蛮的扬着下巴,表示“货物既出,恕不退回”,他若敢后悔就等着瞧! 这个小傻瓜!他若想反悔还会努力想让她怀孕吗?对付一个满心念着回扬州的蛮女,让她怀小孩是最好的方法;即使杜家千金比玉湖更美又如何? “你实在不了解男人。”他捏她粉颊。 她回他一口齿印在手背上。 “至少我知道男人好色,你们孔老夫子说的。” “他老人家早成一堆骨灰了!信那些死人骨头做啥?我这辈子只打算与你耗上了!如何?” “只要你不会比我早死!”她突然想到──“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会想加害于你?你那两个哥哥真是意外死去的吗?” 齐天磊唇角噙着些许讥诮,淡淡道:“我大哥是真的溺水而亡,二哥也真的在上山打猎时被毒蛇咬死。如果二哥当天没有在山上中毒死亡,也会在回家后与人起冲突遭人杀死。” 玉湖想了一下,猜测:“是不是有人买通流氓对他下手?却不料你二哥先遭蛇咬,不必他们动手?” 他点头,赞赏的亲她一下。 “你如何得知?” “曾经有人在我的汤药中下慢性毒药,如果再多吃几帖,我便会轻易死去而查不出病因。但那时,太君找来了刘兄,那一阵子我身体的确几乎要如你所愿的报销,因为那些汤药我已喝了三个月。刘兄治好了我,然后我们一同着手查凶手,巧合的是,在一次游玩中,听到几个土匪谈起收了一大笔银子却不必杀人的好差事。 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会是谁?”想必他心中有数,玉湖心中起了一股愤慨!现在是否还有人想伺机害他? “你先猜猜看。接下来几天,你有机会接触每一个人,转转你的聪明脑袋,我看你够不够厉害!”齐天磊很有玩乐的兴致,连自己的命都玩得很高兴。 玉湖爬下他膝盖,心知他故意弄得她更混乱!啧!他都不急了,她才不会上他当的一头热!这人连生死大事也拿来玩,想来是死不了了!低头看自己肚子,连天磊都说有了,她没理由认为没有。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天磊还有别的用心呢?跟这种人斗智力恐怕只会使自己折寿而已!她才不浪费那种力气呢! “我才不猜!你快些把一些要点告诉我,免得下午出糗。”她打开羊皮卷推到他面前,顺便交代道:“至于燕笙的事,你下午对娘说一说。” “是,娘子。”齐天磊表现出一副惧内的表情,逗得玉湖直瞪他! 午饭时光就在作功课中流逝。直到燕笙抱着一只白色小狗跑进来时,玉湖才想起忘了问天磊他早上闪那儿去了!她绝对不信他会乖乖待在新苑中;而且:自从回到齐家后,刘若谦的形迹也成谜,否则那一票女子为何会成天无聊的绣花?早当他的跟班去了! 看看自己,也许已经是孕妇了,却苦命的没人关切!丈夫的反应像是奸计得逞,没有益加担心她的身体,还放她去与太君参与商行经营呢! 不过,若让太君她们太早知道也不好,因为她们的反应绝对是神经兮兮,到时成天得躺在**的人恐怕会是她了!那多悲惨! 所以,她仍是认命的担起强壮媳妇的责任了!毕竟就某方面而言,这个丈夫是挺不错的。只要时机到了,他会透露更多事情让她知晓,不急于一时。 唉!不过她仍是认为她的老公很奇怪! 果然,如天磊所言,没有人寄望她在短时间之内成为雄才大略的女强人。几天的巡视下来,她只须跟在太君身后当应声虫就可以了:尤其柯世昭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急切的想表现他的厉害,根本没让她有发挥的余地! 这柯世昭是存心给她下马威还是想让她表现出对他无上的崇拜?每每得到太君含笑应和时,他公子总会得意的瞟她一眼,无视长辈的存在,像在对她调情似的:而有趣的是,当他眼光飘向她时,她立即可以感觉到方大婶不悦的眼光,盯着她,似乎在骂她不守妇道似的。 玉湖比较玩味的是方大婶的态度;她只是太君陪嫁过来的丫头,如今挟太君的重用与信任,一家子得以与主人平起平坐,但主仆仍有分野的,她为什么敢用逾越的眼光指责她?而且在她完全没有错的情况下!她凝神想了会,记得上次方小巧对柯世昭占有的神情。会不会是她们怕她抢去柯世昭这个“金龟婿”? 是了,方家现在什么都有;缺的,只是一个“身分”上的改变。一旦方小巧嫁给了柯世昭,而柯世昭继承了齐家产业,到时就唯他们独尊了!想来,太君有意提拔她还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呢! 仔细想来,层层的人事纠葛还牵绊着利益上的关联;那么,最想要天磊死的人会是谁? “冰雁,这一家“大利”是世昭经营获利最多的商行,以后你就来这里与他学习,学习他做生意的手腕,明白吗?”太君拍着她的手,含笑说着。 “大利”是专营家具的商行,里头网罗了一流的木匠制造桌椅。玉湖站在门口没有多做打量,反而看着“大利”两旁贴上封条的房子,上头挂着“家具”的招牌。为何会关了门,并且贴了封条?是“大利”生意太好让别家无法生存而搬走了吗?这么条繁华的大街,不做家具,开业卖别的也是很赚钱的! 柯世昭又挤了过来,得意道:“左右这两家的地皮已被我买过来,正等着装修。今年底以前,我要将“大利”扩充成十四间商行中最大的一间。让‘鸿图’不能在本县立足!” “鸿图”要来富林县发展吗?正式要与齐家对上了?玉湖正要问什么,突然打斜里冲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怒喝着:“姓柯的!还我爹娘的命来!”双手握着一把亮晃晃的”首冲向他们而来! 但少年没近到柯世昭三步内已被两个壮丁打倒在地!被打了好几拳后让人给拽在地上,面孔埋在黄土中。 “世昭,这是怎么回事?”齐老太君皱着白眉,不悦的问。 “太君,你们先进屋内喝茶休息。只是个小瘪三不知死活的上门敲诈,我会赏他几口饭吃,打发他走的。”柯世昭邪笑着,挥手让家仆退开。 齐老太君点点头。 “不必送官了!省得破坏齐家的名声,尽快打发他走,则让小乞丐挡了我们的生意。” “我省得。” 直到太君一行人进了屋内,柯世昭踢了那少年一脚,让奄奄一息的少年面孔朝天。 “别踢他!”玉湖在他身后低叱。 柯世昭才发现她没进屋,双手抱胸笑道:“表嫂好慈悲的胸怀,别忘了他要杀我呢!我没押他送官已是天大的恩惠了,难不成表嫂还要我感谢他对我行凶?” 那少年挣扎的坐起身,忍着痛破口大骂:“柯世昭!只要我活着一天,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凭你?别笑死人了!黄竟棠,你们家的商行经营不下去可不是我的错!谁叫你爹好赌成性,将家产败光!如今我被你家欠了一屁股债却追不回来,你居然还要来杀我!真是忘恩负义呀!”柯世昭装模作样的说着。 “你──”少年怒吼一声向他冲了过去。但却在柯世昭的拳头下再度被打倒。 那少年恐怕有好些天没进食了。 玉湖看不过去,挡在少年面前。 “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打个孩子算什么?” “为了你,我可以不计较。”柯世昭轻薄了她一记,手上的折扇挑了她下巴一下。 玉湖怒目以对,但他却更得寸进尺的附在她耳边道:“你迟早会是我的人!这么的美丽,这么的香,我会让你明白跟那病鬼比起来,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他哈哈大笑的往屋子里走去,没让玉湖有发作的余地;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在跨过门槛时却滑了一跤,整个人直挺挺的趴向屋内,撞上了坚硬的石板地!只见伙计急忙的围上了他,大呼小叫。 玉湖直觉的抬头看向西侧客栈的二楼栏杆,没有意外的看到刘若谦正慢条斯理的在吃花生米。他对她举了下杯,玉湖的心情一下子大好!由于在大街上,她不能对柯世昭的轻薄有任何反应,兀自气得半死时,正巧看到一粒花生疾射向柯世昭的脚踝穴道,让他出糗。 总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的向他讨回来!没有人能在欺负她之后安然过日子! 不过,现在倒是小男孩的事令她挂心。这男孩被柯世昭打了之后陷入昏迷,她不能放着不管。这少年是那家的孩子?忍不住又看向刘若谦那头,他正对她挥了个手势,表示他会处理。她才安心的依循伙计的叫声进入商行内。 她相信柯世昭不是个正直的商人,做起事来不择手段,小男孩的家也许就是这么垮掉的──蓦地,玉湖回想起了季潋涟,似乎……她的家也是瓦解在齐家手中是吗?舒大娘每每提起齐家,口气总有些怨恨;那天磊的作法更将她弄糊涂了! 不过,至少她知道,齐家霸道不留人余地的做法,迟早会出问题。连看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君面对一个落魄少年也没丁点怜悯之心。这就是富人的嘴脸了! 天磊与刘若谦对这一切有怎样的计画? 第六章 梅林中,刘若谦吹着萧,与春风融成一景;成熟的梅子随风摇曳,散发引人垂涎的香味。石桌旁,齐三公子正与他的妻子饮着香茗。在证实她“应该”怀孕之后,齐三公子不再拿酒灌他的妻子,心中可惜至少有十个月看不到妻子醉酒的娇态模样。真是怀念不已! 几日来跟在太君身边,虽然毫无建树,不过太君是很固执的,只要她认定的人选一律重用,即使方大婶有意的排挤也动摇不了太君的想法;而眼明手快的商行管事已巴结了上来。 说实在的,她有点消受不了!好不容易今天觑了个空,缩在新苑中陪着丈夫,无论如何她再也不敢喊无聊了!当个专事生产的“母猪”比当商人好过太多!老天爷!柯世昭那家伙已迫不及待的要与她“共事”了!就在明天! “我想,中午与太君一同用膳,告知她你已有孕的消息。”天磊扬眉询问她的意见。 “太快了吧?我都还没害喜。” “娘已急着要推春芽她们进来了,你还嫌快?我都以为太君已认命的以为你不孕了!”他笑着看她吃那又酸又涩的青梅子,又怕酸又忍不住要吃,模样可爱透了。 玉湖连忙冲了一杯茶,才道:“拜托,我才嫁过来一个月,竟然断定我不孕!她们真怕你随时会死掉呀!人家春芽与香屏的心可不在你身上,招她们进来,受苦的会是刘兄。” 刘若谦咳了下,萧音走了调,戛然中上。他摇头的坐回石椅上。 “何必扯上我?这是你们的家务事。” 齐天磊摇头。 “她们可不是我的家务事,我的‘家务事’只有这个醋桶与她肚子中的小东西。”一手指向他的爱妻,冷不防让她咬个正着,他哀呼一声。“你看吧!是醋桶没错!我岂敢有非份之想?还是留着刘兄自个儿受用吧!” “刘兄的眼光太高,凡花岂能入他眼?”玉湖笑道。像刘若谦这种英俊潇洒的浪子,嫁给他就得苦一辈子了!天生的不安定份子,那个女人留得住他?而且他怕死了死心塌地的痴情女子!举凡占有欲强、善妒、痴情、温柔顺从的各类女子都足以令他拔腿开溜!可是再如何潇洒的女子一旦涉入情关,有几个女人能超然而没有任何要求?所以他不敢沾惹情关。 “是呀!所以我注定四海独行,孑然一身了!” “别忘了家乡父母之命的未婚妻!”齐天磊回他一句。 “算了!”他挥手,不想谈;改口道:“我想将黄竟棠那孩子送到舒大娘那儿。” 不过,这一对夫妻并不打算放过他,双双撑着头,以无辜的双眼看向他,不答腔。 然后,刘若谦只好正视他逃了四、五年的话题。 “那个女孩早该嫁人生子了!当年我们根本没见过面,只因父母之言决定终身,连订亲都没有,我就失踪了,说是我未婚妻未免太过份!可不可以别再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改造齐家作风。” “可是,倘若那女子一直在等你呢?你二十八了!而那女子想必在过了五个年头后已不再年轻,又当如何?”玉湖为那女孩抱不平。 “这么痴缠的女子,我自该躲得更远。” “你迟早会有报应的!”玉湖忿忿的说。 齐天磊搂住妻子的腰。 “莫气!莫气!将来的事将来再谈。刘兄,明日你即将启程前去戴云县,就把那少年一块带去吧!会是个人才,短时间之内无法消除他的恨意,只好让他冷却一下了!接下来的计画就有劳你们了!” “咦!刘兄要走?”玉湖睁大眼。 “是呀!也该是时候了!不能再任他们猖狂。”刘若谦不在意的轻描淡写。 玉湖跳了起来。 “但──但──你若走了,如果有人对天磊不利,下了毒或什么的,那该如何是好?”她心中一直挂念天磊曾遭人下毒的事。 齐天磊叹道:“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孩子的娘,小心身体哪!” “但──” “玉湖,我保证我可以长命百岁!”他几乎要举手发誓了,心中却是感动不已!这么真切的情感,他拥有得几乎像是奢侈! 刘若谦笑着耸肩,悄悄退出了新苑,让他们夫妻去浓情蜜意一番!也许,在一切事情解决后,他该回家看看那女孩是否已嫁人;如此,他才会安心一些。给玉湖那么一说,他不愿去正视也不行了!唉…… 齐天磊抱她回房,安置在**。 “在刘兄收容黄竟棠那天,世昭对你不庄重是不是?”他的口气仍是温和,却有一种可怕的森寒。 “刘兄说的?这事我自己会讨回公道。”她捧住他俊美的面孔,轻吻了下。 他摇头。 “不!放话的是方小红。你知不知道那一批女人如今恨死你了?” “我没有惹她们呀!”玉湖不服气的低叫。 “我知道世昭一直想误导你将我与刘兄想到畸恋那方向,但你不为所动。而几次方小红撞见刘兄与你谈天,以为你不满意病弱的丈夫,而去勾引她心仪的男子,便对你心存妒恨。你该知道,方小巧对世昭很死心,一心要当他的妻子。只要挑拨起那一票女子,你的日子会很难过,所以我说危险的会是你。”他的神情有一些苦恼。“所以早日告知太君你有身孕的事,你的身分会更被重视……” 玉湖勾住他颈子深吻。不,她不以为会有什么严重的事!只要她的丈夫安全无虞,其他她可以应付得来! “我希望你不介意我将春芽与香屏两个女人设计嫁人。”她自己有应付之道。既然那票女子看她不顺眼,她干脆一个个给撵出去!不发挥她强悍的一面,人家还当她是病猫!“还有,我一直纳闷方大婶她们祖孙女三人怎么敢大剌剌的以主人自居起来,我非要想法子扫她们出门不可!至于柯世昭他们──” “那是我的事。先按着不动,他得留着背黑锅,承担他自己造孽的后果。”他深深一笑,翻身躺入床内侧。“你真的火了,是吗?” 她扬眉道:“自小到大,我从不让人骑到我头上撒野!我讨厌齐家目前的气氛,既然这里是我要待一辈子的地方,逃不开了!那么就得动手来清理门户!老叫我站着挨打,太没道理,反正我再怎么装大家闺秀都装不来,不如表现出我的本性!我是豁出去了!以前我还会怕,但现在,不管揭不揭穿,我非动手整顿不可!商行是你的事,家里面就是我的事了!如何?” 他哈哈大笑,打躬作揖道:“是是!全依你!小男人不敢多舌,免得遭受清算下场!现在你可是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是!这是我的优势。”她真的被惹火了!有时候人太善良真的不行,尤其在齐家更行不通!看看善良的燕笙与二娘,全被赶到一角出不了头、没人注意!趁她目前当宠,她必须做些事才行。至于她的丈夫……“喂!你还要‘病’多久?” “我正在复原中,已经可以独自散步了!” “只是‘可以散步’而已吗?”她挑逗他。 他惊异的支起上身看他的老婆,一向只有他逗她的份呀!“你──” “还可以做些别的,是不是?” “例如?”他已放下帐子,细吻她粉颈。 “嗯……我想你已康复得差不多了……”她的轻笑声被堵住,一切皆在无言中。 齐三少奶奶有身孕了!这是何等重大的事! 在中午正式宣告后,全宅上下只差没有放鞭炮,怕动了三少奶奶宝贵的胎气。而一大箱一大箱的珍贵补品全像不用钱似的抬进“寄畅新苑”!这下子,无论玉湖有什么要求,老太君与齐夫人一律应允。趁此,玉湖要求太君让燕笙母女住进新苑陪她,让那些势利的下人明白──二房要转运了!当然最好能一下子将那一批女人撵出去,但不好做得太明显:不急,她有的是机会。 就见柯姑妈虚伪的对她道贺,而柯世昭则眼光闪烁,不怀好意的同时又挟着忿怒。柯牡丹的声音拔尖得教人起鸡皮疙瘩。 想来她的怀孕坏了很多人的计画!玉湖更坏心的贴住老太君道:“太君!您就不知道,天磊近来身子骨大为好转,上回我们上戴云山,遇见了一个奇人,给了我们奇异的药材熬汤喝,大为见效,所以回到宅子这数天,他已很少卧床了!也许不必等到过年,他就会完全的康复。近些年来,都劳烦世昭表弟撑着外头,如今天磊身子骨好了,就不必再让表弟如此辛劳了!” 老太君诧异的看同孙子,惊喜道:“真的吗?天磊?” 齐天磊暗地踢了玉湖一下,表面上仍笑道:“是好了些,太君。” 齐夫人也开心得流泪,不料柯世昭却放了一道冷箭:“原来表哥身子已大好,莫怪能令嫂子如此快受孕了!真了不得,通常只有身子健壮的男子才会轻易使女人受孕……” “你什么意思!”齐天磊倏地起身揪住柯世昭的衣领,引起大家惊呼!尤其他又表现得快要气昏倒的模样! 老太君首先大吼:“世昭!快道歉!” 玉湖见情况,立即捏了自己大腿一下,逼出眼泪,哭道:“表弟莫非是暗示我不贞?天哪!我不要活了!我要带着孩子去死──” “别!别!别!冰雁,别做傻事!小心孩子……柯世昭!你跪下!”老太君吓个半死!一把拉住玉湖,一面对柯世昭大吼。 当场柯世昭看情形不对立即双膝着地,心中明白他那表嫂与他斗上了一回合,而他落败! 齐天磊应景的咳着,表示气急攻心,玉湖飞奔向他,大声叫:“天磊!天磊!你还好吧?太君,婆婆,我扶他回新苑了!我不明白表弟是什么意思,竟要诽谤我的名节!害得天磊如此生气。太君,我已有天磊的骨肉,这辈子是不会有第二个男人了,你们要替我做主呀!否则日后我怎还有脸在齐家当三少奶奶呢?” “我明白!我明白!是太君宠得世昭太没分寸了!太君会教训他!你快扶天磊回房吧!” “谢谢太君!” 他们夫妻退下后,留在大厅的众人表情各异;有些人甚至是惊疑不已的,真心高兴的,大概只有老太君与齐夫人吧! 而柯世昭心里明白,经此一事,太君是不会应允他接收杜冰雁了!甚至因齐天磊病情的好转而改了念头;恐怕他四年来努力攻下的江山变成了为他人作嫁而已!他倒要看看齐天磊会有什么能耐!至于杜冰雁,他不会放过的! 一个月,可以做很多事。尤其在一个人正受宠的时候!李玉湖在一个月之内嫁掉了原本要做她姊妹的春芽与香屏;又以方大婶一家子劳苦功高为由,建议太君送她们一幢房子,风光的将她们扫地出门,还赢得了美名。剩下的柯姑妈与柯牡丹就不足为惧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她们也识相得很,不敢再乱说话,明白她们的地位很危险,只要稍稍惹得玉湖不快,太君立即会轰人。 令柯氏母女安心的是,被太君拖入商场的齐天磊根本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无论怎么比,柯世昭都太出色了!瞧他整日耀武扬威的! 翌日,玉湖招了几个佣人入苑摘梅子去酿,天磊被太君拉去书房;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太君绝不会任产业流入外姓手中。而齐夫人更是天天亲自熬大补品补他们夫妻两个。日光渐强时,她正打算回房间躺一会,不料大门口晃进柯世昭的身影,由于佣人全在梅林中,前门便无人守,玉湖有些警戒。 “有事吗?” “来看看你这个大美人有了身孕是何光景,关心关心表嫂很正常的呀!”他看来喝了点酒,囗气无比轻佻!踏进茶厅,走向她。 “是吗?关心够了的话,请回,天磊不欢迎闲人进来新苑。” 他张狂的大笑,指着她“他是个阿斗!扶不起来的!太君教了他一个月,仍是什么也不会。这种丈夫你竟然要!真的是他让你怀孕的吗?不是刘若谦?看看我──”他拉开他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我才是真正的男人!”话完即扑向她,看来是打算藉酒装疯了! 但还没沾上她衣袖半丝,他立即吓得酒醒了一半!因为不知何时,一支匕首顶在他颈子上,划出了道血口。 “你──”他的话被一个耳刮子打掉。 “想趁天磊不在非礼我?”她眯着眼笑,直逼向前,而他一直后退,直到背对门口。“下辈子也轮不到你!”抬腿一端将他踹出大门,滚落阶梯! “你──”他呆楞了会,脸色乍红乍白,最后卯上一口气,告诉自己她只是侥幸踢到他!趁着四下无人,他的大好机会?想也不想,色胆包天的冲了上去! 李玉湖轻盈的退到一侧,让他的肚子主动撞上她手中的匕首。他既然敢存心侵犯她,就怪不了她不留情!而他反应也挺快的,闪了一下,让刀子刺到他腹侧的赘肉。趁他痛呼,她大肆施展了拳脚把他当沙包打!弄得茶厅四处残骸,最后仍又将他踢飞做终结!他跌到荷花池内,正好佣人听到声响也奔了过来! “少奶奶,怎么了?” 玉湖红着面孔细声细气低呼:“刚刚表公子在屋内瞧见一只大耗子,吓得四处躲,最后跌落池子中,你们快将他捞回他的房间休息吧!这么大的人还会怕那小东西,真是太可爱了!” 佣人全不可思议的盯着柯世昭,七手八脚的将他捞上来后,柯世昭早已奄奄一息。 “快些替他去请大夫吧!”玉湖挥手让他们一票人出苑。可想而知,明日佣人又有新话题了! 真是快意!她双手伸展,觉得闲置了许久的筋骨大大的舒服!看看那登徒子还敢不敢对她有非份之想!自从将一大票女子扫地出门后,空气好了不少!佣人间也没得拥立派系,守起本份来了! 也许她真的是了不起的人!李玉湖忍不住自我陶醉起来,只待一切事情完结,她一定要昭告太君她真正的身分!如果她得一直当齐家三少奶奶,就必须以李玉湖的身分去当,而不是以杜冰雁的身分。还有,她得回扬州探望冰雁,她应该已回家了!但愿她能原谅她抢了天磊……虽说她的本意是为了帮冰雁,但天磊却不若外传那般,反倒成了她占到便宜!光这一点就够玉湖心虚愧疚了。幸而齐家内部的不单纯使玉湖少了一点不安。这么纷扰的人事问题,没有一点强悍性格是应付不来的;倘若是冰雁,一定会被欺负不已! 但──天磊的确是个好男人。她心中的不安点就是在于他是好丈夫这一项!看来,只有在将来冰雁也寻到一个好丈夫,过得幸福快乐后她才会卸下心头大石了!所以她必须找时间回扬州看她。 那一场阴错阳差的错置花轿,是否是老天有意的捉弄?背后有怎样的意思?如果她合该成为天磊的妻子,是否代表──冰雁也许适合那个可怕的袁不屈? 她不是个胆小的人;打小到大,她很少怕过什么的,连她爹拿棍子要打她,她也会尖叫的跑给他追,其刁蛮强悍自己心里有数!在扬州,人人只道她精悍泼辣,却不知她的心比豆腐还软,慕她美貌的男人都因她的举止而却步,这一直是她的保护色!可是她怕袁不屈!其实他们不曾正式见面,一如她对冰雁说的,唯一的照面是她偷偷躲在门边偷看!看到一个魁梧的巨人,忘了五官长得如何,但光气势就够吓人了!当时她还是个十岁的小丫头,而他已是大人。直到如今长大成人,她仍心有余悸的认定袁不屈是她生平仅见最可怕的男人! 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善待女人?尤其他之前的两个妻子全莫名的死去,众说纷云,使得他那人更形阴森。不!她不认为老天会安排他们两人成一对!冰雁一定已回扬州了!如果没有意外,那个袁不屈应当还在战场杀敌,冰雁会毫发无伤的! 像冰雁那么一个完美的大美人,自当有更出色的男人来配她!袁不屈那个粗人……是配不上的! 整件事情到如今已两个月多,她仍觉得荒谬。可是有一点她不能理解──如果冰雁早已回扬州,怎么没有人对此事有丝毫反应呢?袁将军府可是给了李家大笔财富哩!他们不会来要人吗?冰雁的父亲一旦发现女儿回家嫁错了人,自当会下泉州来说明。怎会如此平静? 媒婆她们回扬州居然什么也没说吗?不对!事情不对劲! 玉湖跳了起来,开始踱步。真的!事情一定出问题了!由于两个月来她忙着介入齐家的家务事,反而忘了思考自身的事。单纯的以为只要她代冰雁‘解决’丈夫就够了,但这并不是只她们两个女人的事!事实上这牵涉到了四个家庭。似乎……某个环节出了纰漏,致使扬州目前仍处于平静状态。错嫁是何等重大的事?一旦有人予以揭发,必定会使扬州沸腾不休。但目前的平静是否代表着……冰雁没有回扬州?所以才没人知道? “哎呀!我的天!那可糟了!” 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立即的,她又觉得自己笨得半死!没事介入齐家的争权斗势做啥?害她遗忘了自身的大事!倘若冰雁出了事,她可是千该万死了! 不行!她得回扬州一趟!转身正要往大门冲去,冷不防撞入正要进门的齐天磊怀中。齐天磊牢牢的抱住她细腰,稳住她身子。 “怎么了?这么莽撞。”他正听到新版本的‘表少爷怕耗子记’,料想到了大概,所以立即回到新苑。 “我得回扬州一趟!” “你才怀着身孕,不宜远行的!何事这么急?” 她挥手道:“不碍事的!我又没害喜,身强体壮不怕出事,我怕冰雁那边出事了!” 齐天磊将爱妻搂入卧室,替她倒了杯参茶让她饮下。这件事他早知道必然出了事!否则不会拖到现在仍无人发觉。可是他不认为会出严重的事,所以才没分神去派人调查。也难得玉湖会想那么远,她的烦心事已够多了。他道:“若会出事早出事了,现在急急赶回去也挽回不了什么。如果杜家小姐没有回扬州,最可能是留在长安。你别着急,我今晚捎信让人带去戴云县,请刘兄动用他长安的朋友代为查访。贸然行事并不妥当。而且,我不会允许你在有身孕的情况下远行。” “可是,叫我坐着等消息,我会疯掉!我怎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养尊处优的当少奶奶?要是冰雁有个万一,我就是加害她的凶手了!” “玉湖,静下来。”他轻揉着她的肩胛,低声安抚她:“相信我,我会做出最好的决定,也必会打探到杜家小姐的消息,比你独自奔向扬州而找不到人,无疑的我的方法行得通。而且,你想想,也许杜小姐与你相同,得到的丈夫都是值得她爱的男人。” 玉湖摇头。 “我不认为袁不屈会善待任何女人!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原本该嫁的丈夫是那个大将军袁不屈?如果冰雁没有被送回家,也许……已经遭到将军虐待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玉湖的对象是个大官,而且还是个威震外藩的大将军。袁不屈的威名,连江南也如雷贯耳。齐天磊凝神思考了会──“你为何会说他可怕?认定袁将军不会善待杜小姐?他此刻正在攻打薛延陀,照我想,杜小姐必定还待在将军府,毫发无伤,远在沙场的将军如何能伤到她?”不过,他妻子对袁将军的恐惧是看得到的。据他了解,袁将军是当今朝庭武将中最刚正不阿、特立独行,与官僚气息划分楚河汉界的奇男子!这样的一个男人在外表现得如此刚傲,又怎会反倒对弱女子施虐?恐怕玉湖是夸大其词了! “你不要说乐观的话来让我开心,我就是知道孔武有力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而冰雁……”她不悦的抓住他**着,拒绝齐天磊出口说袁不屈的任何好话。不过她丈夫截口道:“你的观念太偏颇了!舒大娘的丈夫也是孔武有力之人,刘兄也是一个武学高手。你不能在扬州见了几个坏榜样便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更何况如今袁将军颇受敬重,从不以权势压人,也从不做排场,这样的人会是坏人吗?倘若老天有意撮合他们,他们就会是一对!玉湖,我相信杜小姐不若你想像中的脆弱。” “我担心她!尤其我侵占了该是她的幸福!我抢了她的丈夫!倘若她过得不好,我就真的该死了!” “不,你不能这么想。你幸福吗?我并不是个好丈夫,让你一嫁进来便卷入一片乌云中受尽冤气。今日我们得以过得好,是因为你勇于去改变现况而得到的;即使我再如何宠爱你,一旦你不够坚强,随时都会遭他人暗算与欺负,我不能保你平安。就光拿柯世昭来说吧!如果今天遭受他轻薄的是杜小姐,她能全身而退又揍得他浑身是伤吗?玉湖!我相信老天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而且,我会爱你疼你是因为你是你,而不是因为你是我娶来的女子。玉湖,你认为我给你幸福,认为我好,是因为你不嫌弃;假若今日嫁来的是杜小姐,也许我们会互相不对眼而成怨偶。因为是你,我才与你圆房,因为你是如此可爱又开朗,才勾去了我的心魂。别以为我是滥情的男人,见一个要一个!我可没那种采花的兴趣。”他轻声诉情,第一次严肃又认真的对她表白内心情感。玉湖就是这点想不开,怕死了占别人便宜!但情感是勉强不来的,她不能以为杜小姐嫁来齐家他也会以此怜爱之心待之。他可不是有女人就好的那种男人,她太看轻他了! 她可怜兮兮道:“我也这么想过,冰雁一定会应付不了那些讨厌的人;但……更没有理由让她代我忍受袁不屈!我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了!所以找一定要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才行!” 他点头。 “目前,我会暗中请人打探杜小姐的消息。至于亲自去看她──再等几个月吧!一个月来我已部署完毕,就打算要收网了!至少会忙上两个月,齐家会有一个财务上的危机出现,先整治了世昭再说。到时一切事情完结,我陪你去扬州,好吗?此时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走开。” 他计画了好几年的事,此刻正是紧要关头,她却又拿自己的事来增加他的负担,玉湖于心不安,满心歉意的点头。“对不起,天磊,把我自己的事加诸在你身上!如果可能,我真的会自行解决……” “不许说!”他吻她,重重的吻了下。“如果再分你我,我就要打你屁股了!都怀我的孩子了,还将我当外人。我生气起来很可怕的,你不怕吗?”他扮出凶恶的表情吓她。 玉湖笑啐他──“没正经!唉!偏偏我就是爱上了你!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人会与你来争我!你这个醋女喜欢独占一个男人。” 她捧住他的脸。 “那是当你‘病重’时,如今齐三公子‘康复’了,会加害你的人已经快被扫出去了。将来长命百岁不是梦想,不知将使多少名媛芳心暗许呢!瞧瞧你这张俊脸,并不比刘兄逊色。” “有人在吃醋吗?我记得你只吃梅子的!” “你真的很欠揍!那天被乱棒打死别去向阎罗王哭诉、因为你活该!” 他低声笑着,能引开玉湖的注意力是他努力的目标,他不希望她太挂念杜小姐的事。看着她笑是他开心的活力来源;当然,也得尽快的查明杜小姐的现况,否则不出三天,玉湖又会嚷嚷要回扬州的话了! 玉湖半坐起身,正色道:“三年前对你下毒的是方大婶还是柯姑妈?” 他扬眉,诧异道:“我以为你会认定世昭为凶手。” 真是侮辱她的智商!她叉腰道:“在认定你必死的情况下,他向你动手做啥?会心急的人反而是那些比他更没大脑的人,我实在不乐见女人如此愚蠢!但最毒妇人心也是事实。柯姑妈回来投靠娘家,若想出人头地,只有让她儿子成为唯一继承人。而另一个嫌犯方大婶,她有心当主人,摆脱佣人身分,看中柯世昭,有意将方小巧嫁给他;如此一来,她也必定希望除去阻碍她的人。还会有第三种可能吗?在我以为,柯世昭比较热中金钱上的事,几年来想必得到了不少。只是在齐家继承人接二连三出意外后,他只想以逸待劳的接收一切。” 瞧她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好笑之余也不得不点头,毕竟她猜对了! “是姑妈与方大婶合谋。不过,方大婶对我的怨恨得追溯到方小巧死去的双亲。当年方叔夫妇跟随我爹去北方洽商,在一次遇匪打劫的打斗中,方叔夫妇丧了命,致使方大婶心怀怨恨,也因此太君才特别礼遇她们祖孙三人。” 玉湖诧异道:“是否因为如此,你才不打算揭发她?”难怪天磊对凶手没有任何动作,害她自己一人担心得半死,结果是自寻苦脑! “她们成不了气候,而且也没第二次下手的机会。已被你扫出门的方家,加上失势的姑妈,还能有什么作为?比起这个,做其他事都显得像是正事。”再倒了杯参茶给她。“你睡一会,我保证三天之内让你知道杜小姐的消息。只待这边事了,我会亲自带你去见她。”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如此了,玉湖握住他手,不放心的问:“一切都会顺利?” “我保证。” 第七章 但是,世事并无法如齐天磊所言的那般顺利。 这一天,玉湖特别的心神不宁,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天磊以为她这是害喜的前兆,直叫她宽心。但,她相信那不是因为害喜!她身体上下没有任何不适,连饮食习惯也没有改变,只是心烦闷而已。 必然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结果,在接近午膳时刻,前头的女佣匆匆来了新苑,一副有好消息来报的模样。 “三少奶奶,老夫人请您到前厅,您的父亲打扬州来探访你了!” 她爹?玉湖楞了一下,她老爹怎会知道她在此?即使知道也不会来看她吧?或者……扬州那边已知道这件事,袁家派人上李家要人了,才要她爹前来?这是最有可能的!那么,是否代表冰雁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在与佣人走去前厅时,交代一边苑内的佣人道:“去书房请三少爷到前厅。” 前往前院而去时,玉湖愈想愈不对。倘若她爹来泉州,必定是来要她去袁家的。比起五千两黄金白银,她一个没用的女孩儿一点价值也没有。会吗?她爹要她去袁家?可是,一旦这种事情揭发,溜得最快的一定是他呀!她爹这辈子以集财为目的,才不理会其他事!钱财到了手,发现苗头不对,他一定第一个开溜,那还会前来要求些什么!除非他逃得不够快,让人先拿刀逼住他! 一踏入正厅侧门,她再度吓到的停住身形。 不!那人不是她爹李升明!是杜家员外,杜知祥老爷,冰雁的爹! 老太君眼尖的看到了她,笑道:“冰雁,快过来见见你爹与两位哥哥,让他们知道你在齐家过得多好!我直夸你贤慧能干,只有杜员外**得出你这么个好女孩了!亲家公,你看冰雁是不是益加美丽了!” 玉湖手脚虚软,硬着头皮迎视上杜知祥震惊又不信的眸子,而沉不住气又先回过神的杜家老二杜仲川大喝:“李玉湖!怎么会是你?我妹妹呢?” “我──”玉湖退了两步,着急道:“这其中有误会,你们──这我可以解释的──” “冰雁,怎么了?”太君讶异情况变得如此诡异,三个远道而来的亲家却对自己的女儿怒目相视,甚至是气急败坏的,她不明白是什么道理。 杜知祥指着李玉湖,颤声道:“你居然冒充冰雁在此当三少奶奶!你──你把我女儿怎么了?”可怕的念头闪过他脑际,脸色乍青乍白! “我不是故意的,是──是李媒婆她们抬错了轿子,而我──没有法子,我也没有对冰雁怎样!”她又被逼退了数步,整个身子几乎快掉到门外了!她并不是怕杜氏父子的咄咄逼人,而是从杜氏父子的反应中,绝望的发现到最糟的事仍发生了!冰雁并没有如李媒婆所言被送回家,而是也被将错就错的推入将军府! “你没有封冰雁怎样。如果没有,你怎能安然冒她的名在此大享荣华富贵?如果我们没有来泉州,你就可以安然度一生了!你怎么做到的?你若没对冰雁做什么,为何是你在此?为何我的女儿不见踪迹!老天爷!如此算来,冰雁已失踪两个半月了!而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居然没有丝毫愧疚!我女儿在那里?”杜知祥朝她怒吼。 猛地往后一退,玉湖退无可退的往后栽出门外,随即感到下腹一阵痛楚!咬住刷白的樱唇,她只能猛摇头,抱住肚子! “玉湖!”齐天磊正被佣人领来前厅,见到她跌倒,立即飞也似的冲过来,一把抱起她! “有没有怎样?” “我肚子好痛……”她抓住他衣襟,扭曲着面孔摇头道:“冰雁……冰雁不见了!她并没有回……” “快请大夫来!”齐天磊朝呆若木鸡的家仆怒吼!吓得家丁四处找门奔出去,匆匆请大夫去了!而他转身抱玉湖冲回新苑! 齐老太君哇哇大叫,怒叱:“杜员外!我的曾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你们三个大男人像恶霸一般欺负她一个弱女子,我不管她是你女儿还是冒牌什么的!如今她怀了我齐家的后代,就是齐家的正名媳妇!至于您老的女儿为何没嫁入我家门,也许是因为你家千金嫌我孙子命薄,半路逃掉也说不定!你去查清楚再来!大夫来了没有?对了!叫厨房立即熬安胎的药汁!上回刘大夫有留下几帖,快点!”一连串的调度,齐太君不再理会杜家父子,快步让佣人扶向新苑。此时齐三少***真实身分不提问题,重要的是她肚子中的真命天子!要是这回的意外让胎儿没了,老太君准会使杜家吃不完兜着走! 大厅内只留下杜家父子,所有佣人全各司其职去了,只有一位管事对他们说:“不送!”表示立即请他们上路。杜家父子也没有做客的心情,最重要的是去查明发生了什么事!李媒婆在回扬州后居然还敢登门拿红包,直称任务圆满完成!想必这件事她也有份! “爹!我们要怎么做?”杜仲川问。 “快!咱们回扬州,找李媒婆与张媒婆问个清楚!她们非给我一个交代不可! 看是谁在搞鬼!”杜知祥不多做停留,立即领两个儿子奔出齐家大门,心急如焚的感觉自己女儿必定已凶多吉少了!失踪两个半月的冰雁,到底那儿去了? 在焦心的同时,他回想到刚才匆匆一瞥那个齐三公子,轻易可抱起人的男子会有多病弱?而且是少见的俊逸人品,若冰雁嫁给他必是绝代无双的夫妻了。配那平凡出身的李玉湖真糟蹋了! 才下泉州的父子三人,又风尘仆仆的赶回扬州去了。 在确定胎儿无事后,齐老太君与齐夫人总算放下了心:而且,齐天磊也告知了玉湖的事──当然是加油添醋的说玉湖的好话,让长辈们感动得要死!认为玉湖在错嫁的情况下没有揭穿身分,反而将就委身于他是同情他的病弱,一心想为他生下后代,而不是贪荣华富贵。因为玉湖原本要嫁的人是个大将军,有权又有势,根本无需委身于此受气。这样的一个女子,太君她们怎能不感动而更加疼爱她?总而言之,玉湖在齐家揭穿真正身分后,非但没有遭人唾骂,反而更受疼爱。 玉湖心知肚明得很,肚子中的小孩是她的福星,否则太君那关够她受的了!那有今日全依她的局面? 今日身体已无大碍,她坐在梅林中的石桌旁抱着梅子吃。天磊陪了她两天,今日一大早与太君赶去商行;因为上个月的一批土地买卖案出了大问题,由于是柯世昭经手,早两日已派他前去与卖主理论。却只让事情愈闹愈大,已付出的大笔金额全遭恶意并吞!这件事情使得齐家在金钱调度上不太灵活;而原本投资良好的船行,由于制造工夫有问题,买主验收不满意,拒绝付款,使得十艘造价千金的大船成了一批退货,造成钜额亏损! 光这两件事情已使得太君坐立不安,拉着齐天磊东奔西跑;偏偏近几年来“鸿图”到处与齐家别苗头,什么生意都要插上一脚,致使资金大量释出,一时之间家财万贯的齐家陷入了筹不出钱的困境!又到了月底,必须发放的工资是一笔大数目,倘若筹不出来,让别家商行抓住话柄,到处放话,到时不仅员工会动摇,恐怕也会使订单大为锐减。这是相当严重的事!而捅出这两项纰漏的人,正是太君倚重的柯世昭!当初全力推动收购土地的人是方大婶,不知弄什么手段以特别低廉的价格收购种满树林的山地,还以为赚了一大笔!不料对方也不老实的拟了假合同,此时有官府撑腰,翻脸不认人,还反而咬了齐家一口,告他们欺迫良民、强占土地! 甚至逼良为娼……事情一旦闹大,可不是好玩的!所以全宅上下全忙翻了,只有她这好命的孕妇得以一旁凉快。 她也不担心,料想得到这是天磊与刘兄他们要的手段。只是到此刻玉湖才突然明白,天磊要对付的人是太君,而不是那瘪三柯世昭!也真是太大胆了些,与太君斗,须有天大的勇气与决心才行。 现在看似事情闹得很大,其实以整件计画而言,可算是尾声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所以她不担心;她担心的是冰雁的事。天磊没有食言的在三天之内有了冰雁的消息。长安捎来的信中提及冰雁嫁入将军府后没几天就失踪,袁家的人曾暗中到扬州找人,而她那老爹早已闻风而逃,抱着他宝贝的黄金!对嘛!这表现才是她爹正常的举上。可是……冰雁此时是真正的下落不明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那儿! 冰雁没有成为将军夫人,她会去那?理应要回家才是呀!天磊猜测说冰雁也许躲到亲友家,或者有人接应了她。反正,为了使她少担一点心,她那老公一切的猜测都乐观得很,简直是在自欺欺人了! 她没有反驳或冲动的想亲自去找人,是因为顾及天磊在这关口需要专心一意,她不能再惹他分心其他。再多的恐惧就由她自己来承担!而且,杜家必定会动员所有的人去找冰雁,情况比以前好得多,至少他们可以从张媒婆那边明了到更多事实。此时的自己,是什么也帮不上的!前些天摔的那一跤,动了些胎气,没出什么问题,却开始害喜了一害她成天抱着梅子当正餐吃,贪睡又精神不济,幸好呕吐的情形不多,不然真够她受了! 好好的一个早晨,却因闪入苑内的那一对母女而告终结。八百年不相往来的柯姑妈与柯牡丹正向她走来。 近来佣人全忙得很,没人替她守门,寄畅新苑的大门任人来去了! “唷!表嫂好悠闲的兴致,外头全忙成一团,倒是你在此偷闲了。”柯牡丹假意的打招呼,母女俩不客气的自己找位置坐下来。自从知道玉湖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而是一个武师的女儿后,那神色间的鄙夷表露得十公里外即可闻见!想必今日是找碴来了。好不容易今天大人全不在家,才容得她们在此神气。 柯姑妈更尖刻道:“人家一介武夫的女儿,烧了八代好香才有今天的好运,升得天得了道,咱们可要多多学习!冒了别人的名嫁来咱们家,全靠那个争气的肚皮!是鸡是犬都无关紧要了。” “原来今日姑妈与表妹前来是为了恭贺我?真是不敢当。唉!咱们齐宅实在不大,此时住了这么些人已略显拥挤,一旦孩子生了下来,倒不知该住何处了!上回天磊请一个风水先生来看了下,说最好的风水是在宅子的北方,你们住的“季园” 最适合孩子来住。我是想──” “你什么东西!连我也敢赶!”柯姑妈拍案尖叫的跳起来,只差没抡袖打人了!“你这个低下的女人能有今日穿金戴银的日子就该谢天谢地了,居然妄想得到一切,呼风唤雨!” 玉湖虚伪的捂住心口,细声道:“哎呀!姑妈,你怎么了?我的意思是,那‘季园’你们住了五年也住旧了,不如搬到南边的“朝雨阁”,腾出来的“季园”不如再来整修一翻,让孩子来住更好。我一个小小的晚辈,齐家那有我做主的余地?太君与婆婆都会长命百岁,我无才无能,那敢有野心?” 柯牡丹冷哼! “你少惺惺作态了!谁不明白春芽她们与方大婶一家子全是你设计赶出去的! 仗恃太君的宠爱胡作非为!你最好搞清楚,齐家能赏你一口饭吃你就要满足了!别再兴风作浪!” “这话恐怕是说颠倒了!表妹。”玉湖淡淡指出:“我嫁给了天磊,是齐家三少奶奶,怎么看都是齐家的人,我生出来的孩子也姓齐。反倒是你们,姑妈,别怪我直言,你虽是太君的女儿,到底仍是别人家的媳妇,你跪拜的是柯家的祖先,不是我齐家的。在这间宅子,柯家只是客人;将来世昭表弟若成了家,就没理由有赖住在此。表妹年纪也不小了,早该嫁作人妇,姑妈想留在此养老,我不介意,但主客之分别再弄混了才好。” “你这冒牌货!恐怕肚子中的种不是齐家的后代!谁不知道几个月来你与刘若谦相当接近!”柯姑妈恼羞成怒的大叫,但她的攻击也只有这么多了!一瞬间,玉湖抓住她衣领将她整个人拖上石桌──“有胆你再说一次!”顺手抄上一把水果刀,威胁的滑过柯姑妈的脸颊。对付这种人,不吓一吓是不行的! “你──你不敢的──牡丹,快去叫人呀!快──”柯姑妈吓得半死的呼天抢地! 待柯牡丹腿软的回过神要跑时,玉湖手腕一甩,水果刀没入土中三寸,险险的钉住柯牡丹的后鞋跟,柯大姑娘当场吓昏了过去! 玉湖冷笑。 “别以为只有坏人才能玩下三滥的手段!比起三年前你意图谋杀我丈夫,我这一点回敬连本都没捞足。姑妈,你恁地看扁我,一个武夫的女儿可以目不识丁,却不可以不会武功。这意思你明白吗?我也可以告诉你,之前你儿子那一身的伤,是想非礼我的下场!同是女人,对你,我不会客气!天磊才介意,因为敬你是长辈又是女人。但我这人是有仇必报,加倍的回敬!别再来惹我,明白吗?” 柯姑妈口无法成言的直点头,眼泪鼻涕弄花了满脸的脂粉,软软的倒在地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想逃出去。 “把你女儿扶走!尽可以去四处哭诉,但别传入我耳中,否则──” “我──明白──”柯姑妈扶起女儿,二人逃得飞快。见鬼似的! 这下子,耳根可以清静好长一段时日了。也好!烦闷的心藉此纾解了一些。 冰雁……会平安吧? 她这般不安的心,只有在知道冰雁过得好之后才会有平静的一天。否则,无论她过得多幸福,都会愧疚一辈子。冰雁,愿老天保佑你! “玉湖,醒醒!” 一大清早,齐天磊柔声的唤着埋在被窝中的爱妻。虽然知道她近来渴睡,但今天不得不吵醒她。她会开心的。 “玉湖……” “那来的小狗嚷叫!来人呀!乱棒打死!”玉湖咕哝的翻了个身,随**出的一掌,差点将她丈夫打飞出去!幸好齐天磊躲得快。当她正想睡时,任谁叫她都会遭殃。 齐天磊抽开棉被,拉他的爱妻坐着,替她更衣;当一切着装完毕,一把抱起她走出屋外。 玉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经他抓抓扯扯,睡意早去了大半,不悦的捏他手臂。 “带我去那?” “去卖!”他亲她一下。 “你今天没事可做?”近几日来,她一醒来绝对见不到他,总坐到三更半夜才见他回来。 “午后才有事。我向太君告假,要带你去看大夫。” 大门前已安置了一辆马车,他扶她上车。 “我有病吗?” “有!”吩咐车夫驾车,他也上了车。 “到底什么特别的大事?” 他轻抚她粉颊。 “这些日子来冷落你了,再不必多久,一切皆可以完结,到时我会好好补偿你。” “莫名其妙!突然说这个,你不知道我这人很能自得其乐到没丈夫也可以过得快意吗?我又没病没痛的,要你黏着做什么?多碍眼!”她故作烦腻的挥手,却被她丈夫搂入怀中。显然她老公不满意她的说词。 “女人,你不明白哄丈夫需要一点点甜言蜜语吗?你这么没有情趣,如何能哄得男人为你出生入死?” “对不起,我吃酸吃辣不吃甜!你来教教我如何?怎样的甜言能哄住男人?” 在他肩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她挑逗的将小手探入他衣襟轻抚。 “我只得一个妻子,偏偏这妻子资质鲁钝,不会说好听的话,让我无例可凭。 不如这样吧!改天我上勾栏院去学一个版本回来让你参考……哎呀!” “你敢!”她双手掐住他脖子。 “我不敢!”他抓下她双手,不安份的唇直往她颈项攻去,痒得她四处躲。 玉湖又笑又喘的捂住他嘴。 “让你开心一下,舒大娘一家子来到这里了!趁着今早,咱们好好尽地主之谊。刘兄特地带来一些珍贵的安胎药材来让你滋补。” 她不明白道:“他们来了我很高兴,但为何不邀他们上咱们家?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见不得人吗?”这样就很对不起客人了。 齐天磊怜悯的摸她肚子,再三叹息! “可怜我孩子还没出生就注定痴愚,连母亲本身也受到波及……” 她一掌推去他的乌鸦嘴!要不是孕妇不适合做太粗鲁的动作,接下来她会一脚踹他下马车。 “你敢批评我的孩子笨!是谁让我怀孕的?” “什么?你不知道?那我想当然耳更不清楚了……” “齐天磊,你去死吧!”李玉湖扑上他,将他压在底下狠揍一顿! 幸好马车里有隔音设备,否则人家会以为里头正上演杀夫案。不过,在外头驾马车的车夫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声响,心中直念阿弥陀佛的快马加鞭将可怜的三少爷往目的地送去!希望抵达地头时,他还有一口气可以让大夫治病! 战况激烈可见一斑! 刘若谦啧啧有声的绕着齐天磊转。当然,齐公子脸上不会有什么伤,比舒大鸿的下场好了许多。但他袖子里、衣襟下肯定积累了不少瘀青齿印。 “许久不见,天磊老弟与弟媳益加恩爱了,简直足以媲美舒氏夫妇了!” 齐天磊不以为意的笑着,将玉湖搂入怀中。揍人的人反倒无脸见人般直往他怀中躲,白皙的脸蛋上有少见的羞红,有别于以往健康型的红润,惹笑了客栈上房中的所有人。 “这你可不懂了,只有娶了娇妻的男人才能领会个中趣味,刘兄站在门外只看到表面,断言传未免轻率。舒兄,你以为小弟所言虚否?” 两个已婚的男子交换会意的一警,全深思的大笑。一个女人的力道能有多大? 而当她想捶打心爱的男人时,力道看来很猛,却得七折八扣才有实质上的感受。舒潋虹从不留情是因为她力气小,而老公皮厚肉粗,打也打不死,能弄到他瘀青时,她也没有更多的力气打人了。而玉湖学过武功,在对丈夫气恼时,力道是有所保留的,在不确定齐天磊是否承受得住时,要是不小心打死他可怎么办?可怜她年轻貌美当寡妇太歹命,而且肚子中的儿子还没见到生父呢!他可不能太早死! 所以,刘若谦只当这两个已婚男人病态,大叹无药可救之时,当然不能明白拳脚背后的甜蜜恩情。 舒大娘不理他们一票男人,把玉湖拉入卧室,聊自己的话题。 “天磊兄说你快三个月身孕了!” 玉湖点头笑看自己微凸的肚子。孩子长得很快,近来她已略略能感受到胎动的迹象;她心想必是个男孩儿了。 “是呀,我是母凭子贵。” 舒潋虹一手搁上自己平坦的肚子上,叹道:“这一趟富林县之行,差点不能动身前来,连舒大鸿都跟来了,把小善善留给奶妈带。” 看似是抱怨,其实眉梢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在任何方面都明快豁达的舒大娘,面对情关却也是口不由心的,展露女子专有的风情。 “为什么?舒大哥与你一同来有什么不对吗?要是我出门,天磊必定非跟不可的。你这么美,谁放心让你独自出门哪?” “他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说我这么泼辣,没有男人敢接近我三尺内。三年来我四处谈生意,他从不担心我出事,他只会担心女儿没人陪。这次他跟前跟后是因为我也有身孕了!才个把月,吐得一塌糊涂,他担心儿子会流掉,抓紧刘兄不放,也不许我离开他视线内。他说,我这次若流掉,就老得不能生了!” 原来同是天涯怀孕人!玉湖悄声揶揄:“其实心中偷偷欢喜不已吧!” “当然!”舒潋虹没一点羞赧。难得她那粗枝大叶不解风情的丈夫这次全心全意的将心思放在她身上。 “要儿子只是借口而已吧?看来舒大哥这回浪子回头准备与你长相厮守了。” 不料舒潋虹的反应是哈哈一笑,完全不苟同。 “不不不!他要是会放弃一切与我天天厮守,他就不叫舒大鸿。若他闲得住,他就不会成为江湖人物,也不会多管闲事的在四年前救了我!短时间之内他会陪我,直到他又遇见需要他大力散财的事情。老实说,我就是爱他那股傻劲。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得到我的心?要人才没人才,要钱财没钱财,一副终身落魄相,像土匪似的,连普通鲁钝女子也看他不上眼。”她中肯的批评她老公,尤其她是富家千金,从来见的人不是骚人墨客,便是公子哥儿,个个衣冠楚楚,面孔俊秀,再平凡的男子也会有文雅气息来补其不足。相形之下,莫怪见过他们夫妻的人都会大叹鲜花配黄土,巧妇伴拙夫!曾有一些自命风流的商人还暗示她种种仰慕之意,愿娶她共度一生。 倘若不明白他们夫妻那一段过程的人,都会心生如斯的感叹;但,也实在只有舒大鸿应付得了这种妻子了!玉湖笑了笑,问了她压抑已久的疑问:“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尤其在你已有身孕、不方便的情况下,有什么事重要到非要你来不可?” 沉默了会,舒潋虹看向桌上一壶冒烟的茶;愉快的气氛在顷刻间消失,玉湖静静的等地开口。 “我──来讨回一个公道。”舒潋虹咬住粉红色的下唇,眼眸激发出两道冷光。“齐家欠我一个公道!” “怎么说?”玉湖讶异,但不算太意外。在舒大娘这件事情上头,有某一点她没弄清楚,那就是当年天磊为何要派刘若谦去为她赎身?非亲非故的,其中的原因是疑点。 “你记不记得一个多月前黄竟棠那少年?” 怎不记得?就是那个遭柯世昭设计,引其父沉迷赌博,最后以房地契低价抵押给齐家,想藉机翻本却败光了家财,好好的一个家庭弄得家破人亡,只存一个十六岁的命脉远在外地求学而苟活下来,赶回来时却人事已非,所以冲动的想行刺柯世昭。这一段前因后果是后来天磊告诉她的。 “我记得,但与你有关联吗?” “四年前,我家也是这么瓦解掉的。这笔帐,原本该算在齐天授身上──天磊的二哥。但他死了,只得全算在齐老太君身上。齐家落到今天的窘境,非得低头求人不可了!她得还我一个公道。” 有一句老话──富不过三代;之所以富不过三代是因为第三代生出的子孙多半养尊处优,自小没吃过一点苦,沾染尽了各种不良习性,在挥霍上是高手,但谈起生意经可没一点足以称颂的,十足十的公子哥! 很不幸的,齐家第三代单传又早死,来不及败家,但第四代就更“出类拔萃” 了!齐天磊上头两个哥哥,大哥齐天恕为了一个妓女而与人冲突丧命。而齐天授虽然是死于蛇吻,在他生前却也不是什么成材人物。在老太君的纵容下,他简直要什么有什么。在一次出游狎妓的途中,乍然瞥到季家未出阁的千金季潋涟,惊为天人,当场色胆包天的领着几个家仆上前调戏;季潋涟那火爆性子,当场赏他大少爷一记锅贴!但事情没有了结,齐天授回到家立即坚持一定要娶她来当妻子;到最后,不惜装病以求达到目的。老太君自是立即召人上季家提亲,不料一口被拒,惹怒了老太君;齐天授茶饭不思的让太君心急又气愤,决意封杀掉季家,让季家在泉州混不下去,硬要逼得季家点头。 可是能生出季潋涟这么火爆女人的人,相信脾气也好不到那里去。季家夫妻硬是咬牙不应允。结果在半年后,季家退出商场,长期忧心又愤怒的季氏夫妇又倒楣的染上疾病,屡治不好且为了大笔医药费而拖垮了全家,然后相继死去。可耻的是齐天授替她付清了所有欠债,成了她的债权人,想利用此一良机收她为妾,包养她三年。然而回敬他的不只是两记大巴掌,而是差点让他从此做不了人、变成太监。 这惹怒齐天授的下场是──他将她卖给妓院!因为他想到还没沾到衣角就差点当不成男人,一旦有机会与她燕好不就随时会成为太监?太可怕了!卖掉算了。 当齐天磊知晓这件事时,已是一年之后。他二哥死去一年才由人闲谈中得知,也才真正明白齐家在商场上手段欠光明,让他痛心又无力。幸而认识了刘若谦,才开始了一连串计画。为了避免引起老太君的猜疑,季潋涟随了夫姓,以舒大娘的名号在商场纵横,终至今日这一番足以与齐家对峙的局面。 玉湖听呆了,中间这一段曲折,让她无法成言;事实上她也没立场说什么,最后玉湖只叹道:“天磊的哥哥真是浑蛋。” “而他却是个好人,倒是怪胎一个了!” 有一点玉湖不明白“那当年你怎么会相信天磊没有恶意呢?你该对齐家恨之入骨才是,又岂肯参与他的计画?你胆子恁大!” 舒潋虹喝下一杯茶,吁道:“你应该知道,你丈夫那张脸必要时足以使敌人轻易投降,无法对他的诚恳有任何怀疑;再加上刘若谦与我家大鸿为他做保。你可明白,齐天磊对人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能轻易让人相信他善良而无害。还有,他说他不希望齐家再有人夭折了,尤其是他未来的子女;他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在做,天在看。” 轻抚自己的小腹,玉湖垂下眼睫,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她相信,她的孩子会如天磊所希望──平安成长,直到老死。 她怎能拥有这么好的男人?再没有什么比此时更能让她明白自己对他深切的爱意!这样的男人,是她有资格去拥有的吗? “在想什么?”季潋涟拉住她双手,轻问。 “我配不上他,我并不是千金小姐。” 她皱眉的搓了玉湖的额头一下。 “谁要你是千金小姐来着?天磊只要你是你,而且你爱他!” 是的,她爱他!怎能不爱呢?莫名奇妙的情愫便暗生了,等到发现时已让他偷去了芳心,还搞不清楚状况。但,只要一天没冰雁的消息,她就一天不能安宁,一切完满的幸福便显得不切实际。她怎能牺牲另一个女人的幸福来成就自己的爱情? 她做不到!她会不安一辈子。 可想而知,“鸿图”的伸手援助无疑是对老太君打了一巴掌!尤其在看清对方是季家的丫头,而且附带的合作条件等于是往后齐家商号一切主控权全在外人手上,拱手将齐家近百年的基业让人! 玉湖不清楚他们一群人关在书房研商三、四天的结果如何,就见太君与齐夫人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沉重;她们还不知道这是天磊的计策,也许她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由于不懂,也因为有身孕,太君不让她参与会议,怕情绪失控动到胎气。 待在外边清闲,有一些事看来倒也好笑!太君已发出数十道金牌火速要召柯世昭回来协助收拾烂摊子;不料柯公子一再回覆公事忙,再过一阵子。而前些日子趾高气扬的柯氏母女如今沉寂了下来,不只是怕了玉湖的武功,更是因为柯世昭弄得齐家前途晦暗,致使她们产生危机意识,几日来足不出户;即使出门也是鬼鬼祟祟的。玉湖猜她们正在收拾细软准备溜之大吉了! 也好!玉湖故作不知的在心底偷笑,走得愈远愈好!太君身边少了这群小人献计,就不会再做一些错误又霸道的决策了!而齐家终于可以得到平静。 比较忧心齐家状况的是二娘与燕笙;她们风闻家变之事,急急拿出少得可怜的首饰打算让人换成银两救急。这一对善良的母女,却被冷落忽视了十多年!玉湖摇头,不让她们这么做。 事情讨论到了第十天,书房尚未传出结果,有一些佣人已在打包行李;至于那些签下长年卖身契的长工则长吁短叹──情况看来极不乐观。尤其在大清早传出柯氏母女取了不少财宝不告而别后,齐宅上下简直像涂上一层灰,弄得太君气冲牛斗。可是也因这般众叛亲离让不可一世的老太君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也软化了下来;也许还有一些悔悟。玉湖相信,局势已扭转,天磊会得到他要的结果,舒大娘会讨回她的公道,然后太君会看清她重用的那些人是什么嘴脸,也会稍改她以往妄自尊大的脾气。掌权了这数十年,她该休息一阵子,好颐养天年了。 虽然方大婶没有逃开,极力劝阻老太君别低头,但在柯世昭以齐家之名告贷了大笔金额一走了之的消息传来后,太君不妥协也不行了!而方大婶受的打击更重,她一直以为柯世昭会娶她孙女,才这么帮他,但他却…… 到了晚上,太君宣布退休,也真切的为她以往的手段忏悔,关在房中不肯出来。 “不会有事吧?”玉湖端茶给才进门的丈夫。十天来,够他累的了!他的面孔浮现疲惫,相信大家都累垮了! 他接过茶一仰而尽,小心拉她坐在腿上,感觉他们已有几百年不曾如此亲密了! “不会有事,太君只是累了。而且一下子遭受太多的背叛,刚才方大婶也要求回乡养老。我想她会带着两个孙女天涯海角的追踪柯世昭。念她在齐家待了一辈子的岁月,我给她一笔银两,够她吃穿不愁了。” “真大方,向想杀你的人道谢!要是我,没要她半条命就算客气了。”玉湖直率的说着。 齐天磊抚住她小腹,轻道:“教坏小孩子。” 她笑,亲了他一下。 “太君会好吧?这么一个权威的人,一下子泄了气可真让人忧心。” “小孩子的出生会让她拾回欢颜的。咱们多多努力了!我要从咱们开始,生他十个八个,大大兴旺齐家。”他开始心满意足的幻想远景。 玉湖嗤笑道:“吃也吃垮你!这次齐家财力上元气大伤,钱财都被挖光了,又败坏了声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呀!” “不怕。最重要的是重新建立齐家的声誉。当钱财只会引人贪婪,让人做恶时,破财以消灾,能舍才能纳福!要利用钱财,莫让钱财左右了我们。齐家就是财富太多,以致于一个个成了财奴。我不介意的!只要下一代活得更好,散尽千金又何妨!” “你不怕太君知道“鸿图”是你的事业时会大发雷霆?” “那已经是无所谓的事了!现在与齐家合并,又何必分彼此?如今要忙的,是你的心事,我真怕你心中的事将你闷病了!”他怜惜的看她,怀孕害喜使得她双颊不若以往红润,又加上杜家小姐的事弄得她忧心不已。怕惹他分心,全将心事往肚子藏,也真难为她了! 平常打打闹闹、嬉嬉哈哈,在共患难时,她比谁都沈静坚忍,又无需他操心,才能一切顺利落幕。满心的感激与爱意,岂只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的? “天磊──”她悠然叹息,往他肩上靠去,不想言语的搂紧他,深深汲取他身上雄浑沈稳的力量与温柔。 “再过两天,等合并事宜上工顺利,以及确切掌握柯世昭的形踪后,我会上长安去打探消息……” “你找柯世昭做什么?不就任他去就好了吗?谅他也不敢回来。” 他狡猾的笑着,抱起她往卧室走。夜深了,她还是窝在棉被中保暖些;将她安置好,倒了杯温热的安胎茶给她喝。玉湖迫不及待的问:“别卖关子。” “我可以原谅他一切,但一个丈夫却无法容忍妻子遭人轻薄。”这是他尚不放过柯世昭的实情。 玉湖往内侧躺,让他也躺上来,立即在他怀中找到舒适的位置。 “我自己报仇了,不必你来。而且你让他背了好大的黑锅,专找他负责的事出纰漏,不就算报仇了吗?如今他身怀钜款的事有许多人知道,盗匪会去抢他,有人会去偷、去骗,而他自己会因有一大笔财富而提心吊胆过一生……” “看你猜得多顺口!”他低笑,摇头道:“他并不笨,怀有一笔钜款,他会请许多打手来保护他,而他也不打算守着死钱坐吃三辈子。他会着手做生意,能受宠于太君的人是有几手本事的,别将他当笨人看了。基于是表亲,我也不想他太落魄,但他要是风光就太没天理了!” “唷!替天行道来了!莫非你打算一直扯他后腿,让他连生意也做不成?”她双眼期待的问,不是希望柯世昭有如何的结果,而是希望自己猜对了,证明自己没有变呆。柯世昭的死活她才不关心。 “不行不行!总要有一两笔小生意让他糊口!倘若有天他做起正当生意,我决许是赞成的!暗中助他也可以,但短期间之内,凡不法生意,我全要加以干涉。” 她不赞同的摇头。 “叫坏人不要当坏人?太难了吧?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相信他有成为好人的一天,就如不相信猪会变成狗一样。” 他大笑,啄她粉颈,一手灵巧的在被子下解去她的衣扣。“我有没有告诉你,你骂人的本事增进了不少?” 她轻喘,泛着红潮。 “没有!但你可以从现在开始不停的说,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 “是的!一整夜。” 他像在许承诺,扯下绣帐,隔开了微凉的夜,营造专属于情人的浪漫温暖,不让深夜袭入纱帐…… 第八章 随着玉湖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没有消息!没有人知道冰雁的下落!齐天磊来来回回长安三次,又因商行的事忙,他无法拨出更多的时间再去长安,只派了人手去找人。 而扬州至今悄无声息;由于上回杜氏父子的指责,使得玉湖不敢涉足扬州,也没有人传出大消息。齐天磊没有派人去扬州的原因在于──他认为扬州是杜家的地盘,杜小姐倘若在那边也该是由杜家人去找。之前只捎了封安慰问候信去杜家,但他们没有回应。而且上次差点使玉湖流产,齐天磊心中不是不在意的!所以并没有刻意与杜家有所联络。目前所能做的,只有尽人事了。 转眼间,玉湖已挺了五个多月的肚子,像揣着一颗小皮球似的。已不再害喜,胃口也恢复正常,但孕妇嘛!大家看到她那身形,早已忙不迭的捧着,怕她有不测,管她是否体壮如牛!尤其太君目前不再理商行的事,与婆婆成天追着她进补。 谁肯让她出门才再沉重急切的心,仍要以孩子为重。齐家盼望这个孩子很多年了!她不能任性的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快半年了!冰雁到底去了哪里? 她的心中凝聚了一股恐惧。尤其在长安最新传来的消息中,她再也无法伪装太平无事。 听说皇上有意将公主许配给打胜仗的大将军袁不屈。举国欢腾的同时,袁大将军大小登科并列,羡煞天下人。如此一来,也真切的表示出,冰雁果真没嫁给袁不屈;那代表,冰雁若不是遭到了不测,便是会回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倘若冰雁回到杜家,杜家一定会要求冰雁再度成为齐家媳妇。不管如何,人家才是名正言顺,若有这情形,她该怎么办? 她不要冰雁出意外,更怕她没出意外必然的结果! 她真是个自私的女人!以为自己多豁达、多义气!到头来仍是自私自利了! 一早起来,便没什么精神的坐在台阶上撑首看天空。今儿个有些阴霾,恼人的天气!天磊巡商行去了,他二、三个月来的表现吓掉了专家们的下巴!她必先面对自己的心──她能够大方到将天磊拱手让人吗? 不!她不能!她曾以为她能,但她不能!可是这种自私会一辈子啃啮她的良心,她会很痛苦! 唉!此时最痛苦的,非关情爱,而是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信念动摇了!她发现自己不若想像中的善良大方!她也可以是卑鄙又可憎!她何时成了这般的人? “少奶奶,太君请你到前厅。” 女佣的召唤声召回了玉湖些许心神;她点头,起身让女佣扶了去。不知太君又为她找来什么奇珍异品了! 但,她料错了,没有什么奇珍异品,而是和三个月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太君,她,以及杜氏父子三人。 所不同的是,杜家父子三人脸上怀着一种冀求。玉湖在不明就里的同时,心也跟着沉入了最深处。她有预感,不会是好事…… “来,玉湖,见过杜世伯。他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太君笑容满面的说着。 玉湖微微躬身,轻问:“杜世伯,有冰雁小姐的消息吗?” 杜知祥叹道:“我已带她回来了。” “真的?她完好无恙吧?”无论如何,知道她尚好,心中至少有一处落了实。 杜知祥低首坐在一旁,无法成言,神态间有悲伤、有愧意;原本苍老的身形更显沧桑。 杜家老大杜伯川开口道:“她现在已成了扬州城的笑柄。” “怎么会?谁起的闲言?” “张媒婆。我们从泉州赶回扬州时,当然先找张媒婆兴师问罪。不料那张媒婆却声泪俱下的说冰雁贪图当将军夫人,在抬错人之后也决意不肯换回来。一切也就将错就错的错下去……” “不!冰雁不是那样的人!张媒婆一定是为了逃避指责而加罪于冰雁!”玉湖跳起来叫着。她自己也是被抬错轿子的人之一,个中情形相信不会差到那儿去!何况,冰雁早由她这儿明白袁不屈那人的可怕,岂会执意前往遭受虐待?张媒婆那些人真该死!恐怕硬是将冰雁送入将军府了!企图瞒天过海,白痴也知道会有揭发的一天! 杜仲川点头。 “我们也相信小妹遭到陷害,但现在流言传得更糟糕;因为袁将军即将娶皇家公主,而已入门的冰雁根本没有与袁将军正式拜堂,却又糊涂的与他圆了房。早先也只是流传冰雁不愿嫁人当现成寡妇,贪图荣华富贵!如今倒有人讥笑冰雁高攀达官贵人不成,反而成了任人玩弄的娼妓,袁将军玩弄了她!” 玉湖刷白了俏脸!冰雁真的代她领受了袁不屈的怒气吗?袁不屈居然是非不分的抓一个无辜女子当代罪羔羊,使得冰雁身败名裂! 那原本该是她李玉湖领受的侮辱,却让冰清玉洁、柔雅娴静的冰雁代受了!老天爷!她的苟且与自私伤害到一个好女孩了!而她却幸福快乐的在此享受着原属于冰雁的幸福!她该死!她是罪人!虽说杜家父子这一番话的背后必然藏着某种令她恐惧的目的,但她无法不在这些话中陷入深深的自责。冰雁的不幸,她要负绝大部份的责任,因为她过得好,而冰雁不好,就这样,她已够使自己终生不安! 杜知祥含着乞求的看她。 “李小姐,我希望你能救救冰雁,她不能再承受更多的伤害了!而扬州城的流言几乎快逼死了她!这样下去,冰雁会受不了的!” “我──能怎么做呢?”玉湖抚住心口,涩着声音回问。不祥的阴影完全罩上了心头;她几乎可以预料得到他们的目的。 太君代杜知祥回答了“玉湖,杜员外希望你能让天磊纳杜小姐为妾,让你们成姊妹,共同服伺天磊。”这一点,太君并不反对,她几乎是乐见其成的。多子多孙是她的心愿,多一份人力,多一分希望。而且堂堂的齐家继承人只有一个正妻实在太难看了,外人还以为天磊不济呢!且早先婚定的对象就是杜小姐,纳了过来也是应该的;对自家的生意相信更有助益。所以齐太君的回答是笃定的应允,而非征询。 玉湖说不出话,虽已料到,但真正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必须与冰雁共同拥有一个丈夫?冰雁要来当妾?介入的人是她李玉湖,凭什么要让冰雁受委屈?而……她也无法忍受与别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那让她觉得亵渎了爱情,也觉得脏! 宁愿……将该是别人的双手奉还! “李小姐,你意下如何?”杜仲川比较急切的逼问她的回答。 “我会对天磊说的,也会好好善待冰雁。”她低哑的说着。心中强迫自己,不让一丝痛苦进占。她没有资格去痛苦!她的痛又怎么比得上冰雁的万分之一? “那,谢谢你了,李小姐,我们杜家会终生感激!”杜知祥对她说完,转向齐太君说出他另一个请求──“齐老夫人,因为小女遭受流言之苦,我希望能有一个隆重的迎娶仪式,破除扬州更多的流言,风光嫁出小女。一切费用,杜家会加倍──“不必了!齐家会做得妥当,杜员外你宽心吧!” 于是,商量的细节进入了如何风光迎娶的事情上头,最后决定在齐家准备妥当,一同去扬州迎娶。 玉湖悄悄退回后院,无人察觉。 突然间,她感觉好冷。夏末了,怎么,要变天了吗? 是了!该变天了! 傍晚回到新苑,齐天磊即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由商行巡视回来,直接由后门入新苑;他不知道前院的情况,可是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情况有异。 无声的踏入房内,见到一桌酒菜,与异常娇美的妻子。他楞了楞,瞧着她失神了起来。 “今日是什么大日子?” 玉湖穿上一袭红白混色,成抽象图案的服饰,美丽的面孔上妆点了梅花妆,额心那抹朱红更添丽色。她斟了两杯温酒。 “咱们许久没有把酒言欢了。”将一杯酒交予他,送了个秋波,干杯先喝。 齐天磊一手勾住她腰际,深思的打量她今日的奇怪举止,也担心她的身体。 “你现今这状况可以喝酒吗?刘兄有没有禁上这一项?” 她笑。 “我天天吃的大补品,那一项没有多少含一点酒的?刘兄只说不要过量,可没说不能沾。现在偶尔喝一些,将来咱们的孩子一出生就可以千杯不醉了。” 他不置可否的扬眉,扶她坐在桌旁。 “怎么用这种表情看我?我今天不好看吗?”她笑得有些无力,在他企图洞悉一切的探索下,她几乎要无所遁形了。 “好看;你心底有事。” “嗯。”她为他夹了菜。“吃一些,你一定饿了。这些菜凉了就不好吃。” “玉湖,你让我不安了。”他抓住她双手,逼她直视他。 “你爱我吗?” “我爱你。” “会因为爱我而答应任何由我提出的事?”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我会做一切对你最好的事,答应任何会使你开怀的事,但不包括傻事。” “我要你娶杜冰雁。” 齐天磊托起她下巴,抿紧的唇没有任何声响,一双温和的眼却转为凌厉,无与伦比的气势压迫着她做更多的解释。她居然提出她誓死反对的事! 玉湖轻道:“她本来就该是你的妻子。杜家找到她了,在媒婆不敢承担责任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在攻击她。我对不起她,让她代我承受了所有屈辱!袁将军并没有善待她!”她强忍泪水,哽咽道:“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因为我想独占你,独占这一份幸福!心中执意认为冰雁也会平安幸福,为的是让自己心安理得!如今杜家上门来求太君,来求我救救她的声名。甘愿嫁你做二房,早已委屈她了,如果你不收她,她只有以死昭志了。” “你要她幸福?”他淡淡的问了一问,却无关娶不娶的事。但玉湖知道他在问什么。 “你会让她快乐吧?”她忍下心中的凄楚问着。 “除非你要我不爱你,男人也只有一颗心。”他灼灼的看着她,准备听她有何决定。 “如果,我希望你好好待她呢?她是好女孩,我与她是好姊妹…… “即使对你变心也无妨?” 她噎住话尾,久久,才点头,却无法迎视他逼人的眸光。他生气了,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不!”他吻她,吻痛了她的唇。 “天磊──” “你这傻丫头!这么大方,连丈夫也可以让人!我该狠狠的打你才行。” 两个人中,总要有一个冷静清醒。他的妻子在惭愧的心情下,一切以义气为先,是失去理智的做法,到头来只会使三个人都陷入地狱罢了。压下满心的又气又怜,他只能以抱搂宣泄他满心的情意与坚决。 无论她怎么说,这一次他宁死不依她那荒谬的决定。所以他以无尽的热情阻住她会有的劝言! 让深夜的缠绵成无言的爱恋…… 五更天,曙色未起。玉湖穿好外出的衣着,身边包了一个包袱,里头放了几件轻便衣服与少许盘缠。坐在桌旁磨墨写下一张短笺:天磊:我走了。直到你娶杜小姐进门那天,我才会出现;在那之前,我不会让你找到我。希望孩子临盆前,能看到你。玉湖这么写,他才会去迎娶冰雁吧?即使她说了谎,也是善意的。她不会再回齐家了!相信冰雁会给齐家添更多孩子,而她腹中这个,就伴她度过余生吧! 在消失之前,她得回扬州亲自向冰雁道歉。然后,她就不能再出现了! 无所谓的,她是李玉湖,一个身强体壮、精神强悍的女子,走到那里都能适应良好的人,没有丈夫也无所谓! 毅然的抄起布包,不敢再眷恋的看向**的齐天磊。她匆匆出新苑,往马厩而去!只要她不再出现,天磊会开始对冰雁好,补偿近半年来的痛苦悲伤!只要她不必眼见心爱男人怀中有别的女人,那么痛苦就不会太深刻。 她是一个侵占别人丈夫的女人,没有资格去感受任何的喜怒哀乐,该走就得走!她不是会痴缠的女子。她是个有侠肝义胆的人,在感情上更要超然!是的!此刻悄悄走开才是明确的决定! 牵出一匹脚力最快的棕马,骑了上去,渐露的白光让她看清齐宅最后一眼。 别了!一切。 急速而去的马蹄声是静谧清晨中唯一孤寂的音调,扬起了带露的尘埃,和着几滴清泪!没有一丝牵泥带水,转眼间,一人一马失去踪影。 而齐宅上下,仍是静悄悄。 可想而知,李玉湖的失踪让齐家上下乱成一团!重要的不是李玉湖的不告而别,而是她“带球跑”的滔天大罪!至少齐家长辈全为了胎儿而又急又气! 已经三天了!齐天磊没空听长辈任何形式的抱怨与怒意,他也没空藉酒消愁表示颓废!他冷静的思考玉湖可能会去的地方。首先立即动身前往戴云县,希望她会去投靠舒大娘,同时加派人手在泉州各地做地毯式的搜查,以及通知刘若谦,让他利用江湖上的人脉代为寻人。 他不会娶玉湖以外的任何女人!但他吩咐家人开始布置宅子,做得像是要办喜事的模样。另一方面,他也派人去扬州的李家找人,虽知李家早已人去楼空,但总不愿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刘若谦在戴云县与齐天磊会合。原本在齐家的事情解决后,生性酷爱云游的刘若谦已打包好准备上路,准备到长城外周游列国观看异地风光,可是还没来得及玩出江南的范围,齐家却又出了事,只得又赶回来了!他是那边有热闹那边凑! “怎么?那妮子居然如此想不开?!牺牲奉献的情操也要看事看情况来做!明明不太笨的一个人,却在这事上头表现得让人扼腕。”刘若谦放开手中的信鸽,再三摇头。怎么也料不到那么强悍精明的一个人会突然呆到做这种笨事! 齐天磊向来温和的面孔添了几许憔悴。他抹了把脸,疲倦的道:“她怕一辈子良心不安,又不够坚强到见我迎娶别的女人。她是决定把我拱手送人了。” “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打算回来?留下的字条只是要哄你娶妾入门?” 齐天磊点头。玉湖有什么心思,肠子弯了几弯,他岂有不明白的?此时家中布置迎娶的气氛也不过是希望玉湖会突然不甘心,回家来看看,但机率微乎其微。 “等会我得赶回家,也许上扬州一趟。刘兄,你那边的消息如何?”他问得不抱希望。 “才三天能有什么消息?目前我将方向定在找玉湖的家人。据消息指出,李升明此刻人在杭州,只能在这条路线上寻人。至少得再等十天半个月的。别急,那丫头不会遭人欺负的,而且她害喜症状已停止,没什么好担心。”刘若谦安慰他。接着又想到:“解决杜姑娘的事才能真正让这件事落幕,否则即使找回玉湖,你们终身都会有遗憾。” 齐天磊表现得有些漠然。 “我不能对妻子以外的女人负责幸不幸福的问题,那不是我的事。” 那也是事实。刘若谦耸肩,改口道:“长安那边的情况相当迷离。听说袁不屈将军拒娶公主,并且声称已有妻室,不愿娶第二个女人。” “哦?那是否代表一个转机?”齐天磊眼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也许这会是个圆满的结果。 刘若谦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不多,但精,连宫廷中也有熟识。他得到的消息不会有误。 “所以那边我也在密切注意中,但是数日前传出袁将军秘密出长安的消息,行踪一下子断了线。据说皇上下了一道急令。” “会是什么事?”这其间有着某种关联,让齐天磊心中扬起了一丝乐观。接下来就要靠不断的追查挖掘才寻得出整件事情的解决方法。 相信这也是引起刘若谦高度兴趣的原因。 齐天磊放下了忧心的事,忍不住又想起他那宝贝笨妻。问道:“她骑走了脚程最快的马,想必有奔驰的时候,你确定玉湖的身子不会有事?” 刘若谦摇头。 “你妻子若不是属虎,就是属牛,壮得很,放心吧!反倒是你,小心多日操烦下来支持不住。”若真有事,他也不敢说出来让天磊担心;而且,他的确在陈述事实。比起晕吐得乱七八糟的舒潋虹,那李玉湖可算是得天独厚了。 齐天磊点头,起身道:“我回富林县了!要不要同来。” “再过几天吧!大鸿近日来担心得要命,非要我守住他妻子不可。我得替她开足每一个月份的补品才走得开。而且,再等几天,也许可以遇见你的逃妻。” 舒大鸿之所以如此担心,是因为他那悍妻连打人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得了的大事!也不知他是皮在痒还是愧疚让妻子怀孕,反正死命留住刘若谦,直到他妻子再恢复泼辣雄风,他才会放心。 “那么我先回去了!”齐天磊告别后,走出舒宅大门,仰看天色,就不知他那妻子打算躲他多久了!但他绝对会在孩子临盆前找到她! 玉湖最可能去那里呢?执意躲他自是不会出现在有熟人的地方,所以才让他伤脑筋!说她笨,但还不致于太彻底,顶多笨到以为丈夫可以让人,连同情感也可以说转移就转移!唉!那个女人:原本玉湖并不十分有概念所谓流言夸张的程度;但快马奔驰了四天,进入扬州城内后,已听到一些三姑六婆在高声谈论“那个不要脸的杜家女人”。 人总是这样的,恨别人太富有,也嫌别人一穷二白没出息。举凡别人的优缺点在茶余饭后皆是话题,当自己多有权利去批评似的! 当今扬州最轰动的,莫过于杜冰雁的事;在扬州城外围区已传得如此不堪,她想也不敢想城内会是怎样的情形!匆匆付了茶钱,攀上马背,觉得四日来的疲惫全涌上全身,让她快支持不住!肚子也微微痛着。可是全凭一股意志力,她策马奔向城内,她要马上见到冰雁!一定要见到满心罪恶的玉湖并不明白,冰雁的沉冤在数日前已得到大平反,全扬州城此刻奉她为圣女,光耀了扬州城。只不过地处外围区的人士,消息不太灵通,还努力嚼着过时的谣言四处传,才误导了玉湖,让她不顾身子上任何一处的疼痛,快马往杜家驰去。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是罪人! 又过了数日,齐天磊与刘若谦都无法得到更多消息,他决定亲自往扬州做地毯式的搜查。也许玉湖会去找杜小姐;他也明确的告知杜家父子,他不会娶杜冰雁,但不介意接她来齐家借住,直到扬州的谣言自动平息。 杜知祥见齐家成了这情况,也不敢多说什么。至少齐天磊愿意去接冰雁离开,基本上已够挽回一些名声了! 一切已准备就序,只待破晓往扬州而去。齐天磊与刘若谦走出屋外,不愿与长辈待在一起;齐老太君与齐夫人在这些天着急担忧到患了严重的神经质。他们干脆躲在外头,借口清点物品,事实上是喘口气。 刘若谦笑看着大门两旁高贴的双喜字。 “活像有那么回事!你那爱妻可没有回来。” “无妨,我仍会善加利用。” “怎么说?” 齐天磊答道:“再娶她一次喽。” 其实他早有此意,因为上回他迎娶的终究是“杜冰雁”;如今正了名,众人知道嫁他的是李玉湖,但风光却不属于她。 好不容易如今齐家的门户已清理干净,该有一点喜事来去去霉运了!开个好兆头,也让玉湖的心落实。 “咦?” 突然,刘若谦凝神了会,道:“有一匹千里马正向这边驰来。” 齐天磊也已听到。 “在二里外。” 四周悄然无声;是夜了,万籁皆沉寂,无风无息,只有地表微微的伏动声,让他们察觉有一匹不寻常的快马正奔来。 不一会,一匹与黑夜融成一体、驭风而行的黑马已出现在眼界内,转眼间已勒定在他们面前。一个壮硕男子俐落的在马身未停时飞身下马,犀利的双眸看向大门上头高挂的横匾。确定是齐家之后,眼光才看向面前两个卓尔不凡的出色男子,拱手道:“我是袁不屈,特来通知贵府的三少爷,也来寻找我的岳丈杜知祥,希望他们都在。” 倨傲的神情,冷漠简洁的言行,加上满脸满身的风霜,这男人身上有一种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气势!绝对不是来自他的位高权极,而是天生的卓然。 刘若谦与齐天磊对看一眼,拱手以对,而齐天磊向前一步道:“我是齐天磊,想必袁公子必是扬名沙场、屡建奇功的袁将军了!久仰大名。” 两个男子深沉的互相打量。完全不同的典型,如果没有任何因缘巧合,绝对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船的人种! 一个是睥睨天下的将领,一个正好看来是标准的丈夫,并且从不曾与军人有交集。 但他们必须互相了解,原因在于他们错娶了对方的妻子。老天成就了两段姻缘,让他们二人无形间有一股亲切感。 袁不屈直接问道:“我丈人尚在此?” “是!里面请!”齐天磊是打算坐下来再好好谈谈,但袁不屈挡住他。 “等会!”他看到准备齐全、看似要远行的数辆马车。“冰雁是我的女人。” “我这辈子只打算当玉湖的丈夫。这马车是要去找我那逃妻用的!至少,你的出现让我明白我没有麻烦了!” 对这个文雅俊美的男子,袁不屈产生了些好感,毕竟不是所有丈夫全是做作虚伪的;这男人有双真诚的眼,而齐天磊的回答使他开怀的回报予他另一个好消息。 “不必找太远,你妻子目前正在杜家小住,与我妻子在一起。” 齐天磊吁了一囗气。 “她也只能在那儿了!若再找不到,我也无处可找。” 刘若嫌唤了门房将黑马牵去马厩,才转身过来笑道:“既然要一同去扬州,袁将军不妨一同走。今夜在此小歇吧。” 袁不屈摇头。 “不,找完了我的丈人,算完了帐,我会先上路,因为我要给我妻子一个隆重的迎娶。”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也是!”齐天磊笑了出来。他才正想再娶一次玉湖呢!不料袁不屈也有相同的想法。 而刘若嫌反倒不言不语,左看看,右看看,心中泛起了一个主意,笑得怪诡异一把的,惹得另两个人拧起了眉头,几乎快将他当白痴看。 刘若嫌咳了咳。 “既是两位都有心再娶自己妻子一次,不妨一同出发去扬州,至少热闹些。而且她们两人情同姊妹,半年前同日出阁,这一次,当然也该同日出阁才吉利!” 基于可以讨好娇妻的理由,两个男人皆无异议,相偕进入齐宅后,没有发现刘若谦满脸邪恶的光芒。他的恶劣细胞太久没活动了!这一次,他要好好玩一玩! 婚姻的好处,是创造闹场的人生命的乐趣;刘若谦心中这么肯定着。 躲在袁不屈与岳父好好“沟通”之后,一行人在次日上路,赶了五天路,终于回到扬州。 预定两日后举行婚礼,然后袁不屈立即回他的别院见他的妻子;而齐天磊依循杜夫人的指示,往玉湖住的房间奔去。 李玉湖并不知道她的丈夫会这么早到,她以为一行人的动作至少拖个八、九天是免不了的;而她再如何的身强体壮,到底仍在那些日子的操劳奔驰中脱力又脱水,小病了一场。一直处于渴睡的母猪状态,昏昏沉沈的睡到日上三竿,若没有佣人唤她吃饭,她绝对不晓得要睁开眼。孕妇嘛!懒一点大家会原谅的。而且自从知道冰雁居然会爱上那可怕的袁不屈,还能过得幸福美满,她心中最后一点阴霾也一扫而光!没有烦恼的人永远得以好吃好睡,她有什么理由不趁此补回那半年的担心受怕? 当齐天磊推门进来,半昏半醒的她只是翻个身,并不去理会。直到她感觉到有一个不要命的登徒子居然在亲她粉颊,她立即恢复清醒,看也不看的挥出火热的一巴掌,等着听登徒子的哀号声!但她并没有得逞,她拍出的一掌让人给握住了腕脉,使劲一拉,她反而陷入对方的怀中。此时她终于有机会看清来人了!瞪大的双眼配合口吃的音调,代表她吓傻了! 他趁机吻了她好几下,到了第二十一下,她终于记得呼吸与反应,用力抱紧他,低呼:“你来了!” “也几乎被你打死了!”他低笑,看到她渐渐羞红惭愧的脸。她决计不希望向舒大娘看齐的!老公只有一个,打死了可怎么办? “对不起,天磊。”她低头说着;短短几个字就想解决全部,她也真狡猾了。 “那一次的对不起?不告而别?逼我娶别人?刚才的挥拳?还是──” “喂!你少得寸进尺!”她搓他胸膛。 齐天磊神色突然忧郁起来,放开她,走到一旁,面对着窗口,叹息道:“十日以来,我为了你的失踪坐立不安、茶饭不思,几乎掀遍了泉州的每一寸土地,我好怕你出意外,或去寻短。我才不舍得真的骂你,但我怕你以为我不在乎,又有下一次的逃走,我──咳──”他闭住唇,肩背微微颤抖,倒像在无言的强忍哭泣。 玉湖流满忏悔的泪,急急由背后抱住他。 “对不起!对不起!天磊,我太任性,我太自私,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后绝不再做这种事!你别伤心,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我会给你生十个,不!二十个孩子,让你多子多孙的愿望实现。天磊,你原谅我好不好?”她急切的要拉过他身子向他保证,但齐天磊就是死不回过身,只看得到身子抖动得更厉害。 “天磊……”她又叫,泪水更泛滥。然后齐天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搂住她,紧紧将她的头压在胸膛中。 “我──原──谅你──”他的声音出自牙缝。 “我以后会乖的……”她双手滑上他的脸,却摸到干净的脸与上扬的线条,她猛地推开她,而齐天磊已笑倒在躺椅上,软成一团泥了!“齐天磊!你该死!” 她又给他捉弄了一次!这就是齐天磊的报仇!他的字典中没有“原谅”这回事,尤其是对他的小妻子,永远不会忘了趁机捉弄一番。 “你你你……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她扑上去要打他,可是她老公为了她肚子着想,抱了她满怀。 “小心哪!还要替我生二十个孩子的身体,要好好照顾才行!” “母猪一胎也没生这么多。”她嗤笑。她也不过是哄哄他而已,就像对小孩“善意的欺骗”一样。 他摇头。 “人那有不如猪的道理?我对你有信心,改天我们回家找只母猪来较劲,相信你比母猪更出色。” 玉湖瞪大了眼,决定这回不让他欺负去! “那也要配只口吐白沫的公猪才行,母猪生小猪可不是本身会生就行。” 身在富家的齐天磊可不明白为何公猪得口吐白沫。他是那种吃过猪肉,却没见过猪走路的人种。 “为什么?” “一般而言,公猪吐的白沫越多,表示它**的程度越高,列为种猪的上选。 唉!”她叹口气,左看右看,摸着她老公的脸。“没有白沫!你有本事放二十个娃娃到我肚子中吗?” 齐天磊大笑,重重的吻了她才道:“老婆,我有没有告诉你,你已从笨女人之列晋级入有头脑的大美人境界?” “没有!但我不介意你开始以此歌颂一番。”她攀住他脖子,柔媚轻语。 久违的思念,浓浓的包裹住他们,化成深深的凝视,唇舌交缠。 扬州城的两大美人又要再办一次婚礼的事,大大的轰动了扬州!挟着半年来**迭起的故事发展,到后来杜冰雁的沉冤得到平反,落得两对夫妻皆大欢喜的结局。人人所乐道的是老天的玩笑,戏弄了两对鸳鸯,终成良缘! 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了!两位准新郎在袁不屈的别院试穿新郎倌的衣服与打点一些物品,因为明日再度拜堂后便各自上路回家了!行李必须今日弄妥。 所以,刘若谦终于等到了他的机会。 这日,他偷偷摸摸的来到杜家千金的琴室,请来两位孕妇兼准新娘。双眸晶亮闪烁。 “刘大哥,你心中在转什么鬼点子?”李玉湖对刘若谦太了解了!一旦没正经事可办时,他就是个老顽童,根本忘了他“老人家”已二十八高龄了。 杜冰雁只是温雅的笑着,未凸的肚子仍应丈夫的要求而穿宽松服饰,不让腰带束住小腹。她对齐天磊与刘若谦并不十分了解,但袁不屈相当欣赏他俩,走得也近,相信必然有他们可取的优点,所以冰雁并没有任何疑问。 “我想,你们不甘心平平凡凡的拜堂结束人生大事吧?上回你们如此轰轰烈烈,这回也该特别些才值得回味;若只是形式上的拜堂,未免乏味!两位美人意下如何?”刘若谦笑着如此说。 “怕乏味的人是阁下你!”玉湖不客气的指着他鼻子。其实已有些心动,她也在冰雁眼中看到相同的光芒。 “嫌我多事?好!那算了!”刘若谦作势要走。 玉湖急急抓住他衣袖。 “先说来听听嘛!打发时间也好。” “是呀!刘公子,也许事情可行。”杜冰雁低声附和着,好奇死了刘若谦心中的念头。 刘若谦轻咳了声,啜了口茶,才道:“是这样的,明日你们一身的凤冠霞帔,盖上盖头,两人身形相似几乎分不清谁是谁;藉此,你们可以玩点小手段试探你们丈夫的眼力与爱意有多深。” “怎么做?”玉湖急切的问。 而杜冰雁先抓到一个漏洞。 “肚子是看得出来的。”六个月身孕比二个月的身孕,差了一个皮球不止。 “对呀!没得玩了。” 刘若谦摇头。 “不!不!明日你们仍是照常拜堂、上花轿,重点在十里坡的那个土地庙。看天色明天会下雨,若没下雨也好,反正我会找机会让你们再进那土地庙。你们可以互换花轿,也可以不换,反正到时我领你们各自的丈夫去选轿子,让他们猜自己的妻子在那一个轿子中。选中谁,谁就与谁配对” “喂!你找死呀!”玉湖作势打他! “好好!我换个方式说,倘若你们夫妻果真恩爱的话,你们丈夫自会猜中你们在何处。若猜中,证明你们两对夫妻的确天造地设;若没猜中,我们就罚孩子末出世前,夫妻分房睡,如何?” 好玩是好玩,玉湖与冰雁都有点心动;但,这对刘若谦有什么好处?他顶多能一旁看戏而已。玉湖问:“你只是想整他们两个男人而已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目的?”刘若谦的表情可无辜了! “好,我们与你合作,不管你有何目的。”冰雁点头,然后两个准新娘宣称要去试穿嫁衣,而相偕走了,途中两个女人不时低首咬耳朵。 至于刘若谦则抱胸直笑,不知有什么心思。 齐天磊一直觉得他那拜把兄弟打从来到扬州后,就开始不正常。这是某种计谋开始的前兆,一如当年他们初相见时跪地求婚的状况雷同。刘若谦在闲极无聊时,所做的事会更无聊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今天他与袁不屈是新郎倌,穿上大红袍,头戴进士冠,前襟系着一粒彩球,老实说,看来蠢得可以!历代以来,当新郎的人都得当这么一次笑话,喜气嘛!他们说的。不过,显然袁不屈也感觉到情况有些暧昧,既然他都会有所感觉了,代表齐天磊不是神经过敏。 可是,一切古礼依序进行,两对夫妻各自拜了天地,准新娘虽然穿着一模一样的衣着,身高差不多,但变不了的是那个肚子,不会有什么差错。 然后两位新娘上了花轿,迎娶队伍动身时,齐天磊还不放心的看着刘若谦,也有些失望,事情居然如此顺利!莫非之前的诡异情境只为了让他不安心吗? 刘若谦上马跟在队伍后,只无辜的耸耸肩。 这日来观礼的人潮与看庙会的情况不分上下,应是两大美人的婚姻太离奇的关系吧!这次才会有如此多凑热闹的人。 上了路之后,天空飘下毛毛雨;在末夏时分,这种雨很清凉,也就没有人起怨言。好笑的是,人潮也没有因此稍减,情况仍是有异的。怎么回事? 直到到达了土地庙后,一般的喜乐吹奏也该打道回府,热闹的行程到此为止,接下来是各奔自己的家了。然后,轿夫却将两顶轿子自作主张的抬入土地庙后堂。 两个新郎是唯一诧异的人,双眉扬得高高的,然后非常有默契的看向刘若谦。 刘若谦笑嘻嘻的走近他们,故作温雅道:“二位兄台,是这样的,记得半年前,阁下两位的妻子在此遭到抬错花轿因而改变了一生,成就了各自的姻缘。想必,良缘早已天注定,为了证实这一点,我们决定,请两位新郎倌由两顶轿子中选出自己新娘的正确花轿。由全体乡亲做公证。”说到后来,根本是眉飞色舞了! 那一番话的意思是说:二位老兄,借大家耍一耍,开心一下吧! 不让两位新郎有任何发言机会,在刘若谦手一挥下,轿夫进入内堂再度抬出轿子。一顶大红轿子,连木材都是红木制成,一顶是红中带青绿的轿子,但新娘可不一定会待在原来的轿子中。 就见大票人潮团团围住土地庙的四周,仅是瞧热闹就会有这么多人潮吗?为什么他们看来如此兴奋? 如果连新娘子也参与其中的话,新郎倌连发怒抗议也不成了!齐天磊与袁不屈只能非常“关注”的瞧着刘若谦,希望他自己懂得忏悔!但不!刘若谦这人不会写“忏悔”这两个字。 刘若谦站在中心点,对众人道:“我们大家都知道,新娘子有一个已经有六个月身孕,所以我们不能让新娘出来见人;不过,光要新郎倌看轿子乱选一通他不成,所以,我们拨开轿子旁的窗口,让新郎隔着盖头观人做决定,好不好?” “好!”众人兴奋得响亮回答! 老实说,这事与这等闲人何干?还等他人应允呢! 然后,刘若谦掀开两顶轿子侧边的帘布,让新郎可以清楚的看到里头各坐着一个盖盖头的新娘。不过除了盖头,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了!非常高难度的考验着新郎的智慧。 “来,二位,猜猜看吧!” 袁不屈没有看向轿子,逼近刘若谦,问道:“你赌那边?” 问得刘若谦一楞,有些佩服的笑了。 是的,赌博!中国博大精深的技艺,打从韩信发明来让士兵打发无聊后,历代传下来,已成为令中国人疯狂沉迷的一种国粹!刘若谦若没以此来玩一票,那吸引得了大票人来观看? 刘若谦摇头。 “我不赌的,既不做庄,也不赌大小,只是散发这个消息来让扬州城开心一下,炎黄子孙嘛!有点头脑的人都会藉此赚一票。” 齐天磊扫了眼众人等开奖的眼光,叹道:“真有你的,你给我记着。”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猜错老婆,众人怎么想他不管,可是老婆猜错了可就吃不完兜着走!大大的丢脸以后,她们怎敢回娘家? 所以齐天磊与袁不屈开始打量轿子里的两位女子。然后二人互视了会,有些疑惑与不确定。他们完全感觉不出来自己妻子的确切位置。 刘若谦闲人似的靠在一旁,没有随众人屏息以待。他的乐趣在整人而已!这么一阵仗下来,够他笑三年了。多么盛况空前啊! 没多久,袁不屈先开口:“不!她们之中没有我的妻子。” “是!她们不是!”齐天磊也肯定的退开。 “哗!”的一声,众人声浪如潮,他们担心的是自己的胜负问题。 然后两位新郎转身进入土地庙的内堂,而已有几个丫鬟迫不及待的掀开轿子,里头是两个杜家丫鬟乔扮成新娘,笑吟吟的直道新娘子在里头吃梅子呢。 不久,他们各自搂着自己的新娘出来,玉湖与冰雁各换上一袭淡红的衣着,得意的看到那群下注的人群没有人赢得这一注的表情。新娘皆不在轿子中!他们是以轿子论输赢的,那么说来,肥了庄家通杀了! 刘若谦上前拱手。 “这种婚礼,毕生难忘吧?”他笑得可开心了!因为他是通杀庄家的那个人,与全城五百多位做庄的人赌新娘不会让人赌成功!所以他接收了所有的赌金! “是的!但那对你到底有何好处?”玉湖不相信他会置身事外。 “好处可多着呢!造福了黄河大水的灾民!全城赌金二千七百万两,全数济助黄河救灾,你们大大的做了善事!” 玉湖点头。 “好!理由充足,原谅你!不过倘若那天你娶妻,我们四人不会让你好过,至少也要比今日的我们悲惨!” 他乐得点头,要他娶妻?下辈子吧! 观礼的人潮已垂头丧气的退去,两对新人又要告别各自奔向自己的幸福。 玉湖紧握冰雁的手,半年来的种种闪过心头,悲喜交集,让她们因此而更加知心。 是老天的玩笑?是宿命的定数?还是月老巧手作弄?已无所谓了!最重要的,她们各自觅得了幸福,其他过往无需介怀;而她们也成了一辈子的知己。 “保重。”冰雁低语。 “你也是,我会去看你的!” “我也会。” 依依告别,在泪盈的眸光中,告诉对方要幸福,也得到相同的允诺。 但,只要她们幸福,得其所爱,其他便不再是重要的事了!任何形式完成的良缘,懂得把握才能恒久,不是吗?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并且相互珍爱到老。 全书完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