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田仁医傻包子》 063 她好,你去娶她啊? 063她好,你去娶她啊? 马氏前脚刚回到房里,夏山香也踮着脚轻轻关上门回到了自己房里。 刘西山看着自己妻子这轻手轻脚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山香这听墙角的毛病,咋改都改不掉。 “诶诶相公,你猜娘这么晚到大哥房里去干啥?”夏山香爬上床,盖上被子,问刘西山。 “还能干啥,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跟大哥大嫂说呗。娘那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她肯定还在为晚上冤枉嫂子的事不好意思呢,不去看看嫂子气消了没她晚上是睡不着的。”刘西山双手垫在脑后道。 “去!你咋知道娘冤枉了她,我看她就是藏了私房钱。你想啊,这么好的机会,她挣的钱除了她自个儿别人谁都不知道,不藏点私房钱不是她傻吗?”照她的意思,这事搁在她头上,那是一定会藏点私房钱的。 还很有可能,给自己留的私房钱是大头。 “别胡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尽想着自己的荷包。”刘西山在这点上真的是拿自己的老婆没办法,本来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你的我的。只有山香,天天防着大哥那一房,生怕娘给了他们额外的钱。 其实娘就算给大哥钱也是应该的,大哥不像他们,拉拔着三个孩子呢。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总不能每一件小事都向娘开口。 “你说什么呢,谁尽想着自己的荷包。”夏山香撞他,这男人,胳膊肘怎么老喜欢往外拐,一点都不晓得为自己打算。 “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放在箱子底下的小钱罐,粗略数了数,没有百文也有几十文。你说。你在家一没找事做二没挣个钱的,哪来那么多钱?” 夏山香心里一突,问急了,老大不高兴,“你没事翻我箱子干嘛?” “你的东西我还不能看哪?”刘西山甩甩头,“你忘了,上次你洗澡的时候不是让我给你找衣裳。你的衣裳到处乱放,我哪晓得放在哪儿,翻找之下就看到你那小钱罐了。” 原来是这么个回事,夏山香也没理由生气了。 倒是刘西山。可不会就这么算了,“香儿,你倒是好好跟我说说。那么多钱你是哪儿来的?” “……我娘家给我做嫁妆的。”夏山香支支吾吾。 “你娘家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晓得。米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钱给你做嫁妆?”夏山香语塞。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解释来。 刘西山也不忍心这样逼自己的老婆,于是抱着她道:“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只是家里的钱,没娘的点头,不能动。娘最忌讳别人藏私房钱,这要是给娘知道了,可不得了。” 夏山香点点头,在刘西山的怀里蹭了蹭。“哎呀我知道了,以后我不这样了还不行麽~~” “你最好说得到做得到,要不然娘早晚有一天会知道。” “还有嫂子。你别老跟人家过不去,她对这个家也算是尽心尽力。对你,对我也都不差,要知足~~” 夏山香一把推开他,“你干啥天天为嫂子说好话。搞得她多好我多差似的,她要是好你干嘛当初不娶她要娶我啊?” “这说的是什么话!也不注意个忌讳。她是我们嫂子,嘴上留点德。这事要是给别人听见了,传出去有多难听!都这么大的人了,连个话都不会说。” “那她会说话,讨得你欢喜,你娶她去啊?”夏山香还没完没了了。实则,就一句话,夏山香听见刘西山老是为李半夏说话,她吃醋了。 没有一个女人忍受得了自己的男人总是在她面前说别的女人好―― 女人的醋坛子打翻了可不得了。 再加上这李半夏因为能赚钱,越来越讨马氏的喜欢,夏山香这心里装着气呢。两相一加起来,合上她的脾气,能善了就怪了。 “行了!别说了,这一会儿给大哥大嫂听见了,你明天还要不要见他们?”刘西山也来了脾气,他很少对自己的女人发火,然而一旦吼上一嗓子,还是管点用的。只是要把握度,要是吼得狠了,夏山香可就豁出去了,和他坳上了。 刘西山和夏山香成亲这么多年,也渐渐摸清了自己女人的脾气。小事上多让着她,大事上要守住,准错不了。 吼完了,又开始哄,这是策略,叫啥软硬兼施来着。 一会儿这房里就消停了,倒是另外一边房里,事还不少。 刘东山捧着钱回了房里,李半夏竖起的耳朵还没收回去呢被他逮了个正着,刘东山勾起嘴角,偷偷笑了。 “哪,收着,这是娘给你的。” “这是什么?” 刘东山坐了下来,望着李半夏心里暗笑。这在屋里都听的明白呢,还在这里装糊涂。 “五个铜子,娘给你的。” “娘好好的突然给我钱干嘛?” “这不正说叨麽,娘也觉着晚上的事对不起你,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就干脆给你送钱过来。她还答应,以后每日你挣的钱都可以留下几个铜子,供我们这一房花销。这在家里还是第一个人有这待遇,咋样,这回该高兴了?” 李半夏心道,高兴啥呀?这马氏哪可能因为觉着不好意思就给她钱花,还授予她小部分支配财产的权力?依她看,她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真要闹僵了她还担心她会有啥小想法,不好控制。 这样拔完羊毛再给几个糖枣,就断了她的一点小心思,这手聪明着呢。 只不过也就是她,太笨,又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的心思,所以规规矩矩的,啥想法都没有。 要是搁在聪明人头上,这些钱至少扣一半下来,还弄得她一点都不知情。 不过马氏能来,还是让自己的心里舒坦了一点儿。也知道她这是间接的跟自己说抱歉,她也不是小气人,况且又是长辈,别计较了。 刘东山手捧着半天,也没见她接过去,于是便道:“这点钱我娘子看不上,心里又还有气,我看还是别要这些钱好了,添堵。” 刘东山说着,转身就穿上鞋子下了地。 “诶诶诶~~你干啥去啊,这么晚了?” “钱你不要,我去还给娘啊。” “好了,不要在那装了,不就是想让我把钱收下嘛,拿来――”这男人原先看着老老实实的,怎么最近发现他心眼越来越多了。 李半夏话说得太直,弄得刘东山有些个难为情,挠挠头,将钱交到了李半夏手上。从他弯着的眼角,可以看出来,他此时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只有五文钱,可好歹也是我们可以支配的自由财产了。我得多努把力,多攒些钱,回头就可以给你做件新衣裳。送甜甜和当归去上学堂,还有灵芝,也可以偶尔给他买些个零嘴~~” 李半夏边把钱收到柜子里边念叨。 刘东山心里蓦地滑过一阵暖流,“那你自个儿呢,要是咱有钱了,你想要啥?” “我?嗯~~这个嘛~~想不到,我没什么想要的~~” “再想想。” “暂时真想不到。” 李半夏藏完了钱,想起今晚甜甜跟她说衣服破了。明天还要穿呢,赶就赶点儿,得帮她把衣服补好。 衣裳在肚子那个地方刮开了,碎布耷拉着,就这样穿出去的确没有看相。而且甜甜是个小姑娘,小姑娘自然就喜欢穿好看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家里条件限制,还没多余的钱给她做新衣裳,也只有一补再补了。 可也不是说,她一点事都没得做。 这个地方,费费心,还是能补得很好看的。 李半夏搬出装孩子衣服的小箱子,倒腾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块眼色相差无几的穿破的衣服出来。拿出剪刀,挖了一块。 在甜甜刮破的衣服上比了比,然后将周边多余的布料塞进去,慢慢等着下针。 刘东山看这补衣服的法子倒也希奇,又看李半夏笨手笨脚的在那缝针线,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 “你想缝成什么样的?”刘东山问。 李半夏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了,“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也不显得突兀,我看还是缝个大口袋,绣个桃心状,可爱。对了,手要是冷了,还可以捂手呢。”冬天的围兜都喜欢在外面缝个大口袋,因为手冷了,可以直接伸进口袋里,捂捂。 刘东山怔了一下,尔后好笑地点点头,照着她的话做了。 刘东山的针线活做得不错,按着李半夏的要求,很快就做好了。做好了之后,李半夏把在手里细细瞧了瞧。 这个口袋做得十分精致,小小的外套,肚子处绣了个可爱的桃心。黄~色的口袋,黄~色的小外套,相得益彰,却又多了一份俏皮和灵动。 李半夏看着,觉得还是不满意,少了点什么。于是在她的大力要求下,从柜子里找来一块灰色的穿旧的袄子,剪成两个小耳朵,让刘东山安在衣服刚绣好的口袋旁―― 刘东山起初还以为李半夏这是瞎搞,就为了好玩。可后来,当她抖着小衣服给自己看的时候,也由衷赞叹这媳妇儿想法还真不赖! 064 我不是兽医啊~ 064我不是兽医啊~ “甜甜,你看~~喜不喜欢?” 李半夏献宝似的将小衣服展开给刘银翘看,刘银翘刚起来,眼睛还是眯着的,还没睡醒呢。 刘银翘看也不看,就拿起木梳梳头。一大早的就魔音入耳,她有起床气,最好别惹她。 李半夏不怕死地又贴了上去,捉着衣服口袋上的“两只耳朵”一个劲的问她:“甜甜,你快看,好看吗?是不是很可爱~~” 刘银翘往这边看了一眼,忽然抽了口冷气道:“这都是什么?!” 李半夏眨眨眼,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不喜欢? “这是你补的?”刘银翘整一个给吓到了,这都是什么呀!花花绿绿的,又是黄颜色的,又是灰的,好好的肚子上多了一个大桃心。就桃心也罢了,偏偏还多了两个不伦不类的耳朵。 刘银翘满脸黑线,直瞪着李半夏,这种事也就她做得出来~~ 李半夏眼见情况不妙,也不想在孩子面前高大一下子了,当前去了罪责啥的才是要紧。于是将一切都推到了刘东山头上,反正这小丫头最听她爹的,要是晓得这些都是他爹的杰作断不会说什么。 “嗯这个嘛,我哪有这个本事?是你爹,你爹他厉害,一盏茶的时间就绣好了。他累了一天了,可是呢听说他小女的衣服破了后,二话不说就要给你补衣裳,还变着法的让你穿起来漂漂亮亮的,是不是特棒?” 李半夏就纳闷了,这么可爱的衣服甜甜怎么就不喜欢呢? 刘银翘暗暗翻了个白眼,衣服捣鼓成这样,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这是爹想出来的。她这套说法,也就骗骗小孩儿。 刘银翘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没停,利索地给自己扎了两个小辫。李半夏见状,把衣裳放在一旁,对刘银翘道:“甜甜,今儿想不想换个发型?好看的,可爱的,漂亮的,拉风的……” 刘银翘后跳一步,紧张地捂着自己头上的小辫,“你又想干什么?” 刘银翘扫了桌子上被她整得面目全非的小衣裳。心里就直哆嗦。这可是她的脑袋,经不起她那么折腾。 李半夏看着她吓的这小样,也动起了玩笑的心思。朝刘银翘勾勾手。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别怕,来嘛~~来嘛~~保证很好看~~”李半夏转眼化身成人口贩子,诱哄着小白兔快过来。 刘银翘经不住吓,一下子跳到床上去了,李半夏拿着一把木梳不断逼近。惹得刘银翘一阵大叫。 李半夏看差不多也该去上班了,笑着出去了,姑且就放过这小丫头了。 李半夏出去后,刘银翘才敢从床上下来。 走到桌子旁,展开李半夏送来的那件小衣裳,盯着它看了许久。与那大口袋大眼瞪小眼。伸出手指,拨了拨那两只灰色的耳朵。嘿嘿!还会动,大眼睛骨碌一转。嘴角咧开一个笑来―― 李半夏吃完早饭就到药庐去了,药庐一早就来了几个人,坐在外面等着。 看了一圈,还有熟人呢,坐在中间的可不就是昨儿她给看病的那个。叫什么七子来着。 七子前些日子患了风寒,病倒不严重。开服药,好好调养,很快便能康复。 “小李大夫,你可来了,我总算是等着你了~~”七子看到李半夏进来,忙走了过来。神色间,不掩焦急。 “七子兄弟,你昨儿不是才来麽,怎么今着又来了,是不是你的病……?” “没有没有,小李大夫,我的病已经好多了,没啥事了。多谢小李大夫回春妙手,我才能这么快好起来。”七子说完话并未离去,而是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七子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别说七子自己,就是李半夏,看他这个样子也着急了。 “小李大夫,那我……就跟你直说了。”七子擦擦汗,一早饭没吃,就跑过来了。一头的汗,还没吹干呢。 “嗯。” “小李大夫,能麻烦你跟我回去一趟,我家……生了病。”说到中间一个字的时候,七子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了,听在李半夏耳里,还以为是他家某个人病得很严重。 李半夏连忙去拿药箱,救人如救火,哪有什么行不行的。 “七子兄弟,我刚才没听清,你家谁生了病?现在情形如何,这种情况持续有多久了,我们边走边说~~” 七子刚要走,听到李半夏的话后忽然顿住。几经为难,想着就算是很难开口,还是得把真实情形告诉给小李大夫。 “小李大夫,我也不敢瞒你,生了病的不是家里的人,而是我家的那一头牛――” “什么?!”这下子可把李半夏惊了不小,“七子兄弟,赶不成你不是让我去给人看病,而是给牛看病啊?” 七子更加手足无措了,“小李大夫,我这也是没法子。家里的牛病了快要死了,这两天村里许多人家的牛都死了,我怕只怕……” 李半夏当然明白他的难处,只是,“我不是兽医啊~~”她会给人看病,也会给小狗包包伤腿,可这不代表她能帮牛看病。像是给母猪接生、老牛看病之类的活,她真的无能为力。 或许说从来就没有试过,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 “小李大夫,麻烦你了,跟我去看一看,我家的牛都快不行了~~人家都说你医术好,法子多,你去看看兴许有法子也说不定。”七子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半夏看他急成这个样子,也不忍再说拒绝他的话,便问:“赵郎中呢?他行医比我有经验,经历过的疑难杂症也比我多,或许他有什么好法子……” “小李大夫,赵郎中说他拿牛没法子。” 李半夏刚想说,她拿牛也没法子。只听七子又道:“赵郎中今着上午还要去外诊,没时间到我家去,小李大夫,也就指望你了~~我拜托你了,小李大夫,你救救我家的牛,再下去真的就只有看着它死了~~” 七子一个大男人,差点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她了。李半夏要是再不点头,都觉得自己残忍了。 李半夏忙拦住要给她磕头的七子,“七子兄弟,你别这样,我答应你,我这就跟你走一趟。不过我得把话说在前面,免得让你空欢喜一场。牛我是真没治过,也没什么把握,要是不能救你家的牛,你……” “小李大夫你放心,我七子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你能救我家的牛便罢,不能救我们一家也感激你!” “感激倒是不用,只求你们到时莫要怪与我。要不然你们要我陪你家的牛,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你~~”李半夏扬起嘴角,温温地笑了笑。 七子听她这么一说,抑郁了一早上的心情难得展开了一点笑颜。好歹现在也不是一点指望都没有,小李大夫去了,多少也能有点希望不是? 李半夏向赵郎中还有川乌打了招呼,提起药箱转身跟着七子大步往他家里赶。 七子家还是在邻村,离这儿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一趟路走下来,人就开始累了。李半夏跟着她爷爷一起,爬过不少山,体力还不错。但即便是如此,也开始有些喘气了。 到了七子家里,呆在牛棚的七嫂听到男人在外面喊忙迎了出来。 “是小李大夫来了,有劳你还跑这一趟,麻烦你了~~” “七嫂客气了。”李半夏朝她拱拱手,还别说,这在古代没多久,礼数到是会了不少。 李半夏不喜欢做古代欠身行礼那一套,觉得还是拱拱手或作揖之类的来得简单。这么一来,倒有些男郎中的风范。 “小李大夫,别在外面站着了,还是进屋去坐吧。赶了一路,肯定也累了,孩子他娘,还不快给小李大夫倒茶――” “诶!七子兄弟,坐还是免了,先去你家牛棚看看你家的牛吧――”先别说有办法没办法,但治病这事刻不容缓,他们在里面坐一会儿喝会儿茶可能就延误了诊治的时间,到时候可就为时晚矣。 七子比李半夏更着急,只是想着小李大夫到家里来了,又答应来帮忙,总不能怠慢了人家。这下子听她说要先去看牛,心下也是一喜。带着李半夏就赶去牛棚,临走的时候嘱咐女人把小李大夫的茶泡着冷了,等她看好了牛再过来喝。 七嫂何尝不懂这些礼数,只是这两天为了牛的事慌了神,六神无主的做啥都没心思。要不是男人在旁边提醒,她可能连茶都忘了倒直接跟着去看他们家的牛了…… 从七子家右侧的小门进去,一股牛粪味传来,牛棚到了。 牛棚虽然有些潮湿,但收拾得也还算干净。牛粪也定时清理,总算没有太让人作呕。 庄稼人都习惯了这些,倒不觉得有什么。刘家也养了牛,每天清早刘家两兄弟俩总要把一个去给牛割草,有时候还要带他出去放放。一开始或许还有点不习惯,住得久了,也就没什么了。 出了侧门之后,李半夏一摆裙衫,提步向牛棚走去―― 065 耕牛死亡之谜 065耕牛死亡之谜 李半夏和七子还有七嫂来到了牛栏,一进去,就看到一条牛趴在牛栏里。 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两只前腿不停地在地上磨蹭,因为疼痛四肢已经支撑不起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痉挛着。 那条平时赶蚊子和苍蝇的尾巴,此时无力地拖在地上,任凭蚊虫叮咬,没有还手的余地。 它的耳朵,肚子,屁股上到处都有蚊虫,还有一种很毒的黄苍蝇,趴在它身上不停地咬。而这只老牛,除了徒劳的抽搐外,什么都没得做。 忍受着疾病和蚊虫的双重折磨,巨大的牛眼似乎弥漫着忧伤和痛苦。 七子和七嫂见了,眼睛都红了。这条老牛陪着他们许多牛了,七子六岁那年,家里的老牛过了这只小牛。老牛死了,小牛就一直养到现在。 十多年的感情,哪是说能割舍就能割舍的?眼看着老牛病得就快要死了,就觉得是死了一个老朋友一般伤痛。 更何况这人家哪能没牛啊,往年再忙再累,好歹有这一只老牛。再重再累的活两人一牛也能做得下来,可要是老牛去了,这家里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去过―― 李半夏也叹了口气,提步走了进去,用手扇了扇,赶走牛身上的蚊蝇。 在外面的时候,她已经观察了四周的环境,这个牛栏里虽然较为封闭,但仰赖七子和七嫂当持得不错,倒也是通风干燥。她在门口站了半天,气温也不是特别高,老牛的忍耐力是超强的,这点温度应该还不至于导致它中暑抑或是犯了其他的热病。 李半夏给老牛检查了一下身体,身体各处并无外伤。虽被蚊蝇叮了许多细碎的小伤口,但都没有感染。即使出现了破皮腐烂的地方,李半夏估量过了,并不会有大碍。 李半夏又注意到老牛嘴边的白沫,凑近一点看看,心里一时没底。单凭这些情况一时还不能作出诊断,也只有寄希望于从七子和七嫂那里了解到一点有用的情况了。 “七子兄弟,七嫂,你们家的牛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李半夏站起身来问。 “大概是昨天晚上,我放牛回来。就看到它在地上打颤。打颤完后,就跟疯了一样,满牛栏的跑。我问孩子他娘。他娘说这牛可能是没吃饱,就丢给它两把草。谁知草丢在地上半天,恁是没动,我捉着它的嘴让它蛮吃了一点,结果刚吃了两口就吐了。” “孩子他娘又说。该不是天太热,把牛给热坏了。于是我就让她弄了盆水来,喂它喝下,这一下怎么把盆端着让它喝都没用,最后跟得急了,它用头把一盆水给弄撒了。我气不过。给了它两下,就回去睡觉了~~” “可谁成想,今着一早起来。就看到咱家的牛倒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沫,不停地嘶叫着~~我这才想起村里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发生死牛的事情,我心想着不能再拖了,于是就让孩子他娘在家照看着牛。自己跑到药庐去找大夫来给我家牛看病……” 后面的事情李半夏都知道了,听七子的描述。他家的牛疑似中了毒。只是中的什么毒,还有如何解法,李半夏还是一头雾水。 医毒本是一家,李半夏也曾看过一些毒经,知道它们的解法。但在现实生活中得以实践的机会实在太少,一直没有什么涉猎。 若说毒蛇毒蜘蛛之流,她或许还知道一些。因为前世的时候曾看到过爷爷为中了这类毒的人解过毒。也曾听他说起过,这类毒并不是特别难解,最重要的是要把握救治的时间。 目前的问题是,根本无法确定这只牛是不是中毒。若它真的是中了毒,又是中了什么毒? 解决完这些问题,才能考虑解毒的事宜。 他们说的都很详细,但却不是李半夏想要知道的。或许,她自己都并未清楚自己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这个谜题处在一团迷雾之中,只有一层层地拨开迷雾,她才有可能找出村中耕牛死亡之谜――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提示和灵感,又或者她该回去翻翻前人有没有相关方面的记载,从中得到一点启发。 看着地上倒着的牛,还有未吃完的草,李半夏又问:“七嫂,你平时都是拿什么喂牛的?” 七嫂走上前去,一边顺着自家老牛的牛毛,替它赶去身上的蚊蝇,一边答道:“牛好喂养,吃草就行,就是耽误工夫。夏天的时候天气热,不能将牛长期关在牛栏,再加上它活重,需要带它出去放放。有时候是我去,有时候是孩子他爹,早晚都会带牛到屋后的清潭岭去放上半个时辰。让它吃吃草,喝喝水。” “冬天的时候天太冷,牛不用经常带出去放,就割草给牛吃。一日三餐,每次丢上几把草,也就能填饱它的肚子了。” 七嫂听小李大夫问起,事无巨细,都和李半夏说了。 七子在一旁听着,也补充道:“家里要是得了收成,也会给牛吃顿好的。我家牛就特别喜欢玉米糊,每次孩子他娘煮玉米糊的时候,家里条件要是许可,我就让她多煮一些,顺带着给牛吃吃。” 言谈间,看得出来,七嫂和七子对这头老牛果真非常有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将它当作谋生务农的工具,而是当作这家里的一份子。 否则像玉米糊,这种在现代没什么人吃,在古代却比较稀罕的玩意儿,哪舍得给牛吃? “此外,家里栽了红玉,挖红玉之时,也会把红玉藤子合上一些玉米汤端给牛吃。还有玉米禾子,甘蔗叶子啥的,我家牛都爱吃。” “七子兄弟,还有七嫂,你们平时割草的地方和放牛的地方是同一个地方吗?”李半夏想着所有的可能性,也是为了能多了解一点关于这头牛的情况。 “这个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小李大夫可能也知道,这草是到处都有,在田埂附近,道路旁边,小山包上面的空地上,都有草。庄稼人忙,割草是左抓一把,右抓一把,哪里快就在哪里割草。” “而这放牛,却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放的。得要小心着牛莫要将人家的庄稼踩了,更要离人家的玉米地远远的,所以一般村里人放牛都在后面的老虎岭。前些日子下大雨,老虎岭被水洗了,山上的石头滚下来,人家不敢去了。” “老虎岭是个放牛的好地方,那个地方没了,咱们家的牛就得赶到很远的地方去放。前些日子,南星兄弟在后山发现了一块空地,是清潭岭,说那个地方草茂盛,草质又好。于是大家就开始跟着他,到清潭岭去放牛了。” 李半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南星,这两天反复听到这个名字。她记得,南星是一个很有趣的小伙子,说话很风趣。最重要的是,她要是没有记错,南星家的牛前两天死掉了。 “七子兄弟,那个清潭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清潭岭啊,没什么特别的,跟其他放牛的地方一样。就是多了一个潭子,潭子里的水绿茵茵的,牛吃草吃饱了,正好可以弄那里的水喝。” 李半夏点点头,心里暗暗想着这牛的事莫非和那口潭子和那清潭岭有关?只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一切都在揣测的阶段。 单是听他们这么一说,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除非自己能亲自去看看,或许会多了解一点儿。 她没有把握,所以也不能轻易地给他们希望。 李半夏是一个诚实的大夫,会治就是会治,不会治就是不会治。 七子和七嫂看着李半夏神色凝重,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七嫂上前,抓住李半夏的手问:“小李大夫,我家牛……有得治吗?” 李半夏摇摇头,“七嫂,我暂时还没有找出你家牛的病因。不过据我目前的观察还有你们所述所得,我怀疑你们家的牛很有可能是中了毒~~” “什么,中了……毒?” “嗯。” “可这牛在家好好的,除了放牛吃草,啥都没乱吃,咋会中毒呢?”七子也是百般难以理解。 “我目前了解的情况的确很有可能是中毒,至于中了什么毒,又是通过什么渠道中的毒,我现如今还不知道。” “那……这……”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咱家的牛就只有等死不成?” 李半夏心里有点难受,医术不到家啊,要是爷爷在,他肯定会有法子的。不过这个时候,越是困难就越是不能放弃。她是大夫,如果她首先就放弃了,那病患就没有希望了。 这是作为一个大夫所要遵循的第一守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地放弃任何一个病患! 于是,李半夏想了想,对七子和七嫂道:“两位先别着急,还没到最后一刻,不能就下这种定论。你们放心,一会儿我回去之后会仔细想想,你们家的牛有可能中了什么毒。不管结果如何,明晚之前我一定给你们答案――” 066 离谜底越来越近了 066离谜底越来越近了 “不管结果如何,明晚之前我一定给你们答案――” 这是目前她唯一能承诺他们的事,在这有限的一天里,她会充分运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找出牛的病因。 七子拍拍她的肩,“小李大夫,那样就麻烦你了~~” 李半夏赶紧摇头,“七子兄弟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意思才是,帮不了你。” “小李大夫要是说这种话,可是折煞我们俩口子了,让你过来,已经很麻烦你了。”这边两人在客套,七嫂却在看着自家的牛吧嗒流着泪。 七子撞了撞女人的胳膊,“孩子他娘,你这是干啥呢,哭啥?咱家牛还没死呢。” “小李大夫,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咱家的牛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想出法子~~南星兄弟还有赛花嫂子家的牛,没坚持到一天就死了。咱家的牛又不是比他们家牛命大,我能放心麽~~” 李半夏点头,七嫂这话说得在理。 她虽没有办法现在诊断出牛得的是什么病,据她的推断牛可能是中毒,她可以在这方面下点工夫。至少,这做要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在现代,中了毒或是误服了什么农药、有毒的物事,常做的就是洗胃。这里当然没有那样的器械和医疗设备,但是古人向来有催吐之法。 譬如一人中毒,取来人中黄,稀释,喂其服下。中毒之人因臭味难耐欲呕,便大吐特吐,将体内的毒素也呕吐了出来。 对牛服用人中黄,显然有些不靠谱。李半夏素来对草药有些研究。也了解几味涌吐之草药。今日情况紧急,也只有试上一试了。 李半夏把自己的想法与七子和七嫂说了,七嫂也答应试试。毕竟前面有先例在那里,若是不试上一试,牛可能很快就会死去。 在给牛催吐之前,李半夏让七子拿着她开的一张药方,去药庐抓些药回来。在给牛催吐之后,还要配上相应的清胃散、解毒药材以及止吐散相辅。否则催吐成功,对牛的损耗也甚巨,体虚的牛很有可能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而七嫂。在这之前,抓紧到厨房备好葱汤。葱汤可以止吐,在对牛进行催吐之后。服上一碗葱汤必不可少。 当然,也还有许多催吐止吐的办法,只是现在时间紧急,农村的卫生条件简陋,也只有往最简单也最原始的办法上面想了。 两人都各自去外面忙了。李半夏则思量着在给牛催吐之时该留意的安全问题。给动物催吐还不像是给人,尤其是像牛、狗这样的动物,狠起来不同小觑,还有可能在这过程中受伤。 好在牛栏里有绳子,平时为了防止牛乱跑,会给牛系上绳子。而牛就只能在绳子能拉到的范围内活动。只要催吐之人小心谨慎,并且检查牛绳系得可牢靠结实,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等七子回来这段期间。李半夏也没什么事,就在院子里到处看看。 七嫂正在厨房里准备葱汤,孩子在学堂读书,家里就七子和七嫂。李半夏没有人带,也不方便乱跑。就在院子里随便看看。 牛栏外面,有一处栅栏。栅栏里面放着的就是给牛吃的草。牛上面有棚挡着日头,地下有沙土,可以保持青草的水分。 李半夏想起刚才在牛栏里七子和七嫂说的话,自己全副精神都放在清潭岭和那口潭子之上,却忘了留意这每日割的草。 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低,因为割草都是在家门口附近,一般不会走远。而且每天割草几乎都是去那么几个地方,若这些草真有问题,那早就该出事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而那清潭岭,是村里人最近才觅得的所在,不约而同的,几户人家在那里放牛,先后都出了问题。这可不是简单的巧合,个中关联实在耐人寻味。 然而,可能性极低不代表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许多事情的发生很大程度上都来源于可能性极低的几乎不可能的事件。反正这会儿也没事,看看也没什么不可。 李半夏弯腰,取出一把草,捏在手上细细打量。 这些草都是田埂田畔最普通的茅草和一些水草,牛吃的都是这个,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 李半夏放回这一把,又继续拿了一把出来,伸出手拨开四周的草,想看清楚一点。 七嫂端着一盆水出来,看到李半夏在拿着草看,便走过来问:“小李大夫,我看你一直在盯着这些草看,莫非是这草有啥问题?” “哦~~没有,我只是闲来没事,随便看看~~”李半夏放回那把草,回过身与七嫂说道。 七子和七嫂这对夫妻,与别的夫妻有些不同。 七嫂是童养媳,比自己的男人还要大上五岁。李半夏比七子要大一岁,比七嫂要小上四岁,所以这称呼上就有些别扭。 不过七子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少年老成,一般不知道他们情况的绝对猜不出来七嫂比七子要大,而且还相差五岁。 七嫂是个勤恳贤惠的女人,七子的父母走得很早,是她一手拉拔着七子长大的,所以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七嫂看出来了,李半夏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和她说罢了。也好,这件事她帮不上忙,但愿这小李大夫能早日找出她家牛的病因,把牛给救回来。 “小李大夫,外面晒,还是到家里去坐吧――” “好。”李半夏点点头,跟着进了屋,七嫂给她倒了茶,还把家里留了好久的南瓜子用热锅炒了,给李半夏端来一盘子,让她坐着慢慢吃。 李半夏推脱不过,看着她拎出瓜子来就知道她要炒给她吃,跟她拉扯了半天,还是扯不过她。 早听娘说这七嫂是个热情人,人到家客气得不得了,礼又多,今日李半夏才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不管七嫂掩饰得再好,李半夏还是注意到七嫂眼角眉梢处那一条深深的愁纹―― 李半夏坐在屋里边嗑南瓜子边和七嫂聊天,话题还是围绕在刚才她看到的那几把草上。 “七嫂,牛栏旁边的草是什么时候割的?” “是昨儿下午,孩子他爹边放牛的时候割的。”割草本来就在家里附近,只是昨天是孩子他爹去放牛,让牛在地上吃草,自己抽空便割了几把草。这样,能省一点时间,去干点别的事。 “放牛的时候割的……那就是说,那个草是清潭岭上面的草了?”李半夏忽然提高音量道。 “……是啊。咋的了,小李大夫?”七嫂被她吓了一跳,李半夏放下手上抓着的一把瓜子,径直跑向牛栏外面的栅栏。 将里面的几把草都抓了出来,李半夏解下扎草的青草,将一把把菜摊在地上。然后一把一把地仔细看过,想找出一点异常来。 不知为何,李半夏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离谜底越来越近了―― 一把没有问题,第二把也没有问题,第三把同样没有,到了第四把头上李半夏终于看到了一根不一样的草。 这是……金银花? 草里怎么会有金银花呢?是割草割得太快,不小心带进去的? 想来应该是如此,一把草里面带两朵花的,不稀奇。 可是感觉哪里又不对劲,她很熟悉金银花,这根草虽然与金银花极其相似,却还是有细微的区别的。 首先,这根草的叶子质地是革质业,叶面光滑,有点像我们常见的冬青(大叶黄杨)。而金银花为纸质叶,叶面无光泽。 李半夏细细看着手上拿的东西,用手摸了摸,触感很好,叶面光滑。与金银花的叶子质地,着实不同。 其次,这根草与金银花花朵的着生方式不同,这根草花顶生或腋生,花为三歧分枝的聚伞花序。而金银花花朵为腋生,一般成对出现。 李半夏心中的肯定又加深了一点。 再者,花朵的色彩和形状不同,这根草花形漏斗状,是合瓣花,长1~1.6厘米。而金银花的花冠唇形,是离瓣花,花筒较细长,花也较这根草要小。 并且金银花初开时花朵为白色,一二天后才变为金黄,新旧相参,黄白衬映,故名“金银花”。 想起这些,李半夏几乎可以断定这根草不是金银花。 脑子一动,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在脑海里闪过,然而等她想要抓住的时候,却逃得无影无踪。 李半夏撑着下巴,盯着这根草看,总觉得她自己是认得这根草的,奇怪,怎么就不记得了~~ 想了半天,越想就越是想不出个头绪,李半夏只得将那根草收了起来,用手帕包好放在怀里。 这根草还是带回去慢慢研究,也许会有所收获。 李半夏看完了这些草,又将它们重新扎了起来,放在栅栏里。拍拍胸口,进了屋,等着七子兄弟买药回来。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七嫂聊得专注的李半夏,绝对想不到,她怀里的那根类似金银花的草,差点为她招来一件无法挽回的祸事―― 067 “耕牛杀手”钩吻 067“耕牛杀手”钩吻 半个多时辰以后,七子带着李半夏需要的东西回来了。 “小李大夫,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回来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七子跑得满头的大汗,不过用他的话说就是:为了咱家的牛,再累也值了! “七子兄弟,你多拿条绳子,将你家牛系紧一点。这催吐过程艰难得紧,就怕牛挣开绳子,伤到了人。另外,将它的四条腿给系上,别让它踢伤了人。”要是牛愿意自己吃东西,倒也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七子满口答应,在房里找了条麻绳,到牛栏将牛又系了一道。还将绳子打了结,将牛的四条腿给绑上了。 与此同时,七嫂精心弄来一盆米汤,汤里面添了李半夏要七子买回来的几味药材。 瓜蒂,常山,还有藜芦,这三味药材都可催吐,但是体虚者忌用。这条牛虽然不至体虚地步,安全起见,李半夏给的剂量较小。 三人端着米汤来到了牛栏,放到牛面前让其喝下。 牛趴在地上,几把草扔在旁边,从昨晚开始它就没吃什么东西了。 米汤摆在它的面前好一会儿了,它动都没有动。无奈之下,只有灌服让其喝下。 七子扳开牛嘴,李半夏端着米汤,倒入其口中。倒入米汤之后,将牛的嘴巴合上,然后两人飞快地退离牛栏。 一盏茶之后,牛便开始涌吐。 牛栏里动静很大,那呕吐的巨大声响在外面都能清晰地听见。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李半夏看看时候差不多了,端来七嫂一早准备好的葱汤。按着先前的法子让牛饮下,涌吐才慢慢停止。 这一番催吐下来,老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虽然看起来牛更没精神了,但是它身上的抽搐却慢慢缓了下来,口里面也没有白沫吐出来。 看样子,这个法子还是有些效果的。 七子和七嫂两人也发现了,心里又暗暗升起一抹希望。 牛催吐之后,李半夏留在这里也就没什么事了,她得赶快找出牛的病因,然后对症下药。 临走的时候让七嫂多给牛准备点好吃的,放在一旁。等牛的精神缓过来的时候,兴许会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中午过后,七子家的牛终于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吃了一点东西。虽然只吃了一点点。七子和七嫂还是高兴得跳起来。 特别是七子,还特意跑到药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李半夏。 李半夏也替他们高兴,另外一方面心里又加了一层压力,心想着一定要竭尽全力。将他们家的牛给救回来。 李半夏从七子家出来,直奔药庐,赵郎中去外诊了,没法和他打个商量,李半夏也只有自己去找出病因了。 下午的时候,她去南星还有赛花家去了一趟。了解一下他们家的牛死前后两天的情况。得到的消息和自己在七子家看到的如出一辙,这至少可以断定这些牛都是同一个原因造成的。 这之后,她在赵郎中的藏书室翻了许多的医术典籍。还有毒经什么的。天色将黑,李半夏便和川乌说了一声,把这些书带回去,打算挑灯夜读。 李半夏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家里的人也都回来了。都等着李半夏用饭呢。 刘东山看见李半夏带回一叠书籍,忙上前帮她把书搬进了屋。 吃饭的时候。李半夏把今儿发生的事情与大家伙儿说了说,马氏一听是救牛的大事,吃完饭就让李半夏回到自己屋里,忙自己的去。 李半夏匆匆吃了几口饭,就跑回自己的屋,一本一本的翻看起来。 古代点的松油灯,火光很小,李半夏眼睛都快贴到纸上,才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好在这个时代的字并没有多复杂,与现代的简体字相差不大,否则李半夏可就成了半个文盲了,要啃动这些书籍就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东山推门进来的时候,李半夏正靠在椅子上揉眼睛。心想着这么看也不是一个办法,就如大海捞针一般,而且这么小的火光,看得眼睛都花了。 “看累了就歇一会儿,夜还长着,不急。”刘东山不知何时来到了李半夏身后,手上拿着一杯茶,放在李半夏的面前。 李半夏笑着接过,打开茶盖,刚要喝下,一股清香扑鼻。 “这是……?” “这是金银花茶,你上次才泡给我喝的,你忘了?”刘东山好笑,她还真是忙糊涂了,居然连金银花茶也闻不出来了。 李半夏盖上茶盖,将杯子又放到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哎!――” “咋了,这是?”刘东山问。 “我今儿也看到一种草,和金银花长得像极了,我应该认得的,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李半夏摇摇头,这一天下来,脑袋都快想痛了。 刘东山没吱声,皱着眉在想些什么。 李半夏也并未在意,自言自语的又道:“我今天在七子家给牛吃的草里,找出来这根很像金银花的草。我能断定它不是金银花,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它叫什么。又或许,村里最近这一连串的耕牛死亡事件都与这种草有关……” 刘东山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 “不过就像我说的,‘也许’,也许那就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草,与死牛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谁知道呢?反正就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我脑袋都快裂开了啦,愁死我了~~” 李半夏抱着头大叫,真烦哪,人家牛都快死了,她在这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东山忽然笑了,“和金银花长得很像,你想说的莫非是断肠草?” “断肠草?……对!对对对!就是断肠草!我怎么忘了,那根草就是断肠草!”李半夏从凳子上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边走边回头对刘东山道:“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把这断肠草……不对,我们那里叫什么……钩吻来着,对,就是钩吻。我把钩吻当成金银花,采了回去打算泡茶。我爷爷见了吓坏了,立马收起那根草,还告诉我这种草不能乱碰,更不能乱吃。” 刘东山看着前一刻还蔫蔫的李半夏,下一刻又立马生龙活虎,失笑着摇摇头。然而在听到李半夏嘴里说出“爷爷”这俩字眼的时候,心头不禁浮起一个疑问:据他所知,这半夏的爷爷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中风过逝了,那此时她口中说的爷爷又是谁? 李半夏在兴奋头上,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只是一个劲地说“找到了找到了,病因找到了~~” 一经提示,许多东西也就一呼啦地想起来了。 断肠草的大名,李半夏还是听过的。 在现代,也有多起因由断肠草引发的命案,譬如火锅投毒案,断肠草混进火锅,致使别人死亡。还有金银花凉茶出了问题,被断定是断肠草,因此有多人丧命。 只是,李半夏在生活中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也只在小的时候听她爷爷说起过,所以记忆出现了迟缓,一时想不起来。 她依稀还记得爷爷说起,中了断肠草的人也并非无解,连忙灌服新鲜的羊血可以解毒。只是听起来有点戏剧化,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到了是断肠草,李半夏接下来的时间就着重查找关于断肠草的记载。 经过两个时辰的翻阅,李半夏总算对这断肠草又多了一层了解。 古代的断肠草与现代通用意义上的断肠草有所不同。 现代意义上的“断肠草”并不是一种植物的学名,而是一组植物的通称。在各地都有不同的断肠草――那些具有剧毒,能引起呕吐等消化道反应,并且可以让人毙命的植物似乎都被扣上了“断肠草”的大名。 像是瑞香科的狼毒,毛茛科的乌头以及卫矛科的雷公藤都是“断肠草家族”的成员。在这些毒物之中,名气最大的当属马钱科钩吻属的钩吻了。一般还有一种说法,断肠草在南方叫钩吻,而在北方,则叫狼毒。 而钟情今天遇到的毒草,便是南方的钩吻。 钩吻,一听名字,就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善茬。钩吻是马钱子科植物胡蔓藤,多年生常绿藤本植物。其主要的毒性物质是钩吻碱、胡蔓藤碱等生物碱。根浅黄色,有甜味。它全身有毒,尤其根、叶毒性最大。多生于村旁、路边、山坡草丛或灌木丛中。药用全草,全年可采。 据记载,误服钩吻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 相传当年神农尝百草,遇到了一种叶片相对而生的藤子,开着淡黄色小花。他摘了几片嫩叶放到口中品尝,刚嚼碎咽下,就毒性大发,还没来得及吃解毒药,神农的肠子已断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这种令神农断肠而死的藤子,就被人们称为“断肠草”。 这种“叶片断肠”的传说有些过于戏剧化,如果不是吃下锋利刀片或者强酸强碱,我们的肠道是不至于在瞬间断成数节。 所以,在一般的改良版的民间传说中,断肠草的属性被改成了“吃下后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 如此看来,这潜伏在村中的“耕牛杀手”便是这断肠草无疑了―― 068 谜底揭晓,耕牛获救 068谜底揭晓,耕牛获救 李半夏虽然肯定了这草是断肠草,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掏出怀中布帕,将她收起来的那根草给刘东山看。 刘东山经常在山上砍柴,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这断肠草。断肠草能断肠,所以人要格外留意。 从刘东山那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李半夏着手寻找断肠草的化解之法。历代本草中多作药物记载,李半夏也记得《本草纲目》中格外注出:断肠草者,“人误食其叶致死,而羊食其苗大肥。”这可能与羊体内含有某种解钩吻毒素的物质有关。钩吻含多种生物碱,人误食后应立即灌服新鲜鹅血、鸭血或羊血,然后送医院及时抢救。 又看到一毒经中曾描述道:误食断肠草可能会导致肠子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在苗人县山田村,生长着一种爱吃断肠草的羊。 断肠草在山田村的大山里很寻常,多数生长在山坡上或灌木丛中,常缠绕其他植物,夏天会开淡黄色小花。村子里曾经有人轻生,就吃了两片断肠草的叶子寻死,毒性发作时,村民立即杀了一只羊,取羊血灌入轻生者口中,才将其救活。而这种号称剧毒的断肠草,羊吃了一点事情也没有,并且羊儿还非常爱吃。 由毒经中的记载还有自己的记忆来看,这羊血确实是断肠草的解毒之法了。 除此之外,鹅血、鸭血灌服亦有解毒的功效。 第二天一早,李半夏去了七子所说的清潭岭,看到了那片潭子,还有“杀手”钩吻。 在清潭岭的空地上,遍布着鲜美的水草,在这里放牛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在潭子旁边。李半夏找到了几株断肠草。 照李半夏的设想,应该是牛吃完草喝水之时,随口吃下了这潭子旁边的断肠草,这才会误中断肠草的毒。 等解开了所有的谜题,李半夏才长舒了口气,伸了伸懒腰,赶往七子家中。 七子和七嫂正在家里焦急地等着李半夏的消息,看她一早就过来了,比约定的时间要早,想着她是有救他们家牛的法子了。高兴地迎了上来。 附近邻居一听说小李大夫要帮七子家救牛,都赶过来瞧热闹。七嘴八舌的挤在牛栏外面,想看看这小李大夫到底是怎么救牛的。 李半夏之前给七子家的牛强行涌吐。从而减少了牛身体内一部分毒素,这才让牛支撑到现在。 归根结底也幸亏这牛吃的断肠草不多,否则就会像南星和赛花家的牛一样,在施救之前便毙命了。 七子家没有养羊,李半夏也不好向别人开口。让他们借出珍贵的羊。这里的羊是拿来逢年过节祭祀用的,平时都不会随意宰杀。李半夏思量之下,也只好用鹅血和鸭血来代替了。 钟情从七嫂手上接过准备好的甘草汁,让牛饮下。反复多次,直到牛饮下的甘草汁够量。 七子事先逮好了一只鹅,捏在手中。待牛饮下甘草汁。等到李半夏示意后,当场将鹅放血。 整整一碗新鲜的鹅血,被灌入牛口中。 等牛咽下之后。等了一会儿并无不良反应,李半夏和七子七嫂才走出牛栏。 七嫂递过来一块手帕,让李半夏擦擦手上的血迹和甘草汁。 “小李大夫,我家牛应该没啥事了吧?”七子跟在李半夏的身后问。 “是啊是啊,小李大夫。我家牛能好吗?”七嫂也着急的问。 “七子兄弟,七嫂。你们别担心,你们家的牛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谨慎起见,我再给你们家的牛开个方子,按照我的方法给牛服用,不日就会痊愈。不过,你们家的牛身体还很虚弱,近日不要让它下田劳动,让它在家休养两天。此外,这两天给牛多备些流食,会有助于它的恢复――” 七子和七嫂满心欢喜,连连点头。 “小李大夫,你放心,我们一定照你说的话做,一定。” 李半夏笑着点点头,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了。 在这之前,她还真担心救不回他们的牛,让他们失望。然而,大夫这一行,像这样的事还是会经历许多。必须时刻有这样的准备,对于每一个病患,但求全力以赴,真的救不回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听小李大夫说七子家的牛没事了,外面响起一阵欢呼声,声音此起彼伏,热闹得不得了。 李半夏想起清潭岭断肠草的事情,正好趁着大家都在,需得把这件事情及早告知村民。 “各位――各位,你们先安静一会儿,听我说――”李半夏的声音太小,外面的声音太大,李半夏的声音完全被外面的人淹没了。 七子见状,上前两步,向人群喊道:“各位――各位――你们先停一会儿,小李大夫有话要对你们说――”还是七子嗓门大,喊了两嗓子,人群中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李半夏谢过七子,来到大家面前,对大家拱了拱手,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婶,最近村里出现了几起耕牛死亡事件,这个相信大家都有所了解。也相信大家一定对此感到很疑惑,到底这些牛是怎么死的?” 人群中又响起了议论声,一个个都点点头,的确想不通。 “直到昨天,我在七子割回来的草中,发现了这个――”李半夏拿出昨日找到的那根断肠草,展示给大家看。 “这叫断肠草,是一种毒性极大的毒草,断肠断肠,听名字就知道这草有多厉害了。误服断肠草后很容易引起中毒,出现眩晕、视线模糊、瞳孔散大、剧烈腹痛、口吐白沫、呼吸麻痹、全身肌肉松弛、胃肠出血等一系列症状,甚至还会引起死亡。”所以断肠草只作外用,禁止内服。 人群中一阵惊呼,指着李半夏手中的草交头议论。 “这是我今早在清潭岭采回来的,大家看――” “咦?这不是一样的吗?”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咦了一声,立马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没错,这两根草是一样的。七子割回来的草正是清潭岭的草,而最近几头牛之所以接二连三发生意外也正是食用了清潭岭的断肠草――” 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都被李半夏说的话吓到了。 “小李大夫的意思,不是说这清潭岭以后就不能放牛了吗?” “当然了,那里会毒死牛,还有谁敢到那儿去放?”另一个人接过第一人的话头子道。 “就是,这也不知道是谁,偏说清潭岭地好,到那儿去放牛。你看,这下子出问题了吧,牛都被毒死了!”人群里开始问责了。照这么个问法,迟早会追究到南星头上,尽管他是一片好意,也难逃大家的口水。 “我记得,是三子兄弟跟我说的――” “说啥呢,我也是听宝山大哥说的――”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我还不是听南星说的……” “各位,不要急,不要急,你们听我说这次事情不能怪任何人。断肠草并不是在清潭岭才有的东西,它的生存环境要求极低,在树阴浓郁,土地湿润的山道旁,每隔一段路程都能看到这种断肠草。所以,即使你们今日不是在清潭岭放牛,牛也可能会误服断肠草。” 听到李半夏这么说,大家伙儿才渐渐安静下来。 其实,清潭岭与牛中毒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正因为那断肠草生长的位置就在潭水旁边,牛很容易食用,若是生长在山道旁,牛吃到的机率会小得多。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村子里很少发生牛中毒的事情。 不过李半夏自然不希望这件事引起村民之间的矛盾和误解,本来都是好意,为了这件事情发生口角,不值得。 “所以,最根本的不是想着哪里有断肠草,哪里没有断肠草,许多东西光靠避是避不掉的,而是我们要充分认识到断肠草的危害性。小心辨别,不要再让这次的悲剧重演。” “那我们将清潭岭的毒草拔了,就可以在那里继续放牛了!”知道那里有毒草,把它们拔掉,不就可以一了百了吗? 李半夏本想让他们不要这样做,因为断肠草虽然是一种毒草,却也有极高的药用价值。 它可用于治顽癣,取断肠草二层皮、野萝卜根、冰糖各30克,捣烂加醋敷患处。用鲜叶捣烂外敷可治疗疮肿毒、疥癣;在兽医上应用可制成针剂治猪气喘病。水煎汤可驱除猪绦虫、蛔虫、姜片虫等。。。 但是钟情也担心,如果不照他们的话做,若是再发生什么意外可就无法弥补了。也好,清潭岭是放牛的集中地,许多人家都在那里放牛,很容易有个好歹。采下那里的断肠草,村民便可以安心放牛,当然草会再生,不过经此一事村民们肯定也有了经验,明白其中的厉害。 李半夏还是点了头,却也对大家道:“你们要拔去断肠草我没有意见,但是我希望你们将拔掉的草交给我,我有其他的用处――” 断肠草能够杀人,也同样能够救人―― 069 都是贪嘴惹的祸 069都是贪嘴惹的祸 断肠草不仅能够杀人,也能治病。 李半夏最早听过的一个关于断肠草的传说,倒不是神农氏因尝断肠草无解而英勇辞世,而是关于乾隆帝和断肠草的传闻。 民间传说乾隆皇帝三下江南,微服察访,他为的是设法到海宁去看望一下自己的亲生父母且又避人耳目。一路上,众多大内高手在暗中保护,他昼行夜宿,鞍马劳顿,对人间旅途之苦颇有领略。 这一天,他来到了镇江。在一家客店投宿后,乾隆辗转不能入睡,身上感到奇痒难熬,他便披衣起床,去了一家草药铺,一中年人持烛为乾隆开了门。 “恕小生深夜打扰,求先生配点草药。”年轻儒雅的乾隆像个富家公子一样上前行礼。 “客官请坐,反正我还未就寝。”主人答。 乾隆借着灯光一看,这位草药先生深夜还在抄写药书,可见是个勤奋之人。主人为乾隆沏上茶,两人便攀谈起来,无奈乾隆身上各处时有奇痒,忍不住要去抓挠,又怕失礼,于是将自己的病症先告诉了草药郎中。 这郎中先生十分认真地检查后,告诉乾隆说:“你患的是疥癣,民间又叫疥癞疮,是皮肤病中的一种顽疾,能治,但需遵医嘱:用药后不能用手直接抓痒,更不能入口,因为此草药有剧毒。” “先生能告诉我此草药的名字吗?”乾隆好奇地问。 “叫‘断肠草’。” 断肠草对许多疑难杂症都有疗效,当然在配药以及药的用量上要特别注意,没有把握不能轻易尝试。 刘升登的老婆吴三棱,常年患风湿,不但如此,皮肤还总是出现大面积的奇痒。李半夏曾到她家去坐了坐,发现她即使坐的工夫也不断挠着身上。总说是痒。李半夏当时就怀疑她患了一种癣。 而这种癣,用断肠草或许能治。 在事情没有眉目之前,李半夏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想着自己哪天有把握了,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吴三棱,也就是自己的婶婶。 ………… 累了一天,事情总算是顺利地结束了。 李半夏提着药箱回了药庐,今天药庐里的病人不多,再加上李半夏又是上山找断肠草,又是进牛栏治牛什么的。身上不小的味儿。 赵郎中听李半夏说七子家的牛没事了之后,也是很高兴,一个劲儿夸他的妹子了不起。又见李半夏身上臭气轰轰的。早早地把她打发回去了,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过来。 李半夏正愁身上难受得紧,得到赵郎中的“特赦”后。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 此时还没到中午,刘东山和刘西山在田里还没有回来。难得夏山香和刘银杏都在,她们今天没到皮叔那里帮忙。 皮叔那儿该忙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有家里人帮伸伸手就行了。李半夏听刘银杏说起,后天便是皮叔的大喜日子。皮叔已经拿着红糖拎着酒到家里来接了,让老刘家这些人后天到他家去帮他陪客。 李半夏一进屋。臭气也紧跟着卷进了屋,“这都是什么味啊!”夏山香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道。 李半夏嘿嘿笑了一声,看大家都这么受不了的模样。她就洗一回现成的澡了。 与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把夏山香刚烧好的水倒进了水房的木桶中,又找了干净的换洗衣物,然后关上门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 “娘,你看嫂子!”夏山香刚烧开的水。就被李半夏这么拎走了,不免有意见。 马氏忙拍拍她的手。“行了,不就是一桶水麽,再烧一桶就是了。” 这大儿媳是为了救人家的牛,才弄得身上臭气熏天的。不赶快洗干净了,不是臭她们自个儿吗? 夏山香跺跺脚,只好又去厨房烧水去了。在去厨房的路上,她就想着这老太太虽然没说,她也看出来了,她的一颗心是渐渐偏到大房那头去了。 瞧瞧最近,真可说是对那个女人千依百顺了~~再这么下去,她在这个家里可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以前她在老太太那里还说得上话,反而是那个女人处处不讨好。现在倒好了,全部都倒了个个儿,她成了全家的香饽饽,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夏山香心里很不平衡,这也转得太快了,好歹给人喘口气的工夫啊? ………… “啊~~爽!太爽了~~舒服了!”李半夏抱着换下的衣服从水房里出来,洗完澡后,全身都轻松了。 从衣服中间落下两根草,正是她今天拿着给大家展示的断肠草。 这两根草留着也没什么用,差不多都枯死了。 想把它扔了,又怕鸡鸭不小心吃掉了,出什么事情。 于是便放回自己房里,想着一会儿烧饭的时候送到锅底下烧掉,一了百了。她也看出夏山香对她的脸色不怎么好,她此时正在厨房烧水,自己还是别讨那个没趣了。 李半夏想得很周到,办事也够谨慎,却没有想到许多事情即使周到谨慎,仍然会出差错―― 把断肠草放在自己房间的桌上,提着水桶,将换下的衣服泡了,便送到家门前的水井里去洗衣服。 家门前不远处有两口井,一口是洗衣服的井,这里面长满了青苔,还有泥鳅和小鱼。刘西山一次在河里捞了十几条鱼,也都养在这水井里了。 李半夏还听刘灵芝说过,那口水井里面有蛇。他曾看见过蛇从石头缝里游出来,拿石头丢它它又跑了~~ 对刘灵芝,平时是杜绝他到这口井来玩的。因为这口井很深,一不小心掉进去很有可能会淹死。 井,对于许多小孩子来说,是一个比较令人恐怖的地方。 不过刘灵芝是个例外,他胆子出奇的大。经常跑到水井边,只不过他前一秒刚来,后一秒便被马氏抱回去罢了。 水井旁边放着两块大的搓衣石,除了刘老二家,刘老三家平时也会在这里洗衣服。衣服多的时候,才挑到河里去洗。 在这口井的旁边,还有另一口小井,是供家里吃水用的。 里面也有许多青苔,颜色较绿,里面还有一些小虾米在蹦来蹦去。 水质很清,也很凉。如果你要纠结于小鱼小虾排的便便也在里面,人怎么吃的问题,那恐怕就是自寻烦恼了。 许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活会轻松许多。 李半夏将木桶里的衣服倒了出来,用井水净了净水桶,然后拿过一件衣服,在搓衣石上搓了起来。 “奶奶~~奶奶~~我饿了~~肚子好饿~~”刘灵芝揉着小肚子从房里出来,爬到他奶奶身上,趴在马氏的肩上吵道。 马氏一听小孙儿饿了,连忙哄道:“噢噢噢~~乖哦~~一会儿就吃饭了,我乖孙就不饿了~~” “奶奶,我要吃东西。” “乖孙,饭还没好呢,哪有东西吃?”马氏对自己的这个小孙子可是出奇的耐性好,好脾气。 “我不要,我就要吃东西。奶奶,上次姑给的甜糕呢,吃完了不?” 马氏点点刘灵芝的小鼻子,“你姑给的甜糕多久之前的事了,你回来没两天就吃完了,就是你这张小嘴,贪吃!” “那婶婶给的多米糖呢?” “最后一块都进了你的嘴,奶奶当时让我的小乖孙给奶奶吃一口,你吧的一口塞进嘴里,一丁点都没给奶奶~~”马氏拧拧他红嘟嘟的脸腮,真拿自己的小孙子没办法。 “那……”刘灵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家里还有什么好吃的。 小孩子并不是因为知道没有就放弃吵闹,于是使劲拽着马氏的衣服摇晃着道:“奶奶奶奶奶奶~~我要东西吃我要东西吃我要东西吃~~” “哎哟我的小乖孙,你快撒手,奶奶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给摇散了~~”马氏抓着刘灵芝乱动的小爪子,把他树在地上不准他乱动。 “奶奶,我肚子好饿哦~~”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小可怜样儿,马氏哪舍得。 于是指了指刘东山和李半夏的屋,悄悄对刘灵芝道:“乖孙,你到你爹房里去看看,说不定那里面藏了好吃的。” 上次李半夏说赵郎中给了她糖吃,说不定她少说了几个,多余的自己收起来了。也不是说她要自己吃,有可能是多分几次给孩子吃。 孩子嘛,再多吃的东西都做得掉,每次给一点儿,不浪费。 刘灵芝的小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摇着小屁股咚咚咚地跑到了李半夏和刘东山的屋,轻轻推开门,人钻了进去。 什么木柜,抽屉,大衣橱,床头柜,凡是能放糖放好吃的地方小家伙都拉开来看了,够不到的地方,还搬来凳子,伸长着小手细细摸了摸。 令人遗憾的是,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刘灵芝泄气地蹲在地上,双手端着脸腮,作着思考状。 眼睛到处乱瞟,看看这个房间里还有哪个地方能够藏好吃的。忽然,一瞥眼间瞅到了李半夏放在桌子上的两根草。 刘灵芝站起来,走了过去。对着那两根草左看看,右看看,慢慢的,手朝那两根草伸了过去―― 070 刘灵芝中毒 070刘灵芝中毒 “呕~~嘭~~啪~~”房里一阵烘烘咚咚的,惊得马氏一跳。 尔后又径顾笑道,一定是这小鬼爬高找东西吃把凳子绊倒了。也没有进去,低头继续忙手上的活。 刘灵芝看到桌上摆着两根草,开着淡黄色的小花很好看,一根快枯死了,另一根却挺新鲜。 心想着这又是大舌头弄回来的什么好东西,好奇心驱使下,小手伸向了那根新鲜的断肠草。 一口咬掉它的小花,放在嘴里嚼了嚼。 “怪了,怎么不好吃啊?”于是又咬了一口,呸地吐掉了,简直就不是人吃的。 刘灵芝气恼地一把将它们甩到地上,打算再好好找找,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谁知刚走上两步,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小手使劲抓着自己的喉咙,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扶住了房中的凳子。 刘灵芝也察觉到刚才的东西吃坏了,黑漆漆的小手伸进嘴里,想把刚吃下的东西掏出来。 恶心的感觉越来越重,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来,刘灵芝手中抓着的凳子早在自己的挣扎之下被推到了一旁。 “奶……奶奶……奶奶……”刘灵芝想要喊人,偏偏这恶心的感觉重不可挡,刚喊出两句一股欲吐的感觉又立马涌了上来,逼得这贪吃的小鬼立马脸红脖子粗,快要喘不过气来。 刘灵芝万般无奈之下不停拍打着前面的桌子,桌子被他捶得哗啦啦的响。 马氏皱皱眉,这找个东西,哪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是起身,推开门进去看看。 前一脚刚进去,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刘灵芝,“呀”了一声。连忙上前将自己的小孙儿抱起来。 “哎哟~~奶奶的小乖孙,这是咋啦?啊?这是咋啦,她姑,你快进来看看,这孩子是怎么了~~”马氏抱着小孙子的手都抖了,大嗓门惊得全屋都听到了。 夏山香和刘银杏在厨房里忙呢,听到马氏惊叫,也忙放下手中的活赶到了房里。 “欢子啊~~奶奶的小乖孙,你这是咋啦,可别吓奶奶~~”刘灵芝被马氏抓着的手不停挣扎着。掐着自己的喉咙。 刘灵芝直觉得喉咙像被火烧了一般,想要吐,却又被马氏抱着仰着身子。两只小手不停拍打着。他太小,又不会说,只会哇啊哇啊地大哭。 “欢子怎么搞的这是?”刘银杏刚进来见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围了上来。 “娘,欢子这是……”夏山香打了一哆嗦。刘灵芝现在是痛苦到了极点,力气也变得极大,胡乱翻腾着,马氏抱都抱不住他。 刘灵芝从马氏怀里翻了出来,趴在地上一顿干呕,紧接着令三个女人吓得嗔目结舌的事情出现了。 前一刻还是恶心呕吐的刘灵芝。像发了羊癫疯一样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腹痛如绞,言语含糊不清。隐隐约约只能听到他叫爹和奶奶…… 刘灵芝在地上抽着筋,全身都在拼命地扭曲着,马氏吓得手足无措,嘶声哭叫着。想要上前抱住小孙子,又不敢。 夏山香和刘银杏两人也是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是刘银杏还是夏山香,嘴里忽然蹦出一句“嫂子”。马氏立马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快!还不快去叫你嫂子来!你快去啊,再晚灵芝就没救了――”刘银杏几乎是被她娘推出来的,差点跌到地上,朝前面水井里喊:“嫂子――嫂子,你快回来啊――欢子快不行了――” 别看水井就在家的前面,中间却隔了两片农田。看着不远,得绕一个大弯子,再加上李半夏又在捶衣服、马氏几个人又在房里,李半夏并未听到家里的动静。 刘银杏也哭起了鼻子,语带哽咽,紧跑几步,对着水井正洗衣服的李半夏大喊:“嫂子~~嫂子,你赶快回来,家里出事了~~” 李半夏终于听到有人叫她了,站起身回过头,见是自己的小姑:“小姑,你喊我什么事啊?” “嫂子,欢子不晓得怎么了,全身抽得厉害,倒在地上快死了――” 刘银杏也知道死不死的这话不吉利,可是看着刘灵芝那个样子,她心里涌上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得了了,要出事了。 李半夏马上想到了什么,“欢子是不是到我房里去了?” “我不知道,只是娘和欢子现在都在嫂子的房里――” 李半夏话没听完,便扔下手里的衣服,大步往回赶。 天,真的出事了―― 李半夏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刘灵芝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误服了断肠草。也没进屋,而是叫愣在一旁吓得直打颤的刘银杏将屋里的菜刀拿出来。 拼了命地抓住了一只因被她追赶满院子乱窜的鸭子,将它放了血。 可怜李半夏之前就没杀过这些东西,看着别人杀都不忍心,再加上手生也不能给鸭子一个痛快。鸭子在她手上一个劲地直扑腾,李半夏的手被鸭子尖利的脚掌刮出一道道的血丝,李半夏急得满头是汗,也不知动了多少刀,才挤出小半碗血。 李半夏没有时间自责自己的残忍,屋里还有一个孩子等着她去救,再晚一点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李半夏在外面就听见马氏在里面大骂刘银杏,“你还在这儿死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你嫂子好了没有?你嫂子咋这么慢腾,还没好!这欢子都快不行了~~” 刘当归和刘银翘正在园里摘菜回来,刚一进院子呢,就看见李半夏残忍地将一只鸭子放血。 还不等刘银翘说什么,就听见里面马氏破口大骂声,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急忙往里面跑去。 待见到刘灵芝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直抽搐也一个个吓傻了眼。两人想上前去扶起自己的弟弟,想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很疼,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刘灵芝身上好受一点儿了。 马氏哭得声音都变了,一遍一遍叫着自己的乖孙,刘灵芝却回应不了一声了。 刘灵芝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了,抽搐渐渐变缓,慢慢的,挣扎也小了。他的呼吸逐渐衰竭,即将陷入昏迷―― 马氏伸出的指尖颤抖着,以为自己的小孙子不行了,差点厥过去。 刘当归和刘银翘早就围了上来,不停摇晃着他们的弟弟,让他不要睡。 刘银杏被她娘骂得狗血淋头也顾不上,只是看着门边,一遍遍催促着李半夏。 李半夏实在等不了了,只好让刘银杏接手,一边拿碗继续放血,一边端着自己放的一点血跑回房里。手上端着血,怕泼出来,她不敢跑得更快,两只脚扭在一起快要打架了。 李半夏强迫着自己镇定,只是刘灵芝是个小孩子,中了断肠草的毒谁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进来了~~进来了~~”夏山香赶快让到一旁。 马氏说着就要上前帮忙,李半夏将血交到旁边站着的刘银翘手里,自己蹲到地上扶起刘灵芝的小身子。 “欢子~~欢子~~你能听得见吗~~” 刘灵芝一听见李半夏叫他,双手死死地抓着她胸前的衣服,想要说他好难受。 李半夏也很心疼,哪个孩子,也承受不了断肠草的毒。即使是大人,断肠草毒性发作,也没几人能扛得住。 这孩子,就算是救回来,恐怕一想到此刻身上的感觉只怕也心有余悸,心里留下了阴影。 但是,李半夏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尽快地化解他体内断肠草的毒性,“欢子,你听我说,我现在要喂好喝的给你喝,你张开嘴,把它都喝下去……喝下去,身上就不疼了,知道吗?” “嗯唔唔~~”刘灵芝胡乱地点点头,人晕晕乎乎的,要不是有人在和他说话,这会儿恐怕已经晕死过去了。 李半夏让马氏扶住刘灵芝,马氏心疼地将刘灵芝抱在怀里,双手按着他的两只小腿不让他乱动。 李半夏将半碗新鲜的鸭血凑到了刘灵芝的鼻子旁,房里其他的人都忍不住撇过头,这要是好好的谁敢喝这种东西?! “欢子,乖,张开嘴~~” 刘灵芝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张嘴,还说他要是喝了下去人就不疼了,也就乖乖张开了嘴。 李半夏将新鲜的鸭血慢慢灌入其口中,刘灵芝刚开始还喝的好好的,后来喉咙一呛,整个人又伏在他奶奶怀里大呕干呕起来。 刚饮下的鸭血被他全部吐了出来,刘灵芝挣扎着推开碗,“不要~~我不要喝~~好难喝~~” “欢子!”李半夏急得忍不住想吼他,他知不知道,要是不喝他真的会死的! 可是她也知道这种东西有多难喝,就是叫自己一个大人喝也未必喝得下。忍着心里的焦急和自责,李半夏又跑到屋外,想看看刘银杏放了多少血了,谁知她站在旁边,望着那只还在地上扑腾着翅膀的鸭子怕怕地后退,不敢上前。 手中的菜刀举得很高,两只脚也跳得很高,活像那只鸭子会吃了她似的。 李半夏忍不住想骂人,但是她更想骂的是自己。 别说现在没有鸭血了,就算再端一碗过去,也难保刘灵芝不会再次吐出来。 李半夏遇到了她行医以来,最大的一个难题―― 071 千钧一发,绝境施展妙手 071千钧一发,绝境施展妙手 这下子完了,鸭子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就算是想放也放不出来什么了,重新再抓一只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经过刚才的一阵抓捕,鸭子早就一窝蜂地跑走了,想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怎么办哪――我的小孙子怎么办哪,你快来救他啊,你还在那儿愣着干什么?!――” 李半夏急得束手无策,马氏还以为她在外面故意磨蹭,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贤惠的女人!东山娶了你真是瞎了眼了~~欢子都快要死了,你还在那儿耽误工夫。我的小孙子要真是有个好歹,我非得跟你拼命!” 夏山香也在一旁帮腔,让她赶快想法子,说什么平时不是很能耐,这会儿怎么光站着不做事。 刘银翘和刘当归握着弟弟的手泪水大颗大颗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声又一声的“弟弟~~”叫得听着的人想想都心酸。 马氏的破口大骂传进李半夏的耳里,心里一阵剧痛,但现在不是她自我神伤的时候,刘灵芝危在旦夕,不赶快想到法子那么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没办法了。 “山香,你赶快去请赵郎中过来,咱们不求这个人!” “娘,来得及么?” “你管来得及来不及,我叫你快去你就快去,你们一个个都这样,都巴不得我的小孙子走~~” “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去还不成麽!”怎么连她都一块儿骂了?夏山香骂骂咧咧的,跑出了屋,在出门的时候还狠狠地撞了一下李半夏,将她撞得差点跌倒在地。 要不是这个女人,她能被娘骂吗?还骂得那么难听。 马氏情急之下。骂出的话搁谁谁都听不下去。 “哇――”房里一声响,躺在马氏怀里的刘灵芝忽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李半夏一震,忙跑了进去。 慌乱地帮刘灵芝把脉,身体里脉象混乱,断肠草的毒已快进入五脏六腑。再有半刻工夫,刘灵芝这条小命将会休矣! 李半夏往后一坐,僵在当场。 她也在害怕~~ 刘银翘扑了上来,抓住她的胳膊,不停地摇晃,“你快救救我弟弟~~你快救救我弟弟~~我求求你了……” 李半夏欲哭无泪。一个个都叫她救他,她难道不想吗?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她也会来救他! 李半夏突然使劲给自己甩了一耳光。看看她刚才都在想什么,居然想到要放弃! 屋里的人都被她这一出给弄傻了,又看她发了疯一般的跑出去,马氏还在想着是不是她把人逼紧了,发疯了? 不过她此刻是顾不上李半夏的。全副心思都在自己的小孙子身上。 李半夏跑出去后,到处在找鸭子,自己家的鸭子不知道跑到哪方去了,就跑到隔壁的刘老三刘丹皮家。 闯进了他家的院子,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逮着一只鸭子就跑。 苏肉桂大叫着“有人偷鸭了。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偷鸭了~~”拿着一根棍子就追了出来。 李半夏的速度飞快,逮到鸭子跑出了屋苏肉桂才从屋后跑出来。 这个时候,李半夏已经拎着鸭脖子大步跑回来了。 鸭子“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叫了一路。李半夏嫌它挣扎得厉害,双手端着鸭身按在腰侧把它带了回来。 一阵风地跑回房里,从刘银杏手上抢过菜刀,抹了鸭脖子,然后也不管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么的恶心。李半夏嘴对准鸭脖子就在上面吸了一口血。 然后从马氏手上抱起刘灵芝,就向他的小嘴里喂去―― 把自己嘴里喝的鸭血度到刘灵芝嘴里去。为了怕他吐出来,等他一咽下就抬高他的下巴,硬生生地将鸭血灌下去。 喉咙咽了一声,血下去了。 李半夏受到一丝鼓励,又吸了一口血,用同样的方法喂刘灵芝喝下。 马氏看着她一手要拎着鸭子,一手还要撑着灵芝,很不方便。一个激灵,也不说啥了,赶紧上前,从后面把刘灵芝撑住。 “银翘,去问问附近谁家有花生油,还找三个鸡蛋来,有急用。” 李半夏喂刘灵芝喝鸭血的空档,对刘银翘道。 刘银翘“哦”了一声,忙出去了。 “当归,你赶快给你弟弄些红糖水,糖放多一点,调稠一点儿。” 刘当归也二话不说跑进去了。 李半夏接连又喂刘灵芝喝了几口血,又是一阵干呕,这次还不等刘灵芝吐出来,李半夏就赶紧堵住了他的嘴,强行又让他把鸭血灌了下去。 马氏老泪纵横,早已不忍看下去了。 最痛苦的还是李半夏,一边心急刘灵芝的身体,一边还得防止着刘灵芝把刚喝下的鸭血吐出来。他一吐,自己就得接着,用嘴巴不停地喂他喝血。 李半夏不由想到了小的时候自己的爸爸妈妈把饭放在嘴里嚼碎了,喂到自己的嘴里吃,这种效果看起来性质是一样的,感觉却相差千万里。 她现在一闻到鸭血鸡血的味道,也快吐了。 李半夏的胸口翻江倒海,一个忍不住就要吐出来。马氏光看她那个样,就担心她能不能继续喂下去。 等了一会儿,随着马氏一句“哦弥陀佛谢天谢地”,刘灵芝总算没有再吐了。 李半夏跌坐到地上,自己冲出房,在屋旁的林子里吐了半天。 等她回来的时候,刘灵芝已经可以睁开眼了。声音虚弱,小手挠着自己的嘴巴,一个劲地说着难受。 李半夏捏捏喉咙,生生灌下去一大瓢凉水,心头的血腥气才压了下去。 刘当归站在灶台,正为刘灵芝泡着红糖水。看到李半夏随口喝下那么一大瓢凉水,上前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看了李半夏一眼,然后撇过头。 真是笨!连他们这些孩子都知道不能喝凉水,喝凉水肚子会痛,她还是个大夫呢,连这个都不知道! 李半夏放下葫芦瓢儿,擦擦嘴,又跑回了屋里。 里面还有一个小东西,在没有确定他安然无恙之前,她是不敢再怠慢或是想其他的事情的。 “东山他媳妇,你快来给欢子看看,他好点儿没有?”马氏对着出现在门边的李半夏道。 李半夏点点头,突然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门口,还是扶着门框没让自己倒下。 看来是方才神经紧张过度,再加上方才呕吐引起的眩晕,等一会儿就没事了。 厨房站着的刘当归,本想过来扶扶她的,看她自己站起来了,又退了回去。 握起刘灵芝的小手,李半夏安心给他把着脉。 “咋样,欢子情况咋样?”马氏催促。 李半夏正在认真把脉,没有理会马氏的催促,等到确定脉象后,才放下刘灵芝的小手。 对马氏笑了笑,“娘,灵芝没事了~~”脉象已经逐渐稳定了,呼吸也平和了不少。好好调养一阵子,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哎呀!这真的太好了,我的乖孙没事了~~”马氏长长叹了口气,抱起刘灵芝,一顿猛亲。刘灵芝刚刚睁开眼睛,还没回过神来呢,再加上刚才一场大病,异常的乖巧。 被他奶奶抱在怀里,一动也不动,乖乖让她亲。 外面的银翘和当归听到他们的弟弟没事了,高兴得直蹦。 李半夏想起让刘银翘准备的东西,便对马氏道:“娘,你把灵芝抱到床上躺着,我去熬点东西来给欢子喝喝,喝下这个应该就更保险了。” 马氏连声说好,抱着刘灵芝到了床上。 李半夏回到厨房,将刘银翘找来的三个鸡蛋磕了,取出蛋清,然后倒出几勺花生油,调匀。 端到房里,哄着刘灵芝将其喝下。刘灵芝摇着头不肯,李半夏又端来那碗红糖水,说他喝了蛋清花生油就可以有糖水喝,刘灵芝还是不肯。 于是,李半夏只好承诺回头给他买好多好多的糖糕吃,刘灵芝才算是答应了。 拧着小鼻子皱着眉将蛋清花生油喝下了,喝完不断吐着舌头。 李半夏又连忙端来糖水,刘灵芝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这个可比刚才的东西好喝多了,刘灵芝喝完之后还舔舔嘴唇,大大的打了一个饱嗝。 然而毕竟身体还很虚弱,精神好了没一会儿,就躺在床上,只能眼巴巴睁着眼睛看着这边。 “欢子,你和我说说,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李半夏坐在床边,轻声询问刘灵芝。 刘灵芝摇了摇头,啥都没说。李半夏知道他这是累了,眼睛都在打架了,是要睡觉了。 但是李半夏就怕他身体里面有毒素残留,不敢让他就这么睡觉,得确定他真的没事了再说。 李半夏指了指他的胸口,声音越发的温柔,“这里难受吗?” 刘灵芝小眼睛有些湿润,童音喃喃,“闷……闷闷的……” “闷闷的?半夏,欢子他是不是?”马氏一听急了,李半夏忙按住她。 “娘,你别着急,闷是对的。刚才难受了那么久,又刚饮下鸭血,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 马氏又放下心来。拍着她小孙子的胸口,希望他能好受一点儿。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072 转危为安 072转危为安 很快地,夏山香带着赵郎中回来了。 “来了来了~~赵郎中来了~~”夏山香将挡在门边的银翘和当归拨到旁边,把赵郎中请了进来。 赵郎中身上背着药箱,一露脸,一屋子的人都迎了上来。 “李家妹子,听说你家里出了事,有什么事妹子你还解决不了?”李家妹子虽然年纪轻,就凭她的医术在这村里也算是个中好手了,她要是没法子其他的人也不好说。 “大哥来了,来了就帮看看吧――”李半夏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刘灵芝,小家伙不知何时眼睛已经闭上了,睡着了。 赵郎中和李半夏打了招呼,然后又和家里其他几个人见过,才坐下来帮刘灵芝把脉。 倒不是他不着急,而是他信得过李半夏的医术。而且看她浑身轻松的模样,就知道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赵郎中刚坐下去,没一会儿又站了起来,背好药箱准备回去。 “诶赵郎中,你怎么着急着走啊,我家小孙儿咋样了,有没有事啊?”马氏看他要走人连忙上前问道。 “呵呵~~那个大娘,你别着急,欢子没事了。你大儿媳救治得当,你家小孙儿很好,就是累着了,正睡着呢。” “哦好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麻烦赵郎中了~~”刚才听李半夏说孙儿没事了,这会儿又亲耳听到赵郎中的保证,马氏总算是放心了。 “其实大娘,你家大儿媳医术高着呢,一点不比我赵某差。以后这种事不用让我过来,身边有个现成的随叫随到,而且是免费的哟~~哈哈~~”赵郎中大笑着出去了。马氏本还想留他在这儿吃午饭,人都走了也就只有算了。 灵芝睡着了,几个人本想关门出去,让他好好睡觉。谁知灵芝刚一睡着,立即惊惧着醒过来了,哇哇大哭。 马氏忙过去,一把将刘灵芝抱在怀里,儿子宝宝地哄着。 马氏心疼小孙儿受这种苦,又看小孙儿身体无碍了,开始追究起罪责来了。 “欢子。你告诉奶奶,你刚刚在你爹的屋里咋啦?咋突然就病成那个样子,可吓死奶奶了。我的乖孙。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吓奶奶了~~” “奶奶,我不知道,我就吃了朵花……我以为很好吃的,可是一点都不好吃,奶奶。我再也不要吃了,好可怕喔~~”刘灵芝想到刚才身体就像被破开了几瓣的痛苦,身上不自觉地打着颤,直摆手,喊着不要。 “花,啥子花?” 李半夏也没打算瞒着这件事。怎么都是自己的疏忽,于是上前一步,低头对马氏道: “娘。这件事都怪我,那是我早上从山上采回来的断肠草。当时就想着带回来给村民们看看,好好辨识清楚,免得以后再有人或者家畜误食断肠草之毒。用完之后,不敢随处乱丢。便带了回来。我洗衣服的时候,把它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打算回来的时候把它烧掉,没想到灵芝会去了我和他爹的房间,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了断肠草……” “也就是说这害命的毒草是你带回来的?!”马氏嗓门提高了八度,已是动了怒。 李半夏点点头。 “我说是怎么搞的呢,原来是嫂子把这种害人的东西放在家里。啊呀!那我们以后可都得小心了,别一不小心吃个东西喝口水,都中了毒了,小命就稀里糊涂的没了~~”夏山香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 马氏黑着脸,瞪了李半夏几眼,几次想开骂都找不出什么话来骂,最后干脆挥挥手让她赶快出去,省得在这站着招她嫌。 人在气头上指不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这次虽说她救回了欢子,也是无心之失,但是让她从没受过苦的小孙子疼得死去活来,光是一想到这个心里的一口气就难消。 以后这房里的东西,可是不敢让她的小孙子乱吃了。 李半夏虽然没有被骂,但她现在宁愿被马氏痛痛快快骂一场,骂完了气也就消了。这闷在心里就是一根刺,以后被她说叨的日子在那儿,怕是没个完了。 但是更让李半夏介意的是,这次的事真的是她考虑不周,她心里也很自责。本以为自己考虑事情已经很妥帖了,没想到还是出了这么严重的差错。 想起今天的事,李半夏还是后怕不已。 她实在不敢想象,要是刘灵芝就这么出了事,她要怎么办,这个家又要怎么办? 刘灵芝今儿吃了许多苦头,别说马氏看着心疼,就是自己,也感同身受。那么小的孩子,就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像是刚才,刚睡着就吓醒了。 想到这个,李半夏终于想到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心病得需心药医,这个过程比较缓慢。她目前能做的就是给他煎一碗安神汤,让他服下,好好的睡一觉。 至于马氏,其实李半夏也知道这个老太太最近对她的态度好多了,像是今天这样的事,要是放在之前的自己身上,不得被她骂个狗血淋头外加一连串的惩罚绝对不能善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刘家除了偶尔一点小事,家庭也算和睦,李半夏呆在刘家也算自在。投身农家,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养猪烧饭,下田割稻,农忙的时候帮忙,可是样样都不能少。 李半夏虽然想着让自己放宽心,别为了这事难受了,可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难过,闷闷的。站在小灶前,认真给刘灵芝煎着安神汤,什么话都不想说。 煎好了安神汤,李半夏让刘银翘给她弟端了进去。自己这个时候进去,恐怕又会惹马氏不高兴。 在这个时候,还是先避避,大家冷静冷静,等这件事过去再说吧。 中午刘东山刘西山回来了,也知道了家里上午发生的事情。 家里几个人的田,位置很分散。今天他们就在最远的那两个田里做事,单是打个来回就要大半个时辰,所以今着刘灵芝出事也没能及时喊他们兄弟俩回来。 刘东山一听说儿子出了那档子的事,也是吓得半天缓不过来劲儿。吃饭的时候没上桌,就在房里抱着儿子,让欢子在他怀里入睡。 欢子睡熟之后,刘东山就将他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那个房间比起他和李半夏住的这间要亮,孩子醒了不会怕。 中午大家都没啥胃口,马氏说头疼,又见欢子有他爹带着,自己回房躺一会儿。几个孩子也都吓着了,又急着回房陪自己的弟弟,也是随便吃了点儿。李半夏匆匆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碗筷了,去到了屋外的竹林。 此时正值正午,太阳正紧。从翠竹之中洒下点点的阳光,斑驳地打在李半夏的脸上。 李半夏的眼前有些模糊,抬头,透过竹叶凝视着正午的阳光。 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拍,李半夏不用回头,也知道站在身后的那个人是谁。 刘东山。 刘东山从刘灵芝房里出来,就没有看见李半夏。 他马上就想到了屋外的那片竹林,每次她有什么心事,都喜欢去那片竹林。 李半夏是一个喜欢把心事放在心里的人,虽然她渐渐的也和孩子闹,却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闷葫芦的性子。 她肯定还在想今日的事情,半夏救灵芝的事情他听银翘说了,她放在房中的断肠草被灵芝拿着吃了中了毒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她,指不定还在怪着自己呢。 “欢子睡了?”李半夏没有回头,问他。 “睡了,喝下你的安神汤后,睡得很沉。”刘东山摘下几片竹叶,放在手上搓了搓,然后随风吹散在风里。 这片竹林是夏季避暑的好地方,别的地方再热,坐在这底下也会很凉快。 林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风吹过竹林拂起落叶的声响。 过了许久,林中想起了刘东山宽厚的嗓音:“白日的事,莫要放在心上,欢子获救,全亏了你――” 李半夏摇摇头,“若是我再谨慎些,他本不会中毒的。” “这事不怪你,欢子贪嘴,你也没想到他会进我们的房,更没有想到欢子没东西吃,连花草也吃。”刘东山笑笑,他虽然心里听了也是后怕不已,但是经此一事,那小鬼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贪嘴了。 不只刘灵芝,他相信李半夏经此一事后,会更加小心翼翼。人没事就好了,再追究这件事也于事无补。 刘东山劝导人的话虽平淡无奇,却是句句真诚,发自肺腑,让李半夏的心里好受了一点儿。 见她心情好些了,刘东山拍拍她的肩,转身走出竹林。 刚走了几步,刘东山停了下来。 回头,笑着与李半夏道:“娘子,今着下午你可还为为夫泡茶?” 李半夏可否可不否地缩了缩肩膀,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那娘子可切忌,莫要再泡金银花茶了――” 李半夏一愣。刘东山凝注着她的脸,大约过了两秒钟,呵呵笑着回屋去了。 李半夏怔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她的眼睛一亮,也咧开嘴笑了―― 他这句话,是一种释怀。 她知道,在这个家里,有一个人在包容着她。。。 073 和乐一家亲 073和乐一家亲 刘灵芝的事情过后,马氏有两天都不大开口和她说话。 刘东山看着这种情形很着急,一边帮忙开导着他娘,为她说好话,一边又让她放宽心,莫要为此事生气。 李半夏摇头笑笑,若说平时她兴许还觉着委屈,这一次自己着实有错,老人家气不过,就让她生生气好了。 令她欣慰的是,经此一事,刘银翘似乎与她更亲了。 这个女孩子,年龄虽小,却很有主见。 她亲耳听到她的小婶在她耳边说是她差点害了她的弟弟,这个孩子不仅没有听她的,还为她说了不少的好话。最后,还差点和她小婶闹红了眼。 李半夏当时背靠在门后,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小丫头,怪惹人疼的。 刘灵芝大病初愈,家里就更宝贝他了。 身体虽然无碍了,还是虚得紧。这两天没让他下地,让他在床上躺着休息。 刘当归一边在屋里习字,一边陪着他。 刘当归已经到了进学堂的年龄了,家里这两天商量着要送他去学堂。他从同屋的狗子那里借了书本来看,已经认识不少的字了。 刘灵芝撑着小身子坐了起来,“哥――哥――我要喝水――” 刘当归忙放下书本,到厨房给刘灵芝倒了杯水来,把他弄凉了点,喂刘灵芝喝下。 刘灵芝擦擦小嘴,“哥,我好想起来玩,躺在床上骨头都软了~~” “乖,等病好了再玩,那个时候哥陪你一起玩。” “那哥你要陪我躲猫,你找。我躲。要陪我玩老鹰捉小鸡,我当小鸡,哥当老鹰。你还要陪我上山掏鸟蛋,摘山楂,好不好?”刘灵芝趁着他哥好说话的时候,拼命提要求。 “好,哥答应你。”刘当归一一应了。 “哥,我好讨厌大舌头哦~~”过了一会儿,刘灵芝突然又道。 刘当归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沉默半晌。没有答腔。 刘灵芝也没在意,小嘴喋喋不休,继续道:“小婶说。要不是大舌头,我这回就不用受那么多苦、身上那么痛了,这会儿也不用在床上躺着了~~” “小婶还说,以后叫我不能乱吃大舌头给的东西,里面有毒。会毒死人的~~” 刘当归从床边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上,重新坐回了原位。 “哥――” “哥?” 奇怪了,哥怎么不理他了? 刘当归手上翻着纸张,眼睛却不知凝注在何方,侧目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哥,你不理我了?”身后伸出来一只小手,拉扯着他的衣襟摇晃。刘灵芝可怜兮兮的。哥这个样子看着他怪害怕的。 刘当归轻轻叹了一口气,“弟,你身体还没好,先回床上躺着去――” “那哥要陪我说话,我整天在床上躺着。屁股都躺疼了~~不晓得这样继续躺下去,架子会不会散掉。” 刘当归帮他揉揉胳膊揉揉腿。弄得刘灵芝呵呵直笑。哥他,不小心挠到他痒痒了。 就在这时,刘银翘端着一碗药进来了,让刘当归坐到一边,自己来喂刘灵芝。 “弟,来,喝药了,小心烫~~” “唔嗯?这什么药啊,好苦哦~~”刘灵芝撇开脑袋,刚抿了一小口就吐掉了,不想喝它。 “乖,别嫌苦,把它喝了。她说你只要喝下这服药,病就好彻底了,不两天就可以下床玩去了~~”李半夏早上走之前,把刘灵芝的药煎好了,放在灶台上,嘱咐刘银翘等药稍稍凉些了,就给她弟端去。 “大舌头煎的东西?唔唔,不喝,我不喝~~” “为何不喝?” “小婶说了,大舌头的东西里面搞不好有毒,不能乱吃。”他不小心咬掉了一朵花,就疼得半死。喝这么一大碗东西下去,那他不直接两眼一闭两腿一蹬,额,翘辫子了? “你别听小婶在那嚼舌根子,没事尽说别人的坏话,也不晓得她安的是什么心眼!弟,姐可跟你说好,你这番话跟哥和姐说说也就算了,可不准当着她的面说,否则姐可就不理你了。” “姐――”刘银翘动气,可把小灵芝吓得是一愣一愣的。“你好凶――还有,你干嘛帮大舌头说话,本来就是她害得我,她害得我差点死掉了,姐~~” “姐这还算是轻的,你别听小婶说风就是雨的,这次的事怪不得她?你想,要不是你贪嘴,怎会到她房里找吃的?明明是你这张小嘴要吃,也不看清楚东西就胡乱咬,不出事才怪呢。” 刘银翘本来也不想这样说自己的弟,小家伙这次的确受了不少的苦,不过不这样说他又听不进去。 “弟,你想想,当你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是谁救你的?你陷入昏迷眼看着马上就不行的时候,又是谁将你从鬼门关前拉出来的?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对你怎么好的小婶,是你嘴里讨厌的大舌头。她为了救你可花了不少的心思,你出事她比谁都要着急。最后关头,她还从三爷爷那里抢来了鸭子,当场放血,喂你喝下去,你才保下了这条小命!” “你知不知道,大舌头为了你,自己吐了两天呢,连饭都很大吃不下去。你问你哥,我讲的是不是真的?” 刘灵芝看向他哥,刘当归半天没吭声,后来还是点点头。 刘灵芝饮下鸭血的时候,处在昏迷之中,记得不深,所以也谈不上多少的反感。而李半夏,她神智很清醒,一遍一遍地对着鸭脖子喝鸭血,又喂到他嘴里,这过程有多恶心没有体会过的根本无法感受得到。 他们亲眼注意到,刘灵芝病情得到了控制之后,她跑到竹林吐了很长的时间。 这两天胃口不好,看到鸡鸭之类的就犯呕,闻到它们的味儿就浑身难受。 人心都是肉长的,小孩子们的心也格外柔软,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怎么可能只看得到刘灵芝受的苦,看不到李半夏的用心和付出呢? 刘灵芝喃喃地闭上了小嘴,嘴上虽没说什么,手却朝那碗药伸了过去。刘银翘知道,她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小家伙心里头也觉着不好意思呢。 “可是姐,药真的好苦,吞不下去。” 刘银翘似乎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一般,笑着从背后摸出一把小糖出来。 “嘿!糖?”刘灵芝立马来了精神,说着就要来抢。 刘银翘将糖举得高高的,“先喝药,喝完了药,才能吃糖!” 刘灵芝苦着脸看着那一碗药,又看看她姐手上那一把至少有六七个小花糖的手,犹豫了下,然后很坚决地端起药碗,咕咚咕咚闭着眼睛喝了下去。 “姐,快给我糖,我的嘴好苦~~”碗一放,便伸着小手过来要糖了。 刘银翘按先前说的,把糖都给他了。 刘灵芝一连吃了三个,才停下来问:“姐,这次好多糖,你哪来这么多的糖?” “自然是大舌头担心你不配合喝药,特意买给你的。”她早就想到了这小鬼不会那么好说话,所以昨天回来的时候交给她一袋糖,说是等欢子不肯喝药的时候就拿糖哄她。 还拿了几颗给她和大弟呢。 刘灵芝却动起了别的心思。 “大舌头买给我的,是哄我喝药的,而他又不只喝一天的药,也不会只喝一碗药……那姐,大舌头肯定买了很多糖给你了?” 刘银翘没想其他,“嗯!整整一袋子呢,所以弟你要乖乖听话,好好喝药,这样就会尽快好了知道吗?” “整整一袋子?!哇!那不是有好多好多个吗?姐,我问你,那糖现在在大舌头房里还是在你手里?” 刘灵芝马上就想到,要是糖在姐手里,她偷偷地把给他的糖吃掉了怎么办?而且,这次他虽然得了七颗糖,难保姐在来之前偷吃了几颗…… 不管怎么说,这些糖始终还是放在自己身上,自己收着的稳妥。 不只刘银翘,连刘当归也看了过来,也都看出了这小鬼的心思。 “弟,你难道这次还没有知道怕?”才刚因为贪嘴吃了大亏,疼还没好利索呢,老毛病又犯了。 小家伙心有余悸,哆嗦了两下,缩到床里不敢再提这件事。 刘银翘看着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坐过去,对他弟道:“弟,你放心,这些糖都是你的。姐跟哥都不吃,只要你乖乖喝药,赶快好起来,知道吗?” 刘灵芝眨眨眼,又偎了过来,“姐,你对我真好。” 那姐对他这么好,他也不能对姐和哥太差啊,而且奶奶说过,有好吃的东西不能光想着自个儿,也得多想想哥跟姐。 “姐,哥,我想好了,糖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不过哥,姐,咱先说好,我得吃最大的一头……” 房里安静了一会儿,刘银翘和刘当归对视一眼,呵呵地笑了。 刘当归捏着个拳头,靠在桌子上,摇着头笑。 他这个弟弟啊,真不枉那句话:长一张小嘴,全是为了吃的。 耳听着房里的笑声,坐在屋外小凳子上的马氏,也欣慰地笑了:这场风波,似乎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074 午后闹趣 074午后闹趣 刘灵芝喝下那服药后身体的确好了不少,第二天就能下地了。 这不,他姐刚替他把衣服穿上,小家伙就蹦到地上来了。 “姐,大舌头的药还挺管用的,我身上舒服多了。昨天好难受,就跟个大石头压着我一样~~” “那是!”刘银翘挺了挺胸,现在村里谁不在传她医术高明,是难得一见的医家名手? 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嗯,对了,小李大夫不仅连人能治,连快死了的牛都能治。 还有人说小李大夫心肠好,又有耐心,对人热忱,听着她心里暖洋洋的。 就是奶奶,昨儿下午到田里给爹爹送茶的时候,沿路遇到的几个人都把她喊住,说她的东山娶了个好媳妇。奶奶嘴上虽然不说,可这脸上都是笑花花的。 刘当归见他弟,昨天还躺在床上像只病老鼠,今天又像一只活脱脱的耗子,勾着嘴角对他姐道:“姐,我看不是她的药起的作用~~” “哦,那是啥?” “是那些糖啊——”刘当归看着她姐,刘银翘也反应了过来,“哦对啊,可不就是那些糖麽!” 若是没有那些糖,这个小鬼又岂会乖乖地服药? 若不是着急着吃那些糖,这个小鬼会这么火急火燎的下地。刘银翘可记得,早上这小鬼已经变着法的问她要了好几次糖了。自己只说让他起来再吃来得及,他还真就起来了,呵呵~~ 一听说刘灵芝的病好了,上下屋的一些小鬼都跑来了。 “欢子欢子,你可算是好了,我娘说你这次病得快死了,我差点都不能和你玩了~~”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姑娘站在欢子的面前道。 “欢子欢子,你能下地真好,我们上次还说要带你一起玩老鹰捉小鸡呢。你放心,看在你病着的份上,这次我们不要你当老鹰了——”一个中间缺了颗门牙的小姑娘挤了过来道。 刘银翘听到这笑了,这些小鬼们以前也不是看中了欢子哪里,每次带他玩都非得让欢子做老鹰,去抓他们。偏偏当母鸡的又是村里最“膀大腰圆”的小克,双手一张,刘灵芝满屋子乱窜。使尽浑身解数也逮不到一只小鸡。 有时候抢得狠了,小克冲他一撞,刘灵芝这胳膊就青一块紫一块的。小东西怕他奶奶以后都不让他玩了。每次回来都不吭声。 这孩子玩游戏,又不是故意欺负人,所以旁人还真的不好说话。 刘银翘也讲他弟弟,让他下次莫要和他们玩了,就算是要玩也只能玩别的。刘灵芝也知道疼。不敢再和他们玩老鹰捉小鸡。可他实在是想玩啊,于是便将主意打在了自己的哥哥姐姐身上,还坚持要当小鸡。 其他几个男孩子也跑了过来,一个大些的孩子,叫小荣的,拍拍他的肩道:“欢子。我们几个过几天要上山摘山楂,你去不去啊,去就带你一起。” 刘灵芝连连点头。“去,当然得去。” 另一个又对刘灵芝道:“欢子,我跟你讲,上次我在我家屋背后大树上面的鸟窝里,发现了三只小鸟。下次我们连着窝把它们给端回来~~” “小鸟,真的啊?” “我说的哪有假。不信你问芝麻,我们一起看到的。” 芝麻赶紧答话,“欢子,真的有小鸟,我们都看到啦~~” “欢子,你赶快好起来吧,好起来我们就能一块去摘山楂,去掏鸟窝了。”一个孩子说出了大家都想说的话,大家一致点点头。 看到一群小孩子在那里叽叽喳喳的,也挺热闹的。 下午的时候欢子吵着就要出去玩了,刘银翘拗不过他,但又不放心他跑远,没人看着他,就让那几个孩子到他们家院子里来玩。 在欢子的要求下,大家玩起了老鹰捉小鸡,让他过了一把当小鸡的瘾。只不过他这只小鸡,是母亲带着的最后面一个小鸡。 脚下不留神,就会被老鹰给逮着了。换句话说,要死他是第一个。 刘银翘有点可悲自己小弟的命运,又气恼这些大孩子是存心欺负自己的小弟是不是,明明都知道他病了,也让他当小鸡了,也不找个好一点的位置给他。 偏偏,那小子自己还挺乐呵。跑得又是笑又是尅的,拉着前面芝麻的衣服像个猴子一样乱窜。 “哎呀呀!”刘银翘一个紧张,“呼~~还好还好~~”差点就被老鹰逮着吃啦! 幸亏刘灵芝小身子还算灵活,小克这只母鸡还算得力,眼看着老鹰小荣的爪子快抓到刘灵芝的衣服上了,他屁股一扭挣脱了。 不过刘灵芝大病初愈,身体哪经得住这样消耗,情绪起伏又大,一会儿就累得直不起腰了。 “弟,歇会儿,别玩了——” “姐,不要麽,玩得正起劲呢~~” 刘银翘想把自己小弟拉回来,谁知她刚一拉,小家伙居然跟她耍起赖来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怎么拉都不起来。 刘银翘头疼,这个小东西一定是被奶奶宠坏了。尽管她这个做姐姐的,疼他一点也不少。 既然说不动他,那就只有她上,给她弟垫个底了,要死就她先死吧! 刘银翘很有做姐姐无私的风范,随手又一指站在大门口望着他们玩耍的刘当归,“当归,你也上!” “姐,我也上?” “喊的可不就是你麽,你也上,接在我的后面,我接在弟后面。”有两个垫底的,轮到他弟的时候,还早着呢。 而且她和当归这两只小鸡,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老鹰逮到的。有她在后面护着,老鹰休想动她弟弟。 刘当归摇头,“我不要。”他从来不玩这个,流得一身的汗,臭死了。 刘银翘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弟,别看出身在农家,穷规矩倒不少。也不管他是否答应,直接把他拉了过来。 刘当归跺脚抗议,“姐,我不要玩——” 哪容得他抗议,刘银翘直接将刘当归拽了过来,自己接在刘灵芝后面,又让刘当归拉住自己的衣服。还不等刘当归往回跑呢,刘银翘就吆喝着“开始了~~开始了~~” 小鬼们又开始跑了起来,可怜刘当归就算是想回去,也没路了,都被这一群老鹰小鸡啥的堵着路呢。于是也就做起了一只小鸡,拉着他姐的衣服在后面跑啊跑啊~~ “当归,快,快点,要被逮着了——”刘银翘见老鹰的手即将伸到了自己的大弟头上,急得用手一拨,将刘当归拨到了自己身上。然后一转,保持队形,躲到母鸡的庇护之下,总算是没被逮着。 刘当归被带着跑了一顿,越发觉得这东西真的没啥好玩的。不过自己跑总比被带着跑好,于是开始见机行事。时刻留意着老鹰的动静,避开他伸来的那只大手。 还别说,刘当归平时是不动则已,一动则一鸣惊人。 他脑子反应极快,老鹰一有动作,他立马就加以反应,每次都能躲过老鹰的逮捉。 他太厉害了!厉害到最后老鹰都被他给惹毛了,直接将前面那只老母鸡给架空,卯着头跟在他后面直追。 “这样不算!这样不算~~这不算啊~~你犯规~~”刘当归一边大跑,一边抗议。 在他前面的刘银翘在他弟的力道驱使之下也跟着跑了几大圈,累得直喘气,最后叫着让他小弟断开她,自己跑去。 刘当归也觉得这样跑得比较快,如是从母鸡营里撤了出来,开始自己的单飞。 当老鹰的小荣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谁把他惹急了他上天入地都要追着打你一顿才罢休。 老鹰跟一只小鸡结下了梁子,重点进攻他了,也没其他母鸡小鸡啥事了,一个个站到一边看着院子中间的激烈追逐。 老鹰又凶又猛,擂着头往前冲。 小鸡凭借着灵巧的身形左闪右避,在老鹰的全力捕捉之下竟也能全身而退,连衣服角都没让他碰到一下。 可跑路再厉害,一直这么跑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刘当归想溜,然而后面的人跟得太紧,溜也溜不掉。刘当归想叫停,后面那个直追而上,连他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好紧张的情势~~ 刘当归跑得快岔气了,后面那个明明腿都在打哆嗦了,可还是紧追不舍。 这个小荣,还真就缠上他了,他累得快吐血了,可怎么办呀! 许多跑过路的人都知道,当你被别人全力追赶的时候,即使你自己想停下来,那双脚也不听使唤。 刘当归就是这么个情况,到最后实在逼得没法,逃回了自己的屋子,栓上门。累得躺在床上,直喘气。 心想着,下次姐再怎么叫他出去玩,他也不去了。 小荣在外面发了狠,一个劲地直捶门。被刘银翘拉走了,不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了孩子的玩闹声。 刘当归这才敢拉开门,往外面瞧了瞧,确定那只老鹰嘴下留情放过他之后,才敢走出来。 谁知他刚一露脸,一双爪子就死死把他逮住了。 “大家快来看,我逮着小鸡了,逮着小鸡了~~我叫你跑,叫你躲,怎么着,还是被我逮住了吧~~” 刘当归一张俊秀的小脸顿时黑如锅底,僵立,不动了…… 075 张家少爷 075张家少爷 李半夏一早赶到药庐,去之后才发现今天药庐了就她一个人看门。 赵郎中带着川乌去外诊了,药庐的门是她自己开的,什么东西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办了。 李半夏先将药柜给整理了下,哪样药材快用完了,用毛笔做个备注,上面贴上小纸条,等川乌回来再去置备。 有的药材时间放久了,有些发霉。 发霉的药材变了质,是有毒的。李半夏担心川乌抓药的时候没留意,便将它们收拾出来,等赵郎中回来和他说一声,统一处理掉。 后院还摆放了从各处收来的草药,李半夏看今日日头不错,也没事,就将它们摆出来晒一晒。 正忙着,前面来了人,只听那人喊道:“有人吗?这药庐了有人在吗?” “请问你找谁?”李半夏站起身,走出来问。 “哦,这位姑娘,我是张员外府上的家丁,叫侯柳。我家少爷病了,想请赵郎中走一趟。” 李半夏粗粗打量来人几眼,来的人是个年轻人,白白净净的,只是有点削瘦。身上穿的料子还不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家丁。 “赵郎中去外诊了,现在不在这里。” “去外诊了,这可怎么办~~”侯柳开始急了,“姑娘,不知赵郎中现在在哪里外诊?我家少爷病得很重,需得马上找大夫救治。” 李半夏听他家少爷病得很重,忙把赵郎中外诊的地址告诉了他。 听侯柳说,赵郎中外诊的地方与张家相去不远,回程途中正好去请他走一趟。李半夏听了也觉着甚好,如此就不用她担心了。 送走侯柳,李半夏就回到后面的藏书室,找了一本毒经到前面来看。前面的门还开着。难保一会儿没病人来,可不能让人扑个空。 自从上次耕牛事件之后,李半夏对用毒来了兴趣,尤其是那些发生在大家身边与生活息息相关的毒,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从中还能学到许多,也让自己的生活得到了更多的安全保障。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象征着思念的相思豆,不留心谁又能想到它是一种有毒的豆? 鸟有相思鸟,树有相思树。豆也有相思豆。或许正是这种豆有毒,才被称为相思豆。 相传古代有位少妇,因思念出征战死于边塞的夫君。朝夕倚于门前树下恸哭。泪水流干了,眼里流出了血,血泪染红了树根,于是就结出了具有相思意义的红色小豆子。 有时候,太过苦痛的泪。本来就是一种毒。因为她里面不只含有悲,含有泪,也有恨和怨。太过极致的东西总是容易催生出带有毒性的美,虽然有毒,却美好得令人心颤。 少男少女用五色线串相思豆作成项链手环,佩带身上。心想事成。佩带手上,得心应手。或用以相赠,增进情谊。得让爱情长久。 男女婚嫁时,新娘在手腕或颈上佩戴鲜红的相思豆所串成的手环或项链,以象征男女双方心连心白头偕老。 用许过愿的相思红豆佩戴身上,称为如心所愿,相思红豆树代表显达富贵。 夫妻枕下各放六颗许过愿的相思红豆。可保夫妻同心,百年好合―― 李半夏目光停在最后一行。正想着什么,外面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还是刚才来的那位张家家丁侯柳。 “小李大夫――” “侯大哥,为何去而复返,是不是赵郎中他……?” “麻烦小李大夫现在就跟我走一趟,赵郎中那边的情况比较急,走不开。他让我来找你,说你一定会应付得来。”还真的是怪了,这一路下来,能找的大夫不是外诊了就是到城里办事去了,他家少爷要是在这个期间出了啥事,老爷非得将他的皮扒下来不可。 “可是我……” “小李大夫,还请你莫要推辞,我家少爷病得很重,再找不到郎中只怕他会有个好歹……呸呸呸!我不能咒我家少爷有事,小李大夫,你就跟我走一趟吧,拜托你了。” 事有轻重缓急,还是救人重要。李半夏忙背着药箱,匆匆关上药庐的门,跟着侯柳来到了张员外家。 张员外是这一带的大户,早年靠着砚台发迹,一跃成为了这里的首富。别看这里地处偏远,又多没落小户,但靠着这“砚台之乡”的美誉,也富起来了一批人。 张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听说他家有一个江阳最大的砚石坑,生产出来的砚台质量上乘,雕刻精致。每日单是砚台进账,就有上千两。 张家在江阳有一家老字号享誉卞国的砚石店,那里面摆放着各色精美的砚台。张家旗下有最优秀的砚雕大家,将砚石加工,雕刻成各式的砚台。 张家自产的砚台水平一流,全国各地的文人雅士都以得到一块张家自产的砚台为荣。 提起张家,在江阳乃至卞国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张家的根还是在这小山村里,因为砚山在这里,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靠着这片砚山生存发家,所以无论多富有也不会离开这座小山村。 张家的门庭极大,来来往往的家丁丫鬟,在各房之中穿梭不绝。装饰华贵,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李半夏单是看,就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李半夏为人向来素淡,即使心里吃惊面上也不会显露出来,那样倒失礼于人了。 “小李大夫,这边请――”侯柳指了指左边的一扇月亮门,对李半夏道了一声请,领她来到了张家少爷住的东跨院。 通往东跨院的路上,有一片梅花林。此时并非梅花花开时节,闻不到满园的花香,穿梭在梅花林中,也能嗅到一丝寒梅之气。 两人匆匆行来,上了几阶台阶,转而来到梅花小筑。 这里就是张家少爷住的地方,环境通幽,暗香萦绕,满园文人气息。但令李半夏颇感意外的是,从这院子的布局,到这房间的结构,似乎又是一个江湖人所住之地。 院子后面有一眼泉水,还有几根破开的竹瓣,泉水叮咚,徐徐流向院子中间的那个小池塘。池塘周围,放着一排木椅,能够想见黄昏时分坐在这里端着鱼食喂池塘里游鱼的情景,好一个雅致的所在! 目光流转,梅花小筑的门外悬挂着一个酒葫芦,葫芦半倾斜着,借着风力,偶尔从里面滴出两滴水酒。 酒色香醇,喜欢喝酒的人一定知道这便是窖藏了十六年的女儿红。 点滴可见知著,从这个酒葫芦也可猜出这间屋舍的主人不但是个喜欢饮酒的人,还是一个不拘小节、随性不羁之人。 “小李大夫,这里就是我家少爷的房间了,我家老爷和夫人就在里面,小李大夫请――”侯柳带着李半夏来到梅花小筑门外等候,侯柳躬身上前,对里面的张老爷和夫人禀报道:“老爷,夫人,大夫请来了――” “还不快请大夫进来――”里面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侯柳欠了欠身,回礼。 “小李大夫,里面请~~”李半夏抬脚进去,心里却在想,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可真多。这都什么时候了,听侯柳说张少爷病得很重,这还三请四请的,要都是这么个来法,病人等不到大夫,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老爷,夫人,这位是赵郎中药庐里的小李大夫――” 李半夏一脚刚踏进去,张家老爷就迎上来了,“大夫,你来了,快帮我看看小儿。小儿刚才吐了一口血,就晕过去了,现在已是不醒人事了。他娘叫了他许多声,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夫~~” “张老爷且先放宽心,容我先为张少爷把把脉。”李半夏放下药箱,来到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张少爷。 虽是匆匆一瞥,李半夏也看出这张家少爷生得潘安之貌,俊逸非凡。只是此刻他的脸苍白如雪,嘴角沁出点点的血丝,眉头紧皱着。即使在昏迷之中,也不断发出闷闷地咳嗽之声。 张家少爷一身月白长衫,仰卧在床上。即使病成这副样子,也是那般的素净、祥和。 李半夏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之上,侧目凝神,探析他的病况。 躺在床上的张少爷头动了动,似乎感受到来自外界的碰触。也许是这种碰触不具有威胁性,张家少爷慢慢又安静下来了,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李半夏渐渐皱起了眉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床上的张家少爷,似乎是怀疑自己的诊断,重新又为他号了一次脉。 张家老爷看到这种情况,心里更加焦急,“小李大夫,我儿的病怎样?” 李半夏回身,望着张老爷和张夫人,“张老爷,张少爷的病之前可曾有大夫为其医治?” “没有啊,我儿前两天才回来,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漂泊。可谁知,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张老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张夫人已是眼里垂泪。望着床上人事不知的儿子,泣不成声。 李半夏回头,望着床上的张少爷,目中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张少爷这个病,难治啊! 076 不治之症 076不治之症 李半夏若是没有诊断错误,张家少爷患的病是肺痨。 肺痨在古代是不治之症,根本就没有治愈之法。即使用药准确有效,也只能控制他的病情,让病人多活一段时间。 即使在科技发达的现代,每年死于肺痨的病人也多达三百万人,是造成死亡人数最多的单一传染病。 令李半夏感到不解的是,张少爷年纪轻轻,家庭富庶,看他生活习惯也算健康,为何会患上肺痨呢? 据李半夏所知,肺痨,也就是现代通说的肺结核。多由糖尿病、矽肺、肿瘤、器官移植、长期使用免疫抑制药物或者皮质激素者才易伴发的结核病。生活贫困、居住条件差、以及营养不良是经济落后社会中人群结核病高发的原因。 而这位张少爷,她刚才替他把过脉,没看过他身体有别的异常,以上的几种症状应该不存在。至于后面的居住条件差、营养不良就更加无从说起了。 除非他是得了严重的风寒,没有及时治愈,再加上饮酒过度,这才使身体恶化,形成了越来越重的痨病。还有一个要素,这个人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或许可以说,他在作践自己的身体。 张老爷上前一步,急切地想知道儿子真实的病情,“小李大夫,我儿他到底患了什么病?” 李半夏有点为难,但事到如今,也只有将真实情况告予他们知道了。他们全力配合治疗张少爷还能少点苦痛,若是继续让他们蒙在鼓里到时候事情只怕会更严重。 “张老爷,我想知道在我来之前令郎发病时有什么症状。”李半夏习惯在所有的事情都全部清楚之后才下诊断,这样作出的诊断才更有把握。即使脉象已经清晰地显示了他的病症。 “我儿他在咯血,咯血不止啊~~我们问他哪里痛。他也不说,只是摇头说他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可看他那个样子,怎能叫没事!你看看,现在病得这么严重,这个傻孩子,在外面怎么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个样子~~” 张老爷急得又是拍腿又是来回踱步,一下又跑到床边看看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那除了咯血,还有其他什么症状?” 张老爷低着头想。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夫人,坐在床边边握着她儿的手边哭着说:“肯定还有胸口,我看我儿发病的时候直捂着胸口。他虽没说,可我这做娘的看得出来他当时一定很痛――” 李半夏听了张老爷和夫人的叙述,面色更加凝重了。 “小李大夫――”张老爷看着他,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儿子的病情。 “张老爷,夫人。令郎的病是……是肺痨。” “啊――”张老爷惊得后退一步,显然肺痨的可怕他是知道的。 “小李大夫,你说什么,你说我儿他……?”夫人不忍说出后面两个字,眼睛盯着躺在床上的儿子,泪落不断。 李半夏也有些沉重地点点头。“令郎的病确实是肺痨,而且还是肺痨……晚期。”李半夏从来没有觉得当大夫也会这么残忍,当她吐出后面两个字的时候。清楚地感觉到了当大夫的无奈。 肺结核按照病人肺部病灶的范围其大小可以区分为六类。 轻度肺结核,中度肺结核,中度有空洞肺结核。这三个阶段虽然有一点棘手,但并非全无希望。只要早期诊断,并且在尚未扩散或出现合并症前。接受六个月以上正确有效的药物治疗,通常都能痊愈。并可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至于重度肺结核,重度有空洞肺结核还有结核性肋膜积水,在这可就是非常棘手的病了,甚至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肺结核到了重度以后,还容易引起其他的并发症,像是胸痛,休克,呼吸困难,严重的还会窒息而死。 从方才张老爷和夫人所说的情况,还有张少爷的脉象来看,张少爷的肺痨已经到晚期了。 换句话说,可以说是药石无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半夏不是神,医术也没有特别高明,她只是比别人更用功更刻苦同时也对医术更感兴趣一点。对于某些病症,她也是无能为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老爷才从悲伤中缓过来一点儿,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李大夫,那我儿的病有药可医吗?” “……” “小李大夫,你帮忙想想办法……” “张老爷,我现在只能帮张少爷扎两针,让他苏醒过来。之后我会配药压住张少爷的病情,沿途再寻找治病的良策。不过老爷和夫人也知道,肺痨晚期可以说是……药石无医,有没有把握我也说不好。” “小李大夫,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求你尽力而为。”张老爷对李半夏拱拱手,声音瞬间苍老了十年,没有了方才李半夏在门外听到的威严。 李半夏点点头,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 “对了,张老爷,令郎是否喜欢喝酒?”一般像这种病,在没有其他病因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是酗酒导致的。她方才进来之时,在门外看到了悬挂在外的酒坛子,还很少有人把酒坛子放在那里。 除非屋舍的主人是个很爱喝酒的人。 “我儿离家之前没事是喜欢喝些小酒,不是牛饮,是细品。这些年在外,说来惭愧,具体的情形我们也不太清楚。” 李半夏默默点了个头,回身拿过自己的药箱,从里面取出几根针尖发亮的银针。 分别刺在张少爷身上的几个穴位之上,张少爷胸口一口气缓过来,身体舒畅了不少,慢慢睁开了眼睛。 方才张少爷陷入昏迷,只是一般的昏睡,乃疲累所致,并未有何危险。是以李半夏站在一旁,向张老爷和夫人询问他的病况。 这会儿看他昏睡愈久,有些呼吸急促症状,猜想可能是他睡梦中一口痰郁积于胸,这样下来是很危险的。遂当场取出银针,使其醒转,并借银针之力让他胸口恢复通畅。 “咳咳咳~~咳咳咳咳~~”刚一醒转,张少爷便又躺在床上干咳起来。 兴许是不想把病传染给别人,每当他咳嗽的时候总是用衣角遮住口鼻,即使说话也是压低着声音。 李半夏看他动作斯文,举止温文尔雅,倒像是一个饱学之士,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牛饮的酒鬼。 “明儿,你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张老爷心想着儿子还不知道自己病得那么严重,为了让他放宽心,打算把他生病的事情暂时瞒着他。只说是不小心着了凉,患了严重的风寒。 “明儿,你可吓死娘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多注意着自己的身体~~”张夫人想要抱着儿子痛哭,被张老爷拉住了。朝她打了一个眼色,夫人含泪点点头。 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看见。但是目前,还是明儿的病要紧。张老爷下定决心,就是请便全国的名医,也要将儿子的病治好。 天下名医那么多,他就不相信连个痨病都治不好,他要有信心,对儿子有信心。老人家一再这样劝解着自己,然心底里升起的不好预感令他心头直跳,惴惴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孩儿已经好多了――”张少爷躺在床上,对两人温温笑着。即使身体承受着这么大的病痛,还能露出平和的笑容,李半夏碰见过许多的病人,但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这样。 把生病疼痛之类的事情,看得如此的淡,又或者,是因为他根本就无所谓。 “这位是……”张少爷注意到站在床脚的李半夏,于是问他的爹爹道。 “明儿,这位是小李大夫,刚才就是她让你苏醒的~~” 张少爷冲李半夏点点头,噙起一朵病态的笑花:“小李大夫,有劳你了。” “张少爷客气了,这是我分内之事。”李半夏回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张少爷,名叫张决明,是张老爷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最受张老爷和夫人疼爱。 “爹,娘,孩儿有些事想单独请教李大夫,可否请爹娘先回去休息,孩儿的病让您二老费心劳神了。”张少爷突然作出这个要求,倒是让屋内的三人颇为意外。 但张老爷想着儿子是关心自己的病情,又怕他们二老为他担心。于是借着李半夏陪他们出来的时候,说了些事情,就满脸愁容的回屋了。 李半夏重新回到屋内的时候,张少爷已经自己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了。起了身,趴在桌子上,手上还拿着一壶酒。一边咳嗽,一边往喉咙里灌酒。 “张少爷,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喝酒呢?”李半夏上前,欲抢下他手上的酒壶,谁知手还没伸过去,就被他轻悄地用中指和食指夹住了。 “小李大夫――”张少爷唤了她一声,“如果你治我的病,必须要让我放弃喝酒,我看这个病你还是不用治了,现在就回去吧――” 说完,头一仰,又喝了一大口酒进去。 077 痨病公子 077痨病公子 张家少爷张决明,乃是砚石斋老板张远志的三公子。 六年前离开家,独自在外漂泊。凭着少年时的一番际遇,在武林中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张决明和另两位男子,太颠的万雪峰,苗顶的杨洛,被称为武林三公子。 张决明一把玉笛曾夜扫三大门派,名震天下,被人称为玉笛公子。 而万雪峰,贵为小侯爷,一把天残剑堪与日月争辉,专杀武林败类,为残剑公子。 还有一位,是苗顶的杨洛,风流成性,婢仆成群,走到哪里都是鲜花铺路,美女抬轿。 现寄居在绝尘宫,被称为绝尘公子,除非武林出了重大的事情,否则终年很少走出绝尘宫。 李半夏生在乡野,又鲜少知武林事,自然不知道这些。 但若是听过武林事,抑或是在酒楼茶寮听过说书先生说书的,那肯定对这三个人不陌生。 而其中最为人称道和叫绝的便是张家三公子张决明的江湖事迹,因为这个人的故事最为传奇,也最让人唏嘘。 张决明本来是一富家公子,吃喝穿戴不愁,每日用功读书,以希望有朝一日能金榜及第,光耀门楣。 若不是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张决明恐怕自己都想不到会踏入江湖,开始他漂泊而又悲情的一生。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七年前,那个时候张家老爷子要为自己的儿子娶妻,挑中的姑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知书达礼,善良宽厚,与张家少爷是一见倾心。 两人都为这桩婚事暗暗欣喜,焦急地等待着。 谁知,在那个女孩嫁过来的一个月前。家里却被人洗劫一空,大火也将一家人烧死。那家的姑娘因为到庙里烧香祈福,错过了摆渡的时辰,便在庙中借宿一宿,因此躲过了一劫。 当事故发生后,外界便纷纷谣传这个女人乃是天上的扫把星转世,是克父克夫克家的命。 张决明担忧那位姑娘孤苦无人照应,便请求他爹尽早操办婚事,让那位姑娘早日进门。 张老爷早些年头有些嫌贫爱富,看中那户王姓人家也是因为她家是大户。祖上又做过高官,想着有祖先庇荫,这才千方百计拖媒人说了这门亲事。 等到王家出了这档惨事。没了家底,王姑娘也是无依无靠,现更被人说成是扫把星,哪敢让她过门?而且,王家灭门灭得蹊跷。还指不定他们家招惹了什么样的凶神恶煞,这要是娶了她进门,把灾星招进了门,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张老爷和张夫人断然否决了这门亲事,更是当场写下了退婚书。念在两家相识一场,给了一百两银子。打发王姑娘出去另外找个人家嫁了。 王姑娘虽然是一弱质女流,但性格倔强,先是受到了家门凋敝。父母惨死的悲痛。后又被夫家嫌弃,赶出门来,一时悲从心起,就投了河―― 张决明听到自己的父母将王姑娘赶走,大痛。当场就吐了血。跑到他们曾经去的那个河边,只看得到一方白色的手绢在风中飞扬。昭示着一个年轻的生命终结,芳魂飞离人间―― 张决明一直坐在河边三天,不吃也不喝。不管张夫人怎么哭着求他回来,他也是一声不吭。 这之后,张决明就消失了,离开了张家,一个人在外到处漂泊。 他的风寒就是那三天时烙下的,当时没觉着情况严重。到后来,出了关,上了狼山,才知道他自己得了肺炎。 他并不心急自己的病,反而还任其愈演愈烈,最后,他还爱上了酒这种东西。 张决明是一个奇怪的人,他虽然内心悲痛,很想与王姑娘一起离去。但他又着实是一个坚强的人,无论身背多少的苦痛,也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自杀,在他眼里是懦者的行径。 上了狼山,机缘巧合之下,拜了逍遥老人为师,学得了武林绝学。也因此,在江湖上留下了玉笛公子之名。 说起那把玉笛,正是那位王姑娘所赠,可是说是他们两人的定情信物,张决明珍之爱之。 张决明出手从不杀人,只是习惯点住别人的穴道,或是制住别人。因为他不想他那根爱惜的玉笛,染上一丝鲜血―― 他在武林中的名气越来越大,即使许多武林前辈也很看重他这个后生晚辈。他待人宽和,处事公道,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再加上他是文人出身,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文武双全,真可以说是惊才绝艳。所以江湖人极是尊敬他,黑白两道在路上撞见了,也会卖他几分薄面。 然而这位武林少年英豪,却是一多愁多病的身。 终年不离酒壶,喝酒可以慢慢喝三天三夜,也不会感到醉意。咳嗽与他终日相伴,喝一口酒几乎都要咳嗽上几声,有时咳得肺都要咳出来。 不少人劝他戒酒,却也知要让玉笛公子戒酒比要他的命还难。 尽管他是一个大酒鬼,还是一个痨病鬼,喜欢他的女人还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于是外界又谣传玉笛公子风流多情,艳福无边。也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个男子的满腔真情,早已给了那个投河自尽的女子―― 正因为张决明酗酒,再加上他时常动武,才导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 阔别六年,再次回到张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人临死前总是渴望回到家乡,好待落叶归根…… ………… “小李大夫――”张少爷叹了口气,“如果你治我的病,必须要让我放弃喝酒,我看这个病你还是不用治了,现在就回去吧――” “你可知你现在的情形?”李半夏问。 “我当然清楚,我……活不了多少时间了……”张决明有些奇怪,自己本来早已看破了生死的,为何这一次却觉得有些许的黯然? 是因为回到了家乡,看到爹娘为他的病如此伤心,他心下难安? “你都知道?”李半夏诧异,他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这次回来,就想死在自己的家乡。”死在这里,好歹也算是落叶归了根。而且这里,离她近。“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我回来错了――” 李半夏心思一转,“你是不想让你的父母为你的病伤心?” “算是吧,我本来想安安静静的死去的,我爹我娘都不知道,他们还会以为我在外面过得很好。”是他自私了,托着这样的一副身体回来见两位老人家,不管过去他的心里有多怨他们,看到爹娘为他落下的泪,他仍然心如刀割。 但是他现在回来了,不但令二老伤心,就连安安静静的死去,恐怕都不行了―― 张决明看了一眼李半夏,未说出的话不用说李半夏也明白。 李半夏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知叫你戒酒你一定不会答应,但是我身为大夫,为了病人的身体着想,还是不得不叫你戒酒。” “我明白。但你也要明白我是一个危险的人,长期与一个痨病鬼打交道,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与我太过接近,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和不必要的困扰――” “如果我怕危险,我就不会当大夫。”李半夏回答得很坚决,别说他只是身患痨病,有可能会有传染的风险。就算是别人身患疫症,她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危就对他们不闻不问。 从小爷爷就告诫她,行医救人,首修的就是医德。医德有了,才能谈得上研修医术,治病救人。 如果因为自己患者的病可能会传染给自己,就放弃救治,这样的大夫又有什么资格让这些患者把生命交给自己呢?又拿什么,来得到他们全身心的信任? 大夫和患者之间本来就是一个互相信任的关系,只有患者信任大夫,才敢把自己的健康和生命交给大夫。只有大夫信任患者,相信他在他们彼此的坚持和努力下一定能够康复,病情好转。不放弃任何一个患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医治他们,才可能真的达到彼此的预期。 看她说得这么坚决肯定,张决明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 在他的注视下,李半夏又道:“而且我刚才替你把过脉,又观察过张老爷和夫人的面色,如果我所言不差,你的痨病乃是非开放性的,也就是说不具有传染力,不会传染给别人――” 张决明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病并不会传染别人,只是安全起见,每次咳嗽说话的时候都特别留意。 短短时间里,她能断出这一点,也算是有点本事。 只是他的病他自己清楚,无论谁来都一样,没得医就是没得医。 张决明勾唇,轻轻一笑,“那不知李大夫是否听说过我张某是一个风流多情的人,喜爱女色,出现在我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逃得掉。” 李半夏也笑了,“张少爷何必这样说自己呢?得了你这种病的人,若真是如你所说,是一个贪喜女色之人,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078 热闹跳大绳 078热闹跳大绳 “张少爷何必这样说自己呢?得了你这种病的人,若真是如你所说,是一个贪喜女色之人,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痨病还不是其他的病,尤其像他这种晚期的病人,每喝一口酒,每近一次女色,都会给自己的身体增加一分损耗,也多一分危险。 张决明怔了怔,笑着摇摇头,自己还真被她给说住了。 “那小李大夫打算如何为我医治,你也该知道我的病根本就是治不好的。” “我……” “明知治不好的病,就不要白费那个工夫了,你嫌烦我也觉得痛苦。更何况,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让别人治好我的病,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死去――” 李半夏抬眸看他,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这样的一个男人变得如此的消极,蝼蚁尚且偷生,他为何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这是作为病人的最后一个请求,恳请小李大夫答应~~”张决明说着,踉跄着提着酒壶,走出了房间。 李半夏叹了口气,她知道,在他没有想通让她医治之前,她说什么都没用。 在他快出门的时候,李半夏喊住他:“张少爷,我想说一句:一个人可能改变不了环境,但可以改变自己;可能改变不了事实,但是可以改变态度。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有开始替你诊断,你就选择放弃。我希望你能够尽早想通,即使你最终还是逃脱不了那个结局,至少不让你爹和你娘为你担心。” “这是清心散,是我自己所制出的药丸,对你的病可能有些帮助,我放在这里了……”清心散是集五倍子。飞辰砂还有川乌等药材,糅合制成。具有清热解毒、清肺散结,止咳化痰的功效,对张少爷的病应该会有所帮助。 李半夏说完,背着药箱,径直从张决明身边越过,在侯柳的带领下,离开了张家。 张家老爷子和夫人一听说儿子不要大夫医治,又急急忙忙赶到儿子屋里,张决明只是笑着说他并无大碍了。让他们二老放宽心。 放宽心?他们哪里能放宽心。 这不,张老爷沉着脸从房里出来,又是托关系。又是使银子,让自己的管家亲自走一趟,帮忙把卞国国都的孙兼之孙老大夫请来。 传闻孙兼之是卞国有名的神医,在他手上就鲜少有治不好的病。只是孙老先生脾气古怪,没有机缘他一般不会轻易医治。让管家跑这一趟。也不知结果到底如何―― 李半夏直接回了药庐,赵郎中和川乌已经回来了。 几人商量起张家少爷的病,赵郎中也一口笃定,得了肺痨晚期的病人根本就是无药可救。与其想着让他多活几天,还不如满足他最后的心愿,让他安安静静的走―― 不过赵郎中也曾提起。他以前游历的时候,听过一个地方的人曾经用一种很恐怖的办法治好了某个村长的痨病。当时村里一半人见着都恶心得吐了,但后来那位村长确实康复了。真是奇事一件。 至于是什么恐怖的办法,赵郎中就表示他不知道了。和他说这件事的人是一个有点耳背的大爷,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想到哪儿就说哪儿。什么法子。他大致的也不太清楚。 李半夏却将此事放在了心里,并且随时留意着。 傍晚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正热闹。 李半夏走近一瞧,原来是好多孩子在玩跳大绳。令李半夏惊奇的是,刘东山和刘西山这两个大人居然也和孩子们在一起玩。 刘西山有点孩子心性,用马氏的话说,就是“孩子王”,这些小孩子玩的玩意别人不会他都会,而且还精通得很。 刘东山就不行了,人太老实了,也没怎么看他玩过。这不,没轮到他跳绳,就站在那里甩绳子呢。 这人,甩个绳子都能笑呵呵的~~ 李半夏又看了看场中,小灵芝正跳得欢呢。蹦得高高的,又稳稳地落下,偶尔厥厥小屁股,还连声喊着“爹,你快看啊~~你看~~我厉不厉害~~” 李半夏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刘东山笑得这么欢呢。 刘西山站在绳子的一头,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 一边挥着手,让刘灵芝快下去,让他上。 而刘灵芝看见他小叔要上来,直喊着他还要再跳一会儿。刘西山不管了,冲进去了,开始像个孩子一样蹦起来,又跳下去。 “哎呀!”这两人跳得不一致,踩到绳子了,刘东山和另一个甩绳子的孩子,好像叫什么小荣的停下来了,笑着停了下来。 “哦~~你们俩死了,换人了~~~该轮到你们甩绳子罗~~” 小荣将绳子交到噘着嘴的刘灵芝手上,刘灵芝气汹汹地瞪了他小叔一眼。“都是你不会跳,不会跳还非要上来,这下把我都带死了~~” “小鬼,你说什么呢!明明就是你踩到了绳子,没事跳那么快干什么~~绳子还没落下来呢,就急着蹦,自然就死了啊~~” “是你不会跳你还赖我?” “赖你怎么着吧?小欢子啊,我可是你小叔,敢跟你小叔这么说话,我打你屁股!”刘西山虎着脸吓他,刘灵芝捂着小屁股跑了。 刘东山笑着拍拍自己二弟的肩,他这个二弟啊,没事就喜欢逗欢子。 好了,这下子换刘西山和刘灵芝甩绳子了。刘西山倒没说啥,规规矩矩的甩绳子,还甩得高高的,这会儿人上去跳绳应该能多跳几个。 刘灵芝就不一样了,正跟他小叔赌气呢,小手拿着绳子,一通溜直甩,就像一武林高手甩着一条长蛇想将它甩死一样,还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盘旋的弧线。因为个子比较矮,使不上力,更是一边蹦着一边拼命甩绳子。 一帮孩子集体抗议,刘西山看着是头大,李半夏在这边也是暗笑不已。 这孩子,这是要造反哪! 这让李半夏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跳绳的时候,那个时候都喜欢跳绳,不想要甩绳子。于是在别人跳的时候,就希望她赶快掉下来,那就可以把自己换上了。 于是,在甩绳子的时候就不怎么配合了,一会快,一会慢,一会儿还给她拉一下子。再厉害的人都经不住这么折腾,没两下就绊了绳子。不过你害她,她也会害你,你照样跳不到两个也被她给弄了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超级厉害的,你怎么害她都害不死,还能连跳十七八个甚至三四十个的。而且跳完之后还能安全地跑下去,从头至尾就很少看她甩绳子的。 可是,李半夏是属于前一种容易死的,而不是后一种强大型的,所以她跳绳的时候多半是甩绳子居多。 现在想想小时候也怪有意思的,满肚子的花花肠子笨办法,也不管有没有效,自己使得倒挺乐。看,就和现在的刘灵芝一个样! 刘灵芝最终还是老实了,几个孩子吓他说如果不好好甩绳子就不带他一起玩了,小灵芝马上就乖了。只是这小嘴吧依然鼓得能挂个小油瓶,全冲着他小叔去的。 几个孩子看绳子甩得不错,一窝蜂全上去了,跳了几下,几个孩子看人多了下去了一批。一看场中,倒是留下了不少的空档。 李半夏别的人还好,就是想看刘东山跳绳。孩子跳绳不奇怪,见怪不怪,这大人嘛,尤其还是刘东山,倒让她颇为期待。 只是这等了半天,也不见刘东山上去。 刘西山边甩绳子边对他大哥喊着:“大哥,你也上去跳几个试试~~” 刘东山摇摇头,“唔唔~~这个,我不行~~” “什么不行啊,跑上去然后闭着眼睛跳就行了!”闭着眼睛跳?刘西山就这么教人的啊,赶不成他跳绳也这样~~ 李半夏学着刘东山的样儿也摇摇头,这个办法,不靠谱~~这还没上去呢,肯定被不长眼睛的绳子给抽着了,还跳呢,直接甩绳子去吧! 但是这个时候,只要能让刘东山上去,李半夏也不介意刘西山交给他一个错误的办法,嘿嘿! 几个孩子都上去第二拨,第三拨了,刘东山还是没上去。刘西山恨不得飞起一脚,将他大哥踢上去。 刘东山这人也怪搞笑的,知道顶着他这二弟旁边,耳朵和屁股可能会受到荼毒,于是又跑去他的宝贝儿子那一边。 可谁知,还没站稳呢,他儿子也在叫了:“爹,你快上啊~~跳两个~~上啊!” 刘银翘也从孩子中间跑出来,拽着她爹的袖子:“爹,你就听弟的,上去跳几个,很简单的~~” “我……我……”刘东山憋了半天,“我还是甩绳子好了!” 晕!憋了半天,就挤出这么一句话来?李半夏有点雷倒,又看刘东山还真的打算从他儿子手里接过绳子,李半夏站不住了。 紧走几步,上了屋前面的小路。刘东山看她回来了,把绳子重新交给了儿子,走了过来,“回来啦?~~” “回来啦!你们在玩什么呢,这么热闹?!” “孩子在跳绳呢。”刘东山说着,又问:“你要不要一起过来试试?” 李半夏很爽快地点点头,“好啊!” 。。。。。。。 079 半夏耍赖皮 079半夏耍赖皮 李半夏已快十年没有跳过绳了,看到空中不断晃动的绳子,竟然有些紧张,抓不准何时冲上去。 刘西山有些新奇,“嫂子,你也会跳绳?” 李半夏好笑道:“我也有小的时候,你一个大男人都会跳绳,我咋就不会了?”刘西山想想也是,不过他奇怪的是一向很规矩有点端着的嫂子,居然和这群孩子们跳起绳来。 刘东山也看向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无法想象她跳绳是什么样子。 李半夏不乐意了,怎么,她会跳绳很奇怪吗,干嘛一个个就跟见了鬼似的?还是这年代的姑娘不能跟孩子们跳绳? 管她呢,先跳了再说!李半夏难得任性一次。 又朝刘银翘招招手,“甜甜,咱俩一起上!” 刘银翘本想摇头,怕她跳绳不咋的,一上去就死了,还将她一起带死了。可是她难得和他们在一块儿玩,又找上她了,摇头不是扫她的兴吗? 刘银翘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别人看李半夏上了,一个个都停了下来。准备上去的收住身体,想着这个时候上去就是送死,太不明智了,再等等。而那些正在跳绳的孩子们一看李半夏要上来了,一个个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场中没人了。 李半夏摸摸鼻子,这群小屁孩,看不起她啊,认准了她不行是吧? 想当年她跳绳的时候,你们还没从娘胎里出来呢! 李半夏本来想在心里吼两句给自己加油来着,然而跳绳这个东西,并不是你跳的年头早你就厉害些,凭这个在这群孩子面前逞不了威! 现如今,也只有卯着头上了。看刘西山和刘灵芝甩绳子甩得还算老实,抓住他们甩绳子的节奏。等到合宜的时候,李半夏冲上去了。 “甜甜,我先上了啊――” 蹦了一个,二个,三个……正当李半夏得意自己功夫还行的时候,“啊呀!”绳子甩到了头上,一个打盹,死翘翘了。 刘银翘还没上呢,就死了~~这也太丢脸了! 李半夏当场脸就绿了,这下子没脸见人了。 “不算!不算。这次不算~~我再来一次!” 啥?耍赖呀! 刘东山一个趔趄,有点被李半夏的反应雷倒。刘银翘吞了口口水,看到一群小鬼都在盯着她娘瞧。忙低下头。 好像在说:别看我,这个耍赖的大人,跟我没有半个铜子的关系~~ 倚在门边看热闹的刘当归,似乎也没想到李半夏弄这一出,又看她在场中一副耍赖的小孩儿样。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李半夏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么一句,而且手还拨拉着,一副“我不干,这一次不算不算不算~~”的样儿。 等反应过来之后,脸烧得不行,这都多大的人了。跟一群孩子耍赖皮,羞是不羞? 不过,事情都这样了。不力争到底自己不是太亏了?还有甜甜,她这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有脸面对她? “哈哈!大舌头,你掉了哦~~来接我的绳子~~”刘灵芝忙把自己手中的绳子塞到李半夏手上,李半夏不接。 刘西山也过来了。“诶诶诶~~小欢子,咱俩同时上来的。凭啥要她接你的绳子,该接我的绳子才对。” 对了,刘西山和刘灵芝是同时被换下来的,两个互不相让,还真不好办。但是李半夏,却眼瞅着机会来了。 “唉呀~~刚才不算了,我还没准备好,我就是试试,试试的。这一次才算是真的跳,你们都别争了,回到原位站好,继续甩绳子去~~” “嫂子,你这是耍赖皮啊?”刘西山也并不是真的不想甩绳子,只是为了好玩,跟刘灵芝较劲玩呢。 另外一个,也是帮着李半夏,想让她重跳一次。嫂子难得和大家伙儿玩到一块,让她尽兴也好。 “哪有,我第一次跳,总得让我热热身,试一下行不行对吧?好了好了,就一次,就一次还不行麽。再来一次,我要是再掉下来了,我就甩绳子,这下总行了吧?”李半夏也不管他们答不答应,就站到一边,等着继续上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摆明跟他们耍赖到底了,刘灵芝灰头土脸地站了回去。手上没啥劲,甩得那叫一个无精打采,绳子软趴趴的,只有能在空中停顿个三四秒的人才能跳绳成功。 李半夏摸起了下巴,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小东西听话。 还是甜甜懂事,不用她丢眼色过去,甜甜就对刘灵芝喊道:“弟,你好好甩绳子,姐和哥明天上山摘山楂,带你一起去――” 刘灵芝小手正在风中缭乱呢,听到他姐的话,眼睛一亮,喜道:“姐,你说的是真的?” “嗯!还不好好甩绳子――” 刘灵芝浑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立马老实了。小手甩得高高的,尽管碍于身高的限制,绳子甩不到多高,好歹这一头有他小叔撑着呢,也行了。 “这一次,我先上――”甜甜可不想自己一个没跳呢,她就掉下来了。要死好歹也让她先跳几个再说,这样才不吃亏。 李半夏嗯嗯点头,这样甚好,甚好。 甜甜很聪明,知道她身高要矮些,于是就在她弟这边跳,把她小叔这边的位置留给李半夏。 一个,二个,三个……八个,九个…… “大舌头,你倒是快上啊,姐一会都不行了!”刘灵芝手都甩酸了,就只看到李半夏头在动,明明都要上了,又缩了回去。 刘东山也在一旁看着着急,这半夏怎么弄得跟他一样的,半天不敢上去,刚才一个人上不是挺好的吗? 刘东山不知道,一个人的时候李半夏还敢上去,两个人的时候就把不准了。 大家都在催了,李半夏心想着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于是喊了一声,闭着眼睛冲上去。 要说李半夏的动作也是真够快的,刚冲上去还没开始跳呢,就觉得情况不对劲,赶紧开溜,又安全地跑了下来―― 这速度挺难的,这么多的动作就在绳子一起一落之间完成,搁到别人那里还不一定能行。 不过,这算不算是逃跑? 很多人都“切”了一声,好像在说:你也就那点出息! 刘银翘还在继续跳,刚才弄的这一出虽然打扰到了她,让她吓了一跳,但是跳绳的功夫到家了,还没掉下来。 一看这个样子,也跑下来了。 李半夏直喘气,刚才真的好险,差点一上去就死了。 可是,真丢脸啊真丢脸! 李半夏都不敢回头看后面那一群大的大,小的小了,她知道,自己一定被鄙视了。 刘东山嘴边的笑都没停过,这半夏嫁进来这么长时间,尤其是被蛇咬伤醒来之后,何曾闹过这样的笑话,玩得这么疯过? 刘西山也是噗噗傻笑,这个嫂子,也太逗了! 李半夏落跑的行为虽然不怎么光彩,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也不用甩绳子,她还是有跳绳的机会的。 但是李半夏没有想到,她不经意间露出的真性情,却让许多原本觉得她有距离的人一下子突然亲近了不少。 还有那些小孩子,也没有想到灵芝的“新妈妈”还这么好玩儿。 刘银翘无话可说,还好还好,脸上没什么不对劲,也没说不和她一起跳绳了,李半夏放心不少。 “算了,这回还是你先上吧――”刘银翘话说得有点无奈,她大概也看出来了,李半夏只敢先上,要是让她后上她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呢。 李半夏点点头也说好,刘西山和刘灵芝继续甩他们的绳子,甩了这么久手也是真酸了。 “爹,我手酸~~” 刘东山走过去,摸摸儿子的头。 “爹,干脆你替弟一会儿,你和小叔甩绳子,一定很好跳绳。” 李半夏也觉得这样很好,刘东山和刘西山这两个高个子甩绳子,跳起绳来一定方便得多。刘灵芝毕竟太小了,个儿又小,甩绳子不连贯,甩了一会儿就后劲不足了。 刘东山高兴地点头答应了,让儿子下去,自己来甩绳子。 于是,老刘家的院子里,一群孩子,三个大人在跳绳。两个大个子甩着绳子,绳子高高的,速度也很平稳。这个时候,就算弄上去一个不会跳绳的,凭着感觉蹦上两下子,也没什么问题。 李半夏叫了一声好,身子前倾,一个助跑,就上去了。 一个,二个,三个……到了第三个头上,刘银翘也上了。 母女俩一个这头,一个在那头,然后在跳绳过程中不断向中间靠近。 “穿花!穿花――穿花――” 底下的人叫她们俩穿花了。穿花是两人绕着转圈,比单独跳难度大上一点儿,看起来却赏心悦目一些。 李半夏和刘银翘互打了一个眼色,在跳绳过程中拉了一下手,开始绕着对方转起圈来。 两人越跳越有感觉,李半夏仿佛也找到了小时候跳绳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跳了很多个了。 底下,是孩子们给她们的计数声: 三十八,三十九……五十一,五十二…… 080 山香怀孕 080山香怀孕 “哇——”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哇了一声,原来两人不知不觉的已经跳了五十多个了。 太牛了!李半夏的嘴角笑开了花。 没想到今日水平超常发挥,当然,这得仰赖甜甜的跳绳技术,还有东山西山甩绳子甩得好。 正得意着,“啊!”的一声,脚一绊,掉了。 这跳得正好呢,怎么就死了~~ 甜甜累得直喘气,掉了也好,所以这次李半夏没挨批。事实上,她能跳成这样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大舌头,你好厉害~~”刘灵芝瞪大着眼,眼里直冒星星。 刘东山也点点头,看不出来,他这媳妇还挺会跳绳的。刘当归和刘西山,还有一票孩子们,眼睛里也都有着意外。 看他们这个样子,要是李半夏下次再要求和他们一起玩,他们一定不会有意见。 李半夏笑着将他们的夸赞全都收下,全身轻飘飘的,玩得正起劲,有精神极了。 李半夏都跳过了,自然不会放过刘东山,刘东山怎么叫都不上去,从前到后都在甩绳子。 李半夏看他坚持成这样,也只有等着慢慢来了。 后来李半夏被马氏叫进去帮忙了,场子属于那些小孩子们的。受到方才的情绪感染,大家都玩得很尽兴。耳听着外面阵阵的热闹声,心里也是一阵喜悦,刘家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刘西山正在外面玩呢,被他媳妇喊进来了。 夏山香最近状态不太对,嗜睡,肚子胀,闻着油烟味还老是犯恶心。 刘西山是个疼老婆的人,老婆大人在里面召唤。也赶紧放下绳子,跑进来了。 “娘子,你不是在床上躺着麽,怎么起来了?”刘西山扶她坐下。也真是奇怪了,这山香身子骨挺好的,怎么最近就不对劲呢?若说是伤风着了凉吧,又不发烧又不咳嗽的,也不像。 马氏往这边丢了一眼,话里有丝埋怨,“这一没病二没疼的。大白天的在床上躺着,能不出事吗?” 赶成她这是以为夏山香在想着法的偷懒了,不过这也不能怪马氏。夏山香向来喜欢偷懒,有事喜欢差使别人去做。别管是她差使得动的,差使不动的,她都喜欢叫别人。 就算实在不行,还有刘西山。有的时候属于夏山香的早饭锅。她不想烧都是刘西山起来帮她烧的。 老太太对此早有意见了,也常背着夏山香说刘西山没出息,还要听女人的。刘西山每次都只是笑笑,推说是夏山香身子不舒服。 “身子不舒服身子不舒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还能天天不舒服?”每次刘西山这么说。马氏张口就是这么一句。也知道儿子听他女人的,自己说着也不管用,不高兴的去了。 夏山香之前还愿意哄老太太高兴。什么事别管背后是怎么做的,面上也都还顺着她的意思,所以马氏也没好多说什么。 这段时间,马氏的心渐渐偏到了大房这一头,对李半夏也越来越重视。反而是她,说什么话都是错。 尤其是上次。那个女人差点将她最疼的小孙子给害死了,她也没说她,只是冷了她两天。也不知咋搞的,突然就好了,一大早上的,把李半夏叫起来,说是一起到菜园地里把草给扯了。 这扯草是假的,婆媳俩言归于好倒是真的。老太太好面子,张不了那个口,也就借着这事跟她把这个了了。 果然,看她们俩回来,有说有笑的。 夏山香当时看着那婆媳俩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这时日久了,就灰了心了,想着我千方百计讨你欢喜也不得半点儿好,巴着你也没什么用,干啥还要使劲讨好你? 于是,老太太说什么,她也就开始心不在焉了。做事情当着老太太的面,也照样不上心,有时候老太太说她两句,还阴阳怪气的和她顶嘴。 马氏一看这还得了,趁着吃晚饭大家伙儿都在,狠狠说了夏山香一顿,夏山香一通大哭,喊着娘偏心,然后跑到自己屋里。晚上的饭都没吃,还是刘西山端给她吃的。 这些事情都是两天前发生的事情,那两天李半夏比较忙,家里发生的糟心的事她也懒得放在心上。更何况,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过一阵子就好了。 夏山香和她不一样,嫁过来有些年头了,真可说得上是一家人。她虽然也拿他们当家里人,但毕竟来的时日尚短,总有点生疏。 从那次后,这婆媳俩就有点看对方互不顺眼的意思。两个儿子都在劝,老头子也难得发了话,说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是福气,马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起来也真是,马氏这么个性子强的人,别的话她都不听,就唯独老头子和刘东山的话她听得进去。 马氏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对丈夫的话是言听计从。刘申姜这些年来几乎就不问家里的事,大大小小的都是靠马氏张罗。但是马氏,却从不在刘申姜面前拿乔,他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至于刘东山,马氏那可真是打心眼里疼着。就连甜甜,也口口声声地说着:奶奶最疼爹了,爹说的话奶奶一定听。 李半夏初来的时候,觉得这老太太怎么这么啰嗦,一个东西反反复复的念,头疼。可相处久了,习惯了她这一套,也渐渐对马氏生出一丝佩服来。 且不管马氏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女人,能撑起这么一大家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夏山香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听着马氏的话脸一下子拉长了,又闻到厨房炒菜的油烟子味,“呕——”地一声,开始呕了起来。 刘西山赶紧帮她拍拍背,“娘子,你最近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怎么直犯恶心啊?” “我哪知道,难受死了,西山~~”夏山香撒娇,又撞撞刘西山,偷偷指了指李半夏。意思是让他说一声,让李半夏来帮她看看。 刘西山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家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大夫麽,这种事哪用他们在这乱猜,让嫂子帮山香看看不就行了。 刘西山让老婆坐好,走到厨房这边正在往锅底下塞火的李半夏面前,“嫂子,山香这些日子老说自己身子不舒服、难受,你能帮她看看不?” 马氏还不等李半夏开口,凉凉的来了一句:“懒病又不是啥大病,找点事做做就好了,哪用半夏这双大夫的手给她看?” 刘西山喃喃立在当场,也不知道怎么说,一下子没了主意。 山香和马氏之间的问题他也瞧出来了,也常常关起门来让山香多顺着娘一点儿,好话歹话说尽,就是说不听。 而娘这边,他身为儿子的,就算娘再怎么说山香,他哪能当面指责娘的不是? 刘西山夹在自己老婆和娘之间,觉着真累! 他就弄不明白了,以前山香和娘不是相处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山香心里有怨气,这倒是真的。 从她言辞之间也听得出来,她老觉得娘不疼她了,偏心嫂子。 夏山香最容不得的就是别人轻待她,再加上马氏对刘西山这个儿子又没刘东山好,这心里所有的不满积压在一块儿,一下子爆发了。 李半夏望着刘西山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也很是不忍心。自从她醒来,小叔对她一直还是不错的。娘和二妹有矛盾,最苦恼的肯定就是他了。 于是,李半夏拍拍手从小灶后面走出来,对马氏道:“娘,我看二妹那个样子,是真的不舒服。让我帮她看看,这样也稳妥一点,不致出啥事情。” “能出啥事情,分明就是懒病发作,还喜欢折腾人~~”马氏刚想把这话说出来,又看那夏山香趴在桌子上,恶心也不像是假的,想着莫非还真有啥事情? 点了点头,让半夏帮着看看也好。要是身子没啥事,她也不好再继续偷懒充愣下去。 刘西山感激地瞧了李半夏一眼,就往他老婆这边过来。 李半夏洗了洗手,用干布斤擦干,来到夏山香坐的地方,自己也拉了一张凳子坐下。 先观察了一圈她的面色,看她神色疲倦,有点困倦之态。脸上因为刚才犯恶心,透着微微的红晕。 “二妹,这段时间哪里不舒服?” 她帮忙看病,夏山香倒是很配合的答了。“也没什么,就是老想要睡觉,肚子还胀得慌,烧饭的时候闻着油烟子味还老是犯恶心。别的……哎!心里有点儿堵,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夏山香说到这儿,有点抱歉地看看自己的男人。也不知是咋了,这些天老是冲西山发脾气,她也不想的,就是忍不了。 李半夏心中一动,让夏山香把手伸出来,她要为她把脉。 刚探了一会儿的脉,就见李半夏嘴角露出一个笑。安全起见,又探了一次,确定夏山香的脉象是喜脉。 然后李半夏呵呵笑着站起来,对夏山香和刘西山恭喜道:“小叔,二妹,恭喜你们,你们要做爹和娘了——” 081 甜甜的牢骚 081甜甜的牢骚 “小叔,二妹,恭喜你们,你们要做爹和娘了――” 李半夏笑着向他们贺喜。 夏山香张了张嘴巴,还没有反应过来,刘西山整个人都乐懵了,还是马氏,听到李半夏的话跑过来扯扯她的袖子:“半夏,你刚才是说……山香怀孕了?” “是啊,娘,二妹的脉象是喜脉。小叔要做爹了,而二妹也要做娘了呢。”李半夏帮人家把了这么多次脉,就数这次最开心了。 尤其是最近,每个叫她帮把脉的病情都比较严重,搞得她这心里沉甸甸的。喜脉,可以说是最令大夫开心的脉象了。 “嫂嫂嫂嫂……嫂子,你是说山香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了?而我马上就要做爹了?”刘西山的样儿激动得不行。 夏山香听到这个好消息也有些热泪盈眶,看到自家男人乐成这副样子,又不禁羞怯地低下了头。 “嗯!”李半夏再次重重点了点头,“是的,小叔,你没听错,你要做爹了!”李半夏好笑地看着刘西山激动的样子,心里也是感动一片。 一对夫妻,在听到自己快要做爹娘的时候,在那一瞬间心里会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做什么事情,最先考虑到的都是孩子,而不是他们自己了。 李半夏也能理解刘西山渴望孩子的心情,他和夏山香成亲已经有些年头了,一直没有宝宝。夏山香也因为这事,被村里某些婆娘在背后说成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也受了不少的气。 即使是马氏,言谈之余,也老爱拿她的肚子说事。一边替刘西山着急,说他都多大了。怎么还不当爹。 “娘子~~山香~~香儿~~你要当娘了,我要做爹了~~”刘西山激动得把女人抱在怀里,使劲地抱了一下。想到娘和嫂子都在呢,只好松开了。 夏山香轻轻点了点头,脸上也是无边的喜色,羡煞了旁人。 李半夏看着他们俩笑,其实,这小俩口子,真的挺登对的。他们互相喜欢彼此,又很为对方着想、打算。且不管夏山香对别人多么的寡淡、刻薄。对她的丈夫刘西山也是全心全意,费尽了心思。 “哥――大哥――你快进来啊,我跟你讲。山香有喜了,我要当爹了――”这边还正说着呢,刘西山忽然想起什么,大叫着跑出去了。 原来是赶着通知刘东山去了,刘东山得知他弟妹有孕。也很为他们俩口子高兴。 孩子们也闹哄哄地跑回来了,一个个盯着夏山香的肚子猛瞧。似乎都在好奇,这么瘪瘪的肚子里,怎么能塞一个小娃娃? 马氏也满是欢喜,直拍着夏山香的手,对她教授育儿经。说女人怀孕的前三个月,要格外的当心。 紧接着,晚上又是打鸡蛋。又是放豆皮,满满地给夏山香来了一碗,让她把它喝了。 刘西山看马氏这么为自己媳妇忙活,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夏山香沉浸在幸福里,接受着大家的关怀和丈夫热切的目光。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快乐过。 李半夏虽然是大夫,但马氏对生孩子这方面的经验比谁都丰富。有她帮夏山香当持着,也就不用她费多少心力了。不过,像是什么煎安胎药之类的活计,就不用麻烦外面的大夫了。 夏山香怀孕了,家里人全拿她当块宝,加上刘家人丁比较多,家里这点事也就不用她伸手了。 李半夏白天要去药庐坐堂,早出晚归,家里的事情她是帮不上忙的,全落在马氏和刘银杏头上了。 刘银杏本来是最清闲的姑娘,结果这下倒好了,两个嫂子都有事,她不做也得做了。毕竟她不做,难道所有的事都甩给马氏不成? 还有刘银翘,虽然才十岁,已经承担起了不少的家务。一天三餐饭,至少有一顿是她做的。 不得不说,刘银翘真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孩子,家里那么多事,叫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而且没有一句怨言。 李半夏有的时候,看着她这么小的孩子就系着围兜在灶台上忙上忙下,也有点心疼孩子。每次回来的时候,赵郎中给了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先给银翘吃一点。然后让她给当归一点,最后才给刘灵芝。 为何会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什么东西到了刘灵芝手上,他哥哥姐姐可能就没份儿,全给那小鬼一个人扒拉去了。再加上刘银翘和刘当归都很疼自己的弟弟,也不跟他争东西吃,所以很多时候也就吃不着了。 这天回来,天色还早,刘银翘穿着旧衣裳在灶台上给一家人烧水。 一家八口人,每个人洗澡要烧一桶水,也就是整整八大桶水,这个孩子得从半下午开始烧起。家里的人,谁先回来谁就先把澡洗了,挨个的来。在灶台后面呆了半下午,这么热的天,脸都给热红了。 刘当归几次出来,都说要帮他姐烧一会儿,刘银翘把她弟推了出去,让他忙自个儿的去。 刘当归早就想上学堂了,本来去年他就可以去的,只是当时家里手头比较紧,又赶上正忙的时候,便让他再等一年。 刘银翘前两年就可以去了,只是家里人看她是个女孩子,考虑都没考虑过。银翘实在是太想上学堂了,背着奶奶婶婶把自己的想法和刘东山说了说,刘东山看他小女这么想去,也很想答应她。 就是马氏,认为丫头读书没用,一直不肯点头。 刘东山把这事和李半夏说了,李半夏只说孩子想读书是好事,做爹娘的啥都能阻止孩子,唯独不能阻止孩子想要读书的心思。 李半夏进屋的时候,太阳还没有下山,挂在西方的地平线上,璀璨了万物。夕阳柔和的余晖,打在刘家的黄泥巴屋上,流下了一片宁静和祥和。 在现代,还有许多封闭的村落,也是黄泥巴的屋子。老刘家的布置有点像李半夏小时候常去的外婆家,外婆家在乡下,一平排的黄泥巴屋。这头是大厨房,有前房和小房,直扯过去,是堂屋还有侧房。 兄弟多,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布置。一个住这头,一个住那头。房子的外面,是一条常常的走廊,上面晒些鞋子衣物,或者放几把凳子,闲时大家伙儿坐着边晒太阳边聊天。 有的人家,在屋外的墙壁上,还会弄个蜂箱,支个架子,养些蜜蜂,弄点蜂蜜。虽然简单,但生活气息十足。 李半夏以前每次去乡下,总是会有许多小朋友拉着她到河沟里去捞鱼。提着小筲,带着瓶子,大孩子带头,小孩子垫后。一个个赤着脚,到河里摸鱼去! 若是正巧赶上山上的绿豆果子,秤砣果子成熟的时候,只用把个人站在村头喊一声。一个传一个,很快就邀好了一班人马,浩浩荡荡地上山摘果子吃去了。 李半夏小时候个很小,做这些事情又不在行,常常是吊车尾的那一个。翻遍半座山,果子都被人抢了,等到她终于跑到果树底下的时候,只剩一些人不要的青果子,酸得她眼泪直流。 好在那些孩子们对她很好,一人给她一把果子,也够吃了,还有得多呢。 想着这些事,李半夏笑着摇摇头,进了屋里。 刘银翘正跪在灶台后面,“噗噗”地吹着火。吹火的东西对着小嘴巴,吹了好久火也没着,憋得快要缺氧了。 前两天下雨,引火的松毛淋湿了,火不容易烧着。 好不容易烧了三桶水,当归和灵芝还有小婶都洗过澡了,等烧第四锅水的时候,谁知时间久了火又灭了。 灶台背后浓烟滚滚,刘银翘小脸撇到一边,呛到了,咳咳地咳嗽起来。 刘银翘这火烧着也是一肚子的气,“嘭”地一声将吹火的东西扔了,吹火吹得头晕眼花的,感觉就要随时晕过去一般。 李半夏叹了口气,捡起吹火具,来到灶台背后。 轻轻将刘银翘拉了出来,自己走到里面,望着锅底下。 里面什么引火的东西都没有,就几根粗柴,又怎么可能烧的着火呢?这也不能怪孩子,有阵子没上山了,引火的松毛没多少,只有一捆,放在小棚里。上次下雨的时候,大风将棚顶给掀了,松毛都被雨水给打湿了。 今天刚放晴,日头也不是特别紧,柴火还没干呢。 刘银翘第一次生火就花了不少的时候,将灶台背后能烧的松毛都烧了,还将一些特别旧的旧衣服也拿出来点火,半天才把它烧着。 李半夏拿着火钳,左翻翻,右翻翻,也烧不着火。 “还是我来吧――”刘银翘又坐了过来,灶台背后的是一条长板凳,两个人坐也坐得下。 歇了一会儿,头晕好些了,她又开始对着锅底吹起来。除了吹出阵阵的浓烟,一点火苗都没见着。 “家里没别的东西引火吗?”李半夏问。 “没了,旧衣服奶奶说留着有用,不让乱动。” 李半夏想啊想,想啊想,突然脑袋灵光一闪,一怕刘银翘的肩,带点神秘的和她来了一句:“有了,我有办法!” 082 大舌头的高招 082大舌头的高招 李半夏让甜甜等着,自己三两下跑进了自己堆草药的小房里。 刘银翘撇了撇嘴巴,她该不会把她那些宝贝草药给烧了吧?那些都是拿来卖钱的,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得要说她了。 算了,还是自己慢慢来吧~~ 刘银翘没等她,直想着赶快把火点着,那样就省了她的事了。 原先锅底下还有一点火石,吹的时候纵使烧不着,也好歹会冒一点火星。现在倒好,过了这么会儿工夫,火石也烧过了,别说生着火了,就连火星也寥寥无几了―― 刘银翘泄气地坐在灶台背后,盯着漆黑的锅底发愁。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李半夏手上抱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出现在了刘银翘的面前。 “这是什么?”刘银翘指着那团东西问。 “艾叶啊!” “有啥用?” “烧火啊!”李半夏把刘银翘往里面挤了挤,自己坐上了她的位置。开始抽出两条晒干的艾叶,放到了锅底下。 然后再在艾叶上面架上两根稍微细一点的柴火,用火钳把底下捅出一个空心洞来,接着便要点火了。 刘银翘赶紧拉住她:“这个不能烧,不能烧~~” 李半夏愣了愣,“为啥不能烧?”举起一把晒得蹦干蹦干的艾叶,疑惑的问她。 “这不是你采回来的草药麽?奶奶说,你放在小房的东西都是卖钱的值钱东西,平时不让我们碰。”你以为她没想到这些东西可以生火吗?上次烧不着火的时候,她就想抱出一点来引火,还没从屋里出来呢,就被奶奶给撞见了。 奶奶狠狠说了她一顿,还说以后不能打那些草药的主意。 甜甜就不明白了。明明奶奶之前很讨厌这些东西堆在家里大堆小堆的,嫌占地方。可现在,比大舌头自己还要宝贝。 别人不说她也知道,一定是大舌头卖草药挣了不少的钱回来,奶奶才觉着这些占地方的东西是个宝。 李半夏倒有些意外,这些东西是能卖些钱,也能治病,但也不需要太在意。毕竟这些东西山上有的是呢,不过多花些时间采回来就是了。 特别是她手上拿着的这东西,就更算不上什么贵重东西了。如果。从物以稀为贵这点来考虑问题的话。 李半夏把手上的东西往刘银翘眼前凑近了一点,“仔细看看,认识吗?” 刘银翘小手拉了拉。果然觉得眼熟。再看看地上的那一小团,越发的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这不是蒿子麽?!” “没错,就是蒿子!”李半夏再不想其他,将蒿子也就是艾叶塞到了锅底下,生了火。火苗一接触到那些艾叶。立即啪啦啪啦地燃烧起来。 不一会,锅里上面架着的柴也烧着了。刘银翘一怔,忙蹲下身去,从后面抓出几把柴往上加去。 李半夏呵呵笑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烧火就烧火。坐着烧不也行,干啥非得在地上跪着?” 有许多孩子生火烧饭的时候,都不习惯坐在凳子上。就跪在灶台背后,人家要是问她,就说这样生火方便。每次出来的时候,家里总是多了一只小花脸猫。 刘银翘刚被拉起来,没两下。又跪了下去,“我不习惯~~” 李半夏也只有由着她了。这样子的习惯,还真不好改。 锅底下的火很大,艾叶剧烈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那些大柴一碰到燃烧的艾叶,也迅速地燃了起来,锅底下的火一时很大、很大。 刘银翘有些惊奇,“这是什么草药,烧得好厉害!” 她原先想着,这个草药晒干之后与外面的茅草是一样的东西,点着了就过,只维持到一点点的时间。 可是她抱出来的这团艾叶,已经烧了好久了,都没有烧完,而且生火还很厉害。要知道,她今天下午烧水可是烧了一肚子的牢骚,火苗弱弱的、小小的,给人感觉一不小心动作大一点就会灭掉一样。没想到到了她手上,一下子竟然变成了这么容易的事情。 刘银翘望着李半夏的眼里有着一丝孩子们的崇拜,总觉得什么事到了她手上,就变得特容易。 李半夏正在往锅底下塞火,没注意到刘银翘的样子。 等火塞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坐在板凳上吹了一口气。 这天气可真热,闷热闷热的,她刚到灶台背后坐了一会儿,就感到热气扑面而来。这小丫头,一坐就是半天,也还亏得是她。要是别的孩子,肯定早就不乐意了。 “拿蒿子生火没关系吗?”这会儿火烧着了是快活,可是一会儿要是给奶奶撞见了,又得被她说叨了。 李半夏看这孩子刚才就在说这事,又记得她提起马氏的事情,念头闪过就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了。 揉揉小丫头的脑袋,甜甜嗯嗯着躲开,李半夏也不介意,呵呵笑道:“你都说这是蒿子了,这蒿子要多少咱就能采回来多少,烧一点奶奶不会说什么的。嗯~~这样吧,下次我上山采草药的时候,带你一起去~~到时候我就在前面开路,你就背着药篓在后面跟着,我采一点就放到你的篓里,一直装到你背不动为止……” 甜甜也不说话,就瘪着小嘴看着她。好像在指控李半夏这个大人,还欺负她这孩子一样。 李半夏呵呵直笑,这小丫头实在是有趣得紧。 刘银翘拿起一根艾叶,指着这晒得干蹦蹦的东西,疑惑的问:“你采草药,咋把这东西也采回来了,这东西平日不都是拿来喂猪的吗?”就算是喂猪,猪都嫌蒿子味道怪,懒得吃呢。 李半夏接过她手中的艾蒿,点了点道:“甜甜啊,你可知在你眼里许多不起眼的堪称杂草的东西,在某些时候却是救命的良药。一片小小的芙蓉叶,可以凉血解毒,消毒止痛。一块土荆皮,可以杀虫止痒。你们平时见到的桑枝,就是那样的一根棍子,也能主治风湿痹痛,利于水肿。” “所以啊,不要忽视你身旁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在关键的时刻它或许还能救你的命,解你身上的病痛。” 甜甜没有出声,从她认真的眉眼和专注的眼睛,可以看出她听得很认真。 “那这个蒿子呢,有什么厉害的地方?”甜甜目光又转移到了那跟艾叶之上,她还是无法想见,这个在路上都能够一采采一框的东西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这个啊,厉害的地方可就多了。”李半夏说得意味深长。 “首先,这个艾叶可以拿来熏虫防潮。在蚊子多的天气,可以点燃一根艾叶,蚊子闻到这个味道,就会纷纷躲避了~~” “蚊子还怕这个东西?”甜甜的眼睛动了一下,往后让了让,有点难以置信。 “不只蚊子,其他的小虫子也怕艾叶的味道。” 甜甜摇摇头,还是无法相信。“那这样,晚上你睡觉之前,我将你的房间熏熏,你看看晚上蚊子会不会好一点。”这个时代可没有现代那么轻便的蚊帐,都是老麻布做的,又重又热。挡了一点蚊子,自己在帐子里面热得要死。 但是在这里有蚊帐的人家还像是奇事一件,家家都羡慕。女人们谈天的时候,就喜欢去摸摸她家的帐子,说这帐子做得真好,晚上肯定没什么蚊子咬人。 然个中滋味,只有挂上帐子的人才会知道。 甜甜点头说好,她心里还是希望她说的话是真的,这个蒿子真的能驱赶蚊虫。要知道,她每晚上睡觉都快被蚊子咬死了。虽然不至于到一巴掌拍死十几个蚊子的程度,可这大热天的,每天晚上包得紧紧的睡觉,真的不是人干的事! “这第二个嘛,艾叶拿来泡脚可是功效一流,可以祛虚火,寒火,以及相关的疾病。比如说你咽喉肿痛啦,头面部有不适,都可以用艾叶泡脚,泡完之后不舒服的感觉会有明显好转,还有可能消失了。” 甜甜盯了一下自己的脚,似乎在想象着用艾叶泡脚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第三个,是在吃方面的。” “啊?这东西,人也能吃吗?”不是猪都不想吃嘛。 “这你可就错了,艾叶饼,母鸡艾叶汤,艾叶肉圆,艾叶饺子,姜艾鸡蛋,可都是以这个为材料做成的。”李半夏说一个数一个,能数出好多呢,这只是随便说了几个脑子里一时能够想起来的。 甜甜吞了口口水,整个跟小傻子一样,望着李半夏发愣。 李半夏笑笑,这孩子,至于麽!艾叶生吃自然难吃,咬一口都觉着难受,但要是掌握相关的烹食方法,再搭配上其他的材料,味道还是挺美味的。 至于艾叶最后一个用途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用途,李半夏看看甜甜,这孩子还小,和她说那些子的话,会不会不好意思? 她小时候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人家和她稍稍说一个字眼,她都能脸红半天的。 望望甜甜那懵懵懂懂的小傻样,李半夏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 这事,咱回头再说。 083 你唱歌来我搓背 083你唱歌来我搓背 不知不觉间,又一桶水开了,甜甜喊马氏回来洗澡。马氏在菜园地里,还在忙,又怕洗完澡了身上流汗,就让甜甜多等一会儿。 于是,甜甜就让李半夏先洗。李半夏摇摇头,让小丫头去洗,剩下的水她来烧就好了。 刘银翘提起一只木桶,架在灶台上,一瓢一瓢地舀着开得泼泼溅的开水。李半夏看着都吓一跳,这样的开水,要是弄身上去了,那孩子还得了? 赶紧把孩子拉一边去,自己接过瓜瓢舀水。 嘴上虽没说什么,李半夏心里却在想着,是时候和娘好好说说了。甜甜毕竟还小,哪能把这么多事都让她一个孩子来做? 小姑也是的,这回来大半天了,咋不见她人呢?这本来就是她的活,怎么全推给一个孩子? “甜甜啊,你小姑呢,她上哪儿去了?” 甜甜黯然地低下头,“不晓得,吃完中饭就不见她的影儿了,可能有什么事去了吧,谁知道呢。” “下次这些事情别傻着一个人做,让你小姑也帮你分担一点儿,知道吗?”说着,又舀了一瓢水放进桶里,“还有,这大热天的,开水可是不当玩的东西,小心些,别烫着~~” “哦——”甜甜长长哦了一声,望着李半夏将水装好,又掺了几瓢冷水进去。 李半夏把手放进去试了试,想着差不多了,又问刘银翘:“试试,烫不烫?” “还有一点烫~~” 李半夏又倒了一瓢冷水进去,“再试试~~” “还有点儿烫~~” “还烫,不会吧?”李半夏把手伸了进去,“行了。就这个样子,不能再兑冷水了,再兑冷水可就是洗冷水澡了。好了,快拎进去,洗完澡出来就到外面玩玩,不用你到灶门口来了~~”这傍晚时分,许多孩子都在玩呢,她尽闷在这灶门口了,怪可怜见的。 甜甜又哦了一声,拎着一桶水有些吃力地往小房走。 女孩子。力气总是要小些的。 李半夏叹了口气,一手接过她手上的水桶,一手拍拍她的肩。两人一起来到了洗澡的小房。 将她洗澡的小小木桶放下,又把水倒了进去,甜甜去找洗换衣了,看她都弄好了李半夏才提着空桶出来。 甜甜脱去身上的衣物,像个小泥鳅一样钻进了木桶里。水流哗哗地将她肩膀以下淹没,真是好舒服。 自从她开始烧水以来,家里人洗澡,她几乎都是最后洗的。因为她要烧水,等其他人都洗完了才轮得到她,也是因着洗完澡后就不能再跪在灶台背后烧水了。又会淌一身的臭汗。所以,也只能后洗。 像今儿天还没黑就能泡上舒服的澡,回数还真不多呢。 甜甜享受地把脑袋往水里钻了钻。没两秒又抽出来,“哇~”地一声,舒服啊! “甜甜,水热吗?要不要再给你加点儿——”李半夏看锅里还多一瓢热水,于是问小房正在洗澡的甜甜道。 “不用了。够热了~~”甜甜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 李半夏将那瓢水装进了茶壶里,盖上壶嘴儿。又往锅里添了大半锅水。 没多久,就热得一身的汗。热气噴在身上,若这会儿她是一只土豆或是红薯,她可能就这么被烤熟了。 洗到一半的时候,水凉了,甜甜唤了一声,李半夏提着水桶进去。 “起来点,小心烫~~”李半夏让她往后站一点儿,自己则边拿着布巾边把桶里的水倒进木桶里。试探着水温,差不多的时候,停下来了。 “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李半夏给她添完了水,就要拉开门出去。甜甜嗫嚅了一下,忽然喊住了她,“你……我背够不着……” “嗯?” “你帮我擦擦行不?” “呵呵~~这有啥不行的?”李半夏放下桶,摞着衣袖走过去了。从甜甜手上接过布巾,开始为她擦起背来。 “其实我洗澡背也够不着,这样好了,这次我给你擦,下次你也得给我擦背。” “嗯!”甜甜爽快地答应了。 李半夏高兴了,将手中的小布巾转了两圈,开始给她擦背罗~~ 李半夏知道擦背还是重些擦舒服,于是对着甜甜的背比较大力地搓起来。甜甜刚开始还咬牙要躲,后来慢慢习惯了反而觉得这样擦背都落在实处,管用得紧。 也不知李半夏是擦到了甜甜的痒处还是怎么着,甜甜扭着身子直笑。 想逃又逃不掉,被李半夏摸清了她背上的痒处,使着劲对一个地方猛薅。甜甜小手拍打着水花,抓着桶檐躲开,呵呵笑个没停。 李半夏看再这样下去,小丫头都得赤着脚从木桶里逃出去了,笑着放过了她。却指着她背上搓下来的污垢道:“哟~~怎么这么多垢,几天没洗澡了?” “我哪有,天天洗来着~~”这么热的天,怎么可能几天不洗澡?刘银翘被李半夏说着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道:“还不是因为背上够不着麽~~” “是,够不着,那我今天就好好地给你搓一搓,把你这累积了一个月的污垢全给搓下来——”李半夏说着,又挥着布巾扑过来了。甜甜吓得尖叫,还是抱着头蹲在木桶里,乖乖让李半夏给她搓背去。 既然要洗澡,那就痛痛快快彻彻底底地洗一个澡,李半夏让甜甜等着,自己又去给她拎了点水进来。再加上这么会儿没添柴,火快灭了,李半夏又往锅底下狠狠地添了一炉子的柴火,柴火又旺旺地烧起来了。 把热水给甜甜加上,在里面呆了有一阵子了,俩人一边擦着背一边开始说些心事了~~ 李半夏说:最近药庐里没什么人,但是指名要找她的人多了。赵郎中经常要去外诊,这药庐大多时间都是她在里面。 李半夏说:村里许多人家都有困难,病了没钱看大夫,看了大夫没有钱抓药。赵郎中心地好,想要帮助他们,但是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也是杯水车薪,入不敷出。药庐的经济情况,怪让她担心的~~ 李半夏说:她最近在研制一味容易入药又很便宜的药材,来治疗严重的风寒。到时候,许多人家就不用再负担沉重的药钱了~~ 李半夏说:她上次去了一个大户人家,帮那户人家的少爷诊治。可惜那个少爷并没有生存下去的动力,他的爹娘都很疼他,不忍将他的病情告诉他。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病情,却因为希望他的爹娘好过一点,不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知道了。 既然明知他的爹娘会为了他的事情担心,为什么不选择勇敢的活下去?李半夏表示不理解,却在担心着他的病情。 李半夏说:她现在没什么愿望,只希望每一个身处疾病中被病痛煎熬的人,能早日康复,若真有那一天,药庐关门,她失业,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李半夏紧接着又道出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个世上只要有人生活,就不可能与病魔彻底隔绝—— 李半夏笑着,揉揉小丫头的脑袋,让她说,自己选择闭嘴了。因为再说下去,话题可就沉重了。 甜甜蹲在木桶里,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听着她说,没有打岔,也没有发出其他的什么声响。 顶多就是李半夏下手重了的时候,哼了声表示抗议。 刘银翘是个很乖的孩子,善于倾听别人说话。当她全身心都在听你说话的时候,你能感觉到她的认真,还有在意。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李半夏在这之前,肯定还不太相信,这种感觉会出现在一个女孩儿身上。 轮到刘银翘说的时候,憋了半天都没什么话。 后来见李半夏在催促,也只好张开口慢慢说了起来。 刘银翘说的都是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几个小姑娘在后山上玩。漫山的果香,还有飞舞的蝴蝶蜻蜓,她和其她几个姑娘就在山上草地上唱歌跳舞。 刘银翘在这里特意说明了一下,她们唱的歌是自己编的歌,跳的舞是乱舞。腿在动着,手在摇着,这就是她们所说的舞蹈了。 可是现在,好多小伙伴都去学堂上学了,她很少能和她们在一块儿玩~~ 李半夏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了不让小丫头继续往失落的旮旯里想,便强烈要求她能把小时候唱的歌唱给她听听。 她在洗澡,无字她是欣赏不到了,放喉高歌来两句还是不错的。而且这里就她们两个人,也不用担心别人听到了会笑话她。 刘银翘挣扎了好久,抵不住李半夏的“怂恿”,开始张开了小嘴,动人的唱道: 稀奇稀奇真稀奇,蚂蚁踩死大公鸡。 爸爸睡在摇篮里,宝宝唱着摇篮曲。 ------------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哭着喊着叫鼠娘,叽里咕噜滚下来 ------------- 084 亲家登门 084亲家登门 李半夏从小房里替甜甜搓完背出来,马氏从菜园地里回来了。手上还拿了两根黄瓜,还有两个茄子。 “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马氏问她。 “嗯,那边没什么人,就提早回来了。刚正为甜甜搓背呢,正说道娘,娘就回来了。”李半夏把马氏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将茄子衣用手扯掉,又拿出菜刀将黄瓜屁股给剃掉,放到清水里洗了洗。 “甜甜咋这个时候就洗上澡了,一会儿烧水的时候,不又得流一身的汗?”马氏皱眉。 “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甜甜还小,这么多的事哪能让她一个孩子做。尤其是开水这东西,大热天的,弄到身上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你看她一天烧家里八个人的水,在灶门口一坐就是半下午,哪个捱得住?” “这不是还有银杏在的麽,银杏呢,银杏这孩子又跑哪儿去了?”马氏往旁边看看,哪里见到刘银杏的影子? “这孩子,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三天两头往外跑,也不晓得归家,这个家到底还要不要了――” 马氏又看看李半夏,拍着她的手道:“我晓得你心疼孩子,娘都放在心上,你放心,甜甜的事啊娘都记住了。等银杏回来,娘好好说说她,可不带她三天摸鱼两天晒网的。” 马氏都这样说了,李半夏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一个是娘的孙女,一个是她的女儿,许多事情自己多嘴还不合适。 甜甜抱着脏衣服从小房里出来了,脚上托着一双布鞋,很乖巧地将衣服放在箩里,就要过来帮忙。 李半夏看她洗了澡,许多事也不用她帮忙。只是这孩子站在厨房里不肯走。就让她帮洗洗菜捞捞饭什么的,倒也轻松。 这边正忙着,却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喊着亲家,后来又听到马氏热络的将人迎上了门,看来家里是来客了。 马氏还在门外,就对着里面的李半夏吩咐道:“半夏啊,快倒茶了,亲家公亲家母来了――” 李半夏一怔,亲家公亲家母,难道是她的……? 李半夏吓得不轻。这换了副身体,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那就是亲爹亲娘来了也不认得啊。 “半夏。倒茶了~~”马氏又在前面喊了,李半夏也只好敛起心神,倒好两杯茶镇定地端到前面去。 走进的时候,李半夏听见一中年妇人拉着马氏的手说:“亲家母,我女儿嫁到刘家。多亏你照顾了~~” 马氏也是笑容满面,“亲家母说哪里话,我对你们家的闺女就像亲闺女一样,疼她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李半夏这在旁边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一句关键的。又见两人当着自己的面。你家闺女我家闺女的,李半夏不疑有他,以为自己就是他们的闺女。 把茶分别给他们端去。又学着古人的样子,轻声唤了声:“爹――娘――” 前一秒还在讲话的妇人嘴角讪讪,像见鬼一样地看着李半夏,“这丫头叫我什么,娘?” 另一中年男人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亲家母。这个丫头是谁啊,咋逮着我俩喊爹叫娘呢?我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女儿,咋一点印象也没有?” 李半夏顿时华丽丽地蔫了,知道自己出洋相了,错把别人当成这个身体的爹娘了。 马氏嘴角也抽了两下,也睇了睇自己的儿媳妇。心里则在嘀咕着这半夏平时聪明得紧,咋这会儿逮着人就乱叫爹娘,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 李半夏看这么杵着也不是个办法,咧开嘴角笑了笑,“亲家公亲家母说笑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二妹要是晓得她的‘爹’‘娘’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这二妹还在房里休息,我去喊她出来~~” 李半夏逃也不急的走了,里面的三个人这才恍然大悟,恢复过来。但是心里,不免还是有点犹疑。几句话一过,也就不记得有这事了。 站在房门边的刘当归,望着李半夏的背影,小脑袋动了动,目中若有所思。 夏山香一听她爹她娘过来看她,忙过来了,喊了声爹娘,就扑进了她娘的怀里。偎依着,半天没有出来。 亲家母一边抱着自己的女儿,一边对马氏笑道:“这闺女,都是嫁了人的大姑娘了,马上都要做人家的娘了,还离不开娘~~”说虽说着,还是让闺女偎在自己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 “亲家母,你们都晓得了?”这山香怀孕的事不过才一天,亲家母和亲家公就知道了,消息传得还挺快。 “是西山说的,他今着到那边上工,特地绕了一段,上我那儿坐了一会儿。”刘西山初做父亲,欢喜得不得了,逢人就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马氏了然地点点头,“山香有喜,我和西山他爹商量着,把消息带给你们家呢,没成想你们已经晓得了。正巧赶上了,亲家公,亲家母,你们也别说走,今着就在这吃晚饭,回头在这歇上一晚――” “亲家母太客气了,这两家离得不远,几步路的事,住就算了。我也就是和她爹来看看山香和女婿,一会儿就走~~” 爹娘好不容易过来,夏山香可舍不得他们一会儿就走,也挽留道:“爹,娘,你们就多留一会儿,在这住一晚,明着再走。” “是啊是啊,亲家公亲家母,你们看山香都留你们了,她这是真的舍不得你们。你们也别跟我扯理了,就在这住上一晚。” 亲家公和亲家母是出了名的疼女儿,一看女儿拉着她娘的衣服,舍不得她走的样儿。两人不忍心,只得点了点头,在这住上一晚,就当是陪陪女儿。 “只是这样,麻烦亲家了~~”亲家公是个礼多的人,这他们夫妻俩突然上门,一定给他们家带来不少的麻烦。 “亲家公说哪里话,家里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住的房间也有,一点也不麻烦。”马氏又嘱咐李半夏今晚多烧一点儿菜,还把后面那间房给收拾出来,让亲家公和亲家母两个人住。 李半夏一一答应了。 亲家公看李半夏一副有礼有节而又懂事听话的样子,问旁边的马氏,“亲家母,这位是……东山新娶的媳妇吧?”东山娶媳妇的时候他们来过,那个时候新娘盖着红盖头,洞房的时候瞥了一眼,也瞧不真切。 “可不是,就是我的大媳妇,叫半夏。半夏,还不快过来见过亲家公亲家母~~”马氏最近是愈发地喜欢这位儿媳妇,说起她来也是笑容满面。 李半夏随着马氏的意思,问候了两人,两人也俱是点了点头。 “亲家母,这半夏看起来心灵手巧,人又懂事,一定能帮你不少的忙吧~~”亲家母看这李半夏的性子,倒也喜欢。话少,长辈吩咐的事又没什么怨言,这样的媳妇是最中她们的意的。 马氏满意地看着李半夏,也是不吝夸赞之词。 “我的大媳妇人很懂事,做事又吃得力,很得我心。当然,山香也一样,很乖,对我很上心,这俩媳妇我都当亲闺女看待。” 夏山香初听到马氏在他们面前夸赞李半夏就开始不是滋味了,又听她夸她乖巧,对她上心,心里更是怪怪的。谁不知道她们俩前几日为了点事闹得僵呢,要不是被诊断出她有了身孕,到现在都还是那副冷冷淡淡、阴阳怪气的样子。马氏现在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在夏山香听来不啻于是一种讽刺。 马氏倒真没这个意思,山香纵使再有不是,当着她爹娘的面总不能说人家的闺女不好。 再说这山香之前也的确是如此,很乖,对她上心,最近大概是怀孕的关系,脾气大了些。她老人家也是过来人,年纪都有半百了,哪还真记着自己儿媳妇的那一点事? 李半夏听了一会儿,就出去忙自己的事去了,留下他们几个在前面说话。 亲家公亲家母来了,自然得多炒几个菜。李半夏便拿着钱,到村头的朱大叔那里砍了块肉,又从鸡巢里捡来几个鸡蛋。变着花样的炒,到晚上,也是一桌子的菜―― 肉和鸡蛋放在一块儿,打了几碗汤,亲家公亲家母各一碗,夏山香有喜自然少不了她的。家里其他人因为鸡蛋有限,给马氏和刘家当家的一人来了半碗,还有小灵芝弄了点儿,其他的也就算了。 马氏在一旁看着这大儿媳做事,在心里也是直点头。虽然不见得有多好,但好歹也算是尽可能地周到了。 亲家公亲家母也是直夸马氏的大儿媳,又提点夏山香要孝顺公婆,夫妻和睦,友顺兄嫂。夏山香一一应了,只是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家里人也只当她是怀孕初期,身子不适的缘故。 吃饭的时候。马氏对着夏山香是一阵嘱咐,让她走路小心些,想吃什么东西就和家里说之类的。 亲家公亲家母看这刘家,不管是女婿亲家母,还是大嫂,对自己的闺女是如此的重视,感到十分的高兴。一晚上,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085 患眼疾 085患眼疾 晚上,亲家母和夏山香睡一个房,亲家公则和刘西山睡一间。 这母女俩好久没见着了,想念得紧。 亲家母闺名叫孙秀荣,是个很贤惠的妇人。早年嫁给篾匠夏牧原,这些年,夫妻俩感情一直很好。 据闻,他们结婚二三十年,从来就没有为什么事红过脸。 这话兴许有点夸张,但他们俩口子感情好那可是事实。 夏牧原和孙氏膝下有一子三女,三个女儿都嫁了人。大女儿嫁给了老槐村,夫家殷实,日子过得还不错。 二女儿嫁给了柳河村的钱家,夫家有些困难,日子过得比较艰难。 小女儿就把给了刘家的小儿子刘西山,刘家家境虽然不算好,却也过得去。再加上女婿对他们的女儿极是疼爱,他们俩口子也就满足了。 家里还有一个儿子,过了年就二十了,家里一直在想着为他讨媳妇的事儿。孙家的儿子长得也是人模人样的,就是为人有点迂腐。读了十多年的书,乡试的门槛都没进,家里对他读书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书读了多年,上面有爹娘姐姐们宠着,从小就没让他干过苦力活。身子骨比较差,肩膀上的力气还不如一个农村女人的,所以许多人都说要不是有他爹娘拉拔着,孙彦的日子根本就没法过。 这村里家家户户的闺女,谁不指望着能嫁个好人家照顾自己,有个好点的日子过。如果嫁去的那个人,不仅不能照顾你还要你去服侍他,有几个人家愿意? 况且孙家又不是什么好人家,孙家俩口子人是不错,但日子过得可就不怎么样了。再加上孙彦又不是个干活做事的样儿。一般人家还真不放心把闺女嫁过去,不然到时候家里的事他一个大男人不做,竟推给他们家闺女,那哭都没地哭去。 夏牧原和孙氏也晓得自家儿子的情形,就想着这阵子带他多出去历练,让他多做一点事。另外一方面,抓紧把家里的屋子给做起来。到时候人家姑娘看到他家做了新屋子,会点头也说不定。 做屋子是需要钱的,可怜孙家哪来那么多钱?好在他们家的大女儿嫁得不错,夫家对她又好。听到她弟要做屋子,主动送了五两银子过来。 孙氏贤惠,夏牧原又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别人没开口,他是不会主动向别人张那个口的。 孙家的二女儿虽然嫁的人家不好,听说娘家急需要钱,把自己攒了一年多的半两银子给家里送了回去。还送了许多的菜,她家虽然没钱。可是这园里的菜不少。做新屋肯定少不了人帮忙,二女儿承诺了,以后等屋子正式动工的时候,她会经常送些菜回去。 母女俩许久未见,躺在床上把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说了说,夏山香一听两个姐姐都为小弟做屋出钱了。心想着自己也不能落于人后。 尤其是二姐,她日子那么不好过,都出了一份力。自己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以后娘家也不好意思回去了。 话到后来,孙氏又问及女儿这刘家人对她到底怎么样,可有给她脸色看,西山对她是否尽心之类。 夏山香不想爹娘为她挂心。又不想面上过不去,只是说在刘家过得很好。不用他们二老为她担心。 第二天天色刚亮,抢在亲家公亲家母回去之前,夏山香就去了马氏房里。 马氏听儿媳妇说明原委,心想着这亲家做屋这边也是该出点力,再说她两个姐姐都帮了忙,这边一点钱不出不是让儿媳在家难做人嘛。 现如今儿媳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在这事上能做就做一点儿,总不好给她添堵。 当即让儿媳到外面等着,自己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她的小铁盒子,拿出一两银子交给了夏山香。 夏山香捏着那小小的一丁点银子,半天没动。 心里想着,这么点东西,拿出来都丑,哪好意思给娘让她带回去?与其这样,不给面上还好看些。 夏山香站着不说话,脸色很臭,马氏是个明快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又想起夏山香方才和她说的话,她大姐出了五两,人家有钱她不跟大姐比,这二姐是三个女儿中嫁得最差的,家里日子最不好过,她都掏了半两银子。自己这个做三姐的,怎么都得比二姐多掏一点儿,才能过得去。 马氏杵了会,想跟她说明家里的难处,只是她也明白儿媳妇这个人,在娘家那边是最要面子的。平时几个姐姐谈心,尽说刘家待她怎么好,家里日子过得不赖之类的,这要是给少了不是砸了自己的脸,面上不好看吗? 但两家好歹是亲家一场,亲家公亲家母人到家又十分的客气,把他们刘家当作知心人,有啥事也不曾亏待了刘家。 就说上次,孙家杀了猪,二话不说把最好的两块肉砍了让西山带回来,给他们两口子补身。 这些马氏都记在心里,想到这些,马氏回房,又拿了一两银子交到夏山香手上。 夏山香还是没动,看马氏脸色也往下沉了,才提脚走了。 回到自己房中,夏山香没急着把二两银子交给孙氏,而是打开衣柜,把箱子底下自己藏了好久的钱拿了出来。 总共是一两六钱,夏山香狠了狠心,将那个大点的银锭子一两给拿了出来,合上马氏给的,一起交给了孙氏。 孙氏与女儿拉扯了好久,让她把钱给她婆婆送回去,这样子闹得多不好意思,就好象他们夫妻俩是巴巴地来找人要钱一样。 夏山香不肯,非得让她娘收着。 孙氏叹气,早知道这样,昨晚不该跟她说这些事才对。也不知亲家母是怎样的一个态度,要是想着他们俩口子是来问女儿要钱的,对山香有什么意见那可就不好了。 自己都是过来人,婆媳之间相处,有许许多多的矛盾,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这在古代,媳妇把婆家的东西,捣鼓到娘家,可是犯了婆家的忌讳,还容易引起矛盾。也不知这孩子怎么跟亲家母说的,人家是不是心甘情愿把钱掏出来的。 临走的时候,孙氏特意探了探马氏的语气。看她脸色并无不对,对山香也和之前一样,总算是放下了心,安心收下了那些银子。 亲家公亲家母走后,夏山香就回了房,一天都没出来。中午的饭是刘西山端给她吃的,刘西山在房里哄了半天,夏山香说啥都不肯出来。推说身子不舒服,饭也吃不下,马氏脸色皱暗,一口火气硬是生生忍了下去。 李半夏看在眼里,深知这些东西自己不好插手,也不能插手,也没有点破。 只是甜甜,她怎么也精神不佳,心事重重的样子? 送走亲家公亲家母后,李半夏去了赵郎中的药庐。 李半夏去的时候,赵郎中正在后院里不停地踱步,双手抓着头发,颇为苦恼的样子。 “大哥――”李半夏喊了他一声。 赵郎中停下,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在院中走来走去。 “大哥因何事心烦,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块想想,说不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赵郎中是个乐观豁达的人,平日里在药庐,不是为病人探脉号诊,就是听他乐呵呵的在与别人开玩笑,像这样烦恼的回数还真的不多。 赵郎中见李半夏问起,便把困扰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半个月前,村里的陈老爷子患了眼疾,看东西不真切,眼前总是笼罩着一层雾,模模糊糊的。 陈家的老管家请来赵郎中,让他来给陈老爷子治疗眼疾。陈老爷子的眼疾已经有了一阵子了,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有起色。 赵郎中事前得到消息,也做足了功课,也看过许多医书上有关眼疾的记载,以为这次自己是成竹在胸。 到了陈老爷子家中,给他号过脉,诊治为是消渴症引发的眼疾。消渴症也就是现代的糖尿病,糖尿病患者在生活中很是常见。这种疾病需要及时治疗,不然会引起很多的并发症。 其中,糖尿病并发眼疾,视网膜病变最常见。 如角膜溃疡,青光眼,玻璃体积血,视神经病病变等等。随着糖尿病病程的延长,对人眼睛的影响会越来越大,除了最为常见的糖尿病视网膜病变,糖尿病还会并发多种眼疾――近视;眼睑下垂;白内障以及麻痹性斜视。 听赵郎中描述过陈老爷子的情况,初步断定为是麻痹性斜视。多是突然起病,看东西呈双影,眼球运动受限。 赵郎中诊断过病症后,开始对陈老爷子用药。 取人参,当归,丹参,石斛,鸡血藤,石菖蒲,菊花,生地等精心制成雪明丸,让陈老爷子服下。 李半夏听得很认真,尤其是在这用药上面。赵郎中果然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大夫,用这几味药对陈老爷子的眼疾确实会有帮助。而且还具有益气补血、滋补肝肾的作用,对安神明目也很有疗效。 那既然用药没有问题,赵郎中又为了何事在这里烦恼呢? 086 古代糖尿病 086古代糖尿病 一开始,陈老爷子的眼疾确实有起色。陈家公子对其欣喜不已,命人打赏了许多的银子。 这件事李半夏也知道,那天赵郎中回来很高兴,提着酒,还有一只烧鹅。给了她和川乌一人一只鹅腿,然后拿回家了。她的鹅腿带回去了,用刀片成小片,一家人都尝了些。 川乌的还没有出药庐就被他啃得只剩下一点骨头了,当时他们还在开玩笑,若是川乌娶了媳妇有了娃,肯定不会这么干。 可李半夏不是记得陈老爷子不是没什么事了吗?眼睛也能看清楚东西了,咋这会儿又为他的事犯愁呢? 据赵郎中说,离上次没过几天,陈老爷子的眼疾突然复发。服用之前的药也不见有起色,他这几天正在到处想法子呢。也尝试用了许多偏方,效果也不显著。还有一些,没有相关记载得到确认的方子,他也不敢贸贸然的乱用。否则要是陈老爷子有个好歹,他可承担不起那个罪责。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妹子,你可听出点什么名堂?”赵郎中问李半夏。这李家妹子主意向来多,用药奇特,专走偏锋,也许她会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定。 “大哥,我是听出来了,这陈家老爷子的眼疾复发与他本身患的病有关。眼疾只是消渴症引起的并发症,你单单医好陈老爷子的并发症,而这消渴症尚未根除,眼疾复发是迟早的事儿,也不足为奇。” “妹子的意思是?” “若想根除陈老爷子的眼疾,把他的消渴症治愈是关键。”还是那句话,消渴症是一种能引起多种并发症的病,需要及时治疗。 陈老爷子的眼疾就说明了这个问题。如果不及时治愈他的消渴症,只怕眼疾还会更严重。 赵郎中点点头,目前,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然而,这消渴症在古代确是一种很棘手的病。古有汉武帝,慈禧,司马相如,苏东坡还有许多历史名人,也都患过糖尿病,也就是消渴症。汉武帝和慈禧更是缠绵病榻多时也不见有起色。群医束手无策,从中可窥出消渴症之一斑。 相传汉武帝罹患消渴症,本来依照御医开处方。服用肾气丸不但无效,反而病情加重。再投以其他药石也是无效,群医束手无策。 后来西域匈奴王得知汉武帝的事后,特别派遣使着来奏表,呈献塞外吐蕃治疗消渴症秘传神效验方。当时汉武帝因为已经吃很多药无效。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交代御医照处方配药。汉武帝服用后渐渐有起色,经过半年的时候,才终于好转。 那副秘传的神效验方,某些医书中有相关记载。李半夏曾经见过,过了这么久。只记得几味主药,很多东西已经记不清了。 至于糖尿病,只要肯吃中药还是有治好的机会的。近代有许多名人也身患糖尿病。可惜的是有些人具有崇洋心态,不重视中药的效果,最后饱受糖尿病之苦,有的还受截肢之苦。 只是治疗糖尿病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某些时候服用中药就要超过半年的时间。尽管医学日新月异。治疗糖尿病的药方精益求精,一般至少也需要两至三个月―― 陈老爷子的病。不但要治好他的糖尿病,还要恢复他的视力。赵郎中之前的方子已经试过了,不奏效,看来还要再想其他的办法。 还有他的糖尿病,这又是一个重大的问题,具体要怎么治,还得看过他的身体情况两人再慢慢研究。没有看过病人,也不知他的病情如何,在这里说白话很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李半夏并不想搀和这件事,这事是赵郎中负责的,自己中途插手不太合适。为了帮助赵郎中及早控制病情,李半夏还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治疗消渴症的一个药方写给了赵郎中。 赵郎中深感陈老爷子之病复杂,又有感于李半夏对消渴症的了解,便邀请她一起诊断陈老爷子的病情。 李半夏看赵郎中诚心相邀,再拒绝可就显得矫情,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为了陈老爷子的病,就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赵郎中就带着李半夏来到了陈老爷子住的地方。 陈老爷子可是这一块的名人,还曾经做过地方官,后来老了便告老还乡,回到了这风景宜人的大杨村。 李半夏和赵郎中赶到的时候,却被管家告知,陈公子已经从卞国都城请来了张大夫,有他替陈老爷子看病,就不劳他们多挂心了。 尽管如此,陈公子还是让管家将两人请到了偏厅,有他们在场,张大夫也能多了解一点他父亲的病情。 赵郎中心里有些许的不悦,但想到是自己技不如人,治不好陈家老爷子,他也无话可说。 李半夏也替赵郎中感到不平,这是要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或许还不是特别介意,但是赵大哥嘛……她亲眼看到他为陈老爷子的病日夜操劳,翻遍医书,想破了脑袋,如今好不容易下着决心到这里来给他看病。 这个陈公子倒好,事前不支一声,直接就将赵大哥给换下来了。如今还将赵大哥唤进去,供张大夫垂问,一点也不顾及赵大哥的心情。 他要是好好说一声,她不会生气,赵郎中也不会与他计较。偏偏他什么都不说,还把他们当下人一样使唤对待,再好脾气的人也不堪忍受。 两人进了偏厅,正中高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和陈公子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什么。 他举止高傲,甚至可以说是目中无人,陈公子陪足了笑脸,他也是高兴就答一句懒得张嘴就不答。 他一进屋的时候,茶倒喝了几杯,陈老爷子的房间还没有去过。偏偏陈公子还就吃他这一套,以为他是医术高深,只是爱摆神医的谱。 谱摆得越高的人,医术也就越高,因为只有医术高的人才有胆子摆谱。 站在赵郎中身后的李半夏,一直都在注意着那张大夫的动作,挠了挠鼻子,这个摆谱的张大夫,到底打哪儿来的? (先传上两千字,有点少甭介意。下一章晚上再传了,妹纸们先看着。) 087 神医摆谱,老赵受辱 087神医摆谱,老赵受辱 张大夫茶喝了,又让陈公子家上了桌好吃的,吃饱喝足,让家丁给他提着药箱,率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陈老爷子的病房。 李半夏暗中竖了竖大拇指,这怪不得人家是神医呢,瞧瞧这神医的派头! 赵郎中摇摇头,抱歉地冲李半夏笑笑。 早知道这样,真的不该带她一起来的。只是他现在离开不得,怎么说这陈老爷子的病之前也是他负责的,现在还需要他,他不能离开陈府。 李半夏笑笑,让赵郎中无需介怀,这等事,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要是这位张大夫真的能治好陈老爷子,他摆点谱也无伤大雅。 一行人到了陈老爷子的病房,张大夫将其他人屏退在外,自己坐到陈老爷子的床侧,为他号脉。 李半夏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里面檀香袅袅,徐徐升起阵阵的烟雾。张大夫坐在床侧,搭着陈老爷子的脉搏,令李半夏诧异的是,这个素有神医之称的张大夫即使把脉这种基本活,都是很有问题。 脉分上、中、下,浮、沉、迟、数衡,有力与无力,虚、实自然明,大、小兼长、短,阴阳盛衰情。二十八脉象,浮脉,轻按即见,主表实,亦主里气内虚。 沉脉,重按乃见,主里实,亦主里气内虚。 迟脉,一息三至,主虚寒,亦主在脏之病。 数脉,一息六至,主实热,亦主真寒假热。 虚脉。三部无力,主诸虚,亦主素禀不足。等等,二十八脉,其脉象与病机皆有章法规格。再看这位张大夫,探脉之法,颇不得要领。 李半夏就纳闷了,这些都是基本功夫,别说神医了,就算是一般的大夫。甚至是刚入门的大夫也不会露出这种拙态,李半夏真是百般不解。 “妹子,我们该出去了――”赵郎中的催促声传来。李半夏也不好再呆,跟着陈公子后面出去了。 几人站在外间,陈公子焦急地等待着。从他的神情来看,对父亲的病情也是十分的担心,听赵郎中说陈公子是此地有名的大孝子。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只是他为人性情高傲,有点目中无人,对他人也缺乏应有的尊重,这一点李半夏可就不敢苟同了。 刚才这么长时间,他有好多机会,也和赵郎中说过一些话。话中并未有丝毫的歉意和让他海涵之类的话。 李半夏之前还抱有期待,直到张大夫走出来,才知道自己有点异想天开了。在他心里根本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又或许,他们两个小大夫的心情,他根本就不关心。 赵郎中一直站在外间,等候着张大夫出来。心情也有点遭,但他是一个生性豁达的人。职责是帮人看病,其他的事不理会也罢。 “张大夫。不知家父的病情如何?”张大夫一出来,陈公子立马迎了上去。 张大夫左手一伸,一个丫鬟奉上锦帕供他擦汗,然后挥挥手,丫鬟退下了。 右手一伸,一个丫鬟奉茶过来,头一仰,一饮而尽。 李半夏挠挠下巴,这要是每个大夫都像张大人的样儿,得急症的病人怕是还没等到他擦完汗喝完茶就一命呜呼了。大夫要真是这么个当法,也怪累的。 “咳咳~~那个陈公子啊,你爹的病……”张大夫适时停下,陈公子忙附身而上,恭候着张大夫之言。 “你爹的病……已经没大碍了,服用了本神医特制的药丸,自当无恙。” 李半夏左眼跳了跳,没大碍了,无恙了?真的还是假的? 赵郎中也是惊诧地与李半夏对视一眼,这么快就没事了?两人心里都有无数的疑问,这陈老爷子患的可不是其他的病,是消渴症引发的眼疾啊,要治这种病,纵使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得花费不少的时日。他进去不过片刻,又没看到他对陈老爷子施救,就这么的好了? 他们不相信,不代表别人不信。尤其是陈公子,听到他爹的病没什么大恙后,更是喜出望外。 “张神医,你说的是真的?我爹他真的没事了,他老人家身体大好了――” 张神医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享受着陈公子的眼神崇拜,眯着眼道:“不错,不错,陈老爷子的身体大好了――” “但不知张神医是以何种法子让陈老爷子身体大好的?”李半夏终于忍不住站出来问道。 这治病不是儿戏,他一句身体大好就以为陈老爷子无碍了,到时贻误了病情可就不妙了。 张神医怔了一下,见问话的并非是本府之人,而且只是陈家之前请来的一个小大夫的助手,便撇过头,没有答她的话。 又见陈公子也十分好奇这个问题,于是在摆了会儿谱之后,恩赐地开口说了几句。 “本神医机缘巧合之下,于年前炼制了三颗百宝丹。这百宝丹甚是神奇,不管得了什么重病,只要服下此丹,就会不日而愈,恢复如初。” 陈公子听着连连点头,“张神医医术果然了得,身上又怀有这等至宝,怪不得被人尊称为神医,真是实至名归。” 李半夏和赵郎中则是将信将疑,他们还不相信天下真的能有治百病的丹药。又不是神仙,一粒丹药便可治百病。 这个东西还不同于百毒丸,毒物还有相克之法,以至毒炼制百毒丸,兴许可解百毒。但是百病,各有不同,又非相生相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那赵某斗胆请问张神医,这百宝丹乃是何物又是如何炼制,有何神奇之处,可以治百病?” 张神医倒是很快就有了应答之策,冷着脸指着赵郎中对陈公子道:“陈公子,你这哪儿请来的小大夫,居然问本神医这么愚蠢的问题。既是百宝丹,又是本神医的至宝,哪是人人都可知道的?” 张大夫毫不留情地羞辱着赵郎中,赵郎中面红耳辣,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行医这么多年,医术纵没有多么高明,但从来也没有人这般轻慢过他,还直称他为“小大夫”,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这百宝丹,天下仅有三颗,要不是看着陈公子救父心切,诚意深笃,本神医怎会拿出这如斯珍贵的百宝丹来救陈老爷子的性命?可笑你们这等见识浅陋、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小大夫,竟敢质疑本神医的诊断和灵药?” “陈公子,你你你……”张大夫一副被这俩人气坏了的样子,指着陈公子,半天没后话。 陈公子忙上前,躬身问:“张神医,你老人家有什么尽管吩咐,陈某定当照办。” 张神医看着陈公子,指着赵郎中和李半夏两人问他:“这两人是你之前请回来的吧?” “回张神医,这位赵郎中是陈某之前请回来替家父看病的。至于这位小李大夫,是赵郎中药庐的坐堂大夫,今日还是第一次过来。” “是了,陈老爷子的病今日我接下了,有本神医在此,还要劳动这些孤陋寡闻、医术平庸之辈吗?” 张神医从前到后几乎就没正眼瞧过赵郎中和李半夏,就好象多看这俩“小大夫”一眼,就降低了他神医的档次、污了他的眼睛、辱了他的身份一般。 陈公子含笑答着是,回头看向赵郎中,眼里的意思是让他多多担待,别和张大夫闹出不快来。 李半夏肺都要气炸了,碰见过不讲理目中无人的人,但没见过这般不讲理又将他人尊严踩于脚下的人。 李半夏正要上前与他分说一番,替赵郎中讨回公道,赵郎中拉住了她。今日的情形,说再多,也只是自讨没趣罢了,占不了一点便宜。 其实,赵郎中的主要目的还是不想牵连李半夏。现在只是他一人受辱,若是李半夏替他出头,那个姓张的肯定又会将她给带进去。 今日带她过来已是对她不起,他又怎忍心让她因为自己的事再受到苛责和轻慢? 李半夏知道赵郎中的意思,但是她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这么欺负人而不还以颜色?他们是来救人的,救人不成是他们的医术不到家,啥时轮到那个连把脉都不会的庸医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李半夏算是想通了,她说这个人为什么不想别人追问百宝丹的事,为什么每次都避重就轻,决口不提陈老爷子的病情? 原因很简单,要么真的是他医术精湛,身怀巨宝,只是生性怪癖,无礼捐狂。要么他根本自始至终都是在装腔作势,怕露出马脚,这才以羞辱人作为掩饰。 若是前者,他们问姓陈的和姓张的讨个说法便速速离去,不在这里受这等窝囊气―― 若是后者,他们可就不客气了。左一句小大夫,又一句孤陋寡闻,他们可不是他想辱骂就辱骂的。 他以为,他如此羞辱他们一番,他们就不会再追问此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可就错了―― 他是真神医,还是一个大骗子,她出手试他一试,自见分晓! 088 出言试探,露出马脚 088出言试探,露出马脚 “张神医——”李半夏忽然高声喊道。 她的声音盖住了张神医讽刺他们的声音,成功地让其他人停了下来。 “张神医妙手神奇,小女子心生久仰,这儿正好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还望张神医能不吝赐教。” 张神医斜视了她一眼,捋着下颔上的胡子,没有理睬。 李半夏也不等他点头或是摇头,径直问道:“病人有气色见于面部,鼻头色青,腹中痛,苦冷着死。鼻头色微黑色,有水气。色黄者,胸上有寒。敢问张神医,色白者,又该如何?” “这……哼!”张神医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本神医什么身份,岂可回答你这么简单的问题。这种层次的问题,问你身边的小大夫就可以了~~” “再向张神医请教:吸而微数,其病在中焦,实也,当下之即愈,虚者不治。在上焦者,其吸促,在下焦者,其吸远,此皆难治。呼吸动摇振振者,张神医,这又将如何?” “哼!”张神医再次撇过头,纯当李半夏的话像空气一样。 “张神医是不肯回答,还是根本就不会回答呢?”李半夏目中凌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让他有丝毫躲闪的机会。 张神医吭了声,望向身边的陈公子,“陈公子,本神医弄不明白了,你到底从哪里请来这两个废物,病不会治,还拿这种三岁小孩儿的问题来问本神医。你以为本神医这么闲,到你府上就是来回答这两个小大夫的问题吗?” “若真是如此,本神医可没这种工夫,接下来令尊大人的病,就由这两个小大夫负责。本神医不管了。” 一听说张神医要撂挑子,陈公子着急了。 “哎呀张神医,你息怒,你暂且息怒。小李大夫并无恶意,难得有机会瞻仰张神医的风采,问题多了些,还请张神医多多担待。” 陈公子说服完了张神医,又回头对李半夏道:“小李大夫,麻烦你你就少说两句。这些问题你回头还是留着问别人,张神医他贵人事忙。哪有时间回答你这些问题?” 李半夏摇头,是人都听得出来她这是要出题试探姓张的,偏偏这陈公子对这姓张的深信不疑。这么多疑点也引不起他的重视。 归根结底,陈公子还是冲着他“神医”的名头去的。就因为他是“神医”,他们只是默默无闻的“小大夫”,在某些人的眼里待遇自然是不同的。 李半夏并不在意自己是神医,还是是一个小大夫。反正都是为了治病救人,不过今天这事着实还真是气死人。 姓张的是这样,陈公子也是。但这都没有关系,她会证明给他们看,这个鼻孔朝天的张神医不过是一个冒牌的。 “陈公子,张神医没有时间来回答我这些三岁小孩儿的问题。那你认为他是否应该张开他那金贵的口,来和你这个做儿子的说说你爹的病情呢?” 陈公子听李半夏这么一说也有道理,于是看向张神医。躬身问:“敢问张神医,家父到底犯了什么病,目前病情如何了?” “我说你们这么啰嗦干什么,都说了你家老头子没事了,你还想怎么着?再废话本神医就不奉陪了。走人了——” “张神医,这这这……”陈公子也搞得下不来台。但是顾念到他父亲的病情,也只好忍下,陪着笑脸。 “那张神医,不知家父何时可以恢复光明,清晰视物?”这个问题应该总可以问了吧?陈公子心想。 “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张神医的话咽进喉咙里,大概是他自己也意识到再这样什么东西都不透露,该会被人怀疑了。眼睛看了看四周,犹豫了一番,在陈公子躬身等待中,给出了一个让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这个陈公子尽管放心,令尊服用了本神医的百宝丹,即日便可痊愈,清晰视物。这样,陈公子明早再看,令尊便能清楚地看见公子你了。” “明早?好,我记住了,多谢张神医——”陈公子欣喜地深深作了一揖,没想到,爹的病这么快就能康复。 李半夏含笑注视着那位张神医,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位张神医等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剩下来的时间,他该想着怎么从陈家跑出去。 担心的是,他们不一会就会被请出府去,他们又如何来监视这位张神医呢? 思量来,思量去,李半夏还是把目光放到了陈公子身上。尽管这个人今天的表现真的很笨,而且也很自大,能做这件事的也就只有他了。他要不配合,他们找到再多的疑点都没有用。 问题是,怎么说服他,让他帮她这个忙呢? 这个姓张的,胆敢如此羞辱赵大哥,又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她可不能轻易便宜了他! 何况,她也不能放任这个庸医在这胡言乱语骗人,贻误了陈老爷子的病情,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果然不出李半夏的预料,从陈老爷子的病房里出来,丫鬟就来禀报,午饭都已经备好了,请大家到屋里用餐。 李半夏和赵郎中也不好继续在这儿呆着,陈公子也有送客之意,两人便与他告辞离开了。 离开之前,李半夏请陈公子单独说了几句话。陈公子虽有些不情愿,但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有事,便跟她过去了。 陈公子重新出现在大厅的时候,眉毛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不停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什么,又不时看看张神医,一副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的模样。 在回去的路上,赵郎中望着身旁挂着浅笑的李半夏,疑惑的问她:“妹子刚才和陈公子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说我对张神医十分的仰慕,希望陈公子能够‘寸步不离’地派人照顾好张神医,不让他离开他们的视线,随时满足张神医的需求。”李半夏说得耐人寻味,赵郎中听出来了,她这是话中有话。 “在陈家的时候,妹子就曾多次试探那位张神医,妹子莫不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大哥不是也起了疑心吗?”若不是也有怀疑,他就不会那么清楚自己在陈家的所为了。 “呵呵呵~~”两人相视笑笑。有些话不用说明白,各自心里都清楚就行了。 李半夏和赵郎中回了药庐,药庐里坐着两位病人,小童川乌来回奔跑,打点着这些病人。不时焦急地看看门外,这师父和小李大夫都不在,来了病人也没人帮着看病。 正念叨着,远远地看见两人回来了,迎了上来。 “师父,李姑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病人等好长时间了——” 川乌话一说完,李半夏和赵郎中便加快脚步,赶回药庐。两人一人一个,帮病人看着病。 药庐里两人的病都不重,把完脉,开完药方,把人送走,也快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三人就在药庐后院随便吃了点儿,下午的时候也没什么事,李半夏就泡在赵郎中的藏书室里,赵郎中在院子里摆弄着他从各处收集来的草药。 将近傍晚的时候,陈家终于来了人,还是那个侯柳。 “赵郎中,小李大夫,我们公子想请你们去一趟——” 赵郎中对他的话显然没多少的兴趣,继续摆弄着他的草药,李半夏明白他的意思,上前一步对侯柳说道:“侯柳啊,劳你回去禀报你家公子,天已经黑了,我们也该回去吃晚饭了,不宜出门,还请陈公子多加海涵。” 他们也是有脾气的,也不是那种他让他们来就来,让他们走就走的人。 而且李半夏大致也猜到陈公子请他们去府上是因为什么事情,很简单,那位张神医开始露出马脚了。 “赵郎中,小李大夫,还请你们莫辞辛劳,与小人回府一趟。公子有交代,让小人一定得请你们二人过府,他有要事相告。”侯柳一听他们俩都说不去,急道。 赵郎中满肚子的气,再加上那个张神医还在那里,哪肯再过去自找没趣。最可气的还是那个陈公子,以前他去的时候还是客客气气的,结果这个张神医一来,就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 这会儿,那姓张的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又要劳烦他们过去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李半夏和赵郎中是一样的心思,但除了这一点,也是趁机想给陈公子一个警醒。做人,可不能这么狭隘,单是看一个人对你有用还是没用,来决定你对他的态度,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举个最为简单的例子,即使是咸鱼,都有翻身的时候。到时候,又以何面目在面对之前被你轻慢的人? “赵郎中,小李大夫,小的求求你们,跟我去一趟。公子要是知道小的没有将两位请到府上,那小的回去可是要被公子责罚的啊,小的还有可能被赶出陈家。可怜小的上有高堂,下有黄口小儿,小的不能离开陈家啊——” 李半夏蛋疼,这小家丁都这么说了,他们要是不去,不就显得太无情了点儿? 况且,她可是很期待,去揭开那庸医的真面目的! 089 巧施良策,骗子现行 089巧施良策,骗子现行 “小李大夫,赵郎中,你们终于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陈公子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客气了不少。 李半夏嘴角带着笑,看他的样子,想必是那个张神医真的有什么问题了。 赵郎中对陈公子这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态度颇不以为然,也没了之前的客气,随便吭了声,就跟着陈公子后面进去了。 “陈公子,贵府出了何事,为何又差人将我和赵大哥请来?”李半夏看了看天色,已经快黑了,还不知道今晚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幸好刚才让川乌托人给刘家带了信,否则他们看她那么晚没回去该着急了。 陈公子领他们进了偏厅,边走边对赵郎中和李半夏道:“赵郎中,小李大夫,你们猜想果然没错,这个张神医还真有问题。” 于是,陈公子便将今日下午自己所发现的张神医可疑的地方与两人说了。 原来在他们两人走后,张神医就和陈公子回了大厅,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饭桌上,那位张神医拐着弯的找他们要钱,对他们说那百宝丹多么珍贵多么稀有什么的。 为了提示他要给多少,他还说了以前一家服用百宝丹后病人迅速恢复,他们家拿重金酬谢的经历。 陈公子知道张神医的意思,也知道陈老爷子接下来的病情还得指望着他帮忙看。因为张神医告诉他,在陈老爷子看得见之前,还需要他帮他最后再针灸一次,这样陈老爷子才能完全恢复健康。 陈老爷子当下便让人拿了一千两银票交给张神医,张神医随意瞥了一眼,没有收。陈公子嘴角的笑容出现了裂缝,打了个眼色。管家又拿来一千两银票。张神医只是笑笑,这一次连看都没有看。 陈公子开始坐不住了,张神医救了他爹的性命,花再多的钱也没关系。但是这位张神医对钱未免也太过追求热衷了吧?传闻中,张神医虽然脾气古怪,却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 外表严厉,其实心里很软,这也就是为什么张神医在卞国被那么多人推崇的原因。 再看这位,从进陈府开始,除了摆谱就是吃喝享受。真正花在看病上的时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而现在,这种高高在上要钱的态度,陈公子真心无法接受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高傲的公子。从小吃喝不愁,多的是别人看他的眼色,像这样看别人眼色的时候还真的不多。这次为了陈老爷子的病,他诸多容忍,然面对他的不可一世。陈公子还是有点被他激怒了。 抑或许是说,这种漫天要价,让他有点心疼了。更何况,回想起下午的一幕幕,小李大夫询问的问题,他从头到尾一个都没有回答。这可能是因为他性情高傲所致。却让人不得不心生犹疑。 又想起小李大夫把他单独叫开,说的那些话,陈公子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他还是让管家又拿来三千两银票。张神医才勉强把他收了下来,摇着头走了。从他的反应来看,这些银票,他还是觉着少了。 虽然有疑问,但是陈公子还是对这位张神医存着期待。他希望事情果真如这位神医所言。爹的病能够痊愈,若真是那样。他再花上五千两、五万两甚至更多,他都愿意接受。 就在下午,府上打扫后院的家丁赶来告诉他,张神医背着包袱在后院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找后院的门。 陈公子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忙赶去后院,张神医听到声音,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陈公子不想打草惊蛇,就让人先请来了赵郎中和李半夏。有他们在,也能更顺利地戳穿这个神医的真面目。而且,陈老爷子的病还需要人接手治,在他请来真正的神医之前,也只有让他们先照看着爹的病了。 李半夏清晰地了解这陈公子是个什么德行,叫他们过来安的又是什么心,在他的心里,从来不曾真正地尊重过她和赵大哥。 当然,她也不在乎他会怎么想。只是每个人都有感觉,面对这样的人,遭到这样的对待,不撒点气才是不正常的。 “赵郎中,小李大夫,你们说我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位庸医的真面目昭然若揭呢?”他要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无话可说。 李半夏并不愿就这么为他收拾这个烂摊子,笑道:“陈公子,张神医是你‘花重金’、费了许多的心思、亲自从都城请来的,他的事我们这些小大夫哪有资格插手?而且凭着陈公子的聪明才智,要赶走一个欺世盗名的庸医,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儿?” 陈公子尴尬地笑笑,知道这两人还在为白天的事不高兴,但是想到陈老爷子的病,还是赔笑道:“小李大夫说笑了,陈某哪有什么聪明才智,你和赵郎中才是慧眼如炬,帮陈某识破这庸医的真面目。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小李大夫和赵郎中既然拆穿了他的身份,为何不将他揪出来,送官法办,让这等招摇撞骗之徒得到应有的惩罚?” 要不是李半夏早知道这个陈公子的脾性,都快要被他这一番话感动了。因为是他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所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正义凛然。 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知道他是骗子,就一定不能轻易便宜了他,否则他逃走还会继续去骗别人。 “赵大哥,你可有什么良策?”李半夏回头问赵郎中。 赵郎中侧眉想了想,“妹子,依我看这件事还是要让他自己主动露出马脚,我们当场将其拆穿,并且让他无从狡赖。这就是所谓的打蛇要打在七寸上,那个人那么狡猾,不一下子将他将死可就拿不住他了。” 陈公子点点头,“赵郎中说得没错,张神医……哦,不,那个庸医十分的狡猾,说话是滴水不露,人又很沉得住气。要他自己招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人皆面露苦恼之色,思量着要他露出狐狸尾巴的办法。 忽然,李半夏的眼睛亮了,“我有办法!” ………… 陈家上房。 张神医正眯着眼躺在室内的一张软塌之上,旁边的桌上放着瓜果点心,背后的香炉里点燃着青烟袅袅的檀香。 张神医从果盆里拿出一个葡萄,张开嘴,往上一扔,葡萄稳稳地落入自己嘴里。 “噗――”大力一吐,葡萄的皮还有核被他重重地吐了出去。 “咚咚咚!咚咚咚!”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张神医眼色一凝,端正坐姿,拍拍衣摆,整理整理自己的头冠。“咳咳~~进来~~”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丫鬟端着汤进来。 “张神医,这是我家少爷吩咐厨子给你熬的母鸡人参汤,这里面放的都是百年老山参,对身体很滋补。少爷说神医救人辛苦,理应喝汤补补身,这样神医才有精气神救回老爷~~” 张神医昂昂首,一副自己真的很劳苦功高的模样。 “张神医,少爷一再嘱咐,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还请神医趁热喝下。”丫鬟将参汤端到了张神医的面前,张神医挥挥手,让丫鬟退下。 小丫鬟拿着托盘出去了,轻轻地帮他带上了门。 小丫鬟一出去,刚才还端着架子的张神医立马放下了身段,搓着手,嘿嘿笑着端起那碗汤。 “哈哈!这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喝碗汤够老子以前吃半年的了。乖乖,看看,人参,老母鸡,这是红枣,还有莲子,啧啧啧~~娘的!这有钱人就是会享福,老子不趁着这机会狠狠宰他一顿,老子就是他娘养的!” 一通狼吞虎咽,最后连碗边都舔了个干净,然后饱饱的扔下碗,打了一个隔。 “这神医当得也忒娘的舒服了,什么狗屁公子,夫人一个个都得拿你当爷供着。有钱拿,吃香的喝辣的,还把那俩小大夫当孙子一样训,真他娘的过瘾!呸!什么神医,老子以后就是神医!” “啪啪啪!”张神医话落,从屋外传来一阵拍掌的声音。 “谁?是谁,谁在外面?”张神医惊得站起来,戒备地盯着门外。 房门被推开了,李半夏、赵郎中,陈公子就站在门外。 三人表情或怒或笑,直盯着房里的假张神医。 张神医意识到情况不妙,也知道他们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然而多年的行骗经验让他将心里的紧张按捺了下来,强自镇定,用白日严厉的口吻向陈公子质问:“陈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陈公子不说话,只是笑。他倒想看看这个骗子,还能装到何时? 张神医心里的紧张更甚,厉声道:“陈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爹的病你不想治了吗?还是你以为,靠这两个资质平庸、籍籍无名的小大夫,就能治好你爹的病?” 陈公子还是在笑,不断地笑。笑容中充满了轻蔑和怒气,不但张神医看着发怵,就连李半夏看了,心里也是一阵不舒服。 090 最终回合,完胜! 090最终回合,完胜! “张神医,你就不要再装了,你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李半夏实在不想再看到两人一个怒,一个笑了,这样子真的很奇怪。 这个计策是她想的,是专门为了对付他而想出来的。在他喝下那碗汤的时候,就注定这场骗局他输了。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本神医有许多事要忙,陈老爷子的病也要本神医来看,本神医没时间听你在这说这些东西。陈公子,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你爹,想救你爹就将这两个人赶走。否则影响了本神医的心情,你爹的病,哼哼!还是去麻烦别人吧!” 张神医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摆谱,怒气汹汹地摆着袖子,山羊胡子也因为他剧烈的情绪起伏抖动了起来。 赵郎中也看不下去了,朗声对张神医道:“赵某虽然无缘得见张神医的尊颜,却也知道他古道热肠,身兼济世之怀。而且张神医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管治什么样的病,穷人不收纹银,富人只收纹银三百两。” “而今天,你单是银子就硬是让陈公子给了你五千两。谁都知道,张神医虽然医道高绝,为人却最是低调。面色严肃,令人害怕,却从不轻易斥责别人,更别说是侮辱别人。敢问这位大哥,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何冒充张神医在这里招摇撞骗?”哼!一个骗子,居然敢这么轻侮他,简直是岂有此理! 张神医被赵郎中堵得一时没话说,却想到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也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这事,本神医高兴。行不行啊?”张神医狰狞地笑笑。“规矩是本神医立下的,那本神医就把他改掉,有什么问题吗?” 赵郎中正待发作,大骂他这人好是无耻,李半夏抢先一步,在赵郎中大骂他之前便笑着道:“哈哈哈!张神医,你老人家除了脾气不好,什么时候连记性也这么不好了?赵大哥刚才不过是骗你的,张神医自来就没有这些劳什子的规矩。可奇怪的是,你自己立下的规矩。有还是没有,你自个儿都弄不清楚吗?” “你……好啊,你们敢诓我?!”张神医凶相毕露。转而还是不死心,“我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记得这些了,难道不行吗?况且,赵小大夫也说过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了。既是不成文的规矩,那当然随本神医怎么变动,本神医又记它作甚?” 陈公子和赵郎中气氛地一甩衣袖,侧过身,再看他这副小人的嘴脸,真怕会气得折了自己的寿。 李半夏早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认输。 他胆敢冒充张神医。来到陈府招摇撞骗,没几把刷子,没一点心理素质。是没那个胆量来的,更没胆量对他们吆五喝六。 “张神医既然被世人尊称为神医,那对自己的医术定然相当自信罗?” “那是当然。”张神医挺挺胸,对自己现在拥有的名头非常的自豪。其他的不说,他这骗术还是很高明的。假扮一个人。能将自己完全代入那个身份中去,而且还能因时因地地借着名声之便为自己谋福耍威。 “既是如此。我敢问张神医,若是有人班门弄斧,敢在你方才喝的那碗补汤中下毒,你又当如何?” “你说什么?”张神医这一惊可不小,“你说刚才的那碗药汤中有毒?”有毒,这怎么可能?那若是有毒,他岂不就…… 张神医顿时慌了,脚也有站不稳的趋势。只是凭着骗人的多年经验还有最后的一丝侥幸支撑着他,没有让他当场就完全败了行迹。 “咦?怎么汤中有毒,这事张神医不知吗?”李半夏佯装诧异地看看张神医,又看看身边的陈公子和赵郎中,两人也勾勾嘴角。 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还要在这里做困兽之斗,真是可笑。 张神医额头上已沁出细汗,颤抖着声音道:“你们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有没有……毒,本神医难道会不知道吗?” 现在就连李半夏都开始佩服这个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本事了。 “是啊,要的就是这句话,有没有毒,堂堂一代名医会不知道吗?”李半夏已不打算再和他废话,上前几步,指着他刚喝完的那个汤碗朗声道:“在这碗补汤中,我多加入了一味药材,你知道是什么吗?” “……”张神医的腿已经开始在打颤了,眼睛游移着,像是要找到一条逃生之路。 “我加入的一味药材叫北五加皮――” 五加皮,祛风湿,补肝肾而强筋骨。 主治风湿痹痛,筋骨萎软,小儿行迟,体虚乏力,水肿,脚气。是一种兼有强壮作用的镇痛剂,南五加药性较温和。北五加皮作用强烈,具有一般强心甙作用,与毒毛旋花甙作用相似。 其中最应注意的是,北五加皮有毒性,应慎用。 五加皮是一味很好的药材,但是有经验的大夫在用这一味药材时一定会诸般留意,还得小心自己会误食。 南五加皮无毒,北五加皮有毒,一般用量是5到10克,超过了这个量,很有可能会有中毒的风险。 “北五加皮有小毒,需得谨慎入药。不但如此,北五加皮常有一种潮湿发霉的味道,添些五加皮在参汤中,参汤味道随即发生些微的改变。一般的大夫,即使嗅上一嗅,也能得知汤中加了五加皮。纵使嗅不出来,在吞下第一口参汤之后,也自会察觉出汤中加了五加皮。令我不解的是,张神医是杏林大手,怎么区区一味五加皮都闻不出来了呢?” “还有,在刚才,我们去为陈老爷子把过脉,查看过他的病情。发现他的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相反,这两天因为停止喝药,贻误了病情,病情变得越发的严重?张神医,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这这……”张神医无言可对,看着这面前站得拔高的三个人,恍如座座大山像自己直压而来。 “张神医,别再否认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你只不过是一个借着神医之名前来府上骗吃骗喝骗钱的骗子而已。说,你是怎么假借神医之命,前来陈府的?” 李半夏步步紧逼,想起之前他毫不留情地将赵大哥的尊严踩在脚下,屡次羞辱他,他觉得这些对他而言还是太轻了。 她这么做,一方面也在警告站在后面的陈公子。她想借此告诉他,他们药庐的人不是软柿子,也不是他想怎么轻慢就怎么轻慢的人。想要欺负他们?还得先行掂量掂量。 事实上,陈公子在见识到了李半夏气势凌人、步步紧逼最终逼得那个骗子自露马脚后,也是吓得一愣一愣的。 在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个跟在赵郎中身后,话语不多的小大夫,是个温良怕事的女人。 现在看来,他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陈公子吞了口口水,这个小李大夫不管是机智还是巧诈,使出来都堪称一绝,看来,得罪她,还真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啊~~ 陈公子本来就有点欺软怕硬,越是软弱的主儿,他越是觉着你好欺负,对你无视到底。相反,你在他面前露出狠的一面,他还觉着你这人不好惹,凡事让你三分。这种人,你说怪也不怪? 接下来,在三人“如狼似虎”的目光中,那人交代了自己假借神医之名来到陈府行诈骗事实的经过。 假的张神医名叫老强爷,在道上混的,已经好些个年头了。在骗子这一行,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前辈。 陈公子去都城请神医来为他的爹爹治病,途径一家客栈的时候,与随从说起这件事,被有心的老强爷听了去。 又听闻张神医去附近城里为人治病去了,心想着这是一个好机会。让自己的手下陪他演了一出大街妙手救人的戏码,引来了陈公子的注意。 陈公子见他医术这般了得,能将将死之人救活,就上前向他请教。在说话中,他得知了面前的人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张神医,在陈公子一番恳求、张神医的装腔作势下,两人终于回到了陈府。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就都知道了,也不用他再说了。 陈公子唤来几个家丁,将老强爷五花大绑,送官究办去了。老强爷被带走还边嚷嚷着,想要动他休想,他迟早会出去,让这些人等着瞧之类的。 老强爷不甘心被带走,几个家丁合力将他抬走。在快看不见人的时候,老强爷回头死死地瞪了李半夏一眼,眼里满是愤恨―― 留下了院子里的几个人,赵郎中望着老强爷被陈府的家丁带走,慢慢收回了视线。淡淡瞥了陈公子一眼,脸上不怎么高兴。 李半夏摸摸鼻子,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叹了口气。 哎!天色真的不早了,一晃眼,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这一天,在李半夏看来,却格外的漫长―― 091 偶遇张少爷 091偶遇张少爷 ——***—— 从昨天开始,一天两更,不够的会第二天补上。昨天忙着开学的事,只有一更,抱歉了。如无意外的话,今天会传上三更。。。 ——***—— 陈公子要留两人在家里用晚饭,被两人拒绝了,至于陈老爷子的病,赵郎中还是应了下来。 李半夏没有表态,赵大哥既然都答应了,她过不过来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从陈家出来,李半夏与赵郎中告了辞,便急忙赶至家中。 陈家出来需得经过后山,后山有一片竹林。 此时天色将黑,冷风习习,风吹过竹叶在夜色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李半夏不敢再耽搁,心下有点发瘆,不由加快了脚步。 “诶——”一声闷哼,脚下一绊,李半夏差点被绊倒在地。 回头一看,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绊了自己。 “张少爷?!”李半夏惊道。忙蹲下身体,去喊靠倒在树下的张少爷。 张少爷脸色苍白,几乎说是没有一点血色。手脚冰冷,虚弱地倒在树上,就像是死去了一样。李半夏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又是一惊。 忙给他把脉,原来是一口痰卡住了,吐不出来,痨病发作,这才倒在了路上。 李半夏忙拿出随身的银针,虽然夜色将黑,凭着下针准确和对穴位的了解,为他施针也没多大的阻碍。 “咳咳咳~~噗~~”一口血吐了出来,张少爷紧跟着一阵咳嗽,咳嗽声起伏,许久才慢慢缓和下来。 “张少爷,你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李半夏一边帮拍着他的背。一边关心的问。 “我这是怎么了?”张少爷望了望四周,想着自己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这儿。 “张少爷,我给你的药你……并没有吃对吧?”如果他真的按她说了服了她给的清胃散,他的病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更不会快黑了还倒在这荒郊野外。 张少爷没有吱声,看来她说的是真的了。 李半夏没有再劝他,也知道像张少爷这种人,无论她说什么,他不会吃药就是不会吃药。只是,身为大夫。眼看着病人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李半夏还是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张少爷,你想死我不会拦着。我也拦不住。但是你要是像今天这样死了,死在荒郊野外,尸体被野兽叼走了,回头两老就是你的尸体也看不到、留不住,你这不是要了两个老人家的命吗?”他人不在了。两个老人家已经够伤心了。再要是知道他的尸体被野兽分食,那谁能扛得住这种打击? 张少爷看了一眼他,冷淡的脸孔有了一丝软化,若是此时是白天,凭着李半夏的心细或许还能看到他眼底的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是在笑,哪有一个大夫。竟然是这样劝病人的。。。 李半夏大概也意识到方才自己说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都怪她,情急之下也没想那么多。一通胡说。但愿他像以前那样,听不进去她的话才好。 “来,张少爷,起来吧,夜晚天寒。对身体不好。这样,我先送你回去。你不见了这么久。张老爷和夫人一定会担心的……”李半夏扶着张少爷从地上站起来,张少爷病病歪歪的,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是个习武之人,武功很高,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也强撑着一口气。咳嗽声声传来,他的背脊弯得像一张弓,却不会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倒下去。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的面容还是那么的坚强、果敢。 李半夏忽然想起了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类武林人物,即使强敌环伺,即使身在龙潭,即使身负重伤,也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天色也不早了,小李大夫怎么出现在这儿?”张少爷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哦~是这样,陈老爷子病了,我和赵大哥到这里来帮他看病。赶巧了,回来的途中碰见你倒在地上。”陈老爷子家就在张家附近,上次侯柳来请赵郎中入府,就曾言过。 张少爷点点头,望了望暮色越来越深,忙冲李半夏道:“小李大夫,你赶快回去吧,一个姑娘行夜路,恐不安全。” “可是你……”他这个样子,好像更加让人不放心。 “我没事,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身体动作过大,又是一阵咳嗽声传来。手撑在一旁的树上,肺都要被他咳出来。 李半夏再不管他是否愿意,从随身小布包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手伸到嘴边,将药塞了进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张少爷抓住她的手问。力道有点重,看样子,这个人对别人的戒备相当重。又或许,他很不喜欢别人没经过他的同意,就给他吃东西的习惯。当然,不排除他讨厌一个人这般碰触。 “没什么,还是上次的清胃散。这个药对许多病症都有效果,所以我随身带了一点儿。”李半夏并不介意他的举动,她行医也有一段时间了,虽说不是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但比他这么不配合的也不是没有。 “来,张少爷,我扶你回去吧,张老爷和夫人恐怕正着急找你呢~~”李半夏径自扶起他,就往张家的方向走。 张少爷还想再说,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啰嗦的人,见她坚持,也就随她了。况且自己的身体的确多有不便,没有她的搀扶,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走回家中,还有可能昏倒在路旁。 至于她,一会儿送他回去,他再让家丁送她回家便可。 “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儿?”张少爷看了看她带他走的路,扭头问。 “回张家啊,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吧?”李半夏不以为意,仍然 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张少爷又一次流露出那般无奈的表情来。 “小李大夫,你方向走错了。这么走下去,只会离我家越来越远,我们可能走到明年都走不到……”原来看似聪明的小李大夫,居然是个小路痴。呵呵~~这是张少爷这几天碰到的唯一好玩的事了。 “啊?”李半夏脑袋晕了一下,有星星在绕圈圈。“那个……也不能怪我,张家我只去过一次……而且,这天色又黑了,一时看错了,很正常,很正常……” 李半夏嘴里支吾着,可不想随便给人知道她是一个超级大路痴。至于从陈家山后回去,不会迷路,也是因为从陈家上大路,只有一条路她才没有走错的缘故。 李半夏扶着张少爷掉了头,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张少爷再次停了下来。“小李大夫,你又走错了。” “走错?怎么可能,这里只有两条路。你刚才说走反了,我掉过头,只看到这一条路,自然是走这一……”话还没说完,张少爷伸出手指,指着一个方向。 原来在这条小路的上方,还有一条路。 而在这条小路的尽头,还能看到张家掌灯而起的昏黄的灯光。在张家的前面,光影攒动,隐隐有移动的趋势,规格也不小,舞成一条火龙。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火把一定是张家人寻找张少爷准备的。 李半夏悻悻地,扶着张少爷又往另一条走去。 张少爷弯着身体,在她的搀扶下慢慢上了上面那一条小路。 “少爷——少爷——少爷——”刚上小路,张家派出来寻找少爷的家丁呼声传来,传到两人的耳中。 “张老爷和夫人一定急了,张少爷,你以后可得好好保重身体,莫要让两个老人家担心了。”李半夏感慨道。 张少爷没说什么,望着寻找他的“火龙”,目中若有所思。 叹了口气,两人不再说话。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啊少爷——” “我在这儿——”张少爷喊了一句,还没喊完,咳嗽声再次传来。李半夏见状,忙冲着不远处的那群人喊道:“张少爷在这儿,张管家,你们少爷在这儿——” “快快快!少爷在那儿~~”张管家一听人说少爷在那边,带着人赶了过来。 “少爷,总算是找着你了,老爷和夫人都快急疯了~~”张管家从李半夏手上接过张少爷,边扶着他边道。 “我没事,差人先行回府中,告诉爹娘,就说我没事了。”张管家依言照办了,又回头看看李半夏,“小李大夫,这次多亏你了,我替我们少爷谢谢你。” 张管家在张家呆了几十个年头了,可以说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张家。张决明又是他从小就看着长大的,要不是碍于身份,他真想说一句,他对少爷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 “不用客气,张管家。”李半夏笑笑,这只是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张决明也转过头,对身旁的李半夏道:“这次,多谢你了。” 李半夏还很少听到他对她说谢字,倒觉着有点新鲜。 张决明却并未想到这些,而是招招手,一个家丁跑了过来,“天色黑了,小李大夫一人回家恐不安全,你送她回去。看着她安全进了家门,才能回来。” “是,少爷。” 张决明回头看了一眼李半夏,对着她点了点头。卸下张管家的搀扶,一个人捂着胸口向回走去—— 092 吹牛逗乐撒欢 092吹牛逗乐撒欢 家丁将李半夏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了屋,才回去向他们的少爷复命去了。 李半夏想留他喝杯茶,他也谢绝了。 家里的人已经吃过了,看到她回来,都问她上哪儿了。李半夏将白天发生的事以及路上碰见张少爷的事情与一家人说了,其他人也没说什么。 夏山香有了身孕,身子重,吃了一点儿,又服了李半夏给她开的安胎药,让刘西山扶着她回房间去睡了。 马氏和刘申姜上了点年纪,坐不住,见李半夏回来没什么事了,也一个个去歇着了。 “饭菜在锅底下捂着,我去给你端来~~”刘东山说着,去了厨房,给李半夏端来留给她的饭菜。 饭是用海碗装着的,整整一大碗,里面的菜放了不少,尤其是李半夏爱吃的留了很多。上面用另外一个大碗倒扣着,盖得严严实实的。从这一点,也可看出马氏和刘东山对自己的优待。 接过刘东山给她端来的饭菜,李半夏会心一笑。 累了一天,中午也就随便吃了一点,是有些饿了。 揭下面上的大碗,将面上的菜往一边拨了拨,李半夏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三个孩子挨着圈地趴在桌子上,望着她吃饭,她吃得越发地倍儿香。 “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小心别哽着~~”看她吃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赵郎中虐待她,连饭都不给她吃呢。 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水是温的,正好可以喝。 “谢谢啦~~”李半夏道了声谢,抓起他倒的那杯水,咕嘟咕嘟两口饮下。 刘东山没办法。也只好由着她。 刘灵芝看不过去了,嘟着嘴巴问:“大舌头,你吃饭怎么就像小猪吃食一样嘞,中午没吃饭吗?” 李半夏额头黑了一点儿,这孩子,打的什么比方呢?不过看他趴在桌上,一副快睡着也没有恶意的样子,还是答道:“吃了,就是没怎么吃饱。” “为啥没吃饱,赵郎中不给你吃的?” “气的。”气得一肚子的火。哪里还吃得下。 “气的?是谁气的你?”不但是刘灵芝,就连桌边其他几个人都疑惑了一下。 刘东山看向她,目中有着担忧。李半夏摇摇头。告诉他她没事,他脸上才缓和了一点儿。 “被个骗子气的。” “骗子,哪来的骗子?”这小家伙,还真的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反正也没啥事,这几个小鬼和刘东山又是一副好奇得不得了的模样。于是李半夏把白天在陈老爷子家中。陈公子的傲慢和那大夫对赵大哥还有她的羞辱与他们说了,还没等她说到下午的事呢,几个孩子就争相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甜甜一听到那陈公子对他们如此的不客气,揪着小脸道:“看不起就看不起,以后大不了不去他家就是了,省得受他的窝囊气。” 别人不稀罕她。有的是人稀罕。 刘当归保持他一贯的个性,哼了哼,啥也没说。 三个孩子中。通通算刘灵芝的话最多。 “大舌头,你别气了,奶奶说,和别人生气是最不合算的。自己气坏了身子,还让别人白高兴。不值得。” “哟呵!小鬼,行啊。你还懂得这道理!”李半夏点点头,不错不错,听这小鬼说了那么多话,除了废话和孩子气的话,就这句还有点道理。 “白天没发生什么事吧?”孩子声中,李半夏听到刘东山问。 “没什么事,我好得很。”紧接着,李半夏又把下午在陈家发生的事告诉给了他们。自己和赵郎中揭穿那骗子的真面目,那骗子被送官究办以及陈公子对他们改变态度的事情与几个人说了。 几个人大有扬眉吐气的激动,刘灵芝听着激动得小脸都红了,甜甜也笑了出来。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吗?”这是甜甜说的,她刚才还在气呢,她和赵郎中被别人骂了,怎么尽不吭声啊。别说他们都经历了这件事了,就是她光听着都想要骂人了。 此情此景之下,李半夏也不禁染了点他们的激动,臭屁的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想欺负她,谈何容易哟。 “得了,夸了你两句你就得意忘形了。你要是真能耐,干嘛还被别人骂得灰溜溜的跑回去了~~”甜甜这是指上午李半夏和赵郎中气得一肚子火回到药庐的事情,在那忙活了半天,饭没得吃,结果装了一肚子的气回去。这任谁,都会觉着窝囊了。 “这个……不回去还在那儿继续挨骂啊~~又没饭吃,在那儿不是自讨没趣麽,我这叫有先见之明,避其锋芒……还有,我虽然回去了,不是还留有后招吗?我们先回去,一方面可以免了口水之争,一方面还能让那骗子神医放松警惕。我们一走,他以为就没了威胁,很容易就露出马脚……结果不就证明,我们的办法用对了吗?” 李半夏几乎有些胡言乱语的解释。她可不想刚刚树立起来的美好形象,就被她这句话给打破了。 甜甜一副“你就胡诌吧”的样子瞅了瞅她,虽然还有怀疑,还是信了几分的。 “大舌头,那骗子喝了毒药会不会死掉?”刘灵芝揉了揉眼睛,问出心里的疑惑。 李半夏怔了怔,转而摸着小家伙的头,眼里有着赞赏。这小东西,还真聪明,问题问到了刀口上。 “没有,我只是一个大夫,没有权力来决定他的生死。那些毒药剂量很轻,不会对他怎么样,顶多就是不舒服一阵子就是了。嗯,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李半夏将小东西的脑袋瓜转了过来,刚才不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麽,这会儿怎么一下子消停了。 “大舌头,以前我要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可别往心里去――” “嗯?” “你也别放个心里,甭记着那点事。” “欢子啊,你到底想说啥?”李半夏被他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他几个人也都是不明所以状。 “骗子犯的是大错,我的就是一点小错,拿毒出来对付这点小错,可浪费了。奶奶说,浪费是不对的,会被雷劈的,要珍惜东西。” 李半夏总算是听出一点眉目来了,赶不成这小鬼,是怕她拿毒出来对付他啊?天哪!有没有搞错? 刘东山嘴角也讪了讪,拍拍小鬼的背,不好意思地冲李半夏笑笑,似乎在说:这个问题问得太笨了,你不用回答了。 刘当归在半天的沉默之后,突然来了一句:“骗人钱财,这个结局,也该!” 李半夏晃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嘴角弯了弯。 刘东山一直在听着,听得很认真。 听到上午的事时紧皱着眉头,而听到下午骗子现行,被捕快带走的时候也是很痛快,眼角眉梢间尽是释然和喜悦。 而看到李半夏臭屁吹牛的样子,好笑着勾了勾嘴角。要不是怕笑出来砸了她的面子,破坏了她继续向孩子们吹牛的兴致,还真不好说了。 李半夏吃完饭,不懂她自己动手,甜甜就把她吃过的碗拿到厨房去刷了。等甜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几个人也都没睡,就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甜甜手上拿着一把“生儿草”,坐过来要刘当归陪她玩,刘当归一看这是女孩儿家的玩意,摇摇头。不管甜甜好说歹说,就是不陪她玩。 甜甜又把心思动到了李半夏头上,李半夏小时候就玩过这东西,很高兴地与甜甜玩起来。 一大一小玩得还十分起劲,一会儿这个争着是儿子,那个争着是女儿。有的时候,这俩人还差点吵起来,引得其他几个人连连往这边看。刘当归满脸狐疑,心想着:不就一根草麽,有这么好玩吗? 也不知甜甜说了句什么,把李半夏惹急了。李半夏争不过她,还玩起了罢工,不过没过多久,又拉着甜甜要和她一起玩。 越是和她熟,心里就越是有个疑问。她,到底几岁了? 刘东山已经洗过澡了,穿着干净的衣裳坐在大板凳上,怀里抱着个刘灵芝。刘东山累了一天,就想安安静静坐会儿,这小鬼非得爬上来,也只得抱着他。 李半夏就像知道他的意思是的,朝刘灵芝拍了拍手,刘灵芝想了想,还是乖乖地任她抱着过来。 小鬼,有进步,以前不是怕她的口臭吗?呵呵~~还是就像吃饭的时候说的,怕了她的毒,不敢不听她的话? 说到口臭,李半夏虽然没有办法根治,但是每天服用有助于清新口气的茶水,还给自己开了几副药吃了,虽然没有完全抑制住,口气也是好了不少。 李半夏受到启发,最近也在研究治疗口臭腋臭还有身上狐臭的方法,一旦有结果,将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的确很有意义,李半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在这方面将会取得重大的突破,还给她赢来了不菲的金钱和名声。尤其在人生低谷的时候,凭着这项本事和技能,让她平安地度过难关,解决了烦恼―― 093 小姑遭强 093小姑遭强 这一天,村里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约好了到山上的白马寺上香。 这其中,也包括刘银杏。 刘银杏今年快十六了,也是时候该给婆家了。马氏一直在留意女儿的婚事,只是刘银杏眼光比较高,自己又很有主见。马氏中意的几户人家,她死活都不愿意。马氏看女儿坚持,又这么一个亲闺女,也不想怎么着逼她。 白马寺离这儿约小半日的路程,早上去,中午回来,傍晚的时候应该能赶回家。 身上揣了一点钱,是给寺里的香油钱。李半夏还没从家里动身的时候,刘银杏一行人就出发了。 白马寺是附近最大的一座寺庙,在七里八村也可以算是香火鼎盛。村里人家很流行拜神,逢年过节,还是嫁娶收割之时,都喜欢去寺里,给菩萨上一炷香。 听到刘银杏要说去拜神,马氏也满口应下,还给她揣了钱和干粮,让她早去早回。 山上的路不好走,要当心。而且听说,白马寺附近一带最近出了一伙马贼,打劫过往旅客富商,杀人掠货,无恶不作。 还有人说那些人是一伙退伍的官兵,在壶口大战时被朝廷弃之流落在此,干起了绿林的买卖。 流言很多,只是村里人也没真的听说有谁遇害,久而久之,也就不把这事当一回事了。 刘银杏和村里其她三个姑娘一早出发,走走停停,快到日中时才上了白马寺。 进了庙里,上了香,问了姻缘,添了香油钱,还留在寺里用了斋饭。四个人才下山往回赶。 这个时候,身在药庐的李半夏,悠闲地躺在后院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医书,一边看一边帮赵郎中看药庐。 赵郎中早上就被陈公子请到府上去了,没别的啥,就是给陈老爷子看病。第一天过去,很多事都还没谈拢,李半夏也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等到陈公子确定下来,陈老爷子的病由他们治。不再像上次一样突然将他们换掉,他才肯答应。 陈公子是肯定不会放心就这么将陈老爷子交给他们的,只是这会儿一时没请到其他的名医。只好让他们先帮照应着。 他们纵使不能将陈老爷子的病治愈,至少不会有什么害处。从之前赵大哥的诊断来看,他还是懂些门道的,陈公子选择他也不是完全的无奈之举。 李半夏对陈公子的态度一直感到很头疼,轻慢他们事小。行医之人最忌讳的是自己的病治到一半,而对方不问情由没等到最后就将你换掉,那样耽误了病人的病情不说,还贻误了病人的病情。 反反复复的,再加上每个大夫的治疗方法不同,用药相冲。这之间很容易出问题。更遑论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给别人栽了一个“庸医”的名头。 昨日她看过陈老爷子的病,与自己推测的基本一致。心里也有一套治疗方法。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很值得一试。 只是这个治疗过程是极其漫长的,一开始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她担心这之间有什么变化,迟迟不敢吐露真言。 最重要的还是家属和病人能够很好的配合。这一点可能比病情本身更加重要。 今日药庐里没什么病人,上午有几个病人过来看病。问题不重,李半夏开了药方又给他们抓了药,送他们出了药庐。之后没什么事,就躺在后院里,耳听着风吹过的声音,手上翻着医书,倒也是分外的惬意。 傍晚还没到家,就看到马氏站在大门槛上往这边路上看,来回踱步,模样颇为焦急。 “娘――”李半夏赶紧过去,想问问这是怎么了。 “半夏啊,你可回来了。你说银杏这丫头,去白马寺上香咋还没回来呢?天都快黑了。”马氏不停拍着手,脚下的地都快被她给来回踏平了。 “娘,你先别急,这会儿离天黑还有一会儿。说不定小姑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就到家了。” “可算算时辰也该回来啦~~”马氏担心不已。她这个女儿与这儿媳不同,银杏是出了名的偷懒爱玩儿,一听到哪里有好玩的就疯了。这回让她去白马寺,还不是那放出笼子的鸟儿,飞出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那娘,你去问过其她几个跟银杏一起去寺里的姑娘家,她们回来了没有?”李半夏倒不是多么的着急,毕竟啥还没搞清楚呢,没准这会儿只是空着急,下一刻人就回来了。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我这就问问去。”马氏被她这么一提,想起来了。当即就让李半夏给她照看着厨房里烧着的饭,自己去问问其她几个人家去。 不一会儿,马氏就急匆匆地跑回来了,站在外面就冲李半夏喊道:“半夏啊,可不得了,其她几个刚刚都回来了。我家的银杏呢,咋就她没回来?” 马氏是跑着进来的,差点没栽进来。 李半夏也开始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忙从厨房出来,抓住马氏的手问:“娘,其她几个姑娘怎么说,为啥不是和小姑一起回来的?” “她们不晓得,都说银杏那丫头为了贪玩,吃完饭就一个人跑到后山玩去了,久久都等不到她回来。三个人到后山找她,也没找到,趁着天黑前先回来了。正准备到家把这事跟我们说说呢,这银杏到底跑哪儿疯去了,天黑了都不晓得回来?!” 马氏又急又气,这会儿刘银杏要是就在她手边,恨不得给她几下子。管她闺女是不是大了呢,不听话做娘的啥时候都能教。 “娘,说不好是小姑原本在山上玩,后来发现天黑了就在庙里借宿一宿,明儿一早就会回来了。”李半夏也不知道说什么,除了让老人家别担心之外,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马氏摇摇头,“这白马寺是出家人呆的地方,哪是她一个姑娘家留的。让她一个女儿家在山上跟一群和尚住一块儿,娘这心里头也不放心不是。” 就算出家人四大皆空,毕竟是一个姑娘家,走到哪儿都得顾虑一下女儿家的名节。尤其是这未出阁的姑娘,一言一行更得小心谨慎,否则要是有什么流言蜚语的,还何谈嫁什么好人家。 李半夏沉默,她不得不说,马氏的顾虑,也有她的道理。而且刘银杏,现在在不在白马寺,还是一个问题。以她爱玩的性子,若是在外面玩出个什么事情,家里离得这么远,也帮不上忙。 不一会儿,刘东山和刘西山也都从田里回来了。马氏把这事跟他们兄弟俩说了,两人也都想连夜上山找人,只是这山路崎岖难走,旁边还是悬崖,一个不留神很有可能会掉下去。 马氏再担心女儿,也不敢贸贸然地让俩儿子晚上上山找人。 只想着明儿天一亮,兄弟俩就上山走一趟,看看银杏在哪儿,把人给接回来。 一家人各自揣着心事,回了房里。 第二天天刚放亮,马氏就从床上起来了,正想着把俩儿子喊起来,让他们去找找银杏。 一拉开门,刘银杏蓬头垢面的站在外面,双手抱着被撕破的衣衫,在风中冷得瑟瑟发抖。 她的嘴唇咬得发紫,深深的红痕快流出血来。眼神惊恐,只是轻轻地一个碰触,便让她发疯一般的惊叫。 “银杏?!”马氏惊呼。扑上来抓住女儿的胳膊,还没碰着,刘银杏一个激灵,颤抖着躲开了。 “哎呀我的儿,你这是咋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马氏吓坏了,看女儿的样子,还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娘――”一声“娘”,刚叫出来,刘银杏已是泪流满面。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劲地摇着头,飞快地擦擦脸上的泪水道:“我没事,我就是从山上滚下来,吓着了,也摔得很痛~~” “摔着了?这咋搞,从山上摔下来,可了不得。给娘看看,我儿有没有事儿~~” 马氏想要上来查看刘银杏伤着没,刘银杏再一次躲开了,几乎恳求的对她娘道:“娘,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就受了一点小伤……真的,我一点都不疼……娘,我真的没事……”说着,泪水又糊满了一张脸,声音哽得轻不可闻。 马氏看她这样子,哪像是没事的样子。女儿摔成这个样子,哪里还忍心再责怪她,摸摸女儿的手,冰冷彻骨,心中不由一颤。 “我儿你快进屋来,傻孩子,回来了也不晓得叫人给你开门,在外面呆着要是冻坏了可咋办。” 回头又对屋里的李半夏喊道:“她嫂子,你快起来,银杏回来了,你快来给她看看这孩子有事没?” 刘银杏一听马氏说要李半夏给她看伤,立即挣扎起来。 “娘,我没事,我就擦伤,过两天就好了,我不要嫂子给我看病……” “乖,擦伤问题也不小,不擦药得多疼?况且你又不是大夫,哪晓得身体有没有事,让你嫂子给你看看,也放心些。”马氏没想其他,劝道。 “娘,我真的不要,我不要嫂子给我看病,我……我……”刘银杏望着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李半夏,小脸瞬间僵至如冰。 094 半夏,你瘦了 094半夏,你瘦了 李半夏看到门外的刘银杏,也是一惊。忙上前要给她看伤,被刘银杏尖叫着躲开了。 “我没事,我不要你们管我,你们别管我,行不行啊?~~”不等两人说话,刘银杏一头冲进屋里,回到自己的房间,狠狠地甩上门,将自己关在房里。 趴到床上,捂在被子里,放声痛哭起来。 “丫头――丫头――我的儿――”马氏在外不停拍打着房门,却久久都没有等到里面的女儿给她开门。 李半夏皱着眉站在门边,望着刘银杏的房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小姑这是咋了,咋弄成那个样子?” “从山上滚下来,擦伤了,这丫头,肯定吓坏了。叫她让你帮看看,说啥也不肯,看她身上的口子,只怕伤得还不轻呢~~”马氏犯愁,又接着拍起刘银杏的房门。 李半夏就不想通了,若是一般的擦伤,刘银杏为什么不肯让自己给她看看呢?就算伤着了什么羞于启齿的地方,都是女儿家,还忌讳这个?该不会是…… 李半夏的眼睛蓦地睁大,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脑子里回想着自己刚才出来看见刘银杏的样子,她惊慌的举止,刺激过度的尖叫,还有她走路的方式,让李半夏心里的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小姑她,该不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但是,就算事实真的像她想的那样,她又能怎么做呢? 别说自己还不肯定心中的猜想,即使很肯定,面对这种事她除了装作不知道默默的在身旁安慰她的话,她做什么都会是错的。而且一不小心要是戳破了,她怕她因此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李半夏虽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也知道一个女子的名节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发生了那种事,许多女孩子都会活不成了。她不知道刘银杏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痛苦。她很高兴她没有一死了之,她总相信:所有的事情都会慢慢过去的,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 这句话别人可能会说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此时此刻,除了这个她还能说什么呢?刘银杏现在需要的不是同情和安慰,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就一个人,不让任何人窥见她的狼狈和恐惧,就是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 但愿她能想明白,早点从这种痛苦中走出来。 即使有些痛苦,会伴随你的一生…… “娘,别敲门了,小姑肯定是累着了。你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这样,我这就去烧一桶水,好好的让她泡个澡,一会儿还拿药去给她看看伤口,不会有什么事的。”想着,李半夏上前劝道。 马氏听李半夏这么一说。也点点头,“目前看来,也只有这样了。”马氏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咋搞的,这心里就是不踏实,没着没落的。 听着两个人走远,刘银杏拉开被子,露出泪水模糊的小脸。泪水依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眼神惶惶无依,宛如深秋的落叶。随风飘零,无边无岸―― 因为担心女儿,马氏也没让李半夏去烧水,自己跑到厨房快速点火烧锅,添了一锅水,烧将起来。李半夏则去准备给刘银杏擦伤口的药,知道她这一天一定十分疲惫,而且精神处在高度紧张和恐慌之中,李半夏想了想,拿出一瓶镇定安神的药水,揣在怀里。 刘东山转了一个身,从床上坐起来了,问着不断忙活的李半夏:“半夏,这么早,咋不多睡一会儿?” “哦,小姑回来了,刚才到家的。你睡得香,没醒呢。”李半夏匆匆解释,手上的动作没停。 “银杏回来了,还正想一会儿去沿路找她呢,回来了就好。诶,你这是干什么?”这么清早的,捣鼓这些瓶瓶罐罐的干啥? “没什么,就是小姑下山的时候擦伤了,给她上点药。人回来了,也没事了,你再睡会儿吧~~”昨晚因为担心小姑的事情,半夜还担心得没睡着呢。 “醒了就干脆起来,再睡也睡不着。银杏这不是回来了麽,我去看看她~~”刘东山说着就要起身穿衣,李半夏忙拦住他:“还是别,小姑受了点惊,这会儿正吓着呢。我让她在房里先睡上一觉,等一会儿洗了澡精神好些了,你再去看她。”李半夏笑笑,自己还真不是撒谎的主儿,说两句假话,人就开始紧张。 也幸好刘东山不疑有他,她说的话,他也从来没觉着是假的。 “这样也好,就听你的。”刘东山憨憨地笑了笑,脱去刚披上的外衣,“那我就再躺会儿,等下吃饭的时候你来喊我起来~~” “好。”李半夏点头答应了。 刘东山很满足地躺下去了,眼角隐隐有笑纹,也不知他在笑什么,在满足什么…… “半夏,最近你瘦了,看病固然重要,也得好好当持着自己的身体。”在李半夏快出屋的时候,听到刘东山在背后说道。 李半夏顿了一下,慢慢回过头。刘东山侧躺在床上,面对着她,眼睛眯得快要睁不开了。将睡欲睡的样子,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 这人,还说他不困来着,分明就累得不轻。 李半夏心里暖暖的。许多事,很淡,却很暖―― 出了屋,马氏已经把烧好的水舀进木桶里了,就等着李半夏过来。 李半夏再次来到刘银杏的房门边,轻轻敲了两下门,等了许久,就在李半夏以为刘银杏不会给她开门的时候,门轻轻地从里面拉开了。 “嫂……嫂子……” 刘银杏眼睛通红,两只眼睛肿得跟大核桃似的。嗓子已经暗哑,几乎发不出一个清晰地声音。 李半夏拍拍她的脸,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哭,也没问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只是指了指手上提着的水桶,又指了指旁边的小房。 刘银杏定定地看着李半夏,盯着她看了许久,也看不出她那双眼睛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但不论如何,绝对没有发现一丝的窥探、鄙视,还有恶意,甚至是同情。 就像她完全相信她这个样子只是单纯的从山上滚下来,擦伤了一样。就像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没有关系,她还是之前那个干干净净的刘银杏―― 刘银杏知道,娘可能会被她蒙过去,但是嫂子绝对不会。她是一个大夫,娘没有发现的地方,她也一定会发现。她身上的这些伤口,还有破烂的衣衫,是决计逃不过她的眼睛的。 其实在刚才,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不是吗? 她现在这么安静,态度这么平和奇怪,明一看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实际上却恰恰说明她什么都知道了。只是她不想要戳破,不想让她无地自容,才装作不知道罢了。 她刘银杏有的时候是有点没心没肺,可这不代表她是一个笨蛋。 她或许偷懒爱玩了一点,还喜欢欺负甜甜和当归,让他们帮她干活,可是她也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李半夏是一片好意,她是清楚的。可是这样,让她情何以堪?她又如何,能在她面前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会是她?她为什么会碰到这些事情,为什么~~ 刘银杏再一次无语问苍天,喉咙里压抑着太多太多的泪和酸楚。从来不觉得日子这么难熬,从来也没觉得有一种生活会比死还要难受。 可是现在,她宁愿死去…… 她好怕~~ 她真的好怕~~ 完了,一切都完了,什么都完了~~ 然而她不敢寻死。她是一个胆小鬼,她怕暴尸荒野,被野兽叼走。她还怕痛,很痛很痛。她还怕自己这样凄凄惨惨、孤孤零零的死去。即使死了,还是这样一副不干不净、不清不白的身子―― 最痛苦的是,她还不敢对家人说出她此时的悲伤和恐惧。她担心,若是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算是家人,也会看她不起,也会抛弃她…… 爱她的娘,疼她的哥哥嫂嫂,在得知真相后,会怎么样对她呢?是埋怨她不懂事,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还是担心她败坏了刘家的门风,为了不让人耻笑,把她赶出家门,让她一个人了此残生? 抑或是都不是,她毕竟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不舍得抛弃自己。没有了名节,就随随便便找个男人把她嫁了,以后家里也就卸了她这么一个包袱。而她嫁人后,夫家总会知道她发生的事,那个时候她又怎么活得下去? 越想越觉得生活没了指望,刘银杏害怕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现在的她,就连她自己看着都嫌脏。 李半夏明白她心里的挣扎和苦楚,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不想她被痛苦淹没,李半夏扯扯她的袖子,将她拉到了小房,关起门开始为她慢慢洗漱。 但愿刘银杏心里的伤痕,能像她满身的泥垢一样,在家人的关怀下,尽皆洗去…… ………… 095 惹上官司,病患闹上门 095惹上官司,病患闹上门 洗澡的木桶里加入了镇定安神的药水,疲惫之极的刘银杏,一出木桶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李半夏趁着这个时候,给刘银杏受伤的地方擦了药。看到她身上那大大小小被勒伤掐伤的红痕,李半夏差点忍不住心里的愤怒,问候那些人渣的全家了。 洗完澡后,刘银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也被李半夏擦干了,一切都弄好了,才扶着她躺了下来。 虽然在水里加了安神的药水,即使在睡梦中,刘银杏也睡得很不安稳。刚才在洗澡的时候,刘银杏就跟疯了一样擦着自己的身体,要不是李半夏及时拦住,她真担心她会擦下一层皮来。 在房里坐了会儿,又给她点燃了特制的熏香,这种熏香有缓解神经紧张、促进身体松弛的功能。说是熏香,不如说是一种药草,这种药草叫雪蒿。一年四季都能采到,生命力蓬勃而顽强。 雪蒿虽生长在杂草横生的路边,模样甚不起眼,香气却清新优雅,性质温和。这味药,宛如遗落在人间的明珠,高贵而又随和。 雪蒿茎叶可入药,根茎能点燃做香薰之物,缓解疲劳和紧张,让身体放松。 房间里雪蒿点起,慢慢安抚了睡梦中刘银杏过度紧张的神经,渐渐的,睡沉过去了。 等她睡着,李半夏才拿着东西出来。与马氏嘱咐了一声,回房间喊刘东山起床,自己则吃了点赶紧赶到药庐去。 马氏前后到房里去看了几回,看女儿睡得正香,也没吵她。还把几个孩子支到外面玩去了,莫要吵着她睡觉。 再说李半夏,也知道时候不早了。去太晚了不合适。这一路紧走慢赶,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药庐。 李半夏还没进药庐,就看见川乌在屋外不停对她挥手,让她先行避开。 李半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川乌把她拉到一旁,小着声音道:“李姑娘,你怎么又来了,我还以为你今着不来呢。” “这是什么话?”李半夏笑道:“我是那种工作时间随便插科打诨、摸鱼晒网的人麽。怎么着,听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不要来啊?” “不是。李姑娘,哎呀这是……”川乌急得团团转,都不晓得怎么跟她说了。 “小川乌啊。我说你这到底是咋的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李半夏被他这样子逗乐了,瞧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偏偏有事还不说清楚,这样她怎么会晓得? “李姑娘。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事情是这样的……”川乌把清早药庐里发生的事情与李半夏说了,原来前几天找她看病的牛婶到药庐来闹。说她医术没到家,没本事就别害人,把她的婆婆不仅没治好,反而还瘫在床上,动也动不了了。 李半夏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神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牛婶呢?” “在里面呢。人家牛婶说了,她要是等不到你。就一直等到你出现。你要是……咳咳,敢躲着不出来,她就到你家里去闹。”川乌挠挠头,他这说得算是轻的了。他没有告诉李半夏,牛婶早上来的时候。手上举着一把菜刀,一副要找李半夏拼命的样子。可没把他吓死。 牛婶是牛叔的媳妇,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动不动的就举着那把杀猪的大菜刀,谁把她惹急了她就要跟谁拼命去。不过她也就是嘴上说说,那把刀子到现在还没开过光呢。 当然,要真是开了光,她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儿了。 牛婶脾气虽然火爆,为人却很是孝顺。与牛叔共同伺候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婆婆,上一次牛婶扶着她婆婆来治病,就是李半夏帮忙看的。 李半夏记得,当时效果还是不错的,牛婶和她婆婆可都是笑着走的,怎么今天,突然出了这档子的事儿? 这还是第一次,有病患闹上门。 李半夏虽然对自己的诊断很有信心,但她也知道牛婶的为人,最是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真有这个事她也不会随便诬赖你。 “诶李姑娘,你别进去――”川乌看李半夏跑进了药庐,想要去拉人,李半夏一转眼就进屋里去了,哪里还拉得住人? “哎呀李姑娘,你这不是往刀口上送麽!这下完了完了,师父又不在家,这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情……哎哟我这个臭嘴,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川乌给了自己一巴掌,跺跺脚,也跟着进屋去了。 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逃也逃不了。人家牛婶不是说了麽,这会儿要是等不到李姑娘的人,可是要闹到李姑娘家里去的。与其那样,还不如在这里把该了的事情都了了。 李半夏刚踏进门口,牛婶一个猛子就冲了上来,抓住李半夏的手骂道:“好啊你个庸医,你总算是来了。我就说麽,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下子被我等着了吧?有本事你再躲啊,你再逃啊,我就不信了,你还能跑得了一辈子!” 这都是哪跟哪啊?李半夏被她一通开骂给弄晕了,“牛婶,你误会了,我根本就没躲~~” “没躲,你骗谁呢?我在这儿等你大半天了,你也不看看这会儿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平常啥时候过来,今天又等到什么时候?我说你这孩子,原先我和我婆婆还夸你是个老实的孩子,没想到是这么个睁着眼说瞎话的姑娘,算是我们瞎眼了,居然让你来给我婆婆看病!” 李半夏也有点不悦了,她这刚来,还什么事都不知道呢,就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俗话说,你想给别人一个痛快,好歹得给别人一个理由,让别人死得明白是不?把话说清楚,有什么事好好说不就是了,干什么一上来又是动口又是动手的。看看,她到现在都不晓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牛婶――”李半夏无奈地唤道,“在你治我的罪之前,总该让我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吧?” “你还不知道你做错了啥?”牛婶顿了一下,转而又怒道:“你骗谁呢,你自己做的事自个儿心里清楚,在这装什么傻?我可跟你讲,丫头,这一回你可真把我惹急了,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要是就这么的便宜了你,我牛婶就跟你姓――” 牛婶甩甩她手里的菜刀,狰狞着脸,龇牙咧嘴,好不吓人。李半夏脑海里不期然地浮上一句木兰诗里面的句子来: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牛婶,别冲动别冲动――”川乌从外面冲了进来,想夺下她手里的菜刀,又怕刀误伤着自己,戒备着不敢上前。然而他虽然怕得直打哆嗦,还是挡在李半夏的面前,尽力安抚着牛婶。 李半夏看到这儿,也不禁笑着摇摇头。看不出来,川乌这小子还挺够意思的。以前还常笑他是生了一副男儿身,胆子比姑娘家还要小。过了今儿,她想她要换个说法了,才对得起他关键时刻勇敢地站了出来。 不过话说李半夏,人家牛婶的刀就在手上,她为啥还笑得出来,显得如此的轻松? 这虽然与她淡定的性子分不开,最重要的是她从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牛婶手上的那把刀是一把钝刀。又或者说,这把刀根本就不是拿来伤人的,而只是用来吓人的。 牛叔是村里打铁的,家家户户用的菜刀弯刀砍柴刀几乎都是牛叔打的。牛叔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个什么火爆性子,明明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脾气上来了还动不动拿菜刀吓人。 牛婶是个火爆脾气,牛叔呢就是一个闷葫芦。照理说这俩人在一块过日子,就是想吵也吵不起来。然而每次牛婶一看着牛叔闷葫芦的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吵架也有越吵越烈之势。 就说前几天,两人也不知为了个什么事大吵了一架,牛奶奶咋说也说不动,夫妻俩个还差点大打出手。 像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虽然牛叔也几百次后悔怎么自己就娶了这么个凶婆娘。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女人,陪着他度过不少难关也一直不离不弃,还伺候公婆的好媳妇,他也没啥好怨的。 不过老爱拿菜刀威胁着要砍人这个毛病,可真不是一个好毛病。家里有两把菜刀,一把是炒菜的,一把就是她喜欢拿来吓人的。因为牛奶奶说炒菜的刀不能随便拿出去,回头炒的菜没法吃,所以牛婶每次都拿另外一把菜刀出去。 牛叔也算是狡猾的,表面上闷着不吭声,背地里早就把牛婶那把菜刀好好的改造了一通。 到现在,这把菜刀也就砍得动茄子黄瓜,至于杀机杀鸭宰鹅之类的,就不好说了,呵呵~~ 牛婶是个粗线条,也玩不惯阴的,更没想到自家的男人居然这么损,这小心思还真不少。 若这事给牛婶知道了,她定会拍着大腿来一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我说我现在举着把菜刀跟他闹,他越来越不晓得怕了――” 096 一家都是热心人 096一家都是热心人 “等等等等!牛婶,你看小李大夫人也来了,有话你就和她好好说,先把刀子放下,这东西危险~~” 川乌后退着的身体又颤抖着冲到前面,对牛婶喊了两嗓子。 “小川子,你给我躲一边去,你要是再敢挡上来,婶可连你一块打!我今着就非得和这女庸医讨一个说法,我婆婆前两天还是好好的,咋突然就站不起来?她到底对她老人家做了啥,早知道她没本事,就不找她看了。也不晓得是谁哄着说这女庸医的医术好,好个鬼,也就不知道的在那瞎闹和!” 看来李半夏是个庸医,这一点,在牛婶的心里可是根深蒂固的了。 李半夏摸了摸鼻子,对牛婶的指控也显得很无力。她医术如何,是不是一个庸医,这自有公断。 不过她此刻在意的并不是她骂她的话,牛婶在气头上,说的任何话都是意气话,没有理智可言的。她在意的还是她方才提到的,牛奶奶的病情。 “牛婶,我不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上我家里有点事,来晚了些。这不刚才到,川乌就说您在这儿,我可是立即就赶进来了。不信你蚊虫川乌,之前我可是知道这个事儿?” 川乌唔唔着摇头,帮李半夏解释道:“牛婶,李姑娘真是前脚刚到,后脚就进屋里来了。我还让她避避风头,可她一听说牛奶奶出了事,二话不说就越过我闪进来了。我要是说一句假话,以后就让我……讨不到媳妇,这你总该信了?” 川乌急着连讨不到媳妇的话都说出来了,牛婶也信了几分。收起菜刀,插在自己的腰带上。嘴里还在嘀咕着:“这孩子,咋扯到讨媳妇事情上去了。以后要真是没姑娘嫁你,可别说是婶害你的~~” 李半夏望着这俩人,嘴角不禁弯了弯,勾起一朵无奈的笑花,早先还揪在一起的心不由放开了些。 牛婶菜刀收起来了,不代表她就这么的放过李半夏了。 李半夏也答应她,马上跟她一起回去看看牛奶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状况,这前两天还好好的咋就突然走不了了。 背着药箱。匆匆地跟牛婶来到了家里。此时牛叔正焦急地等在外面,念叨着家里的那个婆娘咋还没回来。 一方面不能丢下家里的老娘去药庐找她,一方面又怕那婆娘拿着菜刀去会闯出祸来。虽说那把菜刀是把钝刀。被摞上一刀子还是怪疼的。要把人给砍个好歹来,把那婆娘卖了也赔不起。 说到那婆娘,人就回来了。 牛叔昨儿个还跟她打架来着呢,虽说他们夫妻俩个三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这回她太不可理喻了,还是不想理她。也不知那婆娘这两年是上了年纪,还是最近上了火,脾气越来越大,无法无天了还! 再不好好治治,她都爬他头上了。 牛叔有时候就想不通了。这别人家,老婆温驯得跟个小绵羊似的,要她做啥就做啥。他也不弱。人也厉害,自个儿的婆娘咋就那么凶嘞?跟个母老虎似的,哪一天,他得好好震震夫纲! 瞧他!都啥时候了,还想着这些。娘还在床上躺着呢,被那婆娘气糊涂了~~ 仔细一瞧。才发现小李大夫也跟着婆娘后面来了。虽然心里也有点怪她,老太太的病不但没治好,反而还严重了。但他自认还是一个讲理的人,这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也不尽然全是她的错。 “牛叔――” “小李大夫,你来了。”李半夏上来打了一个招呼,就要到房里去看老太太。 牛婶撞撞身边的男人,满脸担忧的说:“娘的病再让她看,也不晓得行不行。别这次看过后,娘的问题更严重了~~” 牛叔让她小点声,别给李半夏听见了。 事实上,李半夏还真就听见了。她还没进屋呢,牛叔和牛婶两人就说起来了,她要不是耳背,就会听得见。 李半夏无奈地摇摇头,这被人质疑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但若真是她的责任,她挨这些骂也不冤。若是别的问题,她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在乎病人家属说什么,而是尽快的看过病人的病情,找办法解决。 而到那时,很多事情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进了老太太的房间,打开窗户,让小房里亮堂点。 牛奶奶之前患的是风湿症,这天气变化阴晴圆缺啥的都能影响她的病情,让她的腿疼痛难忍。 老人家得风湿病的很多,但像她这样痛得整夜都呻吟睡不着觉的却也不是太多。李半夏前些时日研究过风湿这类病,也想出一套新的方子,治疗风湿效果显著。 以中药配合针灸,活络腿骨的筋脉,助其行走自如。再开上治疗风湿肿痛,清新凝神的药方,使其安眠。 几针下去,牛奶奶就说效果很好,腿上的感觉好多了。牛叔和牛婶也十分高兴,千恩万谢的,还说要请她到家里吃饭。 吃饭的事,李半夏自是谢绝了,不过看到他们一家子如此高兴,心里也十分的欣慰。第二天牛婶来为牛奶奶拿药,她还特意问了牛奶奶的病情,牛婶说一切都好,腿脚行走利落了不少。 李半夏总是慢慢放下了心,谁知还没过两天,就传出牛婶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消息。 李半夏可真是没料到,一时心里也没了主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目前,穷担心也是没必要,只有赶快看看老太太的情形了。 “牛奶奶,你老人家还好吗?”李半夏问候了一声,刚一出口,就想给自己一下子。怎么说话的,人家现在怎么可能会好? 牛奶奶的回答却出乎李半夏的预料,看到李半夏过来,很亲切地撑着床坐了起来,握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暖暖的问:“李丫头,我家儿子媳妇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牛奶奶为何这样说,牛叔和牛婶怎么会给我添什么麻烦呢?” 牛叔和牛婶也这个时候走进来了,一看到牛奶奶坐起来了,忙着急地跑过来,“娘,你身子不好,咋能坐着,快躺下来好好歇着~~” “我没事,我没事,李丫头就在这儿,会出个啥事!”听她的话,似乎对李半夏的医术很有信心。 李半夏心里也是一热,扶着牛奶奶慢慢躺了下来。“牛奶奶,牛叔和牛婶说得对,你还病着,应该好好歇着才是。你有什么话就躺着说,也一样。” 牛奶奶应了一声,见小李大夫都这么说,也就听话地躺了下来。 “哎!李丫头,我这儿子儿媳妇不懂事,又不会说话,要是哪里惹恼了你,你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奶奶说笑了,牛叔和牛婶都是热心人,心直口快,心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我喜欢听真心话。” 牛叔和牛婶俩都很孝顺,听牛奶奶的话,还不大好意思。被李半夏这么一说,嘿的就差点乐了。要不是这小李大夫把老太太的病治坏了,说句真心话,他们还真是喜欢这丫头。 “你这话倒是真的,我这儿子儿媳妇心眼都不坏,就是人粗了点儿,脾气燥了一点儿。他们也就是为这个老婆子担心,没啥恶意。” “奶奶,你不用说了,我都晓得的。而且牛叔和牛婶也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李半夏宽慰着老人家的心,她要是知道她儿媳妇一早拿着刀冲进药庐,估摸着又该激动了。 “丫头,你就别为他们兜着了,他们啥性子我老婆子会不清楚?”老太太睇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探了口气,直盯着她腰间的那把菜刀,哼着摇摇头。 李半夏恶寒,牛婶也是连呼着失策,怎么到老太太房里来,还忘了把菜刀给卸下来? 这下可没戏了,给逮了个正着。 牛叔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个婆娘,就说她别走到哪儿把那把刀带到哪儿,她还不听,这下好了,给抓了个现行。 最好娘好好说她一顿,以后别有事没事的就在那儿咋呼,拿着一把钝刀吓唬人。呵呵~~要不是他让着她,哪有她耍威风的余地? “我昨儿晚上腿脚就不利索,站不住。我儿媳妇硬说是你的问题,我说这事哪怪得着丫头你啊,死说活说不让她过去找事儿。这大早上的,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拿着刀去了~~” “丫头,她性子粗,没念过书,也不识字,又咋咋呼呼的。话说得难听,可心眼不坏,也都是为了我这个老婆子,你答应奶奶,别记恨你婶,啊?” 李半夏心里升起一抹笑意,这个牛奶奶说起她儿媳妇来还真是有趣,哪有人这么说自个儿儿媳的,不过这话粗理不粗,倒也很中肯。 李半夏重重地点点头,“奶奶,你话说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记恨婶呢。倒是奶奶你,听婶说你昨晚开始,腿就无法走路了,别的咱先不说,让我给你看看病才是要紧。” 要不是怕她老人家紧张,李半夏还想开玩笑的加上一句:“就是不晓得牛叔牛婶肯不肯让我看了哟~~” 097 下针如神 097下针如神 ――***―― 感谢sasapd的香囊,催更票(4张)以及评价票。好险,催更票差点就拿不到了,那可就辜负妹纸的美意了。还有mp33d的钱袋子,谢谢了,鞠个躬。 ――***―― 李半夏坐到了床边,开始给牛奶奶检查身体。 奇怪的是,牛奶奶的身体并未有任何毛病,风湿病也没有加重的迹象。 李半夏又询问了牛奶奶一些身体上的状况,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从她的脉象来看,有点混乱,俨然还有气血上冲之象。 莫非是这两天牛奶奶受了什么刺激? “牛奶奶,这两日家中可曾发生什么事情,让你心情很糟糕,嗯很不高兴?”李半夏为了弄清病因,也不管这问题是不是唐突了。 牛奶奶愣了愣,也晓得这小李大夫既然问起了,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往儿子儿媳妇那里瞥了两眼,这家丑,可不好意思抖落出去。 不过这小李大夫,也不是啥嘴碎之人,跟她说也没个啥关系。再说这俩口子,闹起来动静那么大,乡里相邻的也都知道他们俩口子那点事。 “也没啥,李丫头,就是我这儿子儿媳为了点芝麻绿豆的事吵得不可开交,还动起手来。这两个都是犟性子,动起手来就是老婆子我拉,都拉不开~~” 也就是说,牛叔和牛婶打架,牛奶奶想劝架结果没劝住……李半夏再次给牛奶奶把了把脉,心里设想了一种情形,也不知道对不对,姑且一试了。 当然,在这之前。李半夏很确定自己这么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任何的害处。 默默地打开了药箱,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刀,一排银针闪闪发亮地呈现在几个人面前。 牛叔吞了口口水,指着那排长针有些发颤的问:“小李大夫,你拿针出来干什么?”该不会是把这些针扎在娘她老人家身上吧? 上次带老太太到药庐看病的是牛婶,也就没见到李半夏将这一排针插在人身上,所以心里难免有点惊吓。 李半夏笑了笑,没有答腔,只是让牛婶扶着老太太躺好,她好为她施针。 牛婶心里也没底。望望老太太,又看看李半夏,心想着让她再给老太太治成吗?要是万一有个好歹。那可就…… 牛婶正为难着,还是牛奶奶好说话,笔挺地躺在床上,说了一句:“李丫头,你来吧!”别人不信她的医术。她信得过。 风湿病跟了她几十年了,自从她给她看过扎过针后,身上舒畅了不少。这一次腿突然不能走路了,肯定也不是人家小李大夫的问题。 而且村里许多人不是说麽,小李大夫虽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那医术可是顶呱呱的。对了,人家还说,小李大夫不仅能给人看病。连牛啊猪啊之类的都能给看好呢! 李半夏很高兴老太太能相信她,也很乐见她的配合,躬下身体,取出一根银针,扎在老太太的承扶穴上。又取出一根,扎在委中穴处。两根针下去。老太太皱了下眉,好像有点感觉了。 “娘,你咋的了,没事吧?”牛叔一头扎了过来,一看到他娘皱眉,还以为这李半夏的针扎坏了。 牛婶见这个也不是第一次了,也知道大夫在给病人施针的时候别人是不能打扰的,进行到一半,贸贸然地打断对娘的身体很不利。 撞了撞男人的胳膊,让他别添乱。牛叔啧啧嘴,瞪了家里的婆娘一眼。她这咋说话的,他怎么就是添乱呢? 李半夏微微侧了侧头,两人不约而同闭了嘴。事到如今,也只有等她扎完针之后再说了。 李半夏又拈出了一根银针,轻轻扎在老太太的承山穴上。风市,悬钟,三里,上巨虚,下巨虚,梁丘,解溪……一番下来,李半夏额角已冒出一层秘密的细汗,眼睛专注地盯在老太太的腿上,关注着她的变化。 牛婶看人家尽心尽力地治老人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去了厨房,拿了布巾给李半夏擦擦汗,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李半夏谢过,将一杯水一饮而下,将杯子放在桌上,对床上的牛奶奶道:“牛奶奶,你先这样躺着休息会儿,过半柱香的时间,我再来为你将这些针拔去。” “麻烦李丫头了~~”牛奶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温文对她笑着。 她的笑容很和蔼,也很亲和,无论谁面对这样的老太太,都会心生亲近之感。 半柱香的时间里,李半夏哪里也没去,大概是不放心老太太的病情会有什么变化,就随便在外面的院子里转了转。时辰一到,就立即进屋,慢条斯理的将老太太身上的针一根根拔下来了。 牛叔和牛婶不停向这边张望着,左一声问着“娘,你可好点了?”右一声问着,“娘,你感觉咋样?” 李半夏虽然也会觉得耳边有时候吵了一点儿,看到他们如此的关心老太太,也很高兴。 只是,如果他们能更关心一点牛奶奶,知道她老人家最想要最在乎的是什么,那今日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好了――”李半夏轻呼了口气,扎针虽不是什么重力活,心思却得高度的集中,不能出现一点纰漏。很伤神,尤其是牛奶奶这种情况,火气攻心,血脉不畅。一个不留神,扎错了穴位,不仅不能助其行走,有可能还会害了她老人家。 “好了?”牛婶意外地看看李半夏,这随便扎几针,就好了? 牛叔也是满脸的疑惑,嘀咕着这好到底是怎么个好法?娘又会好到什么样子? 看懂了他们眼底的疑问,李半夏笑着对牛奶奶伸出手,“牛奶奶,你现在试试,能不能走了――” “啥?这……这……”夫妻俩人对视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小李大夫的意思是,娘能走了?! 牛奶奶也怔了一下,但还是听李半夏的,慢慢提腿从床上下来,缓缓的将脚塞到地上的鞋子里―― 牛叔牛婶呼吸都摒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太太的那一双脚,伸出双手作势要去扶,生怕老太太一不小心会摔倒在地上。 牛奶奶也有点压力山大,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她呢,她这双腿可得争气一些。 慢慢的……慢慢的……牛奶奶撑着床慢慢的站起来了。 身体打了一个颤,牛叔和牛婶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去扶,还没碰到,牛奶奶身子一挺,居然站直了! 李半夏也染上了几分紧张,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退后几步,对老太太伸出双手,道:“牛奶奶,你做得很好,已经能够站起来了,现在试着走几步……没事,走几步,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又把牛叔和牛婶往旁边拉开了一点儿,给牛奶奶留了足够的地方。 牛奶奶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刚刚学步的孩子,李丫头呢就耐心地鼓励她往前走,细心又耐心。 不自觉地,受着李半夏的牵引,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 视线定格,几个人一双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都定在牛奶奶的那双提起的脚上,身体没有倾斜,也没有要倒的趋势……直到她再次放下,身体只是轻微地摆了摆,随即又站稳了。 牛婶激动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随后大大地咧开了嘴。牛叔也是一副傻愣子的模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娘。 前一刻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下一刻就能正常的走路了!这是多么的神奇,对于他们来说,大概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了不得的事儿。 牛奶奶自己也是欣喜若狂,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她越发的和蔼、温暖。 牛奶奶胆子大了,又往前走了几步,虽然还有点不便,但走路是没有问题了。 李半夏直到这一刻,才如释重负地闭了闭眼。 幸好,一切都如她的诊断,牛奶奶终于又能走路了。 李半夏之前并未碰见过这样的病症,只是隐隐约约地听爷爷提过――当人在刺激和紧张之下,气急攻心,血气上涌,会出现昏厥、疲软、无力的症状。重的话,还有可能会引起暂时性的腿脚不良于行的情况。 牛奶奶年纪大了,又患有严重的风湿关节病,腿脚本来就不好。这两天受到了牛叔牛婶打架的刺激,一急之下急怒攻心,血脉梗塞,这才导致了她不能行走的状况。 她以金针过穴,帮她疏通筋络,通畅血脉,慢慢的自然便可恢复行走。 这事情说难也并不难,只是她起先受到了误导,因为在传闻中牛叔和牛婶经常会有些拌嘴吵架啥的,牛奶奶以前没事,这一次也不该有事。虽然这话有点牵强,却还是有些个道理在里面的。 只是又一想,老人家在生病的情况下是最为脆弱的,也需要别人的关怀。牛奶奶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又看到儿子儿媳为了一点事吵得不可开交,心烦意乱之下,自不能与平时相提并论。 这一切对于李半夏来说,虽然不是十分容易的事,也并不是多么的艰难。然而传入别人的耳里,又为李半夏平凡而又传奇的一生添上了重要的一笔。 这一天之后,村里开始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小李大夫,医中能手。几针下去,瘫倒在床的老人,脚下生风,矫健如昔―― 098 就这么,“红”了? 098就这么,“红”了? 李半夏给牛奶奶治腿的事情,被牛叔牛婶还有牛奶奶说得神乎其神,之后传到了村里,经三大姑八大婆这么一个个的口耳相传,越发的悬乎了。 再加上村里其他找李半夏治过病的人,对她的医术和医德大加赞赏,李半夏俨然有“红”的趋势。 现在在方圆百里,说起有名的大夫,李半夏要算上一个了。大杨村的“小李大夫”,这四个字注定要挂在附近一带百姓的嘴上了。 有的时候,人要“红”起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不过李半夏,对于这些名头倒也没有多大的感觉。 一般来看,一个人被传得越神,他/她背负的思想包袱也就越重。虽然有许多人都自诩淡泊名利,无欲无求,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是真的要到那一步,一定也有或这或那的顾忌与考量。 至少,没有哪个人,愿意让别人对自己失望…… 到最后,就连家里的几个人也动不动小李大夫小李大夫的与她开玩笑,弄得她真是哭笑不得。 马氏自然是高兴的,看到老的幼的都夸她家东山娶了个有本事的媳妇,也替她儿高兴。 几个孩子似乎也与有荣焉,人家都说他们的继母是个有本事的人。只不过,这其中的滋味,因为说话之人的腔调不同,态度不同,也就有苦有乐,个中滋味尽然不同了。 正如有人夸奖李半夏医术高超,人很能干一样,当然也有人贬斥她抛头露面,与许多男人拉拉扯扯、行为不检点之类的事。 在古代这个地方,一个女人要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被某些人说几句不检点的话是司空见惯、避无可避的事情。 好在村里通情达理的人占多数,尤其是那些受过李半夏帮助和恩惠的人,每每听到这些话,也会站出来替她说几句公道话。 其他人怎么看她,她并不在意。她早已说过,她不是那么介意别人看法的人,更不会因为别人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改变自己的初衷,最重要的是那些关心她的以及她关心的人能够理解她、支持她的决定。 这一点,她似乎不用担心。 马氏这个人是有点唠叨,却也不是一个不讲理、听风就是雨的人。相反。她性子比较强势,人爱面子,也最有主见。一件事她自有自己的看法。正如她常说的,李半夏之所以会到老赵的药庐里当坐堂大夫,可是她提议,得到她点头的,她都不支持。那还弄个幌子! 这些日子,李半夏从药庐里挣的钱,每一分都尽数跟她报备了。她虽准许他们留一点私房钱,作为他们那一房之用,李半夏还是全数上交,没有少过一个子儿。看着儿媳这样懂事。她也不能不够意思,每次她上交完钱,都给了几文钱让她拿回去。 儿媳省心懂事。做婆婆的都喜欢。她也不是那么难相与的人,用一句俗话说: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别人对她掏心窝子,她绝对不给别人亏吃,把背对着人家。 一家人麽。谁不图个家宅清宁,家和万事兴的。谁没事还尽想着找点事? 有的时候,马氏也想开了,都在一个屋下过日子,唠叨少一点,对小辈要放宽容一点儿。这样呆久了,再看看他们,也是挺得人疼的嘛! 刘东山麽,呵呵~~真的是一个脾气很好很包容人的人。李半夏长这么大,年纪不大,却也是少年老成。小姑娘的天真烂漫她也有,只是展现的时候不多,她很多时候都是一副“书庸子”的形象,穿着保守的衣服,留着男孩子一般的齐耳短发,一头扎进草药堆里。 别的年轻小姑娘对爱情对未来的另一半充满着憧憬、在宿舍大谈特谈以后的老公会是个什么样子的时候,她一个人捧着一本草本植物的书籍在床上偷偷地傻乐。室友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听着她们的话乐呢。 她很少想以后嫁给什么样的人,大概是能理解她的,包容她的缺点的,又能容忍她这闷葫芦的性子,同时她也有点感觉的,就够了吧!呵呵~~这种事,不好说。 她到这里来这么久,刘东山一直都很照顾她,对她也很好。她实在挑不出这个男人有什么不好的毛病,也没想过要嫁个了不起的人物,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每个人喜欢过的生活不同,对爱情的体会也不相同,各自有各自的人生百态,但求能不屈吾心。 就这样吧,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写,尽情地感受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样,就足够了。 李半夏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这或许与她从小就失去父母有关,对每一点关爱和真情都分外珍惜,觉得弥足珍贵。 三个孩子比起开始来的那段时间,对她也不知要好了多少,看着这些个小家伙们一个个越来越懂事,即使不是自己亲生的,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别的不说,就算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长时间也都有感情了。再加上她又是一个大夫,许多事会来得更加容易。 “喂!你想什么呢,一点草药都快给你揉碎了~~”甜甜从李半夏的身后突然冒出来,差点把她给吓了一跳。 李半夏回头看看,吁了口气,“甜甜,是你啊,你咋走路不出声呢?” “你在发呆,我走路大声,你听得见吗?”甜甜一副酷酷的样子,小脸耷拉着,两个小辫扎得高高的,看起来很可爱。 李半夏嘿嘿笑了笑,低头继续摆弄手上的东西。 甜甜也蹲了下来,帮着她铺晒堆在房里的草药。 在屋的前面,有一大块的空地,留下人走路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都可以用来晒草药。早上的时候,李半夏有时间,会自己晒草药。 下午的时候,她若是回来晚了,这些草药就由甜甜和当归负责收。他们两个虽然不懂这些,却也知道分门别类,而且办事很仔细。头做头,尾做尾,不需要她花工夫重新收拾。 甜甜这些日子似乎有不少的心事,这么小的年纪,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概是娘还不同意让她去学堂读书这件事吧,眼看着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她也是该急了。 李半夏逮着机会也会和马氏趁机提一提,听她的口气似乎没得商量,不可能让甜甜到学堂读书。当归,是一门心思决定让他今年上学堂的。按马氏的话说,家里不能同时负担两个孩子上学堂,不只是因为钱的关系,还有家里的活多。再加上夏山香又怀孕了,家里更是离不开人。 甜甜留在家里,可以帮做不少的事。自从李半夏去药庐工作以后,家里的衣服,一天三餐的锅,还有扫地,清理院子,晒草药甚至是喂猪,大多落在了甜甜的肩上。 她要是也去了学堂读书,家里这么多的活,一时还真没有人做。马氏是这么考虑的,但李半夏的出发点与她的不同,正是因为甜甜在家要做这么重的活,她才希望她能去学堂,与同龄的女孩子一样,过过简单而又无忧的生活。 还有一点,也是之前她所提到的。喜欢读书是好事,难得甜甜这么渴望能学一点东西,她不能阻止。 甜甜蹲下来后,默默地抱着一捆一捆的草药,分别摊晒在两边的屋檐下。自己那边的晒好了,又走过来帮助李半夏把草药晒好。等一起都忙完了,就被她奶奶叫进去了,说是让甜甜和她一起去菜地里,摘些中午吃的菜带回来。 马氏是古代女人,骨子里流淌着这个时代大多女人共同的血液。在她的观念里,男人可以读书,可以做外面的事情。而家里的事情就得她们女人来做,就算是孩子也是一样。 家里的许多事情落在了甜甜的身上,当归因为年纪的关系,田里的活还做不了,家里的活又不用他一个男孩子帮忙,所以他还相对是清闲的。 李半夏不止一次感叹甜甜的辛苦。自己在药庐做事,虽说有的时候也很忙,但生活并不累,大部分时候还说得上很轻松。况且她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就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累不累的了―― 甜甜等了许多天,背后也求过马氏好几次,让她答应她也去学堂。马氏每一次不是斥责就是敷衍她,说等两年再说。 甜甜终于等不住,在当天晚上趁着一家人都在吃晚饭的时候,把她的想法与家里说了。 为了能去学堂上学,她每天都很乖,奶奶叫她做多少活她都愿意做,没有一句抱怨。 她就是想让奶奶高兴,奶奶高兴了,她或许就能答应她去学堂了。 她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乖,她只是不敢让奶奶不高兴,许多时候也只是在苦撑而已。尽心尽力,做着奶奶交给她的活,还懂事的去帮忙干其他的活。 甜甜以为这样终归有一日可以打动奶奶,奶奶心一软就点头了。 她却没有想到,她表现得越是能干,马氏就越舍不得让她放下家里的活,去学堂读书―― 099 小丫头,翅膀长硬了 099小丫头,翅膀长硬了 晚上,在饭桌上,人都聚齐的时候,甜甜纠结了许久还是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爷爷,奶奶,爹,我想要和大弟一样,到学堂上学~~”甜甜放下筷子,依次看过他们,认真的说道。 刘东山放下碗,看着自己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马氏,只要娘答应,他肯定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照着刘东山的意思,也想送甜甜去学堂。只是娘年纪大了,弟妹又怀有身孕,甜甜再要是去学堂了娘身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一个是他的娘,一个是他的女儿,他帮哪个都不是。 李半夏也扭头看着马氏,真不希望从她嘴里听到拒绝这个孩子的话来。因为她心里清楚,甜甜有多么的渴望能够去学堂。 甜甜之前在马氏那里也碰过几次壁,又不想这么没了指望,就想着挑个人都在的时候,或许能有人替她说服奶奶。尽管她也知道,这种机会微乎其微,可是她就是想去学堂上学嘛~~ 马氏啧了一下嘴,眉头漾出一丝不耐,“你这孩子,咋又说上了,跟你说了几次了,暂时别提这个事,你咋就说不听呢?!” 甜甜低下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还想坚持自己的想法。 “是啊,甜甜,一个女儿家,去不去学堂又没甚关系,你就别想这些个事了,安心在家里呆着。帮帮你奶奶的忙,能做的事也就做一些,别惹你奶奶生气了,啊?”这话是夏山香说的,一边摸着自己还未现行的小肚子,一边对甜甜说道。 “你小婶讲得对。一个女儿家,去那劳什子的学堂,瞎耽误工夫的玩意儿。你别的不需要学,学得麻利点,会做事,乖巧听话,以后不愁给个好婆家。” 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女孩儿迟早要把给别人家,读书有啥用? 况且,这古人不是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许多女人,大字不识几个,自个儿名字都不会写。不也过了一辈子? “对啊,甜甜,你乖乖听话,大姑娘家家的,别那么多心思。今天想着做这个。明天想着做那个,一点都不务实。你虽然小,做不了啥事儿,有你在家好歹还能帮伸把手。奶奶在家多累啊,又要忙着园里的事,又得顾着家。你懂事点,晓得不?” 夏山香说着就要握住甜甜的手,被甜甜冷冷地躲开了。 真是好啊!她啥事都不做。还尽在这里卖乖。你懂事,你有本事就别整天在床上躺着,起来帮奶奶的忙啊!她还就不信了,怀个孕,至于芝麻绿豆点事都不能做吗?搞得全天下的女人。就她一个人怀过孕会生娃一样! 夏山香尴尬地收回手,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心想着:甜甜这个孩子,可真是不懂事。也不看看是啥时候,尽在那提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甜甜不高兴地瞟了她一眼,她就知道,只要说起上学的事,她一定不会点头。她巴不得她呆在家里,伺候着她呢。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肚子里有个孩子吗?想当年娘生了三个孩子,也没像她这样金贵,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甜甜的娘是一个很贤惠的女人,孝顺公婆,关心丈夫,喜爱孩子。她刚嫁过来的那些年,家里的日子很不好过,可怜她晚上都临盆了白天还在帮家里弄青草灰。那个时候,可没听见她抱怨什么。 甜甜都还记得,她娘怀小弟的时候,每天都有事,即使快生产的时候,爹实在不让她出去,她也会帮着奶奶纳鞋底,给一家人做过冬的暖鞋。 小婶倒好,这还没生呢,肚子也瘪得看不见,就弄得自己像是顶着大肚子的孕妇一样。 平时不做事,指使着别人伺候她也就罢了。她每天帮她洗衣帮她倒水,有的时候还帮她捏酸疼的背,她叫她做的事她都做了,她这时不帮她就算了,居然还为了讨好奶奶,为了她能继续差使她,恁生生地不让她去学堂! 甜甜忍不了了,也不想再忍。梦想即将破碎的她,也不管乱发脾气会不会招来大人的责骂,红着眼眶瞪着她,“我去不去学堂关你屁事,我又没花你的钱,你插个什么嘴啊你!” “你个丫头,我说你两句你还不得了了?我是你小婶,难道说你两句还说不得?”夏山香起初还不信,等确信这个小鬼是在冲她发火,出言训道。 “说不得说不得你就是说不得!你算是哪门子的小婶,你心里就想着你自个儿。你当然希望我留在家里了,我留在家里你就快活了,不用做事,还要让一家人巴巴地伺候着你,围着你转!” 甜甜站了起来,两只小脚不停地跺着地,有点发泼的对夏山香叫道。 从这孩子的反应来看,对夏山香的怨气可说是由来已久了,也不知忍了多久,一次全爆发出来了。 夏山香怔了两怔,被个小毛孩子一语道中了心思让她很不爽,还升起了一丝恼怒。 “你说我,那你呢?你也不看看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就吵着要去学堂。你大弟念书不要钱?一家人生活花销、人情往里不要钱?喂饱你的肚子供你吃供你穿还供你乐不要钱啊?” 夏山香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声音震天,显然,甜甜的话已经让她十分的恼火了。夏山香脾气上来的时候都敢和马氏顶撞,更别说甜甜这么个小孩子了,在她眼里一个小孩子敢跟她叫板就已经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了。 心里愤愤,直叫着这个小丫头翅膀还真是硬了,居然敢跟长辈的这么胡来。她要是她生的,看她不扒了这小鬼的皮,看她还敢不听话! 夏山香也是气糊涂了,否则又怎么会这么想。这孩子如果是她亲生的,她定会千方百计的为她打算,不许别人怠慢了她分毫,哪里还会把个孩子逼成这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甜甜指着她,就像是早已看穿了她所有心思般,“我就知道你这么阻拦我去学堂,就是不想我花了家里的钱。你肚子里的娃还没生出来呢,你就生怕他/她吃亏,这么早就为他打算!” “家里的钱还不是你挣的呢,你凭什么一个人剌到自己的兜里?没本事挣钱,又不会做事,样样都不行,你凭什么心安理得的花我家的钱?” 甜甜气得脸红脖子粗,也不管什么理智不理智了,能骂的不能骂的,都一股脑的全骂出来了。 “我什么时候往自个儿兜里剌钱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我不让你去学堂都是为了这个家着想,是为娘打算,你一个女娃,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给你念了书又有个啥用,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还有什么叫你家的钱?我们西山没有挣钱吗?我以前没有在家里做事吗?!” “我们这一头挣的钱多,你们挣的钱少,你们挣的那一点还不够你这些天花的!你是公主还是小姐,生个孩子屁大一点的事,你用得着一家人都拿你当祖宗一样贡着吗?你这也幸亏只生了一个,要是多生几个,我们全家人还不得被你给折腾死!” “甜甜!”刘东山一直想喝住两人,怎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没他插话的机会。结果越听下来越是不像话,刘东山终于大声呵斥,“你咋跟你小婶说话呢?刘东山脸沉了下来,真想上去给孩子两下子。然而毕竟是自个儿最疼的丫头,也晓得孩子心里委屈,不舍得打。但是这孩子再怎么委屈也不能跟大人使性子,还这么不讲理。 听听她说的那些话,是一个孩子能说的?对方还是她的小婶,又是当着一家人的面,这又让二弟和弟妹的脸面往哪搁? 弟妹也是的,跟一个孩子也能吵起来,还讲得那么难听。什么叫以后嫁去别人家就是别家的人,读书识字也是便宜了别人?他的闺女,不管嫁了人还是没嫁人,永远都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闺女。 甜甜一看是她爹在吼她,小嘴扁了扁,一滴泪水从眼眶掉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爹,抿着嘴不说话。 刘东山又转过头,抱歉地对夏山香道:“弟妹,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夏山香心里也老大的不高兴,自从她怀孕后,家里人哪个不把她当宝,让着她,顺着她。现在倒好,这么个小不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难堪,她这个小婶当着也太没面子了点儿。 又碍于刘东山的面子,夏山香阴阳怪气地捏了捏嗓子,“大哥说哪儿话,我是大人,又是她的小婶,哪会跟个混沌的小孩儿计较?” “不过还是那句话,我虽是孩子的小婶,毕竟不是她的亲娘,有些话我说起来也不合适。孩子惯要惯,但该教的也得好好教。自家人闹些脾气、耍点小性子还不打紧,要是给外面的人见到了,还以为咱们老刘家的孩子有娘生没娘教,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子――” 100 手足情深 100手足情深 有娘生没娘教?纵是不高兴,这话也说得太重了吧? 李半夏还隐隐地觉得,夏山香这句话,不仅是冲着甜甜,更多的是冲着她来的。这孩子不过是说两句气话,她用得着拿这种伤人心的话来膈应人吗? “二妹,孩子有什么不对你就好好跟她说,和她讲道理。你哪能对孩子讲这些有的没的,甜甜的娘很不幸,去世得早。可她还有爷爷奶奶,还有爹爹叔叔,谁都教她明道理晓是非。你是孩子的婶婶,就是他们的长辈。小辈的说错了话,你提醒着便是。做长辈就得有长辈的样,是大人就该懂话的轻重好坏之分。有些话谁都能说就是你这个做长辈的不能说。” 终于有个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了,甜甜的泪水流得更加厉害了,心里委屈得厉害。 要是娘还在的话,她一定会宝贝着自己,疼着自己。她也不用干那么多的活而没有人心疼,也不会让小婶这样的明着暗着的欺负! 都是因为她是没娘的孩子…… 李半夏见状,心中一痛。甜甜的感受她也能够体会,她与她还不同,她从小就失去了双亲。 小的时候与别的孩子弄恼了,也会被人家骂成是野孩子,有娘生没娘教。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变成了一个拼命三郎,冲上去和那群孩子打死架。那个时候,执拗得就像一头小牛犊,为了堵住那人的嘴,和人拼命她都敢。 打完架后,身上挂了彩,对方哇哇哭着唤来了自己的父母,又是一通大骂,然后大人拉着孩子的手回家了。 留她一人蹲在地上。回首身后路,想象着或许自己的父母也会奇迹般的出现。数次之后,才知道就算等得再久,他们也不可能会像对方的父母一样突然出现护着自己。 回想着他们的样子,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急凶凶地冲过来,把孩子一把带到自己身上,恶狠狠地瞪着欺负他们孩子的人。 她虽然很讨厌他们骂自己,然而望着那大人牵着小孩,好像在跟大地怄气把地跺得重重响的样子,心底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和失落―― 所幸。她有爷爷关心着自己。在她孤单的童年里,爷爷用他和蔼的笑容、细心的关切熨烫着她幼小而又饱受孤独的心灵。 除了最亲的爷爷,还有姑姑小姨疼着自己。她们经常会过来看他们。每次过来都会给她和爷爷带来许多的东西。像是约好的,又或是希望这个家里能热闹一点,几个人就跟约好了一样,挨着个地来到家里,给他们一老一小备足各种生活所需。从来不要他们为多余的事担心。 李半夏很重情,也很相信情,因为情之一字,才让她的童年变得渐渐温暖起来。她虽承受着双亲离世之痛,却也得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的关爱。这些爱,或许永远无法比拟父母给你的。但却同样的弥足珍贵! 爷爷说过,一个大夫,若想要救人。就必须先得温暖别人。而想要温暖别人,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一颗温暖的情怀―― 不要让一点事就让一个孩子心灵蒙上尘埃,孩子的心是脆弱的,身边大人一句恶言恶语甚至是无心之语,往往会伴随着他们一辈子。 夏山香虽然不高兴李半夏对她说教。在一家人面前装好人,一时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击。 而且从娘和刘东山以及自家男人的脸色来看。他们也并不待见自己刚才说的话。 夏山香这才想到,她的话明面是冲着甜甜还有李半夏去的,实际上却也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马氏几次想甩筷子,想想又忍住了。人家是有身子的人,火气大了点,不能动怒。 马氏毕竟是有生活阅历的人,忍耐和控制脾气自然不是甜甜一个孩子可以比的。然听到夏山香说甜甜的那些话,眉头也皱得能夹死苍蝇。 有娘生没娘教?东山和翠云留下了三个孩子,本来就命苦,她平时说是说,可这心里还是很疼三个孩子的。可怜他们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尤其是欢子,出生连他娘的面都没见着,她娘就走了。 她人一走倒没什么,苦的是留下的人。东山这些年,一个大男人拉拔着三个孩子过得很辛苦。白日事忙,没时间教孩子,孩子就是她带大的。 她没什么本事,可自问教孩子也是好好教的,几个孩子除了欢子太小,还不知事。甜甜和当归可都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别看她嘴上一直在说甜甜,挑她的错,可她这也都是为了她好。 在自己家的时候没啥,以后把了婆家,招婆婆嫌夫家不满可就不妙了。她说的话孩子这个时候可能觉得不中听,等以后经历了,就知道奶奶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对她有好处。 不过,今着这事,也不能尽说山香。甜甜这个孩子也是,以前还不晓得,原来脾气这么古怪。乖乖!刚才那一通脾气,把她这把老骨头都吓了一跳。 马氏摇摇头,这样的脾气,不好。 做女人,最要紧的就是温驯敦厚,乖巧听话,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小小年纪便是如此,这脾气要是不改,以后还不翻了天?即便是到了夫家,丢的也是她老刘家的人! 马氏闷不吭声了半天,饭桌上也异常的安静,几个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刘申姜端起的碗又放下,叹了一口气,这个事,说谁谁都不是。他本来就不问事,平时要是遇到这种事还会出声管一管,可今着孩子在哭,儿媳又有身子,里面事情牵扯了一堆,你说我我说你的,他也不好说。 最重要的是他这心里头烦着呢,也不晓得这家里最近是怎么了,三天两头的出事情。一家就这么几个人,今着不是我跟你吵,明着就是你跟他吵,每天唧唧歪歪的就是那点事儿,烦是不烦? 一个人家,和和气气的不好?非得这么不安生! 今着倒好,大人还跟孩子吵起来了! 看来,这个家是要散了―― 刘申姜历经半世沉浮,预见性的感慨道。 刘西山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黑,刚开始还撞撞女人的胳膊,让她少说点。到后来,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闷在桌子的拐角处,一声都不吭。 刘东山向他二弟投去一眼,他是个很细心的人,他似乎知晓刘西山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沉默。 甜甜一些无心的话,还是伤到他了。 也是,像今天这种情况,处在中间最难做的不是他,而是西山。 西山直拿三个孩子当亲生的,抱着他们玩,给他们当大马骑,甚至还在兰花花开时节,带着孩子们上山撇兰花。 他又是一个极爱家,爱老婆的人。甜甜今着当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骂弟妹,他这做丈夫的也不能站出来帮说句话,试想一想他心里可好受?同样的,弟妹在说甜甜的时候,他这做小叔的也无法出来阻止,对于孩子他是否也有一丝的内疚在里头? 其间,甜甜还提到什么赚钱的事儿,二弟从以前就在念叨这个家里多亏了他,许多农活才能做完,收获时才有一个好收成。再加上现在半夏每日都能挣钱回来,二妹又有了身子,家里拿出许多钱给她补身,以致于其他人的日子都过得比较紧。二弟总觉得他们夫妻俩占了便宜,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弟做事也比以前认真了好多,每天还要他催才回来,而不是过去那样太阳还没下山,就早早的想要收工。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们兄弟手足情深,彼此在想什么,也都能感觉得到。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事,都是一家人,本来就不分什么你我。而且这些年,他拉拔着三个孩子,花销不小,二弟不也没有说什么? 刘东山啥话也不说了,重重地拍拍刘西山的肩膀,刘西山抬头看他。许多事尽在不言中,彼此心里明白着就行了。 刘西山也把手搭在刘东山肩上,使劲地按了按。 是啊,都是自家兄弟,别为了这么点事,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山香和甜甜都有错,这事两人打算就这么算了,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是甜甜呢?她那么想去学堂,愿意这么算了? 还有山香,被甜甜骂了这一通,真的能保证她心里没有一点怨愤?不管怎么说,这两人之间的隔阂怕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除得了的。 但是他们兄弟俩始终相信,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进了一家门,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是没有什么隔夜仇的,吵过就算,谁也莫要记恨着谁。心里纵使有气,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毕竟这么一大家子,哪能保证没有什么口角。即便是夫妻,父子,母女,也都有争执的时候。 一家人,不管有什么问题,只要抱着这种心态,那事情就好办了。 然而,就在两兄弟都觉得可以让今晚的这场风波慢慢淡去的时候,桌上的一个人压着声音开口了―― 101 马氏训话 101马氏训话 ——***—— 感谢黄鹤燃妹纸的和氏璧打赏和粉红票,还有拆梦人妹纸的钱袋,谢谢了。 ——***—— 马氏阴沉着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要说叨几句。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否则每个人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地大声嚷嚷。还不计辈份,跟长辈硬来,这个家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又有谁还听她这老婆子的? 先不说山香,就说甜甜这孩子。今着敢跟她小婶吵,下一次是不是就轮到她这个老太婆了? “甜甜,这学堂你以后甭提了,也甭想着去上了。连这点理都不懂的人,让你去学堂,顶个屁用。” 马氏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发愣的甜甜接着道:“你以后就给我留在家里,好好做事,哪里也别想去。家里外面的事用不到你,园里的事有我,你就帮着烧锅喂猪洗衣。” “收起你那点心思,要是再为着这事跟你小婶闹,奶奶就当没你这么个孙女。你翅膀硬,有本事就自个儿飞,奶奶还就不信了,这么家还让你犯了生!” “娘——”李半夏急道。 还没开始劝,马氏重重一放筷子,“啪”地一响,甜甜小身子颤了颤。泪落更急,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听到了以后再也没希望去学堂,心里难受的。 李半夏担忧地看看甜甜,生怕这孩子一委屈,还真的跑出去。 小孩子一委屈就喜欢闹离家出走,上次当归被他爹说了一顿,就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了。马氏话说得这么狠,又说以后都不让孩子上学堂了,她真担心孩子一时想不开。赌气跑出去。 不过从马氏脸色来看,可以听得出来她说的并非是气话,她是真心不想让甜甜去上学堂的。 而且从一开始,她就没点过头。口气有几次松动,也是因为孩子表现很好、很乖,带了一点敷衍的意思。像那种直接答应她的,是一次都没有的。 这下子好了,不只甜甜和夏山香,就连娘,也较起劲来了—— “还有山香——”夏山香虽然怀有身孕。该说的还是得说。这要不说吧,她这心里堵得慌。 甜甜那孩子的话虽然不中听,有几句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她怀个孩子。家里人是该拿她当宝,小心照顾着她,顺着她,让她心情舒畅一点。但你怀孩子是怀孩子,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你任性胡为的保护伞。她不也生过孩子? 东山西山,还有银杏,可不都是她生的?她生孩子那会儿也不像她这般矫情,该做的事不还是得照样的做?还补品!那个时候日子贫苦,别说补身的,怀孩子十个月。能有口鸡汤喝喝那就不得了了,一碗红糖水都是一个宝! 还有东山她媳妇,人家都生了三个娃了。怀甜甜的时候年纪比她还小,可不也很懂事? 她记得,她八九个月身孕的时候,还帮着她磨磨子,给孩子做小衣。给东山还有他们两个老做过冬的鞋子。多好的媳妇,又吃苦耐劳又孝顺。对这个家也是实心实意,现在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好媳妇了。 半夏在场,况且她也嫁进刘家来了,这些日子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中她的意。她自然不能当着她的面跟夏山香说这些,寒了人的心。 而且山香的性子,你说两句她还听得进去,要是说得多了,那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 马氏也没想着跟她啰嗦,就想着该提醒的要趁早提醒。否则以她这个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瞪眼拍桌子的毛病,也不怕吓着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山香,你是有身子的人,别动不动就发脾气,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很不好。半夏那句话说得很对,你是个大人,还是做人家婶婶的,跟个孩子较真还对骂像个什么样子?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半夏半夏,又是李半夏!什么时候,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女人咋成了香饽饽了,就连这挑剔事儿多的老太太也成天夸她。以前自个儿在她面前也是乖巧懂事、孝顺听话,山香前山香短的,叫得亲热热的。 现在呢,活像她不是她儿媳妇似的,嘴里整天都只有一个半夏。同样都是她的儿媳妇,她干啥要这样厚此薄彼?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只有自己经历了才会看得见、体会得到。李半夏刚来那会儿,难道又不是觉得老太太对她和夏山香厚此薄彼? 那个时候,夏山香可存想过李半夏的立场,她心里的滋味?这会儿在老太太面前“失了宠”,与李半夏换了个位置,才明白了何为“厚此薄彼”。只不过,她的明白,更多的是替自己叫屈,而没想过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心里腹诽不满着,嘴上还是应了下来。 正如老太太说的,她就算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孩子想想是不是。和一个小丫头吵,甭说自己气坏了身子,要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那她就是把小丫头掐死也无济于事。 “娘,我晓得了,以后媳妇儿保证绝对不会了~~” 夏山香这句话还说得挺得人疼的,至少,刘西山听到了是由衷地松了口气的。挽了挽女人的腰,又轻轻放下,脸色也好看了些。他很高兴她有这个态度,她还真担心她脾气拧起来,又会和娘闹出什么不是。 这样,便好了。 刘东山心情却并未轻松,因为别的人好受了,他家的小女肯定不会好受。 刚才娘那一番话,也确实说重了。孩子确实有诸多不是,也不该和她小婶吵,虽然娘嘴上没说,但她这一边倒偏袒弟妹的做法,肯定让她很难受。 再加上他刚才不小心瞥见,那小丫头在她奶奶骂她的时候,往弟妹的方向瞪了一眼,而恰巧这个时候,夏山香勾起嘴角笑了她一下。就这么一小下,已经能够引出许多的问题了。 甜甜之后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没有夹菜,只吞了几口米饭。沉默得让人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紧张,若是别的孩子,他还可以让自己放心。不过是一个孩子,顶多堵几天的气,闹闹离家出走,很快就会没事了。 但是甜甜这个孩子不同,她的性格虽然很乖巧,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真的要跟谁生气也不是大哭大闹着发作,一股脑地都闷在心里。 刘东山真担心,有时候她这样闷着,非得将自己闷坏不可。 但他是个大男人,也不知要怎么带孩子,怎么让她和他这个爹说心事。再加上田里地里的事情一大堆,他也没多少时间照看着几个孩子,聆听他们的心事—— 刘东山微微侧过头,看过身边的李半夏。 也不知,有她在,会不会好一点? 他看得出来,她是关心孩子们的,刚才甜甜挨骂她可是比谁都着急。甜甜似乎也很喜欢她,那孩子的性子说得好听点就叫做安宁淡静,说得难听的就叫冷淡。也不知是遗传了他的还是她娘的,怎么生出这么个性子别扭的小丫头来! 性子冷淡的小丫头,没事的时候还喜欢蹲在她旁边,帮她摆弄摆弄草药,她炒菜的时候去给她塞柴火。还有她晚上回来,不用别人叫就会给她倒水。她说话的时候她就认真的在一旁听着,也不插嘴。 她话不多,他是孩子的爹,孩子心里想什么,是什么性子的人他自是清楚的。不说别的,他至少清楚一点,她是很喜欢与半夏相处的。 刘东山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欣慰。 半夏刚嫁进来的那会儿,三个孩子似乎都不喜欢她,娘也是,有的时候他还真不晓得怎么办了。人家姑娘离开家嫁过来,总不能亏待了她,看到娘和三个孩子对半夏的态度,他心里暗暗着急着。 还担心,半夏要是一个受不了,跑回娘家哭诉,说他们老刘家的人怎么亏待她。那个时候在岳父岳母面前,自己就是有心思想站在家的立场上讲几句话,怕也是不好说出口的。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半夏很聪明,性子也好,凭着她的真诚和对别人发自内心的关怀,渐渐的被娘和三个孩子所接受。 说接受或许还差了点,但是他对她有信心,也对几个孩子有信心。相信他们迟早有一天,一定可以相处无间,像真正的亲人那样~~ 刘东山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娶了她这样的一个妻子。 不仅能主外,还能照顾家里,善待孩子。他刘东山不过是一个成过亲有过妻子的男人,还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此生能得她为妻,该是无憾了! 李半夏并不清楚旁边刘东山的心思,也不知他内心的激荡和感慨。她只是在一门心思地注意着甜甜,留意着她脸上的变化。 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甜甜,真的就没事了吗? 李半夏摇摇头,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马氏方才话说得那么重,就是上学堂的希望破碎,她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那么她又要做什么呢?李半夏望着刘银翘陷入了沉思…… 102 说故事,解心结 102说故事,解心结 一家人吃完饭,回房的回房,纳凉的纳凉,睡觉的睡觉。 晚饭锅是刘银杏洗的,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刘银杏就变得很沉默,或者说是自闭。 不似以前,她很少出门,也很少与别人说笑。有时候在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看起来很让人担心。 家里的事情她也开始帮忙做,之前别人吵架的时候一定少不了她的份,今晚上从头到尾是一声不吭,安静得好似她不存在。 马氏心里也是止不住地担忧,总觉得这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但问了她好多次,刘银杏每次都是摇着头说她没事,让她甭担心,她也只得安慰自己放宽心。孩子是上次上山进香的时候,吓坏了。 为了让她早日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马氏还提议下次要再带她上香,求菩萨保佑她早日好起来,身体健健康康、吉吉利利的。 安静了几天的刘银杏,突然发疯般地叫着自己不要去不要去,把马氏吓了一大跳。何曾看见过女儿激动成那个样子,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没有再提那件事。 晚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家人也没有心思吃饭。 甜甜更是独自呆在角落里,拿着颗石子在漆黑的角落里写着画着,谁也不知道她在写什么。 她的头没有抬起来过,她的身子太小,蹲的地方又太黑,所以瞧不清楚。 不等李半夏收拾碗筷,刘银杏就动手接过她手上的碗筷,二话不说搬到灶台上,默默地洗着碗筷。 眼睛睇了一眼外面的甜甜,似乎是想让李半夏出去陪陪她,不管她是不是这个意思。刘银杏对甜甜的好意她是收到了。 李半夏望着短短几天便心性大变的刘银杏,要出口的话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发生那样的事,恁是谁都会性情大变的! 刘银杏在经历了那件事后,从一个开朗的爱玩爱闹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郁郁寡欢的女孩子,每一天都活在提心吊胆和痛苦之中。在她的心里,她的生活不再有希望,也不再有美好的未来,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明天。 过去。听到娘和村里其她的婶婶提到她的亲事,她虽然表现得很娇羞,却还是想听听她们相中了哪一家的男子。为人怎样,性情如何,是不是她心里理想的那类人―― 可是现在,每当娘和婶婶们再提到她的婚事,留给自己的除了痛苦就是深深的不堪。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幸福,也不可能再得到别人的爱,有什么美好的未来! 刘银杏捉着碗的手颤了一下,紧紧地闭了闭眼,很久才重新睁开。 这样的生活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她真的好累。感觉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来气了~~难受得想要死掉,从此一了百了。 但她这个人,真的很没出息呢。不仅是个懒鬼。让别人讨厌,还是一个胆小鬼,即便在这个时候,结束自己小命的勇气都没有~~ 呵呵!想想真是好笑,像她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用? 甜甜的事,让她感慨良多。别看甜甜今日的处境很可怜。希望破碎的打击很糟糕,可她的心里却真真切切的羡慕着她…… 因为她,还有那个勇气勇敢地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还有梦,她还有想要做的事情,她总算还有希望―― 而她呢?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的她,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活在这个世间,对别人没有什么用,就是自己看了也觉着碍眼―― 刘银杏苦笑着勾勾嘴角,摇落心里的思绪,重新捉起那只碗,迅速地擦洗起来。 既然选择活下来,那就让她拖着这副残败的身子好好的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吧。至少,对这个家里有点用,否则爹和娘真是白疼了她这个女儿了。 ………… 漆黑的墙角,在月光的照拂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剪影。 小巧的手,拾起一块尖尖的小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从她不断擦拭和挥舞个不停的小手来看,她对自己用石头表现出来的东西很不满意。总是写完就擦,有的时候,还没开始写,就缭乱地挥舞着巴掌,狠狠地将它们擦去―― 李半夏在旁边站了有一会儿了,眼见着甜甜又一次将地上刚写好的东西擦去,叹了口气,走了上去。 “甜甜,你在这儿干什么?” 李半夏蹲了下去,望着面前的地面,除了一团凌乱,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甜甜没有作声,小手紧紧抓着手上的石子,闷闷地没有抬头。 李半夏知晓她心里的难受,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起地上另一块石子,写了五个字:甜甜,刘银翘。 “甜甜之所以想上学堂是为了什么?”李半夏问。 甜甜没有答腔。 李半夏径自道:“是为了能读书识字,还是为了能明辨是非,熟知道理抑或是只想要多交一些朋友?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甜甜能跟我说说吗?” “嗯~~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好不好?”李半夏冲她眨眨眼,举起手作出保证状。 还是不说? 李半夏没有泄气,就当是自己在自言自语好了,她就不信,她说的话她会一句都听不进去。 “这样好了,就当作是交换,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也告诉我一件事情。咱们礼尚往来,谁也甭欠谁。也别耍赖,耍赖就是小狗、小王八,可好?”李半夏双手飘后,做出小王八的样儿逗她开心,结果甜甜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孩子,可真叫一个拗啊~~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李半夏侧着脑袋小声的问,没声音也好,那她就来个先下手为强,她就算是想赖也赖不掉。 “你答应了,那我就开始讲了,你听着啊,一会儿就到你了……我说了之后你可不许反悔,要是你再不说可真就是小狗、小王八了……” 夜风中,甜甜的脑袋轻轻动了一下。想要开口说什么,想想又没有说出来。 李半夏舔了舔唇,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去,和她保持一样的高度,缓缓开口说起了关于她爷爷的一段往事。 “我啊,这一生最亲的人应该就是我的爷爷了,他在我二十年的生命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给了我太多的关爱和呵护。” “爷爷是一个很健谈、很热心、医术很高明的大夫,从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有他治不好的病。有许多人,因信赖爷爷的医术,听人说起,千里迢迢长途跋涉来找他看病。爷爷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总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生的希望和健康的美妙――” “记得有一次,一个老妇人抱着她的小孙儿来找爷爷,许多大夫都说那小孩儿没救了,老妇人儿子儿媳在地震中罹难,就留下了这么一点骨血,要是再失去他她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甜甜眉头拧了拧,开始想要听下去。 “可是也不知道爷爷用了什么办法,几服药下去,小孩儿就有了起色,恢复了生命迹象。老妇人带着小孙儿在爷爷的药庐里住了下来,好让爷爷专心为其医治。老妇人家境贫寒,没有钱带儿子去大医院,即使去了医院也不接手。一些门诊的大夫只是摇头,让她节哀,早点为孩子料理身后事。” “爷爷从来没和那妇人提到钱的事,而是尽心为其医治他小孙儿的病。半个月之后,那小孩儿不但大有好转,还能下地奔跑。老妇人搂着她的孙儿,激动得热泪盈眶,要不是爷爷拦着,她真会给爷爷磕头呢。还有那小孩儿,每日跟在我的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着,而对我爷爷,他也坚持叫他爷爷~~” “被爷爷救治的人,都称爷爷为活神医。却不知,爷爷的学医之路充满了坎坷,还有家人的不谅解。” 甜甜抬了抬头,似乎不理解李半夏说的话。 “我们家祖上几代都是行医之人,也算是医术世家。在我曾爷爷那一代,一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的爷爷是第二个儿子,在兄弟四人之中,资质是最差的,几乎可以说是愚钝。最夸张的是,我爷爷八岁的时候,都还在尿床――” “啊?”甜甜没控制住,啊了一声。大概是连她也觉得,这件事的确是夸张了些。 “所以曾爷爷最不看好爷爷,看着他那副愚钝的样子就来气,觉得爷爷有辱他的声名。他一生最自傲的医术也只传给其他三个儿子,对爷爷是‘不屑一顾’。这样说曾爷爷或许很不敬,但曾爷爷脾气古怪,眼里最容不得他儿子没出息的模样,爷爷虽也是他的儿子,他却很少花心思在爷爷身上。” “爷爷十几岁的时候对医术生了兴趣,求曾爷爷教他,曾爷爷却以他资质愚钝、笨手笨脚拒绝了他,还不许他永远再提这件事――” 这样的父母不多,不代表没有。 甜甜听到了这里,才听出了一点眉目。 李半夏与她说了那么多,终于要说到正题了。 103 打消主意 103打消主意 “那个时候,曾爷爷反对得可激烈了。还说出你笨手笨脚祸害自己就算了,若是因此害了人命,可就砸了我们李家的招牌,给别人造孽。” 甜甜吐了吐舌头,这话说得确是重了些。 “爷爷性子敦厚,年少时又有点……咳咳,嘴笨,心里急得厉害,可又不晓得如何跟曾爷爷说。况且,曾爷爷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将他的医术交给爷爷。爷爷又不想放弃这条道路,他也希望能够像曾爷爷一样治病救人,帮助众多需要帮助的人――” 甜甜虽没说话,心里却也忍不住感叹,这大舌头的爷爷可真是一个好人。 “曾爷爷不肯教他,那爷爷就自己学。好在家里收藏了许多的医书,还有曾爷爷平时所写的札记,治病的日志和心得体会等。” “爷爷从那天开始,每日手不释卷,熟读医书,更是总结前人经验,将自己的所得记在一个厚厚的黄本子上。这个习惯伴随了他几十个年头,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落下――” “每有闲暇,爷爷还会背着药庐,上山去寻找采药。采药的过程中,他熟记这些草药的生长习性,了解它们生长的环境。每一样,都做着精致的记载和撰述,还有的还配上了图样,凭着他孜孜不倦的求知欲和一丝不苟的态度,也因此发现了许多别人没有发现的东西。” 甜甜手撑着头,手里的石头不知何时悄悄放下了,听着李半夏的叙述,目露神往之色。一个人,若真是完全沉浸在求知中,生活也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吧? 不了解这一行的人,或许会觉得这些事情做起来会很枯燥、乏味。也会想着这样的生活太过无趣。但只有真正了解这一行,热爱这一行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快乐滋味。 “爷爷一日日坚持着,学习着,恁谁也抹煞不了他的进步和蜕变,丰富的医学知识和对草药的精确把握,为他注入了许多的自信。在面对着曾爷爷的时候,他没了小时候的怯懦和紧张。面对他的质疑的时候,他不急不躁、不骄不馁,甚至他比其他的哥哥和弟弟学得还要好、还要精通!” 不但是李半夏。就连甜甜听到这儿,也是一阵阵的激动。 是啊,有什么比这种改变还要更加振奋人心的呢?一个从小就遭到别人质疑。在别人眼里蠢笨的孩子,照样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完成自己的梦想、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 甜甜不由想到自己,失落地低下了头。 她不能去上学堂,不是因为她笨,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子。 但是,李半夏说这个故事的目的并不在此。 “任何人,通过自己的努力都有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重要的不是有没有别人教你,或者别人反对不反对,甚至不关乎别人怎么看你,而是你有多想做到你想做到的事。” “爷爷之所以这么努力地学习医术。不是因为曾爷爷的话伤透了他,他想要证明给他看。也不是为了把那些认为他是笨蛋的人给比下去,让他们好看。而是因为。这件事是他想做的。单纯的就是他想做这件事而已,当他全身心投入这一行并为此废寝忘食的时候,他想到的只是自己那个治病救人的梦,而不是来自于爹爹和兄弟们之间的忽视和冷淡――” “不让我进学堂,这就是没希望了。我就学不到东西了吗?不,我完全可以自己学。不看好我。认为我是一个女孩子,读了书也没有什么用,真是这样吗?这简直就是大错特错。虽然不读书在村里也不会怎么样,日子还是照样过下去,但是读了书会让我们的生活大所不同――” 这种说法与之前她所听到的完全不同,甜甜不禁抬起头,放轻了呼吸,凝望着她的眼。还有她说这话时,脸上认真的样子。 “能识文断字,别人不会随便写几个字就能蒙骗到你。会算账会来一点简单的加减,到铺子里买东西不会被别人当成冤大头。会读书会识字,许多东西即便不会也可以慢慢自学。学了东西,总会有用,生计也多了一条两条许多条。” “最重要的是,我们学的不只是学问,而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在这过程中,我们不但能明白更多的道理,同时也能培养出更多的信心。” 这些都是书面上的大道理,要是放在现代,几乎每个人都听不进去。李半夏也心知这一点,只是这看似浅显的道理,对他们来说几乎是无法想像的。 “退一万步来说,学一点东西,你以后生了娃,不会弄得连娃的名字都不会写。给娃取名字也好听一点,别又是啥二狗子、三愣子啥的,听得孩子心里该多伤?其他小朋友听着会笑话他的,这会让娃从小就有心里阴影,对孩子的发展和成长可是大大的不利。” “再有,若是你的娃有个很简单的问题问你。‘娘,娘,我问你,一只小狗在沙漠中旅行,结果死了,它是怎么死的啊?’你都答不上来,那岂不是非常的没有面子?” 李半夏不想和甜甜说一通女孩子也能像男孩子一样饱读诗书、建功立业的大道理,许多事情还是适量就好。说得太过,孩子更加没办法接受。 甜甜噗哧一声笑了,越想越觉得李半夏最后几句话说得有意思。尤其是她在说话时挤眉弄眼的动作,还怪好玩的。 刚一发笑,甜甜就意识到自己刚才散了功,立马不高兴地绷紧了脸。李半夏是不会被她的外表所欺骗滴,看她心情好些了,许多话她可就不客气的问了。 “好啦,按照刚才说的,现在你该说你的事了。”李半夏一把拽下了甜甜,不顾她的挣扎,也把她按坐在地上,跟自己坐在一排。 这样说话,有感觉多了。 甜甜别过眼睛,“说什么?” “就说你为什么这么想上学堂。我也想到了可能的理由,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意思。”李半夏问这个自是有她的道理。若说是为了识文断字嘛,也不必非得去学堂。有她教她,这点小事绝对不成问题。 说起识文断字,倒还是令李半夏十分开心的。因为这里虽然与现代相差了几百个年头,但许多字写法却并未有太大的不同。再加上她好歹也有一点繁体的底子,即便有点区别,猜一猜也多半是十个有九个准。真不认得的,情况还在少数。 她白天没有时间,晚上可是一点事都没有的。乘着纳凉的时候,可以教她认识很多很多的字。如果她想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学习课本上的知识,那大可以让她弟把书借给她看看。 李半夏以前在读书的时候,古文还是不错的。翻译几个文言词汇、说说文中大意想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几岁孩子学习的东西,想来也不深! 若是甜甜之所以想去学堂,不只是为了识文断字,还是为了能像其他小伙伴一样,感受学堂授课的气氛、多教几个朋友,那她可就无能为力了。 在今晚,李半夏几次都想跳出来,帮忙劝劝马氏就让甜甜和她大弟一起去上学,但是最后又都忍住了。 且不说娘这个人的性子是多么的固执,说定的事就很难听得进去别人说什么。单是家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李半夏还真的不敢贸贸然的就让甜甜去学堂。 夏山香怀孕,刘银杏最近的转变,还有马氏白日的繁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家里很需要人手。 她不需要甜甜做多少事,也不需要她多么忙活,她只是不太放心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刘银杏。 她心里已经够难受了,甜甜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个人跟她一起担着,能与她说说话,让她心思放宽些,别天天想着那些不堪回首的事。 昨日那一顿大吵,让她最后为甜甜说话的机会都没了。甜甜要真是想去,也只有等改日马氏心情好些了再说。 她本想说甜甜上学堂的钱他们这一房出,关键不是钱的问题。娘给他们这一房钱是瞒着弟妹的,这要是晓得他们手头上还有钱给孩子读书,那只怕是一场更大的风波! 甜甜却摇了摇头,“不去了~~” “什么?” “我不想着去学堂了?”甜甜仿佛想通了什么一样。奶奶和小婶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心中虽然难受,可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若她去学堂,会让那么多人不开心、不支持,她去又有何意义? 况且就像她说的,不去学堂,她又不是不能学习了。甜甜将眼睛飘到了李半夏身上,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动着什么小心思。 “不去了?” “嗯!不去了,想想也没什么,说不定在家还能学到更多呢。”直觉的,她从她这里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李半夏呵呵傻笑了笑,这孩子,就这样想通了?也太快了点吧,她可是准备了好多的话,都还没有说呢。 “不过,那个一只小狗在沙漠中旅行,结果死掉了,它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 104 送孩子上学去! 104送孩子上学去! ——***—— 感谢执画伱笑颜妹纸的粉红票,还有sasapd妹纸的香囊,谢谢了。 ——***—— 当太阳又一次洒在老刘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起来围绕在一张桌子上了。 今天是刘当归第一天开学的日子,从昨儿晚上开始几个人就准备着他第一天到学堂的东西了。 学堂里的板凳和桌子都是自带的,学堂没有配备。除了这些,还要带上一份午饭,中午由学堂的大锅统一蒸煮。 听马氏说这里的学堂是每上三天休息一天,每半个月夫子便来一次小考,每一个月会来一次大考,教学甚是严谨。 村里条件有限,没有多余的地方授课,学堂就设在村头的祠堂里。 学堂里有一位教授古文和算术的老夫子,为人很是严厉。他年轻的时候还曾中过秀才,在大杨村也是有名的一个人物。 此外,里面还有二十几个学生,是附近几个村子的。这个时候,对上学没有任何强制措施,许多家长对教育的重视也不够,所以许多人家的孩子还在家里牧牛放羊,也没想过要到学堂上学。 当归从昨晚心情就很好,除了好还有一点紧张。他的紧张可不是源于对那个严厉老夫子的害怕,也不是对一个陌生环境生出的胆怯,而是这些日子许多叔叔婶婶都喜欢与他开一个玩笑。 一个关于上学的玩笑。 “当归啊,听说你明着要去读书了,你可准备好没有,这要穿牛鼻子了,可别怕痛呵!”这几天,关于这样的话别说刘当归,就连李半夏听了也不下五六次了。 要想上学。先得穿牛鼻子。就像牛不听话,要给它穿上牛环一样。夫子为了要让孩子们听话,也得给他们穿上“牛鼻子”。 至于怎么穿,这大概就是那根针线,从鼻子那里穿进去吧!年小的孩子通常都是这么想的,许多在听到这样的话还急得哇哇大哭,干脆嚷着说不去不去。 忐忑不安地到了学校,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夫子给他们穿牛鼻子。也许是明天,也说不定。 惶恐不安的又等了一天。还是没有等到夫子拿出针线,给他们穿鼻子。渐渐的,这些孩子总算是明白了。大人们是拿话逗他们嘞! 刘当归嘴上没说,可这心里面也是怕得狠,一晚上都在摸着自己的小鼻子想。想着穿鼻子时的情景,吓得他直摇头,逼自己不要再往那上面想。 到最后。他就想,那学堂里二十多个孩子都这样过来了,想来穿牛鼻子也不是特别可怕的事情。他们捱得住,那他也行! 想这么想着,可他的腿就是不听使唤,走路都不太利索。本来应该健步如飞。很高兴的上学堂的,可自从听到这些话后,想期待都不怎么敢了。 刘当归上学。原定是刘东山送他去的。只是田里的瓜熟了,不收割再留一天可就老了,到时候老了可就卖不到好价钱。 刘西山和刘东山俩人到田里掰瓜,马氏和刘申姜去也扛不动那么多东西,又是桌子又是板凳的。俩人年纪大了。腰又不好,为了送孩子上学把腰给闪了那可不好办了。 夏山香和刘银杏。就没扛过这种重东西,一个又有身孕,一个又神智不对劲,更是不能让他们去。 到最后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让李半夏向赵郎中请半天的假,由她送当归去上学。 李半夏点头应下,也好,孩子第一天上学,她就跟着去瞧瞧。这也叫那啥,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段时间,她可是除了药庐哪里都没去过。 甜甜也说要一起跟着去,马氏破天荒地点头答应了,只是让她走之前趁着李半夏在房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把锅碗给洗了。 刘银杏一听甜甜要和李半夏去学堂,二话不说就拿着一箩衣物到河里洗去了。 李半夏见状,忍不住感叹:小姑的性子真是变了,以前要是这种情况,她看见也会当作没有看见的。除非马氏吭声,否则这衣服就算在家里放上三天,她也不会拿去洗。 一听说甜甜也要跟他们去,刘灵芝便也嚷着要一块过去。也是,哥哥和姐姐都走了,家里可就剩下他一个孩子了,那还不得闷死。 李半夏无奈,又只得把这小鬼给带上。不过出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他要好好听话,在外面不能吵不能闹,还不能没走两步路就吵着要背,那样她可就不带他去了。 刘灵芝满口就答应了,一般在别人向他提要求的时候,这小东西总是答应得比谁都快。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可就不一定了。 明明这小家伙对她黄了好几次牛了,也提醒自己这小东西说话算不得数,李半夏就是不长记性。 等李半夏和刘当归收拾好东西,甜甜洗完碗筷,一大三小就这么出发了。 李半夏要扛着一张桌子,这里的桌子就像小时候村里自带的“位”一样,容一个人坐,按着孩子的身高打了一张。为了让孩子多坐几年,桌子一般都打得比较高,所以刚开始小孩子坐这些桌子的时候,往往连个脑袋都露不全。 说起这张桌子,顺带提一下,这是刘东山亲自打的。 越是和这个男人生活下去,李半夏就发现这个男人越是了得。当然,这种了得不是说他能赚多少钱,或者多么有经商头脑。而是他的那一双巧手,李半夏见过不少的男人,也有一些异性朋友,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像刘东山的手那样巧的—— 这双大男人的手,不仅能做手工活,能操持田中劳务,还能做木匠的活。李半夏亲眼看着他拿着几块木板和几个木钉,给刘当归打出来一张课桌。他打的课桌很精巧,桌子前高后低,坡度不大,表面磨光,坐起来很舒服。 还有那张凳子,比别的凳子要长些,要宽一些。用他的话说,这样的桌子,当归坐着会好过一点儿。 不只如此,刘当归那双手,简单如几根青草,能编出活灵活现的蚂蚱和草蜻蜓。还能够用那双手帮她添减草药的剂量,他下手很有分寸,对重量有着精准的把握,可以说是丝毫不差。 其实这也不奇怪,要是刘东山没有那一双巧手和他认真的心思,以后又怎么能够成为名满卞国的砚雕大师? 一块小小的砚台,在他的手上都能大放异彩,被附上灵动的光辉和灿烂,更何论这些比起砚台的精工细活不知要容易多少倍的桌子了。 摸着刘东山精心打造的课桌,李半夏嘴角轻勾,目中闪过不知名的神采—— “大舌头,哥和姐都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吧!”刘灵芝从门后探出脑袋,对房里的李半夏喊道。 李半夏应了一声,扛起桌子,很轻松地跨过门槛,走到外面。 刘当归背着小布包,手上端着一盒子饭菜,是中午在学堂里吃的。看她出来,往这边看了一眼,啥也没说,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甜甜手上拿着一张凳子,是刘当归要坐的。李半夏本想着当归上学的事,可能让这丫头想到自己的事,失落一阵子。 可看她脸色,是一点事都没有,她想多了。只是没想到,这丫头还真完全想开了,居然连失落都没了,这倒是颇令李半夏意外。 刘灵芝像个小疯子一样,一会儿嘿嘿笑着冲到前面,让他哥去追他,一会儿又退到后面,做李半夏的小跟屁虫。有时玩性上来了,还跳着要打她扛着的桌子,无奈他身高实在太矮,蹦了半天也没够着。 真的给他够着了,李半夏就吓走这个爱捣乱的小东西,把他赶到前面,让他和他哥和他姐闹去。 这桌子虽不是特别重,但无奈这物体实在太过庞大,长期这么扛着腰和脖子也是酸得慌。 她走的时候,刘东山还嘱咐她扛桌子的时候小心着点,路上多歇几次。从家到学堂还有不短的路程,要小半个时辰。单是这样扛着,也是有得熬的。李半夏担心会误了当归上学的时间,这一路也没歇过。 走到一半的时候,李半夏开始感到吃力。正想着再坚持一会儿,等一下真的不行的时候再歇一会。 走在前面的刘当归和甜甜竟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她,小脸还是闷闷的,站在原地,不走也不说话。 “咋了,咋不继续往前走?”李半夏绕了半天,才把脸从自个儿上抬着的胳膊中钻出来,问那俩孩子。 还有一个,这扛桌子可不只腰酸脖子酸,这手长期举着按着桌子,也是酸得紧。 甜甜噘着嘴巴,瞪了她一眼。 都这么累了,也不晓得歇会儿,这开学第一天又不会上课,干嘛这样赶? “我累了,走不动了,歇会儿再走~~” 她可不想说是因为看到她走不动了她才停下来的,那样太没面子了,她一定会很得意,还会“笑话”她。 “那当归呢,你也累了?”李半夏又问停在前面像跟桩一样,一动不动的刘当归道。 刘当归瞥了她一眼,目光缓缓移到了她的肩膀处…… 105 赢,没赢,这是一个问题 105赢,没赢,这是一个问题 刘当归瞥了她一眼,目光缓缓移到了她的肩膀处。 又像看傻帽似的看着那个在原地站着,还不晓得把肩膀上的桌子放下来的李半夏,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点头了,他也累了。 “累了啊?那好,那我们就在这儿歇一会儿再走。”李半夏笑着答应了,正好,她也累得够呛。 “哎哟哟~~哎哟哟~~”李半夏哎哟着斜蹲下身子,慢慢将肩膀上的桌子放了下来。随后也不管青天白日还是人来人往的,甩着胳膊扭着腰,活动活动自己酸疼的胳膊。 路旁有一块大石头,李半夏也不多说,往石头上一坐,一边拿着衣袖给自己扇风。 这个天气可真热! “你们仨热不热?”大太阳底下的,还站在路中间顶着太阳晒,不是自找苦吃吗?“到这树底下乘会儿凉,一会儿再走。”李半夏冲他们仨招了招手,刘灵芝晃着小身子就跑过来了,趴在李半夏的腿上。 “大舌头,你热不?”刘灵芝眨巴着眼睛问。 “热啊,你看我这样,就知道我很热啦。”李半夏扇着风,这还没走一半的路呢,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到学堂去。 腰可真酸哪,扛一张桌子,还不如扛一个大口袋呢,那样至少舒服点,换肩膀也容易。 “我有办法,能让你凉快点儿。”刘灵芝狡猾地转了转眼珠,旁边的甜甜和刘当归清楚地感受到了他透露出来的恶作剧的气息。 “啥办法?”李半夏随口问了一句,她可不相信他会有啥好办法。 “哈!就是这个――”话没说完,刘灵芝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忽然伸了出来,手上也不知拿了什么,一喷一挤。弄得李半夏满脸的冷水。 这一出李半夏完全没料到,被他袭击个正着,等那小东西跑开,才怒吼着追了出去。 “好啊,小东西,皮痒是不是,敢偷袭我!”李半夏喊了一嗓子,杀气腾腾地追了出去~~ 这小东西敢跟她挑衅,不想活了他! “啊――啊啊啊――――”一见李半夏追来了,刘灵芝大叫一声。逃命去也! “别跑――你别跑――看我不逮着你!”李半夏摞着袖子就要去逮刘灵芝,刘灵芝再会跑,毕竟也是小胳膊小腿。不一会儿,就被李半夏给逮住了。 身子不停地扭动,挣扎着。挣扎不过,又露出尖尖的两个小虎牙,想要咬李半夏的胳膊。 想咬人? 李半夏怎会让他得逞。两只手指撑着他的下巴,恁他怎么动,也只能对着天上龇牙咧嘴,不能奈她分毫。 望着刘灵芝的小样子,李半夏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副画面。 小白鼠被人倒拎着尾巴,在空中甩啊甩。此时的刘灵芝就像那只小白鼠。如果不是他个儿比小白鼠大多了,提起他还需要一些力气,她真的很想示范一次。 “大舌头。你放开,你放开!” “放开?我干啥放开,放开你再让你捣乱吗?”李半夏抹去脸上往下滴的水珠,瞧这孩子,弄得她一脸的水。 “你放开。我不捣乱了还不成?”刘灵芝态度立马放乖了,情势对他不利的时候。这孩子向来很识时务。 “我信你……”就在刘灵芝高兴的以为李半夏要放开他的时候,只听李半夏像大灰狼一样哼着接道:“我信你就是见了鬼了。” 这小东西,得好好教训。 “东西呢?”李半夏朝他伸出了手。 刘灵芝将手背对身后,“什么东西?” “呵呵!还跟我装蒜。好,不配合,我可就不客气了~~”李半夏用了点力,将他两只手抓到一块,然后在他顽强抵抗之下,将他手里的东西硬给扒拉了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大坏蛋,跟孩子抢东西呢。而且这种东西,还是小孩子的玩具。说出去,那可真够擦面子的。 “你还我东西!你还我,这是我的!”刚一放开他呢,又扑了上来。把她的腿当作大路了,抓着他的胳膊就要爬上来。这孩子特喜欢来这一招,李半夏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壁虎游人功”。 这一招杀伤力强大,身体宛如壁虎一般将人给困得死死的,以一招缠功打败家中老小无敌手。唯一的弱点,这套武功施展起来需得满足一个条件――对方的那人是关心他的人! 以情感作为利器,是最可怕的招式。 因为谁都舍不得将这小东西给踹下去,或是像丢皮球一样丢下去。顶多就是将他给揪下来,好好地立在地上,对他不会有半分的损伤。 这小东西对她也来过几次,有的时候一吊就是大半天,甩都甩不开。直到几天前,李半夏才想出了对付这一招的办法。 手一捞,托着他的腰,再一拍,拍一下他的屁股。最后一转,前一刻还吊在她身上的刘灵芝顷刻间身体凌空,被她给扔在了肩上。只有小肚子一块有着力的地方,其他的都是悬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嘿嘿!咋样,这一招对付你的缠功如何?”李半夏也不管他们懂不懂,径自笑道。 说的同时,手还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小家伙又是一阵叫。想挣扎又不敢挣扎,怕挣扎得狠了会掉下去。 “放乖点,别乱动,再不听话我打你屁股!”说了,又轻轻拍了他的小屁股一下。李半夏出手并不狠,只是轻轻的,让他知道怕就成。否则这小子回去,一个状向他奶奶一告,再来一出添油加醋,麻烦的还是自己。 而且她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背上一个“狠毒后妈”的罪名,她实在消受不起。 “哥――姐――”小东西打不过,开始向他哥哥和姐姐求救了。 李半夏看向他们俩人,两个利眼扫过去,让他们俩识趣点儿,别过来“送死”。结果那俩人真的很识趣,往她肩上的刘灵芝瞥了一眼,很不有爱的把眼睛撇开了去,当作没有看到。 刘灵芝懵了,李半夏乐了。 小笨蛋,这种情况下谁都知道她是闹好玩的了,谁有时间不晓得歇会儿要上来凑这热闹的? 李半夏开始挪动脚步,刘灵芝一惊,双手死死扒住她,大叫着“哥――哥――姐――姐――” 真可怜啊真可怜,李半夏很同情的又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他一下。慢慢带着他到一旁的石头坐了下去,尽管肩膀上扛个人,没啥好歇的,不过就这样把他放下来可便宜他了。 刘灵芝闭着眼害怕得大叫,她把他扛在肩上也就是了,还没一刻老实的。一会儿动到这儿,一会儿动到那儿,他会不会掉下来啊? 怕虽怕着,也许是时间久了点儿,刘灵芝慢慢摸着了窍门。旁边有她的手管着,自己根本就不会掉下去。 而且这么倒趴着,虽然难受,可等头不晕了也挺好玩的。小孩子天生爱玩的心理,使他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 第一步,最重要的是保证自身的安全! 刘灵芝滴溜溜地打量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第一个感觉便是不妙啊不妙,貌似瞅了这么久,根本就没啥空子可钻。 只得冒点险了,这么坐着实在难受,要是能坐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给自己打尖尖那可就美了。 刘灵芝眼珠一转,心中小算盘在飞快地啪啪拨打着,趁着李半夏不备,双腿后压,向下一滑。 李半夏心道不妙,连忙伸手想要拉住她。 没错,就是这样! 刘灵芝逮准了时机,趁着她拉住他的时候,顺着她的胳膊停了下来,正好停在她的肩膀处。 一只小腿一伸,伸到了她的左腮旁,另一只一伸,伸到了她的右腮旁。两只手也没闲着,抓着李半夏的头发,高兴地叫着:“骑马了――骑大马了――噢噢噢噢噢噢~~” 这是什么状况?局势转变太快,让李半夏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东西已经在她的肩膀上耀武扬威了。 该死!居然被他给玩了个局势大逆转。但目前这个并不是最重要的,被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当大马骑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笨蛋!能不能先松开她的头发! 真的好痛啊~~ 就这么的被他给打败了,这面子上可挂不住。 然而自己的头发攥在他的手里,只能智取,不能力敌。李半夏深感局势严重,因为这小东西一个不高兴,随时都能拽掉她一缕头发,那她损失多大呀! 再说,那样她就算胜了也不光彩,还有个啥意思? 甜甜和刘当归也睁大着眼看着这一边,比起他们的小弟吃瘪,他们更乐意看到李半夏吃瘪的样子。 就在他们以为李半夏要缴械投降或者对那小东西来硬的时候,李半夏糟糕的苦瓜脸在他们的眨眼间,顿时换了个样子。 眼睛一眯,和蔼可亲的笑纹出来了。 嘴巴一上扬,傻兮兮的笑容出来了。 最后声音一转,骗子哄小孩的声音也出来了―― “欢子乖~~放下我的头发好不好,我给你当大马骑~~” 106 初进学堂 106初进学堂 ――***―― 谢谢淡雨思涵妹纸和小宝爱吃西瓜妹纸的钱袋,多谢了。 ――***―― “欢子乖~~放下我的头发好不好,我给你当大马骑~~”李半夏的声音温柔得仿佛快滴出水来,动作也是极其的轻柔、友好。 甜甜恶寒地吐了吐舌头,表示对这种语气难以消化。 刘当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他咋觉着这心里面渗得慌嘞? 刘灵芝松开了自己的小爪子,“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乖,放下我的头发,我就给你打尖尖。不只打尖尖,我还会买糖给你吃哦,很多很多的糖~~” 一说到糖,刘灵芝彻底没有抵抗的能力了。不知不觉中松开了一只小爪子,对李半夏比出了五个手指头。 “那先说好,大舌头,你这次要给我五颗糖~~” “好。”李半夏笑着答应。那温柔的样子,嘴角扬起的笑容,真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可她表现得越是好说话,刘当归的心里就越发地觉得不妙,暗自替他的弟弟担心着。 他可不认为那个女人就这样让小弟得了逞,那她未免也太好欺负了点儿。以后若是小弟三天两头跑到她的肩膀上,抓着她的头发耀武扬威一番,她买糖得买到什么时候? 答应得这么干脆?刘灵芝又开始盘算了。 慢慢的,又松开了另外一只小爪子,这一次对李半夏比出了十个手指头。 “大舌头,我要十个糖……” “十你个头!”李半夏双手一举,就将肩膀上那个贪心的小东西给搬下来了。 刘灵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就头晕目眩外加腿脚发麻地立在地上,而他嘴里的大舌头正叉着腰怒目瞪着他。 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哄这小东西松开头发。来给他个晴天霹雳外加形势大逆转,于是眼看胜利即将在握的小东西就这么瞬间被她从肩膀下搬了下来,自己又取得了主动。 “哇――哥,姐――” 这是什么情况? 李半夏惊呆地望着哇哇张大着嘴叫着躲到刘当归和刘银翘身后的小东西,赶不成她的样子太严肃,把小孩儿吓坏了? 刘灵芝眨巴眨巴出几滴眼泪,小可怜样的瞅着她。 李半夏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你说她一个大人干嘛跟他这个小孩儿闹,在路上呢就疯疯傻傻的,人家还不把她当成疯子? 李半夏冲刘灵芝招招手,“乖啊。别哭了,不逗你了还不成。时候不早了,咱们几个赶紧赶路吧。一会儿新生报到都结束了。对了,去晚了会不会坐不到好位置?” 这可是一个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的情况。 光顾着跟这小鬼闹,误了刘当归的事儿,让他一开始就坐在最后一排。凭着他这小个儿,还不得被前面的人给淹了? 甜甜和刘当归想到这个事儿,虽没说啥,还是赶紧站起来,各自拿着东西上路了。 经历了刚才的事后,刘灵芝就把李半夏划分到“狡猾的狐狸”这个行列去了。可不敢贸贸然的接近。 不过,这样也好,被那小东西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呵呵! 然而没过多久,那小东西想想还是跑过来了,估计是为了刚才糖的事。够可以啊,这样了,还不死心! “大舌头。你刚刚说的十个糖可忘了没有啊?” “没忘。” “作得数不?” “作……不得数。”李半夏肩上扛着东西呢,才懒得跟这小鬼闹。识趣的就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再敢给她添乱,别说糖了,糖纸都看不见。 “那给我五颗……”好吧,说到十颗的时候她还没答应就把他给“飞”下来了,那前面的五颗,她可是亲口答应的。哥哥和姐姐都能够作证,那个能耍赖,这个想赖都赖不掉。 “凭啥?敢扯我头发,一颗都没有。” “你答应过的,奶奶说,说话不算话的人是小狗。” “哟呵!”好啊,居然跟她讲理了。那要说到这个说话不算话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旁边巴巴伸手找她要糖的小东西。他可是向来都奉行那个说过的话就丢,想赖就大大方方的赖掉的。 这一次,她不妨效仿他一次。对付他,应该还挺好使的。 “随你怎么说吧,这糖反正我是不给的。” 小东西生气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咚咚咚地跑远了。 没过一会儿,又跑回来了,李半夏还没等他就叫停了。 “欢子啊,我说你就甭白费劲了,这事不成就是不成。你软磨硬泡,死吵活吵,就是不行~~” 刘灵芝嘟着腮帮子又跑远了。 不过一会儿,李半夏又看到他跑回了。 一行四人就这么说说闹闹到了村里的祠堂,也就是当归以后学习的地方――大杨村的学堂。 学堂门口稀稀落落也站了几个人,应该是带孩子来上学的。李半夏让门口的人让让,扛着桌子带着孩子进到了里面,看见了他们这几天说得最多的学堂。 村里的学堂是在祠堂的后面,一间空置许久的屋子里。 屋子老旧,上面房梁上还结着蜘蛛网,偶尔看到两只蜘蛛在网上爬来爬去。屋子的门窗许多也已坏损,虽然经过整修,还是显得有点破败。 屋子前方的正中间,放着一桌窄桌子,上面堆着几本泛黄的课本,还有一些黑色的木炭,这应该就是夫子的讲桌了。 从讲桌扯过来,就是孩子们听课的地方。地方不大,桌子摆放得很拥挤,总共就分为两排,中间留着一人宽的过道。这要是课间孩子们出来上茅房的时候,都要劳烦人让道。 这里面最大的孩子已经十三四岁了,最小的孩子才六岁。教学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级的叫做蒙学,是启蒙的。主要学习简单的认字习字还有最基本的算术,通过夫子的考核后,就可以升到第二级。 第二级叫做初学,开始学习一些古文知识,回答简单的问卷。能背诵三百字以内的古文并且对其进行简单的释义,回答出一个大致的印象即可。 第三级是村里最聪明的孩子并且还想继续读书的孩子上的,这个要求可就非常高了。 一般读到这一级的孩子们年龄也大了,家长们送孩子读书无非也是希望他们多认一点字,知晓一些道理。前两级已经基本满足他们的需要了,不用到第三级,孩子们通常都会返回家中,不上学了。 目前在这个教室里,读到第三级的孩子不过两个,是夫子重点教授和关注的对象。 大杨村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每三年也会选一两个资质上好的孩子去参加乡试,考过了,也算是荣耀乡里、光耀门楣的好事。 地上的桌子摆放得还算整齐,收拾得也算干净。夫子坐在正中,正与其他几个送孩子过来的家长说着些什么。 李半夏站得不远,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无非就是请夫子多多管教他们的儿子,该教则教,不听话就打之类的。还有些人提到自家孩子个头小,烦请夫子将他儿子调到前面一点。 夫子是个严肃的人,又最不喜欢搞什么人情这一套,该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对那些家长也算是客气,至于他们的要求可是一个都没答应。 李半夏摸摸鼻子,这一个两个三个都碰了钉子,她还是别冲那个霉头的好。幸好,这座位半个月排一次,根据小考的成绩来排座位,她就算是说也没用。还是让刘当归好好努力,争取在第一次小考中表现好一点,这才来得实际一点。 终于轮到李半夏了,刘银翘和刘灵芝在旁边等着,李半夏带着他过来,“您好,夫子,我带我家的孩子到你这儿报到――” 夫子有些老花的眼睛往李半夏这边瞅了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安静地站着的刘当归。 “是你要上学?”夫子问他。 “是的,夫子。” “你叫啥名儿啊?” “回夫子,我叫刘当归。”刘当归老老实实又很尊敬的答道。 夫子点点头,对这小孩儿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至少,这孩子懂礼貌。刚才来的那些孩子,有些不是站都站不直,就是自个儿在外面玩,让他们的父母来替他报到。这虽是小事儿,但见微知著,有些人还就是关注这些“小事儿”。 “之前可曾有人教过,有没有一点基础?”老夫子在他的备注上添了几笔又问。 “这……”刘当归犹疑,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说。 李半夏见状,便道:“夫子,当归这孩子很好学的。在家每天都会习字,还会默默演算算术。不只如此,他从去年开始就问邻居小伙伴借来课本,没事的时候反复看着夫子的讲义。虽未曾见过夫子,却对夫子的才学敬佩已久了,这次得知能亲自来听夫子的课,这孩子高兴得好几天都没睡着觉呢。” “这不,在来着的路上,赶的跟什么似的,巴不得能早早地赶到学堂,听夫子你授课呢~~” 李半夏这一通马屁拍得虽不甚高明,对夫子还是很受用的。脸拉着,眼里却柔和多了―― 107 感动,升温 107感动,升温 “好了,刘当归,你就坐到那边去――”夫子指着左边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这是目前剩下的最好的一个位置了。 再有人来,不管是谁,都得坐在最后一排。 李半夏之所以说那一番好话,并不是希望夫子给刘当归安排一个好位置,当然,能这样就更好。 最主要的还是希望能给刘当归在夫子心中留下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印象,虽然某些言语夸张了一点儿,但刘当归勤奋好学这一点,却比真金还要真。 课桌就放在门外,有甜甜帮看着。 位置安排好了,李半夏就到外面将刘当归的课桌搬了进来。这间教室教学设施虽然简陋,但是比起某些村庄还在木头树桩上面学习,还是要好多了。 把课桌搬到了夫子指定的地方,地面凹凸不平,有点放不稳。便跑到外面捡来几颗小平板石子,垫在位脚下。动了动,见不晃了,让甜甜把凳子拿过来,等刘当归坐上去。 前面的孩子个头太高,刘当归只有八岁,身高还不明显。再加上这课桌打得比他的身高本来就高,刘当归一坐下去,就看不到前面夫子讲课了。 这可如何是好? 看看另外一边,有几个小子也是如刘当归一样的状况,就是那些刚向夫子反映情况的家长带的小孩子。 看来,要让夫子帮忙换一个座位是不可能的了,还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把桌子留在这边,李半夏又带着孩子到夫子指定的地方去领取课本。学堂里的书本有限,一般都是两个孩子共一套课本。到后面不足的,甚至四个孩子共一套课本。 刘当归跟另外一个孩子同去的,领了两本书。一本是算术,一本是教生字的读物。两人商量好,每人保留一本,每天轮换,这样就不会发生什么冲突了。 领书的地方是在祠堂左面的一间房子里,村长大叔支了个小棚子,挡着火辣辣的日头,挨个的给大家发书。 刘当归等候着领书的时候,李半夏在附近转了转,到处瞅了瞅。在村长小棚子后面发现了许多堆放的书本。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书本是上一级的孩子回家之前留下来的。书本摆放在这儿,想留待明年再用。书中科目每年都有所变动,继续用这教材也不知行不行。 李半夏微微想了一会儿,便向村长提出了要购买一套书的打算,有第二级的,还有第三级的。第三级的书可真算得上是个宝了。买回去,当归应该会很喜欢。 村长一听说李半夏要买书,狐疑地瞅了瞅她,李半夏笑笑,指着刘当归。是给那个小鬼看的,可不是自己看的。村长大叔应该用不着这么奇怪吧? 虽说奇怪,但一听说李半夏要买这些书,村长还是很高兴的。 临掏钱的时候。李半夏又看看一旁的甜甜,想想,还是买了两套。 甜甜暂时没有机会到学堂读书,能够得到一套属于自己的书,应该也是一种欣慰。而且她在家时。有时间还是可以抽空教教她,有本教材还是好许多的。 村长大叔又露出一抹狐疑之色。这次李半夏又指了指家里的那一个大的,村长明白的点点头。 心道,这东山的新媳妇对孩子还真舍得,看她这个样子,对这几个孩子也是极好的。 甜甜看李半夏和村长说了半天,也没有回来,便走过来瞧瞧。 李半夏给了钱,领了书,正好甜甜过来了。 “来,拿着,这一份是你的。还有这个,给当归拿去――” 刘银翘捧着手上的书,有点发愣,“这个是什么?” “课本啊。” “我晓得,我是问你买这个东西做啥?”刘银翘一直低着头,凝视着手上的课本。声音也是低低的,听不出她的情绪。 “哦!这个是买给你和当归看的,你弟那么聪明,第一级的书本肯定很快就啃透了。”事实上,刘当归凭着自学,第一级的东西已经掌握一大半了。李半夏一次去他们房里,就看到这孩子都翻到尾页了,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所以才敢这么肯定。 “这第二级第三级的教材提前买给他,有空的时候可以翻着看看,对他读书会有帮助。” “那我的呢?”甜甜又问。 “你在家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多看看书,你不是一直都很想上学的吗?虽然没有夫子教你,也不是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坐在学堂里,但是他们能学到的东西你都会学到。嗯~我保证!”李半夏对她眨眨眼,小丫头虽还在嘴硬,但是从她把书本抱紧的动作中,李半夏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刘银翘抱着手中的书本,小心地贴在自己的衣服上,不时摊开手轻轻翻看着,目露欣喜。 李半夏走在后面,望着她不自觉的小动作,心里也是一阵感动。 她能做的,只有这一点点。她本来想做得更多的,但是在某些现实情形下,她也只能选择沉默。 两人回到了这边,刘当归的书已经领到了,正在往四处看,寻找着两人的身影。 他一手抱着书,一手牵着刘灵芝。大概是怕这个小东西乱跑,把他给弄丢了,所以才时刻牵着他。 一高一低,远远看着,很乖巧的样子。 这俩孩子要生活中都是现在这副乖巧的样子,那也不错,她也可以省点心。 刘银翘跑过来,将刘当归的书交到他手上,“弟,接着,这是买给你的。” 李半夏知道这孩子有点别扭,若这些书是她交到他手上,这小子或许还不给面子。即使真心喜欢,也不好意思要。哎!被扭的孩子啊! 所以想着,还是让甜甜把书给他,这样他收下书也自在一点。 刘当归奇怪地翻着他姐交给她的东西,惊喜地抬起头,问他姐:“姐,这东西你是哪来的?” 刘当归如获至宝般的抚摸着那几本书,这些东西他可是问人借许久了都没有借道到,没想到今天一次全都有了。 欣喜之下,刘当归也没想那么多,张口就问。 刘银翘大概知道他这小弟的性子,往李半夏那边睇了一眼,没有答腔。 不用说,刘当归也知道了,这些书是李半夏弄来的。 奇怪的是,这次他也没说什么,没有赌气不要这些书,也没有纠结着要还是不要的问题。没说什么,就把这些书收下了。 他的动作很轻,很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对。 李半夏,却情不自禁地紧张了一下子。随即笑笑,自己也就这点出息! 她既然买了,还是真切的希望刘当归能收下这些书,莫要将她的好意拒之千里之外。恁是谁,面对这种事都不会高兴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书对他有用处,她知道他很想要,孩子的这点愿望,能满足的可以尽量满足。 刘灵芝憋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大舌头,哥有了,姐有了,那我的嘞?” 李半夏噗地笑了,“你?那还是再等两年吧!”这小东西,别说看书了,吃书还差不多。 “我也要!” “免谈,你再等等,别看着你哥你姐有,就瞎搀和。”李半夏揉揉小东西的脑袋,头发软软的,揉起来还怪舒服的。 “大舌头,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刘灵芝一本正经地对她道。 哟呵!还和她“商量”一件事?李半夏生了兴致,“你讲吧。” “我可以不要这些书,也不吵你,你能不能把之前答应的糖买给我……” “又是糖!走了,我们都别站着了,到里面去了~~” 李半夏推推刘银翘和刘当归,催着他们俩人进屋。这小东西一路上就是糖糖糖的,讲三句话,句句不离他的糖,李半夏直接忽视他的要求了。 瞧瞧他那一口被虫吃的小虫牙,马氏都和她说了几次了,说以后不要老给孩子吃糖。也不能老惯着孩子,养成贪嘴的毛病。 李半夏也觉得马氏说得有理,宁愿多做些好吃的给孩子吃,挣了钱偶尔给家里添添荤,买点孩子想要的小玩具,也不要买那么多的零嘴。 几个人回到了屋里,许多孩子都已经坐好了,刘当归也坐了下来。 家长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学校,李半夏看看时辰,他们也是该回去了,还得回去吃午饭呢。再晚一点,可就赶不上了,还要让家里人等。 临走的时候,睇了一眼屋里。 刘当归单薄清秀的小身子窝在凳子上,身子端得直直的也只能勉强露出一个脑袋。 李半夏叹了口气,又走了回去,让刘当归起来,帮刚才给他买的书垫在凳子上。 “你再试试――” 李半夏拍了拍刘当归的肩,让他坐下去。刘当归怔怔地看着李半夏停在他肩膀上的手,听着她轻柔带着笑容的话语,乖乖地坐了下去。 视线好多了,手攀着桌子也不是那么的累了。 “看,这样不就好多了。你以后就这样坐着,别心疼书,坐不掉的,知道吗?” 刘当归缓缓点了一个头。 李半夏满意地拉着刘灵芝和刘银翘出去了,看着她走远,刘灵芝又一声不吭地将屁股上的书本给拿了起来,用手袖轻轻擦了又擦,无比珍视地放进自己的小布包里―― 108 被晾一边了 108被晾一边了 李半夏从学堂里回来,吃了饭,径直赶到药庐去了。 巧的是,陈公子来了。 说巧也未必,因为人家陈公子是特意到药庐请她和赵郎中一起替他爹诊治病症的。 李半夏还没进屋,陈公子便很客气的迎出来了,对李半夏深深作了一揖,有点文绉绉的道:“小李大夫,你总算是来了,可急煞陈某了。” 李半夏意外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不禁有点发怵。 这个人一向傲慢得紧,今日咋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一定没什么好事。 李半夏往赵郎中那儿丢了一眼,赵郎中摸了摸脖子,摊了摊手,表示对这种局面也很无力。 其实,赵郎中还是知道一点的。 陈公子派去都城请神医的家丁回来了,据那家丁说,张神医几日前已经前往边关烨城。卞国与邻国爆发了一点小冲突,冲突的规模虽不大,却有不少人受伤。更加奇怪的是,受伤的士兵普遍的脸色发紫,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疑似中了一种怪毒。 一干军医束手无策,守边将军连夜派人到都城请来了张神医,让他为将士们医治。张神医这一去,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陈老爷子的病指望张神医是不可能了。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李半夏救治牛奶奶的事情被村里的人传得神乎其神,也传到了陈公子的耳中。 陈公子当下喊来家丁,让他出去打听。这才知道,李半夏自从月前到赵郎中药庐里坐堂,至今在她手上还没有看不好的病。 不但破解了耕牛死亡之谜,造福乡里,还让一腿脚瘫倒在床的老妇。顷刻间恢复行走。医术之能,堪称一绝。 陈公子也很是惊奇,仔细回想上一次揭破那假的张神医的阴谋,也是她把他叫到一旁,为他献言献策。 而且听赵郎中说,这个小李大夫年纪轻轻,还是一个女流,但在医术上的造诣很是了得。最难得的是,她总能另辟蹊径,找出最合理最经济的治病之法。 许多百姓都喜欢让她帮忙看病。因为李半夏开给他们的药方多半都很易得,便宜却很有功效。有的东西自家里都有,一场病看下来。什么钱都不用花。 这又是李半夏为人称道的另外一个地方了,对于那些贫苦人家,她都是免费为别人看诊的。除非买药的钱,这个得和赵郎中商量过后,才能决定。所幸赵郎中也是一方大好人。像这种好事他也是喜于乐见的。 听了家丁所述,陈公子心里虽还有些怀疑,但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想着怎么着都得试一试。 只是他始终不愿相信,这等乡下,会有什么医家名手。要不是陈老爷子的病实在不能再拖了。想必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让李半夏和赵郎中联手为他爹医治。 陈公子这等骄傲的人,不把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是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的。 李半夏清楚他的性子。虽说治病救人是他们的责任,可是她真的非常不爽他这种永远把他们作为后备的那种感觉。 她敢打包票,若是下一刻张神医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毫不留情面的将她和赵大哥打发走,好的话给他们扔点银子。把工夫给花了。不好的呢,或者说做得更绝的。直接将他们俩人请走。 别以为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已经有很好的例子在那里了。 赵郎中对陈公子心里也是很着恼,想他行医二十载,即便医术算不得多么高明,凭着不错的口碑,人家对他也是分为尊重。唯独这小儿,呵呵!赵郎中笑了,弄得他这一把岁数的人灰头土脸,还不是一回两回。 也是他现在脾气好了,搁着年轻那会儿,非得给那陈姓小儿一点厉害瞧瞧! “陈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快别客气了,有话坐着说~~”短短时间,李半夏心里已把前因后果想了个大概。只是人家陈公子上门了,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她也不能在人前试了礼数。 口气不见得多么的亲切,但还算客气,让别人挑不出啥不对来。再加上李半夏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恬淡的人,用这种语气说话陈公子也不觉得有什么。 几个人来到后院,绕着石桌围坐下来。赵郎中让川乌给他们几个上了茶,凉风习习,几人边喝茶边聊。 李半夏惬意地喝了一口茶,可是累了半天了,难得有这凉快的地儿伸伸筋骨,定得好好享受享受。 李半夏很喜欢赵郎中的这座庭院,风吹梧桐,树叶翻飞,说不出的闲庭静晚、静谧安然! 微风拂过,一片泛黄的树叶随风吹了下来,轻轻落在李半夏的肩上。李半夏拾起那片落叶,放在指尖,细细把玩着。 张嘴打了一个呵欠,身体后倾,伸了一个懒腰。 赵郎中笑着看李半夏失态的模样,暗想着自己这个新认的妹子可真是不拘小节。可同样的事儿到了陈公子的眼里,就让他大跌眼镜了。 身体往后坐了坐,下意识的,就想与这姑娘离得远点。好像离他近些,有碍他陈大公子的“威名”似的。 李半夏在家习惯了,伸完了懒腰才知道这是在两个男人面前的。 “嘭!”立马坐直了,咳嗽了几声,尴尬地举起茶杯,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妹子神色疲惫,上午是忙什么了,累成这样?”赵郎中笑问。 “送当归去学堂上学呢,帮他扛桌子,一路扛下来,腰酸得紧。如有失礼之处,还望大哥和陈公子多多海涵。” “哪里,小李大夫不需在意,不过真性情耳。”陈公子心里想着这个女人真是没规矩,失礼于人,无奈有求于人,也只得昧着良心赞道。 且!真性情?见鬼去吧!李半夏有点不齿这个人,那眉头皱得比谁都深呢,还好意思夸她啥真性情。这个陈公子,可真的不是啥好东西啊!李半夏暗里边吐舌边道。 既然他给她说虚的,她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好好与赵郎中说叨说叨。 “赵大哥,你家的小毛年纪也不小了吧?啥时候去上学,正好可以和当归做个伴。”赵大哥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叫小芝,去年已经给了婆家了。家里还有个小毛,赵大哥和赵大嫂盼了好几年才盼到的。 “小毛才六岁,学堂的事想让他再等两年,这事还不急。说起孩子,你家当归可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好上学,将来替你们刘家光耀门楣~~” “嗯,也希望是这样了。对了,赵大哥,前些日子听你说嫂子身体不舒服,今着可好些了?” 赵大嫂可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们夫妻这些年也算是锦瑟和谐,尽管小打小闹不断。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两个老顽童可是把吵架动手当作生活乐趣呢。 赵大嫂也经常会到药庐里来转转,今着这个汤,明着那个点心的,几乎天天往这边送。 连带着,李半夏和川乌都有了口福。赵大嫂对李半夏很关照,直截了当地认了她这个妹子,这以后她和赵大哥可真的就是她的兄嫂了。 李半夏很喜欢赵大嫂这个人,为人很直爽,有话说话。嗓门虽然不小,说起话来却是知冷知热的。 赵郎中一听李半夏问起家里的那个婆娘,顿时有说不完的话,然而说到她那病,无奈地摇摇头。 “病,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你嫂子那个人,不听劝,叫她身子不好不要下凉水,衣裳留给我回去洗,怎么说她都不听。这不,一点伤风,拖到今天也没好。说她,她还跟我急,顶着大嗓门嚷嚷。下次你要是见着你嫂子,多替我劝劝她~~” “好嘞。”李半夏听着也是好笑,赵大哥和嫂子有时候真像是一对冤家,听说他们年轻的时候是不打不相识,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终于走到一块儿了。难得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夫妻两人的感情还是这么的好。 “妹子,你嫂子还说了,过几天是她生日,好像是说今年要好好的过一过,还专门碓了粉,打算那天发粑吃。你嫂子可是点名要你和东山兄弟去的,你可记准了,到时候你嫂子见不着人,以她那脾气,可不会轻饶了你。” “还有――”赵郎中接着又道:“你也甭想着要给你嫂子捎什么东西,她那人除了对吃的还有点追求外,其他的可入不了她的眼。你要是礼多多的,你嫂子怕还跟你急,不给妹子你面子。” “赵大哥这是在暗示说我这会儿就要准备好送给赵大嫂的礼物,给她备好吃食,要不然到了那天空着手上门,会被你们夫妻俩给轰出来?”李半夏憋着笑,赵大哥也太逗了,想吃她做的点心就直说嘛,干嘛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还把嫂子给抬出来。 没错,自从李半夏上次在药庐给赵郎中炸了皮蛋鸡肉卷之后,赵郎中就惦记上了,三天两头的怂恿她下厨。 他们俩在这边聊得开心,完全被晾在一旁的陈公子,这下子是真急了―― 109 女人也硬气 109女人也硬气 “这个……小李大夫,赵郎中,陈某有些事还想麻烦你们二位……”他在旁边等着不是一会半会了,这俩人聊得是没完没了,还越聊越来劲。无奈之下,他也只有出声打断他们俩人了。 “哦~~不好意思,尽顾着说话,忘了你在这儿了。陈公子,你想说啥就直说吧,用不着客气。” 赵郎中偷偷咧嘴笑了。听她说话的语气,赶不成这半天她都是故意的啊,他说她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呢。 “是这样的,小李大夫,在你来之前我和赵郎中商量好了,希望你能与他一起为我爹诊治。我今日特意跑这一趟,就是希望小李大夫能答应我这个请求,尽心为我爹治病。但凡你有什么要求,陈某都会尽己所能的满足。” 听听!什么叫做特意跑这一趟?什么又叫做但凡你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用他陈大公子的话说,就是他赏脸亲自跑这一趟,让你们给老爷子治病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不识时务。 至于这第二层意思,无非就是利诱。这一点在很常见,也在情理之中,李半夏不想指摘什么。 她也深知傲慢自大是他的本性,与他讨论这些问题,到最后受气的还是自己。 李半夏只是勾着嘴角笑了笑,没有立即点头,而是转而看向了赵郎中。 赵郎中点点头,“不错,妹子,我已经答应陈公子了,和你一起为陈老爷子医治。至于你,也是我向陈公子推荐的,我希望你能来帮我。”他们是大夫。别管病人、病人的家属是什么人,有病就得治,不能见死不救。 李半夏当然清楚赵郎中的意思,自始至终她没说过不治。只是这治病,她自有她的治法。陈公子做不到,她也没有办法。 “陈公子,你想让我和赵大哥为令尊治病,这倒也不难,你得先答应我两个条件。” 陈公子皱皱眉,怎么这病还没开始治。她到底会不会治这病也还不清楚,她怎么倒先提起条件来了? 也罢,陈公子料想。李半夏提的条件无非是什么治病的报酬,还有让他给句准话,治不了病也别怪罪她什么的。 “好,你说。”陈公子爽快的答应了。 反正爹的病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有起色。他们治不好也在情理之中。失望会有,也不会多么的怪责他们。至于钱嘛,谅她一个乡村妇人胃口再大也大不了哪里去,他们陈家有的是钱,也不差那一点儿。 李半夏一直在打量着他的神色,从他或侧目或皱眉或恼怒或不解或自负的神色中。读懂了他的心思。 这个陈公子,可真是一个不可爱的人,很不可爱! “第一。我想让陈公子明白,你既然决定把你爹的病交给我和赵大哥来治,就不能中途撤手,临时换人。否则,陈公子这个时候就可以去请别人。我和赵大哥就不用去了。” 李半夏的语气说得很坚定,不容置疑。 陈公子愣了愣。仔细回想着她说出的那几句话,一时无法做出决定。 事实上,在他来请李半夏和赵郎中去给他爹看病的同时,家里的管家已经带着家丁乘马车出发了。 张神医请不到,可有消息称与他医术不相上下的周神医前些日子在临近的城镇出现过。他派管家亲自前往,就是为了打探周神医的下落。得到消息,就去将人寻来,替他爹看病。 这空出来的一段时间,也只好让赵郎中和李半夏帮忙撑撑了,有他们在,好歹不会坏事。 李半夏很明白,这位陈公子自始至终就不相信他们能将陈老爷子的病治好,他之所以走这一趟,只是为了合他们二人之力保陈老爷子这段时日无虞。 其实,相信名医,不信任他们这些乡下的小大夫,也不是陈公子一个人会做的事。许多人都这么想,谁放着名医不信,去信那些没有经验没有名气的乡下大夫呢?细想想,李半夏也没啥好气的。 比起她,赵大哥受到的气更多,可不曾见他这么埋怨气愤过。这一点,她还真需要向他好好学学。不过,这其中,不排除李半夏为他叫屈的成分在里面。 “陈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应是不应?”一看他这左右为难的样子,李半夏就知道照着这样发展下去,事情又会演变成上次的样子。 被人这么对待一次尚能理解,被人这么对待两次道一声无奈,毕竟不能当头给他来一拳。到了第三次,叔能忍,姑也不能忍了! 尤其是赵大哥,赵大哥经历了两次,她第一次并未前去陈家,没有经历过第一次换大夫的事情。从赵郎中那几日的闷闷不乐来看,也可猜到他们有多么的欺人太甚了。 第二次的时候她就在陈府,眼看着那个假神医在那装腔作势,耀武扬威,这个陈公子却偏听偏信,一个劲地要把他们打发走。要不是最后他们揭穿了那假神医的阴谋,他陈公子被人骗取钱财事小,误了陈老爷子的病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更甚,陈公子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即使他们帮他揭穿了假神医的身份,随便道了谢便了事,仍然不愿从心里尊重他们。对于这样的人,岂非多说无益? “小李大夫第二个条件是什么?”陈公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又问。 这第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就来问第二个。也罢,一次性说了,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放心将病人交给他们来治,那就去劳别人大驾,他们也不是非得巴着给陈老爷子治病不可。 “第二个条件,我和赵大哥在陈府为陈老爷子治病,享有绝对的自由。你可以关心陈老爷子的病情,不懂的可以问我们。但是你若一答应我们前去,不仅这治病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又或是用了什么希奇古怪甚至是可怕的法子,你都不能阻止我们,更不能将我和赵大哥丢出府去!” 最后几个字颇有嘲讽的意味,试想着上一次,她和赵郎中虽然不是被赵家家丁给丢出来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陈公子有些发窘,他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李半夏话中的意思。 而李半夏,要的就是他能听懂。 令陈公子诧异的是,李半夏提的两个要求,他居然没有一个猜中。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就好像与她比起来,自己就是一个龌龊的满身铜臭的小人,可笑地揣测着她的动机,却在这里忍受着她的奚落和责难。 奚落,责难?或许严重了一点,借机表明立场还有发泄牢骚倒是有的。他和赵大哥不是他的下人,也不求他什么,凭啥要在这里承受他的百般轻侮? 一口回绝他的要求,拒绝治疗陈老爷子?这样的事她还做不出来,赵郎中也做不出来。况且对他们无礼的是陈公子,与陈老爷子没什么干系,他们没必要将他也算进去。 一码归一码,也不会为了给这小子好看而去让病人承受过多的痛苦,那样不厚道。 李半夏要求说完,就闭上了嘴,给陈公子一点考虑的时间。 这个决定并不好做,关键就在于他愿不愿意相信他们,敢不敢拿陈老爷子的生命冒险。 答应她,是一种冒险。 不答应她,也是一种冒险。 现在就是要看他怎么取舍。让他答应这两个条件,不是李半夏有心刁难,而是她已经有把握治疗陈老爷子的病。在治病期间,她必须想到所有的事情,考虑到其他可能会面临的状况。 她的那一套治疗方法需要很长的时间,在用药用量方面还有可能与其他的大夫相冲。贸贸然让别人接手,恐怕会招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之所以这么要求,也是为了陈老爷子的病着想。 但是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陈公子,不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相信,也是因为她不想! 陈公子从来就不会相信他们能治好他爹的病,或许可以这么说,他根本就不相信一些乡下大夫能够治好他爹的疑难杂症。 她若是把自己的考量告诉他,他很可能还会觉得她在大言不惭,在说大话。就算他真的相信她真能治好陈老爷子,那又如何? 治疗期间发生的变化,有无其他的并发症都难以预料,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拍着胸口保证说,她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治好他爹。 这样无异将自己置于很不利的地位,也会让她承受着无比大的压力,对病人的救治不利。 忽略掉陈公子是否相信这个因素,她本就不想告诉他才是最重要的。 大夫给病人诊治,除了医术,最重要的就是信心与信任。包括病人和病人家属,能不能信任大夫,有的时候直接关系着病人能不能得到痊愈―― 如果他做不到这两点,那他们在陈家呆着给老爷子看病也没什么意思。别到时候治了一半,又来了一个什么神医,陈公子想也不想地将她和赵大哥踢走。到时候他们被踢走事小,间接害了陈老爷子,那谁也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110 盲眼老人 110盲眼老人 陈公子一时不能做出决定,赵郎中和李半夏便让他先回去了。 陈老爷子的病情已经让赵郎中用药先行稳住了,两三天之内不会有什么变化。 陈公子走后,赵郎中回头问李半夏:“妹子为何向陈公子提出这样两个条件?”李半夏不说他也能猜出一二来。与她处了一段时间,她的性子他大概也能摸到一点儿。 “赵大哥既然心里清楚,就不要问我了,说了那么久的话,口水可都干了。”与赵郎中说话,也用不着客气。李半夏匆匆回了一句,捉着壶炳,往面前的杯子中添了杯水,一饮而下。 赵郎中了然地笑了,又问:“那妹子你说,陈公子会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这个时候,谁都不好说。 说过的话就要作得数,陈公子为人再傲慢也会信守自己做出的承诺。他当然知道他一旦点头就会意味着什么,即使信得过他们的医术尚且不敢一口答应下来,更何论他心里本来就信不过他们的医术。 李半夏站起身,望着在风中摇曳的梧桐树,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他会答应的――” 赵郎中一怔,随即摸着胡子呵呵地笑了。 陈公子那边,暂时还不可能做出决定,她也不想这个问题。有时间,不妨来点实际的,譬如准备给赵大哥和赵大嫂的礼物。 陈公子没走多久,药庐里就来了一位很特别的病人。 说他特别,是因为这个人真的很特别。呵呵!这句话可能有点废,但是川乌就是这么和李半夏说的。 对方是一个盲人,大约六十来岁,面色扭曲,脸上有两道结痂的伤疤。来了这么久。也就是在外面坐着,别人不问,他绝不主动开口。别人即便问起,他也很少答腔,高兴便说一句,不高兴就一字不透。 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脏乱,染满泥污,然做工之精致和布料之讲究,也能看出他身家不凡。腰上系着一块玉佩,晶莹剔透。色泽圆润,价值非同一般。 他的头发被一根发带系住,有点花白。蓬乱却还算干净。青筋突出的手臂,紧紧握着手中的那根竹棍,竹棍前端磨损严重,是用来给他探路用的。 川乌对着这人远远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人身上哪里有毛病。到药庐的人都是来看病的。而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人有何不对劲。 川乌转而又想,这人或许是有什么隐疾也说不定。 走上前,和那老先生打了一个招呼。问他哪里不舒服,需要什么帮助之类的,这老先生端着一张脸,对他却是理也不理。 川乌进去的时候。老先生哼哼撇过脸,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这个小子好生呱噪,一上来就不停地说说说。可烦死他老人家了。 话说过了这么久,这屋的正主咋还不出来,就这速度还治病救人呢,他们没赶到病人还不就咽气了? 就在老先生在心里嘀咕着这家药庐的大夫太不称职的时候,李半夏和赵郎中出来了。 “川乌。病人在哪儿?” “师父,在那边――”赵郎中也看到人了。拍了拍袖子,匆匆走了过来。 “老人家,是你要看病?” 老人家黑着的脸撇过去,刚走了一个聒噪的,又来一个说废话的。 这儿就一个他,又坐在这里,他不是来看病的难不成还是来吃酒的? 赵郎中一来就碰了壁,看他一个老人家,又看他眼睛不方便,也不在意。上前一步,道:“老人家,可方便伸出你的手,容我给你把把脉?” 老先生坐镇八方,管外面是谁说话,恁是纹丝不动。看他的样子,赶成不是来找大夫看病的,而是来做“皇上”,找别人伺候他的。不但谱摆得够大,脾气也是怪异得紧。 李半夏歪着脑袋,细细打量面前的人,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啊――”李半夏忽然吓得尖叫一声,快速后退了几步。 只见方才才黑着脸懒得理人的老先生,突然眼睛如利刀一般打向了李半夏这边。也许是他的动作太快,动作中携着劲风,头发被风扬起,还真有一股骇人的煞气。 虽然他看不见,但这双眸子却比那些明亮的双眸还要具有穿透力。甚至,李半夏在刚才的那一刻,不觉得他是一个盲人。 因为盲人,绝对没有那样利的目光,也不会这么精准的找对她的方向。她可是记得,自从出屋后,她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 素闻越是眼盲之人,听力就越是灵敏。想来她走出来的时候,他听得了脚步声,听声辨位,知道她站的地方。 不过她弄不懂,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突然以这么凌厉的眼神盯着她呢? “小姑娘,你在看什么?”老先生竹棍一指,直指李半夏。 他最讨厌别人这么盯着他,偏偏他这副模样,谁都喜欢盯着他。有同情、有害怕、还有见到他直接尖叫着跑开的。 盲了几十年,眼睛看不见,这心里却是亮堂的。别人说什么他都听得出来,别人做什么他也猜得到。除了这个,还比旁人多了一副灵巧的手和心思。 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遗憾。别说害怕了,就是同情的眼神,都令他生厌。 怪的是,他指着的那个小姑娘,他没感受到她有什么别的气息,那双眼睛滴溜溜地往这边瞧,尽是审视和好奇。 他自己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别人聒噪,并不代表他喜欢别人一声不吭地站在“暗处”观察着他。 这种感觉并不好,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李半夏没想到他指名道姓,找上了她,还知道自己在暗中观察他的事实。 微微思量,李半夏忙上前,对老先生深鞠一躬,抱歉道:“老人家,不好意思。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就问你,你刚才在看什么?”啥抱歉见谅,最讨厌这套,礼多多的,烦! 李半夏被老先生一句话冲得不知说啥好,也只好说实话,“是这样,我看老人家打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端着脸,对谁也不理。我就在想,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会是来看病的吗?” “看出个结果没有?” 李半夏摇摇头,“没有,但是至少,我可以确定老人家不是来这儿看病的。” “为何?”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病人像老人家这个样子,不像病人更是像主子。也没有一个病人生了病还能面不改色,看不出一点惊慌担忧之色来。所以,我并不认为老人家和其他的人一样,是来看病的。”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一时不吭声的老先生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伸出了他的另外一只手――那只一直背在身后,自打进入药庐就没有示人的手。 药庐里其他几个人,川乌,赵郎中还有李半夏,都瞪大着眼盯着老先生的那只手。 那老先生笑着扯开包裹在伤口上的布料,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但伤痕之深,血迹斑斑,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但见那双手伤痕见骨,狰狞可怖,隐隐间还有骨头露出来。这个伤,再深几分,手掌很有可能就会被人卸下。 细看之下,这双手筋骨分明,指节有力灵巧,即使在重伤之下,还能窥见当中之一斑。 从他伸出的手掌,李半夏发现他手指上布满的厚厚老茧,奇怪的是,除了手掌,这双手的手背却并不粗糙。虽然上了年纪,还是很灵巧,一看就不是一个干粗活的人。 或许是这双手太过奇怪了,李半夏不免多注意了一些。 “小姑娘,你猜错了,我还就是来就医的。” 这下子,几个人可都是目瞪口呆了。 川乌咽了口口水,这位老人家可真是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在药庐坐了这么久,竟然都是面不改色。 虽然一早擦了止血散,又粗粗包扎了一下,那巴掌上的伤可是深及见骨,再能忍的人受了这样的伤也会呼痛。而这个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又不是啥铜皮铁骨,怎能忍受这般疼痛? “老人家,你这伤,伤得不轻啊~~若不嫌弃,请允许赵某为你上药,处理一下伤口――”赵郎中是个热心肠的人,看这老人家伤得如此之重,马上就想为其医治。 老人家受了伤,本是有事求人,然而看他的脸色好像让别人为他包扎伤口对别人是一件天大的恩赐一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赵郎中正待上去,老先生已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双手,可不是别人想碰就能碰的。 赵郎中差点急了,弄不懂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倔老头”,给他包扎伤口他还不领情! 李半夏的眸子又看向了他的那一双手,想不通,这到底是一双怎样的手,竟然让这位老人家宁肯在重伤之余,还不愿让别人碰触。 李半夏决计想不到,她眸中的那一双手,几乎是天下最厉害最值钱的一双手! 111 深藏不露 111深藏不露 赵郎中拘着身体,等候了半天,也没等到那老先生伸出手来。 回头与同样一脸茫然的李半夏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这老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茶――”老先生伸伸手,等着别人给他奉茶呢。 “……” “愣啥呢?老头子我坐半天了,口也干了,你们药庐连杯茶也没有?” 李半夏吐吐舌,表示这样的病人自己还真的没有见过。 赵郎中虽也感到诧异,还是招招手,让川乌给老先生倒了杯茶。 川乌把茶端来了,老先生喝了一口,刚一入口就吐了出来,“噗!就拿这东西给老头子我喝啊,是茶还是马尿呢?” 老先生扯着脖子喊,将茶杯重重一放,就好像喝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嫌恶地将茶杯推远了一点。 川乌性子直,一听这老先生说他倒的茶是马尿,忍不住站出来道:“我说老人家,人家好意倒茶给你喝,你不说声麻烦你了就罢了,咋还说我们这儿的茶是马尿呢?你这老人家,也太难伺候了。” 最后一句只是他轻声嘀咕,不过这嘀咕的声音有点大,不只在他旁边的赵郎中和李半夏听到了,那个老先生也听到了。 “老头子就是说了,你还能咋的?”老先生倔起来,可是一个十分不讲理的人。“茶不好喝,还不准别人说了,这哪个定下的规矩?” 川乌头更大了,“老人家,你现如今是在我们这儿,又不是在你家里,你别把这儿当成你们家。而我们就该伺候着你好吗?”这都什么人啊,明明毫无道理的事情,恁是被他胡掰得好像错的人是他们一样。 真叫那啥……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我是长辈,你是小辈,你个小奶娃娃,伺候我老头子有啥不对?” “我……我这是……”川乌是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李半夏掩嘴轻笑,这位老人家可真有意思,这一不说话就半天都不说话。而一说起来又没完没了。还喜欢与人争辩,摆着架子教训人,最重要的是――他们这儿一张嘴不饶人的小川乌。居然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呵呵!虽然有些无奈,也是挺有趣的。 “小丫头,你笑什么?”李半夏的笑声很低很轻,他还是听到了。 李半夏忍不住感叹。这个老人的听力果真非一般人可比。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方才的笑容是否发出了声音,更多的只是嘴角扬起,应该无声可听。 吸取先前的教训,李半夏不想再找什么托词或是说什么假话,直言不讳地答道:“不瞒老人家说。我是在想老人家并非我想象的那种不爱说话的人。相反,你很喜欢说话,只是不喜欢说废话。还有。我是在笑川乌。打从我来到这之后,还是看他第一次这么吃瘪呢。” “李姑娘~~”川乌跺脚,李姑娘怎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呢,也太丢脸了,被他听到了岂不是会得意? “抱歉。实话实说。”李半夏对川乌抱歉地笑笑,话间尽是玩笑的意味。 老先生冷着脸“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先前包扎的伤口在纱布扯下时碰到了伤处,又经过刚才一系列的动作,在川乌的惊呼声中又开始冒出鲜血。 赵郎中再次上前,这一次语气坚定了点儿,几乎是不容他置疑的道:“老人家,你别多说了,且先让我为你处理伤口,止住流血再说。” 老先生在伤口裂开后,没有叫出声,却也忍不住皱了皱眉。疼痛让他的“气焰”小了点儿,可态度依然是那么的不配合。没让赵郎中给他医治,手一指直直指到了站在赵郎中身旁的李半夏身上。 “你――我要你给我治。”他至少不会像那笨小子笨手笨脚的,也不像那姓赵的大夫,唧唧歪歪的那么多话,别人伤了他比本人还要着急。 “我?” “你没听错,就是你~~”老人家老神在在的伸出手,伸到了李半夏的面前,一副你不给我看我就没完的样子,还真拿他没办法。 李半夏狐疑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她心里此刻不是在怀疑打哪儿冒出这么个人,而是在想着他到底多少岁。怎么言行举止有的时候老气横秋的,有的时候看起来又像个“幼稚”的顽童。 赵郎中撞了撞她,“妹子,老人家都这样说了,就由你去给他包扎一下,总是这么的流血也不是个办法。” “好,大哥,我知道了。”李半夏忙应了下来,回到自己坐的地方拿出药箱,打开,又吩咐川乌到后院取一盆清水来。 川乌尽管还有点嘀嘀咕咕的,不过救人是最要紧的事,也没敢耽搁。 李半夏坐下,仔细打量着他的手,比划着他的伤口,心里诧异。照这个伤口来看,应该是刀剑一般的利器留下的伤口,这个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招来这么棘手的仇家?要不是他躲得快,又及时擦上了止血的药粉,这只手可就算是废了。 “老人家,冒昧问一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老先生拍了拍桌子,“让你包扎一个伤口,那么多话作甚?做你自己的事就好,不该问的别问。” 呵!这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这么问不是想打探你的私隐。只是想说那个出手的人对你下手这么狠,这次你逃过一劫他/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希望你能多加小心。”她完全是出自好意,他不领情也就算了。 老先生似乎被她一语戳中了什么心事,脸拉得比马脸还要长,许久许久都没有吱声。 川乌把水给打来了,李半夏拿出布帕,开始为他清洗伤口。为了达到消毒的效果,在布帕上涂上了酒精。酒精碰到伤口时,一定会剧痛,李半夏不由再次开口提醒:“我要开始为你擦洗伤口了,可能会很痛,你多忍着点儿。” 老先生没应声,李半夏也只有当他听见了。 真是一个怪人,这么怪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与人相处到今天的。 涂满酒精的布帕缓缓挪了过来,在他的伤口附近拂拭而过,自始至终那个老先生都是一哼不哼。即使李半夏碰到了他的伤处,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这一刻的他,好像对他手上的伤浑不在意,又或者该说对他的那双手不在意。 前一刻还宝贝得不许别人碰,后一刻却跟这只手不是他的一样,李半夏都弄糊涂了,他到底在不在意他的那只手? 擦洗完伤处,李半夏匆匆给他上了药,然后取出白布将他的伤口包扎了起来,系上一个结。 “好了。”李半夏站起身,“老人家,我在你的伤口处涂上了最好的伤药,对伤口的愈合和消炎止痛很有效。只不过,这最近半个月,你这只手还不能碰到水,也不能过多的活动,否则伤口会崩开。” 话就说到这儿,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在听。李半夏本想就这么算了,又担心他真的不注意把伤口给弄裂开,只好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次。 老先生刷地转过头,李半夏心中一突。哀叫着他能不能别每次都给她来这么一出,怪吓人的。 “小娃娃,我的样子像是耳背吗?” 李半夏知道是因为什么了,看来她又是好心办了坏事,招他烦了。 川乌和赵郎中看过来,三人是大眼瞪小眼,纯不知这是个啥情况了。 “我走了――”老人家没理会这三人的大眼瞪小眼,突然道。 “咋这就走了,话正说着呢?不是……喂~~你的药钱……”川乌都给他整成大舌头了,还好在他临跨出门的时候没忘了找他要药钱。 老人家没有停,拄着他那根棍子,“我没钱――” “没钱你还摆那么大的谱?没钱你还嫌弃我泡的茶?没钱你还……没钱你就早说麽,又不是非得找你要,干啥搞得跟个有钱的大老爷似的,你以为这钱是光靠唬人就唬得掉的……” 川乌唠唠叨叨,喋喋不休,一直从门外念到了门里。李半夏和赵郎中听着那是一个哭笑不得,这个小子吧,可真没赖他,整个就一话痨。以后哪个姑娘嫁给他,还真担心被他给念叨死! “好小子,不差你几个钱,就在桌上。睁大你的耗子眼看清楚,别说我老头子占你几个小辈的便宜――” 三人俱是一惊,这声音哪来的? 明显的,是刚才那个老人说的,可是他不是走了老半天了,这声音怎么还响在耳边? 呵呵!这该不是古代传说中的千里传音吧? 李半夏笑着摇摇头,暗笑自己怎么想起这等没头没脑的事。老先生刚走不远,凭着耳聪之便,听到川乌的话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桌子? 对了,他曾提到什么桌子。 李半夏目光移到了他口中的桌子上,果然,在不远的桌子上,放着一块巴掌大小黑咕隆咚的石砚―― 他所说的钱,难不成就是那块砚台? 112 一石值千金 112一石值千金 ――***―― 多谢patherg妹纸的评价票,还有妹纸的打赏,多谢了。 ――***―― “这是啥,能值几个钱?”川乌将那块很小的砚台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也看不出它能值什么钱。 也是,这块小砚台在他眼里看来,就是一块有点特别的石头。他平时也很少习字磨墨啥的,就算习字磨墨也没用过这么小的砚台。这么一想,除了拿着玩玩还真没什么作用了。 再说了,这可是砚山的故乡。像这种砚石山上有的是,随便一捡就能捡一把回来。那老人家有钱就给,没钱也不会蛮找他要,干嘛弄这种东西糊弄人。 李半夏从川乌手里拿过这东西,细细瞧了瞧。她并不懂砚台砚雕之类的玩意儿,这方面她可以算是真正的大外行了。 不过那位老先生,总是给她感觉不简单。他留下这方石砚,绝不是为了让他们把玩的。 “大哥,你看看~~”李半夏又将那方石砚交到赵郎中的手上。赵郎中没事还就喜欢收藏些砚石印章啥的,对这些东西可比她这个门外汉有见解多了。 赵郎中一接过那块石砚,在手上摸了摸,顿时来了精神。 “妹子,你可知道,单凭这砚石的石质,就已经是砚石中的上乘之属了。这等石质的砚石,在一般的砚石店中,这般大小的,至少要十两二十两银子一块。” “哦?”李半夏虽然想到这小东西不简单,但没想到它竟然这么值钱。 到古代来这么久,她一次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说起来也怪没出息的,但是是事实。她每次拿回去的都是以铜子记,最多的也不过是半串钱,一串钱。 还见过几次比大拇指还小的碎银子,第一次见到银子,忍不住放在嘴里咬了咬,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一点都咬不动。 刘东山当时看着她那样,笑话了她好半天呢。到最后,她恨不得追着他打。 没想到啊,这小东西值那么大一锭银子。然而李半夏还是小看了这枚石砚的价值,它真正的价值比她听说的还要高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赵郎中摸着那块石砚半天。眼睛突然定在砚石上面的雕刻上。砚石上面雕刻的是一副山高流水图,无论是刀功还是表现的意境堪称高绝。 赵郎中站不住了,拿着那块砚石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感动的。抓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又像是难以相信似的,赵郎中赶紧跑到后院,找出自己好不容易捣鼓到的一副老花眼镜,抖着手戴上。 “妹子妹子,你看看。你看看……这可是出自大师的手笔啊!”赵郎中激动得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这方砚石,将石质、精巧的构想还有雕刻技术三者合而为一,使写诗的砚雕作品含有不尽的深意,所雕刻出来的石砚神妙绝伦、浑然天成、极具品味。我敢保证,在我们卞国,能有这种手艺的大师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李半夏错愕。看着那方石砚,陷入了沉思―― ………… 下午回到家中的时候,太阳快下山了。 家里正热闹着呢。一家人也都回来了。难得,大家都回来得挺早的。倒是听说,今晚家里要弄黄鳝汤吃。 东山和西山在田里看到黄鳝,就把它逮了起来。西山提议说把黄鳝带回去熬汤喝,东山也觉得这提议好。只不过不够啊,就一条小黄鳝。家里那么多人,分口汤都嫌少呢。 兄弟俩合计了一下,打算再在田里找几条,凑凑数,这样拿回去的时候还可以熬汤,到时候大家每人喝一碗,就当是给家里人改善伙食了。 刘西山不愧是个孩子王,逮黄鳝的确有一套,这么些年在田里摸爬滚打,对这些小家伙的习性可是再了解不过。 不出半个时辰,就给逮了四条黄鳝回来。刘东山在给田采草的时候,也碰着一条,挖了好久的泥才将他逮到。两相加起来,一共有六条,够大家伙儿没人喝一碗美美的汤了。 心里惦记着黄鳝的事呢,再加上时间也不早了,两兄弟就收拾好东西提前回来了。 马氏一看两个儿子弄这么多的黄鳝回来,也是满脸的欢喜,直言说今晚她要亲自掌勺。 马氏的厨艺很不错,尤其是做汤,味道鲜美,而又原汁原味。只是喜欢端着婆婆的架子,不喜欢下厨,特别是在两个儿媳妇进门之后。正因为这样,家里人可是少了许多的口福。 三个孩子自从看见了黄鳝,你捋一爪子,我捏它一下子。刘灵芝更是不嫌黄鳝的腥味,摞着袖子,敞着晒得发亮的胳膊,捉出木桶里的黄鳝,放在小嘴巴上亲了亲。要不是他亲一口就放下了,刘银翘还真怀疑他要生吃了它们呢。 等家里几个人都凑齐了,烧晚饭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马氏开始给家里几个人分派任务了。那架势,就好象家里正在进行着多么重大的计划一样! 刘东山和刘西山,哥儿俩打了黄鳝回来,算是立了功,这等女儿家干的活就不让他们两个大男人伸手了。 马氏让李半夏和刘银杏去杀黄鳝,李半夏最怕蛇,偏偏黄鳝长得很像蛇,一听说马氏让她去杀黄鳝,一个劲地摇头拒绝。 刘灵芝小鬼,竟然趁火打劫,李半夏不去,他推都把她推去了。碍于面前的形势,李半夏也只好顶着头皮上了。 刘银杏这方面比她要强,杀鸡杀鸭杀黄鳝对她都不在话下。从这点来看,这个小姑娘的胆子的确不小。 刘灵芝就是一个捣乱的,还很恶心的专门去捡那被剪掉的黄鳝头和尾巴,李半夏看都不敢看,这小家伙乐得跟个啥似的。 最可恶的是,这个小鬼好像看出来李半夏怕这个,捡了一个黄鳝头就跑过来吓她。要不是李半夏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时刻防着他的突然袭击,这小东西还很有可能将黄鳝头扔进她的脖子里。 到了最后,李半夏成了个打酱油的,就呆在旁边等着他们忙完,然后一起回家呢。 只是有刘灵芝那个小鬼在,这打个酱油也不好打呀! 113 闲适黄昏 113闲适黄昏 ――***―― 多谢yyrngg、、以及d妹纸的钱袋子,催更票以及更新票,多谢了! 之前有位妹纸投了3票9000字的更新票,时间太紧,没能拿下,抱歉了。 ――***―― 终于,刘银杏从石头上站起来了,将杀好的黄鳝放在个小盆子里。让刘灵芝把脏兮兮的小手洗洗,几个人回去了。 河里与家里还有一段路程,来回要小半个时辰。李半夏在河里蹲得有点腿麻,刘银杏也是。 只有刘灵芝,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风风火火地跑到前面,一会儿去捉蜻蜓,一会儿把黄鳝头吓路上其他的小孩子。 李半夏望着那没一刻消停的刘灵芝,不由感叹道,这孩子他爹是怎么把他带到这么大的,这么皮! 刘银杏手上端着黄鳝盆子,走得很慢,掉在后面。李半夏一回头,才发现刘银杏蹲在路边,捂着胸口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李半夏走过去问。 刘银杏摆摆手,“没事,就有点反胃,想要吐。大概是这黄鳝的腥味太浓了,闻着难受。” “那给我拿着~~”李半夏看她这么难受,即使再怕,也只好拿着了。 刘银杏心里直犯恶心,也不坚持,将盆子交给李半夏,又呕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嫂子,你行不行?”她好像很怕这个东西,刚才她杀黄鳝的时候她都是躲得远远的。 李半夏心有颤颤焉,往盆里撇了一眼。又赶紧收回。“没事,我不看它就行了~~” 她夸张的样子逗乐了刘银杏,“嫂子,亏你还是个救人的大夫呢,什么可怕的东西都见过,居然还怕这么点小东西,它又不咬人――” 李半夏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能说她就这点出息吗? “欢子――欢子,你过来――”刘银杏突然出声,把前面快玩疯了的刘灵芝给召了回来。 “干嘛呢。姑?” “你把这个东西拿着,记得不要用你那脏爪子碰,晓得不?”刘灵芝将李半夏手上的小盆子又塞到了刘灵芝手上。拍拍他的小屁股,“走吧――” “这样就好了。”刘银杏对李半夏笑笑。 李半夏愣了愣,转而也笑了。 “奶奶――奶奶――”还没到家呢,刘灵芝就端着盆子撒着小腿跑得很欢,一边跑一边喊着奶奶。 马氏已经把水烧好了。刘银翘在给她打下手。一看他们回去了,从刘灵芝手上接过黄鳝,开始嘭嘭啪啪地给大家准备黄鳝汤了。 刘东山和刘西山兄弟俩个坐在外面的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什么。地上有一个破败的箩筐,是马氏用来打猪草的。 旁边放着几根竹片,被他破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坐在小凳子上,将这些竹片编进箩里。用这儿的话说,叫补箩。 这本来是篾匠的活。只因刘家之前请过一个篾匠,让那人帮做了三个簸篮、两只粪箕,还编了几个箩筐。 那个篾匠在家里一连住了几天,做这些东西还是需要不少时日的。那时候,刘东山做完活。也没事就喜欢在堂屋里呆着,看篾匠干活。几天下来。也摸着一点门路,一点简单的篾匠活不用麻烦别人,自己就能做了。 刘西山也很想像他大哥一样,又会做这,又会做那。不过他是一个耐不下心的人,要他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半天,那会急死他的。 马氏掌勺,也就意味着没其他人什么事了。李半夏累了一天,从河里回来之后也洗了澡,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搬着凳子出了门,到院子里纳凉。 夕阳慢慢滚下山坡,老刘家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柔和得好像一副画。 每一天,李半夏最为享受的就是这个时候。生活很安定,很放松,用一句很熟悉的话说,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落之后意味着一天的繁忙结束,褪下了疲累,以最轻松最自然的状态展现。 刘东山回过头的时候,就发现李半夏搬着张凳子,正专心地盯着他手上的活计。模样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的,还有点呆呆的。 刘东山咧开嘴角,望着她疲乏的样子,不由问:“累了?” 李半夏摇摇头,“病人不多,一点都不累。” “那为啥这么没精神?”眼睛虽盯着这边,可他看她眼珠从前到后都没转一下,累趴了才会这么动都不想动。 李半夏还是摇头,“不晓得。”就是突然想发呆,想安安静静坐在这儿,看着他做事,什么都不想。 刘东山不自禁地举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么就是你困了,昨晚没睡好?” “没……也许吧……”李半夏想想,还是点点头。 “今晚睡早一点,晚上别看那么多书,那些书什么时候看都来得及。大半夜的,灯又不亮,看久了对眼睛不好。”刘东山句句关心,也没说是特意,自然而然的关心的话便脱口而出。 李半夏心里一阵温暖,眼睛也是暖暖的,道了一声,“好!” “嗯~你也会补箩吗?”李半夏指着他手上的东西问。 刘东山笑了,这个半夏,在他旁边呆了这么久了,这会儿才想起问这个?小呆子! “会一点,这个箩问题不大,我还能应付。”说着,又将一根细细的竹片塞进了箩里,三两下一扭一绕,就牢牢地穿了进去。 “你的手可真巧。”李半夏诚心赞道,认识他这么长时间,她还真没见过家里有什么他不会的。 听到她的夸赞,刘东山有点儿不好意思,头压低了点儿,闷声笑笑。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今天在药庐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病人,他没钱付医药费,便留下了一块砚石。听赵大哥讲,这块砚石很值钱,绣工雕成,尤其是上面雕刻的高山流水图,不是大师级的人物绝对雕刻不出来。” 若不是如此,赵大哥也不会如获至宝,高兴得快将他那间药庐给蹦塌了。 但是李半夏决计想不到,就是那个眼盲的老先生,改变了她和刘东山的一生,让他们彼此的生活充满了更多传奇的色彩。 114 魂手肖将 114魂手肖将 “砚石?”刘东山来了兴致,问道。 李半夏点点头,遂将白日药庐发生的事与刘东山粗粗说了说。刘东山听完,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有点喃喃自语的道:“赵郎中说卞国这样的大师不超过五个,那到底是谁的大作呢?还有,你口中的那个眼盲老人,是怎么得到这块砚石的,会不会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呢?” 到最后,刘东山大胆揣测。 刘西山也凑了过来,“哥,若说卞国的砚雕大师,挂得上名号的不出十个人,而这其中以一出二山三清四水五瘦名声最高。赵郎中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这五个人中的一个?” 一出,是香昙的赵静出,擅长雕刻荷叶形砚台,清高隽永,文人气息扑面而来。 二山,是柳州的吕桦山,少时成名,以一方“青山禅心”闻名砚台界。 三清,是常中的夏自清,为人自傲,慷慨豪迈,雕刻出来的砚台也是大气磅礴。听闻他最喜在砚台上画苍鹰,凶猛,而又大志高远。 四水,是甘江的李之水,性情高雅,志趣高尚,雕刻只是他的闲余雅趣。值得一提的是,他十八岁便高中榜眼,是有名的风流才子。他祖上从事砚石事业,是卞国鼎鼎有名的砚石大家。 至于五瘦,便是被人称之为“盲瘦魂手”的肖将。这个人,可以说是卞国最为神秘莫测的一个人物。神秘到什么程度?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 前几天宛如白发苍苍的老翁,这一刻又是风姿卓然的江湖盲侠。一把刻刀,能顷刻间绣出怡人山水,能织就光彩陆离的迷迭人生。 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觅得他的行踪。 他有时混迹在市井之中,拿破碗乞讨。有时前呼后拥。脾气执拗,食古不化。有的时候在卞国帝宫之内,与皇帝老儿把酒言欢。有时又在低矮棚户,与蚁兽同居,猪狗同食。 他的一切都是一个个难解的谜团,唯一确定的是――这个人是个盲人! 而在这一出二山三清四水五瘦之中,又以这个肖将的名气最高。不只是因为他神秘传奇的一生,津津乐道的无双巧手,还是因为他那身怪脾气! 无人能摸准他的脾气,他因何怒。因何笑,都是那般的匪夷所思。有人说,这是因为和他多舛的身世和经历有关。 有人说。他曾经爱上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面其丑,肖将为了与她为伴,甘愿自绝双目,永远失去光明。 然而等到他终于以盲人之姿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扯下了脸上丑陋的猪皮,恢复了她原本的迷人容貌,最后与另一个英俊的男子携手。 又有人说,他有一位哥哥,因为嫉妒他的无双巧手,在一个月圆之夜毁他双目。肖将知晓后伤了他的哥哥。从此消失无踪。 还有人说,他本是卞国先皇的幼子,在宫廷斗争中遭人暗害。被遣送出宫。 他的身世与他这个人一样,一样迷离悱恻,窥不出其中真假。 可是若砚石真的是他所刻,他此刻又怎会出现在大杨村?而且还伤得那么重,听半夏的意思。这个人似乎对他的一双手漠不关心,试问一个以雕刻闻名天下的砚雕大师又岂会不珍惜自己的那双手? 刘东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虽然对砚石的事情知之甚少,因为此地是砚山之乡的缘故,也听过一些关于他们的传言。 就在这个时候,马氏出来了,黄鳝汤好了,喊他们进去喝呢。 刘东山放下手里的活计,几人进了屋。 汤已经端在桌上了,一人一碗,还多了大半碗的样子。 刘灵芝已经趴在桌子上,小嘴对着冒着热气的碗口使劲吹着,吹两下就小心翼翼地喝上一小口,完了又吹两下。 看到他们进来,刘灵芝兴奋地对他爹道:“爹,汤好好喝哦,还有肉,肉也很好吃――”小家伙对他爹那可是真舍得,夹着一块黄鳝的肉就硬塞了过来,站在凳子上,凑到他爹的嘴边,非要他吃下去。 刘东山很配合,张开嘴,嚼了嚼,然后点点头。 娘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这黄鳝汤熬出了火候,味道鲜美,齿颊留香。 吃完后就着儿子坐了过来,把他往旁边坐了坐,父子俩坐一方了。 刘申姜和马氏,也捧起碗慢慢吃起来。不时看见马氏往男人碗里夹黄鳝肉,刘申姜一个劲地让她自己多吃点。 刘西山则是十足的好丈夫角色了,不仅将碗里大半的肉夹给了老婆,还体贴的把它吹凉,提醒她慢点吃,别吃到骨头。 相比起刘东山的体贴,夏山香就有点矫情了,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娇声嚷着吃不下去啦。不过有人疼着宠着,矫情点儿也没啥。 刘西山百般体贴,对她提出的要求一一满足。也不管害不害臊了,别人看着会不会笑话,反正都是自家人,无碍。 李半夏将刘西山和夏山香夫妻俩人的感情看在眼里,虽觉得有点肉麻兮兮的,不过还是挺羡慕的。 人家夫妻之间的感情,的确很好。 不由将眼睛转到了刘东山,刘东山正在给儿子擦下巴,那小子喝汤也不知是用嘴巴喝,还是用下巴喝的,弄得满脸都是。 刘东山一方面照应着孩子喝汤的时候别卡到骨头了,一方面又分别把碗里的肉夹给几个孩子。到最后,李半夏也有。 “你多吃点,我看你这阵子累坏了~~” 李半夏怔怔地,望着刘东山和煦的笑容,心中悸动了一下。他的关心总是那么轻,轻若无痕。体贴总是那么的淡,淡如轻风,却在清风细雨间熨烫了她的心―― 刘东山一方面照应着孩子喝汤的时候别卡到骨头了,一方面又分别把碗里的肉夹给几个孩子。到最后,李半夏也有。 “你多吃点,我看你这阵子累坏了~~” 李半夏怔怔地,望着刘东山和煦的笑容,心中悸动了一下。他的关心总是那么轻,轻若无痕。体贴总是那么的淡,淡如轻风,却在清风细雨间熨烫了她的心―― 115 失败的第一课 115失败的第一课 刘东山看她半天没动筷子,捧着碗在那发傻,疑惑的问她:“你咋不吃啊?” 李半夏呵呵傻笑,这让她怎么说呢?给他们知道自己竟然怕这个小东西,一定会笑话她没出息的。 刘银杏看她为难,替她说道:“哥,嫂子对这些东西可是碰都不敢碰的,你这个做丈夫的怎的会不晓得?” “额~~”刘东山一愣,“你不吃这个?” 李半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将自己的那碗黄鳝汤送到他和刘灵芝面前,“还是你们吃吧。”她看刘东山也没吃多少,正好这些都给他。 刘东山还想劝她多吃一点,不过看她这么怕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不喝汤,那就吃饭好了。 刘灵芝一看又一碗汤来了,小眼睛顿时稀溜溜地瞅过来了,“爹――” 行了,不用喊了,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了。 饭桌上几个人忍不住大笑,倒也分外的快意。 吃完饭后,银翘去洗碗了,当归回到自个儿房间里,温习夫子交给他们的功课。李半夏洗完澡后也没事,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来到了当归的房里。敲敲门,走了进去。 “嗨!当归,在做功课呢~~” 刘当归一抬头就看见李半夏笑眯眯的在与他打招呼,冲她瞪了一眼,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李半夏早已习惯这小屁孩装酷的样子了,也不与她计较。没事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学习。 刘当归正在背诵一篇古文,密密麻麻的一篇,乍一看还有许多字比较难以辨认。捧到眼前,李半夏才有可能啃得动。 刘当归慢慢撇过头,拧着小眉头盯着那个快要把自己挤到一边去的李半夏。“你干嘛呢?” “啊?没干嘛呢,就看你看什么书呢。”远了看不清楚,都怪这古代的亮,这么小的光,看个书都快趴到书本上去了。到最后,干脆从他手上“夺”过书本,对着松油灯打量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冬收藏……”李半夏挠挠头。“这个人我好像读过……” 刘当归撇撇嘴,“扯吧,夫子说这个书可是今年最新推出来的。你咋可能读过?而且……”刘当归上下很“鄙视”地打量了李半夏一圈,“你上过学堂吗?” 在村里,早一辈的人十个就有九个没上过学堂,有八个不认识字。特别是女人,一百个几乎就有九十九个没上过学堂。听奶奶说,她家家境并不好,继母还喜欢薄待她,怎么可能会让她上学? 至于她为什么会写字,又为什么天天弄那么大厚本的书看,刘当归就想不明白了。 依他所想。大舌头肯定是在药庐里偷偷找人教她,否则给病人开方子的时候就会露丑。而书嘛,刘当归摇摇头。想学得从基本的来啊,一下子啃那么难的东西,怪不得每天早上表情都是那么“累”和“痛苦”了。 不知道李半夏要是听了他的这番话会有何感想,笑一下,还是哭一下?或者该感到庆幸。为啥?这小子没把她想成弄一堆书装腔作势的主儿,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而且什么?”李半夏见他突然不说了。便问 “没什么。”刘当归将她手上的书又给夺了过来,“你去忙你自己的,我还要赶快背书呢,没事别打扰我。” 这些明天夫子还要抽人当堂起来背诵呢,量大了一点,刘当归学习的时日又不常,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将它们硬背下来。 他可不想一开始就给夫子留下一个“我不行”的印象,他还想快速地升到第二级呢。 李半夏瞅瞅他烦恼的小样儿,趴在桌上,对他嘿嘿笑了笑。 “你想干嘛?”刘当归戒备地看着她,他觉得她笑得好坏,贼贼的样子。 “小当归,是不是你们夫子明天要抽你们背诵,你怕背不出来啊?” 刘当归被她猜中了心事,懊恼地撇过头。不过,最令他懊恼的还不是被她猜中了心事,而是这个……大舌头!居然叫他“小当归”! 拜托,他不小了,他快是个大人了好吗? “没事,这不是有我在的嘛,不用担心。”李半夏拍拍胸口。 “你?”刘当归不屑地嗤了她一声,有她在才叫完了呢。 “哟呵!这是瞧不起我呢。”李半夏摞摞袖子,她要是不给他显摆显摆他还真当自己是吃素的呢。“不就是个千字文嘛,我很小的时候就会背了。” 李半夏刚才想起来了,在五年级的时候学校弄什么古文大赛,那个时候老师会挑选几个善于被背诵的、记忆好的孩子参加比赛。比赛的内容就是背诵百家姓、千字文还有增广贤文之类的。 这些古文,读起来朗朗上口,许多都是言明生活中的道理,还有许多已然耳熟能详,李半夏很快就背下来了。再加上是因为参加比赛,背诵得自然就牢靠,直到现在人大了,随口都还能来上几句。 她记得中间就好像有这么几句,姑且不妨背给他听听,要不然还以为她是诓小孩的。 “……盘溪伊尹,佐时阿衡。奄宅曲阜,微旦孰营。桓公匡合,济弱扶倾。绮回汉惠,说感武丁。俊义密勿,多士实宁。晋楚更霸,赵魏困横。假途灭虢,践士会盟。何遵约法,韩弊烦刑。起翦颇牧,用军最精……” 刘当归张了张嘴巴,又低下头对着他的那一本书,果然在第四页发现了一模一样的话,而且只字不差。 李半夏昂昂头,哼了一声,现在知道她不是说假的了?不过,这个千字文许多内容并不适用于今天,还有一些禁锢思想和女性、愚忠愚孝的成分在里面,李半夏不想背诵。就专门挑了这一段,再合适不过。当然,毕竟是老古人以前写的文章,结合中国古代的实情,有些这样的成分在里面,也不奇怪。 “还不只呢,光背诵没用,你知道这些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刘当归愣愣地摇摇头。 “话说……我也不太记得了。”李半夏就好比充足了气的气球一下子被人放了气,蔫了下来。 刘当归差点栽倒,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又会背诵那么难的句子,他还以为她真的会嘞。 “不过,也不是完全记不得了,大概的意思还是能说上一点的。譬如我之前背诵的,这可是与很多的历史有关,盘溪伊尹,佐时阿衡。应该说的是周武王盘溪遇吕尚,尊他为‘太公望’;伊尹辅佐时政,商汤王封他为‘阿衡’的事情。” 刘当归用手指着那两句话,仔细比对。嘿!还别说,经她这么一说,他还真明白了点儿。之前怎么想都不知道这两句话什么意思,眼前一抹黑,最后想着时间有限,还是先把它背下来再说。 夫子上课从来不解释文中所言是什么意思,只是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殊不知,许多情况下,即使通读一百遍,一千遍,不了解的历史还是不了解。 刘当归眼睛亮亮的,往李半夏这边打了过来,许多话尽在不言中啊!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李半夏用眼神问他。 刘当归重重点点头,没错,他就是想让她教他。可是,刘当归突然想起来,他和她不是一边的,他不能要她教他! 到那时,他可就不能再讨厌她,与她过不去了。 还是算了吧―― 正当刘当归闷闷不乐地转过头,想着还是自己啃书的时候,却听李半夏很爽快地点点头,“好啊!” 刘当归刷地回过头。 “不只是你,还把你姐叫过来,我两个一起教,这样不更好?”她答应过甜甜,要教她学习的。白天事情多,又不在家,也只有就着晚上的时间,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尽量多教一点。 甜甜一听说李半夏要教她读书识字,很快洗完碗就跑进来了。李半夏从厨房端来一张凳子,把刘当归房里的小桌子拉开,姐弟俩一人一边,李半夏坐在中间,按着两人的进度分别教授。 刘当归在背古文,弄懂了意思,背起来会容易得多,而且也记得更牢。许多东西李半夏也不记得了,但是她毕竟是本科学历出身,又擅长古文,许多东西自己回想一下,凭着脑子里的知识储备解释起来也不是问题。 甜甜刚开始学,还处在认识简单的字阶段。李半夏给她制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让她以后每天按计划进行。 开始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两个孩子也慢慢对李半夏的学识……咳咳!孩子们太小,比他们厉害的,都叫有学识的人。对她的学识和教授的方法都暗暗佩服,眼里偶尔还会流露出敬佩的光芒。 李半夏慢慢地飘了~~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李半夏动笔教甜甜写字而结束了。 刘当归和刘银翘望着李半夏刚写出来的那个……好比是被狗爬了一样的字,眼里佩服的光芒刷刷地以无比迅速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116 病发,急诊 116病发,急诊 刘东山回房的时候,听到这厢有孩子们的读书声,不由走过来站在门边往里面看了看。 三个脑袋,一个大脑袋,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块儿。一个摇头晃脑,很有夫子范的听着两个孩子背诵。 另外两个规矩地坐在凳子上,认真地背诵古文,不时回想着下一句是什么。两个孩子都比较老实,没有偷偷看书本。 刘东山不禁想,要是家里另外一个小鬼也在的话,那或许又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停――”前一刻还闭着眼的李半夏,突然睁开了眼,大声喊了一声停。 刘东山也是一怔,向她看了过去。 “当归,你第四个字读错了。假途灭虢,是虢(音同‘国’),而不是‘活’,知道吗?” 刘当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嗯。”李半夏嗯了声,又转向了刘银翘,“甜甜,你这首【画】已经背得很熟了,现在开始默写。不要写错哦,会打屁股哦~~”李半夏又是一阵坏笑,两人夸张地抖抖鸡皮疙瘩,然还是认真地照着她的话去做。 刘东山看得很有意思,这一大二小三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无间。难能可贵的是,她那么有耐心,孩子们又是那般的好学。 尤其是刘当归,刘东山记得,这个孩子向来是不喜欢半夏的,还常常给她脸色看。今着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像娘前些日子跟他说的,几个孩子越来越能和半夏生活到一块了? 看到俩孩子与她处得这般好,刘东山也欣然一笑,往李半夏那个地方看了会儿,轻轻的回房去了。 李半夏从房里出来,来到院子里。伸伸懒腰,疏松疏松筋骨。一边用小拳头捶着自己的腰,一边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天空中有许多明亮闪烁的小星星,一眨一眨的,李半夏大声打了一个呵欠,去困了。明天,又会是一个美好的晴天―― 第二天去药庐的路上,李半夏还在想着要不要给这孩子编写什么有趣的读物什么的。这不仅可以帮助他们学习,还能增强他们学习的动物。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练字的时候,爷爷就准备了很多的漫画啊。拼图啊,还有什么少儿读物。这儿没有那个条件,想要在这方面下工夫。得费不少的脑筋。 李半夏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药庐。 这还没到呢,一个人就莽莽撞撞的冲了出来。 “绿柳?”这不是张少爷的家丁绿柳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张少爷他?! “小李大夫。你可来了,你快跟我去看看我家的少爷,他快不行了~~”绿柳整个人都急坏了,此时的张家也引起了轩然大波。张老爷和张夫人因为儿子发病吓得魂不守舍,赶紧叫绿柳来喊大夫。 “绿柳,你家少爷怎么了?”李半夏一听他的话。焦急地问。 “早上家里来了两个人,要和少爷挑衅。少爷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非得逼少爷出手。甚至还拿老爷夫人的性命相邀。少爷无奈之下应战,将前来挑衅之人赶走,自己却也累得吐了血,这会儿正昏迷不醒呢~~” 绿柳话说得很快,李半夏知道情况紧急。忙让川乌给自己拿来随身的药箱,与绿柳一起急急赶到张家大院。 赵郎中今日去别处外诊了。绿柳过来扑了个空。就在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还好李半夏过来了。 这样也好,张少爷的病没有人比小李大夫更加了解了,她去,最合适不过。 两人很快到了张家,李半夏跑得满头的汗,还没到张家门口,张家管家已经迎了过来。 “小李大夫,你终于来了,这边请――”马不停蹄,张家管家领着李半夏来到张老爷住的地方,因为发病急,都没有时间将张少爷送至自己的屋子里。 李半夏两条腿都快打架了,绿柳和管家走得有多快,她就走得有多快。情况危急,他们也没顾及她能不能跟得上,她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小李大夫,少爷就在里面~~”管家这一次没有通报,直接领着李半夏进去。李半夏一进去,张老爷和张夫人就泪眼环环地扑了过来。 “小李大夫――小李大夫――你快给我儿看看,我儿身体怎么样了――” “小李大夫,麻烦你了。” 张老爷和张夫人慎重地凝视着李半夏,仿佛他们儿子的所有希望此时都寄在她的身上。 “张老爷,夫人,你们放心,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李半夏说完,快速走到床边,看望床上的病人。 但见张少爷嘴唇苍白如雪,身体虚弱不堪,昏迷中的他仍然在不停的咳嗽,嘴角边还有血丝渗出。 得了痨病,而且还是痨病晚期的人是最痛苦的,因为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他们也很难得到片刻的安宁。 李半夏捉住张少爷的手,镇定的为他把脉。越往下去,眉头就皱得越发的厉害。张少爷的病,比起上次她见到他的时候,还要严重多了。 照这样下去,他怕是…… 李半夏的手指颤了一下,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染上这种病症了呢? “小李大夫,我儿怎么样――”张老爷和张夫人焦急地等候在床边,一会儿看看床榻上躺着的儿子,一会儿又注意着李半夏的神色。 见到她眉头紧皱,心中俱是一紧。望着床上的儿子,颤声问道。 “令郎这是痨病发作、心脉耗弱。”李半夏沉吟半晌,接着道:“张老爷,张夫人,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们,令郎现在的病不能饮酒,也不能动武。他每一次催动内力,都会让他的心脉遭受损伤。” “都是我这个老头子没用,才会让我儿受这种苦!”张老爷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爱子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快让他崩溃了。 这些日子,他常常在想,若是当时他同意他和王家姑娘在一起,他就不会烙下这一身的病。如果他早些找儿子回来,或许事情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么重的地步。如果他不是悔恨得太晚…… “老爷――”张夫人泪落得更急了。 “张老爷,你莫要着急,我先为张少爷金针过穴,让他苏醒过来。”目前,也只能先让他醒过来了。他本身这个病,本就难治,甚至干脆说不治。再加上张少爷一点都不配合治疗,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救治一个心里求死之人。 李半夏请屋里的人先都出去,她要为张少爷针灸。 张夫人和张老爷也被请了出去,金针过穴的时候,还是不要有人在场的好。若是张夫人看了一个忍不住,哭了出来,不仅会让她分神,也会对张少爷的情况不利。 将张少爷的外衣脱去,李半夏站在床前,密密麻麻在他背上几处穴道插上了金针。第一针下去,张少爷没有任何动静。到第二根金针的时候,张少爷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一直到插完八根金针,张少爷才悠悠转醒。 张老爷和张夫人再次进来的时候,张少爷已经从床上坐起来,正在穿着自己的衬衣。 李半夏站在桌边,收拾自己的药箱。 张老爷一看儿子醒了,激动地跑过来,“明儿,你醒了――” 张夫人紧紧地把儿子抱在怀里,哭着道:“明儿,你可醒了,你刚才可真是把娘给吓死了。明儿,你答应娘,以后不要再动武喝酒了,娘不能没有我的明儿――” “爹,娘,孩儿让你们担心了。”张决明望着两个老人老泪纵横,心里一阵心酸。他这一生没有为自己的父母做过什么,也没有带给他们什么,除了泪水和担忧,什么都没有。 他应该是世上最不孝顺的儿子了―― 这个惊才绝艳的武林英豪,头一次觉得这么愧对一个人。 他,真的是回来错了…… 张妇人擦擦眼泪,朝李半夏走了过来,“小李大夫,真的谢谢你了,这一次要是没有你,明儿指不定出什么事呢。我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张夫人拿着手绢,一边道谢,一边抹泪。 李半夏摇头笑笑,她能做的事十分有限,她能救他这一次,不代表她还能救他下一次。张少爷的情况,真的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谁也保不准他会不会下一刻就会死在病发之时。 眼见张少爷的情况紧急到这种地步,李半夏也无法坐视,她还是应该想办法让他积极接受治疗才是。 她是一个大夫,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病人自己走向灭亡―― “张少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痛喘不过气来的?” “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很多年了,大概是第一次受伤害的时候。” 张老爷和张夫人听着眼睛一黯,不用想也知道他第一次受伤害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心肺相连,心脉有事的人,日子久了肺就会有病。肺有病的人,心脉也就会越来越耗弱。张少爷,我的意思你懂吗?” 117 可怜天下父母心 117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听李半夏说喝酒动武都会让其心脉耗损,张老爷和张夫人也连连劝儿子,要听小李大夫的话。 当着两老的面,张决明不忍拒绝,答应了下来。 张老爷和张夫人一看小李大夫的医术果然了得,又听家丁侯柳说起最近大杨村出了位有名的女大夫,此人正是李半夏的时候,一个劲地要求她留下来为张少爷治病。 李半夏身为大夫,家属都这样要求了,她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张少爷此时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就算他再不配合,她也要想法子说服他,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张老爷命厨子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留李半夏在这用餐。饭桌上,张老爷和张夫人仔细过问了张少爷的病情,并且问起李半夏有何办法为张少爷医治。 李半夏实话实说,虽然知道张老爷和夫人可能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但是这些他们都应该知道。他们需要认识张少爷病的严峻性,才能让张少爷早日积极配合她的治疗。 正如她与张老爷和夫人说的那样,令公子的病虽然难治,却并不意味着完全的不治。至少,可以让他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更久些、更好些。 张少爷还没娶妻,还没有留下自己的血脉,若这样英年早逝,让张老爷和张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他们如何承受? 吃完午饭后,李半夏又来到了张少爷所住的小住屋。吃饭的时候,张少爷已经搬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来了。 穿过梅花林,徐徐前行。梅花林内,张少爷手持玉笛,坐在一株梅花树下,轻轻吹奏一曲【东逝晚】。 岁月无情。青春不在。如幻似梦的人哪,早已如一江春水,离他远去―― 心酸苦雨,武林兴衰,自古多少伤亡事。 辗转沉浮,无心所依。寂寞闲云空唱晚,只余一曲悲音绕九洲。 千般爱,万般痛,只叹英雄孤独,独自把酒醉。 昔时节。落英飞,梅花凋零爱无踪。 潺潺的笛音飘荡翻飞在凋零的梅花林中,梅花伴舞。笛音轻颤。高山溪流,随风远逝。如千里之外寒山寺夜半敲起的钟声,空灵悠远。又如茫茫雪山之巅,傲然盛开的雪莲,美则美矣。却透着动人心魄的寂寞和孤独―― 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梅花林下,独我一人。 一阵嗡鸣之声,笛音乍止,张决明头也不回地说道:“笛音争鸣,一定是有人窃听。出来吧――” 李半夏正听得出了神,听到他的声音,上前几步。抱歉道:“打扰少爷的雅兴了,还望少爷见谅。” 张决明一身白色的锦衣,衣服上面画了几根竹子,还有一些泼墨的山水,有一种翩翩浊世佳公子之感。若是武林中知晓他来历的姑娘见了。定会夸他一句不负武林美男子之名。 就连李半夏,也觉得这位张少爷美极。倒不是说他的身姿如何的英俊,面目如何的好看。而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素净,即使病痛当头,身心俱疲,他依然保持着这份素净的样子。 “小李大夫,你还没有回去?”张决明问。 “没有,我答应了张老爷和张夫人,从今日开始要为你治病,我又如何能在这时回去?” 李半夏的声音很坚定,她已做好了准备。不管他配合还是不配合,她都不会轻易的放弃。 “我劝小李大夫莫要在张某的身上白费苦心,我不会答应你的。” “张少爷莫非忘了刚才答应了张老爷和张夫人什么?”他说过,从今之后不喝酒不动武,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为他们两老活下去的。 张决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摇头。 “张少爷忍心让张老爷和夫人为你担心?你知道你这个样子,他们会有多难受。一个人活着,不能只想着自个儿,多多为他们想想,他们已经失去你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到他们身边,你忍心让他们见到自己的儿子病骨支离,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离他们远去?” 这一次走,他们即使等得再久,他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李半夏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清楚。这些日子,他想过很多,也想过他走后爹娘会怎么办。但他相信,他们的痛苦只是暂时的,毕竟他之前已经离开了他们数年,再离开一次,他们或许一时无法接受。但在大哥大嫂还有那可爱的小侄子影响下,他们迟早会从失去他的痛苦中走出来。 这个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谁就会真的活不成。他曾以为,在她投河后,自己一定会走不下去,终会和她一起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活着。尽管病魔缠身,他怎么都还是活着的。 “他们会好的,总有一天会好的。就当他们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反正我也没对他们尽过一天做儿子的责任――” 李半夏忽然冷静了下来,这个人不仅执拗得可怕,就连想法都是一样的可怕。 在李半夏看来,正因为他没有尽过一天做儿子的责任,他才更应该好好的活着,不让他们担心。这既是一种弥补,也是一种觉醒。但凡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人,都该这么做。 而他却以这个借口,光明正大地拒绝她的医治,李半夏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半夏会这么想一点也不奇怪,那是因为她不清楚张决明经历过什么事。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他爱他的爹娘,却也在心里不自禁地恨着他们。 理智和教养让他不允许恨自己的爹娘,强迫自己不让他们担心。然而在心里,他始终无法忘怀王姑娘的死。 毕竟,若不是当年张老爷和张夫人落井下石,嫌贫爱富,王姑娘不会投河而死。他也不会远走天涯,烙下这一身的病,也让他孤独痛苦了这么些年。 他是他们的儿子,他的命是他们给的,他伤害再深也不会怨他们。 然而她,想起河边飞扬的手帕,手上握着的她送的玉笛,张决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忘不了,也做不到。 有时活着就是一种痛苦―― “张少爷是否认为这次根本就不该回来?”过了许久,李半夏忽然问。 张决明缓缓点了点头。 “我不该回来……我真的回来错了……”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然而一看到他们,她的身影又不断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让他再也无法平静。 “你这么想就错了。” “……” “你若是不回来,那才是对他们真的残忍。父母之于儿女,付出了多少的爱和心血。他们养育了你,就是希望看到你成才,看到你好好活着。” “你一去数年,他们不知道你的踪迹,他们会有多着急?现在你回来了,张老爷和夫人真是前所未有的高兴。我听侯柳说,你回来那天,张夫人关起门来嚎啕大哭,张老爷也红了眼。你刚走的那两年,张老爷还嚷着说你回来后要打断你的腿。可是等你真的回来了,他不但舍不得打你,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你病倒了,张老爷和夫人比谁都要担心,彻夜不眠地陪在你身边,又是给你熬补汤,又是给你请名医。你知道,前些日子传言,临近城镇来了一位名医,张老爷二话不说,推了所有的生意带着侯柳就赶了过去。他昼夜兼程,不停地赶路,还是没有赶上那位名医。张老爷当场一口气上不来晕倒了,一连病了几天,都下不来床。因为不放心你,即使病着都要赶回来见你――” 不管他们过去曾经做错了什么,现在对儿子的那份关心和疼爱谁都抹煞不了。即使是张决明,也不能忽视他们为他做的一切。 张决明安静地听着,背对着李半夏的他,目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他说为什么那些日子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看见爹过来呢,还以为他是生意忙,到城里去照管生意去了。没想到,都是为了他―― “还有张夫人,自从知道你的病后,单是庙里就去了不下五次。有一次,她听说千音山庙里的菩萨很灵验,只要求佛之人有足够的诚心,三步一扣到达山顶,就能够保佑所求之人心想事成。张夫人一早带着丫鬟,当真三步一扣,跪着、爬着上了千音山,向菩萨祈求你能够平安。难道这些,张少爷你真的都看不到,也不在意吗?” 张决明一直都没出声,站在身后的李半夏,还是隐约看见他肩膀的颤动。 她知道,此时他的心里,一定比谁都还要难受。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张决明终于开口了,“小李大夫,你今日先且回去吧――” “张少爷,你……?” “诚如你所说,我不生不死的活着,对我爹娘也是一种拖累,还是死了的干净。”张决明一直都是素净的、温和的,即使在说起这样生死大事时,也是纹丝不动。李半夏真的很难想象,他这一生到底是否还有过其他的情绪―― 118 媒婆上门,小姑说亲 118媒婆上门,小姑说亲 李半夏垂头丧气地走出张家,还以为就算不能够说服他,至少也让他听进去几句话,没想到比以前更差了。 这个张少爷,可真不能用一般人的思维来对待。 虽说被他“轰”了出来,都答应张老爷和张夫人为他们儿子看病了,自己也不能闲着,许多事也该着手准备。 回到药庐,还有几个病人在那儿等着呢。赵郎中又不在,全落李半夏肩上了。等赶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还没进家门,就听见马氏和一个大嗓门说得欢腾。 李半夏到村子里来了有段时间了,知道这个人是下村的王大娘,有名的大嗓门,还是村里少数的几个媒婆之一。 平时这俩家也没啥走动,今着来是干嘛来的?李半夏心里闪过疑问,走了进去,叫了人,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 “哎哟这半夏回来了,听说你在赵郎中的药庐工作,给人看病,可真是有出息啊。马大姐,你家儿媳真能干,不但会帮你做家里事,还能出去给你挣钱,你可真是享福了~~” 李半夏笑笑,“哪里哪里~~”这王大娘逢人就夸的毛病可一点都没变。 马氏和许多其她的妇人一样,在别人面前喜欢夸自家人好。一听王大娘夸李半夏,笑眯了眼。 “那是,这话一点都不假。王妹子,我跟你说,我这儿媳那可能干了。在家的时候,不但帮大姐我烧饭洗衣,还教俩孩子念书。在外面,治病救人,别看她这么点大。那本事是这个,顶呱呱的。就上回,那个七子家的牛,我家小孙子中毒,牛老太的腿,都是我儿媳妇治的。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现在在村子里,有谁不说东山她媳妇能干的?” 马氏越说越欢,到后来停都停不了。李半夏有点脸红,想让马氏别说了。又不晓得该如何说。这在人家王大娘面前,这么个夸她,多不好意思啊! “那个……娘。你刚在和王大娘说什么事啊,那么高兴?”李半夏巧妙地转移着话题,刚才在外面就听到她们俩个笑呵呵的。 “哦~~是这样,你王大娘来跟我说叨银杏的婚事。” 李半夏一僵,“是……是吗?” “是啊。银杏已经不小了,翻过年来可就十七了。许多跟她同年的姑娘可都把了婆家了,你三叔公家的绿妞孩子都快一岁了。再不讲个婆家,可成了村里的老姑娘,想找个好婆家就难了~~” 刘银杏的条件不差,人找得虽不是多么的漂亮。在村里也算突出的。从两年前,到家里说亲的人就没断过。只是刘银杏的眼光高,马氏和刘申姜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总希望把她放在身边多留两年。 这一等,就过了两个年头。眼看着闺女年纪也不小了,马氏这会儿急了,托着媒人婆帮打听。这不,人家这边正好有合适的小伙子。就趁着晚上有空过来与人家马大姐说说。 “对了,王妹子。你再和我说说,对方是个什么人家,小伙子人咋样?” “对方王大姐也认识,就是隔壁村老张家的妙三兄弟,他早就对你家银杏有意思了,这次听说马大姐你要给银杏找婆家。大清早地跑到我家,托我过来帮他说说。马大姐,你看妙三这个人可中?” “妙三兄弟?”马氏皱皱眉,“老张家的这个小幺,倒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就是这人吧……不行不行,这人太迂,脑子不会转弯。我家银杏喜欢伶俐点的,脑子又好使的。这妙三,她铁定不会点头。” 马氏连连摇头,这妙三,就算是他们夫妻俩答应,银杏那孩子也不应啊。上回村里的宝哥上门来求亲,条件不错,对银杏也死心眼,结果银杏左看右看就是看不上人家,就差那扫帚将人轰出去了。 马氏也不想让人家小伙子难堪,都是乡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把事闹僵了到时候见面多不好意思。 这一次,就由她这做娘的先把把关,银杏明显看不上的就别把人往她面前带了,别到时候搞得不可收拾。 王大娘可不同意马氏这种说法。 “不不不,王大姐,这你可就说错了。憨厚的人可靠,把闺女嫁给他放心。脑子不会转弯,心眼特实的对你闺女好。你说你找那些个滑头的、不靠谱的不是让自家闺女遭罪吗?” “还有啊――”不等马氏开口,王大娘抢着道:“人家妙三人虽迂了点儿,可人家也不笨。前些日子还做起了小生意,听说还挣了不少钱呢。那些嘴上话多,耍小聪明讨人家姑娘开心的,都是嘴把式。光靠一张嘴,会耍点小聪明有啥用?以后能给你家闺女吃好喝好?以后会把你家闺女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不让她干重活?” “再说了――”王大娘再次抢过马氏的话头子,“那小黄村的李寡妇,年轻的时候男人死了,有多少人排队等在她家家门口,要抢着把她迎娶过门的。有老实的,有单冲着她那张脸去的,还有的就是因为娶不到婆娘,想碰碰运气。这要是运气好,人家李寡妇一答应,自己可真是艳福不浅,不但家里有了婆娘,还在那些男人里面出了脸。” “到后来,人家李寡妇老实的不挑,嘴笨的对她死心眼的不挑,挑来挑去就挑了小孙那根小油条。到后来咋着,日子过得结结巴巴的,就差两人出去找人要饭了。小孙还动不动就打她,李寡妇在背后可没少抹过泪。” 这王大娘说起这些个事,那是特别的在行,不仅能旁征博引,还能适时给予点评。配上或哀婉或感叹或可惜的声音,一个人说话,可比几个人说还要热闹。 马氏渐渐被她说动了,细想一下,这王妹子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只要能让她闺女过上好日子,能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这人憨就憨点儿。憨人好,至少欺负不到她闺女儿。 可她家银杏的脾气,就跟头倔驴似的。看不上的人,可是连正眼都不会瞧人家一眼的,哪愿意和别人成家生子啊? 119 各怀心思,亲事告吹 119各怀心思,亲事告吹 马氏还是摇摇头,“王妹子,这事我也不能一个人拿主意,得和她爹和银杏商量商量。成不成,咱回头再说。” “马大姐,这不行啊,人家那边急着娶媳妇呢。老张夫妻俩年纪大了,就急着抱孙子呢。你看这要是再等上个年把的,人家老张家该急了。把你家的银杏也熬成了老姑娘,也不好不是?” “对对对,说起这个事我想起来了,那老张家上面不是还有两个儿子麽,这会儿咋还没抱上孙子呢?”马氏对老张家的情况也了解一点儿,这会儿正好摸摸王大娘的底,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跟她说实话。 马氏倒是个心思通透的,知道这媒人婆那张嘴是……哎!说得不好听的,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懒蛤蟆能说成俊小伙,丑姑娘她也能夸成天仙。 别看她们俩嘴上姐姐妹子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可不能热乎一套,就把一颗心都掏给人家。到时候,被人家把闺女给骗去了还替人家数钱,就是肠子悔青了都没啥用―― 一听马氏问起老张上面两个儿子,王大娘脸讪了讪,有些个紧张。看人家马大姐在看呢,强颜笑了笑,一个手帕丢过去,“嗨!马大姐,瞧你问的,人家儿子没事,就是这张家老大和老二经常在外面做工,俩夫妻都是聚少离多,这么个法,自然没工夫生娃。” “不过你放心,这妙三说好了就呆在家里,做他的小买卖,不到外面做工。你家银杏嫁过去,保证不会让她守活寡,也不会冷落着她~~” 马氏脸上虽还在笑。眼里可是冷下来了。 人家都说这媒婆的话不能信,以前她还不信,现在可总算是见着了。还亏得她左一声马大姐右一声马大姐呢,嘴上热情,背地里弯弯绕的小心思还真是不少。 别看老张那一代,三个儿子俩闺女,人丁兴旺的。到了下一代可就完全变了个个儿。三个儿子一个到现在没娶媳妇,另外两个媳妇倒是娶了,也有好多个年头了,可到现在儿子丫头还没见着半边。 背地里传言着。这老张家莫不是上辈子做了啥亏心事,搞得子孙不旺,家业凋零。只不过。这种话传到人家耳里去了是会让人家挖你家坟山的,太缺德,说不得。但彼此心里都有数呢,就是这么想的,嘴上不说罢了。 马氏刚开始还没想起来。毕竟那老张家离大杨村还有一段不少的路呢。她又很少出远门的人,见过两次,也没多大的印象。 媒婆的话倒是提醒她了,也让她想起来了。这么一来,马氏就更不愿意答应了。 银杏是到了成家的年龄,可她又不老。不算是老姑娘。再说,喜欢她家姑娘的人也不少,没必要挑一家这样的。万一到时候真的灵验了,不是害了自家的闺女麽―― 李半夏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也感觉到马氏态度的变化。不由感叹自己这个婆婆功力也还真是高深,竟然能在这个时候与媒人婆斗起心眼了。 王大娘是给人做媒的,看眼色那也是一流。马氏虽没明确表示,眼瞧着这神色就有点不大对劲。 眼看着一门亲事还没开始说就要黄了。王大娘也急了,撞撞马氏的胳膊道:“马大姐,你就跟我说说,你到底想给银杏挑个啥样的?我喊你姐,你喊我妹子,咱俩就是亲姐妹。今着咱俩不算说媒,就是平常说说话、拉拉家常。讲讲,啥样的小伙子,才能既和你闺女的意,又能入你这个未来丈母娘的眼?” “王妹子这是说啥呢?我们夫妻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就这么一个亲闺女,我跟她爹也不想在婚姻大事上逼着她,最重要还是看她的意思。只要她看中的人对她好,家里日子也过得,不至于让她吃着太多苦,小伙子人也有一般般,我们俩老就没啥大意见。” 说着,马氏感叹道:“说起来,不怕王妹子你笑话。我家闺女脾气不太好,人又不勤快,嫁到了婆家难免会成为她婆婆的嘴架子。她又是半点受不得气的主儿,这婆婆一说,还不得顶回去?到时候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我也就巴望着,以后银杏能有个好婆婆,疼她的丈夫,我也就不愁了~~” 马氏这话有弦外之音,王大娘也是听出来了,人家这是婉转的拒绝他呢。谁都知道这老张的婆娘是他们村有名的泼妇,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人家都能骂上个几天,将你祖宗十八代都捎上。有理的没理的,都不敢和她争。 刘银杏这么个脾气,嫁过去两人还不成仇人啊? 马氏这一想就全都想起来了,这妙三,彻底被马氏否决个干净,全身上下是没一点适合她家闺女的。 王大娘也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就把心思动到其他上面。做不成老张家的媒,能为刘家的姑娘做做媒也是好的。否则,今着可真就是白跑这一趟了。 “马大姐,你也甭急啊,我这儿除了老张家的,还有其他几个小伙子,也都是不错的人。他不成,我再给你介绍别的,妹子我别的不在行,这个不是我自夸,在这大杨村还真没有人能比我更在行的。你家银杏的亲事就放心地交到我手上,妹子我保证给她地地道道的做一回良缘!” 地地道道,这话说得可就漏了口风了。看来这位王大娘也知道,自己平日做的媒不地道啊。 马氏没怎么应和,由着她一人在那说的兴起。虽说她是媒婆吧,嘴里很难听到一句真话,可被瞒着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这自个儿闺女的终身大事,托到这种人手上,她这心里可不放心。 算了,这种事与其麻烦别人,还不如自己多看看。再不然就托几个靠得住的,帮着看看附近有没有啥合适的。 马氏心里已做出了决定,只是这请神容易送神难哪,人家媒婆王大娘,可不乐意就这样回去的―― 120 半夏发飙,当归赶人 120半夏发飙,当归赶人 眼看着马上就要吃晚饭了,王大娘还是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马氏没心思留她在这里用晚饭,你说这要是亲事说得有门还好,一上来就净知道糊弄人,不拿扫帚将她赶出去就已经了不得了,还拿饭招待她? 照马氏心里的话说,她宁愿把饭喂猪,也不给她吃! 可这也不好直接赶人哪,马氏就有意无意地不太搭理她了。她说话也是回一句不回一句的,最后抵不过王大娘如珠泡的话头子,找了个借口到厨房帮刘银杏烧饭去了,留下李半夏在这陪着客人。 马氏一走,这王大娘所有的话可就全冲着李半夏一人说了。 “半夏,哎哟我说,你嫁给东山有一些日子了吧~~”王大娘边说边凑了过来,抓着李半夏的手,亲亲热热的,那赶情就跟自家的姑娘一样。 李半夏尝试着抽了抽手,可被她握得老紧了,你越动,反而还越得握紧。 李半夏没法,也只好让她这么握着。 “嗯,是有一些日子了,算起来有几个月了。”李半夏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希望马氏能早点回来。 “哎!东山真有福气,死了女人拖着三个娃,还能娶到你这样懂事能干的姑娘。我家的燕四,条件也不比东山差,到如今连个女人都没找着。” 这话讲得不好听就是,人家刘东山走了狗屎运了,捡着一个好老婆。她家儿子就是运气太背,才至于现在还是光杆司令一个。 说到燕四,李半夏倒是想起来了,曾听过这么号人。有一次喝醉了吐了一地,跑到村里山红家大闹。非得让山红跟他过日子。 山红和他结了娃娃亲,燕四刚开始看不上人家,逼着他娘把这门亲事给退了。王大娘也嫌这闺女命相不好,鸡蛋里挑遍了骨头,非跟山红她爹把这门亲事退了不可。 燕四本想着退了山红这门亲事,定能娶到一个水灵的姑娘。结果马上就奔三的人了,别说老婆了,村里连个与他看对眼的姑娘都没有。 那燕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村里有名的懒鬼。再加上本人又邋里邋遢。长得也不咋滴,有那个姑娘愿意跟他? 年纪大了,老婆没有。就别说抱孙子了。王大娘东打听,西打听,方圆几十里的姑娘都跑遍了,也找不着一个愿意嫁到他们家去的。后来实在无法,也不挑着捡着了。又跑回去找人家山红。 其实人家山红长得也不差,虽说不怎的好看,但总的来说还算过得去。小姑娘很勤劳,被燕四强行退婚后,她一家可算是成了村里的笑柄了。后来无奈,嫁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屠夫。本以为这日子没啥过的,没想到婚后夫妻俩人相处也还算平静。 那屠夫是个老实人,老来得妻。还挺宝贝。又心疼山红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苦,对她也极为体贴。再加上山红前两年又给人家添了个大胖小子,更是宝贝得不行。 这个燕四,搞的倒好,这个时候跑到人家对山红拉拉扯扯的。屠夫焉能放过他?当场就把他从屋里给丢出来了,就差拿他那杀猪刀给他几刀了。 这事在村里传开了。王大娘和燕四不但不难为情,还到处说是山红勾搭燕四的。他们嚷得再汹汹,也没几个人相信。毕竟燕四也就那样,在那哪,长了眼睛的都不会往他那倒贴。 赵郎中与李半夏说起这事时,也大骂燕四这小子太浑。好好的大小伙子,正事不干,天天整出这点破事,丢不丢人! 李半夏初到这儿,对许多人事还不怎么清楚。要不是王大娘一再说叨燕四,她还真不清楚燕四就是王大娘的儿子。 怪不得赵郎中最后念叨着,燕四他娘做了一辈子的媒婆,良缘孽缘做了一堆,怎奈她自个儿的儿子到三十了还是光棍一个。 这么一来,李半夏就很确定了。 李半夏看过去,王大娘还在津津乐道她家儿子怎么怎么好,拿他与刘东山比了一堆。 “半夏,大娘跟你讲,我家燕四那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他懂事、听话、很孝顺,对我这个做娘的很关心,我做媒回去还给我倒茶捶背呢。就上回,到别人家吃酒,还把抓回来的糖果留给我这个做娘的吃。虽然我牙不好,糖果还给他了,可孩子的这份心意还是好的,是不?” “你家东山说得不好听,就是粗鲁汉子一个,不解风情,不懂体贴女人。早出晚归,还拉拔着三个孩子,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有什么意思。真的不晓得你看上他那点,对他那么死心塌地的,又是帮他带孩子,又是出去拼命赚钱。” “半夏啊,婶是为你好,才不得不提醒你。这女人哪,要多为自己打算。你既然嫁过来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凡事要多长个心意,能快活就快活一点,别傻头傻脑的折腾。” “你要是嫁的人是我家的燕四,过的日子比现在也不晓得要好多少。大娘比你婆婆那人,也开通一点,也晓得疼儿媳妇,哪舍得你这么辛苦?” “你傻,还有那个山红,更傻!我家燕四那里比不上她家那个糟老头子,居然让她男人把我儿子从屋里丢出来,死丫头,没教养!哪天她家老头子一个撒手归西,留她孤儿寡母的,看她还耍什么横!”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李半夏脸上已清楚地流露出了不耐和隐忍之色,偏偏这位妇人此刻变成了一个瞎子,好眼力神一点没发挥作用。 王大娘骂了一通之后,一声叹息,又拍拍李半夏的手用一种很惋惜的口吻道:“多好的闺女啊,大娘我是打心眼里欢喜,你说你咋就把给东山了?东山他命格不好,克妻。你和他过日子要小点心,不能去的地方甭去,别稀里糊涂就被他给克死了――” 轰隆一声,李半夏终于忍不住,甩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李半夏转过头,有点怒气汹汹地瞪着她,朗声道:“第一,王大娘,东山很好,也很会体贴人,嫁给他我一点都不后悔。第二,我也不担心他会克死我,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你说的什么克妻!最后,与什么人过日子,过得好不好都是我自个儿的事,还不劳王大娘你费心。”话甩完,就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真是一个嘴碎的婆子! 人生是她的,喜欢什么人,和什么人过日子是她的自由,你一个外人在那置喙什么?再说了,她和刘东山是夫妻,是一家人,而她呢,不过是一个外人。当着她的面说她丈夫怎么怎么不好,她是不是脑子抽了? 要不是李半夏实在不喜欢说人短处,她还真想当着她的面把她儿子的德行给说出来。不过一码归一码,燕四也没招他,还是别往他身上扯了。 最可恶的是,这个王大娘,明明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还以为全天下就她儿子最好。可以说,她儿子变成今天这么不受村里姑娘待见的样子,与她这个做母亲的教育有很大关系。 刘东山是拖家带口的,但她一过来就已经是她新过门的媳妇了,她能怎么办?这个年代可还没有“休夫”这个赶潮流之举,别说休夫了,你就是随口提提,也够给你上村规了。 刘东山又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懒汉,还不至于让她嫌弃到那种地步。相反,他很顾家,很爱孩子,也很有责任心。和这样的男人在一块,她安心,也放心。 她对生活没那么大追求,安定惯了,这里的生活她也逐渐适应,也越来越喜欢。现在的她,没生过其他的心思。 盛怒的李半夏,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侧房门后面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望着李半夏甩上的房门,刘当归的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思。 “你你你……”王大娘脸讪了讪,指着李半夏半天没回过神来。 刘当归见状,从门后走了出来,拍拍王大娘的肩膀。 “王奶奶――” “哎哟这不是旺旺嘛~~” 刘当归嘴角抽了抽,该死!他最讨厌别人叫他旺旺了!在这个家,就连爷爷奶奶都不叫他小名―― 刘当归勉强笑了笑,“王奶奶,天色不早了,你老人家是不是该回去了。一会儿天黑透了,可就看不见路了~~而且,燕四叔叔打牌回来,要是没看到你准备的晚餐,他该跟你急了~~” 王大娘眼睛毛了毛,心里寻思着这孩子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虽然是笑着的,可说出的话怎么着就让人闹心呢? “不急不急,时候还早,让奶奶在这再坐一会儿。旺旺啊,你去给奶奶倒杯水喝,奶奶说了半天,口水都干了。”王奶奶朝刘当归吩咐过去,自个儿又老神在在的坐了下来。 刘东山定了定,用一种很抱歉的口吻与王大娘道:“这恐怕有点不方便。” “有啥子不方便的?” “我们要开饭了,茶,奶奶还是回去喝吧――” 121 谢谢你来到她身边 121谢谢你来到她身边 王大娘趔趄地走出门去,老远还能听到她的骂骂咧咧声。 这老刘家,算是彻底地把她给得罪透了。 这不,刚一回去,就到处说老刘家的坏话,说别人都是不痛不痒的,火力就全集中在刘银杏身上。 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最怕的可就是流言中伤。 于是,什么老刘家的闺女性子不好,脾气大,长得丑还眼光高之类的话,就在附近几个村子里传开了。 不但如此,王氏最后更是破口大骂刘银杏是扫把星的命,克夫克子克家,谁娶了她准家宅不宁,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 马氏听到这些话后气得个半死,都说这王氏喜欢搬石乱飞、小肚鸡肠,以前她还不信,这回可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个女人没别的本事,凭着她那张媒人婆的嘴脸,一会儿说这个克妻,一会儿说那个克夫,玩来玩去就这两招,偏偏还有许多人把她说的当那回事。 这不,消息一传开,到老刘家上门求亲的人一下子去了一大半。用他们的话说,这王媒婆给人做了几十年的媒了,一双眼睛毒着呢。她说老刘家的闺女有问题,那多半好不到哪里去,尽管那王媒婆自个儿也不是啥好东西。 可话又说回来,别管她说得是真还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否则这万一真的把人娶回来,克了自己,那哭爹喊娘都没用。 马氏小着心地不让刘银杏听到这些风声,一个大姑娘呢,谁摊上这种事,谁都受不了。 然而这千防万防,刘银杏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早上洗衣服的时候。听村里几个女人闲聊说起这么个事,还宽慰她莫要往心里去。包括马氏,大家都以为刘银杏听到这个事后会大哭大闹,跑到王媒婆家与她理论。 刘银杏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她不但没哭,没闹,连声音都不曾有。 她就低着头,在那继续洗着自个儿的衣裳,好像她们说的所有事都与她无关一般。 望着刘银杏提着木桶远去的背影,几个妇人心里直纳闷:这老刘家的闺女莫非被那王婆子气疯了不成? 自从发生上次的事情后,刘银杏对自个儿的婚事一直表现得很消极。不管谁上门了。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马氏和她介绍谁都懒得瞧,一昧地闪躲。最后被逼得紧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有时大半天不开口,把马氏急得个半死。不晓得这个丫头,到底出啥事了,咋的变成这个样子? 李半夏见到这种情况。心中也十分的担忧。倒不是因为上门求亲的人少了,那些听到一点流言就动摇的人家,也不是真心喜欢银杏,银杏嫁过去也没意思。而是刘银杏日渐消极迷茫的态度,让她的心里十分的不安。 另外,还有一件事……这件事她只是在心里想。还没有得到证实,所以她也不敢贸贸然的去问。 她总觉得刘银杏这阵子身体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她自己也发觉了。在下意识地抵触并且回避着。 前些日子她很勤快,家里许多事她都愿意伸手去做,而这些日子,除了马氏非得要她出来,她一般都呆在自己的屋里。不进厨房。不洗碗,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帮忙端菜上桌。而是想着法的找借口要在自己的屋子里吃。 但是说她懒吧,这又不对。反而是上山砍柴,到地里去扯草、挑石子,这类耗体力伤身的活儿,她抢着去干。 马氏不许,她也非得要去。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东山和西山两兄弟在山上砍树,刘银杏就说去帮他们把树扛回来。 她一个瘦弱的姑娘家,哪扛得了树啊!把马氏吓得,说了她半天,才打消主意。 李半夏白天在药庐坐堂,晚上回来得比较晚,再加上这古代晚上睡得比较早,李半夏回来吃吃饭纳会儿凉也就睡下了,对刘银杏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刘银杏愿意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她,或许她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手粗无措而又焦虑不堪了―― ………… “小李大夫――小李大夫――” 这哪个人喊她?李半夏回头往后面瞧瞧,奇怪,这没人哪。 “银杏她嫂子――小李大夫――”李半夏的背被拍了一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气喘吁吁的从路边山上跑了下来。 “大川兄弟?”原来喊她的人是大川啊,她说是谁呢。大川是下屋菜凤婶的儿子,曾经跟她娘到家里坐过,李半夏认识。 “小李大夫,你这么……早就出门了,走得真早。”大川挠挠头,话说得是支支吾吾的,看得出他有点儿紧张。 李半夏倒是奇了,这个大川,不就是和她打个招呼说几句话麽,还用得着紧张? “还好啦,也不早了,大川兄弟不也这么早就起来了,你这是干嘛呢?”满头的大汗,出了不少的力啊。 “家里的床不够,过几天又要来亲戚,娘让我上山砍几棵树,打一张床。”大川是个很憨厚的小伙子,对别人也是和和气气的,然回答李半夏的话格外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 李半夏抬头望了望山上,这不望不知道,一望吓一跳。这山上离这路上还远着呢,山路弯弯绕绕的又不好走,这小子总不至于为了和她打个招呼,呼噜从山上开下来了吧? 又联想到这小子之前莫名奇妙的喊了一声“银杏她嫂子”,也记得这小子每次上家里时都喜欢盯着银杏瞧,银杏不在还拐着弯的问她干嘛去了,最近咋样好不好之类的,偷笑了笑。这小子,该不会是暗恋小姑吧? “大川,你喊我可是有事?”李半夏懒得绕弯子,直接点到正题。 大川一抬头正发现李半夏要笑不笑地盯着他,嗫嚅地往后退了退,那小样可愈发地紧张了。 “没……没啥……这不看小李大夫打这经过,下来和你打声招呼吗?” “哦~~是打招呼。跑这么远,急得跟什么似的,就是为了和我打声……招呼?”李半夏快点被这小子给急死了,真想劝他一句:嗨!哥们,这年头,想追姑娘这么个慢腾法可是不行滴!表白啊!勇敢地表白啊,用你火辣辣的热情去感染她、打动她,否则你还没发动总攻呢,这姑娘就跟别人跑了。 但她知道,她要真的跟他这么说,准得把他吓死,还把自己当成疯子。而且,以刘银杏现在的情况,急是急不来的,你要是太直白反而还会起反效果。就是这种动不动就脸红、比姑娘家还要害羞的小子,才有可能慢慢为她所接受,甚至是敞开心扉。 李半夏看这小子还是挺顺眼的,人也老实,长得也还行,容她像个丈母娘挑选未来女婿似的,把这人细细打量点评一番。 有她先帮忙“鉴定鉴定”,回头“拉到”刘银杏那儿去,自个儿也放心一点。现如今的刘银杏是身心俱损,可以说是万念俱灰,她没时间陪她,只希望能尽量多关心她一点。 过去的阴霾还要靠她自己慢慢走出,但愿时间这味药,能够让她心里的伤口慢慢愈合,让她仍然有勇气走完余下的人生―― 大川被李半夏这句话一点白,脸顿时涨红了。双手搓着衣袖,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李半夏见状,便道:“那好,大川兄弟,咱招呼也打了,话也说了,药庐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忙――” “诶诶诶~~小李大夫~~”李半夏说完就要走,大川情急之下喊住她。 “大川兄弟,你还有啥事?” 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就像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问出这个问题一般。 “小李大夫,那个……银杏这些日子好不好,她……没啥事吧?”像是怕她“误会”什么似的,大川赶紧加道:“因为我听我娘说,这两天村子里有许多说人是非的人,在背后乱说银杏的坏话,所以我……就想问问。” 李半夏温温地笑笑,点点头,“大川兄弟,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小姑。她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她,她一定会很高兴。” “……哪里,我只是……没什么……那银杏,她没事吧?” “我小姑这些日子的确不太好,大川兄弟,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她。”李半夏本想说刘银杏没事,想想还是换了个说法。她看得出来,这个大川是真的关心刘银杏,喜欢着她的。有他的关心,也许对她也是一种支持。 支持的反面,是负担。 李半夏想过这是一种支持,当然也有可能是压力和负担。但是,想要让刘银杏走出阴霾,有些伤口就必须血淋淋的撕开,痛过结痂,伤口反而会愈合得更快。 逃避和闪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你一日日地变得软弱、无助。渴望温暖、渴望有人分担,却又害怕别人将你心中的秘密和伤口捅破。 不管刘银杏喜不喜欢大川,他们会不会有结果。李半夏还是很高兴,在这个时候,将大川这么个人送到刘银杏的身边―― 122 进城买药材 122进城买药材 在李半夏日复一日前往药庐报到中,秋天到来了。 秋天是寒暑交替的时节,天气多变,许多人都病倒了。村里有一小部分的人全都患了风寒,病人排着长队等候在药庐外,药庐里忙得快要炸开锅来了。 病人一多,药庐里的药材就开始紧张。村子里购买的那些药材,还不够药庐支持两天的。 再加上赵郎中坐镇药庐,一时走不开,便让李半夏前往镇上替他购回药材。本来这事应由赵郎中前去,只是赵郎中主动要提出坐镇药庐,把轻松一点的活留给李半夏,李半夏也不能拂绝他的好意。 买药材的事情刻不容缓,李半夏帮赵郎中看了一批病人,下午提前回去准备,明儿一早出发。 因为李半夏是第一次去操办药材的事宜,赵郎中怕她一时生疏,摸不清楚其中的门路,便让川乌与他一同前往。 川乌走了,药庐里的人手肯定很紧张。赵郎中无奈之下,只好把家里的那樽大神给请到了药庐,帮他打一天的下手。 赵大嫂是一个热心的人,一听说药庐里忙不开锅,早早就过来帮忙。一天下来,总算是了解了一些。赵郎中给病人看病之余,又给她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再加上这些年与赵郎中朝夕相处,耳濡目染已久,打个下手也不成问题。 李半夏要到镇上去,这可是一件大事,至少对于几个孩子是这样。 刘灵芝是第一个跑过来的。 “大舌头,你明着进城,可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刘灵芝边说着,边爬到了李半夏的身上。 这个小子,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嫌弃她这个“大舌头”了,逮着机会就喜欢往她腿上爬。 这是他撒娇和哄别人的方式,每当他这个时候提出要求,他爹和他奶奶都没有啥抵抗力。 李半夏看看自己如今的情况,无奈地撇撇嘴,她似乎也没啥抵抗力。 “好吧!”李半夏这次没有逗他,难得进一次城,给孩子带点东西很正常。反正听川乌说,让药材铺准备药材也需要不少的时间,逛逛街买点东西的时间还是有的。 “大舌头。你真好。”李半夏答得如此爽快,让刘灵芝很兴奋。对着李半夏的侧脸,“吧唧”重重亲了一口。 李半夏怔了怔。不由暗叹:真是小孩子!一点东西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东西是弄到了手,刘灵芝又顺着她的腿滑了下来,蹦着跳着跑外面玩去了。 没过多久,刘银翘又进来了。 小丫头进来半天,都没吭声。还好。也不是站着不动,而是默默地帮她收拾着东西。 李半夏在誊写明日的药材清单,赵郎中给了她一份,一共有几间药材铺子,得准备几份备份才是。 镇上的药材铺,属妙安堂最为实惠。不过妙安堂却缺少其中的几味重要药材,还是得多跑几家。 李半夏的字虽丑,下笔却是飞快。几张单子很快就写好了。放下笔,长舒一口气,抬头看着刘银翘,示意她有话就说。 刘银翘还是第一次主动张口让李半夏帮她买东西,也过了刘灵芝小孩儿随便要东西吃的年纪。还真的不习惯如何对她开口。 “好了,说吧。是要像你弟一样给你带吃的,还是要用的,或者是新衣服,都可以说出来。”李半夏走过去,捏捏小丫头的脸。刘银翘很熟练地躲开,她老喜欢用这一招,捏别人的脸,她早有防备了! 李半夏笑着拍拍小丫头的脑袋,真是一个灵巧的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疼她。她身上的这件小衣已经穿了快两个年头了,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早已短得不能再穿了。许多地方已经磨荒了,再稍稍一用力,就会撕破。就算孩子不说,她也该给她带套衣服回来。 甜甜却不是为了李半夏提到的这些事,支吾了许久,才慢慢道:“爹最喜欢吃梦香斋的芙蓉糕了,上次木蓝姐姐回来的时候,给家里送来一盒。爹虽然没说,还把大部分糕点分给别人吃了,自个儿只吃了一小块,可我就是知道爹爹爱吃。木蓝姐姐说芙蓉糕只有在镇上买得到,你明着可以带点回来吗?” “……” “你不用带多少,我瞒着弟弟,不给他知道,你就带点给爹吃,反正弟也找你要了其他的吃食了。” “……” “不行就算了,你就当我没说……”小丫头丧气地垂下头,就要出屋,李半夏忽然拉住她,嘿哟一声,把甜甜给抱了起来。 “哎呀这么重!”李半夏夸张地惊呼一声,笑着与刘银翘开玩笑道:“丫头,你明明瘦得像根藤条似的,那咋的这么重嘞?才十岁我就抱不动了,再长个岁把两岁要抱起你还不得闪了我的老腰?” 被她高高抱着的刘银翘,愣了愣,转而也呵呵地笑起来。除了爹,好多年都没人这么抱过她了―― “娘俩说啥呢,笑得这么开心?”刘东山进房了,伸手把甜甜从李半夏怀里接了过来,含笑问她。 “爹――” “嗳。” “爹,你不是带弟弟玩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还特意挑了个爹爹和弟弟都不在的时间,就是不想给两人知道,哪晓得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给爹听到了没有。 “回来了,大晚上的,到处是蚊子,咱可不想在路上喂蚊子。” “哦。” “你俩刚才在乐啥呢?”笑声真大,他大老远的就听见了。 “我们在……” “哦!我们正在说你呢,说给你做了新衣服你也不晓得穿,整天穿着这套旧衣服,就跟个小老头子一样。”李半夏看甜甜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好说辞,又无意中看见他洗完澡还是把旧衣服穿上了,自己找给他的新衣服总是每回又被他收进柜子里,可真是拿他没办法。 “我像……小老头子?”刘东山有点呆呆的问。 这不该吧?虽说他比她大上几岁,可才刚到三十,咋也不至于像老头子吧?还小老头子―― 122 遭遇雌雄大盗 122遭遇雌雄大盗 ――***―― 多谢等飞的燕子、淡雨思涵、妹纸的钱袋子,还有sasapd妹纸的香囊,多谢了。 妹纸们,中秋节快乐哟! ――***―― “额~~”貌似是说错了话了,李半夏抓抓头,拖长音调:“不是~~是说你这身旧衣服是老头子穿的。你要穿上我给你做的新衣服,那可就是这个,一个字,帅!” “呵呵!帅?”刘东山傻笑着睇向她,这个说法可真新鲜,有这么夸人的吗? 帅?那究竟是个啥东西? 三人在里面说着话呢,马氏边抹着围兜边进来了,“半夏,你明着到镇上去,带点油盐回来,家里油盐不够吃了。” “嗳,好嘞。” “记得,不该花的钱别乱花,不是非得要买的东西就不要买,可晓得?” “晓得!”李半夏满口应下。 “嗯~乖~”马氏像夸小孩儿一样摸着李半夏的头赞道。 “……” 李半夏懵了,刘东山和刘银翘却乐了,父女俩在那偷笑呢。 恶作剧浮上心头,李半夏往前跨一步,“嗯~乖~” 这是甜甜的。 刘东山的也没落下,李半夏有点“没大没小”的还把自个儿的爪子伸到了刘东山的头上,憋着笑的来了一句“乖,很乖~~” 刘东山发傻得厉害,看了她半天,这妮子才总算是觉察到不对劲,赶紧把自个儿的爪子又收了回去。 马氏只拿这个新儿媳没办法,有的时候看她很懂事,对这个家也是尽心尽力。有的时候又很糊涂。像个小孩儿一样。不过,这小样,倒也傻得蛮可爱。 ………… 该嘱咐的都嘱咐了,该收拾的也都收拾了,李半夏早早睡了觉,第二天天一亮就起身去了药庐,和川乌一起赶着骡子出发了。 川乌赶骡子,她就在后面的骡车上躺着睡大觉。一方面是为了挡光线,另一方面大概也清楚一个姑娘家这么躺着有损形象,找了顶草帽遮在脑袋瓜上。一觉醒过来。已经行了好几里路了。 “小川乌,还有多少路,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李半夏一觉醒来。精神头不错,在车上伸着懒腰问。 “李姑娘,你再睡会儿,还早着呢,只怕要到中午才能到。” “睡不着了。没事,你赶你的,我看会儿风景。”说是看风景,也没啥好看的。此时正行进在一条小路上,两边除了树就还是树,连个人都没瞧见。 不过古代的空气比现代的要好。就算是树也比现代的要绿得多,或许是没那么多灰尘的缘故。 李半夏架着腿躺在车里,望着上面的蓝天白云。却也分外的悠闲。 “川乌,你累不累?要不要你歇会儿,我来赶车?”事先声明,她可不会赶车。然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麽。她看了半天,也没见川乌表现出啥高难度的动作。心里也以为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你来赶车?算了,还是不用了~~”不是他看不起李姑娘,认准了她不行。而是这赶车可是一项技术活,想要骡子乖乖听你的话,里面可有不少的讲究。 “小子,认准了我不行是不?” “真不是,李姑娘,这东西没学过可赶不好。你看这旁边,又是山崖又是陡坡的,要是不小心栽下去,咱这可就叫车毁人亡了。” 李半夏一想也是,可别为了逞能闯出什么祸事,尽管那骡子看着“呆头呆脑”“温驯无害”的样子,可要发作起来她可驾驭不了。还是乖乖在后面躺着,看我的白云数我的羊吧―― 两人正说着,忽然从山道旁冲出一个姑娘,直直地往这边撞过来。 川乌一惊,赶紧拉住骡子的缰绳,然而骡子正在奔跑中,一时哪能停得下来。 李半夏吓得够呛,连连挥着手让那位姑娘躲开,躲开。 那位姑娘不但没有避开,反而还更加向着他们的方向撞过来,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故意撞过来的。 李半夏无心思及她为何撞过来,眼前千钧一发的情况早已让她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那骡子快要撞到那姑娘的时候,那姑娘一头栽倒在地。而这个时候,骡子长嘶一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还好,没有撞到。 李半夏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惊险万分。川乌也是不停拍着胸口,直嚷着自己差点闯了大祸了。 奇怪的是,骡子既未撞到人,那姑娘为何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莫非是吓晕了不成? 不待李半夏和川乌下来查看情况,又一个人从山道旁冲了出来。 “小妹――小妹,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那个人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虽然头发蓬乱,依稀可看出他白净秀气的脸。 “你先不要担心,让我来看看好吗?”李半夏看那姑娘倒在地上,想过去看看情况。谁知她还没近身,就被那年轻人一骨碌撞开了去。 “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我妹还不就是你们撞的,你们赶个骡子没长眼睛啊,这么大的一个活人看不见?” 川乌不服气了,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是你妹自个儿冲过来的,拼着命地要往我们这儿撞,我们躲都躲不及――”这也太冤了吧,差点被那姑娘吓去半条命,结果他们还反咬一口。 “你这是啥意思,啥意思呢?活着你是说我和我妹赖你,讹你是吧?”大嗓门飙到了最高一个点,把川乌吼得是连连倒退,凶相毕露。川乌胆儿小,哪架得住这种架势?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希望你在骂人前搞清楚情况,这事责任真的不在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你妹为何突然冲上来~~”川乌好言解释。 “搞清楚什么呀?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们撞着我妹,我妹现在昏迷不醒都是你们的责任。给你们两个选择,你们要么赔钱,咱们私了。要么你们就跟我去见官,让县令大老爷裁决,到时候可不就是几个钱能了的事了,你们打算在牢里过你们的下半辈子吧!” 李半夏一抹眼,看看那地上躺着装死的,上面站着威逼恫吓的。 呵呵!赶情这光天化日之下,还碰上雌雄大盗了呵? 123 大哥讹钱,小妹装死 123大哥讹钱,小妹装死 “诶你们还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妹自己撞过来的,为啥要我们赔钱?赶不成,你们是想讹我们钱财?” 川乌有点被他的话吓倒,但他可不是一个轻易示弱的人。尤其是这件事,责任本来就不在自己这一方,干啥要赔钱? “你小子说嘛呢?你再说一句试试,说句试试?”年轻人摞着袖子,往川乌一步步逼近了过来。 赶不成讹人不成,要改成明抢了吗? “你别……过来,你甭以为你胳膊粗点我们就怕了你……拳头再硬也硬不过一个理字,你要是敢对我们动手,我们立即去报官你信不信?”川乌在作着垂死挣扎,算这小子还够意思,即使在这个时候,还张开双手,作出护着李半夏的样子。 “呵呵!报官?好啊!咱们这就去见官,你撞了我妹,还诬赖我们讹你钱财,咱们就去见官,看看知县大老爷到底怎么断这事!”年轻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双手伸过来就要拉川乌去见官。 川乌吓得满头的汗,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这古代的平头老百姓,平时听着“见官”俩字就直打哆嗦,管他自个儿有理没理,都不敢进那衙门。 在他们看来,不管啥人,进了衙门,不被剥掉两层皮,休想出来。那知县大老爷要是清明还好,若是一个糊涂虫,到时候都不知道咋冤死的呢。 再说了,这进衙门的多不是啥好人,一定犯了什么事。这种想法不知道是哪来的,但在许多人心中已是根深蒂固了。 “诶诶诶~~这位小哥,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你先放开他,咱们慢慢说,慢慢说好吗?”李半夏刚才那会儿,可不是干愣着。 她一直留意着躺地上那姑娘的动静,不得不说,那姑娘装死还是装得挺像的,一看就是经验颇为丰富的人了。 不过,在她持之不懈,眼睛都没眨一下的观察下,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她确定这个姑娘并未陷入昏迷。因为她发现她接近地面的那只手在动。或许是倒了这么久,被自己给压麻了的缘故,手酸得都快要抽筋了。要不是在强忍着。怕是早就露出马脚了。 她的同伴大概也知晓她坚持不了多久,这才急了,直嚷嚷着要对川乌动手。 李半夏忙上前打圆场,态度不错,话听着也还中听。 那年轻人重重地放开川乌。川乌被他推搡着倒退了几步才站稳。只见那年轻人拍拍身上的灰,对李半夏漫不经心的道:“这还差不多,还是你这娘们有见识,哪像那不长眼睛的浑小子,张口就咬人。” 张口就咬人?这不等于说川乌是狗了麽。川乌红了眼,就要冲上来与他理论。又怯于他的强横,也只好强自忍耐了下来。 李半夏听这人的话也觉着刺耳,但目前最重要的并不是意气用事。把事情闹僵了对他们没好处。从刚才他与川乌的对峙来看,这个男人多少会一点拳脚工夫,与他硬碰硬吃亏的恐怕是他们。 “敢问这位小哥,你怎么称呼?”李半夏拱拱手,很客气的问。 “哟~~”这读过书的人可真是酸。一看这小娘子,就是个读书的。那年轻人不自在的挠挠鼻子。他可真是不喜欢这些礼多的人,和他们站在一块,难受! “我叫马如东,那是我妹,叫马小蔷。姑娘,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咱也不跟你动粗,你就直说吧,这事咱要怎么办?” 马如东老神在在地侧立着,对李半夏做了个要钱的动作。意思在那呢,给多少,能给多少,说个数,这个事就算完了。 “马如东,那好,我就叫你小马。小马,我叫李半夏,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你废什么话啊?罗里吧嗦的,你们到底给不给钱,不给钱我可拉你们去见官了啊?” 李半夏摸摸鼻子,好吧,她是有点啰嗦,这不也是为了拖一点时间嘛。她敢打赌,趴地上的那姑娘坚持不了多久了。既然这文的办法不行,那她也就出损招了! 至于能不能成,哎呀先做了再说! “钱的事,咱好商量。关键是,小马,你的妹妹受了伤,正昏迷不醒,你这个做哥哥的最要紧的是否应该先看看你妹的伤势?” “……” “正好我是一个大夫,你若不嫌弃我可以给你妹看看。当然,是免费的,不收任何费用,咋样?”李半夏说完,也不等他点头,直直向地上的马小蔷走过去。 “诶我说你这小娘们到底想干啥呢?”李半夏前进的身体被他一个大力给拉了回来,被迫在他的铁爪下无法动弹。 马如东一听这女人是个大夫也急了,别到时候花了半天的工夫,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长臂一拉,李半夏很轻松地被他制住了,他虽然没啥工夫,可天生一副好力气。 李半夏长得又瘦,人又娇小,在他手上还不就是一个大包袱似的? “你干嘛?你想干嘛呢?我警告你,你不准动我妹,知道不!”马如东对着李半夏大吼,吼声如雷啊,这要是胆小的,还不被他吓破了胆儿? 李半夏往后缩了缩,倒不是怕他真的拿她咋样,这个小子从出来到现在,吓唬他们的回数不少,若说真的动手伤害他们,可是一直不曾的。 想来他们俩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否则直接抢了他们的东西去,也不需要跟他们废话这么长时间,又是装死又是怒吼的。但李半夏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骗子也是很可恶的,难保他们骗不了钱财,改成明抢。 往后缩麽,也是怕了这么个吼法,很容易让对方吃他一脸的口水的。 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李半夏还能想到这个问题,就连她自己都觉着好笑。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对你妹怎么样,我是一个大夫,我想给你妹看看……” “不需要你看!你给我老实点儿,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再玩什么花样,我就拉你们去见官。我妹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忍心折腾,你恶不恶毒?” 这什么跟什么呀,这小子只想着要钱,跟他说什么都说不通。 “好好好,我不折腾,不折腾,行不行?”算是怕了他了,这么个闹法,得闹到什么时候? 药庐里还有许多病人等着他们的药材回去救治呢,算算时间,今天能不能买齐药材还是个问题。更别说从镇上到家还有那么远的路程,看来今天很有可能是回不了了。 “说吧,你们想要多少钱?” “李姑娘,咱可不能给他们钱哪——”这两人明明就是骗子,给他们钱不就是傻子吗?最重要的是,他们哪来的多余的钱给他们啊? “你tn的给我闭嘴,找抽是不?”马如东一个拳头挥过去,川乌不敢再多嘴。 “你给我住手,你到底还想不想要钱,想要钱就给我老实点!”李半夏一改刚才怯弱的模样,对他高声道。 “你说啥?”马如东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好似自己听错了一般。 “我说……你不准再欺负我的同伴,否则咱们就去见官,宁愿坐牢也不让你拿到一个子儿!”她的话声音不大,也不是用吼的,嗓门没他的大,却比他的还要坚定有力。 他相信,她说得出来就做得到。 马如东仰头,想呵呵笑几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笑不出来。扭头望着李半夏,神色复杂,想上前给她点颜色瞧瞧,然而脚就被钉住了一般,动之不得。 李半夏说完后也有点后怕,老实说她并不想激怒他的,这与她心里一早的计划相违背。只是看这男人对川乌老是吼来吼去的,还差点对他动手,把他吓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十分的不爽。 地上的马小蔷躺了半天,发现她哥还没有摆平,有些熬不住了。 也怪她倒下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到,犯了一个本不该犯的错,自个儿的身子压住了自己的左腿,倒下的姿势也不怎么好,这会儿腿都麻了。这要是回去给姥姥知道了,又该骂她学艺不到家,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李半夏偷偷勾起了嘴角,问马如东,“你刚才不是还找我们要钱来的麽,这会儿咱不说了?你要是不要钱,好心放过我们,我们可就走了啊~~” “等等!撞了人还想这么一走了之,美得你!” “那好,你说,你要多少~~”李半夏边走边退,退的方向正是马小蔷倒着的地方。 而到这个时候,她的一点小动作马如东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只要给钱,事情好商量。 马如东朝李半夏伸出了一只手,五个手指头。 “五……文钱?” 马如东翻了个白眼,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好吧,她也知道,不会有这便宜的事。李半夏一面和他周旋,一面不断向马小蔷的方向靠近。 “那是五串钱?”五串钱,也就五百个铜子儿,这已经不少了。老实说,超过这个数李半夏也给不起了,身上就这么多。 马如东还是摇摇头。 “那是……五两?”李半夏用眼神警告他别太过分,叫多了到最后一文钱都捞不着。 “是五十两。”马如东看着她道。 “我晕!五十两?你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 124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124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我晕!五十两?你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 想她到古代,呆了也有好些日子了,到现在也没有一次见到过这么多钱。这人真是好大的胃口,他以为挣钱这么容易,他小嘴一张,她就有数不尽的票子数给他吗? 马如东咂咂嘴,这姑娘,说话也太不注意那个啥? 就在这个当口,李半夏已经不动声色地来到了马小蔷的身边。 趴在地上的马小蔷似乎感到了威胁的存在,然而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坚持到底。 李半夏抱歉地摇摇头,她承认这么做对个姑娘家残忍了点儿。但这姑娘也把他们骗得好惨,总得回敬一二,这也符合礼仪之道不是? 慢慢抬起脚,对准了她白嫩嫩的小手。 “诶你干什……” “啊啊啊啊――”马如东发现得还是晚了,就在他张口喊出来的时候,李半夏已经狠狠的一脚往马小蔷手上踩了去。 一阵杀猪般的凄惨叫声从小路上传了开去,飘荡在山涧树林中。但见前一刻还躺在地上装死的马小蔷大叫着从地上跳了起来,捧着自个儿的手疼得龇牙咧嘴。 马如东看傻了眼,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一瞬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马小蔷如同气炸了的小豹子,眼睛通红地瞪着李半夏,恨不得将她给掐死。 “哎哟~~你这不是在地上倒着昏迷不醒,就快死翘翘了吗?咱这会儿生龙活虎,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 “我……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姑娘,你大哥这会儿正为了你‘死’的事情跟我要钱呢,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马小蔷语塞。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睇了一眼她大哥。马如东臭着一张脸,似乎在责怪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这下子好了,煮熟的鸭子给飞了,好不容易在这条路上等着两个过路人,不成想那丫头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不怪姥姥老是说她缺心眼,光长个儿不长脑。 “别介啊,你把我妹撞了这是事实,不过我妹运气好,这会儿没事了。但你们是不是也该赔偿一点我妹的损失,给点抓药的补身的费用。不然这回头要是有个好歹的,我上哪儿找人去?” 都到这一步了,这俩人还不死心是吧?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河边不脱鞋啊! “免了!要看大夫要抓药,这儿就有现成的。不看大夫不抓药,还想要钱的话,咱们也没啥好说的。反正我们也是到镇上去,你们俩跟我们一块。咱去见知县大老爷去!” 两个人的处境完全倒了个个儿,李半夏该拔起腰杆,跟他们来硬的了。至于谁借她这么大的胆儿,而是经过这么一出,她算看准了这俩兄妹是有贼心但不够有贼胆,还真的不敢将他们怎么样。 看那姑娘。分明就是一个马虎的没多少心眼的小丫头,哪里干得了杀人抢钱的勾当! 而马如东,虽然竭力在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那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她还没有见过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有那样一双简单朴质的眼睛。 “哟呵!改你吓唬人了,能耐了?”马如东摸摸头,撸起拳头就要过来动真格的。还没开始跑两步呢,她妹吓得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架住她老哥,让他冷静一点。 他们就是为了弄点钱回去。好对姥姥交差,可没真的想闹出人命。 李半夏笑了,“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啦?” “你说‘改你吓唬人了’,这句话代表啥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还用得着她说清楚麽,意思都明摆着呢。 “怎么滴吧,咱就骗你钱了,你到底给不给,不给咱可就真的动手了。”马如东急了,又开始摞袖子。 马小蔷很喜剧地拉住他,帮她大哥把衣袖重新放下,一个劲地让他冷静点,再冷静一点儿,千万别冲动。 就在这过程中,马小蔷对她哥使了个眼色,让他见机行事。 马如东点点头,他这妹子虽然有点笨,可有的时候鬼主意还不少。眼看着财神爷要跑了,也只得看看她的法子管不管用了。 马小蔷转身之前,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泪水一滚,往下一落。 哭着往李半夏那边扑过去,后悔自责的道:“姐姐,都是我们不好,是我和哥哥对不起你,求你原谅我们好吗?” “额――” “姐姐,可怜我和我哥从小就是孤儿,是姥姥和姥爷拉拔我和我哥长大。如今我姥爷得了重病躺在床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给我姥爷抓药的钱都没有。我和我哥万分无奈之下,才合计演了这么一出戏,只想要给我姥爷挣到看病的钱。” “姐姐,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放过我们吧,不要带我和我哥去见官。若是那样的话,我姥爷和我姥姥可就都活不成了――” 咋说得这般严重,搞得好像她姥姥姥爷病重就跟她的过错一般。 “那你姥爷看病需要多少钱?”李半夏看向他们兄妹二人。 “五两!” “十两!” 兄妹俩各答各腔,事先没商量好,说漏了。 李半夏心中本就怀疑,这一试探之下,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好个小骗子哈,居然在骗人不成,来这种狗血的桥段,以为她真的会这么轻易上当吗? 马小蔷一听说漏了,还想补救。 眼睛一剂,又挤出两滴泪水来。“是这样的,姐姐,我姥爷看病本来要花十两银子的。因为村长帮忙说情,给我姥爷看病的那位大夫答应只收五两。我哥一时把这事给忘了,以为还是要十两银子。” 李半夏真想让她甭解释了,因为她越解释她就越是怀疑她说的话。哪怕她说得天花乱坠,舌吐莲花,她也不会从自个儿兜里掏出一文钱。 天色不早了,还是把这事摆平,上路吧!纯当路上的一段小插曲,解解乏了。 李半夏朝两位挥挥手,也不跟他们废话,坐上了骡车。由川乌赶着,很高调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125 快乐一日游,疑见故人 125快乐一日游,疑见故人 临前镇,是江阳最大的一个城镇。 护城河两岸,游人络绎不绝。有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有赶着马车徐徐前行的,扛着货物争相奔赶的。还有抹粉戴红、丢着手绢儿在楼前唤人招客的,好一片热闹的景象。 骡车停在妙安堂门口,伙计从屋里出来,把骡子拉进了后院,李半夏和川乌进了屋。 朱老板得到伙计的禀报,从前面匆匆赶了过来。 川乌之前来过多次,对他并不陌生,倒是李半夏,面生得紧。 “朱老板――”川乌老老实实地给朱老板行了个礼,“我师父叫我代问你老人家好。” “好好好。”朱老板笑着捋着他的小胡子,“川乌啊,你师父一切都好吧?” “我师父好着呢,多谢朱老板的关心。” “川乌,这位是?”朱老板笑着看向李半夏,问他。 李半夏不等川乌开口,上前一步,笑着自我介绍:“朱老板您好,我叫李半夏,是赵大哥药庐的坐堂大夫。这次赵大哥有事,不方便过来,故派我和川乌过来与您商量购买药材一事。这是我们这次需要的药材,你看看――” 李半夏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这些都是要在妙安堂购买的药材。 朱老板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家,李半夏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看到她将单子递过来,笑着接下。 迅速地扫了一遍单子,立即交予小童下去准备了。 “我和老赵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多年两人之间办事全凭一个信字。小李大夫若是信得过朱某,不妨先和川乌下去休息休息。厨房已经为两人准备了午饭,等这边事忙完了我再喊你们俩过来。验货如何?” “朱老板办事我们自然放心,如此,还要有劳朱老板了――”李半夏对着他拱拱手,和川乌被伙计领了下去。 要准备的药材很多,有的药铺备货不够,还得去药库提取。 李半夏和川乌在妙安堂后院用过饭,还有几家别的药铺要跑,时间很紧,也没有歇息,吃完饭和朱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两个人分两头。一共四家铺子,半个时辰就搞定了,在妙安堂门前汇合了。妙安堂只缺少数的几味药材。而这几味药材在这四家铺子有得卖,因为量不多,也不用多少的时间。 把买回来的药材给搬了回去,妙安堂这边还需要一些时间,两人在这等也是等着。于是就商量着到外面去逛逛。 李半夏还是第一次来临前镇,不去逛一次可对不住自个儿。再加上,家里一屋子老小都还有东西让她带回去呢,自己可不能做个食言而肥的人。 川乌还是一大孩子,玩性重着呢,一听李半夏要出去。直嚷着要给她做向导。照着他的话讲,李半夏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搞丢了他不好对师父交代。向导的活儿就由他效劳了。 李半夏一想,这样也好,有这小子带着,就相当于一副移动地图,也省了她许多的事儿。而且。和这小子逛街,远比她一个人有趣得多。 两人刚要走。几辆快马闪电般朝这边驶了过来,行人纷纷避开,有的因为退闪不及跌倒在地上。 李半夏和川乌也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几匹马呼啸而过,只留下了一阵尘埃。川乌吃了一嘴的灰,“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正想对李半夏抱怨几句那些人不像话,大街上还骑得那么快,却发现李半夏定定看着几匹马离开的方向,似乎在想着什么。 “李姑娘,怎么了?” “……额,没什么。”李半夏皱皱眉,是她看错了吗? 刚才飞奔过去的那几个人,怎么看着那么像二爷和南辕北辙他们?看他们行色匆匆,马骑得差点比汽车都要快了,准时遇到了什么急事。 李半夏还记得第一次碰见他们是在大杨村,那次正好赶上有人追杀他们,被她撞见了,要不是那位二爷出手相救,自己这条小命可就报销了。 “我们走吧~~”李半夏晃晃脑袋,不管他们碰上什么事,自己都是帮不上忙的。与其那样,自己就不要担这份心了。 一路上,川乌还在对他们刚才的行为表示不满,直到一个肉丸子塞进了他嘴里,才堵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李半夏正在给家里的三个小鬼买吃的,与他们生活了这么久,也渐渐摸准了三个孩子的口味。 刘灵芝喜欢吃甜食,最好是甜得腻死人的,他就越欢。从他那一口快要被虫吃得差不多的门牙,就能够看得出来了。 不过吃太多甜的对孩子不好,李半夏就给他来了一点味道淡点的甜点和糕点。再加上这小子一看到肉眼睛就泛光,家里平时又很少有肉吃,就给他带回去一袋肉丸子。 这可是好东西,人人都有份儿,可不是给那小东西一个人的。 当归喜欢吃辣的,与他那小弟完全不同。记得一次她炒菜,马氏明明要她摘一些圆的青椒,这种青椒不辣。她不知咋搞的,摘回来一把朝天椒。那个辣哟~~自己切朝天椒的手都被辣得火辣火辣的。 刘东山一边把她的手按在水里,让她多泡会儿,一边让大家都别吃那碗菜了,辣狠了难受。 甜甜和刘灵芝不小心吃了两个,辣得直甩舌头,连灌了几口水还呼辣。当归一筷子接一筷子的,不停夹着那碗菜,还吃得津津有味,就差喊过瘾了。 马氏本想说她几句马虎,摘个菜都心不在焉的,后来看自个儿孙子爱吃,也就没说什么了。 当时望着刘当归那大口大口吃辣的情景,李半夏直觉着这孩子,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 于是,转了个弯,跑到另一条街上,给刘当归带了些辣烤肠,辣牛肝,还有一点爆炒蚕豆子啥的。 甜甜对吃食是最不挑的,用马氏的话讲,只要是吃了毒不死人的,她都会吃。 若真说喜欢,这小丫头的胃口随她爹,喜欢嗑嗑瓜子吃吃生黄瓜啥的。尤其是啃黄瓜,可说是一绝啊! 126 小露身手,使劲儿吹吧! 126小露身手,使劲儿吹吧! 瓜子还是许多人都喜欢嗑的,李半夏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嗑。 买了一斤瓜子,放在手上掂了掂,心想着这么多东西拎回家去,马氏准又得说她几句了。 除了吃的,还有油盐。家里大多时候用的都是菜籽油,偶尔也想着弄点猪油回去,给大家调剂调剂胃口。 东西都买着这么多了,自然也不能少了刘银杏和夏山香还有两老的。李半夏虽然不太懂这些人情事理,却也知道这方面不做好,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马氏说该省的要省,某些方面还是省不掉。毕竟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要被许许多多的人情事理、条条框框的所约束。 这一点,谁都逃不了。除非他/她真的能不在乎所有人的眼光,完全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况且,抛开这一层不谈,李半夏还是希望这次出村,也能给他们买点心仪的东西。 夏山香嘛,怀孕四个多月了,最好的是给她买点补身的补品。只是补品都太贵了,她这点儿钱哪买得起,最后思量来思量去,还是和刘银杏一样,一人给她们买了一块好料子,回头由着她们自个儿的喜好做衣裳去。 马氏和刘申姜年纪大了,牙不好,就买了些软和的糕点给他们捎了回去。刘申姜没事的时候还喜欢抽抽烟,他那会儿抽的烟可都是自个儿慢慢弄出来的卷烟,味道重,还不好抽,最重要的是对身体影响比较大。 偏偏刘老就好这口,不管谁跟他说,他就是不戒。说急了,他就嚷着:年纪一大把了。马上就要进棺材了,还遭那个罪干啥? 老人话拗是拗,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至少,他俩儿子就找不着话讲。 李半夏向川乌打听,才知道这镇上有一家专门卖烟草的,买了一点质量好的烟草给刘申姜带了回去。 川乌看李半夏这又是张罗小的,又是张罗老的,忙得不亦乐乎。心里就直犯傻,他就不明白了。给家里人买个东西,有这么高兴? 不像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出了门。就只用想着自己这一张嘴。想带东西回去,都不晓得带给谁。有的时候想想,也怪心酸的。好在他还有师父师娘,待自己就像是亲生的一样,也总算是给了他不少的慰藉。 想到这儿。川乌不顾着自个儿吃了,把师父平时给的零花钱凑凑,给赵郎中夫妻俩买了点小东西、小首饰。 李半夏见了,直夸他是个好孩子,赵大哥和赵大嫂真没白疼他。 川乌却有点心虚,这给师父师娘带东西还是头一遭。怪不得当他把这东西带回去的时候。赵大嫂高兴得又是摸这小子头又是给他熬汤喝的,还对她那票谈天的妇人们说她丈夫的小徒儿多么晓得事什么的。 把个小川乌感动得眼泪花花的,这以后出门就养成了个好习惯。走到哪儿都不忘给他师父师娘带点小东西。 东西虽小,然而正是这些平时不太起眼的小东西,最能打动人心。 两人逛完了街,各自买了不少的东西,看看时候差不多了。赶回了妙安堂。 妙安堂这边的事情已经快忙好了,朱老板让他们清点一下药材。验验货。川乌刚想说不用,李半夏拦住了他,不动声色地对他摇了摇头。 药材的事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她不是不信任人家朱老板,只是某些事情该谨慎的还是要谨慎。 李半夏从小就与这些草药啊药材的打交道,在这方面比起个中行家可以说是一点都不逊色。 一袋草药,她只需要里外随便抓上几把,凑到自己的鼻子前轻轻一嗅,就知道有没有问题。对于那些味道不重的,放在嘴里轻轻嚼上一嚼,也能断出个八九不离十。 川乌本以为自己还要等上半天,哪只那么多的药材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就全验完了。就连朱老板,也对这样的验货手法啧啧称奇。 你要说她是在那故弄玄虚、不懂装懂吧,人家又是什么草药都认识,就连这些草药的属性,窖藏办法合理不合理、几成干、有没有发过霉以及事后有没有对其进行处理都能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的是不能不服。 若暂且不论他是一个诚信的商人,也想从中牟点利益,面对这位小李大夫,自己怕是想都不敢想的。 李半夏在草药方面,能有如此成就这全得归功于她那位爷爷。 寂寞的童年里,这些草药就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朋友。她在它们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力和感情,有的时候,她对它们的了解远远多过于她对自己的了解―― 这位起初并不被朱老板看好的小丫头――她那一手仿佛被狗爬的毛笔字,可真是不敢让人恭维。然而就凭这一招,赢得了一位老大夫由衷的尊敬。 李半夏帮忙将药材装上车,朱老板抽了个空,将川乌拉过来,向他打听这小李大夫到底是何许人也。 川乌这小子,一听朱老板问起小李大夫,言谈之间又颇有赞赏的意思,老毛病上来了,将她大吹特吹。虽说讲的是实话,但经他添油加醋这么一说,直把她说成个活神仙。 朱老板越听越心惊,川乌也越吹越欢乐,要不是看着李半夏走近了,他还得再好好地替她吹吹牛呢。 李半夏一走进来,就发现朱老板看她的眼神变了。这老人家一直表现得是和蔼可亲,可刚背过身去,再见他就是一脸的惊奇,甚至还有点像崇拜了。可把李半夏吓得不轻,直说是自己看错了。 又看川乌在那里捂着嘴窃笑,心里有了点数,一定是这小子在朱老板面前胡说了什么,人家朱老板才至于这个样子。 朱老板在开药铺前也是一个大夫,他平生最佩服的就是比他有本事、医术比他高明的人。尤其是李半夏,照着川乌那孩子的说法,这个姑娘是医坛几十年来罕见的女名医,那将来可是会名扬整个卞国的人物。自个儿作为老前辈,哪能没有一点表示? 赵郎中和他是老朋友,把药材卖给他本来就打了折扣在里面的,这次看她的面子,折扣给的更多。 到最后,硬生生地给他们省下了十多两银子。川乌一个没忍住,高兴得在人家朱老板面前就跳起来了。 早知道把李姑娘的事迹吹嘘一番,就有这好处,他刚才就该吹得更猛一些,吹她个天花乱坠、火树银花啥的! 李半夏却尴尬得不行,能少花钱她也高兴,可心里一直悬着呢,不知道川乌和人家朱老板说了啥。这就像是她平白占了人家便宜似的,再加上被朱老板过分的热情弄得有点无措,只好像个傻子一样在那一路陪笑。 李半夏甩了几个眼刀过去,怎奈这小子脸皮厚得连子弹都打不穿,更何况是她的眼刀? 在朱老板的亲自相送下,两人终于上了车,川乌赶着骡子,慢慢驶出了他们的视线。 直到两人的骡车走远了,朱老板才带着小童进了屋。 这个架势,这个待遇,李半夏一通恶寒。心里越发地紧张了,那小子到底对人家说啥了,咋把她搞得这么牛哄哄的,自己都惭愧得紧。 一路上,不管李半夏怎么威胁利诱,抑或是拐弯抹角地套他的话,这小子恁是没上钩。 李半夏又多了解了这小子一层:原来他不只是个大嘴巴,还是个带松紧的大嘴巴。那啥,不该松的时候拼着命的松,不该紧的时候又比谁的都紧。 气死她了! 实在套不出她的话,李半夏在用眼神将他凌迟了十几分钟之后,眼皮有点胀,倒下去睡大觉了。 车上满载着药材,绑得严严实实的。李半夏不能再向来时一样,躺在后面车上睡大觉,她就坐在川乌的旁边,真困了也只有靠在药材上稍稍眯上一会儿。 骡车颠簸,再加上坐着睡觉总比躺着睡觉艰难,一路上昏昏沉沉,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着的,也特熬人。 川乌比她还要惨,得时刻盯着骡车呢。再加上来之前那一段兄妹雌雄大盗的小插曲,这小子多多少少有点神经紧张。到后来人也确实累了,别说开人家玩笑、吹嘘了,就差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半夏两眼一瞪,忽然打起了精神。 据说人在疲劳的时候,心理防线会比较弱,这个时候对他拷问一番,或许会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咳咳~~川乌啊,你累不累?”李半夏目光游移,脑子里在想着怎么能自然地将话题扯到她想知道的事情上去。 “还行,还能坚持一会儿。”川乌边说边打了个呵欠,这一天折腾的,是真的乏了。 “是嘛,我看你在朱老板那里有说有笑,又是跳又是乐的,精神头好得很呢。” “嗨!那不是我在和人家朱老板说你……”川乌及时打住,回头冲李半夏“不怀好意”地呵呵坏笑着:“李姑娘,你可真贼,差点就钻你套里了――” “……” 127 流感肆虐,药庐告急 127流感肆虐,药庐告急 等李半夏和川乌赶回药庐的时候,这边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月亮也已经升起来了,药庐都还没有关门下班。赵郎中已经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了,赵大嫂送饭过来,他也只是匆匆吃了几口。 李半夏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次村里许多人得风寒并非是普通的风寒,用现代意义的话说便是流行性感冒,简称流感。 流感说重不重,说轻也绝不轻。 最大的一个问题便是传染,不出两天,村里已经有许多人感冒了,由此可见传染的效力非同一般。 此病若真的只是停留在流感期间,那问题倒也不是太大。最令人担忧的是那些存在心肺基础疾病的患者,尤其在婴幼儿和老年人这些人之中,容易并发肺炎等严重并发症,从而导致死亡。 赵郎中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人恨不得当十个人来用。病人多,药庐里人手不够,再加上药柜里又没了药材,直把他一个大男人急得喊娘。 中午那会儿,人比这会儿少点的时候,赵大嫂还能回去给俩人弄点吃的。到了下午,特别是天黑以后,上门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她抓药的手几乎都僵了,也没个歇息的时间。 李半夏和川乌赶着骡子进来,拉着满满的一车草药,看到俩人回来,巨大的欢呼声将整个村子都给惊动了。 两人累了一天,差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照着李半夏在路上的设想:交了药材,回到家中饭也不吃了,连澡都省了,直接往床上一滚睡她个三天三夜去。 谁知她刚一下车呢。就被赵郎中给拽了进去。休息啥,这么多病人等着看病呢,哪来时间休息? 可怜川乌眼睛眯得都快看不见了,被赵大嫂拽着,进屋的时候被门槛狠狠绊了一下,差点摔他个大马趴才蓦地清醒过来。 喊来几个人,帮忙将车上的药材给卸下来,又帮着川乌将药材抬进了屋里。 药庐药材很紧张,他们要是再晚回来个半天,或者干脆是明天回来。这药庐就算是想不关门都不成了。 川乌马不停蹄,收拾好了又开始切药材,给病人抓药。跑前跑后。气都来不及喘一口。 李半夏虽说浑身是腰酸背痛,困得想死,但是病人都在那叫着痛呢,许多孩子在爹娘的怀里嗷嗷大哭,是个人这觉都睡不着了。 到后院洗了几把冷水脸。又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好回复一点精神,就来到前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挨个地给人看病了。 流感,是由流感病毒引起的一种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传染性强。发病率高,容易引起暴发流行或大流行。其主要通过含有病毒的飞沫进行传播,人与人之间的接触或与被污染物品的接触也可以传播。 这次的流感。病患多数表现为急起高热、显著乏力,全身肌肉酸痛,而鼻塞、流涕和喷嚏等其他症状相对较轻。 这些东西现代人几乎都不陌生,对流感也有较深的了解。但这里不是现代,不是吃点感冒药、特效感冒药或者打几瓶点滴就能好的。这里没有那个条件。最可怕的是,大家对流感缺乏足够的认识和了解。 在这里。对现代而言再小不过的病症都有可能让病人死去。很多人死于普通的风寒,甚至一开始只是不小心着了凉,耽搁了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病情恶化都会死去。 说到伤寒,不得不提一个人。古人对治疗伤寒还是很有研究的,东汉张仲景所著的【伤寒杂病论】就是其中的翘楚,成为无数医家学习和研究的典范。 但风寒与流感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伤寒是由伤寒杆菌引起的一种急性肠道的传染病,主要通过粪口,水源污染传播。而流感是由流感病毒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通过飞沫传播,传染性强,传播速度快,可以引起疾病流行。 而且,流感的治疗主要是抗病毒,支持,对症治疗。伤寒除隔离,休息外,主要是抗感染,防治并发症的治疗。 虽然这两者有所区别,但在这位张老先生的著作里曾记载了一味治传染病的处方――麻杏石甘汤! 史上有多例用这种改良后的麻杏石甘汤治好流感的情况,未尝不可一试。 赵郎中从医多年,对治疗这一类的病症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了。李半夏虽然对这个病有一点了解,在治疗方面还是多听赵郎中的意思。赵郎中开的方子是最快捷的,药庐里有现成的药,回去熬着就能喝。 其他的法子再好,毕竟需要时间。而且在没有确定无碍、可以使用之前,李半夏也不敢贸贸然尝试。 一个病着的孩子被抱到了李半夏的面前,李半夏给他把过脉,与之前的那些病人一样,是感冒了。 感冒,在这里有另一个不同的称呼,叫伤风。 “大嫂,你的孩子是伤了风了。注意休息,多喝水,再服用几服药看看效果。如果情况好转就没事了,如果没有明显好转要及时带孩子再过来看看。” “小李大夫,你能给我换个方子试试不?”大嫂有点为难,望了一边的赵郎中。 李半夏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不由笑着道:“大嫂有话不妨直说。” 大嫂犹豫了一阵,望望怀里烧得脸蛋发红的孩子,终于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 “小李大夫,实话跟你说了,这是我第二次过来了。第一次就是找赵郎中给我看的,我虽不识得字吧,可你开的方子跟他差不多,多多少少都是那几味药。喝了你们那个药,我孩子的病没见起色,你说这是咋回事?” 李半夏明白她的意思,也相信赵郎中不会开错药方,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数正常。 “大嫂,你多虑了,赵郎中开的药方绝不会有问题。只是这伤风也分很多种,病人自身的体质和过去有没有类似的服药经历都会影响这药的效果。”用现在通俗意义上的话说,就是感冒药吃多了,就治不了感冒了。 有些人病了,抵抗力强的,在床上躺上个一天、多喝点开水就自动没事了。有些人不到医院,不打点滴、不吃药就好不了。许多时候感冒一拖就是一个星期也好不了,这都是因人而异了。 除了自身的体质,还有之前的服药情况。经常吃感冒药、打点滴的人,抵抗力就自然弱一点。而且这些药用得多了,体内生成抗体,到后来感冒了再用相同的手段就越发地难以治愈。 大嫂有点将信将疑,李半夏也只好耐着心思,在这个病人身上多花上一点的时间。 “那好,大嫂我问你,你家孩子过去是否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大嫂几乎想都没想,就连连点点头。 “那与赵郎中这次开的方子可相同?” “大抵上是一样的。” “这就是了。”李半夏一时无法向她解释抗体这一回事,只是向她强调赵郎中开的方子绝对没有问题。为了让她放心,便满足她的要求,为她开了另外一个方子。 是齐银翘、石膏、贯众、银花等制成的连花银翘散。 药中的石膏、贯众、银花、连翘等,都可以内清火热,大黄更是清火的重剂,可以使体内蕴积的火热从大便清出。发烧的内在基础消失了,体温自然会下降,并且不再反弹,嗓子疼、周身酸痛等流感内火症状也就痊愈了。 只是这味药服下后,反应可能有点大。李半夏仔细向大嫂说明,并说明某些情况都是正常的反应。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又是那么的笃定,大娘总算是踏实了一点儿,带着儿子回了。 没过多久,赵郎中“甩”下病人走过来了,把李半夏叫到后院,与她商量刚才在看病的时候遇到的一些问题。 很显然,那位大嫂反应的情况在赵大哥那里也发生了。 经两人一合计,决定对于普通的并且之前很少吃药的流感病人还是用常规方式治疗,对于那些患过相同病史、服过这类方子的就用李半夏提议的那个连花银翘散。这样开药方,也可以给某些病人减少一点负担,也使得药庐的药材不至于那么紧张,可以救治更多的病人。 但这样救人毕竟是一个一个的来,有点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的感觉。这次爆发的是流行性感冒,你救一个它传染一个,救人的速度未必就能赶上传染的速度,要想彻底赶走这场流行性感冒,还得多费一番工夫和心思才是。 赵郎中和她想一块儿去了,两人是不谋而合。这一天下来,赵郎中虽然忙得没有停下来,心里却一直想着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在人力、物力、财力都十分有限的古代,在大杨村,要想打赢这一场仗并不容易。你不可能等着它自动过去,若不采取有效的措施,谁都承担不起这个代价。 这其中,远远不是靠赵郎中和李半夏就足够的。 它需要的是,全村每一个人,一起努力―― 128 全村总动员 128全村总动员 商量到最后,两人觉得还是先停下诊治,趁着大家都在,给大家普及一下预防和治疗伤风的知识。 这是一件十分迫切的事情,不在的人,通过口耳相传,也很快就会知道。村子只有这么大,哪家鸡下了个蛋其他人家也很快都知道了,事关这么重大的事就更不用说了。 李半夏推说自己嘴笨,希望这件事还是由赵郎中来做。赵郎中却以这个主意是她提的,理应由她来向大家说明。 到最后,赵郎中说不过李半夏,这等“抛头露面”的活儿只有自己做了。其实他心里都清楚,这李家丫头是把机会让给了他,两人都是心胸宽广的人,彼此之间不会争些什么。 李半夏很尊重他,每每重大的病症必先向他请教,问过他的意见。有他在场的地方,绝对不会强出风头,以他为先。 而赵郎中呢,即便外面有许多人都在谣传小李大夫的医术比赵郎中的要高明许多,他听了也是置之一笑,还极力向许多“老客户”推荐李半夏,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另外,很值得一提的是老赵那里有许多的医家典籍和藏书,还有许多是不露人前的私藏本。李半夏过来后,全都倒腾出来了,给她翻看研习。 李半夏从中收获不少,许多未涉及到的医学空白,也从这里得到了补充。 赵郎中出去了,走到人群中间,让大家都静下来,他有话说。 赵郎中在村里也算是个有名望的人,这些人又都是来求医的,他一开口,每个人都安静下来了。 “各位。这次咱们村里这么多人都伤风,问题不小,理应引起大家的重视。我在这里说几点,各位在场的人,回去都与大家说说。莫要以为这病小,就不当一回事――” 李半夏站在药庐旁边,也在仔细听着。一早的疲累在更繁忙的工作之后,反倒不怎么困了。 只是这会儿还没回去,娘和东山该为她担心了。哎!大概他们也知道,她在这边忙呢。 “这第一啊。这次的伤风是带传染性质的。这么说吧,通过你们面对面的说话,口水喷溅之类的。都有可能把自己的伤风传染给别人,或者被别人传染到。这一家人,吃的碗筷碟具,要清洁干净。尤其是洗澡的布巾澡盆啥的,最好不要共用。都很容易传染的――” 赵郎中这么一说,人群里顿时传来一片嘈杂声。彼此都站远了些,生怕传染了别人或是被别人传染了。 “这第二啊,伤风后要多喝开水,多吃流食。吃好一点,给自己身子补补。好抗病不是?这家里有老人和孩子的,更加得照应好了,他们身子骨弱。抵抗力差,更要好好当持着。” 一个个点头如捣蒜,话都听进心里去了。 “这此外,家里要多通风,保持清洁。常做做大扫除。该打扫的打扫,没坏处。你们咳嗽、打喷嚏时用衣袖遮一遮。免得喷给别人。经常彻底地洗手,避免脏手接触到你们的嘴巴、眼睛、鼻子。还要注意,在伤风多发期间,最好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主动避避。” 赵郎中心思细腻,该想到的地方无一疏漏,说话也比较有条理。李半夏听着不断点头,这要让她去说,怕是还说不得这么齐嘞! “这第三,你们回去后,通知目前还没有生病但和病人接触过的人一声,让他们到我药庐里来抓点药吃。这个药是预防伤风的,吃了后得伤风的可能性就会大大的降低。” 赵郎中事前还没想到这一点,虽然往这方面想过,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没谱。正好李半夏提出来,两个人算是想一块去了。 若说这流感预防,李半夏倒还是有一点心得。 流感不是啥大病,关于它的预防处方在很多书中都有涉及,并且她也已多次用于实践。这一点,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流感中医预防,针对不同的与流感患者有明确接触者的群体有不同的药方。 对于那些儿童、青壮年,以及身体强壮者可用金银花、大青叶、薄荷、生甘草和水煎服。其中,金银花和大青叶取6克,薄荷和生甘草则取3克,每日一付,连服五天。 而对于那些老年体弱者,可用党参、苏叶、荆芥各6克,水煎服,每日一付,连服五天。 她说完药方,赵郎中曾细细参详过,也觉得她针对不同群体的身体素质开的药方很好,绝对比同期那些大夫使用的方子要周到得多。 看看赵郎中也快说完了,李半夏回到后院,帮川乌打理草药。这草药许多都还没切,没有捣好,川乌从回来到现在,忙得是一点歇的没有。今天最辛苦的人,就数他了。 人在后院,前面赵郎中说的话,这边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没过多久,他已经说到最后一点了。 最后一点,主要是宽慰那些已经得病的人,让他们放宽心。药庐这边已经想好了相应措施,会让他们都没事的。与此同时,还呼吁那些家中有人生病的,赶快送来医治,千万不要拖着。 这病本来没什么,最怕的就是一个拖字。这里的医疗卫生条件不好,拖出个好歹来,耽搁了救治,可就无力回天了。 赵郎中的话说完了,笼罩在众人心头上的乌云消散了不少。 本来看到村里一个个原本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得了病,还以为会爆发可怕的瘟疫。如今听赵郎中这么一说,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一点。 人家赵郎中说了,只要配合他们救治,自个儿多注意一点、防着一点,就不会有什么大事,这场病很快就会过去的。 趴在爹娘怀里的奶娃娃,受到气氛感染,哭声也小了不少。村里人前所未有的齐心,都想着一定要让这场病该快过去。 其实,前些年夏秋之交时,这种病也曾在村里横行过。但那次,没有这次严重,也没有这次那么多的人生病。 要说这场病来得如此之凶,也是和这一阵子多变的天气有关。 白天的时候还是暖阳高照的,晒得人头晕。等天一黑,太阳一落山,气温又骤降。一些在田里干活的汉子,因为天热光着膀子乘着星辰干活呢。这样一下来,贪凉了。 还有那些玩得一身的汗,在河沟里洗脚洗澡的孩子,风一吹,就着了凉。 赵郎中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和大家说了个明白。“我说这么多呢,还是想说这天气变化大,该加衣服的时候要加衣服。不要戏水,不要再外面闹,注意保暖。” “至于那些平时鲜少做运动、在家里又很少干什么活的,最好出去跑跑、走走,锻炼锻炼身体。身子骨强了,这病自然就无法入侵。” 事关每个人的健康,大家伙儿都听得很认真。不时低头交谈两句,很快的,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赵郎中说的话上去。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事态怎么发展就看大家一起努力了。 话说完了,赵郎中和李半夏又开始有条不紊地给大家挨个地看病。病人说是大杨村的,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也来了不少。有慕赵郎中和李半夏之名来的,有因为这边医药费便宜过来的,还有的是因为其他大夫那儿天黑关了门,不得不到这边来。几厢一综合,来看病的人就特别的多。 转瞬间,又过了一个多个时辰。 夜已经渐渐深了,这边的病人还是没有看完。十几个等候在那里,有的在唉唉叫痛,有的脑袋晕晕的,靠在椅子上睡过去了。 赵郎中穿插在其间,一会儿给这个把把脉,一会儿给那个试试额头的温度。可说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说到这一点,李半夏不得不佩服赵郎中的精神和体力。人家同样是忙了一天,年纪比她还要长上个十几岁,人家照样是精神饱满。 再说自己呢,虽然没到当场打瞌睡的地步,可不管她怎么支撑,眼皮就是忍不住要打架。 在骡车上颠了一天,骨头都快散架了。这会儿坐在椅子上,要不是勉强支撑,真会瘫倒在上面直不起腰来。给人看病最忌讳的就是精神不集中,这样不但容易诊断错误,还有可能开错药方,后果可想而知。 李半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到后院给自己扎了两针,提神醒脑,总算是精神了不少。 川乌是年轻的小伙子,这一天下来也直呼吃不消。很多时候抓着药就靠着药柜在打盹,赵郎中拍他一下,才惊醒过来。 继续抓药……继续想打瞌睡…… 李半夏见状,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两根银针,笑着说要给他扎两针,两针过后便会困意顿消。 川乌吓得跳老高,还以为人家李半夏念叨白天的事情,对他“公报私仇”。针虽没扎着,被她这么一吓,精神头倒是恢复过来了。 这不,那小子脚下生风,抓药的效率那是刚刚的,这边动作不就快了麽! 129 苟且偷生 129苟且偷生 ――***―― 多谢sjgbdm妹纸的更新票-jj妹纸的钱袋子,还有妹纸的桃花扇。谢谢你们了,鞠躬! ――***―― 天已经黑了,刘东山回家已经有些时候了,李半夏仍不见回来。 院子里晒了稻谷,马氏正将它们装进袋中,一边装,一边用筛子将里面黑乎乎的东西给剔出去。 刘银杏和甜甜在给一家人烧晚饭锅,因为刘银杏闻到油烟子味身子就不舒服,多半都是到园里摘菜洗菜啥的,算是打个下手。 刘东山回来后也没事干,屋前屋后的转悠。一边转一边看着屋前面的小路,寻思着这天都黑了,她人咋还不回来。 他这么大的身胚,老是在眼前转悠,来回整了两次,马氏忍不住开口了:“东山,你到前面看看,你媳妇儿咋还不回来?” 马氏见儿子来来回回转几次了,心里明明是惦着出行的媳妇呢,干脆就让他到前面去看看。 刘东山点头说好,赤着脚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人又回来了,站在前面的路上可以望见很远的地方,李半夏要是回来肯定得经过那条路。他在那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她要回来的迹象。 “也是,你媳妇儿去给药庐置备药材,今儿还不晓得能不能赶回来,就算回来恐怕也要到半夜了,这会儿自是见不着人。” 刘东山心想着也是如此,不过心里却有点担忧。这半夏是第一次出远门,在外面也不知习不习惯。他虽然不放心她住在外面,可是天黑赶路又十分的危险。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都放不下来心。 晚饭好后。等了一会儿,看人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一家人就先吃。等她回来再弄点给她吃,也不是啥难事。 饭桌上,一家人也谈起最近大杨村许多人生病的事情。马氏一个劲地叮嘱三个孩子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天冷就要多加衣服,小心别冻着什么的。又交代刘西山要好好照顾自个儿的媳妇,如今她有了身孕,得小心当持,不得半点马虎。 三个孩子身体都还好。没生什么病,就是刘当归有点轻微的咳嗽。马氏让他小姑吃完饭后给孩子煮一碗姜汤,让他喝了再睡。 洗碗的时候。马氏就跟刘银杏念叨,这半夏嫁过来,本来不指望着她能为家里做什么事,就是希望东山有个伴,孩子有个娘。 没想到。这媳妇还有一手的好医术。有她在家里,这身体上哪里有个小病小痛的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担心、没着落。 说到这儿,马氏满怀担忧地看了一眼刘银杏的脸色,“银杏啊,你最近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赶明儿让你嫂子给你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你不晓得。” 刘银杏脸上立马表现出了紧张之色,除了紧张,还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痛苦和惶惧。 为什么?她已经极力忘记那件事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像鬼一样的缠着自己,不论她怎么挣扎她都无法摆脱? 她好痛苦,她真的好痛苦知不知道啊!她现在真的很想一死了之,死了就什么都不用害怕、不用烦恼了。死了,她就解脱了―― “银杏――银杏――你这孩子想啥呢?” 马氏被她的脸色吓倒了。冲过去摸摸她的头,又拍拍她的脸。“没发烧啊。银杏,你老实跟娘讲,你到底是咋了,咋这阵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刘银杏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给马氏,她一个人快要被那件事给压垮了。但是她不敢,她不敢承受马氏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她也承担不起被别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 她不能冒险,即使对方是她的娘,她也不敢相信。她现在就像是一只害怕外界光亮的蚕蛹,将自己牢牢地包裹在蚕茧里,密不透风。宁肯活生生闷死在里面化成蛹,也不敢挣脱躯壳,破体而出―― 更何况就算娘心疼她,不会把她踢出家门,不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破坏了刘家的门风。但她毕竟是一个母亲,她要知道这件事情她一定会疯掉的。情绪失控下的她,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娘知道了,她不可能会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她过激反常的举动,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到时候全村就都知道了,他们会拿怎样的眼光看待她?到那时候,不管情况如何变化,这个村子也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而且,知道这件事情后还并不算完,娘肯定会赶快将她嫁掉。嫁了人之后呢?是侥幸能够将那件事瞒过去,还是当夜就被人抖将出来,到时候不只是她这个不孝的女儿,就连爹跟娘都会被对方指着鼻子骂。说他们养了个不洁的女儿,让他们娶了个“赔钱货”。 一想到这些,刘银杏就觉得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一个劲地问老天,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遇到这种事情? “银杏啊,你这……这这……你到底是咋啦?”原来不知不觉间,刘银杏已是泪流满面,哽咽得出不了声。 马氏被她吓个半死,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没……没……娘,我真的没事……我真的没事,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刘银杏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 “好……好好好……你没事,我的银杏没事,娘相信你……”此时此刻,马氏也只有照着她的话说下去,尽力安抚住她。 刘银杏扑倒在母亲的怀里,捂着嘴巴嚎啕大哭。泪水尽情流淌,却仍然害怕被家里其他人听到。 从出事后,她还很少在自个儿娘面前这样痛声大哭过。她好害怕,害怕得浑身发抖,睡不安寝。但是她最害怕的还是这些日子里,心底开始蔓延起的那种无边的恐惧―― 这些日子,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变化。那种变化,会将她最后一丝幻想和希望都剥夺去! 一开始她还拒绝去想,但是家里就有一个活生生的示范在那里,又岂能容她逃避或者装作不知道?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老天对她这么残忍。她痛恨自己的肚子,如果可以,她真想拿一把刀将自个儿的肚子剖去,将曾经所有肮脏的记忆抹去,她还是那个不知事却又无忧无虑的刘银杏。 那该有多好! 最一了百了的做法,就是从嫂子那里讨一副药吃吃,别管它是真的有还是假有,让那场噩梦从她的肚子里彻底绝种。但是,她又不敢给嫂子知道,她只能靠着自己的想象,使用一些笨办法。即便是自欺欺人也好,她也无法什么都不做。 试想想,她的身体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又怎么可能会好? 刘银杏长这么大,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她从没如此刻这般鄙视自己,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想要苟且偷生,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 她,真的好懦弱。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是不配得到幸福的吧? ………… 130 填字游戏 130填字游戏 与屋里的情况不同,屋外又是另一番景象。 即使同住一个屋檐下,各自的境遇和心境却大不相同。看到别人一如当初的纯真美好,想象着自己美好不在,要背上沉重的包袱,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就会让不少人痛苦难当。 刘灵芝蜷缩在他爹的怀里,抬头仰望着天上的繁星。今晚无风,屋里还挺热的。一家人吃完饭,就搬着凳子到外面纳凉。 刘灵芝没事,就数天上的星星。他总共就会数二十多个数,夜空中的星星再多,他这儿也不超过三十个。看得久了眼睛就花了。朦朦胧胧、迷迷糊糊,不一会儿就要进入梦乡。 刘当归和甜甜在进行着填词游戏,李半夏一日突发奇想,将那篇千字文的其中几句誊写在一片纸上。 紧接着将这张纸剪开,以四个字凑成一堆,按照打乱的顺序排列。值得注意的是,这四个字中某一个字或两个字被抠去,留下她所谓的“空”。然后她让他们将这四个字还原,也就是所谓的填空了。 刘当归和甜甜看这种办法不仅能考验自己的背诵能力,还能提高默写的准确度以及对文章的把握,都觉得这种办法很好。 李半夏不在的时候,他们就仿着这种办法,创造出一个个的“空”。有时候为了省钱,俩人就不在纸张上留空,就在地上、沙石上写下某其中的两个或三个字,中间打上一个小括号。 这个也是和李半夏学的,俩人虽没说,从他们那频繁地使用这个小括号来看,就猜得出这俩家伙对那小括号有多么的钟爱了。 留空到了一定的程度,便省去了写这个环节。只用说的,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像晚上纳凉的时候,经常会听到俩个孩子这样的对话。 “姐,到我了,我说你听着。绮回汉……小括号,小括号里该填什么字?” 甜甜不出声了,心里默念着,“桓公匡合,济弱扶倾。绮回汉惠,说感武丁。”找到了。就是这里,甜甜眼睛亮了。 “哈!弟,我知道了。是个‘惠’字对不对?” 刘当归满意地点点头,“没错,你答对了。现在到你了,你问我吧。” 甜甜使劲想啊想,将千字文中的一段又回忆了一遍。慢慢道:“假途灭虢,践士会盟。何遵约法,后面一句是什么?” 这次她突然留了四字的空,不过这四字空比一个字两个字的有时还要简单上一点儿。 刘当归随口答来。“何遵约法,韩弊烦刑。”那潇洒的样儿,仿佛这一切都不在话下。 这个时候的刘当归。与平日不同。每当在“做学问”的时候,他目中流露出来的神采总是那般鲜活、那般炙热。 刘东山笑看着两个孩子你来我往,嘴里不时还蹦出些别人听不懂的玩意儿。不用想,肯定是半夏的主意。 呵呵!这个半夏,和她相处越久,她的鬼点子就越多。 俩人正玩得起劲呢,眼皮一直在打架的刘灵芝忽然提了点精神问:“哥。姐,你们说这回大舌头回来会给我们带吃的吗?” 甜甜无奈的摇头。她这个弟啊,到哪儿都是惦着自个儿的一张小嘴。不过还是停下正在进行的游戏,回答道:“应该不会吧,现在时候都这么晚了,她就是想买,摊也该收了、店铺也该关门了。” 李半夏白天有正事要做,比起置办药材这等大事,买零嘴之类的根本就不叫事儿。办好这事后,有时间就买,没时间就不买,在甜甜的心里理应是如此。 “啊?”一听甜甜这么说,刘灵芝哪里还睡得着。一头从他爹怀里坐起来,抓着他姐的手问:“姐,不该吧,不该吧,时候还早着呢,她出发前一定给我们捎了吃的回来。你说对不对?” 瞧他急的那小样,李半夏要是真的没给他带吃的回来,他保准得哭得闹。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她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她昧着心意应和他的。到时候她回来要真是没带,他闹得只会更厉害。 甜甜关心的倒还不是一点吃食,那大舌头累了一天,回来都半夜了,哪还顾得上吃的?事实上,只要她能赶回来,在外边没事她就已经很满足,没其他的要求了―― 久久等不到甜甜的回答,刘灵芝又问刘当归,“哥,你讲嘞?” 刘当归往椅背上靠了靠,动动自己酸疼的膀子,“这我哪晓得,等她回来你不就知道了。” 刘灵芝有点闷闷不乐的又坐到他爹怀里去,他这一天想得最多的就是想那些吃的了。他想着大舌头有可能会带给他许多许多好吃的东西,他拿着这些好东西到小荣小姿面前献宝。 这些以前都不怎么爱带他玩的“孩子头”,都巴巴地对着他的东西流口水。他分给他们一点,他们保证以后走到哪儿都带他一块儿玩来着……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刘灵芝慢慢进入了梦乡。时候不早了,刘当归和甜甜也回了屋,到床上睡去了。 刘东山将孩子送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回到院中。看着月上中天,射出迷人的离离白光,心里对离家未归的李半夏惦念起来。 听半夏的意思,这次到镇上去买药,时间还挺紧的。人家赵郎中的药庐,等着这些药给病人看病呢。 早上问她,她还说不管怎么样,只要没有极特别的情况,今天之前一定会赶回来。如此一想,刘东山心想着这半夏可能早就回来了,只是在赵郎中那里耽搁了。 对了!他不也听说今天赵郎中药庐挤满了许多人麽,半夏就算是回来,看到药庐那么忙也不会先回家,而是选择帮赵郎中的忙。 越想越觉得可能,看时候不早了,再怎么忙也该关门回家睡觉了。又一想,半夏要是回来,天黑看不见路可咋办? 自己可不能那么早睡,让她一个人摸黑回家。 这人有没有回来,去瞧瞧也就知道了。 刘东山没有多想,回屋提着松油灯就赶到赵郎中的药庐去了―― 131 这半夏,阴着呢! 131这半夏,阴着呢! 药庐里病人看得差不多了,只剩稀稀拉拉最后几个。 李半夏张口打着呵欠,正准备没形象的伸个懒腰时,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出口的呵欠又生生给自己咽了回去。 “你咋过来了?” 平常这个时候,他睡得都快一觉醒了。今儿出现在这儿,还真是让李半夏吃了不小的惊。 “没啥,我来看看你回来没有。”刘东山将松油灯放在桌上,往旁边站了站,免得挡了别人的路。 川乌抓完药走过来,看到刘东山过来了,热情的招呼起来。 “东山大哥,你过来了,是来接李姑娘回去的吧?” 刘东山笑着点点头。 “那你坐,我这去给你倒茶去。” 刘东山赶紧站起来,客气的道:“不用过情了,你忙,我在这儿坐会儿就好。” “要的要的,李姑娘这边还有一会儿呢,你喝喝茶慢慢等。”川乌不由分说,跑到后院的厨房,给刘东山倒水去了。 这边就剩下他们俩,前面一个病人刚送走,李半夏还没来得及叫下一个,他人就过来了。 “嗯那个……我这边还有一会儿,要不你先回去?我这边忙完了就会回去。”他白天的活那么重,晚上要是再不睡好,白天哪有精神? 况且,别看刘灵芝四岁了,有时候晚上还要别人帮着把尿呢。刘灵芝尿尿蛮有规律的,每次到二更头时分,就要帮他把一次尿。否则就很容易尿到床上去,尿到床上去就要洗被单,到时候更麻烦。 都是被那个儿子磨的,搞得刘东山晚上也养成了到时候就醒的习惯。有的时候同屋的刘当归要是恰巧醒了。也就不用他过去了。这种情况毕竟是在少数,大多时候还是要靠刘东山出马。 刘东山摇摇头,“不急,我等你一块儿回去。”他人都到这儿来了,哪有先回去的理?若是这样,他这一趟就不用过来了。 李半夏见状,也只好由他了。 川乌把他的茶端过来了,又给刘东山搬来一张凳子,随他是在前面等,还是在后面院子里等。 刘东山让李半夏先忙。不用管他,他就在旁边看看。 李半夏点头说好,叫下一位病人进来。 照例给他做了检查、开了方子。嘱咐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动作迅速而又有条不紊,在病人连声谢谢中,送走了这位病人。 如此往复,药庐里就剩下最后两个病人了,正好她和赵郎中一人一个。 刘东山什么事都没做。就坐在一边看她做事。 在家的时候,他常常看见她摆弄草药时的样子,模样认真又细心。从她注视着那些草药的眼神来看,就知道她有多喜欢她现在所做的事情。 这是他第一次到药庐里来,在这之前他只知道她是个大夫,替人看病的大夫。却从来不知道她做起事来是一番什么样子。 直到今天,他才看到了。 看到她疲倦的脸上,依然洋溢着轻柔的笑容和对病人的关切。他的心里就有一股难言的感动。 他还未见到她如此认真宁和的样子。嘴边淡淡的笑容,让病人莫名地就觉得安心。温和却又自信的眼神,仿佛再难的病症都难不了她。温暖而又坚定有力的手指,瞬息之间,就能断症于无形、深谙病人之苦痛。 还有什么样的情感比这样简单但却无比真挚的关切还要令人动容的? 即使是一句简简单单宽慰病人。让他人放宽心的话,听在他的耳里。都是那么的亲切和美好。 一个人能够对陌生人做到如此,她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不言而喻。他似乎能够想见,为什么娘和三个孩子由最初的冷淡到慢慢接受她,因为她对他们好,虽然他们很少说出来,但这种关怀他们能真的感觉得到。 李半夏正好在这时看过来,看到他也在看她,抱歉的对他笑笑:“等急了吧?” 轻抬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就被他这么勾划了出来。无风无波的眼底,荡漾着令人心惊的包容和温柔―― 李半夏的心震颤了一下。 美酒煞人,但往往最动人的,不是清醇香浓的美酒,而是一杯看起来平淡无奇喝起来润透心扉的清茶―― 最后一个病人看完了,赵郎中笑呵呵地走过来与刘东山打招呼。 “东山过来了,是来接你媳妇的?” “啊。” “哎!我家妹子可真有福气,男人这么会心疼人。大晚上的不睡觉,专程来接你回去。要是搁着我家那个婆娘,别说我这么晚不回去了,我就是在外面呆上个几天,她睡得还照香。” 赵郎中在那尽自说,没注意到赵大嫂已经悄悄来到他后面了。 她在这死忙白忙忙了一整天,累都累垮了。这不好不容易等药庐里人少些了,川乌又回来了,她就想着回去给大家伙儿弄点儿吃的。 更何况,家里的猪啊鸡鸭之类的都还饿着肚子呢,该喂的喂,该进巢的进巢。大晚上的把那些小东西搁外面,没准给黄鼠狼拖走了―― 忙完了,立马就赶过来了。谁晓得这老小子不说自己一句好,还在人家东山和半夏面前说叨自己的不是,真是几天不给他来硬的尾巴就翘天上去了,要整! 赵郎中背对着赵大嫂,也不晓得人来了。 这男人在外面,总是要硬充爷们,最常见的就是耍爷们威风。还有什么在家里有地位,啥事都他拿主意,老婆乖得就跟个小猫似的。 赵郎中特好这口,还喜欢有事没事损家里的婆娘几句。没啥恶意,却恰恰见证了他怕老婆爱老婆的程度。 用川乌的话讲,师父每次提到师娘,眼睛就笑眯了,有说不完的话。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娶了一个野蛮的婆娘,自个儿心里还特美。 李半夏也是个爱玩的主儿,一看赵大嫂进来了,赵大哥还在那儿说话没个把门的。心想着,你自己撞枪口上了,想死,我何尝不成全你,再外带送你一程? “赵大哥,你这话可说得对不住嫂子了,嫂子多着紧你啊,白天熬汤送饭,晚上还常提着灯来接你。这样的媳妇,现在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赵大嫂眉飞色舞的,李半夏这话说得很合她意。 “我看你啊,心里明明偷着乐,还故意这样讲,是故意跟我们炫耀的吧?” 赵大嫂也重重点了一下头,显然她也很支持李半夏的看法。 糟老头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介,妹子,你看你话说哪去了,我哪炫耀了?你嫂子不当着别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砸你大哥的脸,我就哦弥陀佛了。哪还有啥炫耀的,你看你话说的……” 赵郎中这是在拐着弯的控诉他老婆太强悍,砸了他爷们的面子吗? 赵大嫂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李半夏缩缩脖子,那声音,听起来咋就像捏赵大哥的脖子似的? 李半夏决定来给他一计猛的,然后就和刘东山光荣地撤退回家去,他的哀嚎声就当给自己奏乐送行了。 “行了,大哥,你就知足吧!想嫂子平时也是个跺跺脚就能震住一批人的人物,厉害得炸响呢。和你在一块儿,尽心为你打算,全心为你着想,相夫教子,一句怨言都没有。你就别捡着宝贝还在这嫌宝贝硌手了,小心别犯着众怒了――” 刘东山听了半天也没抓住他媳妇话的重点,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媳妇要表达的意思绝非字面上的意思。 这半夏,有的时候阴着呢。 “这话是,我承认。”赵郎中特得意,“妹子,这可是你大哥我教妻有方!你嫂子那人厉不厉害?在别人那儿也算是个母老虎一头吧,村里一帮婆娘都不敢和她过不去,可到了我这儿,怎么样?” “哦呵,是怎么样?” 危险哪危险! 刘东山真想出声提醒人家赵郎中一声,他嘴里所说的婆娘就在他背后站着呢。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这说话得留点儿神哪! 可谁知,还不等他开口呢,赵郎中就在那儿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样?当然是我叫你嫂子干啥她就干啥啦!厉害又咋滴,我才是一家之主,这个家里,还是我说的话算数。那个啥,妹子,你晓得你大哥我这个人不,在家里面那可是这个!”赵郎中给她比出了大拇指,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儿来。 那样子,可真是笑得死人。 李半夏使劲憋着呢,因为她知道,一会儿这儿就该有人哭了~~ 赵郎中一说起这个话题,就特来劲,舌头大得就跟喝醉了一样。 “我在家说话,说谁谁都得听着。我决定的事情,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做不得更改。咱做男人的就该这个样子,这出门才能把腰杆挺直了不是?东山兄弟,正好你在这儿,我可就当着你媳妇的面教你了啊,这媳妇一开始就得管着,对她厉害一点,免得日后爬你头上去……” “你说谁爬谁头上去呢?――” “当然是我爬……诶呀!我的娘诶……娃她娘,你说你夜深露重的,咋还不歇着呢,这忙了一天了都……” 132 在你背上睡熟了 132在你背上睡熟了 耳听着赵郎中在里面拼命讨好着赵大嫂,李半夏笑得前俯后仰,与刘东山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满意了?”刘东山好笑地摸摸李半夏的头,明明都是个大人了,偏偏许多时候就跟个孩子一样,爱闹! 李半夏“嗨呀”一声,往后倒了倒,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笑完了,这身上的酸疼又开始了,想想就困哪。 “嗨!我本还想看赵大嫂扯赵大哥耳朵来着,都怪你,把我早早拉了出来,害我没看着好戏。” “为啥想看赵大嫂扯赵大哥的耳朵?”刘东山好奇的问。 “好玩呗!”别看赵大哥在人前一本正经的,高风亮古,医德高尚。其实他这人哪最不正经了,还喜欢闹些笑话。 他和赵大嫂这对冤家,年轻的时候那是不打不相识。原本以为成了亲,各自会收敛脾性,不会再像年轻那会儿了。结果,这俩人一直从见面那天打到了现在,感情没打生分,反而一日比一日好,也没啥不合适的。 刘东山无奈,笑着摇摇头。 在她嫁来之前,家里有三个孩子。照娘的设想,她嫁过来之后,他们夫妻俩带三个孩子。看目前这情况,成了他一人带四个孩子。 四个孩子,光想想这肩头上的担子就不轻啊! 夜深了,路旁已凝结了点点的露珠。 上了小路,路一下子变得窄了起来,刘东山走到前面,为她提灯照着路面。 “怎么样,看得见路不?”走在前面的刘东山,不时回过头问她。 李半夏起初还答几个字,后来就干脆哼两声。直到这一次。刘东山等了半天,她连哼声都省了。 刘东山还以为她这是看不见路,没明说呢。更加躬着腰往旁边退了退,好让她能看得清楚一点儿。 谁知李半夏越走越慢,就跟个看不见路的老太太似的,东走一步西走一步。 一会儿停在原地,一会儿又差点撞地上去。 刘东山赶紧抢过来,一手提着灯,一手把人拉过来放在自个儿身上靠着。 李半夏顿时清醒了,使劲摇摇头。才知道自己差点走路的时候睡着了。 刘东山有点无措地摸摸自个儿的后脑壳,他知道半夏这一天下来是累坏了,可也没想到她居然累得这么小可怜的样子。走着路呢。都差点困过去了。 李半夏之所以会这么累,一个嘛是因为这一天实在太耗神了,身子确是乏了。另一个也是因为先前使用银针给自己提神的缘故。 银针提神只是暂时的,等那个紧张劲儿一过,困意就会加倍的如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若是在平时。晚上走夜路,李半夏才不敢一个人走在后面嘞。这会儿要不是困极,哪敢在后面磨蹭这么久? “累了?”刘东山站直了点儿,好让她把更多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 “嗯,好累哦~~”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要是这会儿在我身后有个床就好了。我往后面一倒,直接睡大觉去~~” “呵呵~~” “每当我特别累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我身上能背一个自动的床就好了。累了就把床放下来。在上面躺上一躺。不困了就把床收起来,嘿嘿!走哪儿背哪儿,那可就美了。” 李半夏整个人就处在睡前的游离状态,浑身没劲儿,就只顾着傻乐呵。 刘东山没有吱声。歪着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李半夏等了一会儿。这么安静的环境,这么舒适地偎靠着,不觉中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家中,真的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恍恍忽忽中,李半夏感觉身体被人搬动了一下,尔后往下一跌,紧接着稳稳地落在一个人的背上。 她还没有彻底地睡着,察觉到自己被刘东山背到了背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黑夜中,刘东山一只手托着她,不让她从他背上掉下来。 另一只手提着灯,照亮脚下的路。他的步子安定有力,仿佛他可以这样背着她,走过万水千山! 她安心地趴在他宽实沉稳的背上,不用想着前方是条什么样的路,也不用担心会不会被脚下的障碍给绊倒,因为她现在在他的背上。 李半夏轻轻地动了动,虽然在他的背上很舒服,可是这样他会很累。 如果不用提灯,他或许还好过些。现在他就靠一只手背着自己,她再贪图这种舒服的滋味也不好意思继续趴下去。 李半夏不由在心里偷偷的想:要是她刚才就睡着了,压根就没醒,对这会儿的事一点都不清楚,那该多好啊! 呵呵!心里不由一笑,怪不得她朋友喜欢开玩笑的用“猥琐”这个词来形容她,从这点看,她骨子里还是有不少猥琐因子的。 “你安心睡会儿,一会儿就到家了。”刘东山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托着她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 李半夏心中一突,别怪她多想,只是那个人背着她,手本来就放在她的屁股上。结果这几下一拍,全拍她屁股上了。 这东西,你要是没往这方面想,像是刘东山,没意识到就一点事都没有。意识到了,弄得这心里还怪怪的。 李半夏虽说身在现代,可骨子里却是个特保守的姑娘。长这么大,男朋友都没有一个,别说啥牵小手亲小嘴了。和同学在一起看电视剧,每看到这种情节都不好意思撇开脸、捂住眼睛。每每逛论坛进群总被一群“过来人”火辣辣的词汇吓得鸡皮竖起,灰溜溜地逃走了。 不过别看她这么“害羞”,给男人看起病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该脱的脱,该扎针的扎针,紧急的时候来几个人工呼吸的也不在话下,常常把一群男人都吓得脸色发青,以为这姑娘趁着看病之机吃他们豆腐。 别人会觉得这样很矛盾,真要说起来,也贵在一个“专”字和一个“诚”字。医者父母心,医生在面对病人的时候,只想着竭尽全力将他/她的病治好,没有那么多的私心杂念。 所以李半夏这个时候心里直打鼓,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东山感受到了她在他背上不太老实,身体老是动来动去的,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便出声问她:“你咋了?” “没咋的,就是想着你这样太累了,你还是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她这会儿已经不要困了,便再也没有让他背着她的道理。 “不,我背你。”简洁、坚定。 “我很重的……” “不重,比一袋大米还要轻。”他平时扛一袋百来斤的大米,都不费什么劲儿,更何况是背一个她。尽管用一只手托着她,有点费神。 他说的是实话,李半夏听着却直觉得好笑。赶不成,他这是拿她当大米扛了。 “那我提着灯。” “不用……好!”刘东山还以为她是要下来,仔细一听才知道她这是答应了。高兴地将左手提着的灯交给李半夏,打起精神,将李半夏往上背了背,双手托着她大步回家了。 李半夏趴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执着灯,一手老老实实地搭在他的肩上,动也没乱动。 夜风吹来,迷了李半夏的眼。李半夏便将自己的脑袋伸到他脖子里面去,只偶尔偷偷往外面瞟上几眼。 刘东山双手背着个人,与单手大不相同,即使是黑咕隆咚的黑夜,灯光这么微弱,背上背着一个人的他,依然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只是为了不让李半夏在他背上太颠,他才尽量放慢步子。跑快了,凉风打在脸上,也是很冷的。 路还很长,李半夏提着灯的手越来越松、越来越松。。 刘东山知道那丫头肯定又快睡着了,从她手上轻轻接过灯,像之前那样,一手提着灯、一手托着她慢慢往回走―― 这样再好不过,走得慢一点,她睡得也安稳一点。 等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马氏听到开门声,披着衣服下了地,望着儿子背着媳妇累得满头的汗,直说孩子傻。但看到他和半夏处得这般好,她这做娘的也不说什么了。 帮着刘东山将李半夏扶到了床上,李半夏一碰到床,翻了个身,打俩个骨碌,一会儿就抱着被子睡得香去了。 马氏看儿子儿媳都回来了,就回去睡了。刘东山在院子里洗洗脸,又泡了泡脚,才回到房中。 李半夏奔波了一天,身上脏着呢。刘东山起初没注意,等自个儿上床的时候才知道她像个花脸猫。 轻笑了笑,从厨房打来一盆水,给她擦擦黑不溜秋的小爪子。她本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今天却整得跟小欢子一样。 又拧干布巾,给她擦擦脸。布巾一碰到她的脸,她就开始闹腾,刘东山没法,只好快速擦了两下,就放过了她,让她好睡。 最后又注意到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呢,穿着衣服睡觉可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容易着凉。 怕吵醒她,刘东山觉得自己就像做贼一样,慢慢给她退下了衣衫,再给她盖严被子。到这才是真正放心让她睡去了―― 133 强身健体计划(1) 133强身健体计划(1) “啊――小鬼,你在这儿趴着干嘛?” 李半夏第二天眼一睁,就看见刘灵芝趴在她的床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脸。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概是念着她到底何时才会醒。 “大舌头,说好的吃的呢?” 小家伙朝她伸出手,大有没拿到东西就不收回去的趋势。 李半夏翻了个白眼,往床上一倒,弄了半天,就是问吃的啊。她说这大早上的,他不窝在自个儿的被窝里睡懒觉,趴她床边干啥?不过这样也对,除了吃的,还有什么东西对刘灵芝的诱惑有这么大? “大舌头,大舌头,我要吃的,我要吃的,我的吃的呢~~”刘灵芝不停晃着她的胳膊,要不是爹爹有言在先,不准打扰大舌头睡觉,他刚才就把她给弄醒了。 嘿嘿!他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弄醒她,却也偷偷地做了点事儿。一会儿捏捏她的鼻子,一会儿又扯扯她的耳朵,还使劲地对她的脖子吹冷风。 如此一来,李半夏醒得这般早就可以解释了。怪不得她睡觉的时候,一下子呼不出气,一下子又仿佛被蚊子咬了一口,脖子处还经常凉飕飕的,原来都是这小鬼的杰作啊! “停停停――”李半夏按住小家伙的手,“乖,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长长地一个呵欠,昨晚睡得那么晚,可是困死她了。一会儿还得到药庐去上班,可不带他这般折腾啊。 “我不闹就有吃的?”刘灵芝安静了下来,乖乖的问。 “嗯。” “你说谎!我把你带回来的东西翻过了,根本就没吃的。”他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李半夏带回来的包袱。 李半夏昨晚回来得晚,只带了随身一个小包袱。装了点钱和在街上买的大饼,充饥的来着。还有一个装东西的包裹,还落在药庐了。刘灵芝热切之下翻了这个包袱,自然是失望而归。 李半夏无奈,这小东西啊,要真的相信她没买吃的就不用大早上趴这等她醒来了。估计他想着是她把东西藏起来了,不拿给他呢。这么说,只是想逼她把东西赶快拿出来罢了。 “有――都有――”等她一觉醒来该有的都有了。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刘灵芝一个激动,看来他猜对了。还真有。 他早上翻完包袱后,别提有多伤心了。马氏就哄他,回头给他买小糖吃。让他乖乖的不要吵。他闹腾了会儿,心里还是不肯死心,于是一方面应下了马氏的要求,乖乖的没有吵,让她回头给他买糖吃。 另一方面又寻思着这大舌头可能将东西放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他要一点就给一点。以前她也是这么干的,买什么东西吃是不会一次痛痛快快就拿出来的。 “等我再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告诉你。” “说麽~~说麽~~现在就说麽~~”刘灵芝撒娇。 “我喊一二三哪,喊三声你要是再不让我睡觉,我可把吃的都拿给你哥和你姐了~~”说着,李半夏就径自开始喊道:“一……二……” “好嘛好嘛。我出去还不行麽。不过咱可说好了,你醒了就得告诉我。”刘灵芝还是妥协了。虽然他有办法从哥和姐那里弄到吃的,但哪有东西就放在自己手上。由自己握着的好?再说了,哥和姐要是趁他不注意,偷吃咋办? “嗯,好说。” “咱俩拉钩――” “好,拉钩~~”李半夏眯着眼。就快睡着了。心不在焉地答着腔,刘灵芝也不在意。自个儿把她的手拉出来,钩住她的小手指头,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呸呸呸!” “那这会儿你可以出去呆着,让我再睡会儿了?”她可真是怕他了,有这孩子在,她估摸着就算睡也睡不安稳。 “还不行,你还没‘呸呸’呢。” “什么‘呸呸’?” “就是拉钩后两人都要‘呸呸’啊,你快‘呸呸’,‘呸呸’了我就让你睡。”可别小瞧这几声“呸呸”,没这个,拉钩就不算完成,说出的话还可以反悔。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李半夏哀呼,她这正困着呢,哪有口水和他“呸呸”。再说,真要“呸呸”了她还能睡得着吗? “不行,你非要‘呸呸’,不然我就不让你睡!” “妈呀!这得多大的代沟,才能说个话睡个觉都这么累啊!”李半夏认命,就照着他说的,象征性的“呸呸”了两声。 小家伙还有意见,李半夏在他出口前就堵住他:“你要是再不出去,吃的可就飞了啊~~” 小家伙立即头也不回地撒着腿跑走了。临出门前,还探个脑袋进来:“大舌头,你别忘了咱说好的,醒了就告诉我东西在哪儿~~” 李半夏随手抄起自己睡觉的枕头,作势就要甩过来,小家伙脚底抹油,窜得无影无踪了。 总算是清静了,你说她一上来就甩出后面这两招,那不就行了麽!哪用得着跟小东西废那么多话,睡意也消了。 李半夏倒下去,尝试了几次想闭眼睡觉,怎么都睡不着。 得!她也别在这折腾了,睡不着就起吧!反正今天还有不少的事呢,熬过了这几天再说。 刘灵芝刚跑出来,一个人在外面玩石子,正想着“鼓动”奶奶如何把大舌头弄起来呢,结果下一刻,人就出现在他身后了。 “大舌头,你醒了?”小家伙两眼都是幸福的小星星,早知道她睡一觉的速度这么快,刚才他连拉钩都省了。 “哼哼~~”李半夏特没精神地朝他哼了两声,“睡醒了?我这是还没开始睡好吗?” “啊~还没开始睡啊。”小家伙脸上闪过一抹失望,“那你快去睡吧,睡醒了就带我去找吃的去。” 李半夏嘴角讪讪,赶不成他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逮哪儿睡哪儿,前一会儿还哭着呢,再一低头就睡得打呼噜,即使洗个澡都能在澡盆睡着啊? 算了,李半夏好笑地摇摇头,瞧她自己的样儿,跟个小孩还这般计较,弄得就跟他一样大似的。 “不睡了,睡不着了……”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就算不做事,起来后活动活动筋骨、跑跑步也是可以的。 说起活动筋骨、跑跑步,李半夏突然想起一事来。如今正是流感肆虐时期,许多人家都病倒了,老刘家虽然到现在还没看见有人身体出毛病,提早作准备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除了开中药方子预防,讲究个人卫生,锻炼身体也很重要。 这些孩子们平时都起得挺早的,甜甜有的时候要烧饭,当归要去上学。不上学的时候可能要给园里的菜浇浇水、剪剪枝啥的。看来以后要抽点时间,带他们锻炼锻炼身体,这样才能有个强健的体魄。 李半夏的身体就不错,这得有赖于小的时候和爷爷上山采草药、多爬山的缘故。当然要是那三个家伙愿意,她下次去采草药的时候也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嗯~~刘灵芝还是免了,这孩子太小了,没走到半路肯定就吵着要背,带他去就是带了个“小累赘”。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还是就让他在屋旁边扭扭脖子动动腿吧―― 有没有发现,她在这个家呆着越来越“自觉”了? 李半夏自己也意识到了,自个儿在三个孩子面前可是越发的“嚣张”了。或者应该这样说,她的心与他们亲近了不少,真拿他们是一家人,否则以她的性子可做不出这么多的事来。 “欢子,去把你哥和你姐叫起来,我有事要做。”这小鬼叫人很有一套,看看她惨痛的经历就知道了,他既然有这本事,她也不好让他浪费掉。 “有事要做……是要给我们分好吃的吗?”小家伙亮着眼睛问。 “你就知道吃,快去吧――” 看她也没明确说不是,刘灵芝就以为自己说对了。还没动身呢,就张着嘴巴大喊:“哥――姐――快起来了,大舌头给我们分吃的罗――” 高兴的刘灵芝,把人喊起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很笨的事情。分东西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场不是很好吗?他怎么把哥和姐也叫起来了,真是笨哪笨哪! 刘当归本来不想起来的,怎奈魔音入耳,刘灵芝又不停的把他的脑袋搬来搬去,他没办法只得起来。刘银翘倒是没啥,反正再有一会儿她也要起来烧饭了,早起一会儿半会儿也没啥。 “呵呵!不错,人都到齐了,那我就简单说一下啊~~”李半夏就跟军训时训练学生的教官一样,扬起一朵坏坏的笑容道: “鉴于呢最近村子里很多人都生了病,咱们不能坐这儿干等,得采取一些有力的措施来强身健体,抵御病痛。为此,我临时起意,给你们仨安排了一个早训的项目。还希望你们多多配合,认真完成我给你们制定的指标。当然了,公平起见,我也会尽量配合你们,有意见尽管提。现在你们就说说,有啥想法。要是没啥说的,咱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134 强身健体计划(2) 134强身健体计划(2) 说? 说啥,完全就没听明白呢。 “你这啥意思呢?”甜甜率先发问。她这啰啰嗦嗦说了一长串,她可连她说啥都没搞明白。 强身健体,又怎么个强身法? “意思就是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早上都要起来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 “且!有那个工夫,我还不如多睡会儿呢。”刘当归把双手塞进手袖中,抖了抖身体。这山里就是这样,昼夜温差大,早上的时候冷着呢。 “睡觉有的是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麽。锻炼身体可是很重要的,你要是经常锻炼身体呢,这身子骨就强了,也就会很少生病了。就像当归你,你是否觉得每次晚上看书的时候手脚都很冷,很想看进去,却偏偏看不进去。” 刘当归没有吭声,朝她看了一眼。从他的样子中就可以看出来,她说对了。 “那,这可就是锻炼的好处了。你以后要是看书的时候再觉得冷,就在院子里来跑两圈。或者学着男孩子做几个俯卧撑,蹦蹦跳跳,身体就活络了,自然就不会那么冷了。” 李半夏教俩孩子读书,刘当归的情况她当然清楚。别看这孩子平时无病无痛、又少言寡语的,他的身子骨是三个孩子中最弱的。这种体质是先天的,但靠着后天的锻炼和进补还是可以调理过来的。 刘灵芝巴巴等了这么久,到这会儿才算是听清楚了。小脸顿时蔫了,“搞什么呀,还以为是给我们分吃的呢~~” “你没说错,就是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 看出了他眼中的疑问,李半夏笑笑道:“东西我落在赵郎中的药庐了,想吃的人就跟我一块去。把东西拿回来。不想吃的呢……别高兴得太早,也要锻炼,绕着院子五十圈,不跑完就不给你们……肉吃!” 刘当归和刘银翘张着脖子等了半天,就等来后面那俩字,差点栽倒。他还以为她会拿什么来“威胁”他们呢,没想到竟是这个,笑! 也只有她,才会拿这个来“威胁”别人。 李半夏这话看似令人发笑,却还是对上了几个孩子的胃口。 她要是说不给孩子们饭吃吧。这些孩子一定会嗤之以鼻,说不定还特不配合的来一句“你凭什么啊?”。抑或是用吃的来让他们听话,那他们肯定又会不在意。装着不在意的也在内,冲她来一句“谁稀罕哪”,到时候不好意思的可还是她自个儿。 结果她倒好,一句不给肉吃,可真叫他们哭笑不得又不好辩驳了。 一看这话凑了效。李半夏又赶紧趁热打铁,来给他们一个食诱。 “免费附送你们一个消息,你们知道我这次都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吗?友情提示:种类多多,酸甜苦辣咸兼而有之,可不是以往的小糖、豆子这类单调的东西,保证能让你们胃口大开。口水流一地。” 刘银翘和刘当归对视一眼,表示兴致缺缺。这一招,就能对他们那好吃的小弟起作用。他们,可不是小孩子了。 即使心里真的很想吃,也不会给她看出来,让她得意—— “真的吗?大舌头,真的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刘灵芝惊喜得跳起来。他就知道,他没有猜错。 “是啊。” “哥。姐,那我们快去吧——”只要有好吃的,叫他去哪儿都行。 “弟,要去你去,反正我们不去。”他可不想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好吃的人。 甜甜有点犹豫,不得不承认,李半夏嘴里的东西对她诱惑还挺大的。在这穷山村里,孩子们平时哪有啥吃的。用奶奶的一句话说,孩子没东西吃,连人家过年拜年用的冰糖都是好东西。 你以为弟那一嘴的虫牙哪来的?还不就是天天“偷”家里的冰糖吃,闲来没事就往嘴里塞一颗。等到奶奶发觉的时候,一小罐子的冰糖都见底了。骂又没用,打又舍不得,糖都给他吃了还有啥法子,不只有算了? 弟因为是家里的老幺,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上一点东西。她和当归可就没这福气了,家里的东西别说“偷”了,哪怕是分到自己名下的,大多都给弟捞了去。这一回,可是大舌头从镇上带回来的好东西,许多东西可能吃都没吃过。一想到这儿,刘银翘也快流口水了。 昨晚肚子吃得不太饱,正饿着呢。这会儿又听李半夏说有许许多多好吃的,哪里还扛得住? 再说了,她要得意就得意吧,反正又没啥恶意。她又不像当归,似乎跟她在卯着一口气,她才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嘞!到时候全便宜了弟那张小嘴…… 刘当归看出来了,他姐也被那女人诱过去了。 心里更加不乐意、不肯认输了。 不就是一点吃的东西吗?不吃又不会少长一块肉。他还就不去了! 李半夏也是从孩子过来的,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呢。 对三个人拍拍手,让他们安静一下,自个儿有话要讲。“东西呢,就在赵郎中那里,不管你们吃还是不吃,今早咱们的锻炼线路就定在那里了。从家到赵郎中的药庐,跑完了就可以吃东西、停下来休息了。回来的时候想跑就跑,不想跑咱就走回来,行不行?” 刘当归想说什么,李半夏抢在前头。 “当归,你可不要闹分裂哟~~小小年纪,不合群可不好,会被你弟和你姐孤立的~~” 刘当归明白她在开玩笑,没有反驳她,算是默认了她的提议。 李半夏满意的点点头,心想着:这小子还挺识趣的嘛,见好就收,有尺有度,让人喜欢! 最怕这孩子和她来真的,倔脾气上来,死活都不肯参加,到时候可就闹得不好看了。 要说老刘家的孩子最可爱的一点在哪里,李半夏想,应该就在这里了。 这也是为啥刘当归打从她嫁给他爹开始就对她看不顺眼,而她依然对他仍有许多耐心的缘故。 这小子性子是别扭了一点,但有时还是很可爱的。心里比谁都要懂事,有点少男老成,一副小大人样。再加上这孩子又好学,勤奋上进,很难不让人喜欢。 “那好——”李半夏后退一步,高声宣布:“三人小组强身健体计划开始,你们仨,跑——” 李半夏话说完,率先跑到前面去,为他们开道。 刘灵芝甩着小腿小胳膊就跟了上去,嘴里直念叨:“有吃的了~~有好吃的了~~” 甜甜一看这劲头,也笑着追了上去。 刘当归还在想李半夏刚随口说的话是咋回事,一抬头,看见几个人都跑远了,也忙跟着上去。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李半夏跑跑退退,始终站在三个孩子旁边,离他们不远。 三个孩子刚开始还是各跑各的,乱跑。到后来,慢慢有了相同的节奏,刘灵芝跑最前面,甜甜第二,刘当归第三。李半夏见状,给他们喊起口令来,锻炼弄得越加的像模像样了。 看在前面一边带跑,一边喊号令喊得起劲的李半夏,甜甜直觉得浑身是劲。这样跑可比各跑各的,闷头闷脑的往前跑好玩多了。 再看刘灵芝,小家伙使劲卯着头往前钻呢。眼睛紧紧盯着李半夏走的步子,有样学样,该扭的时候扭,该转圈的时候转圈。 刘银翘不禁大呼神奇,她这个弟,要是平时跑这么多的路,早就嚷着要人背了。今天兴许是美食大过诱人,又或许是李半夏的带跑起的作用,跟着她后面屁颠屁颠的跑,一时也没觉着有多么的累。 刘当归有点好笑地看着前面跑得一身是劲的三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赶着去庙会呢。 就连姐,这个在他看来与他一样“冷静”的人,居然也和他们一起闹和,可真的大出他的意料。 有时候刘当归真的想不明白,这个带他们跑得爽歪歪的家伙,到底几岁了?她知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她已经嫁为人妇,勉强还算得上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可再看看她此时的样子,他敢保证,十个里面就会有九个认为她是哪家未出阁的大姑娘。还有一个,在想了片刻后,会整出一句:“这是哪家跑出来的疯子?大早上的就开始闹腾!” 刘当归尽情地在那里腹诽着,不知不觉间,他没发现自己已经跟着李半夏跑出好远了—— 快走到一半的时候,刘灵芝实在是跑不动了,上下直喘气。李半夏让刘银翘和刘当归先走,自个儿留下带着刘灵芝慢慢的跑。 小家伙很努力,在最初的“求背”失败后,牵着李半夏的手一步步走到了赵郎中的药庐。 李半夏也不催他,在她看来他能自己走到药庐,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表现了。 等他们终于走到的时候,刘银翘和刘当归已经到达这里很久了—— 看到李半夏牵着几乎与“爬”无异的刘灵芝过来,甜甜朝他们大力地挥着手,刘当归也勾起嘴角,绽开了一丝笑容—— 135 喝高了,再遇肖将 135喝高了,再遇肖将 “来,欢子,这是你的――” 李半夏将一小包甜点和果子交到了早就伸着手接礼物的刘灵芝手里。 刘灵芝一接到吃食,就蹲到地上打开来瞧瞧。“哇”了一声,捏起一块小点心,咩咩咩地吃将起来。 那小样,可欢了。 刘银翘和刘当归毕竟是个孩子,看到吃的哪能一点都不心动。都往他弟小袋子里瞅,可这小子一点自觉都没有,自个儿吃了几块了,也没想着分点给他们。 “当归,有你的,接着――” 李半夏又从包袱里拿出另外一个小袋子。“也不晓得你最喜欢吃啥,只晓得你喜欢吃辣的,给你带了点辣烤肠和辣牛肝,对了,还有爆炒蚕豆。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李半夏扔了过去,刘当归愣愣的接过。望着手上的一袋子东西,说不出话来。 他还以为就只有弟的呢,不但刘当归,就连刘银翘,也认为李半夏只会给刘灵芝带吃的。 他是家里的老幺,奶奶有啥好吃的第一个就想着他。有得多的,就分给她和当归一点。他们是哥哥和姐姐,奶奶从小就教他们,要让着弟弟,别和他抢吃的。 刘灵芝正吃得欢呢,一听哥哥也有吃的,脑袋立马凑了过去。 “哥,好好吃哦~~”又是辣烤肠,又是辣牛肝的,光闻着就想流口水。刘灵芝伸出两只小爪子,想要下手,刘当归手一抬,没有给他得逞。 这个小没良心的,自己吃东西的时候乐呵,没想着他。他这次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拿给他了。 刘银翘也赞成她大弟这么做,这小弟,就是因为他们都让着他、宠着他,才这么霸道。 “还有你,甜甜,给你的――”李半夏又从包袱底下拿出第三个小袋子,交给了甜甜。 呵呵!还有她的。 甜甜欢喜地接过,自己翻开小袋子,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好东西。与此同时,刘当归和刘灵芝两个脑袋也一起凑过来了。 “哇啊――哇啊――”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哇了声。有甜的、有辣的。还有酸的,各种各样。每样都来了一点,种类繁多。 这也是因为甜甜吃东西不挑。李半夏看到什么好吃的就给她捎了一点回来。到后来,就装了满满的一袋子,她吃不完,不是还有大家嘛,分给其他的人吃也一样。 两个老人家的单独放了一包。比较软和的,没跟孩子们的掺在一块。 “这些东西,虽说分了三个袋子,你们也别各吃各的,换着吃吃。还有,别忘了给你们的爹、小姑还有叔叔婶婶留点儿。知道吗?” “嗯嗯!”仨孩子点头如捣蒜,这是当然了。 李半夏等了半天,这孩子们也没啥表示。不禁朝他们伸出手:“嗨呀我说你们,这手伸着呢,也不表示表示?” 孩子们这可算是明白了,当归和甜甜赶紧从袋子里抓出一把吃的,塞到李半夏的手上。 而刘灵芝呢。要他一点吃的,就跟割他的肉似的。磨蹭了半天。才拿出来芝麻绿豆一点儿。 川乌和赵郎中在这里,李半夏也意思了意思。拿完东西,大家伙儿开始往回跑了,此时天色还早,李半夏刚起来,也还没吃饭。 况且让这三个孩子自己回去她也不放心,就他们走路的速度,走走停停的,别说回去赶早饭了,在路上就玩疯了。 来的时候跑累了,回去的时候四个人就沿路走着回去。一路上,几人走着吃着,吃着聊着,也是笑声不断。 上小路经过自家田的时候,看到刘东山正扛着锄头开田里的沟。刘灵芝扯着清亮的嗓子叫着:“爹――爹――” 刘东山也看到他们,正好这边也忙得差不多了,扛着锄头走了过来。 讶异地看看他们四个,心里就纳闷了,今着是什么日子呢,怎么他们四个跑一块去了,还这么早就在路上? 不等他过问,刘灵芝就献宝似的将那袋吃食给他爹看:“爹,你看,这是大舌头给我买的,可好吃了!” 一边说,还拿着个红果子往他爹嘴里塞。刘东山一怔,就着儿子的手,吞下那颗果子,嚼了嚼。 “嗯。”是很好吃。 “这些都是你买的?”刘东山问李半夏。 “孩子们想吃,就给他们带点回来了。”李半夏无所谓的笑笑,她也是从小孩子的时候过来的,小的时候也就想找点东西吃吃,巴不得自己家就是开小店的,想吃啥就吃啥。 “给孩子买这么多,娘见了又该说叨你了。”刘东山笑着说她。她可是真舍得,一买就买这么多,怪不得三个孩子高兴得就快飞起来了。 “呵呵!不怕~~”能够让孩子们这么高兴,被马氏说几句,也值了。 “你啊!”刘东山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她还真就像娘说的,一副孩儿样,咱长也长不大,骂了还不晓得厉害。 李半夏笑着低下头,这人,怎么总拿她当孩子一样啊,尤其是这说话的语气,真泄气! 刘东山弄不懂这刚还好好的,这小嘴咱就嘟上了,用手指碰了碰,笑着跟他们道:“回吧!要吃饭了――” 一行五人,可够多的,浩浩荡荡、悠悠闲闲地往家里走。 要说今着早上也够奇的,好不容易起个早跑步,事情还凑一块儿去了。这不,几人刚走几步,看到路边草丛里倒着一个人。 “爹,你看――”刘银翘的惊呼声传来,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刘银翘走在旁边,从草丛里伸出一只脚,差点绊了她一跤。一惊之下,才发现草丛里倒着一个人呢。 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刘东山和李半夏对视一眼,走过去,蹲下身子。 那个人趴在地上,喝得醉醺醺的,酒气熏天,老远就一股的酒味。 几个孩子把手放在鼻子前扇了扇,真的好臭啊。看他的装束,破破烂烂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头发蓬乱,就差爬虱子了。孩子们心里都猜呢,这一定是哪里跑来的一个乞丐,或者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哪有大清早的,睡在野外啊! 只不过,他们在村里也呆了这么久,还没听过村里有这号人物。平时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有些什么人也清楚,大杨村就这么点大地方,除非是附近其他几个村子的。 李半夏是个大夫,什么味的也都闻习惯了。帮着刘东山将人翻过来,刘东山将他脸上的头发往一边拨了拨,露出了那人的脸。 “哎呀这不是……”李半夏一惊,很容易就认出了那个人。 “这是谁啊,你认识?”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奇怪的老人家,给赵大哥砚台的那一位。”当时赵大哥还说能雕出那种砚台的人是罕见的大师,在卞国绝不超过五个呢。 “是他?”刘东山看了地上醉得不醒人事的老人家一眼,“那他咋睡这呢?”刘东山将老人家扶起来,晃了晃他的身体,唤道:“醒醒~~喂,老人家,你醒醒~~” “唔唔~~嗯嗯~~啊唔~~”老人支吾着醒过来,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这是哪儿啊?” 果然是喝醉了,连睡在了荒郊野外都不知道。 “老人家,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看他这个样子,自己肯定回不了家。这事既然给他们撞上了,总不能把人丢在路边。 老人家喝醉了,说个话半天都说不清楚。刘东山问了半天,才知道他住在邻村的瑶儿塘。 “这样,半夏,你带孩子们先回去,我把老人家送回去就回来。”刘东山把锄头交给刘当归拿着,自己蹲下身,李半夏帮忙将老人扶上了刘东山的背。 “好了,我们也走吧――”望着刘东山背着肖将走远,李半夏回头对孩子们道。 李半夏和孩子们回到家,马氏已经将早饭做好了。 “奶奶――奶奶――” 孩子们一窝蜂的跑回来,李半夏也跟着进去,想让他们跑慢点,还没开口呢一个个就不见影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就马氏、刘申姜和刘银杏,夏山香怀孕后,就很少起来吃早饭。刘西山到河里去给女人洗衣服去了,之前随便吃了几口,一会儿洗完衣服回来还得到田里去干活呢。 刘西山自从老婆怀孕后,变得越发的勤奋了。马氏直夸他儿子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不愧是快要做爹的人了,就是不一样。 夏山香这几天孕吐得厉害,脾气有点大,有的时候马氏做的事不得她意,都要吼上几嗓子。 马氏看她身子有喜,没跟她太过计较,这脸上和心里可是老大的不高兴。 刘西山帮着他媳妇,在马氏跟前说了不少的好话,马氏看儿子白天忙着田里的活儿,早上还要给女人洗衣服,晚上回来也把她当大小姐一样伺候着,心里怪不是个滋味的。 这就想啊,这个山香,人家心疼她,她咋就不会心疼别人呢。你说别人就算了,她不说啥,怎么自个儿当家的,也不晓得心疼了,真是! 136 第一回合:试探 136第一回合:试探 李半夏带回来一包东西,马氏见了,心里是既高兴又生气,从早上她跑步回来数落到现在了。 “你说说,你这孩子,讲多少次了,花钱别大手大脚的,要省着点花。挣几个钱不容易,你看看,这又是吃的喝的,孩子的大人的,这得花多少钱哪?”马氏心疼得不行,这平时勒紧一家人的裤腰带攥下几个子,她一花就花掉这么多,这得要多长时间才能再挣回来啊? 这也幸亏她自己能挣钱,要是花的都是东山的血汗钱,她准吐血不成。 不过就算自己能挣钱,也不是这个花法。居家过日子,不容易。他们这些年轻人,还不懂这些,不知道没钱揭不开锅日子的苦,等到尝过这些苦了,就知道把钱当钱花了。 李半夏赔了一早上的不是,又是给她盛饭又是帮忙洗碗的,马氏才渐渐停止了念叨。 念叨完花钱的事,马氏又问及早上她带孩子们跑步的事情。李半夏把情况与她说了,一听说是为了孩子们的身体着想,马氏也没说啥。 不过对于李半夏让她和刘申姜也锻炼身体的提议,马氏还是连连摆手拒绝了。都说这一大把年纪的人,跟一群孩子在路上跑,被别人看见了会以为她是疯子的。 李半夏说了半天,老人家就是不干,那也没办法,只好由她了。孩子几个她是“带走”了,每早跟她训练去。 李半夏这会儿说得笃定,却不知第二天早上孩子们准时爬起来了,她却赖床起不来了。 李半夏在去药庐之前,想起最近的流感,着实有点不放心,抽了点时间。给一家人熬了一点自己开的预防药。 在家的人,趁热就喝了。东山和西山在外面,李半夏把药炖着,嘱咐马氏等他们回来就让他们喝下。忙完这一切,急急地赶到药庐去了。 不出意料,又是繁忙的一天。 再说刘东山,半天过去了,听半夏说他送个人回去一会儿就回来。马氏左等右等,就是看不见人冒头。 刘东山自打和李半夏分道扬镳后,就背着肖将往他说的地方去。 瑶儿塘。离这并不远,刘东山背着个老人家,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路上。肖将慢慢又是呕又是吐的,有时刘东山来不及放下他,还吐他身上去了,一身的味儿。 刘东山倒没说什么,看一个老人家趴在地上也怪可怜的。蹲下身体为他拍着背。 “大爷,你身体不好,以后这酒得少喝。酒这玩意儿,喝多了对您老身体不好。”刘东山放到现代,就是一个不沾烟不沾酒的人。人到家了也会喝一点陪陪客人,平时可是滴酒不沾的人。 肖将这一吐。醉意消减了不少。 醉眼瞅了瞅刘东山,看了半天,不认识。 一拍脑瓜。有点想起来了。哦,说是说,这个男人是那小丫头的男人,背着他老头子走了一路,送他回家来着。 别看他刚才喝得醉醺醺的。刚才在路边的事还有一点印象。这小伙子,看起来倒是蛮实在的。不像之前那一个。浑小子! “大爷,这儿就是瑶儿塘了,你家在哪儿呢,我送你进去――”刘东山看看天色,这太阳都爬得老高了,赶快把老人家安置好了还得到田里去干活呢。那田里的草长得老长了,不及时扯掉今年的收成可就不好了。 “瑶儿塘?啥地方?”老人家歪着脖子问。 “大爷,你这是啥意思啊?你刚不是说,你家就住瑶儿塘?”刘东山可急了,听他话里的意思,赶不成他说错地方了不成? “不――是!”肖将甩了甩疼痛的脑袋,“刘家祠晓得不,我就住在那儿?” 刘家祠,这儿和刘家祠还有不少的路呢。少则也要花上大半个时辰,再等赶回去,这一上午可就过完了。 可也不能把个老人家丢在这吧,又醉成这样,这种事他可干不出来。 “大爷,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肖将老神在在地趴到了他的背上,由着刘东山又将他送回刘家祠。 刘东山虽说是个大小伙子,身子骨也壮实,可从早上背着人到现在,那肖将是个老人家,个头可不小。再加上日头出来了,没一会儿,刘东山就累得一身的汗。 这老人家还不像别的人,别人好歹说声谢,问问他累不累。可这老人家在他背上,事还不少。一会儿又说太颠了,下来歇一会儿,一会儿又说嘴渴了,让刘东山去给他找点水喝。 刘东山耐性在男人中,也是出了奇的好。肖将大的小的要求一大堆,刘东山虽然急着干活,也没给老人家脸色看。体谅他这是喝高了,又上了年纪,身体难受呢,他提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他。 然令刘东山万万想不到的事,等他汗流浃背背着肖将赶到刘家祠的时候,人家老头子一阵哆嗦,直说喝高了,连家都记不住。 刘东山心里一跳,令他泄气的事情发生了。 “小伙子,你看,这人老了,记性不好使了。我家住在黄壶嘴呢,这刘家祠是我以前住的地儿,最近不是搬了麽!”肖将脸不红心不惭地道,嘴里说着抱歉,可脸上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刘东山不是圣人,心想着这大爷是不是故意耍着他玩呢,真想扭头就走。可实在是迈不开脚,他一动,那老头子又开始在地上吐。 吐得真是时候。 至少刘东山是不能再走了,叹了一口气,刘东山回到原地,蹲下,让肖将到他背上来。 等刘东山好不容易又将人送到黄壶嘴的时候,老人家又嚷着饿了,刘东山一说要走,他立马躺到床上装死,两眼翻白,厥过去了。 刘东山吓得不轻,让他好好在床上躺着,自己这就去给他弄吃的。 也幸亏他还会点厨艺,能炒几个菜,别看肖将穿得破破烂烂的,住的地方也还有个一般。吃的喝的都有,不差这些。 刘东山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忙活,肖将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这小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137 秘密暴露,杀人灭口? 137秘密暴露,杀人灭口? “饭好了,吃吧――”刘东山用肩膀上的布斤擦擦汗,将刚炒好的几个菜端到肖将的面前。 “哟呵!还有点看头,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两下子。”肖将笑呵呵地拾起筷子,指着桌上那几个青幽幽的菜道。 “大爷,菜我给你炒好了,你在家人也不会有啥事了,我这就先回去了。家里许多事,我弟一个人忙不过来,得回去帮他。” 刘西山最近挺累的,干活也很卖力。刘东山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做事如此认真,他这个做大哥的真的很替他高兴。 这人哪,辛辛苦苦的都是为了忙个日子过。西山如今是快要做爹的人了,也知道肩上的担子重了。不用他提醒,也知道抓自己的生活过。 看着他弟都这么勤奋,他这个做大哥的,哪能让自个儿的弟弟一个人在田里做事?今年的收成不错,忙完了这段时间,把稻子收回来,就可以歇上一阵子了。 “诶诶诶~~等会儿等会儿~~”刘东山正要走呢,肖将用筷子敲敲桌子,把他喊住了。“你小子背着我跑了一路,不是还没吃早饭呢麽,来,坐下吃一点儿。别说我老头子不通情理,差使了你一上午,连个饭都不给你吃。” 肖将是个怪脾气的老头,合他的胃口,他就和你多说话。不对他的胃口,那他可是理都不理你的,脾气怪得让人牙痒痒。 刘东山算是对了他的胃口的,在他看来,这小伙子人挺实在。虽说人有点木,可这木的人比那聪明人好,没那么多心眼。 今日一时兴起。又看这小子背着他跑了那么多路,存心就想试试他。如今看来,那丫头的眼光还不错,找了个不错的男人。 “不用了,大爷,我不饿~~” “刚说你小子老实呢,就说假话了。行了,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他还饿得慌。你小子手艺还不错。这小蘑菇,还有那小白菜,炒得恰到火候。你自己也尝尝。”肖将边说边指着刘东山刚炒好的几碗菜道。 刘东山听他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又一想,自己这个时候回去,还得让娘又得为他忙一阵,于是就坐了下来。 “大爷。你昨儿个咋睡在野外?”刘东山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蘑菇放进嘴里,问他。 “没啥,多喝了几盅,没跑到家呢,就醉在路边了。” “这山里面晚上挺冷的。大爷你穿得又这么单薄,以后得多注意点儿,别把身体冻坏了。” 刘东山语出真诚。他一个老人家,醉倒在路边,家里也没个人出来找,实在有够凄凉的。 “大爷,你家其他人呢?” 肖将今日倒真是好耐性。刘东山问题这么多,也没见他烦。 “老头子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其他人。” 刘东山听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一个老人,年纪这么大,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想想也真够艰难的。怪不得他在野外躺了一夜,也没人出去寻他呢。 “喂~我说小伙子,老头子那点破事,你就别问了。你不嫌烦,老头子我还嫌没意思呢。来来来,咱吃饭,吃完饭你就回去做你的事,我就睡我的觉。只要我老头子还有好觉可以睡、好酒可以喝,就是明天天塌下来老头子都不担心。” 他的意思是说,他自个儿都不替自己担心了,他在那操什么心。没想到,这老大一个小伙子,心肠倒是挺软的。可一大老爷们,心肠太软也未必是好事―― 他这一生豺狼虎豹的认识得多了,再狠的角色他都见识过。在世上活了六十多个年头,折腾了一辈子,到最后剩下什么? 有时候想想,人还是傻点好、缺点心眼好。聪明人,活着,累! 刘东山也被肖将洒脱的情怀感染了,当即也不在问,低头吃起自己的饭来。 他低下头的时候,肖将便开始注视着他。 而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他的那一双手上。 可别小看一个人的一双手,有些人,往往从人的一双手中,可以看到他胜不胜任一份工作、一个职业,甚至是一段人生! 而肖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个从人的一双手就能断定他是什么样人的人! 看了一会儿,肖将满意的笑了。他没有看错,面前的这个人,果然有一双世上少有的巧手! 筋骨奇佳,柔韧灵巧,关节突出,手腕坚定有力。该轻则轻、该柔则柔、该强又则强。有力道,又有巧劲,难得难得。 常年干农活的人,手具备了力道。善于编织和手工的人,手又偏向于灵巧。刘东山两者兼备,手自然比一般人要巧。 在刘东山将喝醉的他从草丛里扶起来的时候,他虽然昏昏沉沉的,还是感觉到这是一双有力的手。 或许是因为他有一双无双巧手的缘故,对人的一双手格外的注意。每次他打量一个人,也总是从那个人的手看起。 他媳妇就有一双巧手,但那双手适合拿针,却不适合拿刻刀。 他也有一双巧手,大巧则拙,拙中见巧。这一双屡经生活历练的手,在繁重的农活中淬炼,只需一次蜕变,就能抒写出雕刻史上一段石破天惊的传奇!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副柔软的心肠。 雕刻雕的是石头,石头是硬的,你的心却需要是软的。硬碰硬自古就没有好结果,以柔克刚才是正道。 雕刻如做人是一般的道理,这正如天下最杰出的砚雕作品多是心思简单通透的人雕出来的一般,想得越多,下刀就会犹豫。让石头背上你沉重的心理包袱和复杂的思想,它会因为不堪你的重负而失去一块石头的精魂。 在砚雕师的眼里,一块再平凡的石头都是有生命的。没有生命,你也需要赋予它生命。你可以赋予它你自己的生命,也可以赋予它别人的生命,只有这样,一块石头才能成为一件作品、也方能显示出雕刻的价值来。 不懂得这个道理的,就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雕刻师。即便他成了一位雕刻师,在这条路上他也走不远。 这些理论是肖将几十年的砚雕生涯慢慢琢磨出来的,说给别人听别人肯定会以为他这是在瞎掰,故弄悬乎。 也只有他自己相信,因为,这些都是他用血的教训换来的。 肖将心情很激动,也不知是因为回想起了伤心愤懑的往事,还是因为发现了继他之后的又一双巧手。他不是一个谦虚的人,那一套他老头子做不来,他的手的确是天下无双的一双巧手。 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事,却不能不在意,他这一身的绝学就此失传。 那样,他或许会成为一个罪人。 而刘东山的出现,显然让他喜出望外。这就可以解释,为何他这样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为何肯花那么多心思去“刁难”他。 但是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都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完美、美好…… 刘东山也注意到肖将投过来的视线,看到他注视着自己的手出神,纳闷地回望过去。 眼睛! 一双激动闪烁着光芒的眼睛!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刘东山张张嘴,再看过去,眼里已满是惊愕。 他的脸上满布着皱纹和伤疤,岁月无情,早已离他远去。尽管如此,他一双幽深的眼睛仍是炯炯有神、锐利夺目。 虽不能说这是天下最亮的一双眼睛,刘东山却能笃定,这绝对不是一个盲人该有的眼睛。 “大爷,你看得见?!” 刘东山太过惊愕,以至于他没想过这话问得是否冒失,就大声问出来了。 没错,刘东山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事情的不对头来。回想着半夏和他说的关于那位盲眼老人的话,又想起这一路对他的所见所闻,怎么看他都不是一个有眼疾双目失明的人。 可是,他既不是看不见,又为什么要以盲人的身份示人呢? 肖将的手顿了一下,慢慢抬头,看向他。 看来那个丫头回去把见到他的事情都说了,否则这小子怎会知晓他的眼睛看不见? 也怪他昨日多喝了几杯,又因为心里高兴,一时没有防备,忘了这一点。肖将不由暗恼自己的失策,吃了那么多次的亏还没吸取教训,怪不得那人说他活该呢。的确,他该! 也令肖将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普通的傻小子,居然能令他卸下心防,以真面目示人。 这究竟是害了他自己,还是害了他? 他一直隐藏得很好,没有人知道他是假瞎,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无论哪一点,对他都是致命的。 肖将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的可怖,面色扭曲,瘦骨嶙峋的指骨青筋突兀。刘东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那双天下间最神奇的一双手,下一瞬间就能捏碎他的脖子! 这是一个秘密,天下间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如今,这个秘密被人知道了,那他就不能活着―― 138 血性好男儿 138血性好男儿 “大爷,你咋了,是身体不舒服?” 刘东山看着他扭曲的脸色,不由担心的问。 “还是你吃饭吃哽了,你等会儿,我来帮你顺顺背~~”刘东山说着就要过来帮他拍背,肖将一声厉喝,变手为爪,利爪刺破空气,径直扣向了刘东山的脖子。 “啊――” 小屋内,传来刘东山痛苦的大喊。 ………… “嘭!”杯盏落地的声音,李半夏手上捧着的一杯茶毫无预兆地落到了地上,一阵心悸滑过,那刺耳的声响吓了她一跳。 “李姑娘,这是咋啦?”川乌听到声响跑过来,看到地上一地的碎片问。 “哦,没什么,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李半夏蹲下身子,迅速地把碎片捡起来,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的。 “李姑娘,你放着,这些我来收拾,前面还等着你去忙呢。”川乌不等她点头,就帮她收拾起地上的碎玻璃,李半夏道了声谢,走到前面去了。 外面的病人很多,挤得满登登的。李半夏从早上到现在,都一直在给病人看病,没有休息。刚才也是抽了个空,到后面弄杯水喝。 刚到前面,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一个年轻公子带着几个人,推开在前面排队的病人,闯了进来。 “你们这儿的大夫呢,都给本少爷出来――” 李半夏看过去,那年轻公子长得倒也算俊朗,肤色白皙,五官清秀,本该是个令人欢迎的人。只是那轻薄的嘴角,时时勾着一抹轻佻的笑。让人忍不住心生反感。眉毛高挑,言语霸道,招牌的纨绔公子的嘴脸。 赵郎中皱皱眉,还是站起身,迎了上去。 “不才赵某就是这儿的郎中,敢问公子何许人也,上门来所为何事?” “你就是这儿的郎中?那好,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儿?” “去给我家老头子治病。”那年轻公子脸现不耐,心想着娘也真是的,不就是请个大夫。让下人过来就好了,干嘛还要他亲自跑这一趟? 不过也对,老头子卧病在床。这个时候正好表表孝心。要不然娘也不会终日哪里都不去,守在老头子的病床前寸步不离了。 二弟和他老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天天都巴望着老头子的家当,他可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给他们占了便宜,自己喝西北风不成? “那不知,病人现在在何处?”赵郎中眉头拧了拧,这公子说话真是好生不客气,哪有人对自己的父亲这么不敬的。 “你这不废话,我老头子此刻当然在家了。” “那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你看,这里还有这么多的病人在等着我呢。我一时走不开。不如你去请其他的大夫好了。”他不可能为了去帮一个人外诊而弃这么多的病人于不故,况且那人真是要治病,那就按规矩来,到外面排队去。 “我说你烦不烦,我请你去给老头子看病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跟我扯些有的没的。你现在赶紧拿着药箱跟我走。要是耽误了老头子的病情,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吃不了兜着走!”年轻公子一说完,他身后的几个人也立马附和。 赵郎中也来了些脾气,心想着这还是在他的药庐呢,在他的地方还对他大呼小叫的,这算什么啊? “抱歉了,公子,赵某有事要忙,恕不招待,你们还是请吧――” “哟呵!nnd,你这是不去了?”那年轻公子浓眉一挑,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这一乡下的小郎中居然敢跟他这么说话。 “是的,请了――”赵郎中一甩衣袖,直接送客了。 好个不懂事的浑小子,公然在他的地方撒野,他要是再好脸相迎那可真是圣人了。 “好啊!真是好大的胆子,很好!呵呵呵~~”年轻人不怒反笑,绕着赵郎中转了两圈,笑声突然辄止。 “你不去,那我就让人把你给拖回去!你们几个,还不动手――” “诶!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绑人吗?!”赵郎中顷刻之间便被那人的几个手下扭住了手脚,扣着他的胳膊将他“递”到了年轻人的面前。 人群攒动,这么多人都在场呢,不由分说就绑人走,也太无法无天了! “你们太过分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哪由着你们想绑谁就绑谁。我要到官府去告你们,你们难道不怕王法吗?” “呵呵!王法,老子在这儿就是王法。老头儿,乖乖跟我去给我老头子治病,本少爷一高兴,可能就把你放回来,再甩给你几个赏钱。你要是忒麽不识时务,就别怪本少爷心狠了――” 那年轻人说完,对着几个手下打了个眼色,那些人拖着赵郎中就走。 一时间,群情激奋,那些病人们都感念赵郎中这些年为他们做的事,哪肯由着别人当着他们的面将他带走? 一个个堵住药庐的门口,不让他们出去。 其中一个受过赵郎中恩惠的小伙子率先冲出来,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啊,凭什么将赵郎中带走?今天有我们在这儿,你动赵郎中一下试试?” “对对对,就是!”一人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大不了我们一起上,就你们几个,踩也把你们踩死!” “试试?你们动手试试?我叔叔可是江阳府的知州,他一句话,就能把你们立即下到大牢里,你们动一下试试?”年轻人挺胸昂头,走到那小伙子面前,毫无预兆的一拳打过去。 “我叫你耍狠,我叫你骂,本少爷今日就教教你规矩,什么人是你得罪不起的!”小伙子被年轻人一拳打倒在地,还不等他爬起来,那年轻人又对着他的肚子狠踹了几脚。 “哎呀打人了,他们打人了,来人啊你们快帮帮我儿子~~”小伙子是陪他娘来看病的,他娘一看儿子被打,大声哭叫起来。 被年轻公子的话唬住的病人们,也醒过来,拉开年轻公子,将小伙子给扶了起来。 “我呸!他们也太欺负人了,真当我们大杨村的男人没种不成?”一些人后退着不敢动,也有几个血气方刚的看到乡亲被打,一个个跳了出来。 “没长眼睛的蠢小子,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吓唬我们,爷爷们就是被吓大的!” “让我们坐牢,你今天回不回得去还得我们说了算――” “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是可是你先挑起来的,大白天的就无目张胆的抓人,你叔叔就算是大官,还能没个理由就抓人?” “抓就抓,你叔叔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抓过去,我看他怎么堵住别人的嘴,公然袒护他侄子!” 看他们一个个群情激愤,那年轻公子语带威胁的道:“你们敢管我的事,难道不怕坐牢吗?你,你,你,还有你,要是得罪了我,我会要你们一个个生不如死!” “坐牢,呸!今日我们就让你先尝尝坐牢的滋味。”下村杀猪的朱屠户是个火爆脾气,说着就要像杀猪时捋猪脚一样把他提起来,这一下子,两边人顿时扭打在一块儿。 李半夏暗暗着急着,这怎么还就打起来了。 那边几个人个个出手狠辣,把村民们往死里打。但再能打,也架不住人多。村民们一看对方出手这么狠,也不留情了,一起扑上去,将他们挤在中间动都很难动弹。 “住手――住手――乡亲们,你们都住手――”赵郎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拉开围着他们的人群,劝道:“乡亲们,今日的事赵某多谢大家了,不过,伤人是犯法的,我们不能干这种事。反正赵某今日也没事,就放他们回去吧――” 赵郎中不希望这些好心的村民因为他而惹上麻烦,如今他也没事,就算了。 有几个村民还想再教训一下他们,又看赵郎中自己都出来说话了,松开了他们的衣领,退开了一点儿。 “小子!今儿是赵郎中替你说情,以后别到哪儿都充大爷,我们虽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可人家欺负到俺们头上了,俺们也不是好欺负的!现在,你们滚回去吧――” 说这话的是村里的阿牛兄弟,刚才他一直冲在前面,教训他们的时候也一点都不含糊。阿牛兄弟是村子里年轻一辈的“大哥”,为人仗义,说话公道,很多小伙子都服他。 年轻公子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狠狠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丝,手指依次指过几个人,“你们给我等着――!” 此仇不报,他就不是赵晨宗! “哼!等着就等着,我们还怕你不成?”村里的小伙子们也不甘示弱,不等他自己出去,几个人联手将他丢了出去。 当然其中也有胆小的,害怕那赵晨宗的势力,拉了拉旁边义愤填膺的阿牛问:“牛哥,那个人他叔叔是大官,咱们这么对他,他会不会跟咱们急?” “急就急,咱还怕了他不成?别怕,理在俺们这边,不怕他跟俺们玩阴的――” (妹纸们不妨猜上一猜,这个赵晨宗将会是什么人,和谁有关系?很简单的哦~~^o^) ………… 139 袒露心声,心结渐解 139袒露心声,心结渐解 ——***—— 多谢飞云载天妹纸的钱袋子(2个)和评价票,sasapd和sichu2kj妹纸的钱袋子妹纸的更新票,以及雪人1234567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另外,很抱歉,138“血性好男儿”这一章,一个妹纸反映得对,是有个地方写错了。“碎玻璃”,这个时候还没玻璃呢,应该是“碎瓷片”来着。码字太快,一时也没留意,囧,已经改过来了。妹纸们可以再去看看。。。 ——***—— 赵晨宗刚在里面吃了瘪,嘴角也挂了彩,心情颇为不爽。 边走边教训着后面几个手下,一人几巴掌甩过去,火大地踢着地上的石子。骂骂咧咧地,丢人真是丢到家了,堂堂赵家大公子,居然连个大夫都请不回去。 脚一踢,一个石子踢了出去,远处传来一声惊呼,石子踢到人了。 “啊呀!——” 刘银杏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赶,一颗石子咻的飞过来,砸到了她的头上。哎哟一声,往地上一蹲,揉着自己被石头砸中的地方。 没出一会儿,头上就肿起了一个大包。 刘东山早上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李半夏说他这是送个醉酒的老人家回去了,可送个人也不用一上午,马氏不放心便让刘银杏过来问问。 刘银杏气恼地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干的。 然而一看到远处站着的那个人,刘银杏整个人都僵住了。 “少爷,你踢到人了~~”一个手下在赵晨宗耳边道。 “踢就踢了,本少爷踢个人怎么了?”赵晨宗无所谓地淬了一口,揉着被打痛的嘴角。该死的。那些人下手可真狠,牙都松了。 “少爷少爷,你看,那个女人不是……”其中一个手下,指着僵在不远处的刘银杏,唤着他家的少爷。 赵晨宗不耐烦地挥掉手下的手,轻飘飘的往他指着的方向睇了一眼,与刘银杏的目光相撞,也愣了一下。 刘银杏由最初的僵愣到此时的惊恐,她的全身都在不住的颤抖。盯着前方的赵晨宗,目中全是惊恐和愤恨。 “哟呵!少爷,是山上碰到的小美人~~”一个手下流露出桀桀怪笑。那天他就在场,事情的始末他可都是清清楚楚。 不仅如此,他们还帮了少爷不少的忙呢。 赵晨宗勾起一抹笑,轻佻地嘟起嘴,做出一个亲她的动作。刘银杏羞愤欲死。偏偏这腿就跟灌了铅似的,动也动不了。 她真的希望这个时候有个人能出现,能带她离开这里,她不要再在这里忍受他们的羞辱。 赵晨宗慢慢向她走了过来,每靠近一步,刘银杏身上的颤抖就增加了一分。赵晨宗的嘴角一直噙着笑。本以为今天霉透了,现在看来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就在赵晨宗来到她跟前,一双手快要触摸到她头发上的时候。刘银杏终于忍不住撞开他,失控地大叫。 “小美人,你喊什么呀,少爷疼你都来不及,你别跑啊——”一个手下想要伸手抓住逃跑的刘银杏。刘银杏发了疯般捶打着他,对他又踢又踹。那人吃痛,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刘银杏的叫声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这里离药庐并不远,这么大的动静站在外面排队的人也都听到了。 他们起初还是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不晓得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看清楚了,发现那大叫着逃跑的人正是老刘家的闺女,银杏。而另一位,就是刚才被他们从药庐丢出去的赵晨宗赵大少爷。 这倒好,强抢大夫不成,改成抢人家的黄花闺女了! 药庐里哗然一片,这人家可是彻彻底底欺负到他们头上了,完全不把他们大杨村的人放在眼里。尤其是阿牛几个,听到外面的动静,抄起一切能抄的东西,拿起扁担棍子,有的干脆举着板凳就跑出来了—— 李半夏一听说刘银杏出了事,也赶紧跑了出去。 声势浩大的兄弟们,往那里一站,赵晨宗比了个“你们狠”的手势,灰头土脸的带着几个手下跑走了。 经过刚才在药庐的那一出,他可不敢再相信他们不会对他动手了。 刘银杏软倒在地上,彻底崩溃了—— 哭叫着一声接着一声,到最后喉咙都哭哑了,李半夏把她抱进怀里,无声安慰着她。 乡亲们都以为这银杏是被那浪荡子给吓坏了,才哭得这么伤心。只有李半夏,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李半夏把刘银杏拉到了赵郎中的后院,安抚住她的哭闹,给她脑袋涂了药膏,又让她洗了把脸,刘银杏情绪才慢慢缓和了点。 赵郎中也知道刘银杏此时需要有人陪着,便让李半夏在后面休息会儿,前面的事情有他,他会招呼。 李半夏点头说好,回到刘银杏的对面坐下,看着刘银杏没有出声。 刘银杏不开口,她也就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银杏的泪水才慢慢止住,用一种心灰意冷的口气喃喃道:“嫂子,你知道吗?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鼻子一阵酸,李半夏一个没忍住,眼眶也红了。这么久以来,她明明知道刘银杏出了事,却没有办法帮她,帮她从这种痛苦中走出来,反而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李半夏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 只是因为怕触碰到她流血的伤口,所以自己想也没想的就选择逃避。只是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情况,她选择把这个难题留给了她自己,她真的很没用。 然而现在,事情兜不住了是吗? 李半夏忍去鼻子中泛起的酸意,坐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郑重的道:“不会的。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一切都会过去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真的。” “嫂子,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刘银杏有点认命的问。这层窗户纸,她还是捅破了。 李半夏轻轻点了点头。 “我很脏……” “不,那不是你的错。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个单纯天真的好姑娘。”李半夏说的是真心话,刘银杏或许很懒、很爱玩,但那些都是小姑娘的天性。她早前也说过,这个姑娘心地很善良。在她和马氏关系还有些微妙的时候,她曾听到她还为她说好话。 这姑娘。心眼少,心子直,虽然以前说话有点不中听。却不失一个真性情的姑娘。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一张白纸,被染脏了,就再也不干净了。” “错了,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污点,我们最重要的不是为这些污点的存在自责、痛苦。而是努力的活着。好好的活着,去洗刷这些污点。” 刘银杏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可是……可是,有些污点是怎么洗刷都洗刷不了的。它会伴随你一辈子,不毁了你它是不会放过你的。” “没有这样的事,银杏。不是那些污点要毁了你,不放过你。而是你自己,不愿放过你自己——” “……” “如果无法忘记它。那就正视它。不要再委屈你自己、伤害你自己了,你既然选择了生,那就痛痛快快、轰轰烈烈坚强地度过你的余生。你已经承受了过多的痛苦,你没有什么输不起的,那何必不搏一回?能幸福过一天就是一天。幸福过两天还多赚了一天,到最后。你或许发现,你这余下的半辈子都是这么幸幸福福过来了。” “……” “一个人,出了事并不可怕,重要的是要有面对挫折、解决困难的勇气,以及强烈想度过每一天、让自己生活得更好的渴望。勇敢一点,不管以后的日子会怎样,尽己可能地抓住自己能抓住的幸福。就算失败了,你也不会损失什么,也不会再有遗憾和不甘……” 刘银杏一动不动地盯着李半夏,眼神里有着动容。 “人哪,有的时候就尝试着没心没肺一点。这不是让你对别人冷漠,而是对自己的一种鞭策。我总相信,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挫折和苦痛就像是一张密实的网,别被你伤痛的过去束缚住,如果你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努力往外冲,到最后你只会被那张网越困越死,到最后被它蚕食殆尽。不如破釜沉舟,卯着头往外冲一冲,兴许还能看见不一样的曙光——” 这个比喻或许很吓人,但人生中的许多事情的确是如此。虽说李半夏的人生并没有遭遇什么大的挫折,可她也是一个心酸人。她从小就痛失双亲,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不相信他们真的离她远去了。 说实话,直到现在,李半夏还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那她就不相信,没有谁规定她必须得接受这个事实。 让他们永远活在她的记忆里、活在她的心里。有他们与她一起同在,遇到任何事情她也会充满了力量。 院子里突然陷入了沉默,刘银杏没出声,似乎在回味着她说的话。李半夏也没出声,她在看着刘银杏。 不知不觉间,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李半夏为她和刘银杏重新加上了点水,就在她要坐下去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刘银杏的声音。 “嫂子,我没想到,你还蛮会讲大道理的。”刘银杏破涕为笑,已经很好久,她没有这么笑过了。即使是一瞬间,也不曾有。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轻松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沉甸甸的,前路茫茫,但这心里却不再堵得喘不过来气。 就像嫂子说的,她已经承受了那么多,没什么好输的了,为什么不替自己搏一回? 她之所以选择生,没有立即去死,除了懦弱胆小,不就是因为自己不甘心吗? 她曾经梦想着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生活,难道就要因为别人强行施加的不幸,而让自己的一切就此断送吗? 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努力的活着、痛快的活着! 140 惊变!!! 140惊变!!! “对了,嫂子,我今着过来就是想问你,哥到底送谁回去了,咋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没事她也不会跑这一趟,马氏就是不放心,差她过来问问。 “怎么,你哥还没回去?”李半夏也是一愣。“那人说他家在瑶儿塘,算算时间,你哥他也该回来了。” 刘东山是一个勤奋的人,家里正是忙时候,平时连中午的时间都用上了,不可能在人家一呆就是一上午。 “没啊,娘都等一上午了,就是没见我哥回来。这会不会是哥路上出了啥事,还是人家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 “这个应该不会,你哥是个大老爷们,又是在村里,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先不要担心。”村里的环境没外面那么复杂,一些人即使没见过也都听过,到哪儿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刘银杏点点头,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依我看,你哥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等事情一忙完,肯定就回来了。这样,你先回去,让娘别着急,我这边病人还等着,人走不开。时候还早,再等等,要是等到天黑你哥要是还没回来,咱们再想办法。你哥做事有分寸,不会有什么事的。说不定啊,我们在说话这会儿,他人早就回去了――” 刘银杏答应了,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 “你一人回去行吗,要不我……” “没事,嫂子,我不是小孩子了,路还是认得的。你那么忙,外面人都还等着呢,我就先回去了。”刘银杏站起身道。 “那你小心点儿。” “嗯。”刘银杏出去了。李半夏也匆匆赶到前面,继续给病人看病。 流行性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赵郎中和李半夏采取的措施很及时、开的药方也很有疗效。到了傍晚的时候,病人明显要比之前的少很多。 李半夏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还没到家呢,就看见马氏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不停地往小路上张望。 “娘――” “半夏,你可回来了。你说东山,天都黑了。人咋还没回来?”马氏急得跺脚,“这东山也不是不靠谱的孩子,头一次做事这么让人担心。” 当归和甜甜也从屋里出来了。小脸上也都在纳闷,怎么一整天都没见着爹了。 “半夏,你再跟我说说,东山到底是送什么人回去了?” “是这样,娘。我们早上回来的时候,在路边发现了一个醉倒的人。那个人我之前在药庐见过,是个眼睛看不见的老人家。东山看他喝得醉醺醺的,大清早地倒在路边,不放心就送他回去。那个人喝醉了,说话也听不清楚。模模糊糊地好像听他说起他家住在瑶儿塘,东山就背着他送他回家――” 天黑了人都没回来,李半夏心里也渐渐着急起来。 马氏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子,就是心眼太好。只要看到别人需要帮助,他一定不求回报地帮助人家、尽心尽力。她说过好多次了,喜欢帮助人不是啥坏事,但也要看情况。现在家里这么忙。啥事需要在外面呆上一整天哪!也不知出啥事没有―― 李半夏却陷入了沉思…… 不知为何,一说起那个脾气古怪的老人家。她心里就一阵不踏实。起初还没想起来,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头。 上一次在药庐,他受了伤过来,且不说他脾气多么古怪,就说他手上的伤。她没有看错,明明就是利刃造成的伤口。那一刀下手有多狠,从他手上的伤口就能看得到。 她就不明白了,他一个村里的老人家,得罪了什么样的凶神恶煞,以至于那人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那一次他虽然头发有点蓬乱,衣着却十分的讲究,料子也都是上乘的好料子。可今天早上在路边,他完全换了个人一样。衣衫褴褛、形容落魄,如那日的样子真是有天壤之别。 无论从哪一点看,那个老人都十分不简单。 “娘,我看这样,你在家里等消息,我遇路去等等东山。他要是还没回来,我就到瑶儿塘去看看――” “嗯,先只有这样了。天快黑了,半夏,你自己也注点意,实在找不着人就先回来,回头我让西山去找。他一个男人,要好些。” 俩人正说着,刘西山回来了,马氏直呼正好,便让刘西山和李半夏一起出去找找刘东山。 刘西山也在奇怪呢,这一天都没看见他哥的影子。听到刘东山还没回来,也急了,连忙和李半夏往瑶儿塘的方向去找。 两人很快便到了瑶儿塘,问了许多人家,都道这个地方没有一个双眼看不见的老人家。不过还是有人反应,白天是曾见到个年轻人背着一个人,打这儿经过。 暮色四合,李半夏的心也如那渐渐拢起的暮色一般,越发的不安。 让那人指了他们走的方向,李半夏和刘西山继续往前找,来到了刘家祠。 刘家祠的人也说这里没那个人,也没人看见刘东山背着老人家来过这里,李半夏和刘西山是彻底断了刘东山的行踪。 刘西山心里也直呼不妙,这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咱就没有人看见呢? 到最后,两人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背着一个眼睛不便的老人家打这经过。 也不知问了多久,一个打柴的老樵夫提到过,他白天在黄壶嘴打柴的时候倒是看见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老人家,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个人就不知道了。 李半夏激动得连连道谢,又和刘西山连忙赶到了黄壶嘴。 从刘家祠到黄壶嘴的路并不好走,途中还要翻过一座小山坡,坡路有点抖。平时空手上坡都觉着累,更不用说刘东山还背着一个身胚不小的老人家了。 两人下了坡,来到了一片空地上。空地的那一头是一处断崖,断崖之上就是那老樵夫所说的黄壶嘴了。 刘西山走在后面,不停地让李半夏小心点儿,多看着点路。 李半夏脸上早浸满了汗水,走得很快,在经过那处断崖的时候,身体陡然停了下来。 刘西山不解的看过去,只见李半夏失魂般地盯着不远处,失声痛呼: “东山――――” ****** 141 真情涌动,噩耗传来 141真情涌动,噩耗传来 “东山――” “哥――” 刘西山也注意到了,断崖下,躺着一个人。虽然天色已经黑了,凭借着初升的月光,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正是自己最亲的大哥。 李半夏的腿有点发颤,身子晃了晃,扑倒过去。 刘西山面色苍白,浑身直发冷,跟着李半夏,快速地赶了过去。 “大哥――”刘西山扶起他,拼命摇晃着刘东山的身体,“大哥,你怎么了?大哥,你醒一醒,你这是怎么了~~” “西山,不要动他。”李半夏叫住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那只腿。 刘西山望了一眼他的嫂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抽了口气。 在刘东山的左腿处,赫然有着一片鲜红的血迹。伤口已经凝固了,夜晚的微风里弥漫着都是血腥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李半夏呆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刘东山,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大哥――大哥――嫂子,你快给大哥看看,大哥这是怎么了,大哥这是怎么了?”刘西山吓得大喊。 李半夏回过神,按捺住心底无边的恐惧和不知所措,哆嗦着拿起刘东山的手,帮他把起脉来。 “嫂子,怎么样,大哥怎么样?” 李半夏放开刘东山的手,跪在地上,从上到下开始为刘东山检查身上其他的伤处。当李半夏的手碰到刘东山腿的时候,刘东山忽然睁开眼,大叫了一声:“哎呀我的腿――” 接着,又昏死过去了。 “东山――东山――” 李半夏不停唤着他,刘东山却再也没有醒。 “嫂子,该怎么办?”刘西山焦急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刘东山。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李半夏身上。 李半夏心中暗痛,刘东山脉象混乱,失血过多,可能之前受到了惊吓。可她检查过了,其他地方都还好,也无内伤。现在看来,刘东山肯定是伤在腿上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怕是…… “嫂子,我先背大哥回去。咱们回去再想办法。”他不能再把大哥留在这荒郊野外,他要带大哥回去。刘西山说着,就要蹲下身。 “等等!西山――”李半夏拦住他。定了定心神,“你大哥可能骨折了,不能随便搬动。”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就将大哥留在这里吧! “你在这里看着你大哥,我去去就来――”李半夏说着,便向黑夜中跑去。 “嫂子――” 刘西山在后面喊着。李半夏跑入夜色中,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刘西山跌倒在地上,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刘东山,哽咽着道:“大哥,你可不能有事啊~~” 李半夏很快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把草药。 刘西山听到动静。赶紧站了起来。 “西山,你赶紧去叫人,多叫几个人来。顺便还到附近去找人要几块木板来。对了,还有可以抬人的硬板,一定要是硬板,固定的带子,快!” 刘西山知道情况严重。也没有多问,照着李半夏的意思去找人了。 刘西山走后。李半夏拿起自己找回来的止血草药,扫除泥土,剔除根须,举起石头飞快地砸了几下,出了汁后敷到刘东山的伤处。随手撕下一块布,把伤口处给系上。 完了这一切,李半夏又开始为刘东山重新检查身上有无其他的隐秘伤口。 不过这里黑灯瞎火的,很多东西也都看不见,也只有先想办法将人弄回去,再打其他的主意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刘西山带着几个黄壶嘴的兄弟过来了。 李半夏向众人道谢,谢谢他们愿意伸出援手。几个人也都答应她全力配合,有什么事她招呼一声就成。 本来刘西山和她,也可以将刘东山背回去。只不过刘东山受伤情况不明,从其腿伤来看,应是从断崖处摔下来的。从崖上摔下来,身体可能会出现骨折。若是东山的脊柱遭到损伤,那搬动时就得更加注意。 在对骨折病人进行急救时,在搬移前应当先固定骨折部位,以免刺伤血管、神经,不要在现场进行复位。 李半夏目前所知道的,就是刘东山的左腿一定骨折了,或许比骨折还要严重。具体情况,以目前所处的环境和有限的条件,还得等刘东山醒过来,才能判断。 “西山,木板呢?” 刘西山从一个叫杨路的兄弟那里接过几块木板,递给了李半夏。李半夏蹲下身体,仔仔细细地将刘东山腿伤处给固定住了,确保都做好后,才嘱咐大家伙儿将人抬回去的时候要注意的事项。 骨折病人受伤倒地后,不能随便搬动,尤其是搬运脊柱损伤的病人时,一定要让他的脊柱保持平直,千万不能把他抬起来或背起来。一人抬肩、一人抬腿的搬运方法,或者用绳索、帆布等软担架搬运的方法,都是很危险的,这样会使脊柱弯曲,加重伤情,容易造成截瘫。 最好是有三四个人,三个人并肩立在病人一侧,双手分别托住病人的肩部、臀部和大腿,一个人站在病人的头侧,用双手固定其头部,几个人动作协调一致地把他搬放到硬板上。用带子将病人的头、胸、腰、臀、大腿、小腿、足部固定在板上,这样才比较保险。 李半夏未防他们听得不够清楚,反复重复了几遍。大家伙儿按她说的,一番工夫之后,动作协调一致地将刘东山放到了硬板之上。 紧接着,李半夏又用刘西山问人借来的带子,将刘东山的头、胸、腰、臀、大腿、小腿还有足部固定在了硬板之上。 刘西山和其他几个人尽管都看不明白,也都知道她是个大夫,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也就没有多问。 将刘东山固定好,刘西山和其他三个兄弟轮流抬着刘东山,走出了黄壶嘴。 李半夏走在前面,为大家打着灯,山路难走,她不希望再有个好歹。 几个人回到家的时候,村里听到动静的人家都赶过来了,马氏看到刘东山躺倒在床上,一下子扑倒过来。直问李半夏和刘西山,东山出了啥事了? 三个孩子一听他们爹出事了,哇哇大哭。跑到他爹旁边,一声声唤着“爹――爹――” 李半夏神情惨淡,心里也很担忧,但是她是个大夫,现在谁都可以失了方寸,唯独她不能。 让几个兄弟将人抬到了床上,小心放好,又让其他人都到外面去说话,让刘东山好好休息,她也好专心为他诊治。 天很晚了,大家虽然不放心,可在这里呆着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了。 李半夏坐在床前,床上的刘东山面无血色,嘴唇因为疼痛咬得青紫青紫,马氏泪水一串一串往下落。刘申姜呆在房间的另一头,偶尔听到他传来的闷哼和叹息声―― 刘银杏双眼通红,早晨的泪水还未干透,这会儿又重新涌出了新的泪水。 夏山香拉着他男人的袖子,一个劲地追问刘东山的情况。刘西山忙了一天,再加上担忧刘东山的伤势,此时脑子里嗡嗡作响,一阵头晕。 李半夏在床边坐了许久,马氏越看情况越不对。 拉起李半夏,问:“半夏,你跟娘说实话,东山的情况到底咋样?他这是……这是……” “娘――” 李半夏忍着心底的哭声,不知该如何对他们说。她不希望这个悲惨的事实,由她这张嘴说出来。 她无法想象她接下来的这句话,会给刘家带来怎样的风波和震撼。因为就是她,也承受不了,更遑论娘和爹了―― “哎呀你这孩子快说呀,东山到底是怎么了,你想急死娘啊!” “是啊,嫂子,你快说大哥是怎么了――” “大舌头,爹爹怎么在床上躺着不动,我要爹爹起来陪我玩,陪我打尖尖――” 刘灵芝软糯童稚的声音传来,更令李半夏的心一阵刺痛。 刘当归和刘银翘也都在看着她,想知道他们的爹爹怎么样了。 “东山他媳妇,东山是怎么个情况,你直说吧~~”站在房间一角的刘申姜忽然开口了。 刘申姜,这个大家习惯上忘了他存在的、名义上的刘家当家人,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他“无为”了半辈子,对家里的事情也从不过问,多半都是让马氏做主,心思寡淡得快要赶上出家之人了。然而这一刻,面对着儿子的出事,他终于流露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 马氏哭倒在他的怀里,刘申姜不断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这么些年来,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等待昔日的战友之上,一直等着他们回来。他很珍惜当年的情谊,履行着他的承诺。 可他却忘了他娶她进门时对她的承诺,珍惜身边人。家里里里外外那么多事,都靠着她一人操持,刘申姜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这次儿子出事,他才意识到他还是他们的爹,她的丈夫―― 李半夏在长长地沉默和犹豫之后,道出了刘东山的情况。 “东山,他的腿断了……” 142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142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东山,他的腿断了……” 此话一出,刘家顿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刘申姜的身体晃了一下,久久才站稳。马氏差点哭死过去,扑倒在床前,直哭东山以后该咋办? 三个孩子看奶奶哭得死去活来,哭声更加是震天响,李半夏忍了许久的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她已经有许多年,未哭过―― “半夏,东山的腿,有得治吗?”还是刘申姜率先反应过来,问她。 李半夏紧紧咬住嘴唇,断腿一事,若是在现代,通过做手术当然可以恢复。然而在医疗卫生条件简陋的古代,李半夏心里真的没谱。 一家人都朝李半夏看过来,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李半夏痛苦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把握……” 马氏不愿相信,扑过来抓住李半夏的胳膊:“是啊,半夏,娘听大家都在传,你的医术可高了。你牛奶奶瘫在床上,你几针下去她就能走了,那东山呢,你把你那针拿出来给东山试试。说不定你给东山扎了几针,东山他也就能下地走路了,啊?” 李半夏泪如雨下,想极力安慰马氏,却不知从何说起。望着她充满希望的眼神,李半夏心如刀绞。 “娘,东山的情况和牛奶奶的不一样。我,一时真的没有办法……” 马氏脑中一阵晕眩,厥了过去。 “他娘――他娘――”刘申姜赶紧跑过来,扶起哭死在儿子床前的马氏,“半夏,你快给你娘看看。” 李半夏飞快抹了把泪,给马氏切脉。“爹。娘这是伤心过度,郁结于心,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刘西山紧张地打量着马氏,听到李半夏说她没事才松了口气。然看到床上的刘东山,郑重地对李半夏道:“嫂子,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治好大哥。大哥他不能,就这么躺在床上。他还年轻,人生还有许多路要走。家里也需要他撑着,他不能有事――” 李半夏点点头,泪水伴着点头的动作落到地上。 是的。东山不能有事,她绝不能让他有事…… “爹,你放心,东山的腿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我会尽己所能,帮助东山站起来。娘那边。你要劝她放宽心,只要东山一日没有站起来,我就绝不会放弃希望――” 这一晚,刘家所有人全都失眠了。即使是在深夜,也能听到从各个房间里传来的哭泣声和叹息声。 李半夏一夜没睡,坐在刘东山的床边守着他。三个孩子起初谁都不肯走。后来哭累了,慢慢睡着了。李半夏将他们仨抱进房间里,盖上被子。在他们的额头一人亲了一下。 今日,不仅对她,对他们,都是一个噩梦。 李半夏在他们床边坐了一会儿,刘灵芝哭得直打嗝。他还以为他爹永远都起不来,都不能给他打尖尖了。即便在睡梦中。还不时打着哭嗝。小胸脯高高抽起,久久才平复~~ 刘东山在天快亮的时候醒了,身体痛苦地痉挛了一下,瞳孔张大,眼睛里尽是惊恐。 “东山――东山――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已经没事了……你回家了……你看,你已经没事了……” 李半夏抓住他伸出的手,紧握着他,用自己的力量安抚着他。 刘东山听到她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缓缓地回过头,凝注着她,动了动喉咙,艰难地唤道:“半夏……” “是我,是我。”李半夏激动得眼泪盈眶,他总算是醒了。 一开始她还怀疑他从崖上摔下来,会有轻微的脑震荡。现在看起来,他的意识很清楚,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半夏……真好……”刘东山颤着手,抚摸着李半夏的脸。“我还以为,我这次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刘东山从没想过,这种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在他看来,他比她大好几岁,她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儿,而不是一个妻子。 但是在死亡逼近的那一刻,脑海里闪过她的影像。摔下断崖的时候,他躺在地上,腿上的鲜血不停地在流淌,痛苦的湖水将他淹没了―― 然而一想到她,一股悲伤袭来。 他不敢想象,他要是就这么走了,爹娘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还有她,她要怎么办? 她嫁给他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谁来照顾她? 别看她在外人面前一副能干聪明的样子,其实她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她总能把别人照顾得好好的,妥妥贴贴的,唯独不会照顾自己―― 半夏晚上睡觉的时候老爱踢被子,没有他在她身边,被子还不知道被她踢到哪一方去。 她睡觉的时候不但爱踢被子,还极不老实。没有他在外面挡着,她很有可能会滚到地上去。 半夏每天晚上都会熟读医书,一看就是很晚。没有他在旁边提醒,没有他一遍遍催促着她到床上去睡觉,她的身体迟早会受不了的。 天气热的时候,半夏嫌水冷得慢,喜欢喝凉水。他见一次就阻止一次,把她按在凳子上,替她将茶水弄凉。 他还记得她喝着温热的水时开心的样子,她笑着说,他比啥“冰箱”都好使。他不知道冰箱是什么,但是却知道,看到她高兴的样子,他也很高兴。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半夏喜欢睡懒觉,早上不喊她几遍她绝对起不来。慢慢的,他似乎抓住了她的脾性。给她留足了赖床的时间,通过口气的强弱变化,最终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 不过,事情还是有点失策。半夏赖床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叫她的回数也就越来越多。 她从不担心自己某天早上会睡过头,她说因为有他在,比啥“定时闹钟”还靠谱。闹钟会因为没有电池而停止工作,偶尔让她来个浑水摸鱼。而他呢,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情况。 刘东山越往下想,心里就越发的放不下心。 在这一刻,他最不放心的居然不是别的,而是李半夏―― 143 这个家,还有我 143这个家,还有我 ――***―― 多谢飘落涟漪妹纸的粉红票,还有小古董55妹纸的香囊,多谢你们了! 另外,预祝各位妹纸们国庆节快乐,玩得开心。。。 ――***―― 刘东山紧紧握住李半夏的手,想要起身抱住她,一动,却发现自己的腿不能动弹了。 “半夏,我的腿……” “东山,你先别担心,你的腿……摔伤了,需要卧床修养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骨头愈合了,就好了。” 李半夏笑着让他放宽心,虽然她在笑着,刘东山还是看出了她神色里的躲闪。 “半夏,你有事瞒我?”刘东山回想着自己从悬崖上被人打下来的场景,浑身一颤,抱住自己的头直打哆嗦。 “东山,你怎么了?”李半夏紧张的问。 “半夏,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腿是不是没救了……” 刘东山的情绪出奇的平静,他毕竟是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了。他这一生,已经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即使是面对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度过,即使他此刻心乱如麻,他都没法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来―― 何况,能捡回一条命,算不错的了。他能这样安慰自己吗? “东山,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相信我,会有办法的。我保证,我一定会尽自己一切的努力,让你早日站起来,好吗?”李半夏焦急地抓住他的手,生怕他悲痛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 从她的反应来看,刘东山很清楚他腿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心中一阵剧痛,漫天的压力和痛楚向他身上齐齐压下来,刘东山放在被子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紧紧…… 然而。看到李半夏脸上担忧的神情,刘东山慢慢松开了拳头,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相信你。” 李半夏欣慰地笑了,隐隐中有热泪流下。她还以为,刘东山遭逢此次变故,一定无法忍受,会像其他相同经历的人一样――性格暴躁,大发脾气,对以后的生活失去信心、自暴自弃。 还好。他没有―― 但是李半夏也不敢太放松,东山之所以现在这么平静,很可能是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腿伤有多么严重。如果他知道了。他会不会承受不住?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快些想出办法来,她和他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由着命运和他们开这样一个玩笑! “东山,你能告诉我。你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李半夏知道提起他的伤心事对他很残忍,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她很想问一声为什么――明明是送一个醉酒的老人家回家,为何会伤成这个样子? 刘东山脑袋疼痛得厉害,白日那可怕的一幕又清晰地在眼前浮现――快如闪电的黑色巨人,漫无边际的荒山野外。无论他逃得多块,都逃不出那个大块头的手掌心。 掌风袭来,下一刻。他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跌到了山崖下―― 临闭上眼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他挥舞着双拳示威的样子。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左腿疼痛得厉害,鲜血汩汩流淌。他躺在那里,感受着死亡与自己越来越近。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东山,别想了,头痛就不要想了,我不问了。”李半夏后悔了,她不该这么快就向他追问这件事。他脑袋受到创伤,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除了他的腿,接下来还得注意着他的脑震荡是否有加剧的迹象。 “不,半夏,我想告诉你,我想跟你说……”刘东山深吸一口气,“是野人!” “野人?” “没错,我把那位老人家送回家后,他留我在那里吃了饭,我吃完就离开了。可没走几步,后面有个长得异常高大,全身都被黑毛包裹的野人举着杈子向我追了过来。我拼命跑着,可是他跑得太快了,无论我跑得多么快,还是被他赶上了,最后被他打落崖下――” 李半夏摇着头,“野人,这太匪夷所思了。” “是真的,半夏,我发誓我没有骗你。”如果真的有其他事瞒着她,那也是逼不得已,他答应过要为那人保守秘密,他必须得信守承诺。至于其他的,他没有对她说一句假话。 只是,刘东山的心底有许多的疑问。那个在黄壶嘴袭击他的人是谁,他为什么非要让他死呢? 刘东山心里也曾想过这件事是肖将所为,但是这说不通,他明明有机会杀了他的,关键时刻他留了他一条命。只是让他用他全部的亲人发誓,绝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第二个人知晓,他答应了。 肖将放他走了,还说以后他们会再次见面的,说得耐人寻味,他却无心多想。他不过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老百姓,想过的都是一些平凡普通的生活,他不希望与他这样危险的人有过多的牵扯。 尽管刘东山的心里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为什么他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能在顷刻间取了他这个大老爷们的性命?他简直不敢想象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也不想去想,他只确定一点―― 这个人绝对是他惹不起的,而他的事也绝对是他管不了的! “我相信你。”李半夏阻住他即将出口的话,她相信他,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她都相信他不会骗她。 刘东山朝她看了一眼,目中充满着谢意。 谢谢她这么相信他!他知道,这件事若是放到别人那里,一定不相信他说的。就是刘东山自己,当时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被他打落悬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半夏,天快亮了,你睡一会儿吧~~”刘东山伸出手,让她躺了下来。 李半夏不安地动了动,想要起来,又被刘东山按下去了。 她太累了,这一天为了他的事她一定操碎了心,如今又陪在他的床边守了他一整晚,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哎呀东山,你让我起来,我不能睡在这。我睡觉喜欢踢人,你腿伤着呢,要是睡着了把你踢了咋办?我还是去跟甜甜挤一挤,你安心睡,我明早再过来~~” “不要~~半夏,不要离开我,在这里陪着我~~”刘东山将李半夏的脑袋箍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好像一松手,李半夏就会从他身边飞走了一般。 “那你的腿……” “没事,有你在,不会有事。” “那你的腿还痛不痛?” “不痛,你的止痛药很有效,已经好多了。”止痛药里还加入了适量的安神粉,刘东山刚才能睡得那么沉,也是因为有安神粉的缘故。 李半夏虽然还没想到办法根治刘东山的腿,但凭她对草药的熟知和了解,却可以让刘东山省去不少的苦痛。 明早醒来,她就开始想办法,一定会想到办法治好他的。李半夏在心底暗暗的发誓,她一定要让刘东山的腿恢复如初,绝不会让他下辈子都在床上生活! 李半夏没有再动,这个时候,刘东山不愿意离开她,她又何尝愿意离开他? “你困吗,东山?” “不困。”他已经睡了好久了,很清醒,根本就睡不着。 “我也不困。”乏到极致,反而就不想困了。 “那咱俩就这样躺会儿……”刘东山下巴在李半夏的脑袋上蹭了蹭,拉开被子,给她盖上。 惶恐和颓丧被他隐在眼底,消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刘东山忧心忡忡的眼睛注视着窗外的黑夜,不时低头看一眼趴在自己怀里的女人。 她嫁给他以来,他从没为她做过什么,如今只希望他能给她减轻点包袱和压力。他要让她看到他努力的生活,无需为他担心。即使他以后真的不能走路了,他还是希望在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事的时候,尽力为她去做―― 她的肩膀太过稚嫩,她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他不想因为这些事过早的让她愁眉笼罩。 过去,娘常说一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如果遭此劫难,注定是他的命,他不会去怨谁,也不会想着去怪任何人。他只是担心,担心自己会成为他们的拖累,最终拖垮一家人――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是爹娘的儿子,是半夏的丈夫,是三个孩子的爹,他们都还需要自己来照顾。他就这么倒下了,他们会怎么样,这个家又会怎么样? 还有西山,他腿伤了,这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靠他一人撑着,他撑得过来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这些年,有西山的帮助,他都撑得很辛苦,更遑论是他一个人? 刘东山闷在心头,心里烦乱不堪,却忍着没有发作。他几乎连一点过激的反应都没有,因为他一表现出来,她肯定会更加难过,也要为他担着更多的心。 李半夏还趴在他的怀中,正趴在他胸口的地方。他胸口的每一次跳动她都能感受得动,每一丝烦乱和折磨她也感同身受。 她忍着没有问―― 渐渐的,困意席卷而来,李半夏的眼皮越来越重。刘东山也察觉到她要睡着了,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李半夏恍惚地动了动,在彻底进入梦乡之前,呢喃着道:“东山,你不要心烦,这个家还要我――” 144 他对你,是真心的 144他对你,是真心的 ――***―― 多谢dallgy妹纸和may112515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翌日一早,三个孩子早早地就跑到他们爹这里,围在他的床前,问他身体可好些了。 当归没有去学堂,蹲在床边,盯着躺在床上的爹,小脸上满是沉默。 甜甜抓着他爹的胳膊,怎么劝她出去她都不出去,说要在这里陪着她爹。 刘灵芝还小,也不懂他爹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劲地要拉他爹起来,带他出去玩儿。马氏红着眼,将孩子抱出去了。 赵郎中也被刘申姜从药庐里请来了,这也是李半夏的意思。赵大哥行医多年,见多识广,或许有其他的办法也说不定。 “大哥,东山他怎么样?”赵郎中刚一起身,李半夏便上来问。 赵郎中叹息着摇摇头。 刘东山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腿已经摔断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走路。 这个事实虽然很难让人接受,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照实说。马氏当场大哭一声“我的儿――”,便昏死了过去。 刘西山望着刘东山的房门,泪眼红红。刘申姜也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走路都蹒跚了起来。 刘银杏哭得泣不成声,一边抱着马氏,一边抹着泪,都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三个孩子和东山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能告诉给他们。 事情既已成定局,马氏也渐渐认了命,只是东山和孩子那里还要瞒着。刘东山是她最爱的一个儿子。他就是她的命,哪怕她这把老骨头养他一辈子,她也不会让东山受什么苦! 瞒着刘东山,是怕这孩子知道真相后受不住。瞒着三个孩子,是因为他们还小,不想他们为他爹的事情难过。 李半夏听了赵郎中的诊断后一直没有出声,整个上午都坐在屋后的竹林里,落叶萧萧,看不出她的悲喜。 马氏虽然承受着伤痛,可看到儿媳妇这个样子。还是要前来安慰。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让她乱想。不管是为了东山,还是为了李半夏。该说的话她都还是要说。 说实话,半夏也是个苦命的姑娘。在家的时候,就被继母苛待,自打她娘走后,就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后来嫁给东山。本看着家里的条件慢慢好了,俩口子也过得越来越热乎的时候,东山却发生了这种事。真是命运弄人哪! “半夏――” 李半夏回头,见是马氏,赶紧上来扶着她。“娘,你身子不太好。不宜出来吹风,还是进去休息吧~~”马氏悲痛儿子之事,昨儿个担心了一天。晚上又是哭了一宿,身子骨熬不住,眼见着都有病倒的迹象。 “娘没事,半夏,有些话娘想和你说说。” 李半夏看了马氏一眼。也猜到了马氏要和她说什么。还是点点头,“娘。你说。” 马氏默念良久,才问:“半夏,东山他对你怎么样?” 李半夏视线投到了远方,阳光透过竹叶的间隙打在了阴凉的竹林里,为里面的小花小草带来了生机。 “东山,他对我很好,很好……”在这个家里,对她最好的就是刘东山了。不管是她刚过来的那些日子,还是现在。刘东山一直在照顾着她、包容着她、关心着她。 东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对别人好也不会用嘴说出来,他只会默默地帮你做着你需要的事情。而他为她做的一切,她心里都清楚。 马氏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的笑了。 “东山是我的孩子,他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做娘的最清楚。他是一个嘴笨又老实的人,不爱说什么话,对人却最好。小的时候,他弟弟犯了什么错,都是他帮他背。往往他为了他弟,被他爹打了个半死,在他弟面前都是一声不吭。” 但是这样的好孩子,却偏偏出了这种惨事,老天真的不长眼吗? 李半夏在听着,听着这些话,她仿佛能想见刘东山昔时的样子。 “东山对三个孩子,也是没话说。他前一个媳妇走得早,扔下三个孩子就走了,走了的人或许没什么,就是活着的人,难哪。那个时候欢子才刚出声,没有奶水喝,整天哇哇的大哭。东山白天去干活,中间还要抽空抱着孩子到人家去讨奶水。晚上回来,累了一天,孩子吵,也无法好好睡上一觉。” “后来欢子慢慢长大了,也不用喝奶水,不像小时候那么吵了,东山才轻松了一点儿。一晃四年过去了,他一个大男人,也把三个孩子带到了今天,拉拔出来了。这傻孩子,心里再难,也宁愿一个人憋着,生怕我们替他操心。” 马氏边说边落泪,她就不明白了,她这儿子咋就活得这么苦呢! 李半夏默默地听着,心里直泛酸,这其中的愁苦滋味,马氏不说她也能感觉得到。 “还有他对你……” 李半夏抬起了头。 “东山他对你,虽然他嘴上没说,可我这个做娘的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这许多夫妻啊,在一起就是为了过日子,也会互相关心,互相扶持着对方、撑着这个家。娘是过来人,和东山他爹走到一块儿,也是自个儿点头的。你刚过来那一阵,东山虽说对你很好,关系却很疏远,我和他爹还暗暗担心来着。” “现如今看来,是我这个做娘的白担心了。半夏,你可晓得,上次你去县城,到了天黑还没回来,东山他单是前面的那小路就来回走了不下十几遍,直绕着我转圈。他啊,嘴上不说,可娘心里头清楚,他这是担心你。” 李半夏嘴角微微扬起,心里头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还有那天晚上,他背你回来的时候,娘可都看见了……” 李半夏有点脸红。 “娘也看得出来,你对东山是打心眼的好、关心。经过这么些日子,看到你和东山处得越来越好,娘总算是放心了。不成想,东山他却……” 命运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在旦夕之间将人的美梦破碎。 马氏不禁担心,这对刚走到一块儿的俩口子,能经得住它的考验吗? 145 干脆把家分了! 145干脆把家分了! ——***—— 多谢aoshashi妹纸和执画伱笑颜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还有所有的妹纸们,国庆节快乐! ——***—— “娘,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东山的。” 马氏在担心什么她心里很清楚,是担心她会因此而离开她的儿子?还是会在不自觉中给她儿子气受? 第一种应该不可能,这里的女人一旦嫁了人,那就是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就这样回去,不仅娘家不要她,她也要招致所有人的唾沫和谴责。 她担心的应该是第二种情况,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换个说法,当夫妻一方重症在床,没有几个人能坚持到最后,照顾对方一辈子。尤其是面对生活的巨大压力,就更没有什么人能无怨无悔的走到最后了。 即使迫于压力,和对方生活在一起,言谈和行事之间也多会表现出不耐烦和暴躁,伤了对方的心。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母亲,也只有母亲,在承受痛苦之余,还能为他想到这么多事情。 马氏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与她说这些不合适。但是她是一个母亲,她所能做的就是希望自己可怜的儿子能够生活得好一点、不用再受到来自外界和家人的伤害—— “半夏,娘晓得你心里的苦。你放心,娘以后会好好待你的,你也知道,在娘的心里,你一直就跟我的亲闺女一样。”马氏拍着李半夏的手,眼里晕满了泪水。儿子刚出事,这想想心里就难受。如今也要看着儿媳受苦,同样是做人母亲的,心里头很不是个滋味。 “娘,我知道,我都知道。”李半夏直点头。 马氏对她真的很好,除却之前的那段日子,她待自己的确如亲闺女一样。他们一家人都对自己很好,在这个家里,她是温暖的。 “你明白就好……” “娘。你先甭太担心了,无论如何,我还是不相信东山以后就真的不能走了。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放弃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我对东山有信心,你也要对他有信心才是。” 直到这一刻,李半夏还是没有接受刘东山腿摔断了的事实。就算真的是这样,她也要尽一切可能将他给治好。古人并不是没有治好腿的经历,他们可以做到。她同样也可以! “好!好!”马氏听到她这么说真的是好高兴,儿媳不但没有觉着自己命苦,还在处处为东山设想,真是个好孩子。 而且,这也是一个希望。虽然他们也不敢奢求东山还能再站起来,有她这句话。她好歹有点念想、有个盼望。 马氏进屋去了,李半夏也长叹一口气,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经过这半天的所思所想,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别说刘东山是她的丈夫,这一生他们命运相连,就是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 这种人在李半夏眼里,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人。 ………… “大哥。嫂子呢?”刘西山带着夏山香来到了刘东山的房里,来看望一下他。 刘东山正靠在床上,手里拿着几根青草,正在为刘灵芝编织着可爱的小蚂蚱。他这一天都躺在这里,闷得紧,编点小活计,打发打发时间。否则他真怕自己,会疯掉。 “你嫂子她去药庐了。”刘东山见他们过来,放下手上的蚂蚱,坐起来一点道。 “去药庐?大哥都这样了,嫂子怎么还有心思去药庐啊。”夏山香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在她看来,男人伤成这样,自己哭死的心都有,哪还有心思往外面跑。 “是我让你嫂子去的,这不是村子最近许多人都病了麽,你嫂子不放心,我便让她过去看看。再说我在家好好的,甜甜也在,不需要别人照顾。” 刘东山这是在为李半夏说话,事实上,李半夏午饭没吃就跑去了药庐。她没说去干嘛,刘东山猜想着是去看病,于是就这样以为了。 刘西山不管这些,照直坐到刘东山床前,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大哥,你今儿有没有感觉好点?还痛不?” 刘东山笑着摇摇头,“不痛,你嫂子早上给我敷了一回药,很有效。昨晚睡觉的时候腿上还有点麻麻的、酸痛酸痛的。你嫂子给我捏了一会儿腿,说是活络活络筋骨,让血液流得顺畅,又给我敷了药,这不好多了。” “嗯,还多亏嫂子了。”刘西山也庆幸家里有嫂子在,也庆幸她是一位大夫。要不然大哥摊上这么个事儿,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山香不自禁地哼了声,“嫂子要是真好,这会儿就该在家里陪着大哥了,哪里都不去。这才第一天呢,就往外跑,这要是到了以后,那还得了?” “山香,你别说了。”刘西山急急地让她闭嘴。大哥还不知道自己腿的事呢,她这样说,让大哥怎么想? “我难道说得不对麽,我这可是在为大哥抱不平~~”夏山香低声嘀咕着,看到刘西山打过来的眼神,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大哥,山香她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嫂子心肠好,看不得病人受苦,她这也是在做好事,替我们刘家积德、替大哥积福呢。”这要是平时,刘西山绝对说不出这番话。 刘东山在心底叹了口气,从西山小心翼翼的态度和过于紧张的情形来看,他的腿看来是真的没有指望了…… 刘东山胸口闷闷的,直觉得被什么东西堵了一样。要不是西山和山香还在场,他真恨不得捶自己几下,问问自己的那条腿:为何这般不争气?! “大哥,你别急,是我说错话了。嫂子说你这腿不严重,只要调养得宜,慢慢会好的。还有赵郎中,赵郎中可是拍着胸口保证,你的腿会痊愈,不信你问山香。”刘西山转过头,把夏山香拉了过来,“山香,你告诉大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夏山香有点心不在焉,甩给刘西山一个眼色,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刘西山没有看见女人甩过来的眼神,此时他满心都在自己的大哥身上。 夏山香不悦地踩了他一脚,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道:“是啊,大哥,西山说得对,你的腿会没事的。你放宽心,好好养伤,这家里的事都有我们西山呢。” 说到最后一句,夏山香摆明的是话中有话。刘西山也听出了她话中的不对,把女人往旁边拉了拉,别让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本是极其普通的一句话,可说在这个时候,又是在这么个情况下,怎么听都怎么令人觉着难受。 “西山,田里的活可还干得过来?”刘东山不无内疚的问。 “干得过来干得过来,大哥,你就安心养伤,这些事你都别管了。那一点点活,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刘西山赶紧阻了他的话头子,想换个话题,偏偏他老婆却不如他的意。 “干得过来?西山你这会儿说得可轻悄,你早上不是还对我发牢骚说家里活太重,一人做不过来麽~~难不成你这么点的时间突然长本事了,一个人可以抵两个人用?” 刘西山一眼瞪过去,夏山香不高兴地撇过头。 这还是刘西山自她怀孕以来,第一次拿这么凶的眼神瞪她。 夏山香觉得委屈。 咋啦,她说错了吗?他愿意当傻子,在这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她可不想让他跟着大哥后面吃苦! 大哥他这不是小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三五天的就能好。他这是残了,是一辈子的事! 早点醒醒吧,这个时候,谁带着大哥,谁就带着个一辈子甩不掉的大麻烦!西山帮大哥做事,一时半会儿的她没意见,可要是这家里所有的事,大哥那一房一大家子,都要西山一个人养,那她可不干! 要说西山也真够傻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尽顾着大哥的想法。瞒得密不透风的,生怕他知晓。 这种事,是想瞒就瞒得住的吗?依着她说,这种事也没啥好拖的。干脆把话挑明了讲,把这个家给分了,各过各的。 像这样拖着,也不是一个事。拖个几天,拖不下去也还是要解决。 西山这个时候口口声声说着要把这个家给挑起来,也不看看他那身板,他挑得起吗?就算挑得起,凭啥他做得苦哈哈的,别人却跟在后面享他的福? 不是她铁血心肠,他们也要过自己的日子。总不能因为大哥一个人,就让这一大家子都跟着他后面没好日子过吧? 更何况,她和西山现在可是马上要做爹娘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打算打算。 这家,分了,大哥那房顶多难过一点,他们这一点就算是解脱了。 这家,要是不分,最后害苦了一大家子,每个人都没好日子过。 只是,西山这头“倔驴”,偏偏在这时候犯倔。她今儿早上刚想提这事,他就要跟她急。 看来她还得下点工夫,别等着一家子都给大哥拖垮了,到那时候,就算是要分也没啥分头了—— 146 你媳妇儿回来了 146你媳妇儿回来了 “干得过来?西山你这会儿说得可轻悄,你早上不是还对我发牢骚说家里活太重,一人做不过来麽~~难不成你这么点的时间突然长本事了,一个人可以抵两个人用?” 夏山香这一说,刘东山算是明白了。 西山打一开始,就撑得很辛苦。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西山,是哥拖累你了~~” “大哥,瞧你,都是兄弟,说啥拖累不拖累的。你可是我亲哥,你出事了,这个家不还是有我呢麽。再说了,你这腿又不是不能好了,你要是真替我着想、替爹娘替大嫂替孩子们着想,就好好地修养,争取早日站起来。到时候,你可得加倍地干活,让我快活快活。” 刘西山话说完,想到大哥有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脸上不禁有着黯然。 未防大哥看出什么来,刘西山强行挤出一抹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带着夏山香出来了。 他刚一出来,夏山香就一肘子撞开他,自己回了屋。 马氏不放心刘东山,中间在地里又跑回来一趟。 甜甜一直在屋子周边活动,刘东山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喊一声,她就会给他送过来。 刘东山是一条腿受伤,也能下地,只是在地上站不久,还要人扶着。为了不想麻烦别人,大多时候就在床上躺着。 “甜甜,你爹上午咋样?”马氏将手里的锄头靠在墙上问。 “爹还好,先前睡了一觉,刚刚醒了。”甜甜正坐在小凳上,面前放着一张椅子,身子就趴在椅子上。专心地练着字。 “你别净写这些不着用的东西,有工夫就多到你爹房里去陪陪你爹,你爹一个人呆在床上可急了。”马氏不认为女孩子认识那么多字有什么用处,会写个自己的名字也就够了。 甜甜咬了咬嘴唇,“爹爹不让我到房里陪他。”她不是不想陪着爹,她多希望一直呆在房里,和爹说说话。可是爹爹说,她应该多到外面去玩玩,不要老呆在房里。怕她不肯听话,就说自己要睡觉了。让她出来呆会儿,别吵着他。 马氏叹了口气,孩子是什么心思。她这个做娘的再了解不过。这个傻儿子,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怎么着急呢,就怕他们担心,所以什么也不肯说。 “对了,甜甜。你娘呢,她还没回来?” 甜甜在听到“娘”这个字眼时别扭了一下,但也不像平时,立马反驳说“她不是我娘”,算是勉强受了这个称呼。 摇摇头道:“还没呢。” “这半夏也不晓得忙啥出去了,赵郎中不是和她说过。今儿不要她去坐堂麽。”马氏嘀咕着进了屋。 甜甜看看房里,又看看小凳上的书本,快速地将它们收了起来。自个儿也跑进了屋。 “东山――” “娘,你今着咱回来这么早?”平时娘在地里,不到中午是不会回来的。 “娘不放心你,回来看看。”马氏把旁边的凳子拉了过来,坐下道。 “娘。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就是腿伤了。没多大的毛病。看娘的样子,别人还以为我腿不可能好了呢。” “呸呸呸!看你这孩子说的,多不吉利。”马氏心里在滴血,脸上却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东山,娘跟你说,今年咱家地里的豆子长得可好了。那枝头上挂着,一串一串的,看起来可诱人了。” “是吗?”刘东山也笑了。 “可不是,特别是那豇豆,米子这么大,壮实着呢。” “三个孩子都喜欢吃那豆子米,正好娘回头弄些回来,撕一撕,加点蒜,炒给孩子们吃,他们肯定欢喜。”刘东山也喜欢吃这个,喜欢把蒜换成辣椒,越辣越好,吃起来很有味道。 马氏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园里的黄瓜,长势也很喜人。绿茵茵的,也没老,我便想着,把园里的菜摘回来,挑到临近小镇上去卖卖,换几个钱花。” “这儿离镇上还有一段路程,来回要大半天的时间呢。再说,这黄瓜一次卖不了多少,那镇上的人又不兴吃这黄瓜,娘年纪也大了,就别吃这个苦、劳这个心了。”村子里也有人出去卖过菜,用个小箩装着,跑到镇上去。 听那些人讲,在镇上卖菜不好卖,有的时候跑了一天,那一点菜都卖不完。 马氏还想再说,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一笑:“好,那娘就听你的,不去卖啥菜了。这菜,咱就留着家里吃。家里这么多人,还怕吃不掉这一点点菜,可是这个理儿?” “嗯。”刘东山笑着点点头。 马氏摸了摸儿子的头,虽说孩子长大了,可在她这个做娘的眼里,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摸着孩子的头,这泪水就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不觉间,就浸满了眼眶。马氏偷偷抹掉眼里的泪,这好好的一个孩子,咱就成这样了! “娘,你这是咋啦?”刘东山只觉得手上一湿,一看之下,才知道马氏的眼泪滴到了自己的手上。 “没,没啥,就是看我儿躺在床上,娘心里头难受。” “娘,你别为我担心了,我没事。半夏不是说过,我的腿会好吗?”这话也只能用来安慰安慰马氏,连自己都安慰不了了。 虽然很难接受,但是从他这一天的观察来看,大家伙儿虽口口声声说他会好,会站起来,他还是肯定他们有什么事瞒着他。而这件事,不可能是别的。 “是是是,你看娘……哎!”马氏擦擦眼泪,心里再难受,还是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一丁点儿。 看看四周,念叨:“这都啥时候了,你媳妇儿也该回来啦~~” 刘东山也看看房门处,那眼神就好像李半夏下一刻会突然出现在那道门一样。 看到没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转而又笑笑,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好像个孩子看不到娘,没会儿就想着一样。 “甜甜,你咋在这呆着,不进屋啊?” 147 得人恩果千年记 147得人恩果千年记 “甜甜,你咋在这呆着,不进屋啊?” 刘东山脑袋“轰”地一声,惊喜地瞥向门外。前一刻他和娘还在念叨着呢,下一刻就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这……这这这……也太巧了吧! “是你媳妇儿回来了――”马氏也好笑地拍拍脑袋,“这半夏,耳朵也够‘长’的,听到咱们念她就回来了。” 刘东山跟着傻笑,眼睛一直盯着门外,李半夏要是走进来他第一个就看得到。 李半夏手里抱着一大沓医书,都是跟治腿有关的。她在赵郎中药庐的藏书室里呆了一上午,就是为了找这些东西。 至于药庐的活儿,赵郎中不让她过问。说她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照顾刘东山,多打打主意。 李半夏也明白,伤了腿这种事,一定要及时治疗。她记得她就在一本书上看过,那个男主人公腿也摔断了,别人都料定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做飞行员开飞机了。可是他最后还是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和信念站起来了。 当飞行员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他不仅站起来了,而且恢复到了受伤之前的水平,其中的困难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大。 在那上面就曾提到,断腿之后,若一个月不想到办法,自己站起来。那么一个月后,想要再治疗,再站起来,那可就难了。 至于他站起来的办法,这里是没法用的。电击,想想都让人心惊胆战,而且大夫也并不提倡用。更何况在这里,连最起码的保障和条件都没有,何谈使用这个办法。 最重要的是,毕竟是文学著作。里面的办法可能是虚构的。虽然从她做大夫的角度来看,这个办法有其实施的可能性,却也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但是那里面的某些话,还是被她记在了心里。 在她看来,刘东山的腿想要恢复,需得趁早,不能再拖。到时候一旦腿神经坏死,身体机能开始下降,再想站起来更是难于登天。 甜甜站在门外,趴在门上对着门里瞧。 李半夏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令她不解的是,她为啥不进屋,偏偏在门上趴着。像个偷窥的小坏蛋。 甜甜被李半夏逮了个正着,也不着恼,看到她抱的东西,上来帮她分担了一点。自己抓起几本书,当先进了屋。 “东山……额。娘也在。”李半夏习惯性地叫着刘东山的名字,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房间桌子上,发现马氏也在屋里。 “回来了――”刘东山靠在床头,嘴角扬着温温的笑道。 “嗯,回来了。”李半夏大呼了口气,举起小拳头捶了捶自个儿的腰。抱这么多东西。又跑这么远的路,可是累死她了。 “哟!咋有这么多东西?”马氏走过来,指指桌子上大本小本的。不明白李半夏这是要干啥。 “这些都是医书,我带回来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啥办法对东山的情况有所帮助。”甜甜和刘东山都看过来,马氏撞了撞她的胳膊。 李半夏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 她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刘东山的腿她根本就治不好。还得从医书上动工夫。不怪刘东山和甜甜听到这句话,表现得很紧张了。 “嗨!是这样的。东山的腿治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我那个法子吧,需要不少的时间。所以我就想着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可以让东山少受一点苦,早日站起来。” 李半夏这么一说,其他人总算是放心了。 刘东山刚要松一口气,看到马氏心事重重的脸,脸上僵了一下。转瞬便消失无形,不露痕迹了。 李半夏安置好东西,来到床边,拆开刘东山腿上的布,看了看他的伤口。 外伤已经愈合了,伤口开始在结疤,就是里面的伤,难办哪! 昨儿个,还担心刘东山有轻微的脑震荡。一觉醒来,看他意识清醒,说话认人一样都不含糊,想来应该是没事了。 当然,最好还是多观察一段时间,小心一点,错不了。 很快地,李半夏重新为刘东山敷了药,又给他把了脉,等一切都好了,才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和他说会儿话。 “今着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已经有过很多次了,刘东山也明白她嘴里“特别”的意思。 “没有,一切都好。” “真的?”李半夏对他摇了摇手指头:“我可是大夫,你瞒不了我的。” 好吧,刘东山投降,只有和她说真的了。 “腿痛倒是不痛,就是偶尔有点麻痒,像蚂蚁在上面爬一样。” “嗯。这个无大碍,是你腿上的伤口在愈合了,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有感觉,那情况相对而言还是比较乐观的。 腿要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才让人发愁呢。 在门外,李半夏又从怀里摸出一根小山参,“娘,这个是赵大哥给东山补身的,你拿着。” “这个……”马氏也知道这是山参,只是这山参可是贵重的东西,人家赵郎中说给就给了,太承他的情了。 “娘,这既然是赵大哥的好意,咱们就收下吧。东山伤了,需要多补补,这样骨头才愈合得快。我看东山,这两天消瘦了不少,再不弄点东西补补身,只怕他的身体会跟不上。” 马氏也知道儿子需要进补,只不过这家里啥也没有,可怜孩子短短一日的工夫就受了那么多。这要是有点大补的东西给他补补身,那情况自是不一样。 “那半夏,你可有好好谢谢人家赵郎中?这么贵重的东西,人家说给就给你了……” “放心,娘,我已经谢过人家了。”赵大哥对她的好,对东山的好,她都记在心里了。有些话,不需要说,她也感觉得到。 马氏放心了,收下那根山参,等会儿烧中饭的时候,她就把这山参给东山炖了喝了。 想想还是觉着不够,回头对李半夏道:“半夏,娘想想还是觉着不合适。这样,娘下午到地里去摘些菜回来,你明儿给人家赵郎中送去,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李半夏满口答应下来,“好!到时候我陪娘一起去――” 148 矛盾终爆发,我要分家! 148矛盾终爆发,我要分家! 刘东山喝下参汤之后,气色果然好了不少。 马氏直说这参有效,李半夏也觉得这参对刘东山的身体有好处,要是有那个条件,多给他补补身就好了。 将身上的钱全部都拿出来数了一遍,别说给东山买参了,买参须都不晓得够不够。李半夏捧着身上全部的家当,不由泛起愁来。 下午的时候,她陪马氏去摘了许多的菜,马氏将菜剔得干干净净的装在篮子里,让她明儿一早给赵郎中捎过去。 烧饭炒菜喂猪等一应家务事,由马氏和刘银杏几人做,李半夏的事情就是专心找出法子治刘东山的腿。 尽管大家伙儿都不信刘东山还能再站起来,让她找找也没坏处。 就这样小半个月过去了,李半夏将从赵郎中那里抱回来的医书看了一大半,也没找出能够医治东山腿的可行办法。 眼看着家里一天天拮据,东山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差,李半夏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 刘西山每天早出晚归,收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早上出去也一天比一天早,有些事情白天做不完还得留待晚上去做,整个人累得像陀螺一样。 刘东山看着他弟弟如此操劳,心情惨淡,脸上再也无法装作没事。 夏山香怨言一天比一天多,尽管马氏和刘银杏对她一再忍让,将她这个孕妇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仍然怨言颇多。有的时候,当着刘东山的面就说些有的没的,弄得李半夏都有点着急。 李半夏又开始到药庐去坐堂,白天看病,晚上看医书。还得时刻忧心着刘东山的腿,整个人也是弄得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家里每个人都变得压抑,甚至是最爱闹的刘灵芝,一时间也少了许多的欢笑和嬉闹声。 这一天,刘西山在田里采草的时候被一个尖石头割破了脚,让家里积蓄许久的矛盾彻底爆发了―― ………… “脚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我已经涂上药了,这两天小心不沾着水就行了。”李半夏匆匆将他的脚看过,又给刘西山涂上药。站起身来道。 “好,谢谢嫂子了。”刘西山将那只脚放在另一只腿上,用手摸着周围的地方。想起白天被尖石头割到时的样子,还是心有余悸。 大哥腿不好,家里现在就剩他一个劳动力,要是他也有个好歹,那这个家可真的就垮了。 爹自从大哥出事后。也开始到田里去帮着干一点活。只不过爹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许多事他要做,他也不放心。况且日头这么大,哪能让他老是在田里晒,别到时候晒出什么事情来。 “西山,田里的事情你就先搁两天。等你的脚伤彻底养好了再说,别到时候不小心感染了。”李半夏不放心地嘱咐道。 “嫂子,没事。就是蹭破了一点点皮,不着紧。田里的事情多着呢,哪有时间歇――” “还不着紧,你没看见你今着留了一大摊血吗?嫂子都说让你歇着了,你还逞什么强。不把你身体弄垮你就不晓得厉害是不?” 夏山香在旁边嘀咕了许久,终于在刘西山说他没事的时候一下子给他顶了回来。 刘西山没有吱声。山香一般在气头上,他都选择沉默。 “嫂子,我看西山伤得不轻,流了那么多血,他应该在床上多躺几天,你看是不是?”夏山香又转过头来问李半夏。 李半夏看看她,又看看刘西山,只好点点头。 “是,西山,你就听山香的,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在家歇息几天,别把身体给累坏了。” “嫂子,我没事。”刘西山说着,就要下地走几步给大家伙儿看看,想告诉他们他根本就没事。 “就听山香的,山香也是关心你……” 李半夏说的话刘西山还是听的,转而点点头。 “那……田里那么多活……” “这个你不用担心,家里还有我们呢。那田里的草,就让他多长几天好了,真要是不行我们请个短工回来,让他给我们干一段时间的活,把这段忙的时候捱过去――” 请个工回来,也可以为刘西山分担一点事。好几个人的田,落在他一人身上,的确很吃力。 马氏一听李半夏要请工,不由犯难:“这家里很紧,哪有钱请工啊,要不这样,改天我和他爹,都到田里去帮忙。银杏在家里照顾她嫂子,把甜甜和当归也带上,他们都不小了,也能帮上一点忙――” 甜甜和刘当归没出声,小脸上没有不高兴,有的只是难过。 要是爹爹还好好的,家里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子了。 “娘,你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和爹都去,再加上甜甜和当归,老的老、小的小,能干什么活,到头来所有的事情不还是摊在我家西山头上?” “……” “大哥是你的儿子,西山也是你的儿子,大哥你晓得心疼,我家西山你怎么就不晓得心疼呢?” “我……这……”马氏脸霎时涨红了,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 “山香,你别说了,看把娘弄的……”这山香,说话也太膈应人了。那是娘,是他的娘!什么“我家西山”,他就算是她的丈夫,可他也是娘的儿子! “你别管,我话还没说完呢!”夏山香一手甩开男人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马氏的面前。 “娘,不是我说,你对大哥也忒偏心了。大哥伤了,你一句话不说,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有什么好的东西全部都给大哥端了去。大哥他现在腿都断了,他没什么用了,每天躺在床上还吃那么好干什么?” “我家西山,每天累死累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靠他顶着。你可曾说过一句关心的话,你可曾把好吃的分给西山一点?你看看,你看看西山,这短短几天,人都瘦成啥样了?你这个做娘的看着不心疼,我这个做媳妇儿的心疼!” “这……这……” “还有,你看西山他现在脚都割破了,你还要把他往田里推,我家西山莫非是铁打的不成?如果是这样,你有本事也把大哥拉起来,把他推到田里去啊?那样我就没话说了――” “山香,你别说了!”刘西山想上来拉夏山香,又被她给狠狠地甩开了。 “你啊!你还好意思拉我,家里最没用最笨的就数你――”夏山香猛地回头,将矛头又对准了刘西山。 “家里这么多的田和地,大哥腿还没断的时候,兄弟俩个都做不过来,这会儿好了,大哥一病就一了百了了,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了,天天都吃现成的。就你跟个大傻子一样,在那蒙头蒙脑的傻做,你做得出个名堂麽你,你做再多还不是养着一群吃干饭的闲人!” “啪!――” 马氏终于忍无可忍,甩了夏山香一巴掌。 屋里定格了几秒钟,忽然传来夏山香一声大叫。 “啊呀你个老太婆,居然敢打我,我说的都是假的麽?你们就是一些吃闲饭的,你就是死偏心……跟你们这些人在一起,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分家!” 马氏气得脸都绿了,可即使在气头上,她也记得夏山香此时有孕在身。那一巴掌甩得并不重,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甚至可以说只是在她的脸上拍了一下。可这一巴掌,夏山香可不得了了,绕着整个屋子耍起泼来―― 外面的动静太大,房里的刘东山将外间的情况听得是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他沉默地靠在床上,脸黑得如严冬的深夜,只有他的那双手,在黑夜里瑟瑟发抖着。 李半夏拳头也握得很紧,望着夏山香耍疯的样子,心头很闷很沉。但是最让她担心的还是刘东山,夏山香说的话他肯定都听到了,他心里会怎么想,他现在又怎么样? 这里的事情还没完,她还不能去看他。至少,她得听听刘西山怎么说。 夏山香老早就想着要分家了,这次东山出事,她能忍到现在才开口,已经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夏山香竟然连娘都敢骂,当着所有人的面,可以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尤其是对东山,任何人听到她这样的话,都决计承受不住。 东山最怕的就是成为一家人的拖累,又担心大家因为他的事情不开心,所以他极力忍耐。在她的面前、在娘的面前,在孩子的面前,在西山面前,从来都不肯流露出过多消极的情绪。可今日,他的事血淋淋地被夏山香指出,将他的颜面狠狠地踩在脚底,恁是谁都无法当作没有这回事了―― 刘西山跌坐在椅子上,他知道,山香说了这些话后,许多东西再也无法挽回了。 她伤了娘的心,伤了大哥的心,伤了嫂子的心,同时也伤了他的心――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是一个儿子,也是一个丈夫,再过不久还是孩子的爹。 “西山,你说,你要不要分家?”夏山香瞪大着眼,直视着刘西山。 “……” “好,你不说是吧?我今着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不分家,我立马回娘家!” 149 明智的决定 149明智的决定 “西山,你说,你要不要分家?”夏山香怒瞪着他,大有今日他不做一个选择她决不罢休之势。 刘西山看看马氏,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妻子,久久未能言语。 “山香,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过了许久,才听刘西山沙哑着嗓子道。 这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五十年。 他一直是一个开朗爱玩的大男孩,因为刘东山的事,因为要做父亲了,他迅速地成熟了起来,也有了从未有过的责任感。然而就在全家最困难的时候,他的媳妇儿却要逼着他做一个选择。 一个人撑起劳务,他也觉着累,也常常会有一种自己撑不下去的感觉。许多时候,他也想着少做一点、多休息一点,还能像过去一样跟群孩子在一块儿玩跳大绳,上山摘果子吃。 但正如大哥说的那样,他已经不小了,他是有妻有小的人了,将来要撑起一个家,要给女人和孩子遮风挡雨。他在努力地学做一个丈夫、一个爹爹,也做一个好儿子。 爹娘不容易,苦了一辈子了,到老来大哥又遇上这种事,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要和山香分出去,他们又该怎么办? 还有大哥那一房,一家病的病、小的小,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他们饿死不成? 这种事情,他干不出来。 夏山香看到男人的脸色,不用说也就晓得他是不答应了。 深吸一口气,“你是不同意分家了——” 刘西山轻轻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回娘家,这个家,我不呆了!你要呆就呆着去,你以后就是累死我都不管你了——” 夏山香说着转身就走,刘西山忙跟了起来。 “山香。你别这样……”闹成这样,多不好看。 “你给我放手啊,你不想分家,那我带着孩子就走,我们母子才不要跟着你在这个家过苦日子呢~~”夏山香甩开他。刘西山死拉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 “西山,你媳妇儿要走你就让她走!她不在这呆着,难道还要我们求她在这儿呆着不成?”马氏的脾气也上来了,她向来就是个强势的女人,刘申姜不问事。这个家也就是她当家。她说的话可是作得数的,也有力道,几个孩子还真不敢不听她的。 “娘——”山香有孕。他怎么放心就这么让她回家呢?况且她如果这样回去,还不晓得岳父岳母会怎么想呢。 “西山,听娘的话,你别这么宠着你媳妇儿,无法无天了还!在这儿就是过苦日子。她娘家又有什么样?还不是穷得米揭不开锅?在这里,我和银杏、甜甜好吃好喝伺候着她,不让她做啥事,你看她回去能不能这个样子?” 马氏这些话是特意说给跑到门口的夏山香听的,夏山香听到这些话了,回头盯着马氏:“娘的意思就是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可不就是这样。别的女人怀了孕,照样要做家里面的事。我怀西山的时候,临盆那天都还在为家里烧稻草。你三姑婆。生她家小幺的时候,就是在稻草田里把娃生下来的。只有你,自打你有了身孕后,全家人都把你当宝、每个人都围着你转,稍有不顺心就大吵大闹。你看看。你有个做媳妇的样子没有?” “还有,西山是我生的。我是他娘,我叫他干啥他就要干啥!我活了五六十岁,还没见过你这种做儿媳妇的,敢公然跟婆婆顶嘴!你这是犯七出,我就是让西山休了你,你都没话讲!” “一个家最重要的就是和气,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你懂不懂?结果你倒好,天天拾掇着西山分家,你这是要他不要大哥还是不要我这个娘?!”最后一句话最有力道,这句话一出,每个人都安静下来了。 夏山香起初还一脸的不服气,要跟这老太太死磕的样子。但听到她犯七出,要让西山休了她的时候,心里也紧张起来了。 不过她可不是这么快就服输的人,摸着自个儿的肚子,拧着脸道:“你让西山休了我,难道你连你的孙子都不要了吗?” “就是这句话,你怀着我们刘家的孩子还能跑到哪儿去?你现在回去试试,看你爹娘敢不敢让你天天在家里呆着?不出两天,保准他们得跑来让西山接你回来。收起你那点花花心思,安心地跟西山过日子,别整天在这闹腾闹腾,你不想好好过日子,别人还想过呢。还是,你是想折我和西山他爹的寿?” 夏山香越听心就越往下瘆,脸上虽然有着不平,心里面开始蔫了。 娘的话不中听,讲的也是老实话。她要是真这个样子跑回去,呆个一两天的可能还行,长期呆下去爹跟娘可能就要把她轰回来了。 她现在都有了西山的孩子了,就这么跑回去,那些街坊邻居该怎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刘家人给轰出去的,到时候不只她的面子没处搁,就是爹跟娘,也都丢不起这个人。 其实夏山香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回去,她只是想拿这些话来吓吓刘西山,好逼他做出决定。刘西山很喜欢她,对未出世的孩子更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如果真要他做一个选择,最后肯定是选择她。 没想到,马氏这一番话扔出来,把她给堵得死死的,最后下不来台的人反而是她。 怪不得她在嫁进刘家之前,娘就嘱咐她说她这个婆婆是个厉害的角色,有事要好好商量,多听着她的一点,别跟她顶嘴。 现在看来,果然,西山的娘还真是个角色,没想到一个老太太,还挺硬气。 对夏山香这样的,你越是表现得弱她就越是以为你怕她、你求着她,你好欺负。相反,你要是和她硬碰硬,能恰时抓住她的软肋,她就会反过来听你的了。 刘西山刚刚还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娘和山香会闹起来。这会儿看山香慢慢的没了动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娘刚才的话把他吓了一跳,山香听了也一定很难受,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山香这怪脾气还真就娘能拿得住。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场风波可以过去的时候,刘东山扶着墙壁单腿跳了出来。 “就依弟妹所说,分家吧——” “东山——” “东山,你晓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李半夏错愕地看着他,马氏直接就扑了过去,扶着他。 腿不方便,出来干什么,要是摔倒了怎么办?马氏担心地拍着儿子的背。最担心的还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但愿是他们听错了。 “娘,弟妹说得对,我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还是把家分了,对大家都有好处。”刘东山语气很平静,似乎他早就想过这些了。 “大哥,山香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兄弟俩一条心,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家啊!如今大哥你腿不方便,我就更不能说什么分家,抛下大哥不管。” 夏山香倒是看到了一丝曙光,拽拽刘西山的袖子,“大哥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别插嘴,先听听大哥怎么说了。” 大哥真要是那么识趣,自己提出分家就好了,也省得她难做。老实说,要不是真的没办法,她也不想做全家的公敌,在这种紧张的时刻说什么分家的话。 即使真的分家成了,西山心里也肯定不高兴。到时候看到他大哥过得不好,又在心里与自己置气,那么她在他眼里可是个十足的狠心女人了。尽管从长远看,西山会感谢她帮他做出决定。 这会儿好了,大哥自己提出来的,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哪怕以后他们那一房真的有啥好歹的,西山也不能把责任怪在他头上。 刘西山忍不住瞪了夏山香一眼,他知道,她早就想着要分家。可是做人不该这样,他们是一家人,什么难关都该一块挺过去的。 山香这样做,难道就不怕他心寒吗? 刘东山捶了捶刘西山的胳膊,“西山,哥知道你是好样的,想照顾哥,可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做什么事,都要替他们想想。哥没事,你别想着我,我这个样子你也知道,再不分家你们都会给我拖垮——” “大哥,你别这样说,你会好的~~”他这话刘西山听得是心惊胆战,他这么说,他更不能答应分家的事。 李半夏也很难过,刘东山说出这么丧气的话,可见刚才山香的话对他影响有多深。 她明白刘东山的心思,现在他虽然躺在床上,家里什么事都不管,但是他的压力从来没有这么大过,人也没有这么苦闷过。 不用夏山香说,他早就在想着单独分出去了。他不希望因为他的关系,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也不希望因为他,他们夫妻的日子过得这么辛苦。 他时常听到西山和山香为了他的事情争执,每一次,他情绪都很低落、黯然。她知道,分家,不但是夏山香想要的,也是他想要的。 想到这儿,李半夏定了定决心。 “爹,娘,就听东山的,我们分家吧——” 150 一锤定音,快刀斩乱麻 150一锤定音,快刀斩乱麻 ――***―― 多谢淡雨思涵妹纸的钱袋子(2个),还有may112515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爹,娘,就听东山的,我们分家吧――”在局面僵持的时候,李半夏忽然站出来道。 与其住在一起,时常为了一点事拌嘴,三天两头的争吵,还不如分了家来得清静。东山每次听到山香和西山为了此事争吵,都十分的难受和自责,觉得自己是他们的拖累。 分了家,弟妹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从某一点而言,对东山也是好事。至少,东山过得不至于那么累,这一房过得不好,那一房还是可以过得很好。况且,这也是东山的衷心所愿―― “好啦好啦,大哥大嫂都点头了,那我们就说好了,分家吧――”夏山香急急说道。 “山香!”刘西山话中多了一抹严厉。 他就是太纵容她了,才让她不把他这个丈夫的话听进耳里。 “你吼啥?这可是大哥和大嫂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不信你再问他们,刚刚是不是在说分家?”眼看着夫妻俩人又有吵架的趋势,刘东山忙拦住他们。 “西山,你就听大哥的,把这个家给分了。” “大哥,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不会答应分家的!”他想好了,不管以后的日子有多难,他都要和大哥共同面对。 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没东西吃的时候,爹娘将最后两块窝窝头分给了他和大哥。他的那一块,掉到了地上,沾满了灰尘。大哥就把他的那一块拿给他。自己饿了就把地上那一块脏的捡起来吃了。 即使是脏的那一块,他都舍不得吃,偷偷把它揣在怀里,等他饿了就再次拿出来给他吃。 大哥一直都那样照顾他,凡事以他为先,如今他有事,他怎能坐视不理,分个家了之? 哪怕是山香天天跟他吵,天天跟他闹,他都不要分家! “我说你这个傻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大哥都说分家了。你还要坚持,你坚持个鬼!你一个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到头来不还是要我跟未出生的娃跟着你吃苦受累?” “一个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量力而行。你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你大哥的事,你顶不住的,当着你们的面,我也不怕把话讲得难听。虽说是一家人,本该你帮我我帮你。可是大家伙儿各自的日子都得过。你老是说不想和大哥分家,那你晓不晓得你越是不分家,和大哥住一块儿,大哥心里就越难受,越加觉得对不住我们。你别看我话说得直,我这也都是为了大哥好。” “没人稀罕你为大哥好。你不对他不好就哦弥陀佛了~~”刘西山真想就这么顶回去,但是话到嘴边又及时止住了。山香的话很自私,却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看到大哥每次都因为他和山香吵架的事情弄得不开心。他也很不好受。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大哥不管。 “再说了,我们就算是分家了,又不是丢下大哥不管了,我们仍然可以照顾他。你要是想为大哥做什么。我也不会管着你……” 刘西山没有吭声,只是抬着头盯着夏山香。眼里有着埋怨和怒气。 夏山香心里有点发怵,她自打和西山成亲这么久,还没看见过他拿这种眼神看她。 “你别这样盯着我啊,我说的又没有假的,这样做对你对我对大哥都好。不就是点个头麽,你啥时这么拗?” 刘西山仍然一声不吭,夏山香逼他和大哥分家的事,是真的伤到他的心了。 夏山香渐渐地不耐烦了,“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你是个聋子啊?”夏山香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在刘西山头上捣了一下。西山就是这个死脾气,一旦话说得不如意,就像个木头桩一样不理人。 “你干什么!”刘西山火气也来了,一把挥开了她的手。他的力道过猛,夏山香一个站不稳,跌跌撞撞往后面倒去。 “啊――” “山香,你小心哪~~”正好马氏就站在夏山香身后,堪堪扶住了欲跌倒的夏山香。 “西山,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你不晓得你媳妇儿有身孕麽?”马氏被吓得一身的冷汗,赶紧扶夏山香站好:“哎呀山香,你这孩子,没事吧?” 刘西山也不是故意的,刚推出去的时候就晓得下手重了,心里是七上八下的。看到女人差点儿被她推倒,忙过来扶着她,也不敢再惹女人生气。 夏山香被这么一吓,眼里立马飙出了眼泪。狠狠地甩开刘西山的搀扶,“你还管我干什么,你干脆推死我好了,推死我和孩子,以后就没人再烦着你,没人再吵着你要分家了!” “山香――”刘西山刚被她甩开,又黏了上来,“快给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你给我滚开啊,我不要你管我,反正我说话你也不理,我叫你做什么事你也不听,你还把我这个媳妇儿放在眼里吗?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替我和孩子想过,啊?” “你们不要再争了!”刘东山忍无可忍,终于对他们大喊道。 “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分家,分家,马上就分家!”他要不拿出个态度来,西山就不会听他的,一家人还是为这件事悬而不决。 “大哥――” “西山,大哥的话你难道也不听?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马上就商量分家的事情,你们都不要再有什么意见,这事我已经定了。” 刘东山动了脾气,好脾气的他尽管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说几句,这么多年来可没对家里的人红过眼、动过气。 他心意已决,儿子大了,这些事就连马氏和刘申姜都得听孩子自己的意思。于是,在刘东山坚决下、夏山香暗暗得意下,还有刘西山无奈之下,分家的计划已经被提到桌面上来了。 刘东山甚至忍不到明天,让大家都别闹了,当夜就商量分家的事情。 第一件要商量的事情是这家要怎么分,分成几个家,人口怎么分配。 山香坚持要和西山单独过,也只好听她的意思。西山本想让马氏和刘申姜和他们那一房过,也是想减轻一点这一房的负担。毕竟他们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需要别人照顾。 夏山香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方便,再加上她与马氏最近闹得挺僵的,在一起过只怕又要闹事非,没个安宁。 至于说和马氏在一起过,可以让她帮忙照顾孕中的她,这一点夏山香也想过了。 就算分了家,她也是刘家的媳妇儿,肚中的也是他们的孙子,她就不信她不方便的时候娘会放着她不理。 爹娘都不和他们同住,那小姑自然就不会和他们住一块。小姑未出嫁之前,跟着爹娘住,爹娘和谁一起过,她就和谁一起过。 要分家的是夏山香,现在夏山香要求和西山两个人过,余下的人不想再分,就凑在一块儿过了。 鉴于夏山香此时有孕,一家人吃饭还是在一块儿,诚如夏山香所说,她真不方便的时候马氏是不会不管他们的。 夏山香分家的愿望已成,在分东西的时候也还算是手下留情。田地按人口分算,夏山香肚子里的那个也算了一份,分家具两兄弟商量好,一人一份,家里家具不多,怎么说干活的时候得要有工具。 今晚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大家也没想着怎么争,再加上这家里就这么个情况,没什么好争的。分了田,分了地,以后自个房里的收入归自个儿房里的,也就是这么回事。 要说夏山香今着这么松口也是因为之前为了分家的事和西山闹得很不快了,再要是为了一个锄头、一个碗你争我吵的,别到时候分家的事情都泡汤了。 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商量好后,刘西山在李半夏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李半夏给他盖上被子,不一会儿,就没听到他的动静了。 但李半夏知道,刘东山并没有睡着。这一夜,他要失眠了。 分家,一句话,说得很轻松、很容易。但接下来所要承受的,远非是他能想象的。这家里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他,是一个残废。这要是寻常之家,摊上其中一样,生活得就不容易了。而此刻,所有的事都挤一块儿去了,将来的日子会有多艰难,用脚指头也想得到。 地里的事还有娘帮忙,田里的事情可就难办了。那么多人的田,爹爹的年纪又大了,不可能再让他一个人到田里去。 家里现在就靠半夏支撑着,她是一个女人,肩膀有多宽,能扛的东西会有多重?令刘东山深感欣慰的是,即使在这一时刻,半夏都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 他心里清楚,半夏这么赞成分家的事情,也是因为不想他在中间受气。可她都为他着想了,那她自己怎么办? 这家一分,落在她身上的担子就重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扛得起这一家的重担? 151 生活艰难,陷入窘境 151生活艰难,陷入窘境 ――***―― 多谢非常懒的鱼妹纸的钱袋子,还有炙甘草妹纸的粉红票,多谢你们了! ――***―― 家一分,这边很快就陷入了困境。 李半夏白天去药庐,家里许多事情也都帮不上忙。马氏除了要去地里打理她的菜园,还要去田里扯草。可怜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佝着身子在田里扯草的模样,想想都让人心酸。 刘申姜开始拾起他年轻时的手艺,为人家编扫把,小扫把和大扫把,换几个钱花。 刘银杏再也没有过去那般轻松,家里养了两头猪,打猪草和喂猪的活就交给她了,还有一日三餐饭,都是她的。 甜甜一方面帮着她嫂子,一方面留在家照顾她爹。刘东山简单的生活尚可以自理,但有些事还是多有不便,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腿上的伤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心里也越发地焦急。 刘当归这几日都没有去上学,他每天早上要早起,到田里去放鸭。有空的时候,还得到山上去爬松毛,引火烧饭。力气允许,还会砍一些柴。把砍的柴火,绑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多跑几次背回来。 刘灵芝年纪太小,做不了什么事。可是他也知道哥哥姐姐辛苦,会主动帮他们的忙。譬如刘灵芝劈柴的时候,他就给他送柴火。甜甜烧饭的时候,他就帮她择菜。不过不巧的是,他常常会出状况,帮倒忙。 这一天,李半夏照例回来得很晚。 刘银杏和甜甜已经将晚饭做好了,李半夏洗了澡后精神头儿好了一点儿,边擦着头发来到了厨房。 “小姑。在忙啊?” “饭已经好了,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刘银杏正捂着胸口,感觉有点难受。过了一会儿,感觉才好些了点儿。 “小姑,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钟情看她神色不对,似乎是身子不适。念头闪过,讶异地张了张嘴,该不会是…… “哎呀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老问题。一会儿就没事了。嫂子,你白天看了一天的病人,该不会回到家还想给人看病吧?”刘银杏笑笑道。 刘银杏都这样说了。她也就不操心了。帮着刘银杏端菜上桌,用过晚饭,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纳凉。 马氏也搬着张凳子坐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李半夏说着话。但没说几句,就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李半夏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最辛苦的就是娘了。不但要打理菜园,还有到田里去扯草,累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娘,你先醒醒,到房里去睡吧――” “唔?嗯~~”马氏睁开了睡眼,由李半夏搀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刘申姜早已睡下了。躺在床上打着呼噜。 东山出事以后,爹结束了之前清闲的日子,每天也是早出晚归。晚上编提把。白天就扛着他编好的那些提把挨家挨户的去卖。这附近好几个村子,可都是给他跑遍了。 听娘说刘申姜今天跑得特别的远,还翻大山跑到向和村去了,跑了一天,结果只卖出去了一把提把。老人家心里难受。早早地就睡下了。又兴许是太累了,睡得这么熟。 出来经过刘当归房间的时候。那房里灯还正亮着,李半夏站在门边,看见那孩子正对着如豆的灯光习字。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小脸上有着认真,不时皱着眉将写好的字涂去,不时又翻开课本,默念着。 “当归――”李半夏走了过去,刘当归听到声音,朝她看了过来。 李半夏来到他身后,看到他面前摆放的正是他的课本。课本的页脚已经被他翻皱了,整理得还是很整齐。 “这几天为啥不去学堂?”李半夏心里都知道答案,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书本上的东西我早已背熟了,不用去学堂,在家也能应付得过来。”再过一阵子就要大考一次了,事关能否晋级,可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在心里面想想。 “是因为家里忙不过来,要呆在家里帮忙?”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可是看着他们这么小,就过早地为生活担心,李半夏还是十分的不舍。 刘当归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留在家里的。” “为了啥?” “因为……我也想陪着爹……”像是担心她不相信,刘当归又道:“爹爹一个人呆在家里很闷的,有我在,我可以陪他说话,而且我还可以陪着他一起编竹蜻蜓和蚂蚱。” 编竹蜻蜓和蚂蚱用的稻草和小竹子,都是他给爹弄来的。此外,他还可以扶着爹到外面透透气,在竹林里坐一会儿。她不是也说,这样对爹的身体好,也可以帮助爹缓解烦闷吗? 阵阵酸意流过,李半夏不晓得该说什么。刘灵芝已经睡着了,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这应该是他哥哥的功劳,因为她和这小鬼也一床睡过觉,知道他睡觉有多么的不老实。 还有,这孩子有尿床的习惯。以前都是他爹半夜起来给他把尿的,现在他爹弄成这样,这件事自然就落到了刘当归的头上。 刘当归也是个孩子,孩子睡觉多是一夜睡到大天亮,让他半夜醒来给弟弟把尿这其中有多难,李半夏不知道。只是她很清楚,自己就做不到。 她便是一个一夜睡到大天亮的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想起来给刘灵芝把尿,可是每次等她一睁眼的时候天就大亮了。为了不想给家里增加过多的担子,让马氏和刘银杏经常给这孩子洗尿床的被子,刘当归一晚上都没有落过。 刘灵芝四岁了,马氏也在教着让这孩子改掉半夜尿床的毛病。听许多老人说,要让孩子改掉这个习惯,就得每次在他尿床后,狠狠地打他一顿,那下次他就不会犯老毛病了。 李半夏不知道这个办法好不好使,只知道要让马氏打自己的宝贝孙子,而且还是狠狠地打,似乎有点不切实际。 到后来,马氏想了一个法子,让当归半夜叫醒一次刘灵芝,把他弄下床自己去尿尿。几次这么一过,情况的确改善了不少。 李半夏从刘当归的房里出来,心里很苦恼。总觉得家里这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这还是刚开始,再过一阵子,日子还不得更艰难? 而且再过小半个月,田里的稻子就熟了。每年收成的时候,是一年中农家最忙的时候。家里如今的情形都快撑不过去了,更别说那个时候可以应付得过来。 边走边想,不觉间来到了院子的另一头,刘西山和夏山香的房门外。 刚想转身往回走,就听到了他们低低的争吵声。 只听了几句,李半夏就听出来了,夏山香是在埋怨西山家都已经分了,还帮这房干活的事情。 的确是这样,虽说前几天他们已经分出去了,但是刘西山也知道这边田多、劳动力少,农活肯定做不过来。所以他每次做完事,都会到这边田里来帮忙。 夏山香看他每天都回来很晚,就知道这中间是怎么一回事。和他说了两次,刘西山也没听,这不,今晚为了这事夫妻俩争起来了。 夏山香大概也知道刘西山不可能听他的,真的对这边不管。于是就让刘西山明天做完事,就到她娘家去一趟。好像是拿什么东西,李半夏渐渐走远,也没有听清楚。 随便走了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房里,继续翻着医书,希望对刘东山的腿有所帮助。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些书她都完全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李半夏嘴上虽没说什么,这心里也是乱成一团,急得不得了。 家里伙食不好,刘东山又病着,几日下去,脸色有点黯淡。之前受伤,损了不少的元气,失了不少的血,要不是喝了一碗参汤,只怕身体情况会更差。 一想到家里这样那样的情况,李半夏暗暗着急。深知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就是在慢慢的等死。 可是,她现在能做什么呢? 李半夏想想也真是够惭愧的,她似乎除了医术拿得出手外,好像就什么都不会了。做家务活没有马氏强,甚至还比不过甜甜这个小丫头。当然,她也会炒几个菜,不过她之前学炒菜都是为了兴趣,要说起家务,自己还真是不行。 说到到田里去帮忙,说句不好听的,她可能连耙子和稻谷都分不清。又怕田里的那些虫啊蚊子什么的,还没到田里呢,这人就胆怯了。 最重要的是,她白天都在药庐呆着,就是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可是在药庐做事,虽然每天都有进账,但长期这么下去,也是杯水车薪、入不敷出。家里的生活别说改善,也只会越来越艰难。 手上的医书被人拿走,合上了。旁边跳跃的烛光,轻轻地被刘东山给吹灭了。 黑暗中,刘东山的手伸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想,反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 152 一家携手,共渡难关 152一家携手,共渡难关 一晃眼,半个月又过去了。 田里的稻谷已经成熟了,收割在即。 这段时间,大家伙儿的日子都十分不好过。刘申姜扎提把挣不了钱,就到田里帮忙。稻子在长的同时,草也在长。越是到收割的时候,就越是得当心。眼看就要到手的粮食,在最后可不能功亏一篑。 他一人忙不过来,便把当归和甜甜都带到田里,帮助他一起扯草。而家里里里外外包括照顾刘东山,所有的事就都落到了刘银杏头上。 有的时候还是忙不过来,李半夏傍晚回来也会扎起裤腿,赤着脚到田里和他们一起去干活。 所有人都卯着一口劲,别管日子多难过,得先把这一年头的庄稼给收回来。田里的稻子不收回来,那可真是会饿死人的。 事情再多、活再重,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老百姓最怕的就是没吃的。有了吃的,手头上拮据一点,那都不怕。 马氏则把园里的菜摘回来送到镇上去卖,天一亮就动身,夜晚摸着露水回来。情况好的菜能卖完,情况不好的还剩下一大半。 正如之前所说的,这菜不好卖,别看镇上有钱人家不少,可买起菜来一点也不干脆。一两文钱非要和你争上半天,把你的价钱开得低低的,否则就说不买,一天下来,也挣不回几个钱。这花在菜园里的工夫,都不值这几个钱呢。 自家人倒不觉得,这在外场人眼里,都说他们刘家日子难过。也是,有的时候看着他们一家子上到老头子,下到屁大一点的孩子,都挤在一个田里。那情景想着也怪心酸的。 刘西山抽着空也会过来帮帮忙,只不过山香管得紧,每次他那边事一忙完,山香就把人给喊回去了。有的时候还亲自过来,把人叫回去,西山也是有心无力,没办法的事。 马氏几次想说说山香,可又一想有啥好说的,说着也不听,反倒伤了和气。还是给自己惹气受,最后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日子过得累,好在一家人够团结。再苦再累也没有什么。以前马氏还担心自己的女儿刘银杏太过骄气,吃不下什么苦,没想到自打她大哥出事,她是越来越懂事。家里什么事都帮着做,也不见她抱怨什么。 马氏也是老来安慰。这个让她操了十几年心的闺女,总算是长大了、懂事了。 但是,繁重的劳务,还是让这一家人疲惫不堪、身心俱损。现在晚上吃完饭,一家子都没心纳凉,直接躺到床上。刚一躺上就呼呼大睡了。 孩子们懂事,不忍说啥埋怨的话,可是从他们疲累的小脸和委屈的眼神中。还是感受到他们快要坚持不下去的苦痛。 李半夏也觉得这种日子难熬,不知何日才是个头。尤其是她傍晚在田里干活的时候,路马子和马蚊子叮得她腿上左一个大包,右一个大包,她就忍不住想要发牢骚。 当归有的时候靠在田埂上就开始打盹。差点儿没栽下去。甜甜手被热锅烫得起了泡,都还是要坚持到田里来。爹忙得烟锅子都不用磕了。实在忍不住,使劲吸两口就把它收起来,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 看到一家人都这么拼,李半夏就有着无尽的力量和撑下去的勇气。不为啥,是因为大家都想有个日子过。只要大家有这个心,她相信困难总是会过去的。 又是繁忙的一天。 李半夏拎着自己的一双鞋子,走到前面的小水塘里洗了洗脚上的泥巴,洗去泥巴和尘污后,拖上鞋子回到了屋里。 她一到家,就开晚饭了。饭桌上,大家伙儿都没啥精神,一个个晕晕的,不想吃饭只想去睡觉。 喝了两勺丝瓜汤后,大家才算是恢复了一点食欲,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干活的人是最容易饿的,半下午的时候李半夏就听到甜甜喊饿了,后来大概是累过头了,反倒不觉得饿了。 吃完饭,也没人想着再到院子里坐会儿或是走走,直接上床睡去了。 李半夏习惯性的到几个孩子的房间去看看,她进去的时候,当归正在洗脚,而甜甜正给当归剪指甲呢。 经过这几天的暴晒,俩孩子也都晒黑了,一个个肩膀上和脸上就跟抹了一层亮光光的油似的。 看到李半夏进去,一个个看了过来。 刘灵芝因为小的缘故,没什么担子,还是像过去一样无忧无虑,只是少了哥哥姐姐陪他玩,呆得有点闷。 看到李半夏过来,就撒着脚丫子跑了过来,嘴里还嚷着:“大舌头过来了~~大舌头抱~~大舌头唱歌哄我睡觉觉~~” 这嚷得,快成儿歌了。不过总比一见到她,就嚷着要糖吃好。 李半夏吃力地抱起刘灵芝,转而又哎哟哟着把他“丢”到了床上,“欢子乖,你自个儿玩吧。我这累了一天,别说抱你了,就是抱个枕头都抱不动了~~” 小东西也不闹,在穿上打了一个滚,又翻了几个跟头,玩自个儿的去了。 李半夏活动活动筋骨,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这身上其他的地方都还好,就是这一双膀子,酸疼酸疼的。她看两个孩子,也是累得紧,没了平日的跳脱和活跃,看起来呆呆的,像俩小傻瓜。 甜甜看她从进房后一直在捶着她的肩膀,便放下剪刀,走过来道:“你肩膀酸,我给你捶捶。” 说着,便举着两个小拳头在她的肩膀处敲打着。力气不大不小,敲起来正合适。李半夏是真的很想有个人能给她捶捶肩,不过她也累了一天了,还是一个孩子,她怎忍心这会儿还让她替自己捶背。 拉下她的小手,李半夏摸了摸孩子被晒得发红的脸:“行了,你也累了一天,就不用给我捶背了。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明着还得起早呢。”若是家里允许,李半夏真不想让孩子小小年纪就受这些苦。只不过,家里这么个情况,又赶上忙时候,他们爷爷把他们带到田里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顺势,让甜甜坐到她旁边,握着孩子的手。 “这些日子是不是很累?” 甜甜安静了一两秒后,才清脆地答道:“大家都很累。” “有没有怪过我们?”怪他们,在他们这么小的时候就让他们承受了过多的重担和艰辛? 这次甜甜想也不想,“为啥要怪,你们比我们更辛苦!” 就像之前她说的,他们若是有一点点的办法,也不会让孩子受这般苦。 看着孩子受苦,是父母、长辈最痛苦的一件事。他们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绝对舍不得让孩子吃哪怕是一点点的苦――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李半夏目光依次扫过甜甜和刘当归,她真的很高兴,刘东山有两个这么懂事的孩子。 懂事得让人心疼―― 房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奇怪,就连李半夏都觉得自己刚说的话怪矫情的,忙引开话题。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她好像看到了甜甜在给刘当归剪指甲。 “我在给弟剪指甲,他指甲老长了,就帮他剪了。” 李半夏逮到机会,笑着糗刘当归,“当归这么大了,原来还要姐姐帮着剪指甲啊~~” “我才没有。”刘当归一眼睇过去,把手背到身后回道。 “也不是啦,是弟反手用剪刀剪指甲不顺当,我就帮个忙。看,我的也没剪……” 甜甜伸出自己的手给李半夏看,果然,她右手指甲确实有点长了。 “我帮你们剪。”李半夏让刘当归把剪刀给她,又拉过甜甜的手,开始低着头给她耐着心地剪指甲。 “你行不行啊,小心一点,别把我的手给剪了……”甜甜想要抗议,眼里流过一抹不自在,又似乎是想掩饰什么。 “哟呵!还不放心?没事,就剪个指甲,小菜一碟,你就老实地坐着好了。”说完,李半夏就把她的手提高了点,对着灯光,小心地修剪起来。 在李半夏给甜甜剪指甲的时候,甜甜没事,眼睛就到处乱瞟。正好与看着这边的刘当归撞上,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看了看李半夏,移开了目光。 “好了。当归,到你了――” 李半夏放开甜甜的手,对对面的刘当归招招手道。 “唔唔唔!不用了,我的已经剪过了~~” “真的吗?” “真的!”回答得异常迅速灵敏,把李半夏惊得是一愣一愣的。这孩子平时问他话,总要想一会儿才回答,今着是咋啦? 和甜甜俩人从当归房里出来,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里。 “咚”地一声坐到床上,头歪到一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刘东山还来不及想点什么,就看到李半夏背对着他朝他勾了勾手指。 “东山,我肩膀好酸哟,你给我捏捏~~” 刘东山一怔,转而撑着床坐起来,尽量放轻力道,帮她捏起肩膀来。 “太轻了,重一点点~~” 刘东山听她的,捏得重一点。 “往后面去一点,就是脖子的下面,那里最酸了……对对对,就是那里,好舒服……东山,你帮人捏肩真舒服,不轻也不重的,刚刚好……” 刘东山笑了,“你喜欢,那以后我就经常给你捏。” “好!” 153 天无绝人之路 153天无绝人之路 刘东山总是在为自己的事情自责,总觉得他是他们的拖累,那她就换个方式和他相处。 不要总是那么小心翼翼,怕他因此受到伤害,或是触动他的伤心事。因为你越是小心翼翼,在他的眼里可能就成了对他的怜悯,他就越像是一个没用的废人。还不如有啥说啥,适当地让他帮你做做事,他心里还舒坦些。 李半夏也不知这个办法可行不可行,不过用在她和刘东山身上,还是很适用的。从他给她捏肩膀那起劲的样子,还有他不时发出的笑声,她就了解了。而且她还因此享受了一番不错的福利,这肩膀给他这么一按,还真是舒服了不少呢。 但最根本的,让刘东山高兴起来的方式,还是想到治疗他腿的办法,以及让这个家渡过难关。 白天赵郎中和她提及,他的家中还放着几本医书,是他之前带回去看的,一直没有带过来。改天等他过来,便将那些医书捎给李半夏瞧瞧,兴许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李半夏现在就差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了,凡是能翻的都翻了个遍,哪怕是跟腿伤没什么干系的病症,她也都看了一遍。一听赵郎中说还有医书她没看,自然是满口说好。 还有就是家里现如今的状况,着实令人担忧。眼看着收稻在即,回头又是割稻又是碾稻的,一箩筐的事,光想想就让人发愁。特别是碾稻,听说力气小的根本就做不了,这一家子弱的弱、小的小,可咋办哪? 李半夏昨晚还在发愁如何改善家里的窘境,今日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还是那位陈公子。 这位陈公子一个月跑遍了周围的城镇。请遍了大夫郎中,无一人对他家老爷子的病有办法。 那位张神医在边关,当起了军医,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回不来。 又听闻村里人对李半夏的医术越发的肯定与推崇,实在别无他法,又再次上门。 “让我和赵大哥替老爷子治病不难,只是陈公子可还记得我们那日提出的两个条件?” 还是那句话,答应条件他们便治,不答应他们也没办法。 “那容陈某再问一次,小李大夫对我爹的病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这个问题。李半夏本不愿回答,但看他也算一片孝心,为了陈老爷子的病多方奔走着实不易。还是答道:“八成!” “小李大夫的话可是当真?”如果真的有八成的机会可以治好爹的病,那他还是很愿意为她冒一次险。 眼看着爹的眼睛看东西越发模糊,脾气越发的暴躁,他不能再拖下去。许多大夫虽然治不好爹的病,也都说这病拖不得。得及早医治。 八成,这个成功的机会已经很高了。虽然他也希望是十成的把握,但是即使是那些一方名医都不愿把话说得这么满,八成,已经足够给予人信心了。 “当真,陈公子请放心。李某绝对不会拿病人的健康和性命开玩笑。” “如此,家父的病还要有劳两位了。”这算是正式请他们两位出诊了。 “另外,李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李半夏思量下。还是主动提出自己的要求。别别扭扭,反倒是说不出口了。 “小李大夫请说。”一听到李半夏有把握治他爹的病,陈公子的态度也是立马逆转,热情虽不好说,客气却是十足了。 “令尊的病。是个耗时的病,前前后后要花不少的时间。所以。我要求陈公子先付给我一点定金,如何?”到时候,她每日都要为陈老爷子的病花心思,家里的事情又迫在眉睫,需要她担心,她真的兼顾不过来。 还有东山的身体,她不想再拖了。他的腿一时找不出办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能补补身,对他的身体也是好的。 陈公子怔了怔,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李半夏,“五十两定金,小李大夫看看可够?” 陈公子不愧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五十两。 李半夏接过,“够了,多谢陈公子了。” 陈公子起身告辞,为治他爹病的事情提早回去准备。 五十两银子,李半夏给了赵郎中二十五两,自己留了二十五两。赵郎中起初不肯收,说她家里现如今有困难,还是自己留作家用。李半夏坚持让他收下,赵郎中推拒不过,也只好听她的意思。 即使家里再有困难,在这方面该怎么办就是怎么办。这是李半夏的处事方式,也是她的坚持。 接下来两人赶紧抓紧时间讨论陈老爷子的病情,商量出一套可行的治疗方案,赵郎中听过李半夏的主意后,也不禁为她的想法叫绝。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上一次李半夏和那陈公子提条件的时候,底气那么足了,原来是人家早就胸有成竹了。 而至于李半夏没有涉及到的地方,赵郎中也提出了许多可行的建议。包括在治疗消渴症时,针药相辅,用药的剂量还有如何同时治疗其他有可能引起的并发症问题。 这也就是所谓的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了。 这一天,早早的,李半夏就揣好银两跑回家了。 到古代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挣回这么多银两。 “娘――爹――小姑甜甜欢子当归,你们快出来看哪――”李半夏心里是真欢喜,刚一进屋,就把所有人都喊出来。 在药庐的时候,还憋着不在赵郎中和那陈公子面前表现出来,到家之后可总算是忍不住了。 马氏和刘申姜,还有其他几个人听到李半夏欢喜的声音都出来了,就连刘东山也在好奇之下由甜甜搀着,想出来看看到底是出了啥好事了,看把她高兴得! “爹,娘,东山,你们看――”伴随着哗啦哗啦几声声响,一锭锭的银子被李半夏倒在了桌上。其中有两锭大的,还有几块碎银子。两锭大的各十两,几块碎的是赵郎中找开的,共是五两,这加在一起就是二十五两! 几个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桌上,比看到香喷喷的烤鸭子还要精彩。刘申姜和刘东山也是满脸的讶异,至于刘银杏则在惊诧过后,轻轻地一笑,笑容中有着一早就想到的了然。 马氏的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指着桌上的银两问李半夏:“半夏啊,你哪来这么多银两?”这孩子,该不会瞒着他们到外面做了啥坏事吧,不然哪来这么多钱? 李半夏好笑地看着马氏,娘那是什么眼神哪,这钱不是偷也不是抢的好吗? 其他人眼里也都有着疑问。 李半夏只好把陈公子请她和赵郎中帮陈老爷子治病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总算是放心了。 “所以娘,这银子你就放心地收着,来路绝对干净可靠。” 马氏被李半夏说的话给逗笑了,“你这孩子,看你说的,来路不干净,难道还是偷是抢来的不成?就你这小身板,别说抢别人,不被别人抢就不错了。” 几人哄笑一团。 笑声中,刘灵芝挤出来问:“那大舌头,你是不是又能像以前买好吃的给我吃了?” “这个嘛……”想摇头,又怕孩子失望,李半夏看向马氏。 马氏抱起自己的小孙子,一通亲下去,教给他有钱也要省着花的大道理后,才把小欢子给放了下来。 刘东山是几个人中最冷静的一个,想起李半夏答应那陈公子的事情,不无担心的问:“半夏,你真的有把握将陈老爷子的病治好吗?” 治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陈家也不会亏待了她和赵郎中。这要是治不好,还提早收了人家的银两,那到时候恐怕就不好办了。 “东山,你甭担心,我是对陈老爷子的病有一定的把握才敢这么说。况且就算真的治不好,人家陈公子也没立场找我麻烦。像大夫给人看诊收取一定定金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只要我尽了力,别人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刘东山听她这么说,也渐渐放下心来。望着桌上那么多银两,心里顿时觉着轻松了不少―― 马氏捧着那些银两,激动得热泪盈眶。有了这些银两,这个家就可以渡过这个难关了。 刘申姜也很欣慰地看着李半夏,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东山的媳妇儿有本事,一次给家里弄回这么多银两。否则这一大家子,还不晓得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呢。 甜甜和刘当归也显得很激动,这些银两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不用说他们心里也都清楚。 “娘,有了这些银子,我是这么打算的――” “首先拿出一部分,请两个工回来。让他们帮忙打理田间的事,没两天就收割了,光靠我们这一帮人肯定忙不过来……” “嗯,这赶情好,就这么办。”要不是家里紧,她早就去请工回来了。 “这甜甜呢,明儿就不用去田里了,在家里可以帮帮小姑的忙。娘你呢,也不要到镇上去卖菜,早出晚归的,多累啊。还有爹,你这么大年纪,也不用到田里去忙活了。对了,还有当归,明着你可以回学堂继续读书了……” ………… 154 媳妇儿不好就得教 154媳妇儿不好就得教 ――***―― 多谢淡雨思涵妹纸的钱袋子,还有cjcj5498妹纸和飘落涟漪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这房挣了不少银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另一房耳里,夏山香打着把芭蕉扇走过来。 这些日子,这房事情太多,又是集体出动到田间劳动,所以每晚烧饭都很晚。再加上这边的伙食越来越差,渐渐的,夏山香就在她那边支起了小灶,夫妻俩吃自个儿的。 眼看着家里的困境得到解决,老人家高兴,刘申姜扛着小孙子亲自到村头的朱屠夫那里砍了一块猪肉,还打了几两酒,悠哒悠哒边逛边玩着回来。 夏山香见着就觉得奇了怪了,这大哥那边莫非是天降横财不成,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哪有心思打酒吃肉? 晚上的时候,又闻到隔壁那边飘来的阵阵肉香,馋得紧,等这边吃饭的时候拉着刘西山也过来了。让甜甜给他们添了两副碗筷,坐下便吃。 几个孩子脸上有点不大高兴,大人们也都还好,只是这兴奋劲儿突然灭了不少,说话也得顾忌点儿。 刘西山刚才就不让女人过来,结果他们一来,把好好的一个气氛弄成这样,这是何必呢。 众人虽然对夏山香的做法有点不认同,但刘西山除了被老婆管得紧了点儿,对这边还是很不错的。况且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也没啥,不一会儿,在几个人的带头下,饭桌上总算又恢复了活络。 “爹,娘。大哥,今着是啥好日子啊,这又是酒又是肉的。这不晓得的,还以为咱家办啥喜事呢。”说起喜事就夸张了,不过对于刘家目前的情况,的确算是奢侈的了。 刘申姜刚想说半夏挣钱了,马氏撞了撞他的胳膊,不让他把这事情告诉给她。 马氏这么做,也有她的考量。山香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又见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好。她要是晓得这一房一次挣了那么多银子,还不得有点想法,没事都得闹出事来。 “哦~~是这样。你嫂子今日给人治了个大病,挣了点银子。这段日子大家都很累,想吃顿好的,给大家提提劲儿。”刘申姜边说边夹了个辣椒放进嘴里,吃完菜。又抿了口小酒,样子是十分的满足。 “是不是真的啊~~”她可是注意到马氏刚才的小动作了,心想着娘也真是的,这家分了,婆媳的心也分了。有点事,居然还叫爹瞒着她。 “那嫂子挣了多少钱哪?” “那个二十五……” “二十五文!你嫂子今着一天就挣了二十五个铜子儿!”马氏抢在刘申姜之前道。回头给家里的那个打了打眼色。谁知家里的那位就眯着眼喝酒,哪注意到自个儿差点说错了话? 马氏无奈地摇摇头,东山他爹就是这样。每次只要喝一点小酒,舌头就大了。还喜欢说话,想到啥说啥,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说什么。 “二十五个小钱哪,我还以为是多少呢。看你们高兴成那样,还真以为你们走了狗屎运了呢~~” 娘他们也真是的。说来说去,不就二十五个钱,又不是二十五两,值得这么高兴吗? “呵呵!哪有,大家吃饭吧~~”李半夏笑笑,大家就别纠结于这个问题了,还是安心吃饭的好。 “对对对,饭都端在桌上,还是先吃饭,别等饭菜凉了。”刘西山看山香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也赶紧道。 又看夏山香老神在在地在那儿坐着,完全没有动筷的意思。刘西山给她夹了点她爱吃的菜,又端到她手上,她才漫不经心地吃起来。 马氏看不惯儿子这么怕女人,又看不惯儿媳妇儿一副好像全家人都该伺候他的样子。几次想说她几句,但话到嘴边,想想又没那个必要。最后干脆撇过头,身子往另一边倾了点儿,就当作没看见。 这莫非真的是人老了,心也善了?这要是搁着她年轻那会儿,碗放下,给她滚出去,爱吃不吃! 饭吃完,放下碗筷,夏山香就回到自个儿房里去了。刘西山给大家陪着笑,有点不大好意思,主动帮忙把碗筷端到厨房里去。 马氏想了想,将儿子拉到一边,压低着声音道:“西山,不是当娘的说你,你也太由着你媳妇儿了,越来越不像话!” 以前吃完饭,就算懒得动,嘴上至少说一声。现在倒好,吃完就走,把他们这一家晾在这里,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 西山性子就是太弱了,以前她说过他许多次了,还以为他会变好。结果越过越不如,凡事抵不过媳妇儿挤兑几句,家里的事情也都是山香说了算,这叫个什么事! 刘西山一看娘动了气,忙道:“娘,最近山香身子经常不舒服,脾气有点冲,你别放在心上。等过段日子,她身子好些了,也就好了。” “好个鬼!你家媳妇儿是啥德行,你还不晓得?你看看,前些日子吵着要分家,把她大哥说得多难听?不只如此,就连我这个做娘的说她几句,也说不得。我说她一句,她恨不得要还我十句。” “还有这段日子,你媳妇儿那可真是做得到,这边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你要送点米过来她还把米劫了回去。你到田里帮点忙,前一脚刚到,后一脚就被她叫回去了。你这傻孩子,莫非是真的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娘,你这说哪儿啊!我是你生的,一辈子都是你孩子,记得你生我养我的恩。至于山香,她……她……”刘西山前面还说得是言辞笃定真切,到后面说起山香时也是短了气势。 上次送米的事情,他还以为这边不知道呢,结果娘都看在眼里。 事情是这样,前两天,他听娘说起这边瓮里没米了,稻谷又还没晒,晚上煮饭还不晓得用什么东西煮。 刘西山听着也替这边着急,又想着家里上次碾的米还剩了不少,盛两升米过来给这边应应急。 当下回去,打开米盖,用木盆装着,满满地瓦了两升。这事之前没问山香,两升米的事情,他想着他还是能拿主意的。 再说自己喜欢山香是一回事,赞同不赞同她为人处事的方式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想为了这点事横生枝节,就没告诉她。 谁知刚抱着盆出了屋,就被山香拉了回来。不管他说啥她都听不进去,一股脑地就将那些米又倒了回去。 一番争闹之余,最终还是没能争过她。而且她把话撂在那里了,她就坐在瓮旁边看着,要想给那边送米就得过她那一关。 刘西山看着女人那么蛮不讲理的样子,想把她拉过去,又担心发生上次一样的事情,堵着气跑外面去了。在外面走了几圈,心里的气也消了一点,这件事想着就这么过去了算了。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事,就跟她争吵不休吧? 而且好在他也没跟娘说要给她送米过去,这样也不至于下来台。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娘都听到了。 她说娘最近是越来越不待见山香呢,原来除了干活的事情,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在里面。 以娘的脾气,这件事装在心里这么久都没有说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刘西山想起这些,心里不禁惭愧。同样是儿子儿媳,大哥和大嫂对他们就能这么孝顺,即使生活艰难依然不忘关心老人家。而他们呢,分家,不让送米,不让帮忙,这一出接一出的,他真的枉为人子了! 他也承认,山香这段日子做得的确是过份了一点,对娘和大哥还有家里其他人也着实狠心了一点。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她就是不听。说到这儿,刘西山也不禁纳闷,又有点无奈。 以前山香刚嫁过来的那几年,他说的话她也还听,有的时候她要是做了啥过火的事情,他几句重话下去她也会收敛一段时日。 最近也不知是咋啦,自从有了身孕后,脾气是越来越大,别说爹娘大哥嫂子了,连他这个丈夫的话也都不听了。 他对她好,尊重她的意思,可不代表她就能胡来。娘的话,虽然说得不客气,却也是句句在理,为了他好。 他们那个家,毕竟还是他在当家,哪能处处由她说了算?她要真是说得有理,那他听她的意思也没啥。偏偏山香她,做啥事都只考虑自己有没有好处可得,对自家人也尚且如此。 刘西山思及此,对马氏点点头道:“娘,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管管山香的。” “说得容易,就是不晓得你做不做得到哦!” “娘,你还不相信你自己的儿子啊?” 马氏一想也是,儿子虽然对他老婆心软了点儿,真要厉害起来,个性也不弱。 “这就对了,西山,你就听娘的,媳妇儿不好你就要好好教,别让她老是爬在你头上。咱们老刘家的男人,要是被自个儿媳妇儿压得死死的,传出去也难听不是?” ………… 155 “妻管严”要翻身? 155“妻管严”要翻身? 娘说,媳妇儿不懂事就要好好管管,他答应了。可咋个管法,刘西山则没了主意。一连两天,他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马氏看儿子懂事,便把晚上炒剩下的半块肉割了一半给了刘西山。“拿回去,给你和山香炒着吃。”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做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 接下那块肉,刘西山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娘待他们,可真够是掏心窝子的好。 前些日子那边没米吃,他送两升米过去山香都拦着,娘将这事看在眼里,今着嫂子刚挣一点钱,好不容易买了一点肉,也是希望给一家人改善伙食。没想到娘转眼间就割给自己一半,这人与人做事,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不说娘,就说嫂子。 同样是做人家媳妇的,娘把肉拿给他的时候,嫂子就站在旁边。不但没一点不高兴,还说他拿回去给山香补身正好,山香有孕,他在吃的上面得多费点心思,别省钱之类的。 刘西山每听一句,这脸上就辣一分。无论是娘,大哥,嫂子,对他和山香好得都是没话讲。但凡有点良心的,也不能真的因为分了家就离了心。 经此一事,刘西山就更想劝服山香,对这边好一点。一家人过日子,何必那么计较得失,开开心心地住在一块,有好日子大家一块享、有困难大家就一块扛过去,这样不是很好吗? 望着手上的那块肉,刘西山想着是否可以对夏山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兴致勃勃地将那块肉递到夏山香面前,然后说娘和嫂子对他们怎么好之类的,以为山香会很感动。结果人家看也没看,就说这块肉小了。比他们那一头的要轻得多。 刘西山被她气得不轻,一句“嫌小,人家就该给你啊?”还了回去,夏山香还不得了了。晚上房都没让他进,就让他睡在隔壁的小房里。 刘西山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以前在没娶媳妇儿的时候,他就最看不惯那些被媳妇儿呼来喝去的男人。总觉得大老爷们要有大老爷们的面子,喜欢是一回事,疼她是一回事,可就像娘说的。总不能让她爬到你头上去,把你压得死死的。 可结果倒好,自己在别人心中。就成了一个怕媳妇儿的男人,而且还是一特大号怕媳妇儿的。 其实,刘西山有时想想,自己喜欢山香,多让着她一点没啥。可他对她的忍让。让她变本加厉,对爹娘和大哥都不客气,没有个做媳妇做弟妹的样子,他可就无法接受了。 后来,她又有了他们的娃,自己就更习惯让着她。这一让再让的。她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他说话也就越来越没有分量了。 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这个软性子给家里其他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且不说别人。就说大哥和娘,大哥腿摔断了,本来就愁苦万分,山香还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也是她,逼得大哥开口和他们分了家。 他向来认为他和大哥兄弟情深。可在这件事上,不管怎么说。是他对不住大哥。想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到大在一起吃过多少苦头,结果闹成这样子,想想就觉着难受。 还有娘,多要强的一个人,结果夹在他和山香之间,受了多少气?以她的脾气,忍到现在都没发作,绝大部分还不是因为他这个儿子? 人家对他是好得没话说,真心的一家人,到了他们这里,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现在想想都觉得添堵。 这么一想,刘西山心里渐渐明白了。 这以后,事情该咋办就咋办,他们夫妻俩谁说得有理就照谁的办。分不出谁有理的,商量着办,反正不能再由着山香在这折腾了。再让她这么折腾下去,娘和大哥真的不认他这个儿子和弟弟了。 即使他们还认他,他也没脸见他们,安心受着他们的好和关心。 刘西山是个很有想法的小伙子,又心地善良,也算是有情有义。前些日子犯糊涂,夏山香又来势汹汹,根本没给他时间想这些问题。如今看到问题严重,也深知自己该拿出一点做丈夫的样子,当家的“威严”来! 可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这村里老人家不也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要让山香改掉坏毛病,得一步一步来,否则凭着山香那坏脾气,药要下猛了她不得跟你死磕,到时候他一心软,又前功尽弃了。 于是这一天,刘西山干完自己田里的活后,就扛着锄头到这边田里来了。 夏山香刚站在家门口往田这边喊了几句,刘西山没听她的,仍然在田里做事。马氏见了,暗暗给儿子喝彩,心道:好样的,就该是这样!弟弟帮大哥和娘的忙是天经地义,哪能被媳妇儿说几句,就急急跑回家? 夏山香一看这情况,气上心来。直嚷着今日这西山胆子还真不小,敢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好!她既然喊不回来他,她就亲自去“请”他。 一阵风般地奔到了田里,站在田埂上,毕竟其他人也都在场,刚开始还是好声好气的,喊道:“西山,天都快黑了,你咋还不回家――” 刘西山从田间抬头,看了看天,“这才半下午,早着呢,急什么急~~” 夏山香跺跺脚,好啊,跟她装糊涂是不是? 眼睛一转,找了个托词,道:“西山,你回来弄点饭我吃吃,我肚子饿了――” “中午才刚吃多大一会儿,咋又饿了?”刘西山也不跟她硬来,他明白夏山香的脾气,要真和她硬来还指不定事情往哪方面发展呢。再说了,她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这要是一不小心两人发生冲撞,伤着孩子事情可不小。 “你又不是不晓得,人家现如今是两人吃饭,就算我不吃,肚子里的小的也要吃。”夏山香心想着刘东山最疼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把他/她抬出来,他就算再不愿意回来也会听她的,回来。 “那就让银杏给你做点儿,这么点大的事,还非要我回去,你没看见我正在忙麽,家里又不是没人――”刘西山一嗓子喊了回来,接着就扛着锄头到下面一个田里去。那个地方离岸上要远些,人又钻进了稻田里,夏山香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西山――西山――你给我回来,你听到没有!”夏山香一看这还得了,完全就是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麽,她人都亲自过来了,请都请不回去。他前些日子可是一看到自己过来,不用她多说,就晓得扛着锄头回去的。 除了随风摆动的稻叶,茫茫田野之中听不到一点刘西山的应和声。 “西山――西山――你听见没有,听见就快给我出来。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自己回去了!”这个自己回去了,后果只有他们彼此清楚。 夏山香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到刘西山走出来的身影。 其他人也都不作声,这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他们也不好插嘴。更何况,在田里帮帮忙的刘申姜和马氏,心里都在暗暗高兴呢。 瞧她厉害的那样儿,还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媳妇了,有她这么跟自己的男人说话的吗? 西山这时候要真是怕了她,从田里出来,那他们两老也定得说他几句。 本来西山不来帮忙,这活也做得完。大媳妇昨儿说了,不让他们俩老到田里来,这田里的活回头有专门请的工帮干,他们就不用受这罪了。 他们看闲着也是闲着,再说那请的工明早才能过来做事呢,今天下午他们能做一点就是一点。虽说家里有了点钱,可得省着点花,这一大家子花销还不小,还得给东山治腿补身呢。 自打半夏带回银子,几个孩子算是快活了。当归去了学堂,听说今着就是大考的日子,也不晓得考得咋样。 甜甜和她姑就呆在家里,一边做些家务活,一边照应着东山,活不重,又有两个人,忙得过来。 还有小欢子,又开始要吃的了。反正现在,生活总算是好了点儿。前些日子,可真是要把一家人逼疯,一家不管是大的大,还是小的小,齐上阵。那情景,看着真能让人掬一把泪。 最高兴的还是西山,这孩子有长进了,不再是他媳妇儿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了。虽然只是个开头,但是还是让他们俩老老来安慰。 其实,要不是山香做得太过分,他们两老当然还是希望他们夫妻和和睦睦、相处融洽。但事情都这样子了,西山要再不拿个态度出来,真的被他媳妇儿吃定了。 做人家爹娘的,哪有希望自己儿子怕媳妇儿的。这一点对于许多老人家而言,是个忌讳。 “西山――刘西山――好啊,你给我装聋子是吧,那你今着就别回来了!”夏山香甩下一句话,气吼吼地甩着胳膊往回赶。 夏山香声音听不见后,刘西山才从稻田里伸出脑袋,望着夏山香迅疾离开的身影,目中有着无言的担忧―― 156 矛盾激发,夫妻大战 156矛盾激发,夫妻大战 ――***―― 多谢may112515妹纸和花幕遮暖颜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还有,昨晚看到花幕遮暖颜妹纸投了4张一万二的更新票,在这里道声谢,也说声抱歉。一万二,太多了,最近有点忙,不能满足妹纸你的要求,抱歉了。不过,还得多谢你对本书的支持了~~ ――***―― “我今着叫你回来,怎么着,你是聋子没听见是不?” 夏山香随手拿着的木盆往刚回来的刘西山面前一扔,“嘭”地一声响,震得桌子都动了一下。 刘西山皱了皱眉,摔东西?她这是跟谁学的。 原来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山香的脾气已经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了。 “我说,现在我讲话你都不听了是吧?在家里喊你你不听,亲自到田里去请你回来你也不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你想没想过要我的脸往哪搁?!” 夏山香越嚷还越有理了,刘西山听她说这些就来气,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陡然站了起来。 “你还晓得你的脸没哪搁,那你几次违背我的意思,不顾我的意愿非要分家,次次又非要将我从田里拉回来,你又让我这个做丈夫的脸往哪搁?!”刘西山暴吼,他们成亲几年,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和她说话。 夏山香还没见过刘西山这个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僵在当场。 刘西山吼完,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又走到夏山香面前。 “你说说,山香,你说说。你最近做的几桩事,有哪一件事先问过我的意思了?你不喜欢跟娘和大哥在一块儿住,非要分开。好,我争不过你,大哥也让着你,这个家让你给硬生生的分开了。” “可你还不够,我现在只不过是帮那边一点忙,尽我一点做儿子和做弟弟的责任,你还要管着,你说你做得像不像话?如果说。我为了帮那边忙,自己这边的事没做好,你说我。那还有理由。咱们这边这点事儿,做完了,你宁可我呆在家里啥都不做,也不让我去帮那边。你说,你有个啥道理?” “还有!你别忘了。娘不只是我的娘,大哥也不只是我的大哥,娘也是你的娘,大哥也是你的大哥。你这样,还把娘和大哥放在眼里吗,你还把我这个做丈夫的放在眼里吗。你到底还当不当是我们老刘家的媳妇儿?” 刘西山越骂越火大,憋了这么长时间,有话也跟倒豆子似的一个劲全倒出来了。 刘西山若是一个不长进不孝顺的儿子也罢了。偏偏他对这个家对马氏对刘东山充满了感情,但凡有一点做得不对的,他心里都难受得紧。 “你的意思说来说去还是怪我不该逼着你分家了?”夏山香看着他,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说她。 看他那样儿,别人还以为她把他刘西山逼成啥样了呢。 “我要讲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家都已经分了,分了也就算了。可是咱们是不是该对那边好点儿。娘和大哥可没亏待我们,有啥好东西也第一个给你送过来,咱们也不能对他们太差了。能出力就出点力,不能出力的也跟那边关系处好一点,毕竟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何况,你有身子这段时间,娘和银杏,还有甜甜可没少照顾你。” “什么好东西给我第一个送过来,娘那么偏心,她第一个想的是大哥。上次赵郎中给的那根野山参,我倒也以为娘会给我这个有身子的人喝,结果呢,我连根参毛都没看见。” 刘西山压根没想到,他好好和山香说话,她竟然冷不丁地蹦出来这么几句。 “你这样说话,你还有良心吗?”娘对她咋样,大家伙儿可都看在眼里。 虽说她们平时是有点争执,娘也对她有点看不顺眼,但该给她置备的、该打点的该照顾的,娘没有一处短了她。如今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跟伤了的大哥比较,怎能让他不寒心? “咋滴,我讲的还有假啦?”说她没良心,他们一家子良心又好到哪里了?“你娘对我咋样,不用你说,我心里都明白着呢。我晓得,你娘看我不顺眼,老觉着我脾气不好,没有个做媳妇儿的样子,还老骑在你头上。她就是老古板,只把你当儿子,不把我当媳妇儿。凭啥我就该被你管着,凭啥就得让我处处听你的,她就开心了啊?我偏不!” 刘西山疲惫地抚着额头,他怎么觉着和山香讲道理就讲不通了呢。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郎情妹意,感情笃厚。他对山香呵护有加,而山香对他也是温柔以待。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他就完全不认识她这个人了? 难道一个女人怀有身孕,脾气变化真的会这么大吗? 但是娘呢,以前的大嫂呢,她们也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也没见过脾气有这么大的差距。 更何况,山香的脾气在很久之前就慢慢变了。有孩子后,只是变得更加暴躁自私而已。 就连他,她的枕边人,也开始不认识她了。 “你想岔了,娘没有让你处处听我的,她只是想咱们过得好。”刘西山无力地说了一句,转过头,背对着她。 这时候对着她,他真的不晓得说什么了。似乎什么骂的,或是啥大道理,用在山香身上都行不通。 他不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又是啥时候开始变的。过去,山香虽然也有点任性,但也不是这般不识好歹、拿别人的真心当狗肺的人。她这样说他的娘,真的把他吓到了,也让他无法接受。 “哼哼!想咱们过得好,你当我是傻子呢。你别以为娘昨晚上把你拉着,偷偷跟你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你们老刘家都是这么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替你们老刘家、替你生娃,你们不但不对我好点儿,还处处算计我。咋的,还真以为我夏山香是好惹的,白给你们家人欺负哪?” 见过倒打一耙的,还没见过夏山香这么会倒打一耙,不问是非不问青红皂白的。 刘西山这一次是彻底地说不出话来了。 他万万想不到娘的多次忍让,大哥的痛心成全,在她眼里都变成了对她的算计和欺负。 天哪!他不禁想着,他到底在和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过日子―― 也不知过了许久,刘西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为啥这样说娘,在我们所有人看来,她并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刘西山更想问的是,她到底知道娘对他说什么了,竟然要用这么刻薄的言辞来说娘。 别忘了,她是他们的娘! 别说娘没错,就算娘真的有错,天下无不是父母,做儿子和做媳妇儿的都不该这样说自己的长辈。 为啥,她对自己的爹娘那么孝顺,处处为他们着想。一方面家里有什么,就会给娘家送过去。看他有时间,就让他去岳父岳母家帮忙。他没说她这样做不对,山香是他的媳妇儿,那么她的爹娘也就是他自个儿的爹娘,他孝顺他们俩老是应该的。 可是,山香是不是也该对他爹娘好一点儿? 这样,才不输一个理字,不失公道,不是吗? 夏山香冷哼了一声,这个时候问她为啥晓得的,不显得他自个儿太笨了吗? “昨晚上娘才拉着你说悄悄话,到今儿个你就跟我对着干。不只去那边帮忙,还不听我的,喊你也喊不回。这会儿更是为了那个疼你的娘,对我又是骂又是吼的,行啊,长本事了啊!敢拿你媳妇儿撒气了,敢跟我抖来了,浑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说,要不是你那个娘昨儿晚上在你耳边叨咕了啥,你会突然这个样子吗?”就是给刘西山几个胆子,她也不相信他真敢这么对她! 况且,和马氏处了那么多年,她心里想啥她会不清楚吗? 她不就是不满意她儿子处处听她的,老是“忤逆”她的意思吗?这也是她自找的,谁叫她处处看她不顺眼,鸡蛋里挑她的骨头。不分家,要是不分家,她还指不定怎么折磨她呢。 刘西山怔了怔,被夏山香堵得有点无话可说。他从来都知道,夏山香口齿伶俐,但他不知道她居然这么伶牙俐齿,还不晓得从哪里学的这一身自私的毛病。现在,还用到他这个做丈夫的身上来了。。。 到最后,一甩袖子,直盯盯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要不是你做得太过分,娘会这么说你吗?她会苦口婆心地劝我,让我好好管束你,控制一点你的脾气吗?” 他不说,她还以为她有理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般理直气壮! 夏山香再一次过滤掉刘西山说话的主要意思,只听到了他话中的几个敏感字眼,高声尖叫着道:“好啊!果然你们娘俩,合伙来算计我!刚刚我说了你还不承认,这会儿你总算是说出来了吧,你那个娘,真的嫌我脾气不好,要你管着我呢!” 刘西山恨不得堵住她的嘴,把自己想要说的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像填鸭一样填到她的肚子里去,这样她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曲解他的意思了。 到最后,万般无奈和心伤下,刘西山只哑着声音问了她一句: “山香,你还想不想好好跟我过日子?――” ………… 157 聪明的女人要用脑 157聪明的女人要用脑 “山香,你还想不想好好跟我过日子?” “你……啥意思?啊?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跟我过了,是吗?!”夏山香反应过来了,本来心里还有点发怵,一听刘西山这么说,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但凡是个女人,听到这句话,没几个人能淡定。 刘西山也没否认,叹了口气,接着道:“山香,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 “……” “那时候的你,与现如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你家里没钱,所以从你懂事就把钱当钱花,从不乱买东西。但是对于我爹和我娘,你从来就没有短过。不晓得什么时候,你把钱看得这么重了。” “还有,以前的你,尽管也发点小脾气,但从不会不讲道理……” “刘西山!你说够了没有!”夏山香勉强听了几句,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终于打断他的话,对他吼了起来。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说你讨厌我了,你腻我了,你不想跟我过下去了吗?好!你不想跟我过,我还不想跟你过了呢?我这就回娘家去,没必要非赖在你这里,你今后也不要来找我,找我我也不回来了,就让你跟你哥还有你娘过这一辈子吧――” “吵什么吵什么,你们俩口子还有完没完,这日也吵夜也吵,这个家迟早要被你们俩吵散了!” 这西山一回来,两人就开始在那里吵。刚开始是小声吵,她还以为像以前那样吵几声就没事了。没想到越吵越烈,一个个脾气大得跟吃了火药似的,她在那边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刘西山一看把他娘都引来了,连忙闭了嘴。夏山香恼火地撇过头。不想买她的账。 马氏叹了口气,“西山,山香,你们俩又咋啦?夫妻俩有话不晓得好好说,非要吵干啥?” “别假惺惺了,还不都是你害的。”夏山香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她还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再看不惯马氏,也是她的婆婆。一再的忤逆她,与她顶嘴,对自己没好处。 到后来。就算不是自己的错,凭着这一点,她也就够被人指指点点了。 马氏看他们俩都闷着没说话。继续道:“这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有再大的事可以好好说嘛,吵架能解决什么问题?再说了,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夫妻天天吵啊吵。这吵着吵着一个家也就吵散了。” “你们俩现在也不小了,都成家几年了,这会儿连娃都有了,做事还是由着性子来,真是让人一点都不省心!” “娘,这都是西山的错。是她老是嫌我这嫌我那的~~” “是是是,西山他有错。”马氏只好先安抚着夏山香,总不能让他们继续吵。然后看着她一气之下真挺着个肚子大半夜往家跑吧? “西山――” “娘――” “你晓得错了没有?” “娘?”他哪里错了,明明都是山香的不是,她要是稍微能体贴一下家里,他也不愿意跟她吵成这样。 跟山香吵成这样,最难过的就是他了。 “你作为山香的丈夫。她有啥错你可以好好跟她提出来,跟她急什么啊~~就算山香有千般不是。她都是你媳妇儿,有些话是你该说的?还有,你没看见你媳妇儿这会儿身子不方便麽,你也不晓得多让着她一点。尽跟她吵,吵啥呀?” 马氏看似在批评刘西山,可听在夏山香耳里,怎么听心里怎么不舒服。这哪是在说自己的儿子啊,句句都说她有不对,果然,偏心! 夏山香瞪了一眼刘西山,眼里满是愤然。 她做这一些,还不是为了他好,为了肚子里未出生的娃好,为了他们这个家好?他不但不领情,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在自己身上。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嫁了个这么窝囊的男人呢! 现在,还伙着自己的娘来说她,真当她是笨蛋,听不出来啊? 马氏还不知道夏山香心里的计较,又走过来,抓住夏山香的手苦口婆心的道:“山香,西山这孩子不懂事,你就多体谅体谅他。他就是脾气不大好,可对你,那可是死心眼。你现如今身子重,别发那么大的火,对娃不好。西山要是有啥错,你就跟娘讲,娘替你管他,好不好?” 哼!你管他?你还不只会护着你的儿子,站在他那一边。 夏山香心里作着计较,但经过这么一闹,她也冷静下来了一点。 虽然她时常跟东山说她要回娘家,可她清楚她不可能真这样回娘家去。娘家日子过得紧,她回去爹娘还要照顾她,日子更难过。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这样回去,爹娘的面子往哪搁?她以后有何面目在村子里立足?她要是真这样走了,那她这辈子也就算是完了。 最重要的是,虽然她跟西山吵,虽然西山做的许多事不如她的意,但他对她也算是呵护有加。这么些年来,对她一直很好,她也很喜欢西山,要是真这么完了到最后后悔的恐怕是自己。 娘早就教过她,嫁人之后要忍着点脾气,夫君就是你的天。这句话,她有另外一种解释。 夫君就是你的天,不是说他说啥你就听啥,而是一个女人不能没有天。一个家需要丈夫撑着,再厉害的女人失了丈夫,也会失了主心骨。在生活中,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事儿。 她已经嫁给了刘西山,肚子里还有她的娃,她不能没有他。她绝对不能因为这么一点事,就和他越闹越僵。 聪明的女人要善于抓住丈夫的心,要靠一股柔劲,让他听你的。一昧的用强,到最后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感情也变得不可调和。 现在,她正好可以顺着马氏给的这个台阶下,缓了这次的矛盾。 至于西山的事情,她不会就这么容易算了。 迟早她要教会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样的事做了对自己有好处,又是什么样的事,做起来只会显得自己愚蠢! ………… 158 柳暗花明又一村 158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大家对刘东山的腿快绝望的时候,一件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了。 李半夏一个月来但凡有时间,都埋在医书堆里,为刘东山寻找着治腿之法,但一直无所获。 也就是上次,赵郎中说她家还有几本医书,给李半夏带了来。李半夏又将那些书搬回家里,每天晚上吃过晚饭便就着烛火看。 这一天深夜,就在她看得快要打瞌睡的时候,几个字闯入眼帘,让她霎时便跟被雷劈了似的醒了过来。 “摸骨续骨之法……”书中的字陡然放大了无数倍,在李半夏的眼前一个字一个字的浮现,这些字就跟烙在她脑海里一样。 紧接着,李半夏带点慌张和迫切焦急地梭巡着下面的内容。书中提到的是碌县一位姓孙的神医,曾经就以一手奇妙的摸骨续骨之法,成功地为一个年轻姑娘接起了断掉的左腿。这件事,成为坊间一时之传奇,而那位姓孙的神医也凭着这一手绝技,被召进了太医院,成为了一名太医。 书中又载,一人腿断之,以摸骨续骨之法配合针灸,三月便能逐渐恢复行走。但这种摸骨续骨之法,对大夫的水平要求极高,没有精湛医术的大夫,贸然尝试此法,不但续不了骨,还会损伤挫伤筋骨,折损筋脉。 但书中又道,这种摸骨续骨之法终究不是彻底之法。即使骨头续上了,也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到一定年龄,还可能会骨质增生长骨刺,疼痛难忍。 李半夏现在顾虑的不是这些,这些后遗症的可以慢慢调养,最重要的是让刘东山早日站起来。 李半夏激动得忍不住颤抖,找了这么久。总算是看到一点希望了。 虽然她时常劝刘东山,让他相信她,他的腿总有一天会好的。但是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擅长的是中草药和一些医理,对于这种断腿的病症真的是全无办法。 刘东山睡觉极轻,一点动静就会弄醒他。察觉到房中细细碎碎的动静,慢慢睁开了眼睛。 李半夏差点没激动得上蹦下跳,捧着那本医书坐在凳子上傻乐。乐完了就开始冥思苦想,想着要从哪里下手。 刘东山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看外面的天色。这都啥时候了,她咋还没睡? “半夏――” 李半夏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刘东山的声音又极低。叫了一声她没有听见。 “半夏――”刘东山不禁提高点音量唤道。 “嗯?东山,你醒了,我吵醒你了吗?”李半夏几乎是连蹦带跳地跑到了床前,那模样,就像一个快乐的孩子。 “怎么还不睡?很晚了。”这些日子。为了他的事情她可累坏了。每天晚上他催她睡觉,她总是说就来就来,但这个就来往往都是一两个时辰。 “不急,还早着呢,反正睡早了我也睡不着。嗯……我就是一只夜猫子,不到点就是到了床上也是折腾。还不如等困了的时候再睡,这样倒还好些。”李半夏看他要起来,便扶着他靠在了床头上。 刘东山温温地笑了。心里却在想着“夜猫子”那三个字。她本不是一个夜猫子,却因为他的关系,而逐渐成为了一个夜猫子。 又看她笑得一脸的高兴,心里一精神,笑问:“咋啦。出啥好事了,这般欢喜?” 李半夏刚想脱口而出。又不由想到要是这个时候把好消息告诉他,万一到时候又想不出好法子治他的腿,那不是又让他失望一次? “嗯?咋不说了?”刘东山习惯性地摸摸她的脑袋,望着她的眼里闪烁着宠溺的光亮。 “这个嘛……” “讲,我听着呢。” “好吧!”反正之前安慰他的话也讲了不少,再来一个想来也不会有啥。更重要的是前一段时间刘东山因为分家的事情,态度有点消极,让他看到一点希望,兴许会对他有所帮助,让他更加有信心能够站起来。 “你看这个……”李半夏指着书上几个字给刘东山看。 “摸骨续骨之法……这是啥?” 李半夏忍不住对着刘东山的侧脸亲了一下,欢快地答道:“给你治腿的。” 刘东山发愣,待回过神来,脸上有点烧。“……治腿……嗯……治腿?!当真,怎个治法?” 他没有听错吧,半夏说的真的是给他治腿的法子吗? 如果他的腿真的能治好……刘东山单是想想,心里就激动得不能自已。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他也愿意用尽所有的努力去试一试。 像这样,每日在床上躺着,他就如同是一个废人。看到家里所有的人都因为他的事伤神,又看到其他人为了他的腿如此辛苦,他内疚急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留在这个世上,除了给别人带来负担和烦恼外,还有什么用。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就在刚才,他听到她亲口告诉他,他的腿并不是完全的无法可想、无事可做。 “半夏,你快给我讲讲,这书中都是怎么说的,我这腿真的有得治吗?”刘东山语音都颤抖了起来,李半夏按住他,让他别急,她来给他慢慢说。 “这书中说啊,在一个叫碌县的地方,有一个孙大夫,医术棒极了。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姑娘从山上滚下来,摔断了腿。她的爹娘为她请了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来找到了这个孙大夫,居然用一套摸骨续骨之法就将她把腿给接上了,一个月后就能下地了,到了三个月就能正式走路了。” “还真有这事,给我瞅瞅。”刘东山从李半夏手里拿过书,凑到松油灯前,一眨不眨地瞅着书页。 “可不是真的,从书中描述的那位姑娘的伤势来看,与你的情况相类似。我想,这个摸骨续骨之法一定能帮到你。只不过……” 李半夏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看到他这么高兴,她怎忍心说出泄气的话来? 更何况,她始终坚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159 方诸取水,妙手无双 159方诸取水,妙手无双 “怎么了,嗯?”看到她眼底的黯然,刘东山放下手上的书,不无关心的问。 “只不过,这个摸骨续骨之法,我现下还不会……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学的,我一定要将你的腿治好。” 刘东山笑了,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轻轻让李半夏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不打紧。”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已经很感激了。 “还有,我信你――” ………… “摸骨续骨之法?”赵郎中一惊,“妹子,你是说这个可以治好东山的腿?” “嗯。据书中所载,是这样的。就算不能完全根治,至少可以让东山恢复行走。赵大哥,你知道当今世上谁人会此法吗?”不管那人是谁,不管他在哪里,她都一定要找到他,让他救救东山。 赵郎中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又犹豫着没有开口。 “大哥?” “哎!妹子,不是我泼你冷水,这个摸骨续骨之法大哥也听说过,虽然神奇不凡,但现世会此法的大夫已经少之又少了。即使会一点,医术尚不纯熟,给野猫野狗的治治腿还差不多,哪敢用在大活人身上?” 李半夏没有说话,她明白赵郎中的意思,一旦接骨不成,再想治第二次就更难了。 但她又一想,东山的腿已经是这样了,但凡有一点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赵郎中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她没有死心,只得叹道:“据我所知呢,现世对于这种医法。也就只有张天静张神医有点心得。张神医是当今的大国手,许多疑难杂症他都有涉猎和了解,兴许他会有办法。” “张神医?”李半夏一愣,对于这个人她已经不陌生了。虽然她没有见过她本人,但从不少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而且上次在陈家,他们已经与那个假的张神医打过交道了。 由此看来,这位张神医在卞国还真是家喻户晓的一位大人物! “对,不过张神医现如今在边关,在大将军麾下做起了军医。边关战事吃紧,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回不来。” 李半夏也知道这件事,若不是因为这个,陈公子最后也不会找到他们头上。答应那两个在他看来近乎严苛的要求了。 赵郎中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好友间的安慰了。 李半夏笑笑,“大哥,我没事,现在的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只要知道那位张神医真的有法子治好东山。即便千难万难,我也会努力试上一试。” 他来不了,那她就去找他。她绝不会因为眼前的一点点困难,就让东山后半辈子都失去行走的能力。 刘东山治腿的事虽然紧要,但毕竟急不得。她已经答应了陈公子,要给陈老爷子治病。这边的事没完,她是不会安心的。况且她想去找张神医的事情,东山和娘也不会答应。想要说服他们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 最重要的是,此去边关,她若是一人孤身上路,活着回来的可能性都不大,更别说为东山治伤了。 没错。李半夏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若是那位张神医真的不回来,她就去边关找他! 她知道。做这个决定在他人看来很冲动,但是医者父母心,一个大夫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也不能放弃自己的病人。何况东山还是她的丈夫,站在一个妻子的立场上,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此倒下去―― 赵郎中惊讶地注视着她的神色,似乎参到了她要做什么,转而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那太匪夷所思了。 ………… 想好这些事后,李半夏暂且放下刘东山的事情,全心投入到陈老爷子的病之中。 这一天,两人很早就来到了陈老爷子的府上。 陈公子候在府中,按他们之前的嘱咐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医治了。 赵郎中之前替陈老爷子断过症,在他手上,陈老爷子的视力一度得到恢复,但不久后又再次模糊起来。 经两人商量,先用明水为陈老爷子去雾明目,恢复视力,然后再对症下药,治疗他的消渴之症。 明水,也叫方诸水。方诸是一种大蚌的名字。月明之夜,捕得方诸,取其壳中贮水,清明纯洁,就是方诸水了。 这几天,就是特地留时间让陈家去寻找这方诸水去了。 陈公子领着李半夏和赵郎中来到了陈老爷子的房间,又命人取来精心得来的方诸水,道:“小李大夫,赵郎中,这是陈某按你们的方法取来的方诸水。但不知,这方诸水是何东西,对治我爹的病又有什么帮助?” 赵郎中看看李半夏,示意还是由她来说。 李半夏点点头,笑道:“陈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这天诸水看似寻常,却是治疗陈老爷眼疾的关键之物。自古以来,阳燧取火,方诸取水。阳燧是古时的一种凹面铜镜,将阳光聚为一点,可燃物,称为阳燧火,可敬神与治病。而月明之夜,以手摩擦大蚌壳发热,对着月亮冷却,蚌壳内凝月气精华为露,称之为方诸水。且不管是阳燧取火,还是方诸取水,都能以此治病。” 赵郎中听到这儿,也点点头。 “令尊的眼疾颇为严重,一般的药方也会与其本身所患的消渴之症相冲,还有可能复发。为今之计,也只得取这方诸水,为陈老爷子清新名目,如情况理想,一日便可开始视物。” “一日?”陈公子惊问。 “是。确切的说,明日凌晨,便可看到效果了。” 陈公子又是一阵诧异,转头看看赵郎中,赵郎中无奈地摇摇头,对陈公子说道:“陈公子尽可放心,小李大夫既然说一日那一日之后定会有效果。这方诸水来历可考,前人也用此洗眼明目。上一次我为陈老爷治病之时,受这些年行医经验所限,总以为服用汤药才是对陈老爷最好的。却忘了还有这一说,若不是小李大夫提及,我还真差点忘了。” 赵郎中话中有隐隐的歉意,只不过,这些也不完全是他的错。在那种情况下,大夫最先想到的肯定是开醒神明目的方子,而方诸水虽然并不是多么神秘的东西,在大夫这一块用的却并不多。 “既然如此,那小李大夫赶紧为家父用药吧?” “陈公子,烦请你将令尊扶起来。”陈老爷子目不能视物,眼前一片浑浊,行动多有不便。所以这段时间,常常躺在床上。又因为焦虑自己的身体,脾气日益暴躁,于是陈公子便让下人煎了安神药,给陈老爷服用了,这会儿陈老爷子睡得正沉呢。 陈公子上前,低声唤道:“爹,大夫来了,说是有办法治你的眼睛,你起来一下……” 陈老爷睡得很沉,一连唤了几遍,又慢慢醒过来。 一听说有人能治好他的眼睛了,老人家也不困了,精神头儿顿时来了,不用他儿子扶着就下了地。 李半夏和赵郎中相视一笑,都道这个陈老爷子倒也是有趣得紧。 陈老爷子站到指定的地方,赵郎中取来一尘不染的布巾,为其洗眼明目。过程之中,赵郎中很是谨慎小心。一方面当心着陈老爷子的眼睛,一方面不让这得来不易的方诸水白白流洒。 陈公子也开始扮演起了“下人”的角色,在一旁为赵郎中打着下手,不时递点东西,倒给李半夏省了事。 洗眼过后,由陈公子扶着让他躺到床上,好好休息。待明日早晨醒来,就知道这方诸水到底有没有疗效了。 三人从陈老爷房间出来,陈公子与两人并行,问一些关于他爹的身体情况。不得不说,这个陈公子在人品问题上虽然有不少欠缺,对他家老头子也还算孝顺。而赵郎中和李半夏,他们俩人要不是看着这个陈公子还有这片孝心,根本就是理都不想理他的。 天色不早,两人正要告辞,陈公子多番留客,又吩咐厨房给他们准备了晚饭,盛情难却,两人只好答应了。 晚饭颇为丰盛,饭桌上,陈公子频频向他们两人敬酒,态度热情得让李半夏和赵郎中有点难以招架。 但毕竟,两人曾受到陈公子的多番冷待,要说心中没一点疙瘩,别人也不信。尤其是他这种能帮上忙就热情招待于你,不能帮忙就将你踢到一边的态度,让他们俩人下意识的就想敬而远之。 再说,救人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除了治病的费用,他们并没想过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突然这么热情,反倒让两人不怎么适应了。 尤其是赵郎中,被这小子弄得一肚子气,要不是他为人还算豁达,他敬的酒他都不想喝。 陈夫人是个很细心的妇人,也知道给钱两个大夫可能不会收,便让下人将厨房里前些日子弄的咸鸭给人一人拿了两只,让他们带回去。 这个,两人倒是十分爽快的收下了。一个想着带回去给家里的婆娘和小徒弟吃,一个则想着家里几个馋猫,还有另外几口子。 夜风吹来,咸鸭的香味吹散在风里,热了夜风,暖了人心。。。 160 疑窦暗生 160疑窦暗生 拎着沉甸甸的两只大咸鸭,赵郎中走在迎风的山道上,笑着与李半夏开玩笑说:“这陈家老爷子的眼睛还没能看见,他们陈家就如此热情了。这要是明着早上,那老爷子从床上一头爬起来,咱们还不得被陈家小子给烦死?” “那大哥你是希望被他烦死,还是被他气死呢?”以前赵大哥可是常常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忍得肺都快炸了。如今看那小子这么客气,烦是有点儿,还是很过瘾的。 “这个嘛……我老人家细细想了想,气死固然可怕,烦死也厌得紧。当然,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让那小子自己被气死烦死。” 李半夏噗地笑了,这个赵大哥,之前人家对他不客气的时候,倒没看见他发什么牢骚。人家现在对他很客气,反而嘴下不留情了。 “哇啊――哇啊――”李半夏拎着鸭子回到了家中,刘灵芝闻到香味,立马凑了上来。鼻子都快碰到鸭子身上了,嗅着小鼻子,哇哇地叫着。 “娘,这是陈夫人给的,有两只呢,你把它收着。” 马氏高兴地接过鸭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啧啧的道:“这陈夫人出手真大方,看这两只鸭子肥得……不行,我得把它们挂到灶台后的墙壁上去,给烟熏熏,别留坏了。” “奶奶,晚上弄着吃~~”刘灵芝踢着小腿追了上去。 “饭都好了,咱们明着再吃~~”一老一少的声音渐渐远去,俩人到厨房去挂咸鸭子去了。 刘当归眨巴眨巴着眼睛,李半夏回头的时候,他还是在看着那边,不知道他在想啥。 “喂~~当归,走神呢?” 刘当归回了回神。低下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抬起头看她两眼,又飞快地低下去。 李半夏好笑地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小鬼,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这副样子,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诶。 “对了,当归,你昨儿的大考成绩出来了吗?”昨天就想问他了,只是回来得太晚。又被一点事耽搁了,没有机会问。 刘当归摇摇头。小样儿有点不对劲,该不会是这次考试没考好吧? “那考得咋样。有把握过吗?” “……”刘当归头低得更厉害了。 李半夏叹了口气,刘当归即使过不了,她也可以理解。之前为了他爹的事情,这孩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学堂了。不但没上学堂,后来还要去田里帮忙。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 有的时候,看到他累了一天还坚持要习字看书,李半夏也很感动这孩子的毅力。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坚持,保持下去,一定会有出息。 经过这段时间的劳作,原本有些白皙的小脸也渐渐转了黑。个儿似乎也长高了一些。 他正在长身体的阶段,李半夏这一想,才发现这孩子自打她来后。已经长高许多了。只是太瘦了,身上没什么肉,孩子正在长身体的阶段,可得好好当持。 李半夏等了许久,刘当归都没有答话。就在她觉得这孩子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刘当归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我有两道题看不懂,一个字不会写,还留了两个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过――” 李半夏怔了怔,忽的扬起了嘴角:“听你这么说,你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可以过的。”夫子改考卷,共分五等。 上等,上中等,中等,中下等,下等。成绩为上等和上中等的,可以从第一级升到第二级。但到第二级伸到第三级,就只有上等能通过考试了。刘当归这一次大考是从第一级升到第二级,要求相对要放松一点,允许失误,所以李半夏对他的结果还是很抱有期待的。 刘当归是个很诚实而且很有把握的孩子,一旦他肯定的写下了答案,通常都是对的。而那些他没有把握的,未必就不对。 “如果……如果我考不过……”刘当归的睫毛耷拉了下来,放在衣袖上的手也搅得很紧。原来这两天,他常常走神,是在担心这个事情。 “考不过也没有关系,我们当归这么聪明,这次不过下次一定过得了!”李半夏躬下腰,与他保持着同一水平的高度,鼓励他道。 刘当归眼睛很快地亮了一下,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又暗了下去。 “这次没过,又得再等一个月了。” 李半夏笑了,“你也说只有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很短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即使真的不过,那也没啥。更何况,你现在又不是真的过不掉,成绩还没出来,就愁成这样,会变成小老头的。” 李半夏拍拍他的肩膀,又道:“朝廷开科取士,每三年考一次。有些学子,一次不中,又等三年,接着再考。又不中,继续等三年。他们三年,甚至三十年都等下来了,你一个月都等不了吗?” “自古成大事者,要能忍能等,还要有勇气承受失败。一次考试而已,别太介意,嗯?” 这话虽然老套,听在刘当归耳里,无异于巨石落入湖面,激起了巨大的波涛。 就连李半夏自己都没有想到,刘当归一直把她的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即使他长大了,开始建功立业,他都记得李半夏在他第一次大考时对他所说的话。 外面在准备着吃晚饭,李半夏进了屋,将床上的刘东山扶了起来,搀着他出来吃饭。 马氏终究还是缠不过刘灵芝那个小鬼,重新起了锅,弄了一盘咸鸭子。油滋滋的咸鸭子,在微弱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光芒。刘灵芝整个人都扑到了那盘咸鸭子面前,要不是马氏管着,直接就被他揽怀里去了。 刘西山和夏山香俩口子也被马氏喊过来了,但凡家里有两个菜,马氏都会让他们俩过来吃。在这一点上,马氏还是很值得人称道的。 夏山香害喜的日子已经过了,身体并无其他不适症状,胃口也好了不少。 “呕――呕――”这个呕声,不是来自于夏山香,而是来自于刘银杏。 马氏放下筷子,给坐在顺手边的女儿拍着背,“没事吧,吃慢一点,是不是又是胃不舒服了?”转头又对李半夏道:“她嫂子,改明儿你开服药给银杏吃吃,这孩子最近老是犯恶心,别是身体出了啥毛病。” “诶!”李半夏看了一眼刘银杏,应了下来。 正在啃着咸鸭腿的夏山香忽然吃吃地笑了,“娘,我看小姑这症状,倒不像是犯恶心。我看着跟我之前害喜的样子像得很,别是肚子里也有娃了~~” 刘银杏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煞白。 “胡说啥呢!”马氏重重地放下筷子,板着脸道:“银杏还是一大闺女,哪来的娃?都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也不动脑子,有些话是你随便就能撂的?” 夏山香也觉察自己说错了话,忙赔笑:“哎呀你看我,嘴巴真笨,不会说话。小姑你就别放心里去,我也是无心的……” 马氏刚想算了,却听夏山香低声又嘀咕了一句:“可看她那样儿真的跟我一样,不是害喜还能是咋滴……” 马氏气得差点抽过去,刘西山赶紧往媳妇儿嘴里塞了一口菜,堵住她的嘴。 “吃饭吧,别再说了。” 夏山香哼哼着应了,低下头,懒懒地嚼着嘴里的骨头,不时往刘银杏的方向瞟两眼。最后眼睛就跟钉子一样,盯着她的肚子猛瞧。 马氏起初还没什么,慢慢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银杏,你先别走,坐这儿陪娘说几句话。”吃完晚饭收拾妥当后,娘俩在一个木盆里泡了脚,刘银杏匆匆泡了泡,胡乱地抹了两下,就急着回房。 “娘,能明着再说麽,我今儿有些累了,想早点睡觉。”刘银杏手上还拿着自己的一双袜子,背对着马氏,心神不宁的道。 “银杏,晚上你小嫂子说的话……” “娘!你在说什么呢!”刘银杏大声嚷嚷了一声,就跑回房中,关上了门。 马氏望着紧闭的门,心里直纳闷:山香随口说两句,银杏这孩子的反应也忒大了些。就算是黄花大闺女的害羞,也不能拿这种事关女子名节的东西开玩笑,可它毕竟是一句玩笑话,没必要那么激动。 这些日子,银杏性子变得懂事了不少。像刚才那种冲她嚷嚷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性子变了……这是他哥出事以后的事情……不对,好像还更早一些…… 马氏回想着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还有她女儿的情况,眉毛突的一跳。 银杏好像自从那次上山进香回来后,性子就彻底地变了。若说是吓倒了,也不像。就算真的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情况也应该好了。再联想刘银杏这段时间的反常,还有刚才饭桌上夏山香无心说的那几句话,以及刘银杏过激的反应,马氏脑海里闪过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 161 情定梅花簪 161情定梅花簪 一支木质棉花簪,在李半夏怔然间,斜插到了她的头上。 刘东山凝视着朴质、萦绕着暗香的木簪,满意地笑了。他曾无数次想象着这支簪子插在她头上的样子,都没有此刻这般美好动人。 “什么?”李半夏回过神,摸下头上的东西一看,不由呆了呆:“簪子?” “嗯,喜不喜欢?” “是你刻的?” “嗯。” “真好看。”这支木簪虽然是普普通通的玉簪,却贵在他精巧的心思和他这份心意。 扁平的发簪,比一般簪子要宽不少。用的木头,是上好的松木。轻轻嗅上一嗅,仿佛还能嗅到松木独有的松香。在簪子的顶端,绣着几朵梅花。这些梅花株株绽放,交相缠绕。 让钟情赞叹的还有刘东山的刻工。他雕刻出来的梅花,株株看起来相同却又有所不同。有的是热情奔放朝阳而开,有的含羞带怯斜倚着荷叶而开。不管有没有这样的荷花,在他的刀下刻得比真正的梅花还要醉人。 这些梅花,细致到一片梅花瓣,荷叶的轮廓,都极具味道。可以看出雕刻之人,花了多少的心思在里面。 “我给你戴上――” “嗯。”李半夏将木簪交到刘东山手上,就在刘东山准备给她插上的时候,“等一下。” “怎么了?” 李半夏嘿嘿跑到房间靠窗的那张桌子上,取来一面铜镜,摆在自己的面前。 “好了,你可以给我戴上了。”说完这句话,她人就乖乖地趴在桌子上,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睛转也不转一下。 刘东山好笑地摇摇头。又看李半夏头发也没梳,就随意地披在肩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木梳,细细地为她梳了起来。 他已经说过她很多次了,头发需要盘成髻,不能这样披着。给娘见到了,娘定会见一次说一次。 而她每次总有一些他听都听不明白的“歪理”,什么让头发呼吸啦,顶着个发髻脖子酸,最靠谱的还要数反正在家里。除了家里几个人,其他人都看不见,就别费那个麻烦了。 娘刚开始还说她几次。渐渐的,看半夏可能脸皮比较厚吧,说了没啥效果,也就逐渐忘了这个事了。 刘东山虽说是个大男人,盘发之类的事倒还难不倒他。别忘了。他膝下还有一个女儿呢,甜甜她娘走得早,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学着为孩子扎辫子、梳头发了。 李半夏确信自己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可最后还是没看明白刘东山是怎么三绕两绕的,就将她一个“披毛鬼”变成一白白净净整整齐齐的大姑娘的。 又看他轻轻地拿着那根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在了她的发髻上。那支木质棉花簪。插在她这张不适宜插簪子的脑袋上,倒是分外相得益彰。 李半夏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嘴角的笑花快要将自己淹没了。一回头,发现刘东山也在盯着她瞧。 “你,戴上去,很好看。”刘东山放下腿侧的手动了动,微微抬起。也不知他指的是那支簪子好看,还是她这个人好看。 不经意间。注意到他单腿站立在地上的腿,因为时间太久,他已然有点站不稳了。李半夏赶紧搀着他,让他坐到床上,又把他的头抱到床上去。 为了方便和刘东山说话,李半夏特意搬了一张桌子在床边,晚上她就坐在这儿看书。刘东山每次有什么事,要和她说什么话,她总会第一时间知晓,也省得他起身。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着~~”李半夏给他盖好被子,天渐渐凉了,山区的夜晚有点冷,李半夏不放心的在他的被子上又盖上了一件棉衣。 “你呢,还不睡?” “我也就睡了。” 又是这句话,每次她说就睡了或是就来的时候,总要过很久很久。 “不要‘就’睡了,现在就睡。”刘东山拍拍床边,李半夏看看他,又看看桌上摆放的那些医书,“……好吧……” 迅速脱掉外面的衣物,李半夏也爬上了床。刘东山靠过来,给她盖好被子,她把被子都给他了,她晚上可能也会着凉。 娘常说银杏这段时间性子变了,没错,她的性子是变了,变得更多。事实上,自从他出事后,家里许多人性子都变了。像爹,像娘,像当归,像甜甜,还有像半夏。 他记得半夏以前睡觉很不老实的,比起三个孩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常常从床铺外面滚到床中间,又从床中间滚到床里面,就差没把他挤床上去。 还有几次,她不知是做梦了还是怎么着,睡觉的时候不停跺着脚,嘴上喊着“踹死你踹死你”,没把他惊得一身噩梦来。 但是现在,她睡觉老实多了。不仅很少乱滚,连翻身都很少。这或许是因为他腿伤以后,睡眠变轻了的缘故,她的动静一下子小了不少。 吹灭烛火,李半夏拍两下小枕头,十分心满意足又享受地躺在床上。当一个人坐得太久,腰酸背痛处处都痛的时候,躺到床上不啻于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让腰和背尽情舒展,打几个滚,那感觉美妙得比吃了糖还要欢喜。 “呵呵!半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我忘了啥事?”李半夏趴在床上,回头问他。 “你忘记散发了。”睡觉哪有梳着髻逮着簪子睡的,那样多硌人,睡得也不舒服不是。 “今儿不散了。”李半夏乐滋滋地摸着头上的发簪,这发簪还没在她头上戴热呢,她才舍不得把它取下来。再说,还有这个发髻,梳得多好,比她梳的好多了。她得留着,这样明早说不定还省了梳头了! 刘东山失笑,瞧她对他送的簪子宝贝成那样,心里也是由衷的欢喜。既然她高兴,那就由她了。 又过了一会儿,刘东山又问:“半夏,你不躺着睡,趴着睡干啥?” “哦,躺着睡很容易弄乱头发的,我趴着睡就乱不了啦。” “……弄乱头发……”刘东山声音中满是不解,这还没听过有人因为怕弄乱头发而趴着睡觉的。再说,就算乱了,明早起来不是还可以重新梳的吗? “嗯!我趴着睡就可以将头发保持得整整齐齐的,明早起来我就不用梳头啦!” “……” ………… 第二天,刘东山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李半夏在那发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为毛呢?为毛呢,谁能告诉我这是为毛?”她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一晚上趴着睡,趴得鼻子都快扁了,呼吸都有点困难了,怎么头发还是乱得像个疯婆子。难道是她半夜太难受,板过来睡了? 刘东山揉了一下她乱糟糟的脑袋,让她抬起头来。 “把梳子拿过来――” 李半夏眨眨眼,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后,几乎是像抢一样抓起了梳子,塞到了刘东山的手上。 然后自己像个乖宝宝一样端正地坐在床沿上,等着刘东山给她梳头。刘东山不禁又是一笑。 不就是个梳头发麽,瞧她小可怜样儿,小心当持了一晚上,没想到还是这效果,怪不得她这么泄气了。 刘东山想起她昨晚的样子,心里又心疼又想笑。不过他还真不知道,这个看似很聪明的脑袋瓜,原来还有这么笨这么呆的时候。 至于她头发为咋成了这个样子麽,他承认得归功于自己。至于她的啼笑皆非的理由,在他这里就不是个理由。 她不想梳头,他来梳。 李半夏到这来后,最头痛的就是每天梳头发的事情了。刚开始来的那几天,在她偷师不成之下,梳的发髻有点乱歪歪的,常常是风一吹就要往旁边倒的架势。马氏说她笨手笨脚的,她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笨。 好在那个时候她一早就起来做家务活,头发乱还可以推说是干活的缘故,别人倒不怎么质疑她这人是不是手笨得有问题。 后来,早上起来家务活是不用做了,马氏就发现她这媳妇儿明明生得一双巧手,可偏偏笨得咬人,连梳个头发都跟李半夏这人一样,是个懒散样儿。 马氏嘴上说虽说,为了不想自个儿媳妇儿出去给她丢人,她就耐着性子教。大概知道这笨媳妇儿没那本事,也没教她多复杂的发髻式样,就随便教了她几个简单的。李半夏总算是能见点人了。 但是她那盘发的水平,比起刘东山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咳咳!当然,李半夏是地下的那个。 有的时候,李半夏真的想不通,刘东山一个大男人,怎生得这一双比女人还要巧的手?想想真的是嫉妒,哎! 手上捏着那只梅花簪,抚摸着那几朵梅花,心里赞叹连连。若是李半夏知道她老公以后将会是名满天下的砚雕大师,此刻定会感叹一句:“怪不得了!” “好了,你看看,满不满意?” “哇!妙极,妙极。”不是她臭美,被他这么一梳,她自个儿都觉得比平时漂亮了两分嘞。 “东山,你头发梳得这么好,以后我的头发可全靠你了啊~~”李半夏玩笑的问了一句,却不成想刘东山想也不想,便答了一句: “好!” 162 银杏小产 162银杏小产 “好!” 又是一个好字,似乎只要是她提出了什么要求,刘东山每次都只有一个答案,只有一个字。 这一个字,说出来容易,但是隐藏在背后的包容,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令李半夏会心一笑。 她想,也许她需要的,就是这一份无所不容的包容吧—— 刘东山坐在她身后,望着她头上戴着的那支他亲手削成的梅花簪,心里涌过阵阵暖流,望着李半夏的目光也越发的柔和起来—— 房间里的温馨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李半夏和刘东山俱是一惊,细细听来,才知道是马氏的叫声。 “娘,怎么了?”李半夏听到声音,忙跑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外脸色煞白的马氏关切的问道。 “银杏她……她……”马氏手指着不远的方向,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李半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刘银杏摔倒在不远的地方。在她的身旁,是翻倒的木桶以及躺在地上的扁担。而在刘银杏的身下,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半夏……半夏半夏,你快去看看,银杏不过是挑水的时候摔了一跤,咋会留这么多血呢?”而且看出血的地方,还是在下身。 马氏头也不回地抓着李半夏的手,让她赶快过去。李半夏看到的第一时间已经飞快地朝刘银杏的地方奔去。马氏说话都哆嗦了,即使担心成那样,她都不敢亲自走过去。 又或许,她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某些她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那样……马氏因为焦心拧在一起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完全慌了神,没了主意。 李半夏眼睛瞥到身下的那滩血迹。暗道一声不好。抓起刘银杏的手,为她把着脉。 “……怎么会?!”李半夏惊得愣在当场,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刘银杏的情况很严重,弄不好会一尸两命的! “西山,快将你妹抱到床上去。”李半夏回头,对着刚奔出来的刘西山急忙道。 家里其他人听到马氏的叫声,也都先后奔了出来。刘西山是第二个冲出来的,看到刘银杏倒在地上,一下子就傻了。听到李半夏的唤声,才忙不迭的将他妹抱回床上去。 “嫂子,快给银杏看看。她这是咋啦?” 越是紧急关头,李半夏反而冷静了。 “娘,西山,还有当归甜甜,你们先出去一下。让我给小姑好好看看。” 大家虽然在奇怪李半夏居然让他们都出去,但她是大夫,这方面得听她的。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李半夏三两步奔到自己的房间,幸亏她把药箱给带回来了,否则可就麻烦了。 刚一出去。正好碰上单着腿扶着墙壁出来的刘东山。刘东山在房里,听得外面闹哄哄的,想着家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不放心便出来看看。 “半夏,家里这是……” “银杏出了点事,现在没时间多说,你先等等——”李半夏很快拿着药箱回到了刘银杏的房间,房间里的人都出去了。李半夏关上大门。打开药箱,神情严肃而认真。开始对她进行急救。 一家人焦急地等在房门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担忧之色。刚回来的刘申姜,正在向女人询问刘银杏出了啥事情。马氏神思不属,有一句没一句答着刘申姜的话,留长的手指甲不经意地在板凳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刻痕。 刘东山也搞不清情况,但他刚才听娘那么一说,心头升起了一点迷惑。 “西山,你说银杏是挑水的时候摔倒了,可摔一下顶多是有点痛,咋会流那么多的血呢?”若不是亲眼所见,刘东山也不相信一个随随便便的摔倒,又不是像他,从悬崖上摔下来,哪会留那么多的血? 刘西山也摇摇头,“这一点,我也正纳闷着呢。不过这会儿管不了这个了,最重要的是银杏没事。说了这么久,嫂子和银杏咋还没出来呢?银杏留了那么多血,该不会是有个啥事吧?” 刘东山也在做着同样的担忧,转而又道:“有半夏在,她应该不会让银杏有个好歹的。” 刘西山点点头,但愿是这样了。 “哎呀——这外面的一滩血是咋回事啊,谁留的这是?还是今着家里杀了鸡宰了鹅了?”夏山香挺着个肚子从自个儿屋里出来,虽然孩子还没几个月大,她已经习惯这般走路了,说是腰比较舒服。刚才睡得正香呢,就听娘在外面大喊大叫,把她给吵醒了。好不容易重新睡着,又传来西山和嫂子的声音,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点儿不消停,还让不让人睡了。 最后干脆爬起来,想看看到底出了啥事,一个个鬼哭狼嚎的。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前的那一大滩血,可没把她吓得…… 马氏心里正烦着呢,抖听夏山香在那吆喝一嗓子,说话也没个轻重,咋咋呼呼的,马氏眉头一下子就拧得死紧死紧了。 不想跟儿媳妇儿在这个时候闹,马氏把身子扭到一边,一个人对着外面的竹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西山看马氏这个样子,轻轻拉了拉女人的袖子。“别乱说话,那血是银杏流的,她挑水的时候摔了一跤,情况很严重,嫂子这会儿正在房里给她看伤呢。” “啊?那血是银杏流的,不会吧?不就是摔一跤,又不是小产,还流那么多血,且!”夏山香也不知自己嘴里怎么突然就冒出“小产”这两个字,或许是因为昨晚才刚说刘银杏像怀孕的样子,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个词。 夏山香也是个脑筋转得极快的,她这么一说,自己倒是提醒自己了。联系起最近这些日子刘银杏的反常,还有昨晚她在听到她说那句话时的反应,以及外面的那一滩血,稍微有点脑子的也猜到很可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讲啥呢,啊?没一点事,一天到晚就在这胡说。你要是真闲得慌,明着就跟西山下地去!”马氏心里本来就慌得不行,生怕她心中所想是真的。偏偏这夏山香,哪壶不开提哪壶,撞到了她的枪口上,也怪不得马氏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对夏山香大吼了。 “我讲的是真的,你发什么火啊,你要是有火这会儿应该冲着银杏发去。你好女儿做了什么事,你这个当娘的……”夏山香怀孕以来,无不是被人忍着让着,就连马氏,许多时候都是忍让她三分。 她只不过说了几句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无端招来一顿骂,一个没忍住,嘴里的话就跟倒竹豆子一样哗啦哗啦的倒了出来。在看到马氏的脸黑得比灶底下的木炭还要黑之后,终于堪堪地停了下来。 “你说,你再说,我这个当娘的咋样?” 夏山香心中一突,被马氏的“咄咄逼人”弄得接不上话来。 “先前忍着你,你还真当自个儿是一家之主了,这个家只要还有我在,就轮不到你没大没小的。跟我顶嘴,你是想翻了天不成?” 夏山香被马氏一顿蒙头盖脸的骂下来,也不敢再多说,刘西山见状,忙挡在了马氏和夏山香中间,将他娘和他媳妇儿分开。 “山香,你别乱说了,娘正为银杏的事着急呢,你别再跟娘顶嘴了。”刘西山拽拽女人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道。 “啥顶嘴啊,分明就是她一直噼里啪啦地骂我不停。心里着急,也不能拿我撒火啊,又不是就她一个人担心!” 刘西山不等媳妇儿嚷嚷完,就把她拉出去了。夫妻俩在外面呆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了些啥,回来的时候刘西山走在前面,不似平日走在媳妇儿的身边,小心地照应着她。一个人冷着张脸先回来了,为了不想山香在说话冲撞娘,跟她说要是不想等就回屋睡觉去,别在那儿站着添乱。 望着刘西山真生气了,夏山香过了没多久,又灰头土脸的进来了。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抚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是一句话都不肯再说了。 里面的李半夏已经对她实施急救很长时间了,满脸都是汗,双手、衣服上沾染了许多刘银杏的血。 刘银杏有小产的迹象,好在抢救及时,总算是脱离了危险。不过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这一次小产,对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损害。之后可能有些惯性的小产迹象,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钟情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件事情,望着床上的刘银杏,经过这件事,那件事情肯定瞒不住了。而且,她肚子里刚刚挽救回来的小生命,也不能让他/她继续被隐藏。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被马氏和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样,这种事情即使发生在现代,许多家庭都没办法接受。在这个封建教条对女性束缚极重的情况下,刘银杏的命运将会如何?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是否还能在一室的阴霾中,看到希望和爱的曙光? 钟情黙杵良久,终究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163 马上给我打掉他! 163马上给我打掉他! “诶出来了出来了――” 刘西山看到李半夏出来,第一个迎了上去。 刘东山扶着桌子,也往这边靠了点儿。而马氏,原先坐在凳子上面对着竹林,看到李半夏出来,转过身来刚想要起身,又慢慢坐下去了。 李半夏注意到马氏的神色十分吓人,但这种吓人又不是全然担心女儿所致。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精明的女人,心里已然知晓自个儿的女儿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了―― “嫂子,银杏情况咋样,这会儿还有事不?” 李半夏打量了一眼面前站着的所有人,心里纠结着要怎么和他们开口。目前,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嫂子――” “嗯。银杏已经没事了,血止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我们刚刚正担心呢。”刘西山呵呵地笑着,回头想让大家放宽心,说银杏没事了。 还是刘东山眼尖,看出李半夏似乎是还有话要说。 “半夏,看你这样儿,银杏是不是还有啥别的事儿?” 刘东山这么一说,刘申姜紧张了,“东山他媳妇儿,银杏这丫头不会真有事吧,哎呀你快说,都快急死我了~~” 李半夏又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就像怕自己说慢了就说不出来似的,快速地说道:“小姑血止住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刚才在房间里就想着要怎么样找一个最不容易让她们受惊的说法。但是这种事,不论怎么说,结果都一样。 “……”屋里一片静默,大家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突闻一声抽气声。是夏山香传来的,只见她捂着嘴巴,吃惊地看着李半夏,道:“嫂子的意思是说……我昨晚上都猜对了,小姑她,肚子里真的有娃娃了……” 马氏踉跄了一下,直直往后面栽去。 刘东山堪堪扶住他,只不过他自己腿都不方便,哪还有那个能力扶住往后栽倒的马氏? 一时间,两人都跌倒在地上。李半夏赶紧奔过去。先将马氏扶了起来,然后再小心地搀起刘东山,担心地问他:“怎么样。你没事吧?” 刘东山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甭担心,我没事。” 李半夏不放心,搀着他到桌子旁边。这样即使有个什么事,好歹有个桌子给他支撑着。 安置好刘东山,李半夏又不安地看了眼马氏,“……娘……” 刘申姜也惊得说不出话来,被岁月留下印迹的脸上闪着茫然之色,“那……那个半夏……你刚才讲的到底啥意思?你把话给我讲清楚明白点儿。” 李半夏低下头。这一刻,她真恨不得将那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给揪出来,狠狠地扎上他几针。让他看看。因为他的行为,有多少人饱受摧残和伤害,甚至就此可能断送了她原本美好的人生。 马氏突然朝她扑了过来,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把李半夏的手臂掐得生疼。 “你……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说。我的银杏,还没给婆家就有了孩子?你说她。刚才流那么多的血,是因为差点小产?”马氏神色可怖,眼睛里的凌厉看得让人心惊肉跳。 李半夏此刻感到的不是疼痛,也不是害怕,而是难过。既为刘银杏,也为了马氏,还有这个家的所有人。 面对着马氏如此可怕的脸色,一屋子的人都没了声,就连夏山香,也不禁往刘西山的背后缩了缩。 李半夏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跟人私好,暗结珠胎?”马氏黑着脸问。双手紧紧捏成一个拳头,可以看出她在强自忍耐。只要李半夏点头说个是字,她下一刻可能就会进去将那个不孝不知廉耻的女儿给掐死。 “不是!”李半夏飞快答道。 她不能让刘银杏承受这样的污名,事实上,刘银杏是个受害者,她是最无辜的。 “那是咋回事?” “是……” “你早就知道?!”马氏逼问,这下子可不得了,连带着李半夏都被怪到一起去了。但是,李半夏此刻无暇担心自己,刘银杏还在里面躺着,她的事情总要解决。 “我……是……”李半夏点点头。 看到她点头,马氏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要一掌往李半夏脸上打去。 “娘――”刘东山拦住她要拍下的手掌,“你还没听半夏说是咋回事呢,你干嘛就要打她啊?”这样真的好没道理。娘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该把这事怪在半夏头上,更不该动手打她。 这是刘东山,第一次违逆他娘的意思,做一件事情。 “你要护着她?”马氏更气了,看家里一个个,大的小的,儿子女儿,一个个还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吗?不是跟她顶嘴,就是要和她唱反调,完了,完了,这个家是没救了~~ 她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啊,今生才碰上这种糟心的事儿? “娘,半夏是我媳妇儿,我当然得护着她。再说了,这事不怪半夏,她根本就不知道。半夏,你快说啊,这事跟你没干系,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李半夏自责地咬着嘴唇,在这件事上,她的确做错了。她不该把这件事瞒着他们,可在当时,她除了这么做,她别无选择。 “我前阵子就知道了――” “半夏,你……” “好,东山,你媳妇儿都亲口承认了,你还有何话说。这么大的事,居然帮着银杏那个死丫头瞒着我,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哪你?” “娘,你不能这么说半夏,她也是怕这事知道后会害了银杏的名节,这才没敢告诉你,她绝对不是有心的。” 李半夏错愕地看着刘东山,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懂她,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咋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或者她根本就是……” “娘!事情还没搞清楚,你一个人在那乱想,这样对半夏不是太不公道了吗?银杏还在床上躺着呢,有啥事咱们搞清楚了再说,这样也不迟啊~~” “还搞什么搞,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都是银杏那个死丫头不自爱,看我今着不打死她――” 马氏说着就要往刘银杏房里冲,一家人全都吓得挡到她面前,刘西山拉住他娘的胳膊,甜甜和刘灵芝则吓得抱住他们奶奶的大腿。 刘申姜自打听到这个事后,脸色也是出奇的沉默。看到女人已完全失去了理智,沉吟了会儿,开口道:“她娘,你先冷静点儿,听半夏把话说完。孩子们都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莫要错怪了他们。” 马氏虽气在头上,但男人说的话她一向都听。即使刘申姜这些年不大过问家里的事,但只要他说句什么话,马氏肯定照着他的意思办。 马氏挣脱开儿子的手,“好,你们说,我倒要看看你们到现在还有啥好说的!” “半夏,你就赶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娘,不要再惹娘生气了。” 李半夏出来本来就是要把这件事情的始末都告诉给大伙儿,但听到刘东山的话,心里还是一暖。刚才马氏在气头上,根本就不给她讲话的机会,这会儿趁着娘还有心思听几句,李半夏遂将上次在药庐刘银杏对她讲的事,与马氏还有大家说了一遍。 上次答应刘银杏不说出去,但这次她要是再不说,马氏可能真的会打死她,她已不能不说了。别说刘银杏好好的时候,她这会儿身子虚弱,受不得一点的刺激,更别说毒打了。马氏又在气头上,要不把她劝住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娘,这事真的不怪银杏,她也没办法。那阵子她怕急了,又怕你知道了会把她赶出家门,天天躲在房里哭。而且她刚才,因为挑水摔了一跤,不小心差点小产。要不是抢救及时,别说她肚子里的那个……” “别跟我提那个,他是个小野种,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你刚才要救他干啥,干脆就让他这样走了,还干净一点,免得在这祸害银杏,祸害刘家!” 李半夏狠抽了口气,睁大着双眼瞪着马氏,无法相信这句话真的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别忘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她的女儿…… 而她肚子里的那个,是她的小孙子啊! 当然,她能理解马氏的痛心,也理解她的难处,可若因此,让她害掉一条小生命,她万万不会接受。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是一个大夫,大夫的职责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她娘,你讲些啥呢?什么野种不野种的,那孩子好歹是咱们未出世的……小孙子。”刘申姜说到后来,也没了底气。可怜他这个性子平和了一辈子的人,在这事上也是安静不下来了。 “什么小孙子,是野种,是那个死男人留在银杏肚子里的野种。半夏,我跟你讲啊,你马上给我弄掉,马上给我弄掉他――” 164 母慈子孝,人间自有真情在 164母慈子孝,人间自有真情在 马氏声色俱厉,骂声震天,别说三个孩子了,就是李半夏和刘西山这些大人,也被马氏吓了一跳。 刘申姜重重叹了口气,掏出他许久未抽的烟锅子,坐在门口,狠狠地抽起来。 马氏又看向李半夏,看她愣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你还傻站着干啥啊,还不快去准备堕胎药,趁银杏醒过来给她吃了。” 马氏终究还是舍不得刘银杏,她是她的女儿,唯一的一个女儿。没有哪个做娘的,真的忍心将孩子逼上死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在她醒过来把孩子打掉,就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毕竟,孩子以后还得把婆家过日子呢,真的就这样就此断送?尽管马氏也知道,她不可能将这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至少,那个赵朝宗,她就不会白白便宜了他!敢欺侮黄花大闺女,那个畜生!亏那姓赵的还是一方大户,又素来有善名,居然养了个这么不长进不知羞耻专门辱坏门风的不孝子! 气归气,这个时候也不能一点都不为孩子着想。按照村里的规矩,这要是给人家知道银杏被人糟蹋了,还怀了孩子,她以后也不用给婆家了。他们刘家以后走到哪儿,都会给人指指点点,银杏也更是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只不过,别的事还说瞒着,这种事哪是瞒得住的。稍微聪明点儿的,不用说也就知道是咋回事了,到时候闹将起来,老刘家真的是不用做人处家了。 李半夏也知道马氏的顾虑,但这孩子,毕竟是一条人命。如果不是事关母体的生命,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堕胎之事。只有面对那些不宜受孕的体质,她才会考虑。也仅是考虑,她还没面对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办。但是像这种情况,或许别人会说她死脑筋,可她真办不到。 她是个大夫,并不能主宰别人的生死。 即使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他依然有生的权利。她无法想象,她一副药下去,就结束了他的小生命。剥夺了他来到这个人间的资格。李半夏单是想想,就无法忍受。 还有,刘银杏自己的意思呢? 她是个母亲。她都没有开口,他们就在这里替她决定,怎么都说不过去。虽然不用想,刘银杏无法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但事已至此。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出,还瞒得住刘银杏吗? 甚至,李半夏想,刘银杏可能很久以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女人每个月都会来月事,刘银杏怀胎三个月,这三个月的异常别人不清楚。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要说李半夏自责的也是这件事,她承认自己在某些事情上不够果断,不够理智。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自然而然地逃避,这是她最大的缺点。 然面对两难,她只怕会害了刘银杏,想等着刘银杏自己做出选择,因为谁也不知道她贸贸然地说出来。会带给她怎样的灾难! 一个现代人到了这里,不通晓这里的人情世故。碰到这种事难免捉襟见肘,不知如何决策。更何况,李半夏在这方面本就有欠缺,才演变成今日这样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现在就算她点头帮刘银杏打胎,也来不及了―― 李半夏摇头,“娘,胎儿不能打掉,不然就连小姑她自己也是危险得紧。” 马氏张了张嘴,身体晃了一下,尔后又睁大了眼睛瞪着李半夏,像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李半夏只得又道:“小姑刚才差点小产,小产出血险些造成血崩,我虽尽力将她救治,她的身体也因此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若再强行打胎,恐怕会大小都不保……” 马氏眼睛睁得大大的,望望刘银杏的房门,又恍惚地回过神,盯着李半夏。 “而且可能还不止如此……”李半夏话中尽是犹豫,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让娘受不了,但是她现在必须得把小姑身体的真实情况说出来。否则娘不知其中厉害,贸然给刘银杏打胎,反会不小心害了她的性命。 “小姑体质本就偏弱,这次小产,又造成大出血,伤了身子。以后再想有孩子,就难了……即使有了孩子,也很容易就流掉……” “天哪!――”马氏哭着跌倒了地上,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银杏,那个小畜生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娘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得到赵家,替你讨个说法不可。赵晨宗,你个挨千刀的,你还是人麽,毁人家大姑娘,老娘就算做鬼也拖你一块下去――” 屋里一时间都没出声,大家一个个脸上都是铁青。都想着刘银杏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人家大姑娘,可不能白给那混蛋给欺负了。 尤其是马氏,本还想着把孩子打掉,然后趁早给刘银杏找户婆家。她也不东挑西挑了,聪明的小伙子不敢让他娶银杏,就挑一个憨点的小伙子娶了银杏,说不定还能安稳地过日子。 谁知道,这会儿东山她媳妇儿又说孩子不能打掉,那她的银杏不就是还没成亲就有了娃吗? 这种事要是给村里知道了,还以为银杏是与人私通,怀了某人的野种,按着村里的规矩,银杏轻则被轰出村去,重则还得被沉井。马氏单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就算瞒着其他人,将银杏嫁了出去,她现在娃都三个月大了,哪是想瞒都瞒得住的?等到东窗事发,别说银杏会被婆家赶回来,背上一个不洁的罪名,就连老刘家也是声名扫地,再也无法在这个村子里立足。 马氏越想,就越觉得她这个女儿是完了,前途一片灰暗,看不到一点希望。真不晓得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儿子弄得残废,女儿又弄成这样。有什么苦为何不让她这个糟老婆子来承受,要她的孩子受这么多的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申姜和刘西山俩人将马氏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娘,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光哭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出办法来。”刘申姜初闻女儿遭此噩耗,心中也是痛苦难当。不过哭是解决不了的问题的,孩子还在床上躺着,发生这样的事情孩子已经很遭罪了,总不能将孩子打死,还得为她想想这以后该咋办。 “想,想啥办法?银杏都被害成了这个样子,还有啥办法好想的?”马氏哭得两眼朦胧,拒绝了刘申姜刘西山父子俩的搀扶,赖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照着我看,咱们不能就这么放过赵晨宗那混蛋,把银杏往他家一抬,要赵老头给我家丫头一个说法,要么咱们就拿那混蛋去见官,让他坐牢!”刘西山双眼冒火地嚷道。 “你个浑小子,你这样还让你妹以后出去怎么见人?你这样还不如让你妹现在就死了呢――”马氏随手一个扫帚朝刘西山扔了过去。她现在整一个给气糊涂了,脾气也就跟爆竹似的,一点就着。 “可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吧?”刘西山不服气。娘也真是的,老是说脸面俩面,银杏被那赵晨宗害得这么惨,应该让那混蛋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否则银杏这么多的苦不就白受了吗?而那个混蛋,把别人害成这副样子还一点事都没有,这叫什么理? 一时间,大家伙儿心里都是愤愤不平,老刘家上空笼罩着一层拨不开的愁云惨雾。 ………… 刘银杏的房间里。 马氏坐在女儿的床头,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拍着。就像是她小时候,每当她睡不着觉或睡觉不安稳的时候,她就这样轻轻拍着她,边给她哼着歌儿。 马氏一通脾气发出去后,理智也回复了点儿。孩子还躺在床上呢,赵晨宗的事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一会儿银杏醒过来事情该怎么办。 刘银杏从冗长的噩梦中醒来,一醒来,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地直哭。 马氏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柔声轻哄着:“银杏,娘的乖女儿诶,没事了,都没事了,娘在这儿呢……” 等刘银杏陆陆续续听马氏说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刘银杏听到马氏的话后,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马氏按着她,刘银杏没法,趴在床上就对马氏和刘申姜直磕头。 “爹――娘――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们……女儿如今碰上这等糟心的事儿,给你们二老惹来这么大的麻烦,让你们蒙羞,我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刘银杏说着就要往床柱子上撞,马氏大叫着用身体挡在了女儿的面前,总算是把她挡了下来。 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旁边站着的大大小小,一个个也都是泪水涟涟。 李半夏乍然经历此事,只觉比刘东山上次出事时还要让人心痛、措手不及。想起先前脑海里曾思量过的事,抹掉眼角的泪,上前安抚着刘银杏,转首对马氏道:“娘,你们先别哭,我或许有办法……” 165 主意频出,姜还是老的辣 165主意频出,姜还是老的辣 “娘,你们先别哭,我或许有办法……” 李半夏轻轻拍了拍马氏的肩,让她从痛哭中回过一点神来。 “都到这地步了,还有啥办法?”马氏擤一把鼻涕,红着眼睛瞅了李半夏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女儿身上。 李半夏叹了口气,若不是不得已,她绝对不会想这个办法。只是如今,为了刘银杏今后着想,也不得不如此了。 “娘,我是这样想的,小姑肚子里的孩子让她生下来,就当是我和东山的……” 马氏听到前一句时,刚想要发火,抖听到李半夏后面的一句话,霎时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刘东山也张了张嘴,转而又闭上。大概是他们也认为,李半夏这个法子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吧。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静默,大家似乎都在思考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可半夏啊,问题是银杏她……她……” 马氏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是大家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这一个大姑娘,没有成亲就有了孩子,哪是想瞒就瞒不住的?不说其他的,就说她的肚子,这个时候看得还不明显,等再过两个月,大着一个肚子,傻子也都知道了啊。 再说了,这到时候等真生了孩子,那还不得找接生婆,孩子的奶水又要怎么办?银杏这几个月哪能整天都关在家里,就算是关在家里,要是别人听到什么动静,还不得疑神疑鬼、风言风语的? “娘,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起过你有个姐姐,被夫家赶出来,就到一处庵里落了发。那庵堂香火不旺。前两年老师太去世,其她的尼姑都纷纷去了别的庵里,就只有姨娘一个人还守在那庵堂里是吗?” 这件事是马氏闲谈时和她说的,马氏有空时说了许多自己的事给李半夏听。说得最多的,就是她们姐妹俩小时候日子过得苦,父母走得早之类的。 马氏听到李半夏提起大姐,心中也是一酸。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想起往事,她依然是老泪纵横。 她是大姐一手拉拔大的,为了养活她。大姐十三岁就嫁给王姓人家。由于大姐年轻的时候吃了许多的苦,身子骨一直都不好,成亲好多年都没给王家生下一个儿子。后来被王家给赶了出来。 那个时候,她已嫁给了申姜,肚子里也有了东山。大姐心下再无牵挂,伤心无望之余,跑到了山上。落发为尼。这一住,就是三十年。这期间,她无数次求她下来和他们一起住,她都拒绝了。 她起法号叫绝尘,就是要与这凡尘俗世断绝,让小妹好好过自个儿的日子。莫要再念着她。 马氏每年都会到山上去两次,住一晚再回来。大姐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却因为修身养性。不受凡事相扰过得也算平静。 刘银杏一出事,家里个个都在想办法,帮着刘银杏怎么将这件事情瞒过去。那赵晨宗是个畜生,不能放过他,但也不能为了教训他把刘银杏搭进去。否则别到时候教训不了人。还被他反咬一口。银杏是个姑娘家,传出这等事。她这辈子可能就完了。 家里这几个人,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但只要大家事先想好说辞,做好安排,未必不能让这件事情过去。 正好一家人都在场,孩子虽小,可也开始懂事了。甜甜和当归不是个乱说话的孩子,他们这边自然没事。就是刘灵芝,刘灵芝太小,还不明白这些都是咋回事。马氏不敢给他听太多,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让别人听了去。就抓了一把糖,让甜甜和当归陪他回到自个儿房里玩去。关上房门,剩下的几个人就来慢慢商量李半夏刚才提出的事。 马氏将屋里打量了一圈,这其他人她都放心,就是这个二媳妇儿……马氏摇摇头。山香喜欢说人是非,脾气一上来就更是啥话都往外倒,怎么憋都憋不住。要是给她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家里还指不定被她闹成啥样呢。 李半夏注意到马氏的脸色,心下也在叹气。她知道马氏的顾虑,这件事她也想过,山香很有可能会一不小心将刘银杏的事给说出去。就算她这个时候答应了,以她吵架什么话都敢说的性子,也难保那个时候不将此事说出来。 但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瞒着她。别说夏山香已经猜到了,就这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除非她是瞎子聋子,否则都没可能。更何况,若想让刘银杏安然度过这一关,夏山香是其中重要一环。 她只能帮助刘银杏“生下”孩子,怎么“喂养”孩子,还是得看夏山香的。 事情都这样了,娘肯定是不愿事情传出去的,李半夏所能想的也是尽一切可能帮着刘银杏瞒过去。 但愿这一切都不太晚,但愿这一切都能如她所想的那般顺利―― “娘,你这么盯着我干嘛啊?”夏山香撇过脸,娘这么冷不丁地盯着她,让她觉得怪可怕的。 “山香,我要你答应娘,别把今天发生的事对人讲出去。任何人都不许讲,就是你娘家的那些人,也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娘,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啊。大嫂不说,大哥西山不说,你就特地对我嘱咐这些话,你啥意思啊?”夏山香跺脚,娘这不是明摆着说她嘴碎,喜欢到处乱说话麽。 “你别跟我扯,你就说你答不答应~~”马氏这会儿烦着呢,哪有心思跟她嘀咕这些。 “娘,你把媳妇儿想成什么人了,我就算再不懂事,还不晓得这事关小姑一辈子的事儿啊。你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乱说,包括我娘家人,我一个字也不提。”夏山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着。 好啊,抓住了这件事,以后她也算有个仰仗了。让那老太婆以后再骂她,再动不动地就跟西山说些有的没的,有了这个把柄在她手上,她还不得看她的脸色? 李半夏手一动,看到了夏山香眼底一闪而过的光,撇过头,暗自思量着。 马氏是个精明人,吃了几十年的柴米油盐了,比李半夏和夏山香看人也不知要厉害多少。只一眼,就看清楚了二儿媳妇那点花花肠子。 当下脸沉了几分,心想着家里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跟我动这种心眼,不给你来点狠的,你还真当吃定了我马黄莲哪! 尤其还事关银杏的终身幸福,可不能就随随便便地毁在她的手里。 “山香,半夏――” 马氏铁黑着脸,慢悠悠地出声了。之所以带上李半夏,也是不想让她的话说得太白。 “我在这里先跟你们打好招呼,要是银杏的事你们给我出去乱说,甭管你们贤惠不贤惠,肚子里有孩子没孩子,就马上给我从刘家滚出去――” 夏山香脸上一辣,朝马氏的方向看了一眼,抿紧了唇。 哼!这句话,娘干脆就说是冲着她来的行了,干嘛绕上这一圈,在这装啥呀?! “东山――西山――娘说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给我看好你们的媳妇儿,要是放着她们到外面乱说,别说娘把她们撵出去,就是你们,以后也莫要喊我娘!” “知道了,娘。”李半夏忙应了声,这事本就是她提出来的,她怎么会往外说的。她清楚马氏这么说的用意,自然也不介意她把她的名给点出来。 刘东山看了李半夏一眼,也点点头。 “山香,还有你呢――”马氏语气更沉了,这个时候的马氏是最恐怖的,即使胆儿越来越肥的夏山香,对上这样的马氏,也只有蔫的份儿。 “知道了。”夏山香飞快地来了一句,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哼哼。 一看马氏又要动怒,刘西山忙帮女人加了句:“娘,我和山香都知道了。” 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没想到马氏还是不放心。事关她女儿的幸福,不容她这个做娘的疏忽。 当下又对刘东山和刘西山道:“东山,西山,你们去拿两张纸和笔来。” “娘,拿纸和笔干什么?”刘东山不解的问。 “写休书!” “什么?!”屋子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唯独李半夏,在略微的惊诧之后,忽然勾唇笑了笑。 她刚才还在担心,凭着弟妹的性子,娘说的话她未必就会听在心上。尤其是那句,要是说出去,媳妇儿不认,连儿子也不认了。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正合了夏山香的意。之前她千方百计的分家,后来又一再的和娘争吵,已经很说明这一点了,她想要脱离这个家,和西山单过。 其实,年轻人单过也没什么,只是父母毕竟是父母,家人毕竟是家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该轻易舍弃。 可是马氏这么办,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休书在手,马氏不仅不会被夏山香掣肘,相反,夏山香说话,还得看马氏的眼色。 这一招,控制与反制,马氏当真用得是高级了。 李半夏不禁感叹,比起娘,她们的确有点嫩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166 家和万事兴 166家和万事兴 尽管夏山香百般不愿,终于在大家一致要求下,刘西山和刘东山兄弟俩还是各写了一封休书,交到马氏的手上。 马氏有休书在手,底气就足了。这俩媳妇儿,要是知道把这件事情抖出去的后果,保证她们不敢随便乱说。 “半夏啊,现在你就接着说说,银杏这事你有啥法子。” 马氏刚听了几句,也觉着这法子可行。银杏她姨娘那儿深山老林的,常年没什么人,在那里把孩子生下来,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可这生下孩子不是就没事了,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都得一一想法子。 刘银杏也眼巴巴地看着李半夏,她以后的路该咋样走,可全指望她了。她若是没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她也没法再在这村里活下去了。 李半夏把起初的想法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思考着道:“娘,小姑,从明天开始,我就对外宣布我肚子里有孩子了,而且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与刘银杏的一样,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只有全家人演一场戏,把这个孩子认到自己名下了。 “可是嫂子,你肚子里面不是没有……” “我肚子里面当然没有孩子。”如果有孩子那才麻烦了,难道还要说她养的是双胞胎不成?就算是这样,时间上也凑不到一块儿啊。 “我从明天开始,就要假怀孕,然后在七个月后,还要把孩子生下来。而这个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小姑的。”话说到这一步,大家都该明白了。 再过一段时间,等刘银杏肚子开始显现的时候。就把她送到山上的庵里去。对外界的说法是,她姨娘身子骨不太好,刘银杏到那儿去照顾她。而等到快生产的时候,李半夏也去到哪里,两人等孩子生下来再回来。这样,外界的人就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刘银杏的,而都以为是她的。 听过李半夏的建议,不但是马氏和刘申姜,就连刘银杏自己,都觉着这个法子是眼下唯一能想到的而且也是最合适的办法。 马氏脸上重新涌起希望。欣慰与感动交织,握着李半夏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转而。她又像想到什么似的,问:“这孩子生是生下来了,可你哪来的奶水喂养孩子?”总不能偷偷地把孩子给刘银杏喂吧,她一个大闺女,要是给人看到她给孩子喂奶。那传出去大家伙儿还指不定说得多难听呢。 而且这喂养过孩子的妇人与没喂养过孩子的女人还是很有区别的,有的时候,看都能看得出来。 “娘,你忘记弟妹了?”李半夏将视线投向了李半夏,这边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麽,李半夏之所以想出这个法子。也是注意到了这一重大的可行性。 “生下孩子后,就说因为身体原因,我孩子的奶水不够吃。让弟妹帮喂养一下孩子,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现实生活中,也存在很多类似的情况。这种事放出去,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马氏期盼地看向刘银杏,不只是他。就连刘西山都对她郑重地点点头,希望她能答应下来。 刘银杏看看身边的丈夫。又看看躺在床上哭成一个泪人的小姑,飞快地点了两下头。 “山香――”马氏看她点头,高兴得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刘西山,乐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使劲亲媳妇儿两口。 夏山香还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又看屋里几个人都在看她,有些别扭的道:“你们甭看我,我也是想帮小姑。你们别拿我当铁石心肠的人,同是女人,遇上这种事,哪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去死呢~~” 而且不就是一点奶水麽,只要自家那个小东西够吃了,多的也是浪费,给小姑的孩子吃了也没啥可惜的。 “嗳!”马氏喜不自禁,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李半夏也很高兴,她就知道,夏山香一定会答应的。夏山香虽然把钱看得过重了,脾气也大了点儿,但如她所说,也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她嫁过来之后,就数跟小姑玩得最好,她们年纪差不多大,做什么事又都喜欢一起。如今看她碰上这种事,哪能真的一点都不管她? 马氏听到这儿总算是放心了,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刘银杏惶恐不安的心也稍稍缓解了点儿,眼眶的泪水凝结成泪滴,落下,砸碎到她的手上,溅成数滴晶莹的泪花。 李半夏坐在床沿,将刘银杏扶着躺了下去,嘱咐道:“你现在的身子很不好,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这两天切忌吹风,有什么需要的喊我们一声就是了。” “嗯!谢谢你,嫂子。”刘银杏话说得艰难,声音哽在喉咙里,一出口,泪水也紧跟着落下。 李半夏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摇头笑了笑,安抚她好好休息。 只要她没事,她也就放心了…… 刘银杏的事,她要付上很大的责任,如果她早些把事情说出来,把自己心里的怀疑与她点破,会不会就不必闹成今天这个样子?然而,李半夏也不知道,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好在,现在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只要大家努力,这一关迟早会过去的。 马氏望着坐在床沿上的媳妇儿,不无感动地拍着李半夏的肩,感叹道:“丫头,这个法子好是好,只是就是委屈你了~~” 乍一听这个方法没什么难的,但在这背后,李半夏要担下多少的担子,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东山有三个孩子,半夏一开始嫁过来,就又当媳妇儿又当三个孩子的娘。后来又因为东山的腿和山香吵着要分家的事,这边的担子几乎都压到了她的头上。 而银杏这个丫头,就在这关头又出了这档子事,半夏说这孩子算是她的。而银杏,甭管以后会把个什么样的婆家,她迟早是要嫁人的,孩子的事不能给婆家知道,就又得靠半夏养着。这是多大的担子啊!马氏光是想想,就觉得辛苦。而这孩子,到如今连句怨言都没有。 马氏想起自己刚才一气之下,还要打这孩子,老脸更加涨红,只觉得没脸再见自个儿的媳妇儿。 李半夏看马氏这副尴尬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让刚才发生的所有不快,就这样过去吧,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把刘银杏安置好,大家都叮嘱她放宽心,好好休息,一个个出屋去了。带上门,走到外间,马氏看这一家子聚集在一块儿,提议道:“山香,西山,你们俩就别回去了,就在这边吃点儿,我一会儿亲自下厨,给你们还有东山半夏炒点儿好吃的去!” 虽说心里还是为了闺女的事难过,可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一点盼头,比起方才,马氏的心里也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刘西山立马答应了下来,今天他也很高兴。原本他夹在几人中间晕头转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又刚刚与女人吵了一架,心情颇为不痛快。没想到,山香在关键时刻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他就说麽,他喜欢的姑娘,不应该是那种全然胡搅蛮缠的人。 李半夏担心的还是刘东山腿的情况,也不知他刚才那一撞,有没有事情。虽说他之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李半夏还是不放心,又细细给他检查了一次。确认真的没什么事情之后,才把刘东山扶到房里。 刘申姜一看一场家庭风波最后以这般方式收场,难得看这儿子媳妇儿的一个个互相关心,在银杏出事的时候都愿意伸出手帮她一把,眼眶也不禁有点潮湿。 他一直是个老爷们,在孩子面前眼泪寰寰的也不好意思不是,于是就破天荒头一遭,说是要帮女人塞火。 马氏意外之余,也不禁损几句自家的老头子,刘申姜也没说啥,只要女人高兴,就由得她过过嘴瘾好了。 饭桌上,大家伙儿看着那一大桌子的菜,个个都是胃口大开,兴致高昂。马氏是出了名的抠,一次让她炒出这么多的菜,还把有的压箱底好多年的家当都搬了出来,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夏山香坐在刘西山旁边,看着爹跟娘一会儿忙里忙外,心中也不乏感慨。已经有好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轻轻松松地吃一餐饭,看到爹娘这么忙活了。她记得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也看到过这番场景,只不过,某些事情她已经忘记了。或者说,是她不愿想起―― 尽管在前一刻,这个家还在愁云惨雾之中;尽管悲伤依然存在,刘银杏还虚弱地躺在床上;尽管心里的那口气还未舒解,犯下罪恶的人还在外面逍遥法外,但他们经历了刚才的那件事,方知这种日子之可贵! 而这次在饭桌上,最令李半夏印象深刻的一句话,莫过于刘申姜说的那句:不管前方有多大的坎,只要一家人齐心,在一块儿,什么坎都能迈过去! 167 黄芪入药,露水明目 167黄芪入药,露水明目 “李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川乌惊奇地张大了嘴,望着李半夏平坦的小腹眨了眨眼睛。 似乎还在消化他刚才听到的事实。 “嗯!”李半夏一手端着个茶杯,一手揉了揉自己尚无一点迹象的小腹,轻轻嗯了声。这副孕妇派头还是从夏山香那里学来的,李半夏发现,拿这一招来唬唬人还是不错的。 “你肚子里真的有小娃娃了,几个月了,是男的还是女的,你给他/她取好名字没有?”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李半夏满脸黑线。 郑重地放下茶杯,李半夏站起身,绕着川乌来回转了几圈。 “小川乌啊,你这些个问题问得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除了第一个我一个都答不上来。” “嘿嘿~~”川乌也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承认是自己心急了点儿。最希望的就是宝宝昨儿个刚到肚子里,今儿个就能从娘肚子里出来,那该多好啊! “那李姑娘,咱俩先说好,你肚子里的娃娃要是出来了,得叫我一声干爹。” “行啊!”李半夏答应得很爽快,“只不过我儿叫你干爹,有啥好处没?” “这个……”川乌为难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啥好东西能给他干儿子的。 “想不到?没关系,我给你想一个。”李半夏似乎早就想好如是说,“你看我肚子里的娃三个月了,好歹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行动也多有不便。这以后药庐里有什么重活累活的,你可得抢着给我办了,这要是回头累着……你干儿子,你这个干爹也舍不得不是?” 李半夏本只是为了和他打趣。没想到川乌这小子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有理,有理!该!应该!李姑娘,就这样说好了,以后这药庐大小事情你就都别做了,我来――” 川乌很够意思地拍拍胸口,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拔高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不一会儿,赵郎中进来了。一听川乌说这李半夏肚子里有了他的干儿子,也是连声的恭喜。但等到他听说李半夏已经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又不禁诧异地挑了挑眉。察觉到李半夏对他投过去的眼神,长时间的默契让他理解地点了点头。 他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尽管他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需要她这么做,但他尊重她的决定。 李半夏从没想过这种事情能瞒过经验丰富、眼光犀利的赵郎中,不过她也知道赵大哥不是一个乱说话的人,即便她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假。也决计不会把它说出去。 将近半中午的时候,陈家来人了,还是陈少爷亲自来了。 还没进屋,就听他在外面连声说:“看得见了看得见了,赵郎中,小李大夫。我爹他看得见了――” 昨儿个李半夏为陈老爷子用方诸水洗眼,曾有言陈老爷子今晨便能视物。于是他们一家等啊等,陈老爷子恁是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觉。等到五更天天快蒙蒙亮的时候。陈老爷子只觉得自己眼睛有点痒痒的,胀胀的,等到女人和儿子过来问他情况如何的时候,陈老爷子顿时发现他这双眼睛看得比前些日子要清楚些了! 一时间,几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娘儿俩把老爷子扶着,到外面去转了转。又吃了点滋补的。等天放亮的时候,陈老爷子表示自己看东西能看个七八成了。以前人走到他跟前,就看见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在那转呀转呀,现在连他们衣服穿的是什么颜色,洗没洗脸都看得清清楚楚、亮亮堂堂了。 比起陈公子的欣喜异常,李半夏和赵郎中显得淡定多了。这种结果,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只是听那陈老爷子只看得见七八分,心中不由沉了几分,看来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还要严重。 当下,两人便跟着陈公子来到了陈家,被陈老爷子陈夫人一顿千恩万谢之后,为陈老爷子静静把着脉。 据赵大哥诊断,方诸水之所以能恢复其七八成的视力,一个是因为服用方诸水的时日尚短,而陈老爷子眼疾已有一定时日,需要多一点的时间才能恢复得彻底,这一点在情理之中。 问题是方诸水是一种很宝贵的东西,陈家虽然家大业大,也无法天天让人取方诸水来陈老爷子洗眼。一个是因为路途远时间上来不及,二个也是方诸取水,需要等到特定的时间,在月明之夜,取水过程也极其复杂。 月明之夜,捕得方诸,取其壳中之水,清明纯洁,即是方诸水。 在史书典故中,“方诸取水”一直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情。据说要将大蛤壳磨热之后高举对月,壳上自然生水。钟情教给陈家的那个法子,虽然不及这个复杂,却也需要耗费不少的心思和时日,长期下去不是一个办法。 治疗糖尿病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期间,为保不再引起一系列的并发症,钟情和赵郎中商量,二人双管齐下。 没有方诸水,适逢此时正值秋天。在秋露重的时候,早晨去花草间收取露水,譬如柏叶露,菖蒲露,每天早晨洗眼睛,也能增强视力。 收取露水是一项很讲究的活,不仅要认清是什么花草之上的露水,还得保持露水清明,这样的露水才放心用来洗眼。 不同的露水,有不同的功效。柏叶露和菖蒲露,可以洗眼明目。白花露,可以止消渴。百花露,能令皮肤健好。而韭叶露,每天早晨涂于患处,可以治白癜风。 这样的事,钟情不敢交给陈家的家丁和丫鬟来做,就打算亲力亲为。 而另一方面,需要为陈老爷子的消渴之症研习药方,配药,并且针对陈老爷子的病情安排合适的剂量。 赵郎中认为,所谓消渴之症,指渴而饮多,食多而反消瘦,尿多而出现尿糖的一类病证。该病多是嗜酒和恣食甘肥,导致中焦积热,郁而化为火所致。也常因纵欲过度,虚火妄动,煎耗肾阴所引起。消渴症多有肺、肾阴虚、津液不足之表现,如口干舌燥、多饮多尿,多食反而消瘦等症状。 但如何用药,却是一个大问题。 李半夏在当今学医之时,有幸看见过这样的案例。而中药治疗消渴之症的事例,也多见于记载。 李半夏之所以那么有信心治好陈老爷子的病,让陈公子答应她两个要求,又预先支付她定金。 也是因为从某一点,她对陈老爷子的病有着一定的把握。在前人的基础上,总结出了一套宝贵的经验。只需断其症,然后对症下药,应能药到病除。 而这副汤药,以黄芪入药,黄芪汤可解此症。黄芪味甘,性微温,有益气固表、利水、排脓生肌等功效,被誉为补气之要药,可广泛用于一切气衰血虚之证。诚所谓,黄芪不但能补气,用之得当,又能滋阴。 盖虚劳者多损肾,黄芪能大补肺气以益肾水之上源,使气旺自能生水,能作适当配伍,则滋阴生水之功益著也。 经过两人几日来紧锣密鼓的商量和研究,终于拟定了一副认为是眼下最合理也最符合陈老爷子病情的方子: 黄芪4两,云苓3钱,泽泻3钱,木瓜3钱,西党3钱,酒芩3钱,法夏3钱,杭勺3钱,炒于术6钱,山萸肉6钱,三七3钱,甘草2钱,生姜2片。 用药配药这方面,赵郎中比自己在行,时时查看病人病症,根据他的病情调整药的剂量,这方面的事情就由赵郎中负责。 由于这副汤药,之前并未真正尝试过,需先细细辨别,确认安全无误的情况下,才放心给陈老爷子用药。 商量好接下来如何为陈老爷子治病,又细细说与他们听,让他们放宽心。谢绝了陈家留他们吃饭的好意,两人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在陈家治病什么都好,唯一的一点,就是人家太客气了。赵郎中和李半夏都不习惯陈家为了他们两个人如此铺张,就那么几个人吃饭,厨子早早就开始忙。 也不习惯陈公子对他们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之前太过无礼,这会儿又热情得让人渗得慌,无异于使他们身处冰火两重天,滋味甚是难熬。他们过去主要是治病,可别到最后就是为了到他家去吃饭的。 吃一餐两餐还可说是盛情难却,吃久了可就不好意思了。再说了,吃惯了陈家的美酒佳肴,再回去吃自己的清粥小菜就未必习惯了。不过两人还是觉得,比起陈家那么多大户人家的规矩,还是在家里吃清粥小菜的自在。当然,偶尔来个两顿,调剂调剂,倒是也不错。 这一天回到家,李半夏吃饱饭,早早地就洗好澡搀着刘东山上床了,麻利地给他盖上被子,然后自己一倒,也躺下了。 等刘东山照例转过头,想和李半夏说两句话的时候,李半夏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 刘东山不禁纳闷,半夏今着晚上咋睡得这么早? 168 娘仨出马,手到擒来 168娘仨出马,手到擒来 ——***—— 多谢淡雨思涵妹纸和sasapd妹纸的钱袋子fsd妹纸的桃花扇,还有bxmshd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翌日一早,刘东山睁开眼的时候,床边李半夏睡过的地方已经凉透了。 刘东山拿过床头的拐杖,这双拐杖是他这几天闲来没事时削的,有它,自己在屋里呆急了还可以到外面走走。 马氏已经起来了,正用菜刀切着老掉的黄瓜,切成小丁小丁的,喂给刚敷下来的小鸭子吃。 看到刘东山这么早就撑着个拐杖出来,马氏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道:“天色还早,咋不多睡会儿,一会儿到吃饭了再叫你起来。” “醒了,就睡不着。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身板都酸疼酸疼的,还不如下地多走动走动。”刘东山往马氏这边过了来,帮马氏择着放在桌子上的豆角。 这个时节,豆角都已经老了,一点都不嫩。但刘东山却更喜欢吃这个时候的豆角,也说不上来是为啥,只知道这个习惯已经有好多个年头了。 马氏抬头,笑着看了儿子一眼。 “走走也好,常在屋里憋着不好,多出来走走。”已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马氏早已学会在儿子面前不提起他的伤心事。 “娘,这大早上的,半夏就出去了?”这出来这么久了,也没看见她。 “咋的,就这么点工夫不见,就想你媳妇儿了?!”马氏难得地调侃起自个儿的儿子来。 她这个儿子啊,说好听的就叫老实。说不好听的就是闷。以前欢子他娘还在世的时候,夫妻俩人之间虽说客客气气的,从没红过脸,可那日子过得也忒沉闷了些。或许是两人性子都很闷的缘故,在一天呆到晚,也说不上几句话。 一个呢,就是闷头闷脑的在田里干活。另一个呢,就是任劳任怨默不吭声地为丈夫孩子忙着置这置那。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儿子这辈子也就是这副闷德行了,不成想,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转了性。 马氏又一想。也怪不得,半夏这个媳妇儿与欢子他娘完全是两种性子。一个老实贤惠,一个跳脱聪明。就连东山他爹都说。自打这半夏来之后,家里热闹了,日子过得更有味道了。 老头子这话说得倒不假,且别说他们这二老都怪喜欢这丫头的,就是那三个孩子。也能和她玩到一块儿。 这不,早上半夏天蒙蒙亮就拿着个瓶子出去了,说是要找什么露水给陈老爷子治眼睛。她前脚刚出去,仨孩子早上睡不着,一听她到后山去了,忙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走了老远。还听见半夏要把三个小鬼往回轰,不准他们跟去捣乱。到最后,硬是缠不过他们。也只得由着他们仨跟着了。 碰上半夏这样的闺女,也难怪东山会转性。 刘东山乍一听到马氏毫不避讳的调侃,有些个不好意思,直把手上一把豆角放到木盆里,尴尬地道:“娘。你说啥呢?” “瞧,还不好意思了都。”看儿子要跟她急了。马氏连连道:“好了好了,娘不跟你说笑了。你刚才问半夏去哪儿了,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去后山了,说是要给陈家老爷子收集露水,回头给他洗眼睛。” 刘东山不吱声了,心里却在纳闷着,这什么病啊还得用露水洗眼睛。若那陈老爷子眼睛一日不好,半夏还不得天天这么早就爬起来,去后山为他收集那劳什子的露水? ………… 老刘家后山。 李半夏正拿着小瓶子,躬身在后山的一块空地上,找着能够洗眼明目的菖蒲露,还有柏叶露。 本来收集露水就不是一件易事,再加上还需要特定的菖蒲露和柏叶露,难度就更大了。 李半夏跑了两块空地,也才找到了几株菖蒲和几颗侧柏,收集的露水连瓶底都没浸透。 再加上有个捣乱的小鬼刘灵芝在场,她刚瞄到一株,他飞快地跑过去就把露水给摇掉了,气得她差一点要打他的小屁股。 眼看着太阳快出来了,太阳一出来露水就会干了,李半夏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在后山不停地蹦跶。一会儿跑到这一会儿又奔到那儿,到处都在寻找着她心心念念的菖蒲和柏叶。 到最后,累得直喘气,露水却没收集到多大一点儿。 刘当归望着像个跳骚不断在面前蹦来跳去的李半夏,实在忍无可忍。有这么厉害的帮手在眼前,她却不知道用,岂不是活该? 他嘴中的这个“厉害”,说的当然就是他自己。别看他小,这点事还难不倒他! “喂——”刘当归看李半夏从前到后就没有想到要他们帮忙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朝正在焦头烂额寻找着露水的李半夏大喊道。 “啊?” 刘当归往李半夏所在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前,用下巴指了指她手上拿着的瓶子,“这个,我算一个~~” 李半夏惊讶地挑挑眉,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看他一本正经的小样儿,不像是在说假的。 视线不停地在刘当归、瓶子还有日头三者之间不断来回、打量。过了许久,李半夏点点头,收起玩笑的心思,认真的问他:“你真的没有问题?” 刘当归笃定地点点头。 “那好,你就算一个。” 这话不期而至,就这样突然砸了下来。刘当归本以为让她答应还得再等会儿,让他证明给她看,没想到她就这样答应了。 嘴角染起一抹淡淡的笑,心中那扇把自己锁得紧紧的大门猛然间出现了一丝裂缝,一种叫做信任的暖流开始在他心尖慢慢流淌。 “我也算一个!”甜甜也走了过来,在初升的朝阳里望着李半夏,笑得一脸灿烂的道。 “我也要……嘿嘿……”这个说话的人就是刚才一直在捣乱的刘灵芝。前两个都好我,唯独这第三个小鬼冒出来,李半夏的头有点痛。 “你,还是算了吧,你只要不给我们添乱就哦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一出口,三人都愣了。原来他们仨,竟不约而同的对流灵芝说了同样的话。 接下来,李半夏就跟当归和甜甜详细说了收集露水的重要性,因为露水是拿来洗眼睛的。眼睛不同于别的地方,十分脆弱,所以这方面一定不能有所闪失。 两个孩子也知道她说的事很要紧,听得也很认真。这俩孩子从小在村里长大,对什么野花野草的认得的也不少。 李半夏只教了他们一次,他们就能准确地判断出菖蒲和侧柏了。 随后,四个小身影,在漫山的山谷里奔跑,三个人每发现一株菖蒲或者侧柏,刘灵芝就风风火火地朝他们冲过来,逼得他们忙不迭地将露水摇到瓶子里。 三个人防备得密不透风,却还是不失时地被这小鬼数次得手,李半夏就差将这小鬼绑在树上,以躲避他的鬼爪手了。 再一次,李半夏刚瞅准的一株菖蒲,还没得手就被那小鬼呼噜哗啦地全摇没了,露水打到李半夏脸上,冰凉透骨。 刘灵芝每次得手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李半夏总是嫌追他要时间每次都放过他。 这一次看这小家伙实在招打,李半夏大喝一声:“小鬼,哪里逃——”说完,放下手里的瓶子,全力朝刘灵芝追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刘灵芝惊叫,忙撒着腿拼命地跑将起来。 李半夏开足马力,这一次她要不抓住这小子,他还真当她是和他说假的嘞! “哎呀大舌头,不玩了~~不玩了~~我不跑了~~”刘灵芝跑得快岔了气,这个大舌头,他明明用了所有的力气在跑的,为啥还是这么快被她抓到了。 “现在晓得投降了,晚啦!”李半夏三两下蹭过去,然后手一伸,抓住了刘灵芝的小衣,将他挣扎个不停的小身体捉住了。 “怕了没?怕了没?还捣乱不?”这回得意的轮到李半夏了,这一早上,这个小捣蛋,破坏力真强啊! 刘灵芝拼命地往外钻啊钻,边钻还边把小手伸向了不远处的哥哥和姐姐求救:“哥——姐——快来帮帮我——” 谁知平时只要他喊一声,立马就会过来帮他的哥哥和姐姐这次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没有丝毫要过来帮他的意思。 哥哥和姐姐不来帮忙,这小家伙也蔫了,马上就乖了。 再不敢乱动,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无聊地逮着他的蚂蚁。李半夏看小鬼这样,好笑地摇摇头,要不是刘灵芝太小,辨别不出来菖蒲露、柏叶露,她也会带他一个了。 不过这种事关病人身体的事,不能冒失,只有让小鬼在那继续玩会儿蚂蚁了。 一道刺眼的光线打来,李半夏抬头看看天,日头已经老高了,不能再多耽搁了,得趁着露水未消退的时候多收集一点露水回去。 李半夏远远地朝他们吆喝了一声,三个人又开始漫山遍野地找露水了。 回去的路上,李半夏望着那大半瓶澄清的露水,心想,照这样下去,陈老爷子的眼疾应该很快就能治愈了—— 169 陈夫人登门做客 169陈夫人登门做客 ――***―― 抱歉,一觉睡过头了,从上午睡到下午,更新晚了。呵呵~~ ――***―― 一晃眼,小半个月过去了,陈老爷子的眼疾在李半夏和两个孩子坚持不懈收集露水之下,已经完全痊愈了。 陈老爷和陈夫人包括陈少爷,都十分的客气。 当即就叫帐房取来纹银一百两,交予李半夏和赵郎中,以答谢这半个月来他们为陈老爷子的病费心尽力。 不但如此,陈夫人在与李半夏相处的这半个多月,看这姑娘性子讨喜,踏实认真,做人厚道,俨然有把她当成半个闺女之势。 这不,这天正好带着丫头从山上进香回来,听丫头说小李大夫家就在附近,陈夫人无论如何都说要过来看看。 命丫头在附近买了肉和点心,还撕了几块上好的布料,用红布裹着,来到了刘家。 “你是马大嫂吧?”陈夫人是个端庄贤惠的女人,手上拿着小手绢,由丫鬟搀扶着,站在门前问着正在抹桌子的马氏。 “你是……”她这刚从地里回来,正打算收拾收拾,一会儿烧火炒菜。马氏看这妇人面生,又看她穿着打扮,又有丫鬟在旁,心里估摸着定是有钱人家的主子。只是不知,这人是如何认得她的,又上她家来作甚? “郑氏秋娥,夫家在上和凉陈家,你家儿媳妇儿应当提起过我~~”这些日子李半夏和赵郎中几乎都在陈家为她家那口子看病,定然说起过她这位陈家夫人。 “哦~~你是陈夫人~~”马氏一下子明白了,“半夏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对她很好。哟你看我,陈夫人。你快进来坐,别在外面站着了~~”马氏热情地将人迎了进来,又去厨房弄了盆水细细洗了洗手,给她端了茶过来。 “家里条件不好,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一点粗茶,陈夫人随便喝喝,就当解解渴。”这陈家是这一带大富之家,陈家夫人日子过得也是富贵无比,这粗茶淡饭的。还真怕人家喝不下去。 “马嫂子严重了,是我叨扰你了~~” 马氏听这有钱人家的夫人说话就是别扭,啥叨扰不叨扰的。差点没听明白。不过还是笑着摇头,“哪里哪里,陈夫人能过来坐坐,是看得起咱们,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对了。马嫂子,怎不见你大媳妇儿?”陈夫人过来主要是为了看望李半夏的,这闺女自打家里那口子眼睛好了,已经有两三天没过去走动了。这半个月,自己习惯让她陪着她说说话,两天没见。还怪想那孩子的。 原来这半个月,李半夏为了给陈老爷子治眼睛,每天都是一早就过去。给陈老爷子洗眼。每次洗完眼,陈夫人总是要留她在府里呆会儿,不是请她赏花喝茶,就是品尝厨子新作的小点心。 听说李半夏针线活不怎么行,陈夫人更是亲自上阵。手把手地教她。还别说,陈夫人不愧是大家千金出身。一手好绣活,让李半夏看得是叹为观止。 陈夫人教李半夏绣鸳鸯,偏偏李半夏在绣工这一块,就好比是笨牛一头。好不容易绣出一点模样,倒不似鸳鸯,而像两只呆头呆脑的笨鸟。引得陈家那几个丫头一阵哄笑,还被前来问安的陈公子瞧见了,笑话了好几天。以至于李半夏到现在都觉着,那个陈公子一看着她就想到那两只笨鸟,想笑又使劲憋住的样子。 陈夫人经常说些自己的事与李半夏听,譬如她和陈老爷子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走到一块儿了,以及陈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到处跑生意,独留她守在家中拉拔着孩子长大什么的。 到年老,孩子长大了,时常不在身边,丈夫又经常生病,她虽然是锦衣玉食,这日子过着没有一天舒坦。 李半夏知道,陈夫人是太过孤单了,希望有个人能陪她多说说话。李半夏很理解,这种大户人家表面看着光鲜,内里孤单寂寞的苦。于是只要有时间,或者在陈老爷子洗眼过后为他重新做检查这段时间里,总会陪陈夫人多聊上个几句。 也没说啥别的,主要都是赵郎中和自己在药庐治病救人的事儿,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有啥好说的了。至于在现代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和她聊完天,临走前去看看陈老爷子的恢复情况,也就是这样了。尔后回到药庐,为其他人看病,心里也在时刻留意着摸骨续骨之事。 这段日子因为给陈老爷子看病,也治了不少的钱。马氏自从分家之后,在钱的事上放松了许多,又知道她经常要买补品为刘东山进补,所以除了每月家庭必用的开支,其他的就由李半夏自己收着。 分家之后,她也想通了。牢牢地抓着家里的经济大权有啥用,那些小俩口子还不是随随便便两句话,就把家分了?半夏算是不错的了,挣的钱也从不藏私,上次陈家给的五十两银子,和赵郎中分了后,二十五两全都交给她了。这么多钱,可以花上好一阵子呢。 而且,看她三天两头的不是给东山买灵芝,就是买人参,每次甩出去可都是不少的钱。马氏虽然看着心疼,但这些东西可都是给自己的儿子吃,为了他的身体好,所以她虽然心疼钱,却更是欣慰半夏这媳妇儿对东山这般舍得和死心眼。 渐渐的,什么钱不钱的她也就没盯得那么紧了,要是放着自个儿身上,三天两头的就得拿走一笔钱,她怕是还心疼。当然,最后肯定是会拿出来的,不过看着家里的小金库越来越小,这种感觉还是很不好受的。 李半夏也不想马氏为钱的事发愁,所以这钱马氏让她收着就收着,东山的腿还在修养阶段。她每天都会为他针灸,给他按摩腿,然后听他说他腿上的反应。即使一时学不会摸骨续骨之法,她也不会让他的腿就这样一日日畏缩下去。否则即使有一日他的骨头接好了,他也恐怕很难站起来。 而那些补品,是很有利于他的骨头愈合和恢复的。打从东山出事后,她从马氏那里学会了如何熬骨头汤,熬出来的汤汁美味极了,东山和孩子们都喜欢喝。 她只希望现在尽自己所能将东山的身体养得好好的,这样等她学会了摸骨续骨之法,东山就能很快站起来了。 这是一个很美的梦,一个美得李半夏即使是在梦中也会笑醒的梦。 刘东山出事以后,李半夏常常做一个梦。梦中,是一个浓雾缭绕的早晨,她睁开眼醒来,身边却不见了刘东山的踪影。 推门出去,浓雾缭绕之中,看到刘东山甩掉了他手上的拐杖,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然而每次醒来,现实总是让她很无力。刘东山的腿,依然没有一点起色,若是在平时,她或许也放弃了希望。 但是,她始终无法相信,东山真的永远不能走了。那个摸骨续骨之法,就像是一个炙热的光明和希望,让她无所顾忌地朝它扑了上去―― 李半夏这些日子也没有放下此事,只要一有机会,只要村子里来了什么外人,她就会向人打听那位张神医张天静的消息。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边关一直在打仗,战火的硝烟已经席卷了整个卞国。边关的将士这一仗打得艰难,听说死了很多人,张神医每日是焦头烂额,恨不得一人当十人、一百个人来用。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他又如何来为刘东山治腿呢? 李半夏半月前闪过的念头,在此时越发地清晰了。 只待陈老爷子的消渴之症有起色,她也是时候该准备准备了。 疲惫了一天,李半夏背着药箱回来的时候,太阳也下山了。 陈老爷子的病费了不少时间,也就意味着其他病人看病的时间少了,李半夏很过意不去,连中午吃午饭的时间都贡献出来了。 川乌慢慢的,也能够独当一面了。最近药庐的事情很多,还遇到过不少的突发情况,逼得他快速地成长起来。今天有几个人的病就是川乌帮着看的,这小子一开始没什么自信,看完一个就过来问问她他有没有诊断错。在得到她数个肯定他的答案后,腰板总算是直了点,嗓门也有力了点儿。 如此,她就更加放心了。 本想着这一去,可能要花上不少时日,把药庐丢给赵郎中一个人,他又要顾着陈老爷子的事,也不知他忙不忙得过来。 好在,现在川乌能试着独当一面了,她去也去得放心一点。从这件事上,李半夏算是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只有在困境之中才会迅速成长。一帆风顺的生活,一个人很难真正长大。 用现在学生们在作文中常写到的一句话就是:平静的湖面,练不出精悍的水手;安逸的环境,造不出时代的伟人。 然而面对困境,有人能顺遂度过,并且收获到成长的喜悦。而有的人,会被困境击倒,遭遇困境的逆流。 她的眼前就有一个困境,不知她能否安然度过,驶达希望的彼岸? 170 散步闲谈黄昏后 170散步闲谈黄昏后 “郑妹子,你看,这人不是回来了~~” 郑妹子?李半夏还没进屋,耳朵里就闯进了这三个字。不等她想这位郑妹子是何许人也,马氏就快步走出来,拉着李半夏的手进了去。 对里面的那个人笑着道:“一听脚步声,我就知道是半夏这丫头回来了~” “陈夫人?!”李半夏吃了一惊,“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人家陈夫人好意过来看你,也不懂点规矩。”马氏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脸上一直是笑着的,并没有怪责之意。 李半夏话一出口,也才发现自己反应大了些,上门是客,这么一说,怪不好意思的。 她也就是惊诧过了头,想不明白,陈夫人这种大门夫人,咋就上她家这小门小户的来了。这倒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因为她和陈夫人也就在一起聊过天,还是给陈老爷子治病的时候,怎么也没想过她会上自己家来。 陈夫人目中始终是笑眯眯的,见到李半夏回来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道:“是这么回事,我和春莲那丫头到白云寺上香,回来的时候经过这附近,听春莲那丫头说你家就在附近,便想着过来看看。” “陈夫人太客气了,你看还要你跑一趟~~”李半夏碰上这种客气的事,向来不知如何应对,心里却是十分感激的。 “半夏,陈夫人打从进门可问了你好几次了,一会儿就到门边看看,说你咋还不回来。难得人家陈夫人对你这般好,你心里可得记着才是。”马氏在一旁也跟着说道。 李半夏连连点头,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高兴之情。只得问陈夫人:“陈夫人。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在这里吃点吧,走了一天的路,肯定也饿了。” 白云寺上面吃的是素斋,陈夫人虽然也喜欢吃素斋,但这平常人吃素斋,用那话怎么说来着,不管饱。吃两碗素斋,没过一会儿就饿了。这事李半夏以前就有经验,吃素斋她是怎么都不太习惯的。 “是是是。陈夫人你要是不嫌弃咱小户粗茶淡饭,就在这将就着吃点儿~~”马氏这么一说,才想起要叫人吃饭。 平常这个时候早就烧饭了。只是陈夫人来了,两人一聊就聊到现在。说是说,她真没想到陈夫人是这么好相与的人,自己和她说的尽是些家中鸡毛蒜皮的事,她倒听得很欢。 马氏心里直想。原来这大户人家的夫人也喜欢拉家常。看她穿得这么华贵,举止这么斯文,说起话来可真一点都不含糊。 若是旁人,马氏定然早就留她在这里吃晚饭了,还不是看她大户人家,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怕她在这儿吃不习惯。所以说到现在,也没开口。 李半夏与马氏又不一样,从她和陈夫人这些日子相处来看。这位夫人并不是一个吃不得苦的女人。除了家里来客人,夫人多半都是一人在房间里呆着,生活也很简单,没有特意要求什么。 “哟,那多不好意思。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小儿和他爹担心。”陈夫人望望外面的天色,一看太阳都下山了,才知道自己在这坐了有多久。也是因为在家没什么人和她说话,难得碰到个聊得来的,一聊就忘了时辰。 “夫人,你就别跟我们扯了,晚上就在这吃吧,一会儿吃完晚饭,我送你们回去。”李半夏这些日子经常在陈家药庐几头跑,回来的时候常常都是黑灯瞎火的,渐渐的,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就是,郑妹子,你下午可一直念叨着半夏回来,这会儿她人刚回来你就要走,可说不过去。” “这……” “就这样说好了,半夏,你陪陈夫人说会儿话,我这就下厨炒几个菜去~~”马氏说完也不等她答应,就跑到厨房,掀开锅盖,拿起条帚对着锅嚓嚓刷了几下,一会儿,家里的烟囱就开始冒烟了。 陈夫人见状,也只得点头了。 “陈夫人,你在屋里坐了这么久,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这傍晚的乡下,景色可是极好。尤其在山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与祥和。 陈夫人留下春莲,让她帮马氏打打下手,自己则和李半夏出得屋来。 暮色下的老刘家,被夕阳涂上了一抹柔和之色。外面蜿蜒狭窄的泥土走廊,院子里晒着的豆角壳儿,几只刚敷出来的小鸭子在角落里觅食,不管哪一点,都是乡土味儿十足。 陈夫人盯着那几只小鸭子有一会儿了,看它们一会儿啾啾啾地追着蚊子跑,一会儿又在地上打滚,用扁扁长长的嘴巴清理自己的尾巴,一会儿又像吃撑了似的趴在地上发晕,笑得好不惬意。 李半夏见陈夫人看着这些可爱的小鸭子就走不动路了,便笑问:“夫人也喜欢这些小家伙们?” 陈夫人微微侧头,“是啊,你看它们玩得多欢。我要是有几只,我天天都给它们喂吃的,让它们早日长大。” 李半夏笑着摇头,“夫人,这你可就说错了。” “……” “这些小家伙,小的时候才有趣,大了可就很头疼了。”养过鸭子的和一些鸡鸭鹅的可能就会有李半夏这样的感触了,这些小家伙有的时候看着的确很好玩,但是污染起环境,制造粪便的本事可也不含糊。尤其是那些大家伙们,就更加让人头痛,甚至大发肝火了。 还记得小时候,李半夏被那些大东西逼急了,到最后只得“威胁”她爷爷:爷爷,你要是再逮这些东西回来,我就偷偷将它们送走。你逮一个我送一个,直到送完为止。 爷爷还是在笑:丫头,不养这些东西,你就没蛋吃了。 她道:没蛋吃就没蛋吃,一辈子不吃蛋,我也不要养这些东西!顺便还睨了她爷爷一眼:你倒轻悄,逮了鸭子就撒手不管了,琐事杂事都让我一个人做。要是这些事都由爷爷你做,你逮多少只回来,我都不管。 到后来,李半夏还是阻止不了她爷爷三天两头往家买小鸡小鸭的,直到最后辟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落,专门养这些小家伙,她心里才舒服了点儿。 也并不是她不喜欢这些东西,实在是这些家伙们闹起心来忒煞人。别的不说,就单说气味,尤其是下雨天,家里养小家伙与没养小家伙的,绝对是两回事。 没成想,这陈夫人与她爷爷居然是一个腔调:“傻闺女,养这些东西可不就是为了它们快快长大,好下蛋吃的?” “下蛋归下蛋,可一点都不好玩~~”这话说得颇有孩子气。 陈夫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从她第一天认识这丫头,就发现她一会儿显得很懂事,一会儿说话又十分的孩子气。不过,她也就是喜欢她这一点,和她说话也有趣儿。 陈夫人又盯着那些小鸭子看了良久,就在李半夏以为她看够了,要转到下一个地方的时候,陈夫人忽然叹了口气:“也许你说得不错,还是小的时候有趣~~” 李半夏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 “孩子长大了,翅膀就硬了,也慢慢地想要自个儿飞了~~” 这几乎是每个父母都关心的事,一方面希望孩子快快长大,能独当一面,做出一番事业。一方面又舍不得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也不知他/她会不会飞着飞着就忘了飞回来―― “我家聪儿小的时候很乖,非常的乖,我病了,在床上无法起身,他就端着热汤进来我房中,一口一口喂我喝下。小手不停抓着我的,说:娘,你要快些好起来,你好了就可以带聪儿去玩了,聪儿不能没有娘。” “聪儿小的时候,他爹很忙,没有时间陪我们母子,我们家虽然家大业大,多半时候都是我和聪儿相依为命。聪儿知道我喜欢喝糯米粥,就让厨子教他熬糯米粥,那时我为了他爹的事终日郁郁寡欢,他就希望能哄我开心……” “聪儿很怕打雷,每次打雷下雨的时候,他就抱着枕头钻进我的被窝,不想我笑他,竟这样说:娘,你怕不怕打雷?你不要怕,聪儿来陪你睡。” 李半夏轻轻地笑了,聪儿,就是陈少爷的乳名。她竟不知道,那个讨人厌很势力的陈少爷,小的时候这般可爱。 “聪儿被他爹带走了,那个时候我守着空荡荡的家,觉得生无可恋。他爹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的时候一年半载都没有音信。十五年后,他们父子又一块儿回来了,老爷变了,他对我非常好,好得我都觉得这是一个梦,梦醒了又什么都没有了。” “聪儿也变了,这孩子,十五年没见,与我也生分了。虽然他一如既往地对我和他爹很孝顺,可我就是觉着这孩子哪里不对劲。有时候,为人处事,连我都暗自为他担着心。” 说到这儿,陈夫人忽然转过身,问李半夏:“丫头,老实说,你现在还是不是生着我儿子的气?” 171 你家姑娘可给了婆家? 171你家姑娘可给了婆家? “丫头,老实说,你现在还是不是生着我儿子的气?” 看到陈夫人笑意盈盈地脸,钟情脸有点热,就好像一个自认为掩饰得很好的孩子,还是轻易地被大人拆穿了她的谎言。 “夫人,你怎么知道?” 陈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聪儿上次对你和赵郎中的事,我也有耳闻。这孩子,跟在他爹后面久了,沾染了他生意场上的习气。他爹这些年因为身体缘故,这方面还好了不少,反倒是这孩子,哎!” 李半夏明白她的意思,“夫人,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不和陈少爷生气了。”不就是这点事麽,前前后后也给了他不少眼色和软刀子,看在陈夫人的面子上,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李半夏好笑的想。 更何况,她怎么看待他,似乎并不怎么重要。陈夫人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她就让她释怀,不也很好? “夫人,你好像很喜欢这些小鸭子,要不要带两只回去养养看?”李半夏看陈夫人又把眼神投到了那些闹得欢的小鸭子身上,不禁道。 “这可以吗?”陈夫人心中一喜,想立即答应下来,又觉着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这有啥合适不合适的,就是两只鸭子,夫人喜欢就好。”想陈夫人也不知给了她多少东西,在陈家的时候也颇受她照顾,两只鸭子,的确算不了什么。 “那……就谢谢你了……”陈夫人笑着走进那群小鸭子,神色里很有些爱不释手的味道。逮起其中的一只,轻轻地握在手上,然后伸出一只手掌,让它的鸭掌踩在自己手上。看着小鸭子在她的手上颠簸地走着。陈夫人会心一笑。 看着陈夫人高兴的样儿,李半夏不由叹了一口气,心头涌起无尽的感慨,尽数化成这一叹了。 当场就拿出家里的纸盒子,给陈夫人逮了两只看起来很精神能跑会跳的鸭子。刚塞进纸盒子里,小鸭子就要往外跳,李半夏赶紧又往里面撒了一把吃食,一会儿就乖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夫人很高兴,还把自己的两只鸭子给马氏和其他人看。马氏看她这么喜欢家里的鸭子。说要多给她几只,陈夫人谢着拒绝了。 她养两只鸭子,无非也是想平时解解闷。有点事情做。要是多了,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马氏也不勉强,只让她多吃点。 刘东山吃晚饭的时候出来了,下午陈夫人过来,他就出来与她打了个招呼。 陈夫人虽早听说半夏这丫头的男人腿伤了。不能走路了,一直都很替她惋惜。不过看他们夫妻俩相互关心,饭桌上为彼此夹菜,也被这俩年轻人的感情打动了。 想她和聪儿他爹年轻的时候,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过日子还没他们那么开心。活像是一对怨偶。钱再多,身体再好,也没啥用。 她很佩服这闺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有勇气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既要在外面给人治病,又要顾着家里,有丈夫和孩子,上面还有两个老需要照顾。现如今这种好姑娘。可不多了。 对刘东山,陈夫人看着也很顺眼。这个人老老实实的。对人有礼貌,对媳妇儿又那么体贴,虽然腿出了事,但是他没有自暴自弃,难得还能这么关心旁人。陈夫人看着这一家子的人,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 “银杏,去把饭打起来,化点米汤喝喝~~”马氏对刘银杏招呼了一声,刘银杏“诶”了一声,就跑到厨房去了。 刘银杏病了半个月,经过这半个月的调理,再加上心里一直压着的问题有了解决的办法,身体迅速恢复了过来。 她肚子里的宝宝才三个多月,还有一段时间才会显怀,可以再在家里再呆一段时间。 虽说如此,那件事始终是家里人心头的一根刺,若无必要,也不会轻易提及。 马氏这一句话,成功地将陈夫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刘银杏身上。 陈夫人打量了几眼这闺女,发现这丫头很听话,很乖巧,小姑娘长得也不错,看着怪可人的。 于是便问马氏:“马嫂子,这是你家的闺女啊?” 刘银杏下午出门了,去看隔壁村的一个玩得来的姐妹。那姑娘最近正在说一门亲事,男方不是本村人,姑娘父母走得早,家里就她和一个弟弟。于是就想让刘银杏过去帮她瞧瞧,刘银杏以前在姑娘堆里,可是一个鬼子六式的人物。人机灵又聪明,还有一双毒眼,认人特准。 她本来不想去的,但两人是好姐妹,她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关心关心的。对方那男人她见了,人还不错,对她朋友也很好,就不晓得以后会咋样。 陪朋友坐到天黑,两人聊了很多,刘银杏不像以前那般爱说话,多半时候都是听着朋友说。看她神色间流露出的娇羞,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和向往,刘银杏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羡慕。 这些她原本也是可以的,只怕现在她已然没有资格了。 回来的时候,晚饭已经端在桌子上了,饭桌上又没说什么话,马氏只说是她闺女。再加上陈夫人心思都在三个可爱的孩子上,陪他们说话玩笑去了,还真没有注意到刘银杏。 听陈夫人问起,马氏回头看看自家的闺女,笑道:“可不是,就是我家的闺女,叫银杏。” “银杏……马嫂子,你家闺女出落得真别致,不知今年多大了?”女人到一块儿,总是会问些这方面的问题的。马氏也不觉有异,答道:“这孩子鼠兔的,翻过年来就十六了。” “十六了,那可是个大姑娘了,马嫂子,不知你家姑娘可说了婆家没有?” 马氏脸色一黯,这要是之前人家说起这个话题她可能还很来劲,然后让对方帮忙看看可有什么合适的好小伙子,帮做做媒。可自打发生那档子事,马氏最怕的就是听人说起女儿的亲事。 况且她肚子里还有娃呢,一想到此,马氏心里就堵得紧。 李半夏见状,接过话头子,道:“夫人有所不知,银杏是娘最宝贝的闺女,这不想在身边多留两年,暂时还舍不得给婆家嘞。” 马氏也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称是。 “原来是这样……”人家话都这样说了,陈夫人也不好再问。 只是她看这闺女,模样乖巧惹人怜爱,心里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家里的儿子。 聪儿倒不是发愁娶不到媳妇儿,只是他看上的那些姑娘,很少有正经的。最气人的,有一次他居然把一位窑姐儿带回来了,还说要纳她为妾,要不是他爹极力反对,这会儿还指不定传出多大的笑话来呢。 陈夫人也不指望儿子娶一房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更不指望他能跟豪门大户联姻,娶个风风光光能给他们陈家长脸的媳妇儿。陈家的钱够多了,他们父子也够忙了,与其希望家业做大,她更希望他们父子能多在家里陪陪她。娶妻求贤,只要聪儿能娶一房懂事乖巧的媳妇儿,在家相夫教子,尽快为陈家添丁,她也就满足了。 马氏倒没看出陈夫人有这心思,大概是她打心眼里就没想过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会看上他们小门小户的闺女吧。有钱人家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这一点,在她们心里已经成了根深蒂固的事情了。 “夫人,你的饭没了,我给你再盛一碗。”刘银杏烧好米汤,回到桌上,看打陈夫人碗底见空,站起来就要去为她盛饭。 “不用了,我吃了不少了,已经吃饱了。”陈夫人笑着答道,越发觉得这位闺女很懂事。 “只吃了一碗,夜还长着呢,哪里够,我再给你来一碗。” “那……就麻烦你了……”刘银杏接过陈夫人递过来的碗,到了灶台,满满的为陈夫人盛了一碗。 陈夫人正在和马氏说话,“马嫂子,你这几个小菜烧得真好,令我胃口大开。尤其是这腌的小豆角小黄瓜,青青脆脆的,很下饭。你可晓得,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两碗饭了~~” “是麽,郑妹子你要是喜欢,一会儿回去我给你抓点儿,让你捎回去吃。”马氏没想到,她一个夫人也喜欢吃这些腌制的小菜。本以为这些菜她根本就不会动筷子才是,没想到这么合她的胃口。这一点,倒是在马氏的意料之外。所以她心里也格外的高兴,愈发觉得这位夫人人很不错,跟其她有钱夫人不同。 “夫人,你的饭――”刘银杏端着她的饭回来了,堆得高高的一碗饭把陈夫人吓了一跳,“闺女,你这饭弄得也太多了,只怕两个我都吃不完。” “哪里多了,碗是小碗,装不了多少饭的。你慢慢吃,吃不完就剩着,没事的,最重要的是要吃饱。” 陈夫人推却不得,再加饭又盛在碗中,只好敞着肚子把饭都吃下去。 饭中间隙,陈夫人扭头对马氏道:“马嫂子,我可真羡慕你,不仅有个能干懂事的好媳妇儿,还有一个这么乖巧的好女儿……” 172 幸福的声音,不说也听得见 172幸福的声音,不说也听得见 陈夫人用完饭,天已经黑了。 李半夏本来提议要送他们一程,刘西山看嫂子一个女人家,送人回来得一个人走夜路,再加上她白天又累了一天,于是送人这件事就交给他了。当然,要不是刘东山腿不方便,这件事一定会是他来做。 对于这一点,刘西山的确对他们这边颇多照顾。 李半夏刚从澡房里出来,正打算到厨房里倒杯水喝,刘当归咳嗽了声出现在她的身后。 “当归?”李半夏挑了挑眉,这小子今儿可真奇怪,从下午回来就这样,好像有什么事要和她说一样。 刘当归不自在地看着别的地方,一回头,又发现李半夏打量着他,犹豫了半天,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到了前面。 “这是什么?” 李半夏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展开一看。 “你通过了?!”李半夏目中闪烁着惊喜的光,“你小子,可真棒!”刘当归手中拿着的东西,正是他上次大考的结果。她曾经问过刘当归考试考得怎么样,这小子十分郁闷,还担心考不过呢。 看,现在不是过了吗?而且成绩还这般好,已经顺利进入第二级了。 “弟,终于舍得拿出来了?”甜甜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笑看着李半夏手上的考试结果打趣。 “你也知道了?” “嗯!这结果下来好多天了,我还以为弟不打算跟你讲呢。”甜甜这句话一出,李半夏皱眉了。 “我说当归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等好事,应该第一时间跟我说,我们一块儿高兴高兴才是。” 刘当归没答话,大概是他自个儿也不知道怎么说。 憋了几天。还是忍不住把结果告诉她了。 李半夏是真的替他开心,因为他知道刘当归有多喜欢读书,又在这方面下了多大的心思。她以前读书要是有他一半认真,那她考什么名牌学校都不用发愁了。 不过李半夏这人有点奇怪,从小对学习没什么兴趣,倒是对那些瓶瓶罐罐草药植株啥的感兴趣得紧。以前为了能跟爷爷一块儿上山采草药,她可是经常想逃课来着。爷爷火眼金睛,她没一次得逞。 现在的孩子是父母拎着管着都不想学习,而这古代农村中的小孩,想要上学却没那个条件。哎! “还不是不好意思呗!”刘当归不说,刘银翘替他说了。她这个弟弟,别扭起来可真好玩儿。 刘当归瞪了她姐一眼。脸上有微微地发红,从李半夏手上抢过考试结果,一呼噜跑房里去了。 临进门的时候,回头往李半夏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而关上了房间的门。 “诶~~”李半夏张张嘴。想说什么又算了。回头看笑得开怀的刘银翘,问:“你也知道,你为啥不跟我讲啊?” 这丫头,她弟别扭,她也不是个好娃纸。 “这事我讲有啥意思,还是我小弟讲。这才好玩麽~~”刘银翘眼睛都笑咪了,说话的口吻也越来越像与她同年龄段的女孩子了。 “好玩好玩,你啥时也这么喜欢玩了?”李半夏好笑地问她。 “……”刘银翘摸摸头。也不晓得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像来时一样蹭蹭回到自个儿屋里去了。 李半夏无奈地摇摇头,总之,这两个家伙,都没有一个直接的主儿。转而。想起方才刘当归告诉给她的好消息,又笑得合不拢嘴起来。 ………… “半夏。你笑啥呢?从进房后,就开始笑个不停。”刘东山从背后搂住李半夏,脑袋搭在她的肩上,侧头问着笑容仍然高高挂的李半夏道。 “有吗?”李半夏自己都没意识到。 “嗯,可不是。打你进屋,坐到床沿上起,就一边擦头发一边笑,要不是看你脑袋瓜没啥问题,我会以为我媳妇儿突然傻了~~”刘东山看她心情不错,自己也不禁神采飞扬起来。 “呵呵~~东山,你晓得不,当归上次大考考过了耶~~” 原来是为了这事? 刘东山明白了,这件事他当天就知道了。刘当归跑到他房里,将考试结果拿给他看,还说夫子表扬他了,说他是一个聪明又勤奋的好孩子。 他这个儿子啊,少年老成,有时候就像一个小老头。唯独上次,被严厉的夫子表扬,可乐坏了他。虽然他嘴上没多说啥,可他这个当爹的心里都清楚着呢。 李半夏也没管他听没听见,径自念叨:“东山,我们家当归脑子真好使,天生会念书的好材料。这么难的考试,一次就通过了,真了不起,而且啊,他之前大半个月都没去学堂,如此仓促上阵,都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有造化!有造化!”这会儿,李半夏就像万千为自己儿子骄傲的妈妈一样,真心地为孩子取得的成绩高兴着。 刘东山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身前的李半夏搂得更紧了。神色中,满是对她的宠爱与安慰。 刘东山是个粗人,从来不知道柔情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这会儿,他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变得很软、很软、软得似乎要化开…… 李半夏丝毫没觉着,歪着头嘀咕:“当归这么棒,又这么喜欢读书,咱们可得好好栽培他才是。哈!想想以后,当归要是读书有出息了,就像是戏文里演的,骑着高头大马,系着大红花意气风发地荣归乡里,一言一行牵动着无数少女们的心,该多美啊!~~” 刘东山这一下则有点哭笑不得了,但细细想想,她这想法还真不错。改天他得和当归好好说说,争点气,甭让他们失望。 “还有啊还有,当归要是读书真的有出息了,还有机会做官呢。嗯~~我希望当归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帮咱老百姓做点实事。就像是古代的包青天一样,是个人人爱戴的父母官。” 李半夏完全没觉着,当归还小,现在说这事似乎早了点儿。 但为人父母的似乎都喜欢这样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在心中规划着他们的蓝图。 李半夏虽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期间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娘了。而且,看着孩子们一日日长大,一日日变得越发的懂事,她真的很满足。有一股浓浓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只觉得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刘东山已然听出了神,想到要是他们的儿子以后真有半夏此时想的这般有出息,他脸上由衷漾出了笑容。 “你就这么看好他?”村里孩子做官,大杨村可是几十年都没出过一个这样的人物了。别说做官了,哪怕只是秀才及第,在村里可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那户人家也会觉得分外有面子了。 李半夏对家里有没有面子倒不是特别在意,不过光耀门楣这一想法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很兴盛。每个人都希望能有出息,能够让家里人为自己感到骄傲。 最重要的是,作为父母,一生最大的希望无非就是盼着自家的儿女能够出人头地,做个争气的人。 “我当然看好他了,当归他啊,可比我小时候有出息多罗~~”李半夏脑子里想的尽是小时候讨厌上学的经历,回答得毫不含糊。 刘东山看着她咬舌头的样子笑了。从她手上接过布巾,开始慢条斯理地为她擦快干的头发。 “那你觉得银翘适合干些啥?”像这种专门谈论孩子以后要干些什么的事情,他们俩还真说得不多。今儿也是李半夏提起,刘东山才随便问问。 “银翘啊……”李半夏扭着脖子想了想。刘东山能问出这句话来,就证明他的思想还是很不错很开化的。因为在这里,大多数人看来女孩子生出来就是别人家的人,以后能给个好婆家,帮夫家生娃就不错了。谁还想着闺女长大了要干些什么,再说了,姑娘家也不适合抛头露面。 刘东山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因为李半夏的关系。以前还不觉着,现在越看越觉得女孩子要是能学个手艺,或者有个一技之长,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这次刘家遭逢大难,他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都多亏了半夏是个医术精妙的大夫。否则,刘东山真的不敢想象,他们这一家子要怎么安然度过这一个个的难关。而现在,不但凡事都有了生机和希望,难关也慢慢地解决了。 所以他也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够像她一样,做个了不起的人。 当归在她的眼里,是个很棒很有出息的好孩子。而她在他的眼里,又何尝不是一个坚强乐观的好媳妇儿? 未来的路上,因为有她的相伴,即使他双腿依然不能行走,他也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他嘴笨,不知要如何和她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也许他心里的话这辈子都不会亲口对她说出来。 但是,老天能够见证,他刘东山多么幸福,能有这个一个好媳妇儿―― 173 床头吵架床尾和 173床头吵架床尾和 “那你觉着银翘适合干些啥?” “银翘啊……这不好说,关键是要那丫头喜欢。其实我倒是觉得,银翘是个很有想法很有主见的女孩子,她想要做什么还得看她的意思。”李半夏这句话说得倒是真的, “让她跟在你后面学医,以后也当个大夫咋样?”头发擦干了,刘东山将布巾放在一头的床头柜上,李半夏也慢慢地躺了下来。 累了一天,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舒服得想打几个滚。 李半夏将手捏成一个拳头垫在背底下,这样可以躺着舒服点,让腰尽情舒展。刘东山见状,让她趴好,自己来帮她捏。 李半夏求之不得,立马乖乖趴好,让刘东山给她捏捏。 说起刘银翘和她学医的事,李半夏也是求之不得,“好啊!只要她点头,我明儿就开始教她!” 话说到后来,李半夏见时机不错,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想法与刘东山说了出来。 “东山,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提过的那个摸骨续骨之法吗?” 刘东山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记得。”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那个我也说过摸骨续骨之法我不会,听赵大哥说,当今世上对摸骨续骨之法了解最多的就数张神医了。而张神医,最近正在边关军中当军医,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 刘东山给她捏背的手顿了一下,慢慢又开始给她捏起来,只是手上的力道轻了不少。 “那你有啥打算?”刘东山心里有一种不好的直觉,不是因为自己的腿希望又少了一层,而是因为担心李半夏做出什么危险的决定。 “我是想吧……就这么等张神医回来,还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你腿的情况不宜拖久了……”李半夏停下来了。她注意到刘东山变色的脸。 “我腿的事你不用多担心,能治得好咱就治,治不好那也是命,强求不得。你莫要天天为我的事劳心,更别想些有的没的。”有的没的,是不要为了他的事冒险,劳心劳力。 她没说出的话,刘东山都明白。但要他一个大男人,看着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去边城为他找大夫。那他还算什么人家的丈夫? 现如今天下并不太平,即使太平年代上路也会碰上啥土匪恶霸的,更何况是在这紧张的时候了。她一没武功。二没帮手,碰到问题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何谈能安然无虞地到达那千里之外的边城? 最重要的是,边城是什么地方?是她一个女人能进去的吗?谁都知道,军营中的一条铁规。女子不得入军营。别说见神医,向他请教了,进都进不去,接下来的事情又从何说起? 刘东山不希望为了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让她犯险,即使真的能进去,有把握治好他的腿。他也不答应让她上路,去那么远的地方。 李半夏清楚刘东山并不希望听到自己提这个,但是她不能因为他不喜欢。就连治好他腿的最后一丁点希望都放弃。 到这里来后,还很少碰到她治不好的病。一时难倒了她,她也很快就能想到应对的方法。而刘东山的情况,她不知翻了多少医书,问了多少的人。依然一点把握也不无。他能理解她心中的焦虑和担心吗? “东山,你先听我说。事情我都计划好了,我不会有事的。从家里出发后,我便雇辆马车和车夫,一路驱车赶到边城。然后我就扮成军医的模样混进军营去,我都听人说了,边城现在最急需的就是大夫了,只要我稍作改装,他们一定会放我进去的。我做了军医后,就可以经常与张神医打交道了,而那时,我再向他请教摸骨续骨之法,他一定会答应教我的……” 李半夏也没那么肯定,为了让刘东山放心,她也就只好这么说了。 刘东山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从那一眼里,李半夏看出刘东山并不相信她说的。至少,他可以确信,事情并不像她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一个女人孤身上路,又不是一天半天就能赶到,路上至少要耽搁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里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清楚。 赶到边关后又要怎么办? 边城动荡,百姓多半都足不出户,而她还在外面走,很容易成为敌军的俘虏,或者被当作敌人杀掉。这些她都没有想过吗? 还有,即便这些她运气好,躲过了这些劫难,那她又如何混进军营?军营里那么多人,可都是长了眼睛的,不会连一个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而且,就算分不清楚,她一个女人和一群大男人如何生活,这其中的不便她想过没有?一旦被军中之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不被当作内奸处死,也会因为违背军营的军规而依法论处。 不管哪一点,都没有半点生路。刘东山单是想想,眉头都拧得能打成一个死结了。 李半夏看他好像生气了,也不敢多说。只是趴在床上,不出声。原先还适时地往刘东山那儿瞟两眼,见他脸色还是那般难看,似乎也有点在跟他赌气。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结果他不支持就算了,还要对她不高兴。 刘东山注意到她的样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他心里很感动,感动于她对他的一片情意。但她越是对他这么好,他就越是不能让她为自己冒一点点危险。他已经失去一条腿了,他绝对不能再失去她―― 失去了一条腿,他还有信心活下去,还依然期待着能有站起来的一天。然后没有了她,刘东山真的无法想象,他要怎么活下去。即使有一天自己真的站起来了,他也觉得没有一点意义。 这些事他之前从没有想过,只是在李半夏提出要去边城的那一刻,一下子全涌了出来。他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总之这一次,他绝对不能让她走。 刘东山也不晓得要说什么,最后干脆把灯吹灭了,先睡觉再说。也许明儿一早醒来,她就不想再提这个事了。 尽管刘东山也清楚李半夏不是那种一时脑袋发热,或者冲动之下就做出什么决定的人。 刘东山吹灭了灯,李半夏更不高兴了。在她看来,刘东山是把她的行为当作小孩子在胡闹,还在生她的气嘞! 她都没生气,他倒生起气来了。李半夏一时钻进了旮旯里,孩子气发作了―― “哼!”趴着的李半夏陡然翻了个身,故意闹出巨大的声响,如果这是一张弹簧床的话,刘东山定能从床上弹起来。 刘东山摇摇头,还是没理她。 李半夏这个时候的确像个小孩子,而当小孩子发脾气的时候,大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理她。 你越理她,她脾气就发得越厉害。刘东山在这一块,显然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李半夏等了一会儿,发现她这通脾气就像发到外太空去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更气了,左翻翻,右翻翻,一连翻了好几个身,腰板就差给她折腾断了,刘东山还是很淡定。 李半夏快吐血了。 她从来不知道他家的这位居然这么“老僧入定”,这么“狠”,这么“绝”。在她最后“轰嗵”一声,将床板都弄得哗啦啦响,而刘东山还像个死人躺在那里之后,她彻底蔫了―― 难得发一次脾气,结果全对着墙壁和这无辜的床板发去了。李半夏都快哭了,还有谁比她更悲催的。 这女人要是嫁了个这样的老公,不管你怎么发脾气,都当作啥事没有,毫无动作的时候,不知是哭还是笑哦~~ 多半都是前者,后者只会让人更火大!完完全全地将她无视麽,太气人鸟~~ “哎哎哎――――”李半夏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在祭奠刚才的无理取闹。重新按照原来的位置趴好,总算恢复了一点神智。 她也承认,刚才确实有点太孩子气太胡闹了些。李半夏不是一个喜欢撒娇的女孩子,但她在现代也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女孩子,与她同龄段的女孩子还在上大学,所以偶尔恢复一下本性还是很值得谅解的。 李半夏没动静了,躺着养伤呢。这腰原本就酸,再经刚才这么一番折腾,更加像是散了架。一个人,在那可怜的揉啊揉,揉啊揉。这么一揉,再加上旁边又没什么动静,恍恍惚中,李半夏真觉得只有她一个人了。 一只手不知何时附到了她放在腰间的手上,还不等李半夏回头想说什么,刘东山就一手盖上她的后脑,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李半夏还是懵的,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情况已不允许她后撤,再来和他闹脾气了。 刘东山暗叹口气,紧紧抱着她,让她的脑袋安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只要她微微侧过头,就能听到他心口的跳动。一只宽厚的大手在她的背上,就像哄小孩儿睡觉一样,有规律的缓缓地拍着她。 “气撒也撒了,人骂也骂了,心里可舒服了些?” “……” 174 下定决心,不留遗憾 174下定决心,不留遗憾 刘东山这头是行不通了,不管她说什么,只要一提到边城两个字眼,他就开始跟她急。 刘东山那儿不行,也只有从马氏那里试试了。 他很听娘的话,娘要是点头了,他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李半夏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一次,她却想错了―― “不行,你不能去。你这丫头,不是开玩笑嘛,边关那地方,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想去就能去的?别说这种傻话了,东山的事咱能想办法就想,没有办法也别净瞎想,弄些不着实际的。” 马氏还没听李半夏说完,就急忙忙给她打断了。 李半夏还想再说,马氏抢先一步道:“半夏,娘知道你是个好媳妇儿,也晓得你都是为了东山好。可咱家已经出了这么多事了,不能再出别的事了。东山腿不好,银杏又刚出了那档子事儿,你现如今就是家里的主心骨。你说你要是去了边城,途中有个好歹的,你叫东山咋办,娘咋办,这个家咋办哪~~” 得!不用说了,马氏这边也行不通了。 马氏本来就不相信她能治好刘东山的腿,应该说她不相信任何人能治好她。尽管她做个做娘的不愿意相信,她也知道,她儿子这辈子是再也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走路了。 儿媳妇虽然说有机会治好,那也只是说说。万一那个张神医压根就不会啥摸骨续骨之法,又或者即使学会了,也治不好东山,她可不能为了没点门的事就让儿媳妇一个人涉险。 东山是她的好儿子,半夏也是她的好儿媳,不管是谁出了事。她这个做娘的都不好受。与其为了那没可能的事冒险,还不如就安生地过自己的日子。而且她也相信,就算是她点头,东山也不会允许他媳妇儿这么做的。 李半夏泄气地回到房中,这下好了,东山不答应,娘也不答应,她还谈何去边城? 一连几天,李半夏都有些闷闷不乐。刘东山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是为了她好。不管她怎么不开心,他都不会由着她一人千里迢迢去那动乱的边城。 “大舌头,你坐在这儿啊~~”落日下的老刘家。李半夏正坐在院子的门槛上,无精打采地抓着一把沙子,看着细滑的沙子从指缝中滑落,落到尘土中。等落完了又下意识地从地上抓起一把,如此反复。 李半夏蔫蔫地回头。刘灵芝从屋里冲出来,一下子就冲到了她的背上,双手搂着她的脖子。 “大舌头,你有空,背着我到处玩玩好不好?”刘灵芝小脑袋使劲往李半夏的脖子里蹭了蹭,小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小鬼。你没看见我正烦着麽,叫你哥和你姐陪你玩去~~”李半夏一只手撑着下巴,就快打瞌睡了。哪有那个心思背他啊。 “哎哟大舌头,你就背背我麽,爹爹不能背我,小叔又那么忙,没有工夫背我。哥哥姐姐力气小。背不到我一会儿就要把我放下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背我几步就得喘气。停下来歇歇。而且爹爹说,以后路我要自己走,不能再让爷爷奶奶背我了,他们年纪大了,我要好好孝顺他们,不能让他们吃累~~” 刘灵芝歪着脑袋,扒着手指头,一句一句念给李半夏听。 李半夏听他说得怪可怜的,常常叹一口气。终究是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总是想着让别人背背他到处玩玩的。以前他爹腿利索的时候,每天收完工回来,总会背着他到处转转,给他打尖尖。自从他爹的腿出事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打过尖尖了。 拍拍自己的背,李半夏笑着朝他勾勾手指,“小鬼,还不快上来~~” “好喂~~”刘灵芝叭一下趴到了她的背上,李半夏使下劲,嗯一声,背着他站了起来。 “走罗,骑大马罗――”刘灵芝瞪着小腿,催促着李半夏快一点。 李半夏也不含糊,故意吓他,抓着他的两条小腿飞快地朝院外跑去。一会儿往前倾,刘灵芝差点从她背上翻下;一会儿又故意往后仰,吓得刘灵芝把她抓得紧紧的,生怕从她背上掉下去。 真是又好玩又刺激,刘灵芝嘿嘿笑个不停,笑声飘散在风里,让李半夏一连几天的郁闷之气吹散了不少。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两人闹累了,李半夏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刘灵芝软趴趴地趴在她的背上,耷拉着脑袋,快要睡着了。 “大舌头,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想爹爹背我到处玩~~” 李半夏愣了一下,转而微笑道:“欢子放心,爹爹会好的。” “要过多久呢?” “……” “很久很久吗?” “……” “我真的好想爹爹,爹爹以前会带我去很多地方,还会陪我到河里去抓鱼,到山上去打野鸡。他还会带我到地里,他去挖地,我就在茶树中间翻鸟窝。对了,爹爹以前还和我在树上给小鸟安过窝呢,爹爹说,小鸟就跟孩子一样,需要有个温暖的家……” 李半夏心中一痛,也不知为什么,这孩子的每句话都像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鼻子不禁一阵一阵冒着酸意。 她没法告诉背上这个孩子,如果再找不到有效的办法,他的爹爹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再给他打尖尖,陪他帮小鸟安窝了。 就在刚才,刘灵芝说这些话之前,她还想过把去边城的事情放下,好好地呆在家里,照顾东山和几个孩子。可是,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认定了自己将要做的事情。 东山的腿,并不是完全没了希望,如果她只是因为外部的因素就放弃,那她能保证以后的人生看到他那条腿她会不留遗憾吗? 还有灵芝、当归、甜甜、爹、娘,以及她,难道真的能够忍受,刘东山今后的岁月都在床上度过?就怕是他们能够忍受,刘东山自己也受不了。 每次看到东山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他们心里就跟被刀子扎一样。如果没有一点机会,那是不幸,她只得认命。可是现在,她明知道还是有办法,东山还是有站起来的可能,她却因为他们的反对而不去做,这说得过去吗? 她又是这种,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给病人带来希望的大夫吗? 答案都是否定的,她做不到,做不到对东山的现状熟视无睹。她想做个好儿媳,好妻子,她应当听他们的话,可是这一次,她要冒犯他们了。 但愿,他们能够明白她的苦衷,支持她所做的决定。 就算是不谅解她,她也还是会去做。她会用结果向他们证明,她的坚持是对的! 也许是困扰了几天的难题终于想通了,李半夏的心头仿佛拨开云雾见月明一般明朗。 前路如何,她不知道。有多么艰险,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点,如果这一次她不去,如果她不尽一切努力将刘东山的腿治好,她这一生都会有遗憾―― 回过头,刘灵芝已经在她的背上睡熟了。两只小手无力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脑袋微抬,嘴巴张开,发出均匀地呼吸声。 李半夏笑了,轻轻地将背上的刘灵芝顺到自己的手上,小心得抱着他。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抱着他回到他的房里。 已经决定好了要怎么做,但是这边的事得安排好,否则她就算是走也走得不放心。 爹娘不答应,东山更是商量都没得商量,她要是想走,还得瞒着他们悄悄的走。李半夏当然不想这样,可是除了这样她实在又没有更好的法子。 想了一夜,李半夏把该计划的事情都好好的计划了一遍,只等这边的事准备好就上路。 好在,之前因为帮助陈老爷子治病,挣下了不少的银两。除去花销和帮东山买补品的,还剩下几十两银子。这些钱,在农村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一笔钱了。她并不担心家里人在她走后会吃不饱饭、为了钱的事发愁。 前些日子,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回来了,娘花钱雇了几个工,再加上天气不错,倒也顺利地完成了收割。 接下来家里也没什么大事,猪啊鸡鸭鹅之类的,有娘和小姑在,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家里的那好几块地,实在不行,也只有再雇工来做了。这些事情他都不担心,就是东山…… 她走后,没有她在他身边,他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她为他担心? 李半夏越想,越是放心不下,眼看着天气一日一日转凉,许多东西可以提前置备了。 想到这儿,起身,披上衫子,就着烛火,在单子上写了一连串的东西。小心折好,放在了桌子上。 思前想后,又想了其他需要准备的事项,等到确认一切都想好之后,才脱下衫子轻轻爬到了床上。 刘东山已经睡着了,这些日子,他每晚都睡得很沉。李半夏动作很轻,往被子里拱了拱,离他近了些,能感觉到他身体里传过来的温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也慢慢睡过去了―― 175 幸福其实很简单 175幸福其实很简单 刘东山早上起来得很早,比李半夏还要早。 李半夏因为要帮陈老爷子收集露水的关系必须要起早,而他不需要起早却还比她起得还要早,这一点颇令李半夏费解。 翌日一早,李半夏照例穿好衣服起床,拿着自己装露水的瓶子准备前往后山。露水已经收集十多天了,陈老爷子的眼睛很有起色,照他自己的话说是已经好了,看东西一点问题没有。 李半夏不太放心,决定再用露水多洗上个两天,这样也保险一点儿。相信再有个一两天的工夫,陈老爷子的眼疾就治愈了。 敲了几下孩子的房门,没有动静。当归昨晚学习到很晚,大概是太累了,没有醒过来。李半夏也不忍叫他。 去了刘银翘的房里,刘银翘正卷着被子睡得香呢,听到李半夏的叫声,嗯嗯应了几句,但不见她睁开眼起来。 这也怪不得了,最近歡子肆虐,将地里的地瓜糟蹋成不成样子。别人家早就派人到地里去看着了,老刘家一直没派什么人,地里也被糟蹋得最厉害。 白天马氏从地瓜地里回来,看到好好的地瓜秧给啃得不成样,气得晚上都没吃下去。吃完饭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说今晚她就亲自去盯着,看那些歡子还敢动她的地瓜。 马氏去地里盯着歡子去了,本来李半夏想陪她去,不过马氏说这种事用不着她,毕竟明儿她还要做正事。给人看病,打瞌睡哪里行,就把甜甜带过去了。 这一盯就盯了大半夜,娘和甜甜到底啥时候回来的李半夏也不怎么清楚,实在是太困了。等了一会儿不见她们回来也就先上床睡去了。 能够肯定的就是,昨晚她们一定回来得很晚,觉肯定也没睡好。 想到这儿,李半夏也不叫孩子起来了,将快掉到地上的被子拉起来,重新给甜甜盖上。甜甜舒服地转了个身,继续睡过去了。 两个孩子都不去,就她自己一个人,看来今儿早上得花不少时候。 别看当归和甜甜都还小,手脚还真不慢。走起路来也是风风火火,也比她能跑会跳。 每天早上她还没动身,这俩孩子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地里。活跟他们屁股后面有个大灰狼追着他们似的。 等李半夏收拾好东西,带好家当,带上门赶到地里的时候,这俩孩子已经在漫山遍野地跑着收集露水了。最奇怪的是,一次她拿过当归的瓶子。刚到不久的他居然已经接了有半瓶子的露水了,直把李半夏吓了一跳。还想着,这小子莫非真是飞毛腿不成? 露水收集多了,就有经验了。哪个地方有菖蒲、侧柏叶,脑子里都记得呢。第二天只用赶到特定的地方去,而且久而久之。就在脑子里自动绘就了一副地图,怎么样走才能最节省时间、最经济。 两个孩子都很聪明,脑筋转得又快。不需要她说,他们自己就想到了。而且每想到一点儿,总会跑过来高兴地说给她听。 甜甜是这样,当归不太爱说话,这方面倒没有他姐表现得活跃。 不过当归这孩子做什么事都认真。属于那种少说多做的一类人。每次收集露水的时候,也不说话。这边跑完了就飞快地跑去那边,动作还真麻利。 没有了这两个小家伙在,李半夏担心,等露水收集完,她会不会得等到太阳晒到她的屁股。 从家里到后山大约八分钟的路程,李半夏很快就赶到了。把带来的东西放在路边,卷起衣袖,就一头钻到了山里面的空地上。正准备卯着劲大干一场,往前赶着的李半夏,蓦地停了下来。 这山是大片大片的,草地与草地之间又有树木草丛穿插其间。收集露水的量又多,常常得这片山地跑到另外一片山地。孩子们在的时候,他们会做好分工,一人跑一块。而今天,当归和甜甜都不在,也就不存在什么分不分工的事情了,从这边到那边,挨着顺序来。 而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刘当归平常收集露水的那一块。 今天,刘当归没有来,却来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这几天每天早上都起来得很早的刘东山。 怪不得李半夏起来那么早,都没有在床边看到刘东山,原来他到这里来了—— 李半夏望着那个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山地上,奔着一个个采集露水的点儿。等到赶到了他的目的地,就欣喜地把拐杖放到旁边,一腿撑着,另一只腿不用力,掂在一旁。然后伸过瓶子,一只手提着瓶子,另一只手波动叶片和枝桠,将露水摇晃到瓶子里。 李半夏怔在不远处,望着刘东山的动作,好似忘记了动作。看他的样子,对收集露水已经很熟悉了。 他不仅知道他们要收集的是菖蒲露和柏叶露,还知道菖蒲和侧柏分布在什么地方。所以他每次都没有跑空,都收集到了他需要的露水。 可是他毕竟只有一条腿可以走路、可以站立,他没有当归、刘灵芝那么会跑,他每走一步都很慢,从这一株菖蒲叶到下一株菖蒲叶总要花上比别人多上两倍的时间。 每当他看着那些菖蒲叶和侧柏叶的时候,总能看到他眼底瞬间流露出的快乐。就好象他完成了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这些事情,他之前并未将它们放在心上。这一刻,却觉得能做到它们,他自个儿会有多开心。 李半夏的眼眶有些许的湿润。 她仿佛都明白了—— 为什么向来浅眠睡得很晚的刘东山,这几个晚上会睡得那么早、那么熟。为什么两个孩子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到地里来,想来他们也知道这件事。为什么那一次,她一摇刘当归的瓶子,会有那么多的露水,都是因为刘东山,因为有他在! 一株菖蒲叶的露水收集完了,刘东山拿起拐杖,正打算前往下一株菖蒲叶的所在地。一回头,看到了不远处的李半夏。 手中的瓶子差点落下,刘东山近乎慌张地抓住了那个瓶子。这可是他收集了一个时辰才收集到的露水,要是就这么撒了,他只怕会把自己狠狠打一顿。 李半夏正朝他走过来,刘东山不安地握紧了手中的瓶子,终究没有退后一步,站在原地。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今儿早上是她一个人过来了。当归呢?甜甜呢? 平时他们两个会在她之前就会赶过来,他站在一株草丛后,等着她走到另一片空地上,将瓶子交给当归,然后才会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去。 他原本没想着这么做,可是当他看到她每天早上都那么挣扎,很想睡懒觉却非起来不可。有的时候还咬着他的衣服,故作任性的说她不起来了,她要睡大觉,然而等到下一刻她还是认命地爬起来,边穿衣边欲哭无泪,说她好可怜~~ 前几天早晨,刘东山醒得很早,躺在床上太久腰板有点酸,醒了睡不着,又怕把她给弄醒。就披上衣服到院子里去走走,走到墙角的一颗小树下,看到上面晶莹剔透的露珠,想起她每天早上都要收集露水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想做,就决定这么做了—— 这件事他不想让他知道,于是他就去跟当归说,让他配合他,不要把这事告诉给他娘。当归应下了,尽管从他眼中看出他的不放心,他还是答应了。 半夏早上根本就起不来,没有人喊她她完全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自从早上开始收集露水以后,不是他早上叫醒她,就是娘过来叫她。 他接下这件事后,每天都会晚叫她半个时辰,自己再提前半个时辰起来,这样他便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帮她收集露水。 起初他很不习惯,拐杖在山地上走多有不便,他常常会跌倒。可也正因为是山地,有草覆盖,摔着并不疼。经过这几天频繁地使用拐杖,他已经比以前要熟悉很多了。 后来甜甜也知道了他收集露水的事,甜甜很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他不许,她便没说。 现在,她还是知道了。 他以为她一定会怪他,怪他明明腿脚不方便为何还要大早上地跑出来,要是出点事该怎么办? 他以为李半夏一定会说他一顿,要他以后不许再这么做,收集露水的事情有她,不需要他费心。 他以为……在她的眼里,他与一个废人无异,什么忙都帮不上…… 李半夏强忍着内心里翻腾倒海的情绪,把要流出来的泪水又给逼了回去,来到刘东山面前,接过他手中握着的瓶子,摇了摇。 “已经好多了呢,东山,这下可省了我不少的工夫~~” 李半夏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笑容中,是沁入心脾的感动和幸福。 刘东山一个怔忡,转而也笑了。 李半夏望着面前的男人,静静地依偎到他的怀中。 幸福,其实有的时候真的很简单。 一个小小的举动,一句淡淡的话语,他满心为了你,做一些在别人眼里看来很平凡的事情,这些都是幸福—— 176 横生枝节,突遭变数 176横生枝节,突遭变数 “老爷子,这次洗眼过后,你的视力可以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你不用担心了。”陈老爷子之前曾用过方诸水明目,之后每日又以露水洗眼,视线不仅可以恢复到之前的水平,甚至还要更加的清明。 “如此多谢小李大夫,多谢赵郎中了――”陈老爷子拱手道谢。 从陈老爷子房里出来,陈夫人和陈公子请两人到正厅中坐,厨子已经准备午饭去了,李半夏这一次没有推辞。 席间,陈公子举杯,向两位道谢。 病治到这里还并不算完,赵郎中之前给陈老爷子服了几副消渴症的药方,药效不错。陈老爷子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眼疾应该也不会再复发,赵大哥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这边的事情有他她也放心了。 “我要去边城。”回去的路上,李半夏这样对赵郎中道。 赵郎中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她。很快的,他想到了什么,“你想要去找张神医?” 李家妹子先前一直向他打听张神医的事情,而他告诉她张神医在边关,而且没个一年半载的不会回来。她一定是着急了,这才亲自动身往边城走一趟。 “是的。”李半夏点点头。 “你已经决定了?” “嗯。” “这事东山知道吗?”赵郎中没说赞成也没说不赞成,他想听听刘东山的意思。 “……” “你没告诉他?” “说了,不过我刚一开口,东山就跟我急。本想问问娘的意思,得到她的支持,谁成想娘也不答应。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 “你想要悄悄的走?”赵郎中对她很了解。也知道一旦她做了决定,谁阻拦都没有用。 “……”李半夏没有吱声,等于默认了。 她也不想走,一想到接下来的时间,要离开大杨村,离开老刘家,一个人前往边城,心里就灌满了离愁别绪。 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呆在这个村子里,很少出远门。这里早就成了她的家。她在这里生了根。 这里,有爱她的人,也有她爱的人。 这里。有刘东山…… 那个宽厚对她无比包容的男子,在他那里,她得到了她向往的安宁生活――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地就闯进了她的心里,在她心里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因为有他。有他的包容,即便她在外面再累再不好,她也不会害怕。她知道一回到家,就会享受到他给予的温暖。 也因为有他,哪怕此去边城千里迢迢,前程未卜。她也有勇气走下去。 李半夏心中思绪起伏,还没上路就开始念起他来。脚步不由加快,她恨不得能飞回去。明早就要走了,剩下的时间她想呆在他们身边。 赵郎中叹了一口气,让李半夏先陪他回药庐,他有东西拿给她。 李半夏急着回去,却也知道赵郎中没事定不会这么说。当下与赵郎中一起,赶回了药庐。 赵郎中让李半夏在前面等一会儿。他去去就来。 川乌正在为一个病人配置草药,见到李半夏回来,忙完手里的活走过来道:“李姑娘,你今着是回去用饭还是在这里将就着吃一点。” “哦,川乌,不用麻烦了,我和你师父已经在陈家用过饭了。”李半夏打量着这个工作了几个月的药庐,又看看身边站定的川乌,“川乌,近些日子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我不在,你师父又要经常外诊,这药庐的事就多靠你了~~” “李姑娘,你要去哪儿?” “这个……我回来再告诉你。总之,我要走很长一段时间,你师父那么忙,药庐肯定疏于打理。本来还担心药庐人手不够,还好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嘿嘿!李姑娘,你只管放心好了,有我在,我一定会好好帮师父看好药庐的。” “嗯。”李半夏笑了。 在这坐堂这么久,和赵大哥兄妹相称,与小川乌相处得又那么好,对这里的一切都产生了感情。 坐堂看诊虽然也会碰到许多棘手的病症,生活却还算是安逸。而前去边城就不一样了,边关正在打仗,此次一去必定凶险万分。谁也保不准,她路上会出什么事情。 即使成功到达了边关,又是否真的能见到张神医,学得他的摸骨续骨之法。 不等消极情绪蔓延,李半夏就将它们压了下去。 人们对于未知的道路总是充满了恐慌,李半夏也不例外。她终究不够坚强,她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 但是这些,与刘东山下辈子的健康和幸福来说,则显得微不足道了。这一趟,她势在必行。成与不成,没试过,又怎么知道? 这一走,李半夏有许多的放心不下,除了家里,她还挂念着这个温暖的药庐。 陈老爷子的病,本是她和赵大哥两个人的事,看现在的情况,接下来的事情只有都麻烦他了。 赵郎中辗转在外,药庐里就剩下川乌打理,虽说他现在已经能渐渐的独当一面,毕竟还有些生疏。许多事情,还要他多费心。 这厢正聊着,赵郎中从后院匆匆走出来,将一封书信交到李半夏手上。 “妹子,这是我在边城的一个朋友。你大哥我游历的那些年,曾去过边城,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一命。这些年,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你到达边城后,如果暂时没地方安身,可以去找他。他见到我的信,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手指在那封信上点了两点,郑重地嘱咐她。 她一个姑娘家,初到边城,人生地不熟的,连个熟人都没有,也让人不放心不是。如果有个熟人,多少能够关照她一点,他们也放心些。 更何况,这个朋友,呵呵~~ “赵大哥,这个人是?”李半夏好奇的接过,问道。 “这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信中都有交代,妹子心急回去陪东山兄弟,老哥我也就识趣,放你早点回去。” 赵郎中说完,径自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川乌,也笑得开怀。李半夏摇头笑了笑,忙不迭地跑回去,留在这里,还指不定被他们俩人怎么笑话呢。 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李半夏就赶回了家里。 日头当空,晒得大地都快留出油来。李半夏抹抹额角的汗,舀起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半瓢水下肚,身上的暑热才解了一点儿。 冷水不能喝,只不过这是山中清泉,也不像现代的水流经过重重污染,偶尔喝一点还是很惬意的。 这个时候,一家人几乎都在午睡,三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脑袋抵着脑袋,睡得好不香甜。 刘灵芝睡觉最不规矩,嘴巴张着,不停裹着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抱着他哥刘当归的胳膊,刘当归不时动一动,想把胳膊抽出来,每当他一动,刘灵芝就抱得更紧了。 甜甜睡在另一头,本来离两人挺远,可以躲过一劫,睡得舒坦点。偏偏这刘灵芝,那腿的触角伸得老长老长,一脚正好蹬在她姐的肚子上。她姐时不时地在他脚上来一下,就像拍蚊子似的,这小家伙还就跟定住了似的,怎么都不挪走。 李半夏站在床边,看着三个小鬼的睡颜,嘴角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弯起食指,刮了刮刘灵芝可爱的小脸,放轻脚步,从三个孩子的房里出了来。 刘东山不在房内。 李半夏一推开门进去,就发现刘东山并没有躺在床上睡觉。 这个时候,他不在房里,就一定在竹林里。 竹林中,放着一把躺椅,这把躺椅是刘东山闲来无事自己打造的,躺起来倒是比坐着舒服许多。这把躺椅就放在竹林之中,刘东山在房里闷了,总是会到这竹林里来坐坐。 草绿青青竹叶飞,微风吹过竹捎送来清凉的声音。刘东山闭着眼,靠在躺椅上,心情难得的平静。 一片竹叶飘落,落在刘东山的肩膀上,刘东山慢慢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那片竹叶。 竹林尽头,李半夏正站在门槛上,静静看着这边。 她凝注着他,他在竹林下宁静的身影,就像一道清泉,沁人心脾。 刘东山也看到了她,奇怪她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李半夏耸耸肩,冲着他笑笑,很快就坐到了他的旁边。 “明儿个香隆婶生日,娘有事去不了,你带孩子过去吃酒好了――”李半夏刚坐下来,刘东山就这么对她道。 “……额,好……好啊。”李半夏先是一愣,尔后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如此,她就在家里多留一日便是,正好她也想多陪陪他们。 “后天,娘要到庙里去上香,娘身子不太好,她一个人去我不太放心,你陪她一块儿去。早上去早些,天黑前赶回来~~” “……” “怎么了,你后天没空吗?还是,药庐里走不开?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最近药庐里没什么人,川乌又能独当一面了,你不在个一天两天的也行?” “没有,我有空,后天我会陪娘到庙里上香。”李半夏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她怎么觉着刘东山好像知道了什么事情? 177 临行前的叮咛 177临行前的叮咛 翌日一早,李半夏就带着甜甜和欢子到香隆婶家去吃了生日酒,下午才回来。刘当归要到学堂上学,没有吃到生日饭,李半夏特意给他抓了些糕点回来。 这些糕点,甜甜和欢子在香隆婶家就吃了许多,小口袋里也揣了不少。欢子是给自己抓的,甜甜是为了她大弟,有两人为刘当归带糕点回来,尽管最后被欢子挠了不少,刘当归照样吃了个痛快。 第三天,李半夏则和马氏去了山上庙里进香。 马氏虔诚地拜遍了白云寺的菩萨,求他们保佑刘家家宅清吉、平安顺遂。保佑她的儿子能早日康复、以后能够远离苦痛和折磨。保佑她的小媳妇儿能够顺利生产,为刘家添一个大胖小子。保佑她的女儿能够早日了结这段孽障,有个归宿。 李半夏既然跟着来了,也自当拜拜菩萨。先别说自己信不信这个,俗话说心诚则灵,表表诚心可是没错。 她所求无非是在自己离家这段时间里,家里一切顺利,东山别为她的事烦心,爹娘还有其他的人人人静好。同时也希望菩萨保佑她去边城所求之事能够顺利达成,东山的腿能够早日痊愈,恢复健康。 待两人下得山来,天已经快黑了。 李半夏想,明天,明天她也该上路了。照这样拖下去,每天都有事,她不知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发。 在回来的路上,李半夏碰到了张夫人。张决明张少爷的母亲,她也是特地上山来求菩萨保佑她儿子的。 李半夏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张少爷了,上一次从他家回来,张少爷病得很重,他不愿意配合她的医治,她也只得作罢。这一次正好碰到张夫人。李半夏也很关心他的近况,听张夫人说张少爷的身体很不好,最近还常常吐血。 说到这儿,张夫人举起绣帕抹了把泪,心情沉重地与她们道了别,说是在庙里求了“仙茶”,要赶紧赶回去泡给她儿子喝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见张夫人为了张少爷的事情如此烦心,马氏也是有感而发,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婆媳俩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刘银杏已经把晚饭做好了,让她们洗洗手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饭桌上。李半夏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给孩子夹菜,一会儿又帮刘东山盛饭。过了这一次,下次再陪他们吃饭,也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诶嫂子。你累了一天,这碗就让我来吧~~”刘银杏从李半夏手上接过碗筷,径直把它们搬到了灶台上去。 李半夏跟着过去,等她洗完碗,擦干净手后,将一张早已写好的药方。交到了刘银杏手里。 “小姑,这是我给你开的方子,你的身体还不稳定。需得汤药辅助。这一道方子不仅能治你的体虚,还能恢复你的元气,我已经和赵郎中打过招呼了,你药喝完了到他那儿去拿就是。如果他不在,你将这方子交给川乌。她会给你抓药的。”在这一点上,李半夏不得不说想得很周到。 这些药是安胎补身的药。原本都是她给刘银杏带回来的,她告诉过赵郎中和川乌,自己怀有身孕,拿这些药自然正常。只不过,她一走,刘银杏的药就成了一个问题,好在赵郎中不是一个多嘴的人,有些事他只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家里除了刘银杏外,还有夏山香也有身孕。小姑为嫂子拿药,再正常不过,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刘银杏接过那张药方,疑惑地看着她。大概是问她为何突然将这交给她,让她自己去抓药,李半夏怕说漏了嘴,也只好随便找了个说辞。就说是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可能疏忽忘了这件事。把药方交给她,也算是有备无患。 从厨房出来,李半夏看到三个孩子在房中,正商量着分糕点的事情,李半夏推开门走了进去。 “欢子,当归,甜甜,你们仨都在哪~~”这明儿就要走了,总是要跟孩子们道个别,说几句话。 “大舌头,你过来干嘛?”刘灵芝把手里的糕点背到身后,赶不成这小家伙以为她跟他一样,是要分食来了。 “行了,小鬼,我都看见了,还藏什么藏。”李半夏将刘灵芝往里面搬了一点儿,自己在床沿上坐下,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三个。 李半夏又拍了拍面前的两张凳子,让甜甜和刘当归坐过来,她有话要对他们讲。 甜甜二话不说就坐了过来,不是那张凳子,而是床沿上,紧贴着她身边。还把她的手塞到李半夏的手里,往她怀里蹭了蹭。 已经是深秋了,天气也慢慢凉了下来,白天还好,晚上的山里可是充满着寒意的。怀里那双冰凉的小爪子,让李半夏生生打了个寒战。她说这小丫头怎么直往她怀里蹭呢,原来是把她当暖炉来的。 李半夏体质暑热,即使是在冬天,身上也很暖和。也有一些属蛇的人,这些人体质偏寒,大冬天的最怕与属蛇的人睡觉了,因为他们身上多半都很冷。当然,这只是村里老人说的话,未必有什么科学根据。 “天凉了,晚上多穿两件衣裳,别贪了凉。你看看你自个儿,就穿这一件单衣,身上不凉才怪了呢。我记得上次给你做了件夹花小棉衣,做成后就没见你穿过,怎么,舍不得穿啊?” “哪有~~”甜甜扭了扭身子,往李半夏怀里贴得更紧了。 她没有说错,甜甜的确是舍不得穿。女孩子喜欢穿新衣,但等到做了新衣裳,又舍不得穿。李半夏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没做衣裳之前吵着爷爷给她做,等做好了总是一次次穿上旧的衣裳,把新衣裳留到最合适也最后的时候穿。 “穿了吧,穿上厚衣裳身体就暖和了,穿旧了不怕,回头再给你做新的。”李半夏摸了摸刘银翘的两个小辫,过了一天辫子已经凌乱了。李半夏下意识地将她小辫上的头绳解开,以手化梳,将她头发理了理,然后重新将她头发用头绳绑好。 “还有当归也是,晚上多穿两件衣裳,即使多穿一点,也不影响你耍帅的。”李半夏呵呵笑道。一般像这种小男生,也应该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李半夏倒不觉得当归爱耍帅,只是开开他的玩笑罢了。 刘当归瞪了她一眼,他哪里耍帅了,他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甜甜你是姐姐,要多照顾着弟弟点。天凉的时候要嘱咐他们加衣裳,他们肚子饿了要弄东西给他们吃。平时多让着他们点儿,不过也别太弱,被你小弟欺负。”李半夏话音一转,居然和她打起趣来。 刘灵芝歪过头,显然不知道他后面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欺负你小弟,反倒是你小弟,处处欺负你这个姐姐。” “……” “疼弟弟是好事,但有时候也要拿出做姐姐的气派和风范来,好好教教你小弟。别凡事都听他的,让着他,这样会把他惯坏的。这样当归要比你有方法,他虽然也疼他弟弟,可是这小鬼在他面前可也不敢造次。对你麽,瞧,他多神气!”李半夏刮了刮他红嘟嘟的脸,小家伙生气了,张着嘴巴要咬她。 静默了半晌,李半夏又问刘当归:“当归,你已经升到二级了,刚开始进入状态,习不习惯?夫子教的内容,你能不能跟上?” “夫子授课很慢,我每天都有预习,所以他说的,我都能听得懂。他讲完课后,我也会将他说的内容重新梳理一遍,做好备注笔录,将它们背下来。” 李半夏听着频频点头,刘当归是一个很勤奋、同时有很有学习方法的人。而且贵在他能持之以恒,以他这种态度和方法学习,定有所成。 “你做得很好,不过,当归啊,学习固然重要,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晚上看书别看得那么晚,早点睡觉,要真是想看,就早上起来看。到林中,或者到后山去,放声朗读,可能效果会更好呢。” 刘当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从他的神情来看,他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不过,刘当归的神情又觉着奇怪,奇怪李半夏今天怎么和他们说这些话,就好像她明天就要出远门一样。 “还有你这小鬼,要好好听爷爷奶奶爹爹哥哥姐姐的话知道吗?少点淘气,你也快五岁了,也该懂事了。不要欺负哥哥姐姐,有好吃的东西要想着点哥哥姐姐,还要给点爹爹吃。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尿床了。五岁的小孩儿还尿床,可是会被其他的小伙伴笑话的哟~~” 刘灵芝脸皮再厚,听到这儿也不好意思,脑袋直往李半夏怀里拱,跟她抗议呢。 李半夏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乱动,安抚了好久,才生分。 又和三个孩子嬉闹了一会儿,把要嘱咐的话都跟孩子们说了,李半夏才从房里出来,回到自己的房中。 178 老公下厨,味道一绝 178老公下厨,味道一绝 ――***―― 多谢菱聆妹纸的钱袋子,还有山雾妹纸和飘落涟漪妹纸的粉红票,多谢你们了! ――***―― “还没睡?” 李半夏推开门进来,就见刘东山正靠在床头,不时往这边看两眼,大概是看看她有没有回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件衣裳。这衣裳是她的,晚上刚换下来的,白天上山的时候被树枝给刮破了,本来打算一会儿自己给补一补,回头带到路上穿。 不成想,等她回来的时候,刘东山已将她的衣裳补好了。现在正在收尾打结阶段,看到她进来,把衣裳放在了床边,对她笑了笑。 “衣裳我自己补就好了,干嘛还要你动手……” “反正我坐着也没事,就帮你补好罗。况且我可记得某人的针线活做得很糟糕,补的衣裳就像是一条难看的蚯蚓。”他可还记得上次在竹林教李半夏针线活计的事情,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么简单的事却偏偏笨成这样。 从那时起,他就有预感,他这双拿锄头的手可能要开始拿针线了―― 李半夏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冲他做了个鬼脸。“知道啦,你厉害!那以后,但凡家里有什么破的衣裳,我都拿来让你补。等娘问起来,我就说是自己补的,把你的功劳抢过来,哼!” 刘东山可否可不否的点点头,“好啊!” 李半夏“噗”地笑了,看他这样,倒挺逗。蹬掉鞋子。身子一滚,也滚到了床上。两只手自然而然地抱着刘东山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这样睡觉最舒服了!嗯~~ 刘东山也由着她在那闹腾,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像是最温柔的母亲对小宝宝轻柔的安抚,如果这个时候再唱上个摇篮曲,那真就算是应景了。 李半夏在他胸口上趴了一会儿,动了动脑袋,立起来一点。看着刘东山的眼睛道:“相公――” “嗯?”刘东山眉眼挑了挑,为李半夏对他的称呼。这个称呼再正常不过,他却很少听李半夏唤过。 “相公――” “嗯。怎么了?” “相公――” “呵呵~~”刘东山笑了,学着李半夏对刘灵芝那样,轻轻拧了拧她的脸,“你到底想说啥?” 李半夏张了张嘴,转而又埋首在刘东山的胸口。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突然好想这么叫你……啊~~我现在才发现,我似乎叫你‘相公’才更加合适呢。”东山东山的,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夫妻,而且爹娘还有许多人都是叫相公东山的,那她的不就显得太普通了吗? 她总得叫一个显示自己与他关系不同的称呼。李半夏孩子气的想。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借口罢了,真实的原因只有她自己清楚。 一想到接下来有很长的时间都不能靠在这个温暖的胸口上。李半夏环在刘东山腰上的手更紧了。 刘东山始终在温柔地笑着,手上的力度不轻不重,轻轻拍着,仿佛呵护着自己最宝贵的珍宝。 然而,视线上移。那双温和包容的眸子里,此时却露出一抹凝重。看着趴在胸口上的李半夏。有一股难言的心慌,也不知道他在担心着什么。 半夜,李半夏醒来了。 本以为刘东山睡熟了,不成想,刚一动,放在她腰上的手便把她搂得更紧了。李半夏心下暗惊,抬头去看,刘东山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不等她细看他是否睡着了的时候,一手将她的脑袋按回胸口处,李半夏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用说,李半夏也知道,刘东山还是醒着的,他压根就没有睡着。 李半夏不知道刘东山是一直没睡着,还是睡着刚醒过来,心中有点忐忑,东山该不会是真的发现什么了吧? 心神不定地趴在他的胸口,焦灼地等待着刘东山沉入梦乡,不知不觉间,李半夏已经等了有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天快亮了,李半夏试探着动了几下,都很快被刘东山发觉了,并且一声不响地给她盖好被子,让她继续睡。 到了后来,李半夏没等到刘东山睡着,反倒是自己睡着了。这一醒来,天都已经大亮了,而身边的刘东山,也已不在了。 李半夏穿衣下床,屋外很安静,从外面的日头来看,已经半上午了,马氏和刘申姜也出去了。孩子们该去玩的去玩,该做事的做事,该上学的上学,家里似乎已没有了其他人。 奇怪的是,刘东山去了哪里,屋里和竹林里都不见他。 正在李半夏纳闷的当口,刘东山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着一把柴火进了来。看见李半夏愣在门口,扬起了嘴角:“起来了?” 算算时间,她也该起来了。昨晚折腾到大半夜,她到天亮的时候才睡着,以她平时睡一觉的时间来看,也该是这个时候醒来。 娘早上想喊她起来吃饭,他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便没叫她起来。娘也知道半夏前些日子很累,难得有两天休息的时候,她要睡便让她睡,没有多说什么。 李半夏看到刘东山抱着柴火进来,心中虽然讶异,还是点点头,“嗯。”转而又问,“你抱柴火干啥?” “抱柴火当然是烧火了。”刘东山看小傻瓜似的看着她,径直走向灶台,边走边对身后的李半夏道:“吃的快弄好了,你漱漱口洗洗脸,就可以吃饭了。” “你给我弄吃的?”李半夏有点震惊,来这么久,可没见过刘东山下厨呢。她这边倒还好,男人下厨也觉着没什么,很正常。当然,是在刘东山腿出事之前。但是娘却不这么想了,她向来认为烧火和针线活都是女人该做的事,男人不应该碰。现在却因为她的关系,刘东山不碰的两样都碰了―― “对啊,有条懒虫早上不愿意起来,又没饭吃,我这做相公的不动手,谁动手?”刘东山眼中满是笑意,就连说话,都比平日风趣了些。 这件事李半夏也发现了,她发现在她不知不觉中,刘东山有哪些地方慢慢地改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她却又说不上来。 刘东山说着,移动着拐杖,走到了厨房,将那把柴火撇断,塞到了锅底下。不一会儿,锅子里就冒出一阵烟,带着面煮熟的香气和青葱的味道,一同吹进李半夏的鼻子里。 “好香啊!――”李半夏闻到味道,立马凑了过来,“相公,你下面条吃啊~~”还好丰盛呢,李半夏头一凑过去,就看到面里面不但只有面和一些佐料,还有鸡蛋和肉丝。呵呵!这应该算是鸡蛋肉丝面了! “一个……两个……有三个蛋呢,一下子就放了三个蛋,这给娘知道了,准得心疼死了。还有肉丝,给的也好多,还都是素肉。要是给家里那个小鬼晓得了,没准龇着牙咬你,他最爱吃的就是素肉了……”李半夏径自摇着头念叨,手下的动作却没停,拿出两个碗来。 “我吃过了,这都是给你下的。” “这么多,我一个人可吃不下。再说一人吃饭多没意思,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吃。”李半夏可不听他的,吃过了也得给她再吃一点儿,于是还是拿了两个大碗出来。 “你一碗,我一碗,咱们一起吃。” 李半夏毫不含糊,给两人都装了满满一碗的面。“这一碗是你的,这一碗是我的,吃吧~~” 李半夏将那一碗鸡蛋多一点肉丝也多一点的面端到刘东山手中,刘东山绕过她的手,端起了另外一碗。 将碗里的大碗面弄了一大部分到锅里,自己则端着半碗面到桌上。 “早上刚吃过,真的吃不下了,你要是想我陪你一起吃,就得听我的。”看到李半夏想把碗里的鸡蛋夹给他,刘东山用手捂着碗对她道。 李半夏嗯了声,表示理解。他话都这么说了,那她就听他的。 鸡蛋,肉丝,我来啦―― 话说,她也很喜欢吃这些东西的说。若不是刘东山,她还舍不得给呢! 就在李半夏大快朵颐准备吃东西的时候,刘东山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啥?” “忘了洗脸漱口了~~” “对哦~~”李半夏给自己脑门来了那么一下,一闪身,就跑到厨房去漱口洗脸去了。 李半夏手上拿着一个水瓢,在那边一通乱舞,就想赶快把事情解决了回去吃她的饭去。刘东山见了,无奈着摇摇头。 拾起筷子,将碗里仅剩的一个鸡蛋和素肉丝夹到了李半夏的碗里,李半夏漱完口洗完脸回来,拿起筷子就开吃。 只吃了一口,李半夏两眼就开始冒光了,直溜溜地盯着刘东山。 刘东山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盯着自己,抬头看过去。“你干嘛――”刘东山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被李半夏小贼似的样子给吓到了。 “相公,我好像捡到宝了~~” “……” “不明白?” “嗯。” “那个宝就是你啊!嘿嘿!我下辈子算是有口福罗,以后娘叫我烧饭,都得你来烧,知道了吗?” 179孤身上路 179孤身上路 刘东山就好像知道她要走一样,一连几天晚上,李半夏都没有找着机会。 而最后的结果,总是李半夏比他先睡着。 李半夏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一个办法,最后只得兵行险招,晚上动身不行,那就白天动身。 趁着刘东山到竹林里坐坐的当口,李半夏迅速地收拾好了行囊,藏在屋背后的石头缝里。只等有机会,她就拿着东西走。 又过了两天,这两天,刘东山不仅晚上警惕性提高,就连白天也不掉以轻心。连每天到竹林里坐坐的事儿都省了,几乎是李半夏到哪儿,他的眼神跟到哪儿。每到一处,必先问上一问。李半夏又不想骗他,更不想找个借口就走,只等自己钻到空子再说。 这样,至少罪责轻一点,别临走的时候又骗他一回。这听起来虽别扭,但李半夏确实做如此想。又或许,她自己也舍不得走。只是,她到边城是势在必行,早两天晚两天都是要过去的。 直到三天后,李半夏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 “半夏啊,娘去挖地,你把堂屋的一袋稻子扛到香隆婶家碓了,咱家晚上都没米吃了~~”马氏把破草帽戴到头上,系好帽绳,边弄边对屋里的李半夏喊道。 李半夏表示她听到了,等马氏走后,就去了堂屋。扛出昨儿个晒的稻子,打算送到香隆婶家去把它们碓出来。 这古代,可不比现代,没有碾米机,都是人工用碓子碓米来着。李半夏之前和马氏去过几次,已经知道怎么操作了。 她刚扛着米出来,就看到刘东山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她这边。 李半夏低下头。她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她要是想走,这个机会再好不过。如果她今日走不成,又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她在家里已经呆了几天了,就连马氏都在纳闷她好好的不去药庐,非得在家里呆着干什么。李半夏也曾想过中间回去药庐,因为这样,她要是想走也会方便许多。 刘东山第一次违背她的意思,这几天不但没让她去药庐,几乎是哪里都不让她去。李半夏虽然无奈。却也不好明着和他抗议。 他在担心什么她知道,也正因为此,李半夏才更不忍心违背他的意愿。如若可以。她真想这一辈子就呆在大杨村里,哪里都不去,就守在他守在家人身边。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志在四方”的人,她就独独对这一汪山水情有独钟。 然而,不行啊~~就这么守着他哪里是长久之计?刘东山真的能甘愿自己瘸一辈子?她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那条伤腿而无动于衷、一点办法都不想?每一次当李半夏生出退缩的心思的时候。她就这样告诉自己,让自己离去的决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却不成想,刘东山的坚持,一次次击溃她的决心,让她无可抑止地想要留下。也是这一刻,李半夏才知道。别离有多么的困难。即便不是永久,也足够令人心烦意乱、黯然神伤。 “相公――” “你要去碓米?”刘东山就站在厨房的门口,一动都没有动。大概他也知道这一次若是她想走,他真的拦不了她了。 至于为何他没有明言,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在顾虑什么,又怕捅破什么,也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 “是。娘叫我去的,再不去晚上可就揭不开锅了。”前一段时间天气不太好。稻子没晒干,这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早点回来……”刘东山眼皮耷拉了下去,说出的话失去了底气,李半夏差点就没有听见。 “好。” “你答应了?”刘东山猛地抬起头,沉黯的眸子也亮了几分。 “嗯。” “那你快去,中饭我烧,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刘东山说着,高兴得回到了屋子里。早饭刚吃过,他就在想着要给她弄点什么好吃的。 李半夏望着刘东山刚站的那个门口,愣了几秒,转而扛起地上的稻谷,前往香隆婶家去了。 香隆婶是个热心肠的人,人到家非常的热情。李半夏前几天才带孩子来吃过她的生日酒,听说她是来碓米的,领着她进了后面的小棚,还把家里的筛子拿出来,到小棚里来帮李半夏的忙。 碓米是很耗时日的,本来一个多时辰才能完成的东西,因为香隆婶的帮助,大半个时辰就弄好了。 香隆婶留李半夏在家里喝了杯茶,两人拉了一会儿家常。本来香隆婶还要留李半夏在家里吃饭的,被李半夏谢绝了,说家里人都还等着她的米下锅呢,香隆婶也不好说什么,送她出了门。 李半夏走后,刘东山兴奋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黯淡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刘东山频繁地看向屋外,因为他不敢保证,在经过他这几天的“紧迫盯人”后,半夏是否会错过这次难得的好机会。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一旦想做什么事情,别人就无法阻止。即使能阻止她一时,终究她还是会随着自己的意愿去做。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但他除了这个笨法子,他实在不晓得还有什么其他管用的好法子。 他已经连续六晚没有睡过好觉了,就怕他一醒来,她人就不在了。也只敢趁着家里人都在,或者娘叫半夏陪她做什么事的时候,抽空睡上一会儿。他也知道她每晚都在试图起身,还好他早一步发觉,断了她的念头。 最近这两天,她倒是睡得很踏实,一晚睡到大天亮。可刘东山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认为她这是断了去边城的念头。反而愈发担心,他的做法只会逼得她把出发的时间改在白天,那样他就更加没有法子了。 每一次她离开他的视线,他得一再确认她会回来他才会放心。而这几天,她也确实没逮到什么机会,可今天不一样。 香隆婶家离这还有一段距离,她碓米也需要不少的时间,旁边又没什么人跟着,她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 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看见她回来,刘东山几乎没有勇气去看自家的门口了。 唯一让自己心安的理由:她答应过,她会回来和他一起吃午饭,她说话一向算数,还没看她跟他黄过牛。 “相公,我回来啦――” 她还是回来了―― 看着门前走进来的一抹淡绿,刘东山恨不得甩掉拐杖朝她奔去。李半夏看到他的动作,忙放下背上扛着的米朝他跑了过来,搀着他。 “相公,你小心点,别摔着了。”李半夏嗔了他一眼,不高兴他也不多休息,就老是在地上走动。自打上次帮她收集露水后,刘东山可越来越没有腿伤人的自觉了,这样好虽好,可也容易出事。 刘东山连连点头。 好,只要她回来了,什么都好。 也许是太高兴的缘故,又或许是高度紧张的心情突然放松的缘故,刘东山的戒心松了不少。 吃过午饭后,在一家人都午睡的时候,他居然也躺在床上睡着了。 李半夏靠在他的怀中,凝视着他疲惫至极的睡眼,轻轻叹了口气。 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 他对她这般情深义重,若是他醒来后得知她早已出发前往边城,他又会做何感想? 没错,如果她要走,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从香隆婶家出来,她也想过要走,只是因为自己答应过他,所以她留下了。她把碓好的米送了回来,陪他吃了午饭,两人都吃得好饱。饭后,她还陪他去竹林里坐了坐,等他快睡着了才回了屋里。 若说前几天,李半夏想到走这件事时,还会不舍、还会犹豫的话,那么这一次,李半夏更多的是坚定。 别离虽苦,但她并不害怕。只要他们还没有别离时,能够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等她回来的时候,也能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为什么偏偏要想她离去之后的烦恼痛苦的事呢?老天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寻烦恼的。 这一次,她只因不忍离开他,不敢忍受这别离之苦,就选择什么都不去做。那么他们的下半生真的能快快乐乐、不留遗憾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所以她要走,也必须走。 事情既然无法改变,与其消极面对,还不如快乐轻松的面对,这样许多事情,可能会变得容易得多。 从刘东山怀中抬起头,给他盖好被子,凝视几秒,也就是这样看看他了。刘东山向来浅眠,她连亲都不敢亲他一下,怕把他给弄醒了。李半夏勾起嘴角,扬起一个笑,似在笑自己这个时候居然想的是这个。 轻悄悄地从房里走了出来,经过三个孩子房间的时候,往里面看了几眼。又看看隔壁马氏紧闭的房门,默立良久,留下一份信笺在桌上,毅然转身迈出了大门。 从屋后的石头缝里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包裹,趁着中午大家都在午睡的时候,李半夏离开了这个她一过来就从未离开的地方―― 180 夫妻情深,信笺话别 180夫妻情深,信笺话别(一更) “半夏――半夏――”刘东山从梦中醒来,在梦中,他梦见李半夏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离开了。 他吓得醒了过来,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床边已经空了。 “娘――娘――”刘东山飞快拿过旁边的拐杖,不等拐稳,就扑通下得床来。 “哎呀!东山,你这是……” “娘,半夏呢,你看见半夏没有?”刘东山急切地抓住他娘的胳膊,目中满是焦急和迫切。 “你媳妇儿她不是去碓米去了?”马氏是刚回来,一块地没挖完,她非要坚持把她挖完,这不刚刚才回来呢。 中午李半夏经过马氏和刘申姜房间的时候,就知道里面只有刘申姜在。其他人都在睡,李半夏就怕碰着赶回来的马氏,所以从家里走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否则要是拿着包袱碰上马氏,要走恐怕就不容易了。 “她早就回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这呢。她还和我一起到竹林里坐了坐,陪我回了房里,我睡了她也睡了,咋这一醒过来就不见她人呢?” “东山你先别着急,你媳妇儿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弄丢了不成?她肯定出去有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不会的不会的,娘,半夏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刘东山烦躁地摇头,越过马氏,冲到了屋外,“半夏――半夏――” 刘东山尽顾着找人,也没注意脚下的路,在过门槛的时候,着实给绊了一跤。马氏见状。忙上去扶他,“东山啊,我的儿,你先别着急,你媳妇儿是不会走的。娘这就去替你找她,把她找回来啊~~” 马氏一连跑遍了邻里大小人家,众人都说没看见李半夏。等马氏跑回来的时候,看见刘东山正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封信。 一封信笺,静静地摆放在桌上,刘东山坐在门槛上。没有过来拿。 前一刻,还好好的他,短短时间变得有些落魄。 那封信意味着什么。不用看她也知道。 不一会儿,全家都惊动了,也都知道李半夏留书出走的事情。 马氏看儿子迟迟没动,自个儿上前,拿出那封信。掏出里面的纸张,缓缓念出来: “爹,娘,东山,小姑,西山。山香,甜甜,当归。欢子,写给家里的每一个人。” 李半夏单是信前的名字,就罗列了一大串。 “东山,对不起,你一觉醒来可能就发现我已经走了。我和你说过。我要去边城,去找张神医。寻找给你治腿的法子。我知道你不同意我的做法,这些日子你也意识到了,所以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我的行踪,就是怕我会一个人悄悄的走。” “我很不想走,我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家里的每一个人。但是,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看着我的丈夫下半生都靠着拄拐杖度过。所以我即便知道你会生气,我还是走了。这一去,我一定会找到张神医,让他教我摸骨续骨之法。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回来。我回来之日,就是你的腿重新站起来之时!” 刘东山低着头,眼睛里的感情复杂莫名。 李半夏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别人听不出来,他还能听不明白吗? “我回来之日,就是你的腿重新站起来之时。” 这句话也可以说成是如果没有找到治愈他腿的办法,她就不会回来。去一趟边城他就格外的担心,更遑论她还要找到身在军营的张神医,让他教她医家秘技摸骨续骨之法。 漫漫边城路,归期无所知。她甚至能不能安全回来,都还是一个问题。一个男人上路,尚且还会碰到这样那样的意外。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到达千里之外的边城? 刘东山每次一想到这里,一颗心都会揪起来。恨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都是它惹的祸! 如果不是它,半夏就不会因为他的事如此烦恼。如果不是因为它,半夏也不用去那动荡不安的边城,如果不是因为它,他现在就可以冲出去,去把她人给追回来。 马氏还没读完,整个人也是怔住了。 “半夏这丫头,去……去去边城了……?这还得了!那打仗的地方呢,是她想去就能去的吗?”马氏也急得团团转,转头对刘西山道:“西山哪,你赶快沿着小路去追回你嫂子,可别让她乱来~~你这个嫂子,真是想一出就做一出,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姑娘家,孤身上路会有多危险~~” “娘,嫂子走了不是一会半会儿了,这会儿肯定是追不上了。再说,从下屋下去,有好几条路呢,我追哪一条――” 古代农村虽然经济不发达,交通也不便利,但是枝杈小路的还真不少。有的时候,不需要走平路,还可以走山路。三绕四不绕的,照样可以到达目的地,而且距离可能还比平路近。 李半夏既然决定要走,就一定不会让家里人给追上,她走的路自然也就与人们平时惯走的不一致。这样,让刘西山怎么去追人? “不管是哪一条,也得把你嫂子追回来。实在不行,就随便走一条,碰碰运气,反正不能就这么由着你嫂子去边城。那边在打仗,刀剑可不长眼睛,你嫂子又没个熟人的,吃的住的都没有着落,让娘咋放得下心哪~~” 刘西山知道这事后又是感叹又是着急,感叹嫂子对大哥真是一往情深,着急的是她一个女儿家上路,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半道上。 一听马氏这么说,忙应了声,披上一件褂子就追出去了。 李半夏走路不慢,家里几个人,也只有刘西山有可能追上她。剩下这些个人,不是有身孕就是年纪大了或太小,追上去也没用。 一直没吭声的甜甜,看马氏拿着信纸,等了许久也没见她继续往下念,便道:“奶奶,她还说了些什么,你倒是把它看完啊,说不定这信里面还说了其他的东西呢?” 马氏顿了顿,心道也是,这毕竟是媳妇儿留下来的,写了好几页,肯定还说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也幸亏马氏小的时候跟在她姐后面认识了不少字,否则读这封信还真的困难。马氏将信翻了一业,继续读道: “东山,你不要挂念我,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要你明白,如果你在家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即使在与你很远的地方,也会很担心的。” “……” 一时间,屋里的每个人都有些沉默。刘银杏叹了口气,现在她明白为什么李半夏将那药方交给她了,她早就想好了要去边城。等到今天才走,可能是因为大哥看得太紧了。 大哥对大嫂一片真心,大嫂对大哥又何尝不是情深一片?毕竟,有多少个女人,能够为了自己的丈夫,有勇气前往那处在战火纷飞中的边城? 刘东山缓缓抬起了头,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李半夏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东山,你不要挂念我,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要你明白,如果你在家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即使在与你很远的地方,也会很担心的。” 她大概知道她走后,他一定会很不开心,所以才在信中千叮万嘱,就是不要他为她担心。 她对他,真可以说是挂碍之至,即使孤身一人在外,她自始至终最担心的都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如果他不听她的,还是为了她走的事闷闷不乐,不好好照顾自己,那他对得住她对自己的一片心吗? 这一瞬间,刘东山仿佛获得了重生一般,一下子就想通了。她能找到法子最好,等她回来,不管腿能不能治好,他对她好一辈子。如果她真的因此有什么不测,那他会记她一辈子、念她一辈子。他会照她说的,好好照顾自己。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儿子,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丈夫。无论哪一点,他肩头上的担子都太重了,由不得他在这里自暴自弃、颓废神伤。他不能让爹娘为他担心,让三个孩子为他难受,也不想她在外面还要为了他担心。 刘东山从门槛上站了起来,甩开那根拐杖,扶着墙壁和桌子一瘸一拐地来到了马氏的面前。 从她手中接过那张信笺,细细地抚摸着,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每当他凝注着那些字的时候,就仿佛凝视着他最珍惜的爱人―― 信的内容还有许多,刘东山却定在那几行里,他想象着李半夏写这封信时候的样子。那一刻,她的心里是否也是难舍的、艰难的。 他不知道,现在李半夏到了什么地方,不管她到了什么地方,他只想告诉她: 半夏,不要为我担心,我在家一切都好,会好好照顾自己。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留点心。外面可不像是村子里这么太平,你别傻傻地对谁都热心,没啥心眼,这样很容易吃亏的知道吗?至于我,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因为我要等你回来―― 181 思念如影随形 181思念如影随形 ——***—— 多谢懒得希望妹纸的钱袋子,还有执画伱笑颜妹纸、炭烧的丘陵妹纸,以及cjcj5498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刘东山看罢,剩下的几个人也都一一看了。 这些信,是李半夏花了几个晚上写的,这些晚上,她表面上是在看医书,实际上都是在写这些信。写写画画,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是不晓得什么样的言语才能表达她那时的心情。 写完刘东山的,就写到了马氏和刘申姜,信的原文是这样—— 刘东山已看过许多遍,他反复的看,李半夏信中的内容,他每一个字都印在了心上、刻在了脑海里。 对爹跟娘,李半夏先是表明自己身为儿媳妇不能在他们两老面前尽孝,还要他们为了她担心,实为不孝。 她知道爹娘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便在走之前就给两位开好了治风湿和头痛、风骨痛的药方。嘱咐他们一定要按照自己说的定期服下,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就让赵郎中帮忙看看。年纪大了就不要下田下地,农活真做不完就雇两个工,不要太累着自个儿。 此外,李半夏又道: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小姑和银杏又情况特殊,家里伙食不妨弄好一点,有些事情不该省的就别省。她不放心家里,给马氏留了两锭银子,好添置家用、管一家老小的生活。钱她就放在娘房间装衣服的大衣橱里,马氏看见了信可以去把它取出来。 这些事情李半夏本不该在信中说,但是她又怕之前说起这个事,会引起马氏和刘东山的怀疑,也只得在这提一下了。 马氏听她说起银子的事。忙回到房中,按着信中的指点拿出了她留下的两锭银子。 看到那些银子,马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是更发愁了。 这个傻孩子,身上总共就那么一点钱,还留那么多给家里,这让她在外面花什么?这可不是开玩笑,到边城有千里之遥,没有钱,就没有饭吃。到时候可是会饿死的—— 别人都夸,她家东山娶了个能干又孝顺公婆的好媳妇儿。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假,半夏为了这个家可真是尽心尽力。对他们也真是好得没话说。 她马黄莲能有这么一个好媳妇儿,可真是祖宗保佑~~ 最让李半夏不放心的,除了刘东山,就数刘银杏了。刘银杏经历了上一次的事,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这些日子都是靠着医药调理。李半夏之前曾单独对其嘱咐过,信中也不便提太多,那件事始终是一家人心里的隐痛,能不提就尽量不提。 只是嘱咐她要按照她的嘱咐,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不要做的事也千万不要做。身体有什么不对的。要及时与家里人说,让弟妹帮忙去向赵郎中问问,可别一个人揣着。 至于夏山香。她的胎儿还算健康,不过李半夏主要是担心她的性子太烈,又喜欢乱动,这样很容易有所闪失。当然,这些话李半夏在信中没有明说。只是说夏山香胎儿到了后期,行事走路一定要小心。心态要平和,也让西山平时多让着她一点,别惹她生气。 三个孩子麽,就是要乖,要听话,灵芝不要那么调皮、当归要好好读书,甜甜要多帮奶奶的忙。到了后来,李半夏就成了一个“唠叨婆”,长篇大论就说叨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让人听了是哭笑不得。 欢子接过那张信纸,咬着手指头,过了半天,忽然道:“大舌头的字真丑,就跟小狗尿尿一样~~” 刘当归闷闷地把它拿过来,憋了许久,也来了一句:“是很丑。”比他写的字丑多了,他不明白,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咋写出来的字就这么丑嘞! 甜甜也一本正经地接过,瞅了几眼,道:“嗯!丑,非常丑!” “奶奶,爹,大舌头一会儿还能回来吗?”刘灵芝眨着眼睛问。在他心里,走的概念依然像往常一样,早上出去,傍晚回来。 马氏一阵黯然,抱着刘灵芝道:“孙儿乖,你娘她这次要走好久,还不晓得啥时能回来呢~~” “好久有多久?”刘灵芝更糊涂了,“是不是我把这一只手的手指头数完,她就回来了?好吧,时间是长了点儿,只要大舌头回来给我带吃的就行。” 马氏没有作声。 李半夏这一只手,别说一只手的手指头,只怕是十只二十只手的手指头数完,东山她媳妇儿恐怕还不能回来。 刘银翘揉着手上的信笺,眉目低垂,心中突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她不在,这个家都感觉像少了点什么。 她没走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人刚一走,就立刻觉察出不对来。 刘当归也忍不住往门口瞧了瞧,这一刻,他暗暗希望她能突然从那门口进来,告诉他们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恶作剧。完了,她就回来了。 刘西山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找了好几条路,沿路遇上了许多人,都说没有看见他嫂子打路上经过。 眼看着天快黑了,嫂子走了已经有两个时辰了,他再怎么追也追不上了,家里人又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刘西山想了想,还是先赶了回来。 他也想把人找回来,只不过这时候嫂子已经走远了,他知道,家里人也知道,她暂时是不会回来了。 ………… 五天以后的傍晚,老刘家。 刘灵芝坐在门槛上,手上抓着一块破瓦片,在地上写写画画。 “一,二,三,四,五。”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在屋外,刘灵芝撑着脑袋,望着地上的五根竖杠,一遍一遍数着。 刘当归刚从后山背完书回来,明天上课的内容,他花了小半个时辰就背完了。这是李半夏之前和他说过的,说放声朗诵有利于背诵和记忆,还有助于理解,他试过了,效果果然不错。 刚从后山回来,就看见自家的小弟跑了过来,“哥,已经五天了,大舌头咋还不回来?” “弟,谁跟你说她过五天就回来的?”刘灵芝没听明白,他难道还不明白?大舌头这是一个人前往边城,他虽不知道边城在哪里,也知道那儿离家很远很远。远得难以想象,五天,别说打一个来回了,恐怕她连一小半的路程都没有走到。 “我……哥,我想大舌头了,她啥时候才能回来啊……” “……” “哎!这大舌头,在家的时候比奶奶还要唠叨,还喜欢捉弄我,拧我的脸,挺烦人的。可这几天不在吧,我反倒是希望大舌头能唠叨唠叨,陪我玩了~~” “……” “大舌头,你就快点回来吧。你要是快些回来,我以后就不欺负你,不老吵着你要你给我打尖尖了。” ………… 风声滔滔,竹叶飞飞。 一颗碗口粗的翠竹下,放着一把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腿上披着一件大衣。在他的身旁,一根拐杖靠在竹子上。 刘东山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从半下午到天黑,他都一直坐在这里。 天黑了,风起了,马氏怕他着凉,送了一件大衣过来披在他的腿上。 他的手上,握着一块木头,另一只手上,持着一把小刀。现在,他正倾身,专注地用小刀在那块木头上刻着。 那块木头并不大,木头上的形状还未成形,隐隐看着像是一个姑娘家的发髻。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每当他凝注着那块木头的时候,目中就流露出一丝温柔。 他本是一个粗人,尽管他长得一点都不粗糙,却喜欢以粗人自居。令人讶异的是,他这样一个“粗人”,却也有这样柔和的眸子。 五天,她已经走了五天了。 这五天里,他渐渐适应了没有她的生活,尽管做梦都梦见他一醒就看到她坐在床头,像无数次他醒过来时候的样子,看着他微笑。每次梦醒,总是许久许久的惆怅,接着就是无边无际的担心和牵挂。 也不知她到了哪里,在外面好不好——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心情总是无法平静,无法安定下来。到最后,他只有不让自己往这方面想,他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他应该相信她,她一定能够好好的回来,因为她一定知道,家里的人都在等她回来。 思念和担忧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刘东山深知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找点事情来做。否则他怕自己真的无法做到答应她的,在家要好好的,不要让外面的她还要为他担心。 他喜欢编东西,箩箩筐筐的,他都喜欢。还喜欢扯一把草,编些蚂蚱蜻蜓之类的小玩意儿。 最近,他又喜欢上刻木头。大大小小的木头,刻的永远是一个人的形象。或许是他刻的时日尚短,总是难以成形。 他一连花了三天,才终于刻出一个稍微显点模样的人出来。 刘东山抬起手,微风轻拂下,一个咧着嘴角的木头人,在竹叶飞飞中,仿佛响起了她盈盈的笑语声—— 182 亲人无处不在 182亲人无处不在 路边的一间茶寮。 李半夏和车夫下了骡车,将马缰系在茶寮的桩上,让伙计给两人上了一大壶茶。 小二搭着肩布飞快地抹了两把桌子,把两人请了进来,又飞快地退后几步,给两人拎了一壶温热的茶来。 “客官,茶来了,你们请――” “大爷,这茶我敬你,谢谢你载我一程。”李半夏离家已经五天了,出了大杨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最近的小镇上。 身上盘缠不多,本想雇辆马车,但花销实在是太大。这也难怪,这儿去边城太远,雇马车打个来回至少得两三个月,还别说事情能不能这么快办完。谁都不愿意雇马车给你,除非你自己掏钱买一辆还差不多。 自己身上这点钱,别说买马车了,就是雇马车都是一个问题。 在路上走了两天一夜,晚上找着一处农宅,麻烦一位大娘让自己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又开始动身。还有一天,天黑的时候正在野外,实在没住的地方,在大树桩底下凑合了一宿。 李半夏这辈子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一晚过得真是胆战心惊。就怕遇到山上的野兽或者是坏人什么的,好在自己太倦,不容自己害怕,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一早醒来,不由惊得一身的汗,却也在暗自庆幸幸亏睡得早,否则夜深人静的让她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当然,她也庆幸这座小山并未有什么野兽出没,天黑以后,也没有别人经过。 醒了就开始上路,李半夏在来之前早把进城的路给摸熟了,更何况她上次还走过一次。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城,头一个就是想着雇辆马车。谁知那租马车的随口喊了一个数,就把李半夏吓了一跳。 蔫蔫地从马场回来,李半夏的心顿时凉了一截。还说做足了准备,人一出来,才知道情况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不过她早也想到,一个人只身上路,身上又没有多少盘缠,肯定多有不便。她早已有这个觉悟了,只是这种事情突然发生的时候。李半夏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这身子早就乏了,喉咙也渴得冒烟,当下一思量。还是先弄点吃的,再从长计议。 从个小馆子里出来,李半夏向老板问清了到边城的去路,老板是个热心人,给她指得很仔细。 没有马车。还是得靠自己这两条腿。李半夏不敢耽搁,即便知道这样不是个办法,在两条腿的驱使下,还是按照着老板指的方向走去。 在她累得眼睛快睁不开的时候,脑子里不禁回想着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情节。如果这个时候,真的像电视上演的。有个大爷赶车经过,正巧与她也顺路,载她一程该有多好? 显然。她是没有这样好运气的,一连走了三天,鞋子都快磨破了,还是没有看到与她顺路的老大爷,哎! 这三天。她白天赶路,晚上在便宜的客栈住下。准备好一天的口粮。然后第二天等曙光照到客栈的时候,她便继续赶路。 这三天的疲惫,已经让她对与她顺路的赶车老大爷不抱有幻想了,心想着还是靠着这一双腿走吧―― 古代就是这样,条件就摆在哪里,哪敢要求什么马车啊!就像以前戏里面演的,谁谁谁千里寻夫,某某某迢迢找爹的,马车自打开幕到闭幕,就没看见它上场过。这世上最可靠也是最普遍随时随用的交通工具――两条腿! 境遇糟糕,身体疲惫,李半夏难得还有这么好的精神头儿,在那儿想这想那。这或许就是她的优点,越是累越是觉得前途漫漫的时候,她就尽可能地放宽自己的胸怀。反正以前跟爷爷上山采草药的时候,什么高山陡峰都攀爬过,如今走的这些路,与那时比起来,倒也算不了什么了。 唯一令李半夏感觉痛苦的事,像这么个赶法,她不知何年才能走到千里之外的边城,更遑论学习那神奇的摸骨续骨之术,回去见东山。 路虽不难走,也不是特别崎岖,奈何这一天到晚的走,脚下没个歇的,就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就坐在路边,用着自己风尘滚滚的衣角给自己扇着风。一边扇风一边咳嗽,然后从行囊里掏出快把牙硌掉的硬馒头,撕咬起来。那情景可真叫一个凄惨,要不是李半夏向来不喜欢哭,认为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她真想捂着脸哗啦大哭几场。 休息了一阵,李半夏认命地站了起来,继续赶路。就在她站起的当口,一辆黑棕色的骡子摇头摆脑地朝她这边嘀嗒嘀嗒地走了过来,边走还打几个响鼻,脑袋不断往前蹭着,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惬意悠闲。 骡子后面连着板车,一位白胡子大爷坐在骡子后面,拉着缰绳,缓缓行进着。 不用赶路扛重物的骡子,确实怪悠闲的。 那一刻,李半夏就觉着是见到了亲人~~ 亲人哪亲人!但是为啥她眼巴巴地期望着有这么个东西出现的时候,它啥动静都没有。就在她想都懒得想的时候,它又以这么可爱的姿态出现了馁? 不过,出现了好啊,起码有一点点希望不是。大不了麻烦这位大爷送她一程,到点了之后她会付该给的报酬的。 这么一想,李半夏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朝她悠哉着行过来的驴子。那眼神,好像下一刻要将整只骡子吞下肚一般。 以前觉着骡子兄弟很可爱,傻头傻脑的,这下子就觉得它更加可爱了。 白胡子大爷瞅到路边这一幕,心里不禁直发怵。当时他看到的就是一个姑娘站在路边,汗湿的头发变成一绺一绺的,看着他家的骡子舔了舔嘴巴。又看她,两只眼睛瞪着他家的骡子直泛光,她该是有多饿,才至于盯着一头骡子流露出这么想巴巴的样子? 白胡子大爷一拽缰绳,把骡子停了下来。 “姑娘,你赶路呢?” “……”李半夏在一瞬间的愣神后,忙点了点头,就怕到嘴的机会就这么飞走似的,“嗯嗯!” “你这是上哪儿?若是顺路,我就载你一程――”这姑娘,肯定是累坏了。看她的衣裳上,沾满了沙尘,走得满头大汗的,倒不是因为饿,是累着了。 李半夏一听这话,陡然乐了,忙问:“大爷,你这是上哪儿?” “我回家,我家在翼城――” “顺路顺路,大爷,我顺路。”李半夏就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积极地举起手,就像她一不留神大爷和骡子就会溜走一般,身子一哧溜就蹭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半夏顾不得什么客套、矜持了,只要能早点赶到边城就好了。 “大爷,我要去边城,边城可是要经过翼城?” “去边城?我说姑娘,你一个女娃娃,好好的去边城干啥?那边可正在打仗,跑回来尚且不及,哪有这个当口还往那赶着去送死的?” 这大爷话虽说得直白,却也是真心话。战事一开始,许多边关的老百姓就往关内涌了,不能回来的也是闭门不出,生怕有个好歹的。看这姑娘,脑子也没啥问题,咋就偏偏进了水呢? 李半夏想了想,只得道:“不瞒大爷你说,我这次到边城是去为我丈夫找神医治病的。他病得很厉害,如果找不到神医,只怕是……” 李半夏倒没想着要跟大爷说谎,只是她这么含糊其辞的,停又停在了这个地方,让那白胡子大爷顿时以为她丈夫病得很重,没有请到神医就会眼一闭腿一蹬。当即叹了口气,“原来姑娘你是为了救自个儿的丈夫,这般情重,就连小老儿都感动了。姑娘,快上来,咱们不多说,我这就送你一程――” 李半夏一听老大爷这么说,有点傻眼,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上了车,与大爷一同往翼城的方向而去―― 在路上,李半夏才知道这位老大爷是到这镇上来卖货的,这条路上,他来来回回已经有好多个年头了。 老大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在战场上战死了,还有一个,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被活活给打死了。可怜他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家里就剩下他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本想跟着儿子一块走,却因为想为儿子讨一个公道一直苟活到今天。 幸好遇着了一青天大老爷,不仅给他儿子讨回了公道,还拿了一笔银两给他,好让他能度过晚年。 李半夏也为大爷的不幸感到难过,这个世上,活得辛苦的人大有人在,真正能够轻松的着实不多。 大爷一再向李半夏提及那个青天大老爷,说他真真是百姓心目中的父母官,翼城里清如镜、明如水的青天。翼城也因为有他的治理,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到后来,连一心赶路的李半夏,都不禁对那位与包青天堪媲美的青天大老爷,生出了一丝景仰和兴趣来―― 183 巾帼不让须眉 183巾帼不让须眉 行了两天,两人终于抵达了翼城。 李半夏向老大爷道谢,目送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打量起身处的环境。 她旁边就是一家酒楼,人声鼎沸,看起来很热闹。 人多的地方,消息自然就通畅,尤其是酒楼这种地方。她到里面去坐坐,正好打听打听边城那边的消息。 别到时候,她千辛万苦地赶到边城,张神医却已走了,那她只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正好,身上的干粮和水也都快用完了,到里面添置添置。 这么想着,李半夏便举步朝旁边那家酒楼而去。 此时正值正午,酒楼里坐满了人。这个时候,酒楼里坐满了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客人都一身江湖打扮,表面上是在吃吃喝喝,眼神却很锐利,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不时还朝大门口的方向睇了几眼,待没动静之后,便又和身旁的人笑着喝将起来。 观察仔细的人,还会发现在他们坐的桌子下方,搭着一把又一把发着寒光的大刀。 李半夏一走进来,就觉得情况不对。 喧闹的人声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的手都摸到了桌底下的刀柄,等到发觉来人并不是他们要等的那个人,又把手偷偷收了回去。 不一会儿,楼里重新恢复了热闹。 李半夏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得到里面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气势了。下意识地就想打退堂鼓,换一家酒楼去打听。 李半夏不是个傻子,相反,她还很聪明,也很了解自己所处的形势。这些人,一看就是江湖人物。不是刀头舔血的亡命途,就是涉及到了门派纷争,抑或是等候在这里,对付一个“大人物”。 从她进来他们戒备的状况就能看出来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一不会武功,二不是江湖中人。刀剑不长眼,她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将自己的小命给送掉。 而且,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容不得她随便冒险。 李半夏转了个身。就想走出楼去,却不成想,她刚一转身。就被一个大汉给拖了进来。 “都进来了,还走个啥,进来陪我家主子喝杯酒好了――” 李半夏刚想说自己不甚酒力,下一刻就被那八尺大汉拎到了一张桌子前。李半夏没有任何武功基础,哪经得住他这又是拎又是甩的。顿时有些头晕转向。 等眼前恢复清明,才发现在她的对面正斜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一脚跷在板凳上,一手举着一个大碗,正在往嘴里灌着酒―― 令李半夏瞪大眼眶的是,对面那个人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打扮得很剽悍。一身红色劲装,蓝色头巾,眼神顾盼间尽显飒爽英姿。每当她喝完一碗酒。就有一个属下举着酒坛给她蓄满,然后她头一仰,一饮而尽。 李半夏咽了口口水,不禁有些发愣。打从她坐在这儿半点的工夫,这个姑娘已经喝了三大碗了。 那可是酒啊。不是啤酒不是饮料而是正宗的白酒啊!李半夏见过能喝的,没见过她这么能喝的。 以前。过年的时候看到那些婶娘阿姨的,一晚上能喝下几瓶啤酒,就觉得是极限了。没想到这位姑娘,三大碗下去,居然能面不改色。 而且,这还是在她来这之后,之前那么长时间,也不知她喝了多少酒下肚了。 “嗯――你喝!”那个女人嗯一声,终于转过头来,端着一碗酒递到了李半夏的面前。 方才是从侧面看这姑娘,自然有些看不真切。她这一转过来,不由让李半夏一怔,眼里闪过一丝赞叹。 心道,这个姑娘可真是漂亮!眉目间英气尽敛,光彩照人。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她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腰插一把精致的匕首,长辫垂肩,一身红色布衣,道罢女儿好巾帼! 李半夏神色微闪,注意到了她端过来的那一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酒,还没喝,一股辛辣的味道就传进了鼻中,让李半夏差点没打出一个喷嚏来。 “抱歉,姑娘,我不喝酒。”李半夏也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拱拱手,算是谢过她的好意了。 那位姑娘凝视了她半天,确定她不是在故意推辞之后,才缓缓收回手去。一仰头,一碗酒顷刻间又见了底。 “姑娘是哪里人,打哪里来,又往何处去?”那人从属下手中拿过酒坛,径自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边倒酒边问道。 李半夏皱皱眉,听那位姑娘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善。转念一想,江湖女子直来直去惯了,又终日和一群大男人打交道,说话直了点也属正常。 “姑娘,我乃江阳人,从家里来,欲往边城去――” 李半夏来自大杨村,这个村子知道的人自是不多,故在外之人报家门多半都是报大杨村所属的州县。 江阳或许不是很有名,但江阳的砚台却很有名,尤其是血砚,江阳更是有“血砚之乡”的美誉。 “哦?边城,你要往边城去干嘛?”那姑娘眼睛紧紧鄙视着她,似乎在观察她话的可信度。 “是为了一点私事,非得走这一趟。”李半夏可不想把自己的事老是对一个陌生人提及,而且她一直觉得面前的这个姑娘打量着她的眼光很是奇怪,眼神里面也透出着怀疑。 “你是杀手西施包子华的什么人?”那位姑娘看久久套不出她的话来,再加上李半夏的回答滴水不漏,她找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干脆直接问了出来。逼视着她,连连咄问:“你是不是她的手下,还是她打发过来了解情况的探子?说!” 顿时,酒楼里其他的人也都静下来了,望着李半夏的眼里尽是愤怒。 李半夏却渐渐地明白了,她说她打一进来就觉着情况不对呢,听他们话的意思,他们等在这里是在等一个叫做杀手西施包子华的人。 而这个姑娘对她的质问,却是怀疑她是包子华的手下或探子,这才对她留难。 想到这儿,李半夏不仅没有感觉到紧张,反而淡淡的笑了。 一见她笑,对面那人眉头拧得能夹死个苍蝇,怒斥道:“你笑什么?” “我笑,姑娘你误会我了,我并不认识一个叫包子华的人,也不是她的探子或手下。事实上,我这是第一次来到翼城,就在刚才才下了一位老大爷的骡车。” 李半夏答得坦诚,眼里满是真诚,那姑娘瞅了半天,也没看出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你说的是真的?” “是。” “既是如此,那刚才就是我洪瑛冒犯了。来,这一杯我敬你,算是为刚才的事情抱歉了。”洪瑛说着,又给自己蓄满了一大碗酒,与李半夏道了个请字,便率先饮下了。 端端是爽快! 李半夏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比爷们还豪爽的姑娘,她活了这么些年头,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等直爽的女子。 “哦,哪里,姑娘客气了。我叫李半夏,初到贵地,若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李半夏嘴中的叨扰,无非是方才贸贸然地闯进来。经过这一出,她算是明白了,今日这家酒楼是被他们的人给包下来了,包下这家酒楼就是为了等那个杀手西施包子华的。 但凡在翼城呆得久了的人,就知道这儿酒楼的规矩。 翼城的酒楼,有分民家的和官家的。官家的不过只有两间,是那些大人宴请同僚或者是重要人士之所。而民家的又分为普通百姓开的,和江湖中人开的。 江湖中人开的酒楼,有其特有的规矩。不但可以用来召开类似英雄会议、商讨重要的事宜,还能够用来处理江湖中的纠纷。 但凡是江湖人开的酒楼,酒楼外面放有一块牌子,正面刷着红色的油漆,是“迎客”的意思。反面则是蓝色的油漆,意思是“勿进”。当红色的那一面对外,酒楼里就可随便进,会得到好招待。 而当蓝色的那一面对外,酒楼就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了,只有事先约好的人,才敢走进去。 李半夏初来乍到,根本就不了解这里的规矩,适才走了进来。 而洪瑛,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才知道李半夏不是说假的。毕竟,若真是杀手西施的手下,决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了解,这样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不是让自己活成了他们的靶子吗? “原来是李姑娘。”洪瑛点头笑了笑,“我叫洪瑛,是翼城三山十二寨的寨主,集结兄弟在此,是为了对付一个很厉害的对头。刀剑不长眼,姑娘既然是贸然闯入此地,还是速速离去。否则一会儿杀手西施来了,动起手来,我也兼顾不到姑娘――” 洪瑛说完,便站起身,让一个兄弟送李半夏出去。 不等李半夏说完,那个把她拎过来的大汉手往外请了请,李半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他出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张狂又妖娆的笑声―― 184 杀手西施 184杀手西施(三更) ――***―― 稍后还有一更,总共四更,有一更是补昨天的。暂时一天三更,有改动会通知大家,妹纸们记住了哦。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听笑声,每个人都愣住了。不只是发愣,更多的是惊恐。除了李半夏,就连方才镇定自若的洪瑛,目中也泛出一丝无言的惊慌。 尽管这抹慌乱很淡很淡,李半夏还是瞧见了。 她很奇怪,是什么样的笑声能够让洪瑛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子流露出惊慌的情绪。她甚至怀疑,这样的神情是否真的在她眼底出现过。 如果李半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那她就不觉得这件事奇怪了。 伴随着笑声,酒楼里突然卷来一片乌云,乌云散尽,赫然在门口处站了一个人。 那女人言笑晏晏,妖娆外千,一双水蛇般的杨柳细腰娇俏地舞动着,随便动上一动,摇上一摇,也快要将里面一干男人的魂给勾走了―― 她穿着也是一袭红色,与洪瑛的劲装不同,她穿的是滑腻如稠的丝绸,如水丝滑般从肩头处延伸下来,没有任何褶皱。 一缕发丝轻轻捏在她的指尖,流光顾盼间,有暗光流动。 她长得也是极美的,与洪瑛的美丽不同,若说洪瑛的美透着英气,那这个女人就是张扬的妩媚了。但这种妩媚又与李半夏以前所了解的意义上的妩媚不同,她的妩媚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 就像是一株罂粟,静静绽放在你面前,你渴望采摘,但采摘的代价却是你万万受不起的。 这个女人,给李半夏的第一感觉正是如此。 洪瑛环顾一下自己的四周。发现她的手下都被这女人迷惑了心智,一碗砸下去,“嘭”一声,底下的那些大汉总算是醒了过来。一个个来到洪瑛的身后,严阵以待! “杀手西施?”洪瑛蹙眉,望向来人,不确定地问道。 “小丫头,你摆下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等我来。现在奶奶来了,要说要动手。直接请吧――” 小丫头?奶奶? 李半夏看看洪瑛,又看看杀手西施,不禁有些好笑。那个杀手西施说话可真是有趣。看她的年纪,比起洪瑛只怕还要小上个两岁,却张口喊她小丫头称呼自己为奶奶,真真是让李半夏有些哭笑不得。 但出乎李半夏预料的是,她本以为杀手西施这番称呼。尤其还是当着洪瑛门下的面前,定会激怒她。没想到洪瑛只是敛了敛神色,什么都没有说。 李半夏可能还不知道,她面前的这位二八芳华的杀手西施,保守估计至少有四十多岁了。四十多岁的前辈,叫洪瑛一句小丫头。她也并不吃亏。 洪瑛神情肃然,上前两步,正色道:“包子华。我三山十二寨横亘白头山多年,向来与你杏花宫井水不犯河水,也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为何要暗算我爹他老人家?” 面对洪瑛和门下的义愤填膺,杀手西施包子华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没皱过。 “你爹。洪天洪老头?” “正是我爹!” “洪老头与我,在二十年前交过一次手后侥幸逃脱。我本想取他性命,怎奈他这般无用,在与人交手过程中又断了一只手臂。奶奶我向来杀人不眨眼,却还不屑取个残废的命――” “你!”洪瑛暴怒,她怎可允许别人这般诋毁她的爹爹。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包子华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爹中毒不是你下的毒手?” 包子华没有答腔,以她的傲气,她一句话不想说第二遍,也懒得与她解释。 李半夏却着实不解了,听包子华话中所透露的消息来看,她二十年前曾与洪瑛的爹交过手,而且还把他爹打败了。以她的年岁,只怕二十年前还没有出生吧?怎么说得自己好像一把年岁的老婆婆一样? 洪瑛犹豫了片刻,也明白包子华没有必要对她说谎,但…… “可是我爹明明是中了你的清风醉,你有何话说?”清风醉是杀手西施包子华的独门毒药,中了这种毒的,不但内力全失,还形如痴傻。想她爹堂堂三山十二寨的老寨主,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铁游侠,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岂不是比让他死还要难受? 杀手西施在听到“清风醉”三个字时,微微愣了愣,却转而笑了,“小丫头,奶奶没话说~~” 意思就是想动手就动手,不用再和她废话了。 “既如此,快把清风醉的解药交出来!” 包子华傲然挺挺胸,想从她手里要解药,还得看看她老人家高兴不高兴了。她要是跪谢,恭敬地对她磕几个响头,她说不定一满意就把解药给她了。可她老人家脾气不太好,她硬与她讨要,她还就不给了! 如果给外人知道,她就这么把解药给了她,不被江湖同道认为她杏花宫可欺? “老太婆,快把解药交出来,我等还能饶你一命。若是你不识时务,就别怪我等心狠手辣,对你动粗了――” 洪瑛背后一个被门下称为三当家的中年人跳出来,冲着门口的杀手西施喊道。 李半夏有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了那三当家一眼。哎!她不明白,这个三当家,对着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是怎么把那“老太婆”三个字给喊出来的。 “呵呵!老太婆?”杀手西施包子华面色一寒,仰头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让李半夏心里生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接着,那笑声陡然停住了,手指一弹,酒楼里就传来一阵哀呼。 只见刚才还声势滔滔的三当家,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哀叫着。 “三当家,三当家,你――对三当家做了什么?” “奶奶我不过教他懂点规矩――”活了一大把年岁了,连尊老敬老的规矩都不懂,这种人难道不该教训? 了解杀手西施的人都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老了,尽管她自己奶奶奶奶的说着,别人若是犯了她的忌讳,那可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是一个好人,硬要说,只能说她是一个怪脾气的老婆子。不同的是,她这个老婆子比许多姑娘家还要年轻。 钟情是个大夫,看到有人躺在地上,明知道可能会惹怒包子华,还是奔了过去。蹲到地上帮三当家查看起伤势来。 “洪姑娘,我是个大夫,懂点岐黄之术,不妨让我先给三当家看一看。” 洪瑛一看是李半夏,又看她对病人关心的样子,感激地道:“如此,麻烦李姑娘了。” 洪瑛给李半夏让开位子,李半夏忙将三当家翻过来,尽量让他放松身体。三当家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看来,他应该是伤在嘴巴上了。 李半夏用了点力气,将三当家的手给拉了下来,不禁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三当家嘴唇红肿,因为疼痛而抽搐着,嘴里嗤嗤呜呜着,好不难受。 李半夏一惊,该不会是…… 洪瑛眼见着自己的手下被杀手西施伤成这般,大怒,当下指着包子华大喊:“好你个包子华,竟敢暗中伤人,让我来会会你――” 李半夏拧眉,眼看着这酒楼里就要来一场恶斗,本不想搀和门派之间的纠纷。但现在,她不想搀和也搀和进来了,还是救人要紧。 好在这儿离她们打斗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不会影响她救人。 视线再转向场中,包子华听罢洪瑛的话,呵呵一笑,“小丫头,着了道就说别人是暗中伤人,好没道理。一个毛头小丫头,就这般狂妄,也罢,就让奶奶也教教你与老人家说话的规矩――” 边说着,边接过洪瑛打过来的一拳,一双秀拳轻轻一送,看似轻飘飘的,却将洪瑛远远冲了去。 打了一个回合,待到站定,杀手西施还保持着婀娜的风姿。 她年轻的时候是以杀手起家,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年纪,只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杀手西施的名号就传遍了整个江湖。 传闻中,杀手西施诡计多端,妖娆妩媚,凡是见过她的男子都不禁为她的容貌着迷。此人虽然成名多年,真实的年纪又不可预测,却生得一张永葆青春的脸。这张脸,不管过了多年,都比十六岁的少女还要娇嫩。 有人说,这是因为她练玉女功和绵冰掌的缘故,玉女功至柔,绵冰掌又至阴,至柔至阴的属性,造成了她身体机能的变化。所以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依然如此的年轻。 杀手西施驰骋江湖多年,这些年虽然弃了杀手的行当,武林中人却还是习惯叫她杀手西施。有需要的话,一年之中也会做一两笔大买卖。虽没什么好名声,却也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徒。唯一的,就是她的脾气太过古怪了些,凡得罪过她的,纵使不死,也得吃上许多的苦头。 换句话说,这个杀手西施就是难缠,出了名的难缠! 185 和事佬,罢兵戈 185和事佬,罢兵戈(四更) 换句话说,这个杀手西施就是难缠,出了名的难缠! 所以她的杏花宫,在江湖上虽然比不上少林武当,却也没什么人敢轻易开罪。 玉女功和绵冰掌,这一至阴至柔的武功,需得以极深厚的内力为基础。内力越高,发挥的威力也就越大。 与洪瑛刚才的那一交手,包子华只用了三分的力道,却生生将洪瑛给扔了出去。由此可见,这个杀手西施的武功该有多高。 然而洪瑛,不到二十岁便稳坐三山十二寨的寨主之位,手下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就在身体快撞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借力,又稳稳地落了下来。 再次看向包子华的时候,眼里有着惊愕。 大概是她,这辈子还没遇见过武功这么高的人吧。 就在她被扔出去的一刹那,她的身体仿佛不能动弹,任她驱使。全身的力道就像使在棉花上一般,毫无着落。若不是她临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再加上手上的一个借力,这会儿不死也会重伤了。 包子华看她这一扔竟被她化解开了,眼里也闪过一抹赞扬。 “小丫头,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功力,已属不错。也罢,这次,饶你去吧――”包子华一甩手袖,旋转两圈,就坐到了洪瑛刚就坐的那张桌子上。 而围在桌旁的大汉,也纷纷地退开。 与这个威震武林的女魔头站得这么近,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的。 杀手西施悠然坐在洪瑛刚坐的位子上,笑着觑向与她换了个地儿的洪瑛,遥遥对她举了举杯,就像是存心气她似的,很畅快地饮下了一大碗酒。 洪瑛愤愤地跺跺脚。都怪自己没用,这么快就落败了,也实在是太丢脸了。以她的脾气,就算是一死,她也不会这么快认输。可就那简简单单的一招,已让她认识到了她们的差距。 别说她一个人了,就是这儿所有的兄弟加起来,也斗不过这个老妖婆。 虽然,在来之前,她就知道这个老妖婆不好对付。没想到,比她想的还要难对付,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站在她面前。她居然都不知道自己的拳头要怎么挥下去。就像现在,她悠然自得地坐在凳子上,就只是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但却好像一个武林高手,已摆出了最严密的防守姿势。全身上下连一点破绽都没有。 洪瑛泄气地垂下头,望着自己的拳头。 他们洪家,最厉害的就是这一双铁拳。她一向知道自己的拳头有多硬、有多快,然而打在她身上,就跟泥入大海一般。 现在,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移到了李半夏身上。 这个面对刚才的打斗。依然不动声色,全神贯注为三当家看病的大夫。 就连见惯了各色人物的杀手西施,也不禁对李半夏多睇了两眼。 李半夏看到三当家肿得老高的嘴唇。一开始以为是中毒,仔细查看之下松了一口气,并未中毒。 又看三当家嗤嗤呜呜了半天,只能哼哼,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刚松了一口气的心神又提了上来。 扳开三当家的牙关,向他的舌头看去。还好。舌头没断,只是舌头上有一个红点,想来是被杀手西施那一弹指给弹中了。 李半夏又细细观察了他的口腔,没发现什么异物,心里不禁疑惑。 照她的观察,这三当家应该被类似黄豆大小的弹丸打中,引起舌头的麻痹,一时无法出声。弹丸从嘴唇擦过去,极大的内力促使三当家的嘴巴红肿起来,以至于三当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疑惑的是,她在三当家的嘴里,并未找到类似弹丸的东西。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三当家伤成这样还算是幸运的了,她无法想象,凭着那一指的功力,若是弹丸径直从口腔打过去,三当家现下会成为什么样子。 由此可见,那位杀手西施出手虽然狠,还是有分寸的,并不是想要他的命。 李半夏想着,从随身小布包里摸出一瓶药,这个药是消肿止痛的,是她以十多种药材提炼而成,在这一块很有疗效。 当即倒出两粒,让三当家吞了下去,然后又让洪瑛门下那些人将三当家扶起来,让他到后面去休息。 “李姑娘,三当家的伤怎么样?”看到李半夏站了起来,洪瑛也顾不得杀手西施还在附近,就走了过来问道。 她看准了以杀手西施的身份,定不会对他们下黑手。她要真是想对他们不利,那么刚才就可以动手了。 李半夏看了一眼对面的杀手西施,包子华也正好这时冲李半夏看过来,眼里满是无所谓的高傲,李半夏转过头来,对着洪瑛摇摇头:“洪姑娘不用担心,三当家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嘴巴红肿,舌头有点麻痹,短时间不能开口说话罢了。等舌头上的麻痹之感消失,也就无碍了。” “就是这样?”洪瑛有点难以相信的看看钟情,又看看对面的杀手西施。 她可不会相信,杀手西施会这么好心轻易放过三当家。 李半夏摊摊手,无奈地笑笑,“正是如此。”想了想,李半夏接着又道:“洪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姑娘请说――”洪瑛忙道,且不说她与李半夏也算是一见如故,就是她刚才愿意当着杀手西施的面帮三当家治伤,这一点就够她另眼看待了。 “是这样,从三当家的伤来看,包姑娘下手虽然有些重,却很有分寸,也没想过真的要三当家怎么样。想来是三当家方才的无心之言,惹恼了包姑娘,这才对他动了手。包姑娘盛怒之下,尚且为别人留有余地,我想,令尊洪老前辈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李半夏说完,酒楼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洪瑛听罢李半夏的话,侧过头,目中若有所思。 杀手西施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在安静的酒楼里,不免显得突兀。李半夏见状,暗自想着是不是那位包姑娘在笑她多管闲事,滥做好人,抑或是认为她是在趁机讨好她? 尽管最后一个理由压根说不通,却不保证别人不会这么想。 李半夏却心怀坦荡,她说她自己觉得应该说的话,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 若是说这话出于什么目的,她只是不希望这两方真的发生争斗。不管怎么样,打架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打架过程中,总会有人死、有人受伤。 杀手西施还在笑,那笑声虽然并不难听,也可以说是很好听,然而听久了还是让李半夏觉得毛毛的。即便自己认为没有说错话,也觉得可能有哪里说错了。 “小姑娘,我老婆子没听错吧,你叫我什么……包姑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凡知道她真实身份和真实年纪的人,还没有一个人喊她姑娘。 呵呵!包姑娘~~ 她底下的那些人,清一色的都是姑娘家。年方二八二九的小姑娘,这些人通通喊她为奶奶。并非是大户人家丫头喊当家主母的奶奶,而是叫一个老太婆的称呼。 她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她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是老太婆,却不允许别人拿这个称呼对她不敬。 所以方才三当家那一声“老太婆”,可是让她大为光火来着。 李半夏满脸的疑惑,从刚才开始,她就对此很纳闷了。 不但是杀手西施包子华自己,就连洪瑛和她的那一帮属下,听到李半夏的称呼,也有被她雷得走不动路的感觉。 李半夏看向洪瑛,她相信只有她能为她解开她心里的疑惑。 洪瑛一早的颓丧和怒气一扫而空,听到李半夏的话,此时再看到李半夏一脸茫然的样子,也好笑地笑了起来。 不过,这也不奇怪,李姑娘一看就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老太婆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个两岁,也不怪李半夏会喊她包姑娘了。 “咳咳咳!李姑娘,是这样~~”洪瑛指了指对面的包子华,看她正看着自己,没敢指她,悻悻地又把手指头给收了回来。压低声音,对李半夏说道:“在你对面的那个人,年纪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说不定都快七八十了,所以……呵呵!” “啊?――”李半夏惊呼。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她看见现实版的天山童姥了?记得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就对这种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事情觉得很不可思议,从她做大夫的角度来看,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你不得不感叹,造物者的神奇,它造出了人,也造出了许多奇奇怪怪不可思议的东西。许多用常理说不通的东西,并不代表就不会发生。 洪瑛瞧她吓的那小样,又想到这样会不会激怒到对面的包子华,不禁有点担心。朝包子华偷偷瞥去一眼,不成想,令她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186 玲珑心,热了柔肠 186玲珑心,热了柔肠 包子华没有发怒,也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看着李半夏的眼里,有着点点的笑意―― 这不同于之前的冷笑和篾笑,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 洪瑛不由多看了两眼,她也知道,像这种事情不是常常都能看见的。 李半夏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大了些,投给包子华一个抱歉的笑容。 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对包子华道:“包……前辈,晚辈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前辈能否帮忙解答?” 有的时候,你还真得相信那第一眼的缘分。第一眼对了对方的胃口,投缘了,那对方对你的态度也自然就和善些。倘若你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不好,或者让对方很讨厌,那再想要挽救可得花费更多的工夫了。 李半夏本就是个面善的人,她人很温和、很无害,让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不自觉地就对她少了提防。尤其对于这些江湖中人来说,一个从不涉足江湖的农家女子,相处起来就自然少了一股敌意、一股戒备。 而李半夏,因为“无知”,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有多么可怕,和她说起话来也不似洪瑛那般,多少带着一点惧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坦坦荡荡,直直白白,这所有的一切,无疑让杀手西施包子华生出了好感。 包子华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腔,傲然抬头,凝视着前方。 这一动作,被李半夏自动解读为她已经默许了她的提问。 “敢问前辈,方才是以何物创伤了三当家的舌头?我仔细找过了,并未看见他嘴中有任何异物。尤其是,这种东西用力很巧妙。在内力的驱使下,不会对人造成很大的创伤,又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李半夏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敢笃定,若是那异物真的是石子或者弹丸之类的东西,那三当家的伤也不是现下这个样子,可能要严重得多。 因为就算是内力再炉火纯青的人,石子一旦弹出,到了人嘴里,力道还是会受到影响的。可能因为被伤之人太过紧张和恐惧。将石子不小心吞下去都有可能。而从三当家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吞下什么难咽难消化之物。 这话一问出,不只是旁边的洪瑛。还有她的那些门下,都抱着同情的态度看看李半夏。 以包子华那高傲的性格,是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的。李姑娘这么和颜悦色,注定要热脸贴着冷屁股了。 包子华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望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忽然扬起手,冲着李半夏的面前打去―― “李姑娘,小心!”洪瑛反应很快,一个轻跃,将李半夏带到了带离了她原先站着的地方。这一跃,与之前的地方足有几丈的距离。若不是这个酒楼有限。只怕洪瑛还带她飞得更远。 到底这杀手西施出手有多高端,直让洪瑛这个也算得上巾帼不让须眉的一寨之主戒备成这个样子? 洪瑛的那些门下在包子华出手的时候,有的人已经忍不住紧闭起了眼睛。心中替李半夏哀呼。早就想到那李姑娘要吃冷脸,却不成想杀手西施这般狠,人家不过是问一个问题,还是很虚心的请教,她竟然要杀了她。 洪瑛怒瞪着包子华。大声喊道:“包子华,我敬你是前辈。对你礼让三分。偏偏你这前辈,没个前辈的样子,李姑娘不过是向你请教问题,你不回答也便罢了,为何要对她下这般狠手?” 李半夏起初也没回过神来,待看到包子华一击之下结成冰块的木凳,若有所悟,上前一步,朝着包子华深施一礼:“多谢前辈赐教!” 洪瑛不解,上前拉住李半夏,“喂~~她要杀你啊,你还谢她干什么?还是你怕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定会护你周全!” 洪瑛看李半夏这般态度,很自然地想到李半夏是怕了包子华。想想也是,李姑娘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家,不似她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惯了,顿时看到这种场面,很难不被吓到的。若是她是她,说不定也会像她这么做。 毕竟,有几个人,会为了争一口气,真的不要自己的性命? 李半夏感激地冲洪瑛笑笑,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她虽然帮她救下了她的属下,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却愿意为了她,犯难包子华,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情势又剑拔弩张起来,还许下有她就会护她周全的承诺。怪不得人们都说江湖女儿重情义,果然,豪情非同一般! “洪姑娘,你误会包前辈了,她并不是要对我不利,而是告诉我她的答案。” 包子华太过骄傲,以她的性子,定不会一句一句地给李半夏解释。随手击出一掌,既是回答了李半夏的问题,也想趁机看看这个女子的眼力。 她如果能明白她的用意,自然不枉她的另眼相待。 虽然她自己不太愿意承认,事实上,这个见面不过一刻钟的小丫头,她已经很厚待她了。至少,对于其他人,她可没这么好的耐性! 洪瑛满面不解。 李半夏指着那张木凳,问:“洪姑娘可知,包前辈擅长什么武功?” 洪瑛不知道李半夏为何问她这个问题,却还是答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杀手西施包子华最擅长两门功夫。分别是玉女功和绵冰掌,一阴一柔,威力极大,非同小可。” “这就是了,想来正是绵冰掌的缘故。”李半夏点点头,接着道:“三当家被包前辈击中,看起来很可怖,情况却并不严重。” 说着,李半夏又将头转向了在后面休息,这个时候已经由门下掺着走过来的三当家。 “三当家,这会儿你口中是否还有麻痹感?” 三当家对着李半夏拱了拱手,“谢姑娘相助,洪某已经无碍了。”李半夏给的药很有效果,服下不出片刻工夫,嘴中的疼痛就去了大半。而一早红肿的嘴唇,也渐渐消了肿,只是还有些微红。 “三当家客气了,你嘴巴之所以恢复得这么快,并非是我一人之功。”说着李半夏将眼神投向了包子华。 她本想说三当家之所以能恢复得这么快,应得益于包子华手下留情。但李半夏想想,又觉得这么说实在是不妥。 就算包子华真的手下留情了,三当家毕竟是伤在她的手上,在门下面前也丢了面子,这会儿说不定还在生包子华的气。若再听到还得感谢她之类的话,估计他会不淡定了。 从刚才的事情来看,三当家本来就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李半夏这么想也并不奇怪。 这会儿,她虽没有明说,可大家伙儿也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洪瑛一连往包子华脸上投去了好几眼,以前她还没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就听叔叔伯伯说,杀手西施包子华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律下极严,为人刻薄,得罪了她的从没好下场。 但是从今天的情形来看,这个包子华似乎并非像传说中的那般。 尤其是李半夏,从她查探过三当家的伤势之后,就能断定名满武林的杀手西施也不过是一个面硬心软的人罢了―― 否则,以三当家对她的辱骂,她不取他性命,也会割了他的舌头。虽然李半夏一直很反感这样的事,但在她的记忆中,那些“女魔头”向来是这般“不讲理”的。 “可是,李姑娘,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洪瑛还是不明白。 “我发现,在三当家的舌头处有一红点,似是被异物击中过。三当家之所以一时不能发声,嘴唇红肿,都是因为这一异物造成的。异物击中舌头,造成舌头短暂麻痹,所以不能出声。在异物弹进口腔之时,又被极高的内力擦过去,所以嘴巴才会肿起来。然而我看过三当家的嘴巴,并没有发现这一异物。直到包前辈打出这一掌,我才知道那个异物是什么――” “是什么?” “是个类似黄豆大小的小冰珠。”李半夏看到被冰冻住的木凳之后,脑中灵机一闪,就想到了三当家嘴巴的红肿和舌头的麻痹是怎么造成的了。 除了预热即化的冰珠,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莫名其妙地在三当家嘴里消失无踪呢? “洪姑娘,绵冰掌的武功是否可以将内力化为寒气,且能将寒气凝成冰?” “不错。绵冰掌是一门至阴至寒的武功,是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气。散发出来的寒气比冰雪还要寒冷,初时使人全身战栗,牙关震得格格作响,最后全身冻结为冰。绵冰掌修炼到后期,不但可以将人冻结成冰,还能以冰做刃,重创对手于不察之下。” 这些都是她的爹爹洪天告诉她的,她爹二十年前曾与杀手西施包子华交过手。洪天每次一想起那一战,神色都很可怕。因为被冰冻住全身,死亡一步步临近的感受,谁都会害怕。 但他也在庆幸,二十年前的包子华,绵冰掌还没练到最后一层,否则他恐怕就回不来了―― 187 舍己救人,身陷险境 187舍己救人,身陷险境 “这就是了,想必前辈方才用的正是绵冰掌。”李半夏眼里含着赞叹,“前辈的绵冰掌已然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仅能以冰为刃,还能将冰化为细小的冰珠。我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以冰做刃尚不是最难的,难的是能将冰随心所用,换句话说,是越小越难。” “这正如剑客使剑,在别人的印象之中,重剑难以驾驭。却不知,越轻的剑越难以施展。能使重剑的人很多,能使轻剑的却很少。当然,能将轻的剑使得好的,那就更少了。” 这些道理还是以前李半夏从武侠小说上看来的,没想到,这一套理论还当真有用。 杀手西施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中的神色,却清楚地表明了李半夏说的很有道理。 洪瑛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李半夏,凝眉思索着什么。 大概是她没有想到,一个从未涉入江湖的女子,会明白这些许多江湖人都并不明白的大道理吧。 “李姑娘,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并不能否认包子华下毒害我爹。清风醉是包子华的独门毒药,除了她,江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拥有,难道我还会以此诬赖她不成?” 洪瑛也不想相信包子华就是下毒害她爹的人,若真是包子华干的,三山十二寨与杏花宫势必要发生一场恶战,那到时候将会是两败皆伤的下场。但父亲被害之仇,不共戴天,又岂容她退缩? 李半夏皱皱眉,“清风醉……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偷了包前辈的毒药呢?” “偷药?这不……不可能,也不想想,杀手西施是什么人。她的东西是别人想偷就能偷的吗?”别说偷她的毒药了,就连她的身都不是一般人敢接近的,不要命了! 但洪瑛也承认,李半夏在提出这个假设的时候,她也曾一刹那的想过这个原因。只是,一想到对方是杀手西施包子华,又很快地否认了。 若是别人,那还有可能。包子华麽,谁都知道杏花宫宫主律下极严,能拿她毒药的定然不是外人。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些门人。然而那些门人,又有谁敢冒着被她发现的危险,冒险去盗取毒药呢? 李半夏看向包子华。这个打从进来就没说几句话的杏花宫宫主,不管她们说到了什么,她都是一副傲然的样子。就好像她们说的一切,与她无关,她也不在意。 她想。就算是别人真的冤枉了她,以她的性子,她也不屑于狡辩和辩驳。 包子华仰头轻轻笑了笑,果真没有辩驳。洪瑛喊下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让包子华给一个说法,偏偏她一点表示都没有。 “那好。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包子华,马上把清风醉的解药交出来,否则今日这帮兄弟。可就跟你血战到底了!” 洪瑛一声令下,站在她身后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抽出了随身的佩刀,一脸的视死如归。 李半夏深知这种事不是她能够管的,也是她管不了的,在他们动手之前。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洪姑娘――” “李姑娘,我知道你心善。但有些事是你管不了的。你往后面站着些,刀剑不长眼,别误伤了你~~” “不是,洪姑娘,你能否再听我一言。”李半夏不等她答应,忙道:“我不知道清风醉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但我想,以包前辈的傲气,要真是她下的手,她绝对不会否认。” 洪瑛拿刀的手顿了顿,慢慢转过头。 “你想,如果你是包前辈,你要真下毒害了人,你会不认吗?相反,如果不是她做的,面对别人的逼问,你会跟人解释你没有做吗?” 江湖上总是不乏这样的人,宁愿让误会无休无止,也不愿多说一个字。这或许是天性使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明白即使她说了,别人也未必相信。既然别人不信,她又为何说呢? 洪瑛思索着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办,却听后面一个兄弟道:“寨主,老寨主还等着解药救命,咱们不能就这样放包子华走――” 洪瑛振了振精神,用一股巧力将李半夏推到他们的身后,道:“李姑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不过这是我们三山十二寨和杏花宫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转而傲然抬头,对对面的包子华扬了扬兵刃:“包子华,动手吧,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呵呵呵~~小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闯进来,既然你们想找死,我就成全你!”作为杏花宫的宫主,她就算是再怎么面硬心软,却也不允许别人一再冒犯她的威严。更何况,早在二十年前,她就跟那洪老头说过了,以后他的人见到她都得退开,这个小丫头却一再触及她的底线,不好好教训她,还当她真是好欺不成? 下一刻,包子华就和洪瑛这边交上了手。李半夏站在后面干着急,却也知道她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能够预料到的了。 “嘭――嘭――嘭――”但见洪瑛这边,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包子华丢过来。包子华的内力浑厚,受了她一掌,不死也重伤,在地上动弹了两下,就昏过去了。 李半夏自然不能眼看着别人死在她面前,但凡有人受伤,就立刻想要去救人。奈何包子华一脚一个,门下像雨点一样一个个朝李半夏所在的地方砸过来,别说救人了,动作稍微慢一点,就得被人活活砸死。 其实,也不是包子华非要将人往这边踢。实在是李半夏心急救人,擅自跑到了交战的圈子里,这才差点成了标靶,不断地被那些雨点似的“沙包”砸。 倒在地上的人无一例外地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倒在血泊中,洪瑛看到门下一个个倒下,也打红了眼。举起双拳,运气于拳上,不要命地朝包子华身上攻去。 只听咔嚓几声,洪瑛的一双拳头被包子华捏得咔咔的响,最后一个重踢,将洪瑛踢飞了出去。 眼看着洪瑛就要撞到墙上,一命呜呼,李半夏瞪大了眼,当即不及细想,整个人就挡在了洪瑛面前。 背后的空间有限,李半夏就靠在墙上,洪瑛一砸过来,在洪瑛极大的冲力之下,即便侥幸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洪瑛手臂被包子华差点捏碎了,双手毫无劲道地垂在下面,以为这次死定了,却在见到挡在前面的李半夏时蓦然睁大了眼眶。 “李姑娘,你快躲开――快躲开!”这话已经来不及说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洪瑛只觉得眼睛都热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墙上撞去,想要将李半夏推开都不可能。 这个笨蛋,这个傻蛋,又不会武功,别人打架她来搀和什么啊!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洪瑛气得想骂娘,打从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笨的姑娘,哪会为了第一次见面的人就不要性命! 李半夏也很害怕,害怕得一双腿都不能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冲过来了,只是也许是身为大夫的天职吧,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她的面前。 一想到前一刻还活生生和她说话喝酒的姑娘,下一刻就得撞到墙上,脑浆迸出,李半夏就不寒而栗。心中一动,就挡了过去,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这样过去会有什么后果。 即便知道了后果,也许她还会冲过去。 别人可能会以为她很傻,她也觉得是。然而,就算是傻,她还是要做。 只是…… 就在洪瑛离她越来越近,下一刻就会俯冲到她身上时,李半夏脑海里飞快地跃过一个人的影像―― 对不起,东山,我可能回不去了―― ………… 老刘家的竹林里。 正躺在躺椅上安睡的刘东山,陡然睁开了眼睛,从梦中惊醒过来。 “半夏――半夏――” 刘东山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在哪里,整个人还停留在自己刚才的梦境里,双手不可抑止的轻颤着。 “东山,你这是咋啦?”马氏正在草棚里堆放柴火,听到刘东山的动静,忙过来问。 “娘,我梦见半夏了,我梦见她出了意外,被人活活给……砸死了……”他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那个地方有很多人,不知为什么那些人就打了起来,半夏因为急着救人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存在的危险。最后,不知道什么东西砸过来,惊醒的前一刻,他看到半夏豁然睁大的眼眶―― 马氏常常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拍着儿子的背:“傻孩子,你这是太想你媳妇儿了,自己吓自己。梦都是反的,你媳妇儿不会有事的,啊?” “娘,半夏走了几天了?” “十天了……”一转眼,东山她媳妇儿就走了十天了。真是个傻孩子啊,一个姑娘家,受这种罪,大老远地往边城赶。 马氏虽然嘴上劝着刘东山,其实心里对李半夏的安危也十分放不下。 一个姑娘上路,难保会有这样那样的危险。 刘东山轻叹:“十天了,已经有十天了……” 188 风波初歇,妙手救人 188风波初歇,妙手救人(三更) 就在洪瑛痛心不已,李半夏认为必死的时候,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朝两人卷了过来―― 以极快的身份卸了洪瑛的俯冲之势,又五指作抓,将李半夏从所站之地带了出来。整套动作完成只用了一秒钟,快的令人咂舌。 洪瑛倒地,双手垂在地上,额头上因为疼痛和惊惧爬满了细密的汗,却还不忘关心李半夏的情况。 李半夏整个人吓得不轻,被包子华带出来的时候腿已经软了,打了几下哆嗦,勉强才没有倒下去。 “多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李半夏虽然觉得包子华对洪瑛等人出手太重了,却也知道这是他们的江湖恩怨,自己插不上嘴。而且这边那么多人,那边就她一个,她出手不狠吃亏的还是自己。何况,包子华完全没有必要出手救她的,她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别人救了她,这份恩情,她自当感激。 “迂腐!”包子华看着李半夏,半天才吐出这么两个字。 李半夏一怔,转而轻轻地笑了。 她知道包子华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在说她刚才不应该就这么冲上去,为了一个刚认识还算得上是陌生人的人,丢掉性命是一种很迂腐的行为。 “是挺迂腐的~~”李半夏淡笑着,身体有点虚,是刚才被吓的。 她没有什么面对危险依然镇定自若的气场和能力,也无法向那些大英雄一样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能“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她很怕,被吓得不轻,若不是嫌倒下去实在太过丢脸,她真想在地上坐上一坐。 李半夏也是这时候才明白,想要舍己救人是一件多么困难多么有勇气的事情。 “迂腐还要这样做?” 包子华摇着头。她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笨的丫头。 谁家的丫头,就这样让她在外面闯,她家人一定很担心。 李半夏笑笑,她无话可说。 洪瑛双腿跪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爬起来,艰难地来到李半夏的身边。 “李姑娘,你没事吧?” “洪姑娘,我没事,倒是你。伤得不轻。”李半夏也顾不得腿软,看着洪瑛垂下来的手,便要过去给她看伤。 洪瑛往后退了一步。以一种很复杂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李半夏,那目光中尽是无奈和不解。 “李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么做会有多危险?”洪瑛从小就被她爹当个男孩子来养,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这三山十二寨的责任迟早会落在自己肩上。所以。她只能不断地让自己变强,守护着她的兄弟和寨子,一直以来,都是她给予别人保护,为别人带来安全感。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危急关头,竟是一个不会一点武功的弱女子跳出来以身相护。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的心里。却总觉得比别的女人要厉害些。她看不惯那些娇弱弱的女子需要父母兄长保护,也看不惯为了一点小伤、小委屈便哭哭啼啼的女人。 即使是李半夏,在打斗开始的时候,她都想着是自己要保护她,护住她的安全。结果到头来。竟然完全倒了个个儿。 洪瑛无法言说,她心里的冲击有多大。她甚至不知道。李半夏冲过去的那一刻到底有着多大的勇气―― “我知道。”李半夏垂下了眼睛。“但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并不是说她人有多么伟大,她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面对危险会害怕,直觉的想要逃跑。逃过一劫的时候也会庆幸,也会因为刚才的事后怕不已,吓得腿软。也许再有一次,她会想上一想,但是还是不会阻碍她会这么做。 如果因为自己的胆小,只顾虑自己的安危,而让一个人活生生死在李半夏面前,她想,她或许会内疚一生。更何况,她冲过去了,她未必会死。但她若不冲过去,洪瑛就一定会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 “你知道,那你还这样做?”洪瑛提高了音调。 “我不这样做,你就会死。”李半夏有点无奈,“洪姑娘,我们还是先别讨论这个问题了,我为你治伤要紧。” “那你呢,你难道不怕?”洪瑛就像没听到她的后面一句话似的,径直问着心里的疑问。要不弄个清楚,她是不会安心的。 “呵呵~~怕,我当然怕了,不信你看看,我的腿直到现在还在打哆嗦呢~~”李半夏笑着朝她眨眨眼,谁说她不怕了?她怕的要死好不好,可别把她真想得那么厉害,视死如归啥的。 洪瑛沉默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半夏,似乎不了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半夏已来到了洪瑛的面前,举起了她的胳膊,想要为她瞧瞧。 洪瑛方才还不觉得,被她这么一抬,抽了一口冷气,连脸都变得酱紫起来。但不管怎么痛,洪瑛都紧咬着唇,没让自己叫出来。 她本来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面对别的敌人也从来没服过软,却不想遭遇到杏花宫宫主,在她手上她就像个小绵羊似的。还没过几招就被她打得这般凄惨,洪瑛看包子华就像看着鬼一样。 在她看来,只有鬼,才有那般鬼魅的身法和凌厉的招式。和她在空中交手,她击出的每一拳都被她挡了回来,刚猛的铁拳平时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然而每次拳头还没击出,下一刻就诡谲地被她擒住了。咔嚓咔嚓声响个不停,那是她手臂上的骨头错位的声音。 最后的一击,她一脚踢出,看似轻飘飘毫无力道的一脚,却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面跌去。 洪瑛看了看李半夏,要不是她突然冲出来,她想,她现在已经死了―― “洪姑娘,还好你的手臂只是错位了,只要重新接上就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儿。”李半夏把洪瑛扶到最近的位子上,让她坐下,边查看着伤势边对她道。 洪瑛点点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手能接上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在听到那一声声响声的时候,她心里就咯噔一声,心想着,这下子她是真的完了。 李半夏眼色一凝,伴随着几声“咔嚓咔嚓”声,洪瑛被包子华捏得错位的骨头重新接上了。 另一只手也一样,速度飞快的,在洪瑛还来不及咬牙忍痛的当口,就已经接好了。像接骨这种事情,必须要快、要准,越磨蹭,病人也就会受更多的苦。 李半夏之所以说还好,是因为洪瑛的胳膊只是错位,并不是真的断了。很多大夫能治疗错位的伤,却无法治疗断伤。再加上古代的医疗条件,所以纵使李半夏有点门道,对刘东山的情况也是无能为力。 一开始,听到洪瑛在和包子华交手过程中,手不断传来响声。再加上她看包子华出手那样凶狠,也为洪瑛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对于会武功的人来说,想要摧毁一个人的胳膊那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个江湖人物,可以凭借一只手将一个人的骨头捏得粉碎,若真是如此,就算是有再高明的医术,恐怕也无能为力。 “多谢李姑娘,我感觉……好多了……”方才,她的手就像被无数跟针不断地扎着一样,骨头一接上,那种撕心挠肺的苦痛也减轻了不少。 “洪姑娘,你的手暂时还不能乱动,得敷十天半个月的草药,才会彻底恢复。这些日子,你可不能再动武了。”洪瑛最厉害的就是拳头,她一拳挥出,用上了全身的力量。试想一想,她若再挥出一拳,她刚接上的骨头又会面临怎样的压力。如果再乱动,牵动了筋骨,那可就麻烦了。 给洪瑛看完伤,李半夏又赶过去帮那些倒在地上的门人检查伤势。 很意外的,原本看到他们吐了那么多血,以为伤得不轻,却不成想只是受了一些内伤。 练武之人受了点内伤也正常,但李半夏想不通,如果只是受了一点内伤,他们又怎么会倒地之后无法爬起来? 很快的,李半夏就找到了答案。 这些人受伤的地方,无一例外的,都是心口上。心口上有一穴道,为华盖穴。华盖穴,属心经,直拳打重,人事不省,血迷心窍,不治必死。此乃伤胃气,致心胃气血不能行走。 击中华盖穴者,宜用枳壳三钱、良姜一钱,加前十三味方内同煎服。又加七厘二分五厘,行走心胃中淤血。瘀血走动,泄泻三五次,即瘥。泻不止,用冷粥止之。又用夺命丹二服,全愈。如不断根,三十六个月而死。 想来,包子华正是击中了这些人心口上的华盖穴,才让这些人倒地不起。 这样的伤势,虽然不至于立即致人死命,却也阴毒了些。许多华盖穴遭受到重创的人,一时会觉得没事,便放松了治疗,或者干脆就没有治疗。结果三十六个月后,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189 义结金兰 189义结金兰 ――***―― 多谢sasapd妹纸的粉红票,和黄鹤燃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虽然洪瑛说,包子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李半夏却不愿意相信。如果她真的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对三当家手下留情,方才又为什么要救她和洪瑛脱险?然而,她若不是这样的人,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李半夏盯着包子华看了半天,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一点门道来。 “李姑娘,他们的伤势如何?” 李半夏看了一眼包子华,把方才得到的结论与洪瑛说了。暗暗省下了这些人如不断了病根,三十六个月之后便会死去这一节。 两方矛盾已经很激烈了,她实不能再做火上添油之事。而且以包子华的武功来看,洪瑛他们想要跟她动手,只怕也是自讨苦吃。 她看得出来,洪瑛的武功很不错,算得上是高手了。尤其是那一双铁拳,威力不同小可,比男人还要厉害。 但包子华的武功,可以称得上是出神入化的水平了。用他们的话说,人家虽形如少艾,却是活了几十岁有可能上百岁的女魔头,功力哪是他们受得住的? 至于包子华这样一个人物,为何今日会在这酒楼里出现,李半夏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在她看来,这样名满武林的大人物,再加上她本身所练的武功还有年纪,应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才对。 洪瑛听到李半夏的话,立即吩咐下去,让未受伤的门下或者受了一点轻伤的,赶紧去买药材,好让李半夏为这些人熬药治伤。 李半夏却像是没有听到洪瑛的吩咐似的。注视着包子华不语。 这件事发展到这一地步,该如何收场? 三山十二寨这边惨败,短时间内自然无法再对她发起进攻。若包子华真有心除掉他们,这个时候便是最好的机会。 包子华却没有这样做。 淡淡瞥了李半夏一眼,好似知道她心中的疑问似的,却没有回答她。 老神在在地让伙计给她擦了凳子,抹了桌子,又给她上了一壶好酒,才将人挥退了下去。 接着,她就一边喝一边看着李半夏为那些人治伤。 外伤很快就被包扎好。派去买药的伙计也回来了,李半夏麻烦小二将药煎好,一边等着药好。一边为门下众人查看是否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三山十二寨的人虽然伤得很重,却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只要能站起来的,都围绕在他们的寨主身边,脸上满是视死如归、忠心护主的气概。 由此也可见,洪瑛虽然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家,却颇得他们的敬重。唯独一个人,李半夏觉得很奇怪。 就是方才在洪瑛犹豫要不要和包子华动手时,大声喊话的那个人。李半夏好像记得洪瑛叫他什么四当家,他的伤势看起来很重,倒在地上都爬不起来。但是李半夏给他把脉时却发现。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受伤。 李半夏又一想,可能这个人虽然没有受内伤,皮肉伤可能伤得不轻。然而看他衣服整齐。没有破损的迹象,胸口处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她一按就疼,所以她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她皱眉的时候,眼角余光不期然地注意到他投过来的危险的目光。李半夏心下一紧。当即敛起心里的疑问,跟其他人一样嘱咐了他几句。便去看下一个病人。 遇到这种事,李半夏自然不会傻到就这样将他指出来,且不说他未必就有问题。即使他真的有问题,有可能只是想在门下心中树立一个好形象,又或者是不想别人说叨,他怕了杏花宫宫主,如此作为李半夏虽不赞成,却也能理解。 药熬好了,由着伙计送了上来,李半夏让受了内伤的人尽皆服一碗,也好断了病根。 服完药后,相护搀着,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当然,有个女煞星坐在这里,他们即使坐着也是如坐针毡。事实上,他们都不明白,包子华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是走是留,是罢手还是动手,总该有个表示才对,难道她喜欢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压着恐惧看她喝酒吗? 李半夏诊断完毕,包子华终于有了动作。 “下次我若要伤人,必先制住你――” “……”李半夏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否则我伤一个,你救一个,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包子华话说得严肃,李半夏还是在她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轻不可察地笑意。 脑海中念头一闪,李半夏恍然大悟,方才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前辈,我明白了!” 包子华出人意料地对她点了点头,下一刻,如一阵轻烟般飘离了这家酒楼,走得毫无痕迹。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眼里是又钦佩又恐惧。就凭这一手,包子华不愧扬名江湖几十年。 尤其是洪瑛,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和她动手,简直就只有找死这一条路。 李半夏的目中也满是敬佩,不仅仅是因为她那牛得不得了的武功,而是因为她最后的那一个点头和淡淡的笑容。 从那里面,李半夏联想到了许多。 如果说包子华留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让她明白这件事,那许多人一定会说李半夏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然而事实确实是如此,包子华就这样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但她给这里每个人留下的痕迹,却永远都抹不去―― 洪瑛本不想就这么让她走的,她爹的毒还没有解,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该为他老人家要出解药。 但她心里也明白,自己要是再缠下去,不只是她,就是她这帮兄弟,也不能活着回去。 为了救她爹,她可以死去,但是这些兄弟们,有室有家,她怎能忍心看着他们为了她就这样丢了性命? 她是寨主,寨主的责任就是要护好自己的兄弟们,而不是让他们为自己犯险。这些人,都是她亲如手足的好兄弟,她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他们有一点意外! 更何况,包子华走得太快了,她就算是想留,又能留得住她吗? 人,能留得住。轻烟,又如何留得住? 门下一干人服下药后,一个个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三当家是个火爆脾气,对老寨主却是忠心耿耿:“寨主,不能就这样让老妖婆走,我们逮不住她,就打到杏花宫去,无论如何,一定要逼老妖婆交出解药!” “不用了~~” “寨主!――” “三当家,我们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否则,爹爹会担心的。”洪瑛温温说了一句,许多话她虽没有说出,兄弟们却已然了解。 若不是真的悬殊那么大,这一帮热血的汉子们,又岂肯就这么认了熊? “李妹子,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个事。”洪瑛突然就改了口,改得很自然,一点也不觉着突兀。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再叫“李姑娘”这个陌生的称呼,她还真没办法接受。 而且,江湖儿女,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也用不着那般别别扭扭的。 李半夏笑了,笑得很开怀,“洪姐姐,有事尽管吩咐。” 洪瑛比李半夏的年纪要大上个两岁,这一声姐姐却也没叫错。 洪瑛听到李半夏的一声“姐姐”,也很激动,“姐姐我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一直就是一个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洪瑛的妹子,亲妹子!” 随即,洪瑛一回头,对身后的兄弟们喊道:“大家听到了麽,从现在开始,李姑娘就是我洪瑛的妹子,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知道了吗?” 后面传来阵阵的吆喝和欢呼声,大家都在想,这位李姑娘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武功,却有一手高明的岐黄之术,方才更是不遗余力地为他们治伤。而且,在寨主出事的时候,更是不顾自身的安危,冲上去救她,单凭这份勇气和豪气,又有几个男人能比得上? 就凭这一点,这位李姑娘就能够得到他们这帮兄弟们尊重了! 听到众位兄弟的欢呼声,洪瑛扬着灿烂的笑,若不是因为手伤不便,她可真想捶李半夏两个,再和她来个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洪瑛没有兄弟姐妹,李半夏又何尝不是如此? 且不说前世,在父母去世之后,自己就爷爷一个亲人。到这异世来之后,自己就更是孑然一身。虽然她现在有了家庭,有了东山,却一直觉得少了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是一个朋友、一个姐妹、一个知己―― 虽然经历了方才一连串的变故,李半夏还是很庆幸,因为若不是方才的事,她也不会多了一个姐姐。 洪瑛是个豪爽的女子,待兄弟如手足,对朋友又够义气,能和这样的女子结为姐妹,是她的荣幸。 而洪瑛也在想,她洪瑛孤独了二十多年,如今有了一个这么有血性、有人情味的好妹子,真是她洪瑛几世修来的福气! 190 软硬兼施 190软硬兼施 “李妹子,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个事。” “洪姐姐,有事尽管吩咐。” “姐姐我看你刚才为我还有一干兄弟们治伤,颇有些手段,想必医术也甚是高明。最难得的是,你对毒药似乎也有涉猎,所以姐姐希望你能跟我回去一趟,看望一下我爹他老人家的病情。” 若说洪瑛是真相信李半夏的医术也好,是病急乱投医也罢,总不会白白放过这个希望。 “这……” “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伯父有事,妹妹我自不敢推辞,只不过……”李半夏也不知道要如何和她开口,一时有点犹豫。 “记得妹妹方才说起要前往边城,行程很赶,所以不能耽搁?” 这固然是一个方面,却也不是最重要的。 李半夏叹了一口气,“不瞒姐姐说,我对伯父所中之毒也没有把握。武林中用毒本来就千奇百怪,有名家所配置的,还有用毒之人私下自个儿配置的,种类繁多。尤其是姐姐口中所说的清风醉,更是包前辈的独门毒药,那解毒之法肯定不容易。贸然答应下来,只怕会让姐姐失望――” “妹妹言重了,不管我爹的毒能不能解,我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让妹妹过去一趟,也是姐姐希望能为我爹他老人家敬一点孝心罢了。”看着他老人家受苦,她这个做女儿的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李半夏不吱声了,终于点了点头。 姐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说什么。且不说这是她的一片孝心,就算是她这个做妹妹的。看到姐姐为她爹的事如此烦心,她也得尽点力才是。人都没看,就说不去,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只是,此去三山十二寨,想必还有一段路程,来回往返,又得耽搁不少天。李半夏虽然觉得不应该这么想,但一想到家中的刘东山,还等着她回去。心里也不免有些心乱如麻。 然她既然决定走这一遭,那就不该存有这种想法。因为这种想法,对于病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寨主。三山十二寨门规甚严,李姑娘说到底还是外人,就这样带她回寨似乎有点不妥吧?” “四当家?”洪瑛看了一眼李半夏,又盯着四当家,面色不悦。 “寨主。三山十二寨总坛是寨主和十二位当家所居之所,平日门下觐见或是有事禀报,都得得到寨主的允可,手持火龙令方可上山。李姑娘初到此地,身份背景也都不清楚,让她上总坛只怕众弟兄有微词~~” “四当家。你说错了。你口中的李姑娘不仅是我的客人,还是我义结金兰的妹妹。还是你说,你忘了我方才对你们说过的话?” “属下不敢。”四当家虽然低着头告罪。脸上却还是有所不服。 “再者,爹爹中毒越深,危险也就越大。李姑娘是我请去给爹爹看病的,你现在加以阻拦,是不是不想爹爹的病能够治好?” “寨主。你冤枉属下了,属下万万不敢有此心~~”四当家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洪瑛虽然待兄弟如手足,却也是赏罚分明,令出如山,她决定的事还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年纪轻轻就稳坐三山十二寨寨主之位,还没有什么人随便对她不敬的原因。除了她本事不小,这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 洪瑛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当家,话锋一转,身体前倾,扶着四当家起来。 “四当家快快请起,是侄女将话说重了。四当家是我们山寨的老前辈,对我们三山十二寨,更是忠心耿耿,尽忠职守,我又怎么会怀疑你有异心呢。更何况,四当家方才这般说,也确实是为了我、为了三山十二寨着想,你的苦心,我是明白的。” “只不过四当家也该知道,我洪瑛说话向来算话。李姑娘现在是我的妹妹,我信任她就如信任你们这帮兄弟一样。她既已是我的妹妹,那就是自家人,自家人反而不能回家,这又是何道理?” 这一招软硬兼施,使得也算是不错的了。四当家是个聪明人,也知道今日和寨主再争论下去,也讨不得半点好。当下对着洪瑛深深施了施礼,“寨主说得是,属下冒犯了。” 洪瑛点点头,让四当家乖乖退下了。 洪瑛转过头看向李半夏,经历了方才这一出,李半夏脸上倒是很平静。 这并不是说李半夏心中一点都不为洪瑛担心,而是她知道,这些问题洪瑛一定能够解决。 至于那个四当家,李半夏的视线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方才为四当家把脉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人有些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怪,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事情都这样说好了,一行人也没有耽搁,直接往三山十二寨的总坛赶去。 这些人,来的时候是骑马,李半夏不会骑马,照着洪瑛的意思,是想给李半夏找辆马车。李半夏嫌马车太耽误大家伙儿的时间,最后洪瑛就让她这位新认的妹子和她同承一骑,虽然挤了点儿,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李半夏坐在马背上,抱着洪瑛的腰,看着她不停地抽着马鞭,马儿扬着矫健的步伐,在路上留下一个个辉煌的脚印。周边的树木飞快地朝身后退去,翻山越岭,马踏飞燕,端端是英姿飒爽,快意无匹! 李半夏心中一动,想她之前还在为了无法尽快赶到边城而烦恼,赶了几天的路,脚都起泡了,行程却十分的缓慢。 马车雇不起,马儿骡子不会骑,顺风车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搭,再加上想搭也搭不着,李半夏心中真是苦恼万分、疲惫得近乎虚脱。 “姐姐,回头有空的时候,你教我骑马好吗?” “好啊!”洪瑛在马背上回过头,神采飞扬地冲她笑笑,然后一甩马鞭,马儿跑得更快了。 二三十匹马飞快地在山道上驶过,洪瑛一马当先,向山寨总坛而去。她的身后,二三十个兄弟也是踏马扬鞭,声音震得山谷都在回荡。 当然,还有许多伤得不轻的兄弟,虽然服了李半夏的药,好了不少,却还是不宜骑马这种算是剧烈的活动。这些人暂时还留在底下的客栈中,再过不久,就会有专人下山接他们回来。 洪瑛心急她爹的伤势,这才带着兄弟飞快地赶回到了山上。 在马上行了二个多时辰,李半夏刚开始时还有些新奇,到了后来,就觉得连骨头都不是自个儿的了,完全散了架一般。 再加上一连几天的奔波,身体更是吃不消,最后头一歪,干脆在洪瑛的背上呼呼大睡起来。虽然睡得不安稳,却比时时感受着自己颠簸的强。 洪瑛渐渐觉得自己背上重了,似乎压着个脑袋。一回头,发现李半夏的脑袋正贴在她的背上,睡熟了。 洪瑛一愣,随即扬起嘴角呵呵地笑了,下意识地,马儿的速度也放慢了些。 她这个妹妹,可不似她这般铜皮铁骨,这么折腾下来,她可受不住。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已经到了山寨脚下了。 兄弟到山里禀报,“寨主回来了――寨主回来了――” 山寨百斤重的大铁门缓缓升了起来,洪瑛像一支通身发红的羽箭,带着李半夏冲进了山寨里。 李半夏早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山里的兄弟看到洪瑛回来,都等候在山道两侧。 洪瑛下了马,将她后面的李半夏也给抱了下来。呵呵!不怪洪瑛用抱的,对于李半夏这种连骡子都没有骑过的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下来。 洪瑛也不等李半夏说,一手像拎小鸡似的就将她带了下来。李半夏不禁恶寒,同是女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洪瑛和李半夏下马后,有属下过来,将洪瑛的马拉到了寨主专属的马厩。洪瑛招来一个手下,问:“我走的这段时间,山寨里可曾发生什么事情?” “回寨主,没有。” 洪瑛点点头,“我爹呢,他还在豪园里?” 那个属下微微抬头,瞅了洪瑛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去,眼里带着恐惧。 “嗯?”洪瑛察觉到下属脸色不对,冷着脸嗯了一声,那个属下打了一个寒颤,立马便禀道:“老寨主上午的时候想要找寨主,寨主不在山上,所以……寨主就一个人跑到了杰园……不过老寨主没什么事,就是一个人坐在地上……玩蚂蚁捉蚯蚓呢……” 洪瑛脸色更冷了,“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要让老寨主出豪园,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本寨主的话你们敢不听?” 那属下慌了手脚,忙不迭地跪下,“寨主恕罪,属下该死。只是,老寨主武功太高了,他要真想出来,我们根本就……拦不住……” 老寨主虽然人傻了,手上的功夫可一点都没落下。真要是把他逼得急了,他会直接打出来。且不说他是老寨主,就是他手上的功夫,又有几个人是老寨主的对手? ………… 191 巾帼柔情 191巾帼柔情(三更) 洪瑛当下带着李半夏立即赶往老寨主洪天所在的杰园。 杰园是一处独立的院落,这里已经废弃好久了,杂草丛生,在山寨里也算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相传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寨中人的血和寨外人的血几乎将这片土地给染红了,也许是那场大战太过触目惊心,从那以后,这个院子就没落了下来。寨中的人,也鲜少来到这个地方。 那场大战过去十几年了,可那里的血腥味却直到今天都没有消散殆尽。 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了今天李半夏所看到的样子。 从大门进去,中间是一块青石板路,只不过这时候的青石板上也长满了茂盛的杂草,但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青石板铺就成的路。青石板两边,比之这上面就更加的夸张了,杂草差点比人还要长,想必要是一个人跌入这里,不出声的话还真的很难有人找得到。 李半夏甚至暗暗在想,若是刘灵芝发现这么个地方,一定很欢喜。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和他的那群小伙伴们在这里面躲猫猫了。 洪瑛不是刘灵芝,面对面前的环境,生不出半点的欢喜。 “来人哪――” 洪瑛对外喊一声,就有一批训练有素的门下冲了进来。 “寨主!”动作整齐划一,声如洪钟,精神面貌也都不错,看得出来洪瑛平时训练门人是很有效果的。 “老寨主就在里面?” 一个门人走出一步,“回寨主,老寨主是在里面。” “还不赶快将人给我找出来――” “是!”那些人听到洪瑛的命令,就分为几拨,按不同的方向寻找着老寨主洪天的行踪。 这个院子这么大,也不知道她爹躲在什么地方。晚一刻找到,就多一分危险。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爹爹,但爹爹受伤在前,中毒在后,一个不留神,脱离了别人的保护很有可能就会遭遇不测。 洪瑛不敢想象这个后果,若是之前,爹爹神智正常的时候,她当然不用为他担心。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爹爹现在就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一点辨清善恶的能力。 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山寨里颇不宁静。虽然她还没有找出那个人是谁,但她深深感觉到有一场阴谋在她身边悄然拉开了。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爹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一点意外! “姐姐,我也去帮忙~~”看到洪瑛这般焦急,李半夏无法为她做别的。也只得帮着出份力。 洪瑛摇摇头,“妹妹对这山寨并不熟,还是把这事交给他们来做吧――” 李半夏想想也是,点点头,遂笑道:“姐姐说得不错,如此。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妹妹说什么傻话,你能这么说也是为我着急,你的一片心意我这个当姐姐的又岂会不明白?”洪瑛握了握李半夏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心中不无感叹,半夏和她认识还没有一天,对她这个姐姐真是好得没话说,感觉就像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姐妹一样。 洪瑛注意到李半夏布满风霜和疲惫的脸,心生歉意:“妹妹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累了,还劳烦你与我上山。姐姐心里真的挺过意不去的。” 李半夏摇头,“姐姐若是真把我当妹子,就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了。” “好,不说~~”洪瑛笑着,将李半夏的手握得更紧了。 随即又吩咐下去,让厨子准备好酒宴,她晚上要为她的妹妹接风洗尘。 这厢一吩咐完,找人那边也有结果了,只听一个门下赶回来报告:“禀寨主,老寨主已经找到了,就在那儿――” 门下指着远处的一个草丛里,草丛中似乎传出不少的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洪瑛得到门下的禀报,连忙带着李半夏赶到她爹所在的地点。 围在老寨主洪天身边的几个门下看见他们的寨主过来,忙让开了一条道路。 洪瑛看到面前的情景,声音转瞬间就哽咽了,叫了一声“爹――”,就朝老寨主洪天扑了过去。 李半夏也是一惊,虽然早就听洪瑛说起她爹爹因为中毒成了傻子,但亲耳听到与亲眼见到是两回事。 但见那草丛中,洪天满头杂草趴在草丛中,他的裤子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下来,只剩下一条里裤。裤子有些个湿答答的,从大腿一直湿到小腿。而他却恍如未觉,逮着一只蚯蚓到处去吓他旁边的那些门下。 李半夏似乎能够理解,洪瑛每次说起她爹的时候,语气里那种悲哀和悲愤。她爹,本来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个人物,更是凭一己之力,统一三山十二寨,成为了他们的寨主,开创了三山十二寨在绿林两道的传奇。而如今,竟然变成这副样子,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以自理―― 李半夏心里也觉得难受,既是为洪瑛,也是为人事的不可臆测。洪天自己又何曾想到过,有一日他会人如痴傻,在那些对他尊敬有嘉的门下面前露出这等他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怕若是他有一日真的恢复了,知道了这些事情,他恐怕也没办法继续留在这人间。 毕竟,他们这些人,可以死去,却绝不可以失去自己的尊严―― 洪瑛一向是个坚强的女子,见到这一幕,心中再坚强的建设也一层层地倒塌。之前因为有她的照料,她无时无刻不在照顾着她爹,所以没让她爹做出什么太惊人的事情出来。然而今天,是她和包子华约好谈判的日子,她不能不把她爹丢在山上,带着兄弟们下山。 没想到,她只出山这么一会儿,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洪瑛哭着给她爹披上了衣服,又让他把手里的蚯蚓给扔掉,最后不假人之手运起轻功将她爹背回了洪天的房中。 ------------ 洪天的门外,跪了一地的人。 这些人,都是负责照顾洪天的人,深知自己没有照顾好老寨主,甘愿在门外领受责罚。 等李半夏再次见到洪天和洪瑛的时候,洪天已经由门下伺候,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了。这会儿正由洪瑛看着,在院子里追着蜻蜓跑~~ 洪瑛就站在走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爹。经历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洪瑛是不敢让她爹离开她一丝一毫的视线。她爹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姐姐――”李半夏此刻也是一身清爽,厨子给她弄了吃的,丫鬟带她去洗了澡,脸上疲惫的神色总算是好了点儿。 只是,这些日子因为赶路,她都没怎么睡好。吃饱喝足之后,眼睛就直打架。李半夏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想着休息的事情,在确认洪瑛那边没事之前,只得强压着睡意和累意,到这边来陪陪她说说话。 有些时候,谈话的确可以让一个人心里好受一点儿。 就算没什么效果,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洪瑛听到动静,晃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李半夏,又转过头盯着她爹。 “来啦――” “嗯。” 只是一句来啦,彼此就什么都不必说了。洪瑛没有再开口,李半夏也没有开口,就只是站在她旁边,陪她静静地站着。 不远处的草地上,洪天挥舞着手中的竹枝,朝空中盘旋的蜻蜓甩去。 从刚才到现在,他还没有打着一只蜻蜓。低空盘旋的蜻蜓,因为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威胁,越飞越高。蜻蜒非得越高,洪天就跳得越高,这个时候,他不懂武功,也不是一个大人,只不过是一个一心想要抓一只蜻蜓,好等晚上帮他吃蚊子的小孩子而已。 “我爹是个很严肃的人,从很小时候开始,她就把我当男孩子训练,我几乎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诸如笑容之类的东西――” 李半夏在听着。 “他虽然对我很严厉,但我知道,他其实很疼我。”洪瑛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娘在我九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她受不了爹爹的心中只有他的武林,他的兄弟,所以在一个深秋浓雾的早晨,她离开了~~” “我娘走了,但是我一点都不怪她。外面许多人都很敬重我爹爹,认为他是一个英雄、一个好汉,甚至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予我爹爹。但只有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在他身边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洪瑛低哑地声线响在傍晚的走廊里,听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落寞。 “因为他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还有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的那帮兄弟,他的山寨。我看到他与兄弟们把酒畅饮,一碗接着一大碗,好不快哉!看到他救下的陌生人对他磕头道谢,他温和地将他们扶起来,也看到他曾为了一个兄弟受了三处刀伤,至今都留下着不可抹去的伤疤。但我从来没有看见,他为了娘、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做过什么――” ------------ 192 父女情深 192父女情深 李半夏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很明白洪瑛此时此刻的心情。想必,在听到别人对她爹歌功颂德、说他是个好人、是个大英雄的时候,她的嘴角会不自觉地挂着讽笑吧? 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不得已、他的无奈―― “直到我十六岁那一年,那是我第一次管事。爹爹得到消息,十一当家秘密联络两个山寨,要将他们的山寨从总坛中独立出去。” “爹爹知道此事后,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因为她知道,他已经老了,三山十二寨在他手上也早已不复昔日的威名,他想要借助这个机会,让我正式走到人前――” “爹爹的这一决定遭到了寨中许多人的反对,也正好落了别人口实。毕竟,一个没有任何经验、没有立过任何功绩的小丫头,还没有资格在他们这一帮前辈面前指手画脚。” “我初生牛犊,手段也是极其的强硬,那十一当家在我面前很是嚣张,完全不将我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不过我倒能理解,若我换成他,也会不服爹爹所做的决定。” “而且我也正想借这个机会,给爹爹找点难堪。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他要把寨主的位置留给我,可我讨厌这个位置,也讨厌他所做的决定。因为正是这个寨主的位置,才让娘离开了我。我不想和他一样,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要身不由己,过我完全不想过的生活。” “现如今想起这些话,觉着好没道理。但那时候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李半夏点点头。 相信不只是洪瑛,许多孩子在遭受了那些事后。都会像她这般想。 “所以,我不顾爹暂时安抚住他们的意愿,而是年轻气盛地与他们选择了刀剑相向。我一铁拳打断了十一当家几根肋骨,最后还乘胜追击,让他下半生都摊在床上。那一拳,满载着这些年我对我爹爹的所有怨气和恨意,全部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从那一战后,寨中的人再也不敢轻易小瞧我。正当我意气风发,觉得至少能够扬眉吐气一下的时候,爹爹出现了。用力地给了我一巴掌。那一次,我看到他眼底对我满满的失望……” “那一刻,我难受极了。我成功地激怒了他,让他脸色黑到谷底,我本以为我心里会很痛快,结果却发现,只不过越发的难受罢了。” “而且。我一回想起十一当家被我伤成残废时的哀嚎,我的心里就阵阵地打着寒战。别说十一当家有没有想要叛变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他真的叛变了,我也不该对他下这等重手。我还是一个孩子,我却生生将一个小时候还抱过我的叔叔打成了残废,你知道我那时的心情吗?” “爹爹没有再追究十一当家的事。那件事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但是爹爹并没有放下这件事,直到现在,一提到十一叔的名字。他的眼里都是无尽的血雨和歉意。那个时候,门人并不知道十一叔可能叛变的事情,得到消息后,集体让爹爹将我交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打伤同门者。上至寨主,下至门下。需得承受刀刑。刀刑是一种很可怕的刑罚,一刀一洞,三山十二寨的十二位当家,一人一刀,刀刀见筋骨。”说到这里,洪瑛目中不自觉地带着一抹凌厉,仿佛回想到当日可怕的情景。 “那……你爹爹把你交出来了吗?”李半夏刚一问完,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因为天下间没有哪一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女儿面对那样的境况,更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 即便有些父母大义灭亲,这种情况,也是极少的、万般无奈的。因为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能比不站出来还要痛苦。 “爹爹将我关在房间里思过,外面发生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等我的丫鬟焦急地跑进来告诉我,我爹爹伤得快不行的时候,我才知道爹爹为我的过错承受着什么样的代价!” “那一次,我爹在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尽管他是寨主,在行刑方面没有一个人敢手软。手软,就是对寨规的不敬,况且他们也暗恼爹爹为了维护我这个不懂事的女儿,竟置他们这些好兄弟的心情于不顾,更是纵容我伤人。即便他们不记恨爹爹,但心里还是有些闷气的~~” “那后来怎么样了?”李半夏忍不住问。 “后来,我看到爹爹伤得那么重,十分地害怕。一天晚上,我趁着爹爹刚服完药睡着的时候,偷偷地去看他。没想到,爹爹却醒了,我以为他会骂我,会被我气得伤势加重,但是他没有……” 李半夏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她爹也开始意识到,之前那个管教女儿的办法并不行吧,再那样下去,只会让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那一夜,爹爹和我说了很多。说了他和娘相识,说他得知娘肚子里有了我时的心情,说他对我寄予厚望,说他在娘走后曾经有想过去找她,却深知娘回到他身边只会过得更不快乐,就打断了这个念头。说我是她最大的骄傲,也是所有的希望,不管我犯下了多大的错,他都相信我是唯一一个能给三山十二寨再次带来光明和希望的人――” “我很激动,我从未听到爹爹对我说这些,十一叔的事过后,我以为爹爹已经对我失望透顶,再也不肯相信我了――这是我以前最希望的,却在真的有可能失去的时候才那般不舍。还好爹爹他没有,他没有对我失去信心,他还相信我是……我是唯一一个能给三山十二寨再次带来光明和希望的人――” 洪瑛回想到这儿,激动得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李半夏也笑了,洪天最后的那一句话,足够激励她的女儿,为了三山十二寨的未来付出全部的心血和努力―― 这期间,或许会牺牲很多的东西,却因为这是她爹的衷心所愿,所以再怎么样都不会后悔。 “这之后,我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寨中的事务上。因为十一叔的事情,寨中长老和前辈对我都不看好,我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绝对不能再贸然行事,否则就真的辜负我爹对我的期望了~~” “五年中,我为寨中立下四件大功,以寨中的名义做了一百件好事,他们才开始接受我这个寨主。” 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洪瑛真是唏嘘不已。 但凡一步走岔,她今日的人生就会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洪瑛的故事,现在她已然和她爹一样,在她的心中,有的是寨中的兄弟,和三山十二寨的未来。同时也有家,唯独没有他们自己―― 洪天回来了,他终于还是抓着了蜻蜓。 竹枝半天没有打下蜻蜓,后来他弃了竹枝改用手抓了,结果,在他蹲了半天的点后,还真给他抓着了一只。 抓着蜻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地揣好蜻蜓,飞快地跑了回来。呵呵笑着将那只蜻蜓放在了他让洪瑛张开的手中,放好后,盖上洪瑛的另一只手,注意着不将蜻蜓压死,又不会把它给放跑了―― 李半夏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大人的脸上看到这样孩子的笑容,虽然洪天青春早已不再,两鬓也飞上了白霜,但他笑起来却格外的灿烂、格外的明媚。 “爹,玩累了,我扶你回去好不好?” 心智宛如幼子的洪天,呵呵笑着摇着头,挣扎着自己还要再去玩、再去抓蜻蜓。 洪瑛不答应,洪天就蹲在地上拽着她的胳膊:“瑛儿乖,瑛儿要陪我去抓蜻蜓,还要去逮蚂蚁……” 洪瑛按住洪天不断挣扎的手,道:“爹,今天就到这里了,瑛儿明天再陪你出来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麽,我要现在就去玩儿~~” 洪瑛软的不行,就尝试着来硬的。 “爹,你要是再不回去,瑛儿可就生气了,我生气可就不理你了,以后都不陪你玩了~~” 洪天变成这个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洪瑛已经渐渐摸索出一套和他爹相处的方法,而终归是血浓于水,父子的本能和天性的趋势,洪天即使傻了也是对他的女儿再好。 这或许也是因为,他傻了以后,洪瑛经常陪在他身边,和他一块玩的缘故。 洪天果然没有再作声了,只是望望刚才玩过的地方,眼巴巴的,还想再回去玩个痛快的样子。 洪瑛见状,耐下心,声音尽可能地轻柔,打算再下一剂药,先把她爹弄回去休息。“爹,不要玩了,一会儿天黑了,天黑了之后妖怪就要出来抓小孩子了~~” 洪天一听到这一句,立马就不敢动了,往洪瑛这边靠了靠,还紧张地环视着四周。 “好了,爹,我们现在回去了,晚上吃完饭洗过澡后就要好好睡觉哦,不能随便跑出来知道吗?” ………… 193 水落石出 193水落石出 终于让他爹安静下来了,洪瑛擦擦汗,从她爹房间里走了出来。 李半夏正等在门外,她想知道,什么时候为她爹把脉。 “你累了一天,我爹病的事明日再说,今晚就先好好休息。”接着,洪瑛亲自带李半夏去了她的客房,把她安置好了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李半夏躺在床上,回想着离家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不由叹息一声。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月色下,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手执匕首,快速地从廊檐穿过去,避过山寨门下的巡逻,一个翻身跳跃,就出现在了李半夏的房间门外。 匕首发着寒光,在月色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幽冷,门闩在匕首的作用下,慢慢被推开了。 那人就地一滚,就滚到了房中,看到床榻上裹在被子里的人,匕首毫不留情地朝被子里的人刺了出去―― 他本以为这一击可以得手,但匕首一刺下去,他才发觉哪里不对。 死死地盯着那床被子,执着匕首渐渐逼近,一把甩掉那床被子,床上早已没有了人。 “不好!”那人心里暗惊,正准备撤退,却在下一刻,这个房间突然亮了。 门外的阴影里,朦胧不清的脸渐渐来到光亮中,在灯光下越发清晰。 来人正是洪瑛,跟在她身后的是三当家和其他三位当家。 这三位当家分别是五当家、六当家、七当家。这三位当家都是耿直之人,对老寨主洪天忠心耿耿,对现任寨主洪瑛也是全力拥戴,最重要的是,这三人司山寨的刑罚,为人最是公正。之后的事情,还要交给他们来做。 李半夏也从屋里的一角走了出来。自觉来到洪瑛的身后,站在那位黑衣人的对面,默视他不语。 “现在,可以揭开你的面罩,让我们看看你是谁了~~”洪瑛双手背在身后,虽然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子,目中却一点也不少一寨之主的威严和气势。 “你早已知道我要来?”那人眼睛如鹰鹫一般锐利,射出的满是恶毒。 “早在几个月前,我爹受伤的那一次。我就感觉到我身边的不寻常来。照理说以我爹的武功,平常人很难得手,尤其还是在这山寨之中。有哪个不怕死的刺客胆敢来到三山十二寨来刺杀我爹?” 那人在听着,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唯一的可能,就是刺伤我爹的是寨中之人,而且与我爹还很熟。我见过我爹的伤口,受伤的位置在背后。我爹的武功就算不是那个刺客的对手,凭他老人家的本事,怎么也不会将自己的背后卖给敌人。伤口很深,形状很平整,这说明我爹根本就来不及挣扎和反击,就倒下了。综合以上这些。我只能认定我爹是被他熟悉的人给暗伤了。” 洪瑛一想到是自己寨中的人对她爹下手,眼中黯淡了几分。无论是谁,知道自己曾视作好兄弟的人。一心要对她下杀手,没有人会好受的。 “你既然已经怀疑,为何不彻查下去?” “你一击不中,虽没能如你所愿杀了我爹,但是他老人家却陷入了昏迷。一时也不可能指出伤他的人是谁,你暂时还没有危险。但你始终是怕夜长梦多。因为我爹一醒,你就完了。就在你不知要如何做的时候,你脑中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这个妙计她之前还没想到,但经过今晚上的事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你对我爹下毒,让我误以为我爹中的是杏花宫宫主包子华的清风醉,从而勾起我和包子华的矛盾,想借她的手杀掉我。而另外一方面,我一死,我爹又中毒成了神志不清之人,这山寨之中你的呼声最高,扫除了两个障碍,你自然就能成为三山十二寨的寨主了。” “我自认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知道的?”转而,他又将如鹰一般的眼眸投向了李半夏,能知道他下毒的人不多,知道他下的是什么毒的人就更加少了。 “至于这一点,还得感谢我有一个好妹妹。”洪瑛将目光看向了李半夏,又回到了那个黑衣人身上,看到他目中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才接着道:“你下的毒虽然很巧妙,看过的人都说是中了包子华的清风醉。但是我妹妹却告诉我,她虽然不知道清风醉是一味什么样的毒药,却清楚地知道我爹中的是颠笑散。” “颠笑散,又叫疯人散,顾名思义,中了颠笑散的人,举止异于常人,形如痴傻,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一个疯子。”李半夏接过洪瑛的话头子,对还在一眼疑惑的黑衣人道。 “这种颠笑散取辰砂、知母、杠板、泽兰、南藤、大戟、广角入药,以雀胆做药引,经过三七二十一天炼制而成。而服下这种颠笑散的后果,就如洪老前辈现在一样。” “再加上,我一直都不太相信包前辈会随意用毒害人,而且害的还是一早受伤昏迷的病人。她杀一个人,只是举手之间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下毒。下毒于她,本就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情,不但没杀了人,还给自己惹上如此多的麻烦。” “镇上的酒楼里,当姐姐问及包子华有没有下毒的时候。她神色坦荡,眼神倨傲,嘴角带着一丝轻嘲的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不是一个下毒之人该有的反应……” “更何况,以她的脾性,真要是她下的毒,她没必要不承认、也不会不承认。当我又问及是否她的毒药被人所盗走之时,她几乎想都没想就昂昂头,一时间,霸气外漏,大概是在想,能从她杏花宫宫主手上盗走毒药的人,还没有出生吧――” 李半夏话说得不疾不徐,条理清晰,旁边的洪瑛不断点着头。 心道,以妹妹的机智和聪慧,绝非池中之物。只是,这样的人,此事一了就要和她分别了,她们姐妹俩还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194 云消雨歇,快意恩仇 194云消雨歇,快意恩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洪老头中的是颠笑散,而不是清风醉的?”还是那句话,她对清风醉并不了解,就算她知道颠笑散,也不能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最重要的是,她自打上山以后,他就一直在派人监视着她,门下的禀告中,并没有说及她为洪老头诊断过。 “你忘了,在我和姐姐送伯父回房的过程中,我无意中摸到了伯父的脉搏。当时我就发现,伯父的脉象非常的奇怪。正巧我在毒经上见过此毒,因为此毒甚是狠辣,所以给我的印象非常的深刻。我几乎可以断定伯父中的就是颠笑散,只因为我对清风醉不了解,故一时也不敢肯定。” 李半夏还记得当时摸到洪天脉搏时的惊愕,一瞬间,她仿佛想到了很多事。今天一天中,发生的许许多多的奇怪的事,无形中被一根线串联了起来。 “在姐姐送我回房的时候,我曾问过她一些伯父中毒的情况,也向她详细地了解了清风醉这种毒。于是我发现,颠笑散虽然与清风醉很相似,却还是有所不同。中了清风醉的,不但内力全失,还形如痴傻。而中了颠笑散的,虽然言行疯癫,痴痴傻傻,并不会化去内力。” “想必姐姐回寨的时候,门下的来报你也听见了。在姐姐打算问及罪责的时候,那些门下曾言道老寨主武功太高,他们想拦都拦不住。凭这一点,我验证了我的诊断,伯父中的只是颠笑散,而并非杏花宫宫主的清风醉――” 黑衣人眼神一阵闪烁,大概是他也没想到他千算万算,居然在这个地方出了纰漏吧?本以为一个疯子。不会使用武功,谁知那洪老头竟然还能跟看着他的人打起来。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半夏的突然到来。如果不是她上了山,那他的计划仍是天衣无缝的。 “不错,妹妹将她的发现立即告诉了我,我深感山寨内部一定有人有异心。也想起了你在酒楼里,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妹妹上山。你为什么要阻止?是否怕她发现了什么?这些年,虽然不断有人提醒我,你可能有二心。但因为没有证据,你又是我的叔叔,是山寨的老前辈。我一直都不愿怀疑你。直到今日,我仍然都不敢相信你――这个曾经与我爹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一日会置他于死地。” “但是,所有的证据最后都指到了你的身后,我和妹妹商量。准备来演一出戏。一出引君入瓮、瓮中捉鳖的好戏。我知道这一天都有人在背后注意我们的行踪,我故意不让妹妹给爹爹把脉,还让她一办好事就回房休息,明日再过来把脉。我这些话你的人很快就传入你的耳中,以你这种谨慎小心的性子,一定不愿冒这个险。妹妹要看不出来什么倒也罢。她要是看出了爹爹所中之毒并不是清风醉,那你这么长时间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所以你料定我今晚会来?” “不错!”洪瑛忽然叹息了一声,话中不无感情的道:“孙叔叔。你是我爹的好朋友,从小也就很疼我,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洪瑛不相信,难道一个寨主之位真的可以让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吗?之前的十一叔是这样,今日的四叔又是这样。也不知她今后坐在这个位置上,还要面临多少这样的事情? 洪瑛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抛下寨主之位,抛下一切的包袱,像个最寻常的江湖女子一般,行侠仗义,仗剑走江湖。如果那样,她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和抉择了。 不过,她俨然已经是三山十二寨的寨主,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再难的抉择她也要决定,再沉重的包袱她也必须要背负。因为,这是她答应过爹爹的,这也是她的使命和职责。 黑衣人哈哈仰天笑了两声,“事已至此,你就不必再在这里装腔作势,假仁假义了,我孙耀正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孙叔叔,只要你及时收手,甘心认错,看在你这些年为了三山十二寨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愿意让三位长老对你从轻发落――” 终究还是不忍啊,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四当家所为,洪瑛的心里就没有一刻平静过。 她爹爹被那人害得这般惨,就算将那人碎尸万段也毫不为过。 但是,一想到四叔会死在自己面前,她的脑海里又不禁想起十一叔被自己打残废的样子。那彻骨的哀嚎,午夜梦回的时候,萦绕在她的脑海,像梦魇一样缠着她,挥之不去…… “不必了!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孙耀正行走江湖、刀头舔血一辈子,没想到今日栽在你们两个黄毛丫头手上……也罢也罢,反正难逃一死,我就不劳你们动手了,我自己给自己一个了断……” “断”字一落,孙耀正一抬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鲜血溅出,身体“嘭”地倒在地上,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李半夏连忙冲过去,探了探孙耀正的鼻息,随即对洪瑛摇了摇头。 门外来人,将尸首抬下去好好安葬。不管他生前做过什么,人死百恨消,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李半夏眼看着一个大活人,转瞬间死在自己的眼前,心里翻腾倒海有点难受,却还是忍住了。 生命总是这样易逝,上一刻还鲜活地生活在你我眼前,下一刻可能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不留遗憾的方式,就是努力活好每一天,不让自己生活在愁云惨雾之中。 “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是不是很难受?”洪瑛停在门口,拍着李半夏的肩膀问。 “……” “你不用瞒我,我刚刚就看出来了。你从未涉足武林纷争,面对这样的事肯定手足无措。哎!是姐姐连累你了~~” “姐姐,瞧你说的,就当我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似的。我虽不是江湖人。却也是个大夫,大夫生生死死的也见过不少,不是你想的那般胆小的。” 洪瑛一想也是,遂点着头笑了。 “之前为了抓真凶的事,也没来得及陪你多说说话,看看这山寨的风景。妹妹要是还不累,我就让厨子备两个小酒小菜,咱们边吃边聊。” 山寨的事快解决了,妹妹也要下山了,自己得和她多抓紧聊聊。否则下次见面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李半夏知道洪瑛的意思,四当家虽然是罪有应得,但她的死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这个时候。她当然没有心情吃得下去,而洪瑛在这个时候要提出与她聊聊天,也是希望她心里好受些罢了。 洪瑛的闺阁里,两个姐妹打算秉烛夜谈,李半夏要是累了。可以就在洪瑛这儿歇着。 用洪瑛的话说,李半夏刚才才经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放着她一人在房间里她可能会做噩梦的。在她这里那就不一样了,有她这个女豪杰在此,鬼神见了都得让道的。 “妹妹,我爹的毒你真的有把握?” “姐姐莫非信不过我?”李半夏笑着反问。洪瑛今天可是第六次问这个问题了。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因为洪瑛抖听到她爹很快就能恢复如初,太过激动的缘故。 “呵呵!你看我~~”洪瑛不好意思地笑笑。若不是在这陪着李半夏,这会儿她定片刻不离地守在她爹的旁边。 “姐姐的心情我明白,伯父能够恢复,我也很替姐姐高兴。”若真是清风醉,那可就麻烦了。那既然是包子华包前辈的独门毒药。毒自然不是那么好解的。也幸亏孙耀正没弄个独门毒药出来,毒药的配方在毒经上一早就有记载。而解毒之法李半夏也早已烂熟于心。 在给洪天用药之前,她曾细细比对过那些药,确认了可以解除洪天体内的毒才给他配了药服下。然后再让洪瑛用内力在一旁协助,为洪天推宫过血,疏通他的血脉。洪瑛的内力与洪天的相冲,激发了洪天潜在的内力,毒素在内外夹击之下,被逼到了指头处。接着再给洪天放血,体内的毒素也就顺着那些血液留下来了。 李半夏不了解武功,之前也没想过要用这个法子,顶多就是在一些电视电影上看见过。 洪瑛见她在为这个事发愁,又听李半夏说过她的想法,便道这个法子可行。于是,两个人就照着洪瑛的法子做了,结果还真顺利地解了洪瑛的毒素。 本来,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也可以化解颠笑散的毒,只不过要受不少的苦,在时间上也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 洪瑛想到她爹很快就能痊愈了,嘴角便止不住地扬起笑容。虽然就在刚才还发生过不开心的事情,但这并不会妨碍想到这件事时的好心情。 “妹妹,这一切姐姐都得谢谢你~~”若是没有李半夏及早地发现她爹所中之毒,她很有可能就中了四当家的计。若是没有她,将她心中的怀疑和想法告知她,她也不会这么快地洞穿四当家的阴谋。要不然这一次,三山十二寨的安危可就难说了。 毕竟,杏花宫的实力有目共睹,就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要和杏花宫斗法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三山十二寨虽然势力不小,却也不及杏花宫树大根深。更何况,就算能侥幸得胜,那三山十二寨遭受的损失也将是灭顶的。 李半夏最怕别人这么谢她了,当即也陪着洪瑛喝了一小杯,让她莫再提什么谢不谢的事情了。 认识了这么久,洪瑛对她这位妹妹,除了她是大夫这一点,可什么都还不了解。 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少不了过问一番。 当得知李半夏已经成家之后,不由张大了嘴惊叹了一声。李半夏也不知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反应,她成亲了,这件事有那么奇怪吗? 当然,如果李半夏知道洪瑛心里打过什么小算盘,那她就不会奇怪洪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本还想着,在自个儿那帮兄弟中,挑一个文武双全,长得俊的。由她这个做姐姐的,帮李半夏和他说合说合,那样妹妹就能永远都留在山上,以后她们姐妹俩也可以时常谈心、在一起相处,谁知她都已经成亲了,这真是! 又从李半夏得知她丈夫发生的一连串意外,这次她离乡,千里迢迢为他到边关就是为了求取治他丈夫的法子,洪瑛也不由为李半夏的这一腔挚情所感动。 甭以为只有江湖女子才有那般豪情大义,许多身在草莽、目不识丁或者弱不禁风的女人,往往也能够做出让人尊敬沸腾的事情。 这些事情并不是取决于做这件事的人,而在于事情的本身。 洪瑛也知道李半夏这一路前往边关,单靠自己的一双腿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走到边城,很有可能就这么永远倒在半路上。 当即就说要派几个兄弟护送她过去,被李半夏拒绝了。 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就如此麻烦别人? 至于洪瑛别的帮助,诸如盘缠和加凉的衣物,还有一路上可能要用的药材,李半夏很爽快地接受了。 她把她当妹妹,她是她的姐姐,姐妹之间,太见外了也不是好事。更何况她自己的处境她也清楚,盘缠本就不够,这个时候死要面子那就是活受罪。 且不说在洪瑛面前,她不需要太在意什么脸面的事情。就是她不接,洪瑛恐怕还会跟她急,说她不把她当姐姐看。到时候,她还真没有什么好说辞。 洪天的毒虽然解了,还要再观察观察,是否中毒之后有什么其他的后遗症。李半夏也没敢就这么快走,却也无法多呆,打算在山寨里再留上个一两天,好跟进一下洪天的病情。 而这期间,李半夏旧事重提,让洪瑛教她骑马。 看来骑马这一事,李半夏还真就惦记上了。 只不过,想要在一两天内学会骑马,可有这么容易的事? 195 马术一流少年郎 195马术一流少年郎 第二天,李半夏刚一起来,洪瑛就过来了。 与她一道来的,还有一个男人。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岁,看起来比李半夏还要年轻上些许的男人。 该不会是洪瑛给李半夏介绍对象来了吧? 门中其他的人可能会这么想,无论是谁都看出来了,寨主对这个新任不过才一天的妹妹到底有多么的重视。 而这个年轻人,寨中的人都认识,他可是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少年英豪了。 “妹妹,昨晚睡得好吗?” “蒙姐姐照顾,一觉睡到天亮,这不,太阳都晒屁股了才醒呢。”昨晚两人本说好要秉烛夜谈的,谁知还没熬到半夜,两人都撑不住了,先后都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说到这儿,李半夏可不得不佩服洪瑛的体力和精神了。人家昨儿个也是忙了一天,还受了不轻的伤,回来又是陪她爹又是抓凶手的,今早早早就醒了,精神头儿还这般的好。 这或许就是习武之人与不会武功之人的区别吧,要是有那个条件,李半夏也该学一点武功来强身健体一下了。那样,千里之外的边城,应该也不在话下了。 听到李半夏的话,洪瑛和身后的年轻人都笑了笑,看到有个不认识的人过来了,李半夏礼貌性地冲他点点头。 洪瑛朝李半夏招招手,“来,妹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莫邵兰,你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可是我们山寨的八当家,也是我的得力助手呢。” 李半夏快速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眸中闪过一抹赞叹。 确实,年纪这么轻,就能位列十二当家之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李半夏曾听洪瑛提起过,这山寨的十二位当家,除了早先各十二寨的主人,就是一些新提拔上去的年轻后辈。 当家仅在寨主之下,寨中的兄弟想要提拔为一寨的当家得经过严格的挑选、重重的考验,还要符合寨主的考核,人品武功俱佳。才能成为新一任的当家。 而这位莫邵兰,更是其中的翘楚,昨晚上她们两姐妹聊天。洪瑛可一直在夸这位莫当家。 “莫当家,你好,久仰莫当家大名,今日能得见莫当家,是我的荣幸――” “哪里。李姑娘。李姑娘虽是一介女子,其勇气非一般男儿可比,能够见到李姑娘,那才是莫某的荣幸。”莫邵兰也与李半夏客套了一番。 李半夏昨日在酒楼救人和医治老寨主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这位刚出现不到一天的人,可是与三山十二寨结下莫大的渊源了。 更何况。她还是寨主的好朋友。寨主表面上看不出来,实则眼高于顶,能够被她看上眼、得到她赏识的人还真不多。 莫邵兰想到这儿。眸中有一瞬的黯然,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洪瑛又说话了。 “妹妹,我们的莫当家不但文武双全,还有一项本事。比起前两项更突出,你可知道这项本事是什么?” 李半夏摇摇头。“我不知道。” 洪瑛一早带了一个人来,然后让她来说那个人最擅长的本事,她当然不知道了。若是之前有所接触,那还说得出一二,这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可要她如何说。 “妹妹不妨猜上一猜?”洪瑛对莫邵兰的这项本事颇为得意,要不然也就不会这么兴致勃勃地让李半夏猜了。 这副情景就好像是一个女孩子,在和自己的好姐妹炫耀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有多么的好、多么的能干本事。 既然洪瑛这样说了,李半夏就努力地猜上一猜。 看向莫邵兰,没两秒钟,李半夏就笑了。 是她刚才太粗心了,连这么明显的线索都没注意到。不过也是,他们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也不太熟悉,一个大姑娘老盯着一个男人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李半夏在古代呆得久了,也不得不入乡随俗,沾染了古代女子的习气。 “若是我没有猜错,莫当家最擅长的本事该是马术。”说到这儿,李半夏又灵机一动,“姐姐带莫当家过来,该不会是让他来教我马术吧?” “啪啪啪!”洪瑛一连鼓了几下掌,“妹妹好聪明,猜得一点都不错。” 莫邵兰此时手上正拿着一根马鞭,身上也穿着一套蓝色的骑马装,脚上的马靴也是同色系的颜色。 看来,这位年轻的莫当家十分喜欢蓝色,这倒与他名字中的“兰”字相扣,只不过是同音不同字罢了。 “八当家可是我们山寨马术第一人,他五岁就学骑马,十二岁就能够在马上与敌人交手,大战上几百个回合。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就连一些马上老将都不是他的对手了。还有,我的马术可也是八当家教的哦。这么说起来,八当家还是我的半个师父呢~~” 洪瑛说完笑盈盈地向八当家投过去一眼,莫邵兰却意外地躲开了。 李半夏注意到莫邵兰古怪的神色,眼里露出一抹疑惑。又看看身旁笑得好不欢快的洪瑛,不由想:姐姐这个人,管起门下来是一板一眼,又威严又有寨主的气势与风度。 与伯父相处,虽然是个孝顺的女儿,却也不会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在她的心中,就好像时刻绷紧着一根弦,不让自己放松下来。或许是她肩头上的责任太重大了,又或许是江湖人无不生活在生死杀伐的压力之下,不可能像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过得那么轻松。所以表面上姐姐在快意的笑着,心里也未必真的轻松。 但是在这位莫邵兰莫当家面前,似乎有些些的不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还是那句话,李半夏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比起姐姐,这位莫当家对姐姐的态度那可就更加的耐人寻味了。她现在好歹也算是个过来人,这方面,比起姐姐,她还是有点点的经验的,呵呵! 如果照着之前的打算,洪瑛将这位莫当家介绍给了李半夏,那现在这位莫当家脸上就不该是何种景象了―― 不过洪瑛会不会介绍他,那恐怕是一个问题,一个很大的问题。 “昨儿个,你和我说你要学骑马,本来我是打算亲自教你的。但我这个人,自己骑骑还可以,要让我教人,我恐怕还真不会教。就是会教,也没有那个耐性,别到时候把妹妹从马上呼下来。” “恰逢‘师父’过来与我商议事情,我一拍脑袋,哎呀我可真是笨啊,放着这么个现成的马术高手在这里不用,还在这儿苦恼。当即,我就把你想学骑马的事情说了,这不,我‘师父’老人家答应了,亲自过来教你。这么算来,妹妹,你不仅是我妹妹,也算是我的师妹了――” 李半夏笑了,看不出来,她这姐姐还蛮会开玩笑的。尤其是那一口一个“师父”,叫得多逗啊,莫邵兰笑看着难得搞怪的洪瑛,满眼的无奈。还冲李半夏摊了摊手,表示现在面前的这位,他也不认识是哪个。 笑够了也闹够了,几个人说正事。李半夏急着要下山,心里想什么也就直接与莫邵兰说了出来。 “莫当家,我虽知欲速则不达,怎奈现在急着赶路,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迅速学会骑马吗?最好能够一两天就学会的,这样最好不过的了。当然,我也不指望能拥有莫当家和姐姐这样高超的马术,能够借个步让我赶路就行了。” 李半夏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哪个马术师父也不敢夸海口,能够一两天就教会别人马术。但她在翼城已经停留两天了,过去这么多天,连十分之一的路程都没有走到,岂能不让李半夏心急? 莫邵兰听到李半夏的要求,不但没有笑话她白日做梦,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似乎这样的要求,对他再简单不过。不过相信在此之前,洪瑛也一定跟他提过,她想要在一两天里学会骑术。现如今,莫邵兰既然过来了,那应该就是有把握了。 莫邵兰还没出声,洪瑛先他开口了。 “妹妹,这个我替八当家应下来了,他没有问题。”这个对于其他马术师父来说,可能是个巨大的挑战。但莫邵兰不是别人,他是马上长大的少年,马背上就像是他的家一样。 “真的?!”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李半夏乍听此言还是很高兴。“如此,就要麻烦八当家了。” “好说。”莫邵兰有礼地点点头,对李半夏虽然很和善,却始终有一抹淡淡的疏离。别人的问题,他也是简捷的回应,只有洪瑛在说话的时候,他才难得的多说上几句。 “既如此,那事不宜迟,八当家要是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可好?” “莫某也正有此意。”莫邵兰说着,就伸出一只手,对李半夏道了个“请”字。 李半夏临迈步之前,转回头,对站在身后的洪瑛道:“姐姐是否与我俩一同前往?” 不管这俩人是怎么个心思,在李半夏的心里头,是直接把这俩人划一对去了。 只不过看洪瑛那个样子,怕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196 那些年,我们一起骑马的日子 196那些年,我们一起骑马的日子 “姐姐是否与我俩一同前往?” 洪瑛看看李半夏,又看看正侧头等着她开口的莫邵兰,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这个我看还是算了,有八当家照应,妹妹必当无碍,也不劳我挂心。我寨里还有不少的事儿等着我去处理,我就先过去了。” 说完,洪瑛又对李半夏嘱咐道:“妹妹,你虽急于学成,可骑马的时候也别太过心急。心急了可能会受伤,知道吗?” “嗯,姐姐放心,我记住了。” “学完了就过来陪我吃午饭,我让厨子准备好吃的,我也好问问你学得怎么样。” “好啊。”李半夏轻快地回答。 洪瑛嘱咐完举步便走,走了几步想想还是停了下来。对仍然侧着头忘了转回来的莫邵兰道:“那个……八当家,你教我妹妹骑马的时候要多当点心,她细皮嫩肉的,没有武功底子,我说……你要悠着点儿,知道吗?别拿那会儿教我骑马的那一套用在我妹妹身上,我皮糙肉厚,受得住折腾。我妹妹可不一样,听到了??――” 说完也不等莫邵兰答应,挥挥手,“终于”潇洒地走了。 李半夏却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姐姐,把她当个弱女子也就罢了,没必要一遍遍说着自己皮糙肉厚吧?哪个大姑娘家,成天说自己皮糙肉厚的―― 李半夏正要走,却发现莫邵兰愣在原地,陷在自己思绪里的样子。不由怔了怔,也没出声,就等在旁边,对着这边瞧。 莫邵兰脑子里还在想着洪瑛回去之前说的话―― ………… “别拿那会儿教我骑马的那一套用在我妹妹身上,我皮糙肉厚。受得住折腾。” ………… 他想到了七年前,那个时候他随着爹爹上了山,投靠了三山十二寨。 初到陌生之地,没什么朋友,加上他本人就是一个习惯了沉默的人,所以给人感觉总有点像个装老成又一板一眼的小老头。 他爹爹以前是看马厩的,替一个最喜爱马的王孙之家管理马匹,在马厩外看马一看就是几十年。对于马的了解,他绝对不输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在爹爹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从小就与马儿呆在一起。马儿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朋友。 马儿是最忠实的,它永远不会忘了它的朋友。它虽然不会说话。然而,你只要动一动它的缰绳,它就会明白你的意思,带你去你想要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一次,一个打扮得很富贵很美丽的女子来到了马厩。听管家老王说她是少爷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的爹爹在都城也是做大官的,再过不久,她就会嫁到府上来。 公子虽生在爱马之家,本人却是极不喜马,如果可以,大概他这一辈子都不想进马厩。这种在他眼里又脏又乱又臭的地方。 但那个女子是将门之后。照管家老王的话说,她身上有将门虎子的遗风。到了未来的婆家,自然得好好地向婆家人展现一番。也不至于让未来婆家的人将她小瞧了去。 她本不想骑马,但深宅大户的,里面各色人都有。经不住两句明里暗里的怂恿或“恭维”,也就进退不得了。 她挑了最烈也最稀罕的一匹马,追风。这匹马。即使是擅长马术的老手也不敢轻易上马,更遑论能将它驯服。 聪明的人或者说真正的识马之人。在为别人展示的时候绝对不会挑上这样一匹马。也是那个有心人,存心让她难堪,随手一指就给那位小姐指了这匹马,而那位小姐也不疑有诈,不顾爹爹的劝告,二话不说就上去了。 结果,那位小姐从马上摔了下来,到底是大小姐脾气,那会儿也顾不得什么教养了,大叫大闹着让人把那匹害她摔倒的该死的马给宰了,她晚上要吃烧牛肉。 爹爹爱马,尤其爱这匹追风。自从追风到来后,爹爹几乎将一大半的时间都花在追风身上。 对于一个爱马的人来说,要一匹马的命,不啻于要了他们自己的命。 爹爹跪在那个小姐面前,恳求着她放过这匹无辜的马儿。那小姐不理会爹爹的请求,还将爹爹给毒打了一顿。 这府上的主人,虽是个爱马之人,却也不会为了一匹马而逆了那位小姐的意。更何况,最爱马的那位老主人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新的当家人早已不如他的父亲那般,对这些马儿一片挚诚。 爹爹心知想要让这些人放过那匹桀骜不驯的马儿,已是不可能。关键时刻,居然骑上那匹马背,穿过众人,朝马场外冲了出去―― 凭着一身精湛的马术,再加上烈马追风又最善于奔跑,爹爹在大山里绕了一天两夜,终于摆脱了那些家丁的搜捕。 那位小姐和王孙之家有很强的势力,对于爹爹这种无视他们尊贵身份的行为,表示很生气。誓要将爹爹追回来,好一解心头之恨。 爹爹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捕,能安心过日子,便带着他逃到了三山十二寨。蒙老寨主收留,他们总算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爹爹还是做起了他的老行当,继续帮山寨看马厩。而他,也因为从小练就的一身精湛的马术,而得到了不少的头魁和荣誉。 也正因为此,爹爹去后,他才得以在三山十二寨有了一席之地,甚至老寨主还将他的女儿交给我,让我教她学习马术。 那个时候的小姐,就像是一个长满了刺的刺猬,看到谁都忍不住刺伤一下。后来他才知道,小姐一直都在恨着老寨主,只要是他要她做的事,她都会和他唱反调。 小姐很难教,那个时候,他宁愿教一只猪骑马,都不愿教小姐。她不想学骑马,他还懒得教呢。 但是,老寨主对他和他爹有恩,他要他做的事,就是千难万难他也会去做。 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他用了一个激将法。说她之所以不愿学骑马,是因为她害怕马,是因为她深知自己根本就驾驭不了马。小姐是个好强的人,这些年当了寨主后,性子缓和了些。怕是她现在都不记得了,七年前的她,有多好强多好斗!他的话让她气炸了,并且与他打赌说,一个月内她的马上功夫一定会强过他,将他给彻底地比下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小姐不要命地学习马术,有的时候即使骨头酸得在床上爬不起来,也挣扎着爬上了马背。 每次上马背,总要瞪他一眼,似乎在告诉他,她之所以这么痛苦,都是因为他害的。 起初,他浑然不在意她瞪过来的目光。只要她开始学骑马,他就完成了老寨主的嘱咐,其他的他也就无所谓了。她是恨他是讨厌他,这些都与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他一直以为是这样,也认为理应是这样。然而,却在一日日的相处中,看到她疲惫依然倔强的面容,他的心中竟然会悄悄升起一抹不忍。还有她透亮的眼神,如刺猬一样逢人就扎的敏感,以及她身上的一切,他都开始慢慢关心、慢慢在意起来。 甚至在一个月后,与她的马术比赛,他鬼使神差地放慢了速度,输给她一筹。 那个时候,她看到阳光下她得意洋洋挑衅的笑容,他没有一丝怒气,反而在暗暗地高兴。 因为他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还没有见到过她笑时的样子―― 马赛中,他故意输给她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了。她很生气,认为他这是看不起她,在羞辱她,这比打败她还要让她难受。好胜心强的小姐,绝对容忍不了别人故意失败―― 小姐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理过他。 也就是这一次,他开始了解到一件事:一个女人若真的和你记起仇来,那真的是一件很不好玩的事情。不但不好玩,而且还很吃不消。 直到三山十二寨与三十六路绿林道,举行马术大赛。借以马术大赛来决定今后一年绿盘山一带的控制权,这不仅关乎着两边的地位和利益,还关乎着寨中之人的荣辱。 小姐本来对这事并不关心,只是看不惯对方的道主太过嚣张,所以曾当众撂下话,希望寨中的人能在马术大赛中取胜。狠狠地给对方一点教训,她要让三十六路绿林道的人以后在她的面前嚣张不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参加了这次的马术大赛。 他一路打到最后的决赛,并且夺得了马术大赛的冠军,在他的马跨过最后一道栅栏的时候,他看到人群中她欢呼的身影。 那时候,他的心里是满满的,只觉得十几年的人生,都没有这一刻这般满足过。 小姐又开始来找他,找的借口很古怪,什么路过啦,什么清晨起来走走啦,巡视一下山寨啦,一次比一次古怪。他心中有数,却从未点破。 事实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这一天。 只是,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惹小姐生气了。上一次的事情已经在他心头留下了阴影,让他明白,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小姐。 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再来一次那半年的日子―― 197 学习马术 197学习马术 莫邵兰带着李半夏来到了山寨的马厩,三山十二寨的人常年奔驰在马背上,在这里什么样的马都有。 “欲学马术,首先要学会挑马。” 莫邵兰来到了马厩最左侧的一匹白马处,“对完全生手和初学马术者来说,温顺而善驰的马是好马。表现在形体不要太过高大,性情温和,没有踢人咬人的恶癖,撒缰就跑,速度适中,收缰即停。看马的性情是否温和,在眼光和动作上都有表现。快马一般有前胸宽,腰身跨,小腿细,蹄子小而圆,精神状态好的特点。” “这匹白马叫笑愁,是寨主五年前的坐骑。善奔跑,性温和,而且很有灵性。不过自从寨主数年前接掌寨主之位后,就再也没有骑过这匹马了。” “这是为何?” “寨主嫌这匹马太过温和,她喜欢有挑战性的马,所以她骑的那匹马几乎是山寨里最烈最快的一匹马。”莫邵兰说到这儿,不禁摇摇头。 小姐那倔强好胜的性子,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李半夏了解地点点头,姐姐的性子,还真是如他说的这般。 “寨主知道李姑娘初学马术,怕你一时驾驭不了,特地把这匹笑愁送给你。笑愁温顺有灵性,相信李姑娘很快就能与笑愁达到磨合,学习马术也会顺利得多。” 笑愁笑愁,笑着面对烦恼忧愁。这个名字是他取的,这匹马也是他为她挑的,他本以为这匹马可以伴着她一辈子,没想到这么快便要易主了。 也罢,这匹马在马厩里放也是放着,那位李姑娘是她关心看重的人。让笑愁跟着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半夏站在笑愁旁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马背上柔顺的皮毛,嘴角扬着开心的笑容。 “笑愁……笑愁……真好看……” “李姑娘喜欢就好,既是如此,这匹笑愁就是李姑娘的坐骑了。” 莫邵兰牵着笑愁从马厩里出了来,与李半夏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马场中间,让李半夏站在他的身后注意看着。 “李姑娘。骑马重在安全,你初学马术,有几点要注意的。一定要切忌。”莫邵兰一边说着,一边给马儿顺着毛,那样子,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好朋友做着心的交流。 李半夏认真地点点头。 这些她当然会注意,毕竟骑马不是儿戏。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马儿硬生生地摔下来。那个时候,什么摔胳膊断腿的,可就是常事了。 “第一,永远不要站在马的后方和侧后方,防止被踢。” 莫邵兰说着。将一边想一边打算再绕着马儿瞧一圈的李半夏拉了回来。“李姑娘,这样贸然地走到马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李半夏抱歉地冲他笑笑,乖乖站在他的身后。不敢乱动。 莫邵兰看她没有乱动了,身体往前让开了一步,侧过身体,拉了拉马鞍上的肚带。 “上马前一定要检查肚带是否系紧,系紧后才能上马。肚带不系紧容易转鞍,这是最危险的。骑行中每隔一段时间也要检查一下肚带的松紧程度――”紧了紧笑愁身上的肚带。指给李半夏看看,为她示范肚带怎样才算是系紧的。 “此外,选马的时候,最好选择鞍上带铁环的马,因为铁环能帮助你保持平衡。”笑愁鞍上的正是带着铁环,这匹马虽然很久都没有被洪瑛骑过了,但是莫邵兰每天都会来看看它,为它洗澡,陪它说说话。所以,这匹马几乎是马厩里最干净马鞍等配置也是最好的一匹马。 名马也需要有爱惜它们的名主,否则再好的马儿,也不过是夕阳晚景下的一曲悲歌罢了。 说了这么多,莫邵兰终于身体一纵,上得马来。 他身形矫健,风度翩翩,高坐在白马之上,还真有一股“白马王子”骑着高头大马自远方翩然而来的感觉。 李半夏不禁有些遗憾,洪瑛不在这里。但转而一想,像现在这样的场景,姐姐也不知看过多少次了。 李半夏越看,真是越觉得这位莫当家与姐姐在一起很合适。两个人都是个中豪杰,男的俊,女的俏,而且像姐姐那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身边正巧缺了一个这样的人。 当然,这些也不过是李半夏想想罢了。她还不知道这俩人心中是怎么想的,也不敢随便帮撮合,否则还可能弄巧成拙,让他们俩人不好意思。 莫邵兰骑在马上,习惯性地在马场上快速地遛了一圈,然后才蹬蹬蹬蹬地停在了李半夏的身边。 翻身而下,莫邵兰让李半夏站到前面,“上马――” “哦。”李半夏应了一声,抓着马背,脚踩在蹬上,一提力气,就要爬上去。爬了半天也没爬上马背,李半夏有些尴尬地看看身侧的莫邵兰,咬咬牙,也不管什么形象了,抱着马背就想硬蹭上去。 她刚想要这么做,就被莫邵兰拉下来了。 “李姑娘,你这样上马可是行不通的。”莫邵兰虽然努力憋着,眼角的笑意还是暴露了他很想笑的想法。李半夏摸摸鼻子,也觉着自己刚才那上马的姿势实在是有够不雅的。 还好,莫邵兰很快就敛了神色,恢复了他一贯的平和和淡然。只是那嘴角若无若无的笑意,宛如三月的春风一般。 “上下马时,必须缩短缰绳确实抓紧,不可松懈,以免马匹紧张脱缰而跑。上马时脚尖内蹬,下马时先左脚脚尖内蹬,然后松开右脚,然后下马。这个时候得保证先将两脚脱离脚蹬再下马,尤其是左脚,以防骑手被马儿拖着跑。上下马脚尖内蹬很重要,一旦马受惊或拒乘而跑开,人至多摔一交,如果全脚套在蹬内,就会拖蹬,这是非常危险的。” 李半夏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问题。她刚才将脚伸进蹬里去的时候,马儿虽然没跑,但是她被莫邵兰拉下来的时候,都感觉到脚扣进了蹬里,让她的脚踝止不住地颤了一下。 “你来试试――” 李半夏缓缓走了过去,拍了拍马鞍,按照方才莫邵兰说的,脚尖小心地伸进蹬里,然后稳稳地立定身体,听着莫邵兰的指示,在地上的那只脚一使力,脱离了地面。眼看着她就要坐上马背了,但总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也幸亏笑愁够乖,没有乱动,否则…… 李半夏苦笑着想,这会儿她不用挣扎着能否上得了马,而是如何能在马儿奔跑之前从马身之上安然地跳下去。 就在她腿有点虚,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身子一摆,抖了一下,然后不可抑止地又紧紧抱住了马背,一番慌乱之下,总算坐在马背上了。 这是李半夏第一次坐在马背上,感觉很不一样。有一点紧张,还有一点迎风的飘飘然,以及对尽情驰骋地畅往。 李半夏甚至有一个冲动,如果这个时候她的手上有一条马鞭,她会抽一下马儿,然后让它撒着蹄子,带她到她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身子要坐稳、坐稳,别乱动……两手紧提马缰,左转向左拉,右转向右拉,需停下时双手同时勒紧缰绳。”莫邵兰看着李半夏的身子在马背上摇摆不定,忙站到马前,替她拉住马儿,边对马背上的李半夏喊道。 李半夏轻呼了口气,身子前后摆了两摆,最后总算是给它稳住了。 “李姑娘,你注意了,骑马的正确姿势是: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这是小走的姿势。快走和快跑时,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臀部和马鞍似触非触,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 莫邵兰看李半夏实在是生疏得很,便走过来,帮她校正动作。纠正了大半盏茶的时间,李半夏的骑马姿势总算是有点像模像样。 等李半夏坐稳了,姿势也调整好了,莫邵兰动了动马缰,开始拉着马儿带着李半夏在马场中溜达起来。 马儿轻抬马蹄,甩着尾巴,很是悠闲地迈着步。 马儿虽然跑得不快,李半夏却惊喜得像个有糖吃的小孩子。在马背上张望着山寨四周的风景,在马背上看风景,真是另有一番趣味。 其间,莫邵兰还和她说了许多的注意事项,诸如:“李姑娘,骑马的时候要切忌,不要在林区边缘赛马和快跑,一旦马受惊或驾御失控,就会窜入树林,情形很危险。” “不要在马上脱换衣服(或晃动其他物品),尤其是鲜艳衣服,马容易眼生,你换衣服时马受惊跑动,人一下就摔下来了。” “骑乘时两匹马交汇时,要提早转向,勿靠的太近,甚至碰触擦身而过,以免骑手的脚或膝盖互相撞到,或是马儿互踢。” “摔马时,要尽可能抱住马颈,抓紧缰绳,待摔到地面时再松手,摔到地面后,不要急着移动身体或站起来,以免被马儿踩到。如果没有受伤应立刻再上马,就算只是慢步也好,这样才不会累积摔马的恐怖印象――” 198 可爱的马儿,任性的青春 198可爱的马儿,任性的青春 莫邵兰的马术不愧是大师级别的,就连李半夏这个自认不怎么聪明的人,学起来也是竿头直上,瞬息千里。 这件事若不是发生在李半夏自己身上,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当然,这还得感谢笑愁的乖巧和灵性,这匹马儿还真不是一般的马,它总是适时地了解李半夏的需求—— 李半夏上马的时候,它就低着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李半夏上马后,轻轻动一下马缰,它就开始抬起蹄子慢慢的走。脚尖动上一动,笑愁就会体贴地加快脚程,绕着马场转圈。 李半夏双手拉住马缰,轻轻“吁——”上一声,笑愁就会慢慢停下来,如一樽石墩般立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等李半夏下得马来,拉住它的缰绳,它才会跟着她的步调慢慢往前走。 真是爱死笑愁了~~ 这天晚上,李半夏蹦着跳着回了寨里,洪瑛正坐在饭桌前等着。看到李半夏激动的小样儿,笑道:“妹妹这是撞上啥好事了,笑得这般春风拂面?” “啊呀姐姐你不知道,你的那匹笑愁有多乖,多有灵性,一看到它那可爱的样子,我心情就好得不得了!”没事的时候,李半夏就喜欢抱着笑愁的脑袋,给它喂吃的,傍晚的时候还会带着它在马场上散步。 莫当家说,这样有利于增进她和笑愁之间的感情。马儿是有灵性的,谁对它好,它心里都是清楚的。 笑愁就像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她主人的好姐妹一样,又或是感觉到了这个新主人身上的善意,一开始便对这个新主人十分的温和。 不过在李半夏看来,这可都是莫邵兰的功劳。一个人,只要看到笑愁与莫邵兰的相处。便都会像李半夏这么想了。 李半夏曾看到莫邵兰带着笑愁在黄昏下看夕阳,莫邵兰躺在草地上,而笑愁曲起四蹄,随着莫邵兰的动作趴在草地上。眼里的乖巧和温和,让李半夏深深为之动容。 她还看到在迷离的清晨,笑愁用脑袋轻蹭着莫邵兰的身体,跳脱地围着他转圈。见莫邵兰没有阻止它,还会伸出它矫健的蹄子轻轻挠莫邵兰一下。挠了一下后飞快地跑开,然后站在不远处窥探着莫邵兰的反应。 莫邵兰对这匹马就像对它的主人一样,纵容得近乎宠溺。不管这马儿有多么的“放肆”。他都只是温温的笑着。 手指朝它勾一勾,笑愁又撒着蹄子朝他跑了过来,继续围着他转圈。小尾巴快活地甩着。有时候还故意用尾巴甩打着莫邵兰。 李半夏每次看到这一幕,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她在想,这匹叫笑愁的马儿肯定是一匹母马,而它和莫邵兰的相处就像是情人间的撒娇和呢喃。而这叫笑愁的马儿妹纸,还是个十分可爱、给点阳光它就灿烂顺带“蹬鼻子上脸”的主儿。 只是。如果它知道它马上就要离开它的主人和莫邵兰,跟着它去边城苦寒之地,这个小东西会不会卸下对她的和善,恨不得咬死她? 李半夏缩缩脑袋,她也不想做这种拆散别人的损事,只不过她的主人已经将它送给她了。即便它小心里有什么难受的,也只得忍着了。嘿嘿!她这个主人虽然不咋滴,可是会对它很好很好的。大不了回头有机会。多带它回来转转,这总行了吧? 其实,李半夏从边城回来,还是可以把这匹马儿送回来的。然而别人送给你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若真是如此。姐姐说不定还会恼她。况且,有了笑愁在。她以后要是到镇上买东西,早上去药庐坐堂,就可以骑着它去了。 脑海里闪过她骑着笑愁去药庐的情形,李半夏又是一阵窃喜,笑得就像一个偷了东西的贼儿似的。赶紧把笑愁拉走,一边带着它在原地转圈一边捂着嘴笑,因为发笑,那脑袋点得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洪瑛动动李半夏面前的盘子,让她别蹦跶了,赶快吃饭。心里却也是好笑,她这个妹妹,那性子也算是一个淡定的主儿了,前日酒楼那么大的场面,也没见她有半点失态。 今日却因为一匹马儿,得瑟成这样,真是……呵呵!看来她的决定是对的,把笑愁送给她还真没错。 “姐姐,你还记得笑愁不?”李半夏边吃东西边问她。 她练习马术的时候,也会看到洪瑛在另一片场子上骑马。她那匹马,是一匹毛色鲜艳发亮的黑马,身形矫健,神骏异常。每一根筋骨和血肉似乎都在呼啸着奔跑和驰骋,洪瑛一上得马背,就撒着蹄子拼着命的跑。 洪瑛骑马当然与李半夏这个生手不同,她在马背上还要射箭,时而钻下马肚,时而倒挂金钩,时而倒于马尾,时而跃于马顶。做着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简直让李半夏叹为观止。 她有那个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来,也就没想过。像这种精彩又厉害的东西,她还是只看看就好了。 洪瑛听到李半夏提起笑愁,吞下嘴里的食物,缓缓“嗯”了声。 “笑愁我记得,是我六七年前的坐骑,那时候我的马术还不成熟,只能骑笑愁那种温驯的马。” “姐姐现在的马叫追风,不论马性是烈还是温驯,姐姐是喜欢追风多一些,还是喜欢笑愁多一些?” 李半夏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孩子气,但是她还是问出来了,隐隐中还有一种期待。 “笑愁!” 洪瑛答得毫不犹豫。答完之后,不但李半夏愣了,就连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那一愣,岂非说明了很多问题? “姐姐可以说说是为了什么,喜欢笑愁多一些吗?” 李半夏这个问题问得更加孩子气了,此时她眼里的笑意和期待也越发地浓了。 洪瑛目光投到了远方,许多事情一下子都涌入到了她的脑海。 七年前,她跟着他学习马术。 骑马,她很喜欢,可是是因为那个人让她学的,她习惯性地抵触这件事。连带着,那个教她马术的人,她也看不顺眼。 而且在她看来,他教她骑马,也是因为他是那个人,也就是她爹的属下。 这个少年,从进山伊始,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从他那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她看到了属于他的高傲,他的寂寞,还有他的骨气。 为什么看得这么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不同的是,她的太过外露,而他的,隐藏得很深。 她,那个时候在心里恨着那个人,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到那一帮属下对她爹歌功颂德,还有一副感激他唯他命是从的样子。 别的孩子可能会骄傲,自己的父亲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大人物。这些人尊敬她的父亲,爱戴着她的父亲,甚至愿意为了他,牺牲性命。 然而这些,对于那个满心里都是恨的孩子来说,只能加剧她对他的厌恶,还有恨意。 因为他这一切,都是以牺牲她还有她娘换来的—— 连莫邵兰,这个在她眼里清高的少年,都不出意外地听随她爹的命令,为此接下这个在当时所有人眼里是个烫手山芋的她,就更加地让她无法忍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种什么感受,感觉到了被背叛的愤怒。全山寨的人都可以听他的,照他的意思行事,唯独这个人,是不行的。 他要她学骑马,她就偏不学。凡是能和他唱反调的东西,她都乐此不疲。不论莫邵兰的马术有多么的高超,在一个完全无心学好马术的人面前,再好的技巧也都是白费。 看到他压抑着怒火,将她扔上马背,差点要对她动手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地得意。一连半个月,他都对她毫无办法。一看到她,他就止不住地头疼,脸色像六月的天气一样,哗啦啦地就变了色。 她想,莫邵兰这一辈子,怕是还没有被一个人逼到这种境地。 看到他无奈得快发狂的样子,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忍。但一想到,如果她不是那个人的女儿,他根本就不会容忍自己到这种地步,他说不定连理都不想理她。他做这些,只是因为那个人的干系,她连那一丝丝的不忍都没有了,更加变本加厉的激怒着他。 他和她的较量,毕竟还是她赢了。拍她爹的马屁,可不是好拍的。 她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与她作对是一件最不明智的事情。 正当她得意于将他逼至墙角的时候,他一个激将法,就让她钻入了他下的套。 还记得那一天早上,他发了很大的火,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她刁蛮成性,是他见过的最难伺候的人。还说她之所以不骑马,是因为她害怕马,驾驭不了马,她一气之下,要跟他挑战。 洪瑛正深陷在往日的记忆里,察觉到李半夏正瞅着她,眼一转,点点她的脑袋,“吃饭吧~~别问这么多了,反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这句话,本身岂非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199 情之一字,最是动人 199情之一字,最是动人 ――***―― 多谢黄鹤燃妹纸和sasapd妹纸的评价票,sichu2kj妹纸,非常懒的鱼妹纸以及懒得希望妹纸的钱袋子,还有兴和经营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另外,本文的第038和第039章,与本文干系不大,已经删掉了。 ――***―― 李半夏还想再问,这洪瑛可跟她戒备上了,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着菜,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呢,李半夏也识趣地不再问。况且她明儿早上就要下山了,这些事情她也管不上了,也许等她下次回来的时候,会有什么进展也说不定。不过细想想,这俩人在一起多少年了,要是有什么进展也早该有了。 她应该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细水长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他们俩人的事情自然用不着她来操心,她担心的还是自己以后将会遇到的问题。 眼看着离家有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 “大哥――大哥――”刘西山一路小跑着,从外面跑回家里,又跑到了竹林里。 刘西山正坐在竹林里,一手拿着一个编得快完工的箩筐,一手抓着一把篾,正在编着箩筐。 闲了这么久,刘东山终于寻了个活计。说来也巧,上次四婶家的箩筐破了,知道他会做些篾匠活,想着这箩筐破成这个样子,补也不见得就能补好,送去给篾匠补又得花一笔冤枉钱,就让他帮着补补。 刘东山正闲得发慌。手上有点事做也是好的,当即应了下来,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给四婶补好了箩筐。 四婶看到他补的箩筐,直夸他补得严实,到后来逢人就说,村里人以前都还不知这老刘家的东山兄弟居然有这样一手好手艺。 后来,上门找刘东山补箩筐编箩筐的就多了,马氏一看这势头,就干脆让刘东山编一些箩筐来卖。帮人补箩筐也开始收一点钱,因为价钱很公道。大家伙儿也没话说,毕竟哪有总让人白干活的道理。 这接下来的每天,刘东山都在编箩筐中度过。每天编箩筐。日子单调了一点,总比之前什么事都不做来得强。况且,好歹也能帮着贴补一点家用,帮娘减轻一点负担,这也是好的。 现在。他正在编着一个圆箩筐,他的神情很专注,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那个箩筐,不时从旁边抽出几根竹篾,插在那个箩筐之上。 他做每件事都很认真,哪怕是一件最平凡最简单的事。认真。或许是他最大的魅力,也是他将来能成为一代砚雕大师最重要的原因。 刘东山从竹篾间抬起了头,望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刘西山。 “西山。啥事这么急,瞧你满头的汗~~”刘东山说着,将凳子一头的芭蕉扇递给了刘西山,让他扇扇。 “大哥,我跟你说……”刘西山刚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站这儿还直喘呢。 刘东山看向刘西山,又给他递过去一杯凉茶。“喝口茶喘口气,有事待会儿再说也不急。”说着,又低下头,继续编着他的箩筐。 刘西山接过茶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不等放下茶杯,就一屁股坐到刘东山身边,急道:“大哥,你晓得我刚在外面听到什么了?” “听到什么了?” “那个姓赵的赵老头下个月要在咱们村前面的庙里开一场法会,到时候他们全家都要过来呢。”刘西山着重强调了赵老头三个字,对于他而言,教出那种混账儿子的,也不是啥好东西。 刘东山皱皱眉,“姓赵的,是哪个姓赵的?” “还能是哪个姓赵的,就是那个大混蛋赵朝宗!赵老头就是那赵晨宗的老子,养这么个糟糕犊子,我看那姓赵的也不是什么好茬~~” 娘已说过,家里人都不要再提银杏那件事,但他是银杏的哥哥,眼看着银杏被那混蛋欺负,他哪能咽下那口气? 那赵晨宗不出现还好,一提到他的名字,刘西山整个人都气炸了。看他现如今这个样子,要是真让那赵晨宗出现在他眼前,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刘西山虽然有点鲁莽,做事冲动,但却极重感情。谁欺负了他的家人,那比欺负他本人还要难受。 刘东山听到这件事后面色也很难看,刘银杏那件事,是家里所有人的痛。本以为大家已经把这件事慢慢忘却了,然而赵晨宗的突然出现,又让这件事重新摆到了桌面上。 “西山,你在银杏面前说话注意点儿,莫要给她知道这件事。”比起这个,刘东山更加关心刘银杏的感受。 “这个我知道,哥,你就放心吧。不过……这个事,村里都传开了了,银杏她不可能会不知道。”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刘东山叹了口气,平静没几天的日子,恐怕又再得起风波了。这倒不是刘东山最担心的,刘东山是怕银杏受到刺激,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还是与娘说说,这些日子让她多留意点银杏,陪她多说说话,莫要因为家里忙,就疏忽了她。 “……大哥,我还……听到了一些事……”刘西山看看刘东山,满脸的犹豫之色。他甚至都在后悔,刚才开了这个头。 但他不想瞒着大哥,什么事都不想瞒着他。 “啥事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刘东山笑了,这小子,通常都是嘴里憋不住话,今日什么事还磨蹭这么久都没说。 刘西山又是挠头又是跺脚的,简直快把他给憋死了,但他怕自己说了,哥又会不高兴,可真是左右为难。 “西山,咱们哥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有话,你就说吧。”刘东山放下手中的活计,无奈地看着他道。 刘西山果真是憋不住话的人,别扭了半天,终于支吾着道:“大哥,你这几天有没有听到村里的一些风声……嗯,是关于嫂子的……” 刘东山脸色一僵,不再说话了。看到他这种脸色,刘西山知道了,大哥肯定也是听到了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 许多人都在背地里说。嫂子嫌弃大哥腿断了,离开大哥偷偷地跑了。还有说得更难听的,说大嫂在外面有野男人。乘着大哥和老刘家的人不注意,在一个午后跟那野男人跑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怎么都不相信这种事的。这些人,多是受过李半夏恩惠和曾经接受她诊治的,说她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是怎么都不会干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情来的。 刘西山今着听到赵晨宗的事,正窝着火呢,回头的时候又听到两个妇人有津有味地议论着嫂子和大哥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把嫂子说成一个不贞的女人,听得刘西山是火冒三丈。当时也顾不得伤了几家人的和气,冲出去将那两个妇人狠狠臭骂了一顿。这才在两个女人的唧唧歪歪声中跑了回来。 一天碰上两种糟心的事,刘西山本就是冲动之人,这下子还得了。 他从小又与他大哥最亲。想都没想就回来找他大哥,想商量个主意。也想到嫂子的事情会让大哥乱想,但与其让那些妇人在大哥面前乱说,或是在背后指指点点,还不如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有些妇人的那张嘴啊。有的时候才不会管你听着难受不难受呢,生怕你不知道这件事似的。况且老刘家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因为大哥开始编箩筐了,家里来来往往,人也变得比以前多多了。 “大哥……”刘西山看刘东山许久未开口,不禁有些担心地唤道。 刘东山摇摇头,“西山,你嫂子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为了什么事情出去你也是知道的。别人要说随她说去,只要我们相信她就行了。” “是,大哥,我知道。只不过听到别人说嫂子的坏话,我心里气愤麽,恨不得将那几个女人的嘴给撕掉。” 刘东山笑了,西山对他们夫妻俩的情意他很清楚,也很感动。只不过,流言这种东西,你越是想要杜绝,它传得就越是热烈。半夏的为人品性,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关心她、爱她的人怎么想。其他的他不敢说,至少他这个做丈夫的,会永远站在她那一边。 她为他牺牲了这么多,他现在是个废人,她对他依然无怨无悔,他怎么能再说些什么呢,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刘东山嘴上这么说,但他清楚,若真是有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侮辱他的妻子,即便他一向没什么脾气,他也不会轻饶了那个人。他倒要与她好好理论理论,她是打哪儿得来的消息,半夏不要这个家了。又是哪只眼睛看见,半夏跟一个男人跑了。 他刘东山的妻子,别说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也轮不到那些人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这些粗俗不堪的词,如何都不应该用在她的身上。 一想到李半夏这会儿生死未卜,在外面辛苦地为他寻找着治病之法,还得忍受别人的辱骂和说三道四,刘东山的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愤不平。只是不想西山为他担心,这才声称自己没有关系罢了。 刘西山和刘东山两个,都是十分关心家人的人。不同的是,刘东山把这种关心都隐藏在心里,压抑在温和的表皮之下。而刘西山,他的关心和在意不掩饰半分,随着他那冲动的性子全部外露、表现了出来。 怪不得人家说这俩兄弟,虽然是一个爹娘生的,性格却迥然不同了。 过了许久,刘西山对着竹林叹了口气,“哎~~嫂子都走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走到哪儿了~~” 一直都听说有边城这个地方,可谁也不知道它在哪儿。只知道那个地方远在千里之遥,是平常人呆不住的苦寒之地。那里战事一触即发,每天都会有死人,也会诞生举国皆知人人爱戴的大英雄。 想要保家卫国、干一番大事就到边城;想要承欢膝下,与家里的婆娘白头偕老就打死不能到边城。因为那个地方,是少数人的发迹场。也是许多人的英雄冢。 边城,给人的最深印象就是艰苦和死亡。 而一个女人,历尽艰辛只是为了到达这样一个地方,又岂能让人放心,不为她的安危而担心? 刘东山没有回答刘西山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 刘西山慢慢地就闭上了嘴巴,陪着刘东山坐在竹林里。 刘东山目视远方,仿佛在透过那无边的天际,在看着远方的一个人。又好似,就这样看着。能陪着她一起去到那艰苦的死亡之地。 他们是夫妻,夫妻本就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她要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 ………… 翌日一早,洪瑛和莫邵兰送李半夏下山。 两姐妹才相处两天,就又得分离,而且这一次分别还不知何日能够相见,彼此心中自然有许多不舍。 “妹妹。不能多留两天再走?”洪瑛虽知她有要事,还是忍不住挽留。 “姐姐,我已经在这停留两天了,真的要走了,否则还不知何时能赶到边城呢。” 李半夏脸上也尽是离愁别绪。如果不是东山的腿,她还真愿意在这多留上一些时日。陪姐姐说说话。让莫当家教她骑骑马。她可是还有许多的动作,想要学呢。不过,这两天的所学。已经能够让她面对一些基本的情况了。 “哎!我也知道留不住你……这个令牌,你拿着……”洪瑛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镶边令牌。那令牌上面用黑色的毛笔写了两个大字,“青潼”。 既然留不住人,也只能尽可能地让她一路顺风了。 “这个是?”李半夏缓缓接过。疑惑地问。 莫邵兰看到那块令牌,神色间也闪过一抹诧异。不等洪瑛开口。回答了李半夏这个问题。 “李姑娘,你有所不知。你手上这一块是本寨的青潼令,凡有三山十二寨兄弟的地方,见到这块青潼令如见寨主本人,但凡这令牌主人有任何差遣,都得服从。而三山十二寨的产业和兄弟遍布卞国各大都城,你走到哪儿,都会有自己人。你若是有什么困难或是有什么需要,只要持着这块令牌找到三山十二寨旗下的产业或兄弟,他们都会尽一切的可能帮助你。” “不错。”洪瑛接着莫邵兰的话,“妹妹,你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孤身上路实在太过危险。姐姐不放心,无奈寨里事务繁杂,不能亲自陪你前往,你又拒绝其他人护送,也只得将这枚青潼令赠给你,助你保身。你有什么困难,尽可使用这枚青潼令,以免让姐姐为你担心。” “至于如何辨别哪些产业是三山十二寨门下的,你看到这块令牌上的标记了麽,只要带有这个标记的,就是我们三山十二寨的。” 李半夏顺着洪瑛手指着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个类似火云的标记。与其是火云,还不如是山水相间,倒映着云间的彩霞。 如若观察得仔细,从那些山水之中,隐隐能看出三和十二的字样,设计出此图案,想必也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李半夏耳听着洪瑛如此的深情厚谊,只觉得喉中酸涩,一时无法言语。 “姐姐,这么宝贵的东西……” “妹妹切不可说如此见外的话,自从咱们姐妹俩见面以来,就是你一直在帮姐姐的忙。我爹中的毒,也是你所解,姐姐为你做的这一些,与你做的那些比起来,真可以说是九牛一毛了。况且,你是我的妹妹,就是我的至亲,这青潼令不给你,还能给谁?” 洪瑛句句情真意切,李半夏倒不知道如何和她说了。又听得她总是念着她为她做的那点事,不由想道:“姐姐,瞧你,方才还说我们姐妹不要见外的,我看这会儿最见外的可就是你了。” 一听李半夏这么说,洪瑛乐了,知道李半夏这是同意收下青潼令了,正待嘱咐她几句,却见李半夏颇为苦恼的问:“姐姐,这青潼令如此重要。你交给我若是我不小心遗失了怎么办?或是我遇上了什么贼子,拿了这块青潼令,会不会给你们山寨带来什么不可预料的麻烦?” “妹妹心思果然细密。你放心,我一回山寨,就会对门下的兄弟打好招呼,持这块青潼令,必须还要配上相关的口号,才能使用。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是防止青潼令被什么不怀好意的拾到。二也是为了,若那人得到了青潼令。却说不出口号,也正能说明妹妹遇到了什么麻烦和不测,也好让我的那帮人及时替妹妹想办法。” 如果说李半夏是心思细密。那洪瑛可以说得上是江湖经验十足了。能想出这种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不愧是三山十二寨的寨主,也不愧能让那么多兄弟心服口服,甘愿在她麾下,以她为尊。 三人又行了一段路。李半夏已是第五次开口,“姐姐,时辰也不早了,你和莫当家先回去吧。”这样送了一程又一程,怕是送到明早太阳东升,还没回程呢。 这不由让李半夏想起了古人的凉亭送别。正所谓是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送了一亭又一亭。 洪瑛随意看了看天色。“哪里,时候还早呢,让我等再送妹妹一程。”洪瑛本是个爽快女子,即使去闯生死阵,也不见得她有半分的不干脆。然这次送别。就连莫邵兰在旁边看着,也是满眼的好笑与感慨。 小姐这个人就是这样。看起来很坚强,能顶高山破日月。内心里却很柔软,最重情义,否则这一番与李姑娘离别,就不会如此的依依难舍了。 “姐姐,就算你不急,莫当家可急了。人家可是跟着我们俩走了大半天,站了一路了。”李半夏笑着看向莫邵兰,莫邵兰发觉自己被点了名,忙拱拱手,“哪里哪里,李姑娘说笑了。” “莫大哥,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师父,干啥还和我这般生分,你没注意到我都改口叫你莫大哥了吗?你不好意思让我喊你师父,咱们以后就以朋友相称如何?” “如此甚好,那为兄就在这里助李贤妹一路顺风,早日觅得神医,求取良方。” 莫邵兰刚一说完,洪瑛就一肘子撞了过来,“我还打算送妹妹一程呢,你现在就说这些别词干啥,等会儿再说不成吗?” 莫邵兰这这那那了半天,被洪瑛一句话弄懵了,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后,径自低头失笑。 洪瑛见了更不乐意了,“我说,你笑啥呢?有啥好笑的,我说了还有假怎么着?你都把一路顺风的词给说了,你让我再怎么送妹妹,啊?” “寨主,古语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送了一程又一程不打紧,我也不着急,可人家李贤妹着急啊,人家还赶着去边城呢,这眼看着又多耽搁了半天的时间……” 听了莫邵兰的话,洪瑛眨了眨眼睛,渐渐安静下来。转过头,用下巴问李半夏:“妹妹,你着急?” “不着急,姐姐送我我欣喜都来不及,怎么会着急呢?”李半夏最后一个呢字刚发出来,洪瑛就当先开道:“这就好了,容我再送妹妹一程――” “啊?”李半夏和莫邵兰同时啊了一声。 李半夏更是对着莫邵兰抱歉地笑了笑,赶不成,她刚才那句话说错了。 莫邵兰冲她摊摊手,又指了指走在前面十分起劲的洪瑛,好像在说:“你姐姐的性子你还不晓得?你这么和她说,今天没准她还得送你多少程呢。” 在洪瑛又找借口送了李半夏三程之后,眼看着莫邵兰走得腿都快打颤了,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男子的体力比她们两个女人总要好些,应该是被洪瑛这么个走法给吓的。李半夏才终于冒着让她姐姐责怪的危险,把人给请回去了~~ 想到洪瑛几乎是被莫邵兰硬拽着回去的样子,李半夏笑了笑,骑上马背继续上路了―― 120 小镇飘香 120小镇飘香 李半夏下了山后,添得一些口粮,驱马直奔下一个小镇鄢城。 有了笑愁当脚力,李半夏赶路的速度的确快了很多,不出大半天的工夫,就来到了风景宜人的中河小镇。 这个镇最出名的就是各式名点小吃。 像是蜜汁豆腐干,松子糖,玫瑰瓜子,生煎馒头,糖蒸酥烙,梅花香饼,碧粳粥味道都很可口。 最出名的还是中河银鱼。银鱼形似玉簪,色如象牙,软骨无鳞,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营养丰富。 据李半夏所知,银鱼含有蛋白质、脂肪、铁、核黄素、钙、磷等多种成分,具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另外,银鱼可炒、可炸、可蒸、可做汤。在许多美味的菜色中,都能见到银鱼的身影。 李半夏行到这中河小镇,整个人都走不动了。不只是她,笑愁第一个就赖在原地不想走了。李半夏要是强行拉着它走,它就蹭蹭她的腿,像是要跟它撒娇的样子。 赶了这么久的路,也是该歇歇了,就算是人不歇息,马儿也是要歇息的。姐姐和莫当家把心爱的坐骑送给她,可不是来让它受她虐待的。 好吧,还是让她先犒劳犒劳这小马儿的肚子好了! 往四周瞧了瞧,找了一家又近又不错的铺子,李半夏牵着马走了过去。 让小二将马拉到后面喂食喝水,自己就在前面的大堂里坐着吃了点儿。李半夏初到此地,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吃,就让小二给她挑时兴的上。 小二给她上了本店卖得最好的几个点心小吃,吃得李半夏是连声大赞好吃。正好下山的时候,姐姐又给了她不少的盘缠,身上的银子倒不紧张。碰着这么合胃口的,李半夏也很厚待自己让自个儿饱餐了一顿。 话说在外面赶路这么多天,除了在山寨的那两天,这可是李半夏吃得最尽兴的一次了。 临出门前还不忘让小二把她刚吃过的点心又多包了一些,她好带着在路上吃。揉着涨得圆滚滚的肚子,李半夏连马都上不去了。 吃饱饭就骑马,这身体可吃不消。于是,李半夏就牵着马,慢慢行走在这中河小镇上,顺便打听打听边城那边的情况。 边城那边战事还在继续。双方这个时候正处在僵持阶段,但随时都有可能继续打起来。 还有一个据说是刚从边城那边回来的老大夫道:敌军近日可能会有大动作,之所以安分这么一段日子。是为了等一个大人物到来替代现在的大将军主持大局。现在指挥敌军军队的是大将军金野光,这位大将军在任期间是以铁血手腕出名的,人称“铁血将军”。 他最震慑对手的不是他有多么高明的军事才能,也不是说他有多高瞻远瞩的战略目光,而是他残暴的对待敌人和俘虏的方式。 他的铁骑每到一个地方。多半都是血流成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攻下一个城池,第一件要做的是就是屠城,第二件要做的事就是清点财物,充实自己的“后宫”。 他的做法早就遭到了众国的不满和愤怒。只不过他是在位的统治者的大舅子,妹妹是他国陛下的宠妃,有妹妹帮着美言。他自然享受高官厚禄、作威作福了。 这次之所以临时换将,还是换下了铁血将军金野光,一时都让人猜不出那位皇帝陛下是何用意。找不到理由的东西,可信度就大打了折扣。 到现在这件事也只是被人风传着,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李半夏对边城的动向和形势很注意。不代表她对别的事情就不注意,尤其这件事还是关乎她接下来的路是否安全。 在一个茶寮外面。李半夏正牵着马经过,正听几人神秘兮兮地聚在一起,说起最近镇里发生的一件奇怪的事来。 说是这镇里最近常有大闺女失踪的事情,那城南的张家小姐,前天带着丫鬟看庙会,就再也没有回去。那丫鬟也跟着下落不明,可把张老爷一家子急坏了。还有那城西的李家姑娘,一早出去洗衣服,到了中午还不见人回来烧饭。李老头就赶着荷塘边去找,就发现个倒掉的装衣木桶,哪看到他家丫头? 还有好多个呢,什么崔小姐,王姑娘,赵丫头,许多许多的闺女先后都失踪了。这些家属都到县衙门去告状,请县令大老爷将他们的闺女给找回来,可一晃眼小半个月都过去了,钱花掉不少,闺女可是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这县令大老爷就是一个光要钱不办事的主儿,能力平庸,做事糊涂,上堂不过一刻就趴在堂上打盹。你要是吵醒了他,不给你叫屈的机会,就先是一顿板子。县令大老爷是官,他们是民,草民哪敢跟着人家官斗?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不敢吭声。 但女儿失踪事大,那大老爷再怎么糊涂,要找回人还是要倚仗他衙门的力量。于是几家在一块,凑了凑钱,拾掇着一些银子给大老爷送了过去。谁知道,他银子是笑眯眯地收下了,事是一点都没办。 就在前两天,李老头跑到衙门去大哭了一场,差点撞死在大堂上。大老爷虎着脸,让人打了一顿板子,就把他拖到了大牢,这会儿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哎!老百姓摊上这么一个糊涂官,这日子就过得苦罗~~ 耳听着那人群中说话的老书生一边叹着气一边摇着头,李半夏也是一片默然。 虽然早就听说古代常出这样的事情,但是这般真切的听着,还是让人悚然心惊。 这个时代严格的等级制度,总是让人分外的无力,李半夏虽然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也很想要帮助他们,却也是无可奈何。 牵着马继续上路,在走出小镇,经过一片山地的时候,眼看着暮色黑压压地弥漫了过来。 这一路还很少晓得怕是什么东西的李半夏,想起那几位姑娘失踪的事情,还是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 也就在这个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夜行多凶险,赶路乘早行―― 201 这是要逼亲哪? 201这是要逼亲哪? 李半夏行至山脚,远远望着山上一户冒着炊烟的人家。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山地难走,李半夏对路线又不熟悉,再走下去可能会有迷路的危险。 而且现下已是深秋,山间夜晚寒气重,李半夏虽然身子底子不错,可也耐不住这山间的孤寒。 也不知那冒炊烟的是户怎样的人家,借宿一宿方不方便? 李半夏再不知晓人情世故,也知道一个女子夜晚借宿人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且那户人家要是没有女主人在,更是会招人话柄。 只好先上去碰碰运气,见情况不如自己所想马上下得山来,想来也不会有事。 就算是有事,凭着她对毒药药粉的了解,想要自保可不难。 她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却也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她的衣袖里,有许多的药粉,衣袖轻轻一挥,对方就会陷入昏迷。这些药粉不会害人性命,两个时辰后,自然就会清醒。而这段时间,完全可以让她脱险了。 山路崎岖陡峭,李半夏先是去探路,牵着马儿多有不便,便拍了拍笑愁的屁股,笑愁很有灵性地钻到了路边的树林里。 以前李半夏每次让马休息的时候,都会系上绳子。后来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笑愁即使不系绳子也会乖乖地等候在原地,直到她回来。有这样一匹有灵性的好马儿,她又怎忍心不以诚心相待? 马儿已经藏好了,李半夏紧赶几步,去了山上的小屋。 远远便看到那小户背靠着高山,茅草顶的小屋,屋子有几分破旧,随时都有可能倒掉。在屋子的前面。是一个猪圈和几块菜园地。猪圈里老远就闻着有一股恶臭,李半夏忍不住地捂了捂鼻子。 这有多久的猪屎粪,都没有挑出来了?据李半夏所知,这闻起来很臭的东西,在农家可算是个宝。古代没有肥料,地里种的那些作物,可就靠着这些东西来培育种植的。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李半夏可不能操这么多的心。遂快步穿过猪圈,李半夏来到了这户人家门外。 天色虽然渐渐黑了,因为天边还有最后一丝美丽的晚霞。倒也不影响看物的视线。李半夏在这户人家门外站了一会热,细细地瞧了瞧。 在山外,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就很不错了。李半夏也没那个条件再挑三拣四。她之所以注意这些,不是担心这儿的条件太过简陋,而是想借由观察这外部的环境来了解一些这屋主人的信息,做到心里有底。 屋外的正墙,一个长长的木钉上。挂着几根大玉米棒子,还有一串大蒜头之类的东西。穿成长长的一串,在这暮色下也是分外的惹人注意。 而在小屋的另一头,屋檐之下,却诡异着挂着一块动物的皮毛。 那皮毛是麻色的,不可能是以前所熟知的虎皮。熊皮或是其他的皮毛,那块皮毛并不大,充其量只有一个盆口的大小。 李半夏走近一点。想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然而刚走近一步,瞅准黑漆漆挂在墙上的东西,心里就跟突然被高强度的硫酸泼了一下似的,弄得她心里是毛毛的、凉凉的,只觉得整个头皮都竖起来了。 那麻色的皮毛。是一只猫的皮毛吗? 这一刻,李半夏下意识地就想要下山去。如果这个人家。外墙上挂着是一张虎皮,或是其中林中动物的皮毛,李半夏的恐惧还不会如此刻这般的深。 因为若是虎皮和其它动物的皮毛,她完全可以理解为山中的这户人家是一家猎户。而猎户的家里,有什么虎皮之类的,完全不用觉着奇怪。 可这只,算不得多大的猫,望着那只短短的猫尾,李半夏甚至能够想象这只猫出生还不足几个月,就硬生生被人剥去了皮…… 李半夏不敢继续想下去,这简直让她冷汗直冒。 最重要的是,猫,不同于别的动物。 在许多老百姓的心目中,猫有着一种诡异的灵性,带着一种阴灵的感觉。它,有着不死的九条命,是以人们常说九命怪猫。人们敢杀鸡,敢杀猪,甚至敢猎杀老虎、狐狸,但很少有人敢杀猫。 普遍的说法中,杀猫是一种罪过,会遭到阴间的惩罚。李半夏虽然不太相信这些说法,但这种说法已经传了几百甚至几千年了。就连她身处现代,小的时候,也会听到老一辈的人这样的言论。 所以李半夏即使是个大夫,在骨子里,对老人家所信奉的那些道理和思想有着一种本能的敬畏。 又或许说,这是一种敬畏生命的表现。如果信这些东西,可以让许多人对这些小东西多一点关心,手下留情,那信又有什么不对呢? 况且,这是将一只猫的皮给生生剥下来啊,不是比杀掉它还要残忍无数倍吗? 李半夏已经不想知道这户人家的主人是谁,她方不方便在这儿借宿了,她只知道在这儿每呆一秒钟,她的心里都要难受上几分。 就在李半夏转身想要下山的时候,一直紧闭的竹门从里面推开了。 走出来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翁,佝偻着背,眯着眼想要看清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姑娘,你找谁啊?”他没看错,前面果真有一个姑娘。 看来,这个老头眼睛不太好使了,想是有些老花眼了。 李半夏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那人也眼睁着一条缝也在往她这边打量。看到李半夏那张清秀娟丽的脸,在黑暗中那个老人的眼里亮了一下,转瞬之间就看不见了。就像是奔腾的大海,投进了一个石子,虽然激起了一点微小的波澜,却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只是他的声音,越发的和善了。 单从这老者的面相来看,长得倒是很面善。而且声音很慈祥,李半夏挑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想到墙上挂着的那块猫皮,心里霎时警惕起来。 而且她方才忘了说一件事,像这种动物的皮毛挂在里面的屋子里就好,非得那么明显地挂在外面的墙上?这不由让人感觉到,做这件事的主人有一些变态的恶趣味。 这件事放在别人那里可能认为很稀松平常,但对于这一个老百姓都很敬重猫的地方,这就不是单纯的为了晒干猫皮这么简单了。 “大爷,我不找谁,就是经过这里。想讨杯水喝。”李半夏仔细想着自己说的话,确认没有将自己的“退路”堵死,才放心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她喜欢疑神疑鬼。只是孤身在外,还是多点心眼的好。再者,白日镇上说的那几桩少女失踪案件,也是让李半夏的心头一直被一团乌云给笼罩着。 无论是哪个女人,听到这种事情。总是没法当作不在意的。 “哦~~原来是讨杯水喝啊,这容易,姑娘快进屋快进屋,小老儿这就给你倒水去~~”说着,那老人家就让到一边,请李半夏进屋去。 李半夏忙举着手推辞。“大爷,不用了,我就随便讨杯水喝。不用进屋麻烦你了。你如果方便的话,给我打一壶水,我带着路上喝,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说完,将自己的水壶送到老人手中。那老人也很好说话,二话不说便进得屋去。去给李半夏打水了。 可令人纳闷的是,这就是打个水而已,李半夏都在外面等了半天了,还没见到那老人从屋里出来。 耳听着左前方的厨房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似是有人在说话,李半夏目中讶异,这屋里还有人? 只是不知,那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半夏不自觉地走近了几步,不是她想要听别人说什么,只是想要听听那人的说话声,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 如果这山上的一户人家,是一个老人和一个老妇,在许多人看来自然就没什么好怕的。但若是那个人是个旁人,那就值得思量了。 一个两个男人的屋,不管这里面的男人年纪有多大,一个女人万万是不敢进这间屋子的。 也不知李半夏是在镇上听人说得害怕了,还是以前电视看多了,自打看到那块猫皮后没来由地就对着这一户戒备了起来。 就在李半夏还在努力地想听清楚那个始终很少出声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时候,那个老人拎着她的水壶出屋了。 “姑娘,水刚才还在锅里烧呢,没有开,耽误了一些时候,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大爷,我谢谢你都来不及。”李半夏接过水壶,也没有说要喝,将它别在腰间。 李半夏正开口说要走,不管这个屋子里到底安不安全,有没有妇人,李半夏都宁愿在山下借宿一晚,都不想留在这里。 直觉的,这一户孤山上的小屋,令李半夏觉得很怪异。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即使这话说得没什么根据,在事实不清的情况下,根据自己的感觉行事是最明智的选择。 李半夏一抬头,就发现那个老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面前,与她不过一步之遥。 心中一提,往后退了一步,李半夏控制着自己嘴角的僵硬,勉强笑问:“大爷,咋啦?” 那位老人狐疑地往四周看了看,又瞧了瞧李半夏,疑惑的问:“姑娘,这天都快黑了,你咋一个人上路哪?这山上有老虎,有豹子,一到半夜的时候,狼崽子就嗷嗷叫,你要是夜间行走给撞上了,可不得了~~” 这要是一般的姑娘,可能早就被这老人家的话给吓了个半死,死留在这儿不肯上路了。 李半夏因为对其人早有防备,在前世电视上也看过了这坏人吓唬姑娘的那几招,倒并未进他的套。 当然,若是这位大爷真的只是出于好意提醒她,李半夏那也只有对他说一声抱歉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分析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来―― 前面那一句,看似是说她一人走夜路危险,实则是想试探她在山下是否还有同行的同伴。如果就她一个女儿家,他们自然会“有恃无恐”。如果还有她的同伴,他们做什么就得掂量一二了。而后面那一句,是善意的提醒也罢,是故意说出来吓她的也罢。不管怎么样,还是达到了吓唬人的效果。 李半夏同样很害怕,只不过没让这种可怕无限制的放大或者冲昏自己的理智罢了。 抱歉,李半夏当时的心境下,没法再想这样想象那位大爷毫没道理,这位大爷心里会很难受之类的问题。 心里想一件事,哪里又是想停就能停得了的? 如果要是洪瑛在这里,那又会是另一番的情景了。别说她不怕这户人家真的有什么毛病,即使行进在夜间,碰着老虎豹子,她说不定也能学武松,来个武松打大虫!李半夏在心里暗想。 发现那位老人家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原先一双眯得快看不见的眼睛,在夜色下竟变得像老鹰一下锐利,李半夏发现自己嘴角那丝勉强的笑都快笑不出来了―― “大爷你不用担心,还有我三个哥哥在等着呢,他们正在这四周探路,我嫌口渴,见到有户人家就想上来找些水喝。一会儿我三个哥哥就会来寻我了,大爷可能不晓得,我那三个哥哥都学过拳脚功夫。尤其是二哥,能够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就是真的碰上了老虎,有二哥在我也不怕的~~” 李半夏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这么会吹牛,要不是那老人家的眼神太过锐利,压得自己心里闷闷的,她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笑场。 那老人家听了李半夏的话,本能地往山下的方向瞧了一眼,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锐利。大概是他也没有把握,李半夏说的话是真是假吧―― “大爷,谢谢你的水,我下去了,一会儿我三个哥哥该急了~~”李半夏转身就走,那老人也并未追出来,却在她刚走没几步,从屋子里突然冲出一个男人,大声喊着他爹爹: “爹爹,快抓住她,甭让她跑了,我还要她做我媳妇呢――” ………… 202 我要你做我媳妇儿 202我要你做我媳妇儿(三更) “爹爹,快抓住她,甭让她跑了,我还要她做我媳妇呢――” 李半夏刚走没几步,从屋里闯出一个男人,对着他爹爹喊道。 就在这一瞬间,那老人原本看着很迟缓的爪子迅速地朝李半夏的后背抓来:“姑娘,你听到了麽,我儿子要你做媳妇儿,你今着走不了了~~” 李半夏心中一拧,一个回身,袖子在那老人面前挥过,一阵白雾飘散,李半夏乘着那老人一闪神之际,飞快地退到了一边。 现在,她正看着那个刚从屋里闯出来的人。 一看到那人的样子,李半夏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有三四十岁了,他的脸并不年轻,长得虽不难看,却有一种煞人的苍白。最让李半夏错愕的还不是这个,他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却做出一副几岁孩童的打扮。这情景,真是要多雷有多雷了。 他的头上扎着一个粗粗的小辫,系着一个红绳,嘴巴里还在吮着一块貌似玉米糖之类的东西。 但若真说他的心智是一个孩子,李半夏是决计不会相信的。因为一个孩子,没有那样让人忌惮和从心底觉着发慌的眼神。 他就像一个炸弹,又像是那恐怖电影中永远打不死的怪物,突然冒出来,然后给你一个措手不及,还把你吓得个半死。或许可以这么说,对于一个脑筋有毛病的人,李半夏没什么歧视的,她是个大夫,本该为他医治。只不过,在某些场合,又很难与他说得清道理。所以一和他对上,就让人不知所措。 那老头中了迷药之后,身体晃了两下,想要再动已没有了力气。紧接着就是昏昏欲睡的感觉,努力睁了睁眼睛,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终于栽倒在地。 “爹――爹――”那个拿着玉米糖的男人在晃了一阵他爹无果之后,双目圆睁瞪着李半夏,“你害了我爹爹,我要把你抓起来。用绳子捆着,抽你,就像抽我家的猫猫和猪崽一样。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从小尾巴上,将你的皮给剥下来。我还要你给我骑马马,做我媳妇儿,给我养小娃娃~~” 试想一下,一个大男人的身体。用着一副小孩子的口吻说着这句话,你听了心里是什么感受?而且这内容,是如此地让人背脊发凉,冷汗直冒。 别人会是什么感觉李半夏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在听到那句话时,有一种恶心充斥着她。不仅恶心。她连脚底心都凉了。 因为她又想到了在他家屋外挂着的那块猫皮,那块尾巴短得快要看不见,皱得只剩下一小片的猫皮。 李半夏从来不知道。自己会面对这种恐怖小说和电影中才会遇到的事情,她宁愿遇到一头狼,都不愿意遇到这个人。 “嘭――”那人毫无预兆地就从他爹那边,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朝李半夏扑了过来。就像是一只矫捷的猎豹。朝李半夏的脖颈处扑了过来。 几乎是本能的,李半夏堪堪避过他这一扑。让到了旁边。然而还不等她缓过来气,那个人就又转着一个方向,用半蹲的姿势,朝她压了过来。 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一匹狼,一匹猎豹。 李半夏的双腿都在打颤,她无法想象要是就这么被他扑住了她将会付出什么代价,这以后又会过着怎样可怕和暗无天日的日子―― 李半夏毕竟不会武功,在他一连几个“大扑”之下,李半夏反应不及,跌倒在地。 而那个拿着玉米糖的人看到她跌倒在地,扔掉手里的玉米糖,朝她怪笑两声,便搓着双手,改了半蹲的姿势,用屁股对着她,高高地就冲她砸了过来―― 真是一个疯子! 他这一砸,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给他砸死,也会给他砸得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李半夏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就地一滚,然后袖中染着麻药的银针便朝那个男人的屁股飞了出去―― “啊!――” 高高飞起的身体一下跌落在地,那人捂着自己的屁股,摸了半天,扯出一根银针。 察觉到就是这么个东西害他掉了下来,那个男人呲了呲嘴,甩掉银针,嗷嗷叫着拿头朝李半夏顶了过来―― 这时候,他是一头愤怒的公牛! 李半夏激怒了他,要再被他逮着,可就不是刚才说的那么简单了。他有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让那些不听话的小东西来乖乖听他的话~~ 然而他只冲到半路,就再也没有力气往前了。身体倒在地上,哆嗦了两下,就没动静了。 临倒下时,李半夏看到他笑得怪异的嘴角,还有他那双阴险的眼睛。 李半夏善于用针,针灸之术可以说用得是炉火纯青。再加上她本身的职业,对人身上的穴道认得极准。这些银针,在情急之下,可以帮她应急,救她一命。只是,她怕情况紧急时,认穴会有差错,所以便在防身的银针上涂了麻药。这些麻药都是她特别研制而成,发挥的效力很快。 一旦中了麻药的人,不出两声,便会应声而倒。像今天这种情况,麻药的效力若是慢上一点儿,只怕她这会儿早被那个疯子给砸死了。 李半夏当时研制这味麻药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研制的重点就集中在效力的快速发挥上。因为只有这种麻药,在关键时刻才能起到作用。否则,要等上一盏茶或者打个盹的时间,你可能已经被害掉了,把别人麻昏俩个时辰又有何用? 未防再有变故,看两人都倒下后,李半夏二话不说便冲下山去。 这一路跌跌撞撞,再加上天色本来就黑得快看不见了,等李半夏下到山下面的空地时,已经摔得一身的伤了。 明知那俩人中了麻药和迷药,不可能再追来,但李半夏逃跑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往回看。深怕那个疯子又诡异地跳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还好,这毕竟是现实。那个吮着玉米糖的人,虽然脑子有点不对劲,身体还是和人一样。对付那等强效的麻药,一时三刻的也还醒不了。 她刚一下山,藏在树林中间的笑愁闻到她的气息,撒着蹄子跑了出来。 看到笑愁的身影,李半夏虚弱地笑笑。 方才,真的是好可怕,她差点以为她完了~~ 注意到这山下还是他们的势力范围,麻药的效力并不长,如果他们醒了追下来,自己肯定不是他们两个男人的对手。 只是,这天都黑了,本就辨不清方向,而且这么大的林子里,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猛兽。干脆还是先赶回镇上,等明日一早,一番计较之后,再行过山。 想到这儿,李半夏再不犹豫,翻上马背,径直骑着笑愁往镇上狂奔。 等到看到镇上点着的星星点点的灯火,看到小镇上热闹的夜景,飘散着小吃诱人的芳香,李半夏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回落。 笑愁这一通狂奔,就差累得口吐白沫了。李半夏一解除危险,立马下得马来,将马儿拉到了就近的一家客栈。 要了一间客房,让小二帮弄点吃的,准备两桶热水,还帮后院马厩的笑愁给准备点吃的,李半夏就关上门,独自呆在房间里。 想起下午发生的那一串事情,李半夏就觉得像做了个噩梦一样。若不是身上跌倒时的伤痕仍然在隐隐作痛着,李半夏真可能会把这一切当作一个噩梦―― 热水很快就送来了,李半夏脱掉衣服鞋子,整个人全都浸泡在木桶里。靠着木桶,氤氲的水蒸气将房间弄得白雾缭绕,李半夏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舒缓着自己紧绷了许久的神经。 那座山,是通往边城的必经之路。如果要绕道半多山,不仅要多花上小半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有可能遭遇那一块的土匪强盗。 半多山多土匪强盗的事情,李半夏在翼城就听说了。她没必要就为了躲那几个人,让自己面对更大的险境,还要赔上那么多的时间。 现在她最紧张最宝贵的也就是时间了,与其在这犹豫,还是多想出一点切实可行的办法。下次即便是遭遇上那父子俩人,她也不会怕他们。如果可以,要是能够好好惩治他们一番,让他们以后莫要再害别的姑娘,那就是更美的了。 不过以李半夏此时的心境,恐怕还想不到如此美好的事情。自己这一关都不晓得能不能过去呢,还能要求那么多,那她也真是太天真了! 李半夏一脱险就在想着这件事要不要报官,今天碰上这种事情的人是她,有幸逃过一劫。下次若是别的姑娘撞上这件事情,恐怕也就没这么好运了。 况且,报官最讲究的就是捉奸捉双,捉人拿赃。没有证据,恁凭你再讲得天花乱坠,那县令大老爷也不相信。 而且白日坊间传闻,那大老爷是一个糊涂虫,拿钱不办事,没钱肯定不办事的主儿。她这么去说一说,他要真是信了她的说辞那可就怪了―― 203 两位,又见面了 203两位,又见面了 想了一晚,也没想出啥好办法来。 这种事,如若放在别人那里,她尚且还能凭凭运气,大清早或者大中午的挑个时间从那儿穿过去。 那俩父子就算再恨她,想要抓了她,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在那蹲点不成? 可李半夏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这俩父子不会放过她。尤其还是那神经有点不正常的,她临走时看到他的眼神,即使是在睡梦中都忍不住打哆嗦。 以他的情形来看,还真有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蹲点。 昨日他们父子醒后,一定到山那边去看了看,说不定还问了人,以知道她到底从那条道上经过了没有。 得知她没有经过,说不定还会对着那条路阴阴怪笑,因为她迟早还是要犯在他们手上。 李半夏只要一想到下次刚一到那地方,就从天上飞下来一个重物想要砸死她,她就不寒而栗。 她虽心急赶路,也不敢贸贸然冒这种险。她很清楚,如果给那人抓到了自己,那所有的事都算是完了。 李半夏再坚强,毕竟也是一个姑娘。面对这些事,也会害怕,也会无措。 此时,她真的好希望刘东山就在她的身边,哪怕他什么事都不做,她的心里也会格外充满力量。 那个总是宁和坐在竹林里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成为了她的精神支撑。 想到刘东山,想到自己这次来边城的目的,李半夏心里振作了点儿,害怕的情绪不觉间减轻了不少。 她总得想一个法子的―― 翌日清晨,李半夏拉着她的马儿一边到城外去散步,一边想着过山的办法。不知不觉间。马儿拉到了城外的小山丘依然毫不自觉。 突然笑愁打了个响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李半夏看向笑愁,笑愁蹭了蹭她的胳膊,脑袋指向了前方。 诧异地转过头,就看到了前方山路上“扛着”菜刀……杀猪刀的两个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这过,留下买路财!”那两个穿着不伦不类,一个拿着菜刀一个拿着杀猪刀的家伙,正屁股抵着屁股刀架着刀说出了这段每个山贼必说的台词。 呵呵!李半夏乐了。 倒不是因为这些话。而是面前的那两个人。 看到他们,李半夏不仅没有要被打劫的自觉,反而还乐得一塌糊涂。倍感亲切。就像是那啥,看到了亲人一样。 那俩人看到转过来的人是她,眼睛也瞪圆了,嘴巴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李半夏几乎是连跳带蹦的朝那俩人跑了过去,那俩人刚想转身撤退。李半夏就一手一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嗨!两位,好久不见哪~~” 两个人尴尬地转过身来,嘿嘿朝她笑了笑,“是啊,好久不见。” 没错。这俩个家伙就是李半夏第一次和川乌进城买药材的时候,在山道上遇到的那一对雌雄大盗兄妹俩。 哥哥叫马如东,妹妹叫马小蔷。 李半夏扫向马如东和马小蔷。托着下巴暗忖着,这俩兄妹还真有意思啊,上一次是装伤骗人,这一次又干脆来个持刀打劫。 可别以为李半夏是笨蛋,随随便便就敢往他们面前跑。除了因为这俩人本来就认识。知道他们本性不坏,也是因为她刚才早就看出来了。那俩把刀可都是未开锋的,杀不死人的~~ 那马如东,一看俩兄妹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一单能够吃得下的生意,居然是“老朋友”李半夏的时候,手上那把杀猪刀都快拿不住了。本来清秀的脸上耷拉着,径自嘀咕:“还真是奇了怪了,咋换个地儿还碰着她啊,这辈子跟她犯冲是咋滴?要命的是,这一单生意都没做成,第一次想出手就碰上了,这老天是不想我做坏人还是怎么着~” 李半夏“噗哧”一声笑了,她也觉得自己与他们兄妹俩犯冲。否则为啥他们两次做坏事,而且都是头一次,就被她给撞上了呢? 马如东一看见她还在笑,扬了扬手中的杀猪刀,“你还笑,再笑我跟我妹真劫了你啊。刚才我在山后,就看到你这马不错,送到集市上卖掉,应该还能卖不少的银子。” 笑愁自个儿跟过来了,正站在李半夏身后呢。一听到马如东想打它的主意,朝它龇了龇牙,蹭蹭李半夏的屁股。 马如东愣了,李半夏则大笑着摸着笑愁的脑袋。 只是她有点不明白,笑愁这么个动作,是告诉马如东它已经有主人了,还是在让她帮它出头呢? 不管是哪个,李半夏看到笑愁乖得如此疼人,还是十分受用的。 “你看到了,这匹马是我的,它很认人的,一点都不买你的账。” 马如东“哼”了一声转过头,他要一匹马买账干啥,只要能换钱就行。 李半夏像是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又道:“我这匹马与别的马不同,当它不想和一个人走的时候,无论那人怎么拉它,打它都没用。” 所以,想要动它的脑筋,就死了心吧! 马小蔷还是爱玩的年纪,一看到这匹马儿那么可爱,那么漂亮,偷偷伸出手,在它脑袋上摸了一把。 笑愁可是个娇羞的主儿,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摸的。那马小蔷的手刚到近前,就被它一个响鼻给打开了。 李半夏笑了笑,动了动马缰,笑愁就不动了。 马小蔷瞪着圆溜溜地大眼睛看着笑愁,那眼神,简直就要把它活吞了下去。笑愁不自在地抬了抬蹄子,离她站远了些。 这个女人,真让人害怕~~ 马小蔷兴许是配合打劫的需要,穿上了她哥的一身男装,头发挽在一起,用一根蓝色的布带给系了起来。 虽然她是女扮男装的,但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认出来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是因为她身上的脂粉气太浓了,这并不是说她擦了多少胭脂水粉,而是一个女人身上的气息与男人毕竟是不同的。看她脸红齿白的,身材娇小,哪里是个男人? 第二个,你看她前凸后翘,一举一动虽然带着随意和顽劣,可毕竟是个女孩子。小胳膊小拳头,再加上那女人的轮廓和眉眼,想来没有什么人会认错。 这也是李半夏懒得女扮男装的原因之一。在她看来,女扮男装大多时候就骗骗自己还差不多,对于那些真的要存心害你的,把你当成肥羊的,那个眼力劲,一下子就把你给瞧出来了。 反倒是自己,因为女扮男装了,在许多时候反而放松了警惕。时刻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很多时候会倍加小心。 这个论调听起来很奇怪,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她的道理。 马小蔷长得还是很好看的,从五官就能看出来。只不过跟着她哥后面,做一些骗人打劫的事儿,小脸黑乎乎的,可没有个女孩子家的样子了。 “喂~~我说,你们不是在江阳某山道上,怎么挪了窝,到这儿来了?” 大概是远在异乡,即使曾经这俩人想要骗她,李半夏这时候也觉得兄妹俩倍感亲切。 马如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神情一瞬间有些落寞,许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李半夏看看马如东,又看看马小蔷,尤其是马小蔷,若不是生活所迫,她一个女孩子家何苦要干这种事儿?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李半夏好言对马如东道:“你是哥哥,哥哥应该照顾妹妹,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妹妹着想。且不说你做的事对不对,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家,跟着你打家劫舍,这不是会耽误了她吗?她一个女孩子,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干得了这个事吗?” 别自己打劫不成,被人反劫了。 这种事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到时候本事不如人,人家就算劫了你你都没话说。 马如东神情有些哀伤地看看他妹妹,马小蔷愣了一下,走到她哥身边,抓着她哥的手对李半夏道:“是我自己要来的,不关哥哥的事。” 哥哥不放心她过来,她又何尝放心哥哥? 他们兄妹俩,什么事都要一起。家里有困难,她也不能让哥哥一个人担着。即使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会怪哥哥。 因为哥哥,为了这个家,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了―― 李半夏鼻子酸了酸,她最感动的事莫过于亲人之间的这种共同承担、无怨无悔。尽管知道他们做的事情是错的,李半夏还是忍不住感动了。 过了许久,李半夏抬起头,望着那兄妹情深的俩人道:“能和我说说,你们遇上了什么难处了吗?” 马如东奇怪地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 还是马小蔷,抢着道:“我和哥哥做这些事,都是不得已的。上次我们没骗你,我娘真的得了重病,再不治我娘就会死的。” 果然是如此。 “那你们的爹呢?”他们爹是干嘛去了,如果健在,为何要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背负着全部的重担? 两个人都不吱声了。 “难道是……”过世了? “没有没有,我爹他……” 他只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204 生活多艰 204生活多艰 李半夏等了许久,也没等出马小蔷那句未完的话。 “你们家就在附近?”过了许久,李半夏又问。 “是的,翻过这后面的小山头,就是我家了。”马小蔷说完才戒备地看着李半夏:“难道你是想把我和我哥做的事告诉我娘?” 马如东也开始紧张了。 马小蔷拽着李半夏的胳膊,“我求你不要把这件事跟我娘说,她老人家身子不好,要是再听到我跟我哥在外面做这些事,她一定会气死的。” 从小,娘就教她,即使人穷,也要穷得有骨气,不能做一些伤天害理对不住良心的事情。 如若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连给娘买药的钱都没有,他们也不至于做这种缺德的事儿。 爹娘需要照顾,哥哥根本就无法到外务工挣钱。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本来也说了一门亲事,但因为家里缺人,一直没有嫁人。 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拮据,有的时候,望着一天日落,他们都怀疑能不能撑过明天,看着太阳从东边山冈上出来。 李半夏摇摇头,“你们误会了,你方才不是说你娘病得很重吗?恰巧我就是个大夫,略通医术,我可以去给你们娘看看。” 马如东和马小蔷对视了一眼,似乎还没有消化李半夏说的话。又或许是不相信,他们刚才还想打劫的人,非但没有怪他们,还要帮助他们。 可是,她的目光很真诚,没有一丝的恶意,看来不像是说假的。 “怎么,你们不相信我懂医术?”李半夏扬着温和的笑。“我在家乡是一个大夫,大病小病也看过不少,我记得我上次就跟你们说过的,你们完全可以相信我。”她知道他们的顾虑,所以也很有耐心。 李半夏看得出来,他们确实遇到了很大的难处。看到一个女孩子,因为困境跟在自己的哥哥身后打劫,把脑袋别在腰上,她无法坐视不理。 而这两个人,他们并不坏。从来就没有伤害过她。如果他们真的有歹意,完全不用做出愧疚懊悔的样子,他们两个人即使没有利器。要想制服她也不难。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点钱给他们的娘买药罢了。 对于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却因为种种原因置之不理,李半夏实在做不到。 而且,她现在本就没事,陪他们回去一趟。又何乐而不为呢? 马如东相信了她:“你真的是个大夫?” 李半夏点点头。“是的,上一次我进城,就是特地去购买药材的。”不成想,没走多久,竟遇上了他们兄妹俩,还在路上和她上演了一幕苦肉计。 “你真的要给我娘治病?” “我是说去看看。能治我一定治,如果不能治,那我也只能说抱歉了。” “你能去看看我们兄妹俩就已经很感激你了。姑娘。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马如东激动地伸出手,想握住李半夏的,又发觉自己的手太脏了,愣愣地收了回去。 “好。”李半夏欣然点头。当即牵着自己的马,就和兄妹俩上路了。 “姑娘。这个我来~~”马如东说着,就要过来帮她牵马。 李半夏摇头笑笑,“马兄弟,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们家笑愁有些个任性,不喜欢被生人牵着,尤其是……呵呵!男人。所以,还是我自己来了。”笑愁果然是匹小母马,就跟个闺女似的,可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来着。 “是这样啊……这马还真有趣……”马如东挠挠脖子,大概还想不到一匹马居然会这么有灵性。 “笑愁?半夏姐姐,这是你马儿的名字吗?” “是啊。笑愁是我的一个好友送给我的,取名笑着面对所有忧愁之意。” “它真可爱!” 李半夏呵呵拍着笑愁的脑袋,笑着与笑愁交流道:“笑愁,你听到了没有,那个美人儿夸你可爱呢,这会儿心里是不是觉着特美,嗯?” 笑愁配合着喷了个响鼻。 马小蔷的脸红了红,因为身上穿着的衣服很破,还常常脏兮兮的,美人儿这三个字完全与他不搭边。没想到,这个李姑娘居然这么直白地说她漂亮。 女孩子被夸漂亮都会很高兴,更别说马小蔷这个打扮得经常像小乞丐小男孩的家伙了。 马如东津津有味地看着李半夏与笑愁互动,眼睛亮亮的,认为有趣极了。 “李姑娘,你怎么和一匹马儿说话?你说的话,它能听得懂吗?” “听得懂的,马兄弟,只要你认真和它说,并且有那个耐性,它都能明白。”动物也通人性,如果你愿意花时间与它交流,多多和它相处,慢慢的,自然也就和它亲了。而只要你们开始觉着亲了,那彼此的意思,也便渐渐明白了。 这些日子,李半夏都是在马不停蹄的赶路,无论走到哪个地方,陪着自己的都只有这一匹马,能和她说说话的也只有这匹马。她有的时候觉着累了,烦了,倦了,不想把事情憋在心里,都会跟笑愁说。而笑愁,就像是明白她的心情一样,总是用它两只可爱的耳朵磨蹭着她的手,让她快乐起来、振作起来。 渐渐的,李半夏就发现了笑愁很懂人话,别人说什么,它好像也都明白。有的时候,还会看着你高兴与否做一些小动作,来让你高兴。 譬如说,如果你累了的时候,不等你自己停下来歇息,它就立在原地不肯再走。等你听它的,坐在地上休息的时候,它就甩着尾巴绕着你转圈。 路难走的时候,它不让你走在前面,自个儿抬着蹄子低着头,为你开路。 当李半夏把这些事告诉给马如东和马小蔷听的时候,他们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愕。再看向笑愁的时候,已经多了一丝感情,而不是之前只是把它当作一只不通人性的牲口那般。 一路上就这么说说笑笑的,马姓兄妹的家也很快就到了。 站在山腰上,马如东就指给李半夏看:“李姑娘,那个地方,就是我们兄妹的家了。”在一个山谷里,座落着几户人家。 马如东手指的那户,是一个低矮的棚户。因为距离有点远,李半夏也看不真切。 马如东紧走几步,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心情也分外急切。 终于有大夫来给娘看病了,也不知道娘的病能不能看好。 曾经,他们兄妹求着一位路过的老大夫来给他们的娘看病,那位老大夫的心地也不错,看到娘躺在床上不断地咳嗽,只说是伤寒入体,再加上病情长期得不到救治,延误了病情,他也是束手无策。当即给娘开了两副药,让他们煎了给娘服下,也只能看看情况再说了。 马如东又看看李半夏,那个老大夫行医几十年了,经验丰富,都说没有办法。这个小李大夫心地不错,但毕竟太过年轻,也不知道有没有法子。 马小蔷就不像她哥那么想了,她左看又看,看这李大夫言谈之间很是自信,举止坦荡从容,应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兴许娘的病,她真的能看好呢。 “娘――娘――”还没进家门,马小蔷就高兴唤着里面的娘。 “半夏姐姐,这就是我家了,你快进来吧~~” 马如东一回来,就去厨房给李半夏倒水去了。而马小蔷,则领着李半夏来到了她爹娘的房中。 说到家,其实这不过是一间棚子罢了。本来只有一大间,后来嫌一大家子都住一间不方便,所以中间就用树木劈成的长条给隔开了。到现在,正好有四间,马小蔷一间,马如东一间,厨房一间,他们爹娘一间。 马如东和马小蔷的房间都很小,就能住个人,除了睡觉,他们都在厨房和外面呆着。 他们爹娘的房间是最大的,不只是因为他们是两个人,也是因为地方太小了,对他们养伤不方便。 李半夏未进屋之前,还在纳闷着马姓兄妹的爹爹去哪了,照顾妻子和孩子不是他的责任吗? 进屋之后,李半夏被自己看到的情景给吓到了―― 做大夫的时候,她曾经看到过很多很多的惨状,但是像眼前这么惨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屋子的房间有两张木板床,说是床,那不过是几块木板和树桩搭出来的,底下都是稻草,上面各有一床破败的棉絮。 在里面的那张床上,躺着马如东重病的娘亲。 她的背向里面,身子蜷成一个虾米状,捂着胸口正在不停地咳嗽。也许是咳嗽声太大了,又或许是太痛苦了,让她迷迷糊糊的,都没听到女儿叫她。 一床又破又薄的被子被她紧紧裹在身上,随着她咳得发颤的身体抖动着。李半夏站在门口有多久,她就咳得有多久。仿佛永远也停不下,她的咳嗽。 李半夏不由担心,像她这么咳,迟早会将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她咳嗽的声音沙哑,每咳一次,都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喉咙。 那声声地低咳,是他们生活艰难的见证,道出了无尽的冷暖和心酸! ………… 205 一腔挚诚,热心伸援手 205一腔挚诚,热心伸援手 ――***―― 多谢sichu2kj妹纸的香囊,may112515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在房间的外边,还有一张床。 也许是因为那位妇人得了风寒的关系,两张床没有放得过近。 李半夏打从进来开始,就注意到了这张床,还有躺在床上的人。床上的人昏睡着,下半身一动不动,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这样的天气,这个时候,一个大男人还躺在床上,对女人的咳嗽不闻不问的,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 不等李半夏问身边的马小蔷,马小蔷早在听到她娘的咳嗽声时就跑过去了。 “娘,你又咳得这么厉害了~~”马小蔷扶起她娘,那妇人听到是她回来了,稍稍睁开了眼,“蔷儿,你不是说到镇上接点针线活干麽,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哥呢?” “哥也回来了,就在外面。娘,我跟你说,我们找着大夫了,她主动提出来要给你看病。” “大夫?大夫在哪儿呢……”那妇人惊喜的眼转瞬间黯淡了,“看病,咱们家哪还有钱看病啊,你跟你哥每天起早贪黑的,饭都吃不上,就不要再花药钱了。娘的身子娘晓得,躺几天也就好了~~” “娘,你都躺在床上两个多月了,要是能好早就好了。”马小蔷声音里隐隐有哭腔,哪里会没事,分明是一天比一天严重才对。 起初只是普通的风寒,到现在,都变得这么严重了。 “蔷儿,你不听娘的了?把大夫好好送回去。请人家喝杯茶好好谢谢人家,就说麻烦他走一趟,咱们家没钱请他看病。” “伯母,我是你儿子女儿的好朋友,听到伯母生了病,来给你看一看,不收诊金的。”李半夏一看那妇人越说越急,一会儿又开始咳嗽了,忙上前对她道。 那妇人看到面前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又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确定刚才说话的是跟前的这位:“姑娘,你是……?” “娘。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说要来给你看病的李大夫,人家是我跟哥……在路上撞见的,听见你病了,就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 “那你们……” “是这样,伯母。以前小蔷和马兄弟在镇上找活干的时候,就和我认识了。中间有段日子没见,这次正好碰上,听到伯母生了重病,正好我又懂点医术,怎么都得来看看伯母。” “原来是这样啊。那闺女,麻烦你了~~” “伯母,你快躺好。别又吹着风了。”李半夏帮着马小蔷把妇人给扶着重新躺下,马如东端着两杯茶进来了,一杯是给李半夏的,一杯让马小蔷喂给他娘喝下。 “李姑娘,你喝茶~~” “多谢。”李半夏朝杯里冒着热气的茶水吹了两下。抿了一口,太烫了。便放在屋中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凉上一会儿。 那妇人刚喝下一口茶,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马小蔷在一旁担心地唤着:“娘――娘――” “让我看看――”李半夏接过马小蔷的位置,让妇人在床上躺好,给她探起脉象来。 三颗白皙地手指搭在妇人的脉搏上,李半夏一边给妇人把脉,一边观察着她的面色。 没过多久,李半夏把手收了回来,将妇人的手按进被子里,并且给她盖上被子。 “半夏姐姐,我娘的病怎么样?” 李半夏叹了口气,“伯母病得有好些时日了吧?” 马如东闻言,自责地点点头。 “我娘病了有两个多月了,只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没用,没钱帮娘找个好大夫。致使娘的病一拖再拖,才会……” 李半夏拍拍他的肩,让他不要自责。 “那半夏姐姐,我娘的病你有法子治吗?”马小蔷蹲在床边照顾着她娘,听到李半夏和她哥的对话,也忙转过头来问。 李半夏点点头,“我观她脉象,发现伯母是风寒入体,久病不愈,从而又引起了肺炎。而这两天,因为再一次伤风,风寒入体反变热症,加上伯母本身就有肺热,致使低烧不退,咳嗽胸闷。” 不用说,就知道这病很棘手。上次,那位老大夫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还说娘的病要去趟城里,请大医馆的大夫帮着瞧瞧,好好调理,否则这病就危险了。 “你们放心,这种病虽然有些棘手,却也不是无法可想,无方可治。”注意到兄妹俩在听到她话后的黯然,李半夏忙对他们道。 “真的?半夏姐姐,你真的有办法治好我娘的病?”马小蔷高兴得一下子扑过来,抓住李半夏的手问。 马如东也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又看看床上的妇人,一瞬间,眼睛里的光亮可以照亮整个黑暗。 “没错,伯母的病最好的办法就是清热解表,用牛黄上清丸,配合小柴胡,便可对症下药。只是我身上带着的药材不够,就是想治恐怕……” 马小蔷前一刻还喜笑颜开的脸一下子就失落了下来,抓着李半夏的手也是紧紧,看着躺在病床的娘,泪水都快掉下来。 好不容易有了治好娘的机会,咋又这般不巧? 李半夏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这兄妹俩失魂落魄的,想了想才若有所悟。这两兄妹,大概是听到她没药材,就没办法给他们的娘治病了。而去抓药材,是需要银子的。以他们的情况,别说银子了,就是几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事实上,这俩兄妹一开始也到药铺去赊药,只是他们都是刚搬过来的,身上穿着的衣服也破旧,谁肯把药赊给他们? 就算是有两个心肠好的老板,赊给他们一次药,还能次次赊给他们不成?看到他们去第二次,恨不得连忙将药铺的门给装上去。 单单马如东,也不知道被多少药铺的伙计给轰出来了。 幸好,姐姐给了她许多盘缠。洪瑛当着面塞给她好几十两银子,前两天整理包袱的时候,又发现某件衣服里面还放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么多的钱,足够她这一路能过的好吃的好了,至少不用为了钱的事担心。 但李半夏也知道,前去边城,一路上困难重重,可能也会遇到许多这样那样的事。所以尽管身上装着不少的钱,李半夏也用得很节省,以备他日有不时之需。 而现在,就正是她该花钱的时候。 李半夏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一锭十两的银子,交到马如东的手上。 “马兄弟,这锭银子你收下――” 马如东发愣地盯着那一大锭银子,这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从他记事起,家里就一直过得很艰难。以前虽然能勉强管个温饱,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闲钱。而自从爹爹在矿场出事以后,家里的日子,就过得更加的苦了。 马小蔷瞪着她哥哥手上的那锭银子,一滴豆大的泪珠滴下,大概还没意识到这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躺在床上的妇人崔氏,在看到那锭银子的时候,昏暗发黄的眼珠也睁得很大很大。 也不知多久,马如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李姑娘,这银子……” “东儿啊,快把银子还给人家姑娘,这是人家的钱,咱们不能要。”这位妇人可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即使在这时候,也不允许儿子白要人家的钱。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从小,妇人就教导她的孩子,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即使那个人完全是好意,也不能白白要了人家的好处。 “李姑娘,这银子你还是拿回去吧,咱们家虽然穷,也不能随便要你的银两。”马如东又将那锭银子给推了回来,李半夏拿起那锭银子,郑重其事地又放到他的手上。 “马兄弟,你娘病得很厉害,这银子是给你娘抓药的。你也知道,你娘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 “你娘久病不愈,即使服下了药,也得花好长一段时间调养身体。天气越来越冷,这么薄的被子,病就算是治好了又很快会再次病倒。这剩下的钱,你可以给你娘、你爹还有你们自己,置几床厚些的棉絮。多给你娘弄点吃的,补补身体。” 看马如东还没有要收的意思,李半夏端正了颜色:“马兄弟,你年轻力壮,你熬得住,你娘不见得熬得住。你这个做儿子的,怎么都得为你生病的娘想一想。” “东儿,娘没事,快把银子还给人家李姑娘。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个崔伯母,性子还真是固执。但这种固执,却很让人尊敬。 “伯母,我叫你一声伯母,那就是打心眼里把你当作我的长辈。你叫我一声闺女,那我这个闺女想要为伯母做一点事,你又怎忍心拒绝呢?而且,你不收下这锭银子,你的身子就难大好,最为你担心的还是马兄弟和小蔷,你也不想他们为了你的病整日担忧和奔波吧?” 崔氏听到李半夏的话,看看脸颊尚有泪痕的女儿,还有瘦了不少的儿子,犹豫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 206 肩挑重负,有泪心中流 206肩挑重负,有泪心中流 简陋破败的厨房里。 马小蔷坐在小灶后,用弯刀剁着柴火,然后把它塞到灶底下。 这会儿,她正扭头和一个人说着话。 没别人,正是李半夏。 李半夏坐在桌子边,一边喝着水,一边和马小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小蔷,我刚才看见你爹躺在外边床上,我们几个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醒过来,是不是他的身体不舒服?” 一说起她爹,马小蔷的脸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凄苦与哀伤。 “还有,我看你爹的腿,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是吗?” “半夏姐姐真是好眼力,不瞒你说,我爹的腿早在三年前在矿场干活的时候就被山上掉下来的大石给砸断了。两条腿都是,我爹爹已经站不起来了――” “什么?”李半夏心中一痛,也不知是听到了她爹的不幸遭遇,还是腿断了几个字让她想到了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念的人? “是啊,自那次过后,我爹爹在床上一躺,就躺了三年。刚开始的时候,我爹为了怕我们担心,还会忍着心里的烦躁,不表现出来。时间越久,我爹的情况就越遭。到了后来,我爹的脾气越来越大,还常常冲娘冲我和哥发火。而到最后,我爹连脾气都没有了,整个人都呆滞了下来,神智也有些不对劲。这最近的半年,我爹每天都会昏睡很长的时间。他昏睡的时候,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听到,不会看到――” 因为他的生活已然了无生趣,活着就像是死了一样。他拒绝听外面的世界,看外面的世界。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爹爹健在,而很小开始就要他们兄妹俩来背负这些重担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马如东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不认真找些工作来做,非要做那拦路打劫的勾当了。因为家里有两个人都需要他们照顾,其中还有一个是双腿不便的爹爹,马如东即使想出去挣钱,人也走不开。 这俩兄妹,实在是太苦了。 “你。一定过得很累,很苦。”这是心疼,不是同情。一想到这么个小姑娘。就要承受生活的重担,还得承受着爹爹的不幸娘亲的病重,李半夏就觉得自己以前经历的那些困难,真的是太微不足道了。 人们似乎总是这样,当你自己面对困难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过不去这道坎。觉得自己很辛苦、很可怜,而当碰到别人比你更不幸更可怜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自己之前经历的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马小蔷却是摇摇头,“我不苦,就是有点累。有爹娘疼我爱我,哥哥又这般护着我。我一点都不觉得苦。真正苦的,还是哥哥。” 李半夏看着她,知道她要对她说一段故事。一段很长写满血泪的故事―― “三年前,爹爹在矿场出了事,家里的一点积蓄全给爹爹看了病。娘一个人接了十几家人家的衣服,每天清晨,早得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候。娘就到附近大户人家挨家挨户地收换洗衣物。然后趁着太阳没出来的时候,就将这些衣服给洗好。只有这样,这些衣服下午才能给他们送回去。” “娘就这样一日一日地耗尽着她的精力和生命,即使是在寒冬的天气里,她还要在寒得刺骨的水里洗着衣服。我想要帮娘的忙,娘却从不让我碰这些衣物,说怕我粗心大意,将人家的衣服给弄破了。可是我知道,娘只是不想让我吃苦。” “娘的身子就是因为这样,才变得越来越差,到这一年,更是三天两头的生病。一不小心,就会感染风寒。有时一病就是好多天,而这一次,更是病了两个多月――” 李半夏默然。 崔氏的身子弄到今天这么虚,的确是与她淌了太多的凉导致寒气入体有关。她年轻的时候劳累过度,身体底子本就薄弱。再加上每次的病都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就落下了病根。要想彻底根治已是很难,还得慢慢地调养。 看来她临走之前得好好地嘱咐他们兄妹俩,切不能让他们的娘太过操劳、莫要淌了凉了。 “娘病倒后,家里所有的担子就都落在了哥哥的身上,那时候,哥哥才不过二十岁。在这之前,哥哥的生活虽不能说无忧无虑,却也没什么过重的担子。爹爹出事,娘生病,家里一时穷得没米下锅,哥把所有的苦和累都放在心里。每天不仅要忙着家里的生计,还得照顾爹爹的起居日常。” “娘病了,家里没钱给娘治病,哥哥想遍了办法,求遍了人。本来,倒是有一大户人家看中了我,想让我去给他做妾,那样家里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为了家里,我就是再不愿嘴上也没说什么,如果哥哥真的要我嫁,那我就嫁。牺牲我一个,就可以救一家,很值得。” “但是哥哥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他觉得对方是一个老头子,我配他实在是太小了。而且他家里已经有十几个小妾了,哥哥认为他是一个老色鬼,我嫁了她这辈子就完了。” “哥哥越是为我着想,我就越是不能看着他每日为了家里的事操劳和烦心,望着哥哥疲惫不堪却还对我强挤着笑的脸,我对哥哥说我愿意嫁他,嫁给那个有钱的老头子。哥哥不答应,我就说我不想再在家里过穷日子了,我要嫁到大户人家去过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 李半夏不由动容,这兄妹俩,所做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对方,为了这个家,真是令人感动。 人说手足之情,血肉至亲,本就该如此。 “哥哥了解我,知道我这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只让我死了那条心,还把前来说亲的媒婆给赶走了。让我彻底忘了这个事。后来,我也想好了,不管家里有什么事,我都要留在家里,和哥哥一起面对。” “娘的病越来越重,常常一咳嗽就是整晚,哥哥实在没有办法,就和我商量到路上去骗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就是上次碰见你和那赶骡子小哥那一次,我和哥哥都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没想到第一次就遇上了你们――” 现在李半夏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那么错误百出,连最基本的事情都没有商量好了。正如他们所说。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总难免会出许多的纰漏和差错。心里面还有着愧疚和自责,所以只有口头上吆喝吆喝,并未和他们动手。 这一次也是一样,他们的确不是做这些事的人。 “那那天你们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又突然搬了地方?” “实在没办法。在那位老爷又过来说亲事的时候,我假意答应,收下了他们的聘礼。因为我的态度表现得很好,让他以为我是一个喜欢钱想跟着他过好日子的人,他们也没有堤防我。于是在一个夜晚,我和我哥带着我爹跟我娘离开了那个村子。我们搬了许多地方,因为怕那位老爷找到我们,我们只敢走得远远的。一个机缘巧合之下。才在这里落了户。” 说到这些事,马小蔷脸上有着愧疚。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做这些事,也没有人愿意说这种谎。 “赶的这一路,雇马车的钱。给爹娘治病买药的钱,钱很快就花完了。我们刚一落户。就又开始拮据起来。所以,才会发生今天早上的这一幕――” 刚开始发现他们第一个打劫的人又是她的时候,只觉得冤家路窄,他们兄妹俩真的很倒霉。而现在看来,再次遇见她,并且得到了她的帮助,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李半夏由衷感叹,看她依然活得这么天真烂漫,不失本性,真的很不容易。 “比起哥哥的,我这些才算不了什么。”一说起她哥哥,马小蔷的眼里真是写满了心疼。就好像是你想到了一个亲人最心痛的一件事,每次想起,总是让你的心没来由地发酸。 李半夏知道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她也有过。 应该说每个人都有,只要那个人有自己在意的人,有一些难忘而深刻的回忆,就会有这种感受。 直到今天,李半夏在大街上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那些父亲背着自己小丫头时候的样子,就会想起她的父亲曾经也这样背过她―― 但这种回忆是快乐的,而某些记忆,只要一想起,就会心痛。 “你不知道,哥哥在几年前曾有过一门亲事。对方姓杜,与我哥有婚约的女孩子叫杜月蓉。我们两家本就有着很好的交情,哥哥和月蓉姐姐从小便玩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我在很久以前就拿月蓉姐姐当作我的嫂子看了。” “哥哥很喜欢月蓉姐姐,他曾和我说过,他最爱月蓉姐姐那双眼睛,说她笑起来就像一弯月牙。而不像我,笑起来眼睛整个就眯成了一条线,一条直直的线,一点都不好看。” 李半夏笑了。心里却禁不住想,马小蔷这话说得倒有趣,但只凭此,就说马如东喜欢杜月蓉,似乎缺少了点什么。但李半夏转而又想,人家是他的妹妹,喜不喜欢杜月蓉他妹妹更清楚。况且这古代男女的感情,可不是每一个都要那么分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有婚约了,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对。 “可就在我爹出事的第三天,杜叔叔就上门,要和我家解除婚约。哥哥大受打击,前去找月蓉姐姐,月蓉姐姐闭门不见,只让杜伯母告诉他他们缘分已尽,他不要强求。那一天,哥哥呆在后山,一天没有出现。” “第二天一早,哥哥回来了,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照例照顾爹,忙着他自己的事情。那个时候娘的身体还好,有娘和我在家,哥哥还能到镇上,找点活干。只是我跟娘毕竟是女人,许多方面也是有心无力,哥哥始终丢不下家里,两头赶得也很辛苦。” “身体上的劳累还不是最难熬的,最重要的是他心里的苦,他不跟人说,就独自闷在自己的心里。” “哥哥为了娘的病,曾经在一个大夫医馆外跪了一整夜,那一天晚上风雨交加,哥哥动也不动地跪在外面,也不能打动那个大夫分毫。” “哥哥曾经为了给娘买药,因为没钱就从伙计那里硬抢,最后被药庐里的伙计合伙打了个半死,从药庐里面丢了出来。他带着伤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抓着他怎么都不松手的药包。只是药包在打架的时候给弄破了,许多的药材都漏了出来,他趴在地上,将一些药材藏到怀里。哥哥就是用这个办法,给娘抓回来了一些药……” “家里食物不够吃的时候,哥哥永远是吃得最少、最差的一个。他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爹,给了娘,给了我,而到了他头上,就少之又少了――” “……” 烧饭的时候,马小蔷对李半夏说了许多许多马如东的事情。 如若不是听到这些事,李半夏怎么也不会想到,马如东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在他看似吊儿郎当的外表下,竟有着一颗担当勇敢的心。 原来认识一个人,真的不能只看他的表面的。 李半夏看马如东是这样,马如东看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一开始,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一个有几分小聪明,喜欢说笑,却也没什么同情心的姑娘家罢了。决计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一副好心肠,一手高超的医术。 他也绝对没有想到,这个连续坏了他们兄妹两次“好事”的人,最终会是她救了他们的娘―― 世事本就是这么奇妙,人与人之间本就讲究一个缘字。他们第一次骗人遇上她是缘,第一次打劫遇上她是个缘,李半夏给他们的娘治病这也是一个缘。有了这么多的缘,之后恐怕还有更大的缘法―― ………… 207 制毒 207制毒 快到中午的时候,马如东买药回来了。 他的背上还背着三床棉絮,一买回来,就给他爹娘还有妹妹给换上了。 他爹在他给换棉被的时候醒过来了,精神仍有些迷迷糊糊的。吃过饭后情况才好了点儿,听到他媳妇儿的病有大夫给治了,难得笑了笑。还亲自把李半夏叫到跟前,跟她说了谢谢。 也趁着这个工夫,李半夏给马勇来看了一下他的腿,马勇来的腿情况可以说是很严重的。本来他若受伤之初就得到救治,说不定还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因为诊治的方法不合理,再加上耽误了三年,即使这骨头能够接上,也要花上很长一段的时间才能愈合。 至于能否再次站起来,纵使那摸骨续骨之术十分的神奇,也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地步。 李半夏对摸骨续骨之术还源于对医典的介绍与描述,真实的效果是怎样,她也不是很清楚。 崔氏换上厚棉絮后,这身上顿时就暖了。之前那床被子,怎么裹都裹不暖,身上就没真的暖过。有了厚棉絮,感觉就不一样,崔氏甚至觉得,这病药都不用喝了,这厚棉絮盖一盖,睡上一觉,觉醒之后说不定就没事了。 知道李半夏会在这儿吃午饭,马如东买药之余,也买回来几个菜,让马小蔷洗了炒了。 药一买回来,李半夏就搭起了泥炉子,为崔氏熬药。 这服药熬了一个多时辰,端给崔氏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本来这些事情可以交给马小蔷和马如东兄妹俩来做,只是这些草药的剂量必须现配,这种事不能假手于他们。 饭好后,马小蔷端着两碗饭去了崔氏房里。她爹马勇来躺在床上,一天三餐都得有人服侍。马小蔷每回都得服侍完她爹娘吃好以后,才会出来吃饭。 “李姑娘,你在想什么,是不是饭菜吃不惯?” 马如东有些忐忑地看着桌上的饭菜,他知道家里饭菜简陋,而她随便一拿就拿出那么多的银子,吃的肯定比他们家好多了。 李半夏愣了愣,随即笑了,“马兄弟想多了。这饭菜很合口味,小蔷妹子的菜烧得很美味。而且,这有鱼有肉的。可是丰盛得紧。我在家的时候,也难得吃一顿这样的菜。说起来,还是马兄弟破费了,没必要买那么多的菜,你们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就行了。” 马如东呵呵笑笑。心里在想着,这李姑娘肯定是因为心太好,不想让他难为情,这才跟他说她在家里吃得也不好呢。 “对了,李姑娘,我还没问你呢。你在家呆着,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鄢城离咱们那儿可有不少的路,光走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可到不了。” 李半夏想到了马勇来的腿。也想到了刘东山,并没有隐瞒自己经过这儿的原因,把自己的来意和他说了清楚。 “李姑娘,你是说……你这次去边城是要找办法给你丈夫治腿的?” “嗯。” “你丈夫的腿……断了?” 李半夏还是点点头。 “断掉的腿还有法子治?”马如东的爹双腿被砸断后,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年。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他爹会有再站起来的一天。 不仅他没有,全家人都没有。 爹也是因为对自己的处境绝望了。精神才一日不如一日,才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如果有一日他能站起来,马如东真是想都不敢想。 李半夏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半晌后,才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得试试。” 马如东放下碗筷,眼灼灼地盯着她,“那李姑娘,我可不可以麻烦你,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治好你爹的腿,你能不能也帮帮我爹――” “你相信我?”李半夏因为他的话狠狠地被撞了一下,这次离家,许多人嘴上虽没说,其实心里并不相信她能找到治好东山的法子。 就连家里的人,都不信。她不知道刘东山是怎么想的,但她想,刘东山是相信她的,只不过,他不想让她为他冒险,所以坚持不让自己来边城。 刘东山于她,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是没想到,这个见面不过两次的人,竟然问都不多问一声,竟说相信她。 虽然知道他可能只是随口说一说,为他爹留个希望,但李半夏还是忍不住为了这句话感动。 一个人的心本就是柔软的,有的时候即使是一个特别小的事情,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都能戳中内心最软处。 马如东怔了半天,憨憨地眨眨眼,“啊!”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姑娘是个讲话作得数的人,说过的话就肯定能做到。”她说能治好他娘的病,结果就真的想到了办法。尽管现在还不知道娘喝了药病会怎么样,但他就是相信,这药喝下去有效果。 她不惜千里迢迢,一个弱女子,孤身前往边城,去为受伤的丈夫找寻治腿之法,单凭这份勇气就不是其她的女子能够做到的。 她的眼神中透着的满满都是坚定,这种坚定不会因为任何困难有所退却,他能够看得出来她眼底的坚定。所以他相信她,几乎是毫无缘由的。 李半夏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沉吟许久,才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好,我答应你。” 如果她真的学到了这种办法,她当然很乐意救他爹,愿意救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之前,她去边城,仅是为了刘东山。而现在,她不仅仅是为了刘东山,还有许多像马勇来那样需要帮助的人―― ………… 吃过午饭后,李半夏端着刚熬好的药,喂崔氏喝了下去。 崔氏服下药后,又躺下睡了一觉。 约莫过了半小时,李半夏又为崔氏重新把了一次脉,脉象趋向平稳,可见这些药是有效果的。 但崔氏病了这么久,靠一副药想要治好她自是不可能,好在现在情况看好,她熬药配药的时候马小蔷就在旁边,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她应该也没问题。 眼看着一天就快过去了,再不赶回去等天黑了又回不了了。 李半夏让马小蔷拿来纸笔,在上面写好注意事项和服药的方法,让她收好。紧接着,又给马勇来开了一副安定心神,促进肌骨更生的药方,按时服药,至少可以让马勇来的情况不继续糟糕下去。 等崔氏的病好了,家里就有人照应着,马如东和马小蔷也不必每天都呆在家里,可以出去找点事情做。 而马家的情况,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办好这些事情,李半夏便跟他们告辞了。 牵着笑愁,由马如东送着出了山。下了山,李半夏让马如东回去了,自己骑上马赶回了镇上。 又多耽搁了一天。 不过这繁忙的一天,倒是让李半夏暂时忘却了昨日的害怕,回到客栈后,泡了一个澡,然后就躺在床上专心地思考着明日过山的对策。 迷药和麻药之类的,用了一次后,第二次想再对付他们,可能就难了。从上次那个儿子动手的情况来看,似乎颇有些蛮力,打起架来还像是猫耍耗子似的,一副犯我手上你就讨不了的架势,真的让人不敢小觑。 而这样的人,偏偏也是最固执的,不真把她逮着只怕不会罢休。 李半夏不敢说自己没有一点杞人忧天,事关自己的安危,再小心也不为过。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有什么办法,即使真的对上他们,也不会让自己犯到他们手里呢? 在李半夏想得头都快痛了的时候,她想到了以前看的电视上,那些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在牙上藏着毒包,任务失败后便咬破毒包,服毒自尽。 而类似的,有些人为了暗算敌人,可以在嘴里装一个机簧,这些机簧会射出毒针,放出迷药。当然,还有许多其他的用处。但是,像这种高难度的东西,李半夏一时肯定想不出来怎么做。但若是说在牙齿上藏一个药包,譬如说是麻药包,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关键是迷药到了嘴中,很有可能没迷倒别人,反而迷倒了自己。所以在坐这件事情之前,李半夏还得先配好解药,给自己服下。还好她常年与这些草啊药啊之类的打交到,也曾自己制作过好几种迷药,身体里已经有了一定的抗体。麻药在别人身上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效果,在她身上可能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没什么作用了―― 还有一点就是,若真的被人抓住,迷药在嘴里又如何能让它发挥作用?要知道,迷药多半都是靠嗅入、食入两种途径,才会致人昏迷。有没有什么麻药,只要接触到了,就会让人陷入昏迷? 如果麻药不行,用其他的药物来代替,会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这件事情要真的做好了,不只是为了对付他们,哪怕这边城之行中再遇到其他的危险,她也有所仗势。 想到就做,李半夏从床上爬起来,点燃油灯,打开随身的包裹。 看来今夜,注定是无眠了―― 208 发明 208发明 李半夏想了多种方案,想制出可以通过皮肤能迷倒别人的麻药。 这当然不容易,所以李半夏又引入了一味药,铁灵子。 铁灵子严格说来是一种毒,铁灵子外敷有毒,内服则无毒。不仅无毒,还是一种很有效的解毒药材。 这味铁灵子,医家用的并不多,因为这味药用不好,可能会出事。也因为它本身有毒,对于有毒药材的使用,医家一般都是慎重慎重再慎重的。 而李半夏制出的麻药,就是要借用这味铁灵子,让麻药一接触到人的皮肤就会发作。 如果真的能制成,那恐怕是最无形也最有利的利器了! 李半夏花心思制成这味药,只是为了应付一路上可能面临的危险。她却没有想到,有心人得知这味药的杀伤力后,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是灾难―― 不过,或许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因为铁灵子的量使用本就不宜过多,只能用上一丁点儿。三钱的麻药只能配上半粒铁灵子,这过程中,还得用上少量的栀子粉,一旦有哪味药用错了或是剂量不对,就会变成一味剧毒。而这味剧毒,最先可能的是让自己中毒。 李半夏知道这种药的厉害,如若这种药真的制成,她也只能滥在肚子里,不能轻易给人知晓。 但据李半夏所知,这种特效的麻药比当前最有效的麻沸散还要高明厉害上几分。在做重大手术或是病危救治的时候,应该能给病患减轻不少的痛苦。 医家典籍里曾有过大夫治疗各种药物的记载,有些毒药也给人带来许多的灾难,但这些东西根本就是杜绝不了的,关键还是要看使用者把它用在何处。 就像是某些毒药,他们不但能够伤人也能救人一样。许多毒药,本来就不是因为害人的目的而研制的。主要的还是救人过程中,许多人发现了这方面的秘密,然后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才造成了后面的情况。 李半夏当然不希望自己一开始研制的麻药就有这么大的弊端,于是她想了想,决定再在这味麻药中加入一味药材,以克制铁灵子的毒性。譬如说,当少量的铁灵子对人体无害的时候,就无需加这味药材。而当铁灵子用量过大,就必须加入这味药材。否则药物的药性就会消失。 这听起来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最重要的还是在之前麻药的剂量配置上,栀子粉剂量调高。铁灵子调低,用栀子粉来牵制铁灵子的药性。当铁灵子的量过大,产生剧毒的时候,栀子粉的功效就会被铁灵子侵蚀殆尽。而这时候,那味后来加入的药材就可以发挥功效了。 这味药材叫旱莲草。旱莲草与铁灵子相克,由它来牵制铁灵子的毒性再合适不过。到时候,若想制成大剂量的麻药,或者想利用铁灵子的毒性来将这种麻药变成毒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当然,这样做也不是万无一失。这种麻药既然是李半夏想出来的。前人没有过记载,别人想要照着她的方法制出这种麻药,那得按着她的意思来。但是。如果有特别精通药理并且勇于尝试和冒险的人,一旦将她的这种药方重新配置研究,那她的这一腔善意可能就要白费了。 李半夏挖空了心思,也只能想到这一步,其他的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如果真的有那样了不起的人。能够改动她的配方,研究她药的剂量和比例。还能够确定她的哪几味药材是多余的,或者说只是用来压抑毒性的,那此人的医术可以称之为神医了。 自己配药并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能够看出一个早已配好的药方存在的问题,并且真实地知道它的意图,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再加上,这药方现在只有李半夏自己知道,只要她守住自己的嘴巴,坚称它就是一味麻药,不一般的麻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注意上这种事。 一件新的事物问世的时候,总会有她的两面性。她已经尽可能地将它潜在的危害性拔除了,剩下的就要看这味药自己的造化了。 其实,就算是这种麻药变成了一种剧毒,也未必全然有害。至少,就李半夏所知,这种剧毒可以治疗一种龙涎草的毒。只不过,龙涎草这种毒草并不多见,她还没有用到这种剧毒的必要。综合考量,这种毒麻药还是暂时不要制出来的好,因为她重在自保,从没想过真的要伤某人。 说起为何李半夏会制出这样一种麻药,并且对铁灵子等毒药了解得比较清楚,也全赖那半年在药庐熟读各大医药典籍毒经毒花的缘故。 自从上次耕牛死亡事件之后,李半夏对毒就生起了特别浓厚的兴趣。但凡有时间,大多看的都是毒经,这久而久之,自己就能配置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毒。 而麻药,一直是她特别关注和研究的。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十分怕痛的关系,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硬汉,或者骨头够硬能忍什么的。 就像是村里小孩子们牙痛,要来找她帮忙拔牙或者是治牙,乖乖!那痛得小可怜样儿的,有的时候你还没开始,就吓得哇哇大哭。拔一个牙有时可能要耗一个上午都没拔下来。不管是他/她爹娘哄啊抱啊,都不管用。 但这里的麻药技术也的确太过落后,有的时候麻了一次根本就没有效果,有的时候一麻得麻好几次,即使痛意减轻了些照样会觉着疼。 李半夏之前在那山上小屋对那父子俩用的麻药和迷药,都是她在前人的基础上,研制出来的一种有效的麻药。 不过这种麻药还是不适于拔牙或者干其他的事,因为对于孩子来说,它的药性太重了,有可能给孩子的脑袋造成不利的影响。 就像是现代常说的,做大手术的时候得全身麻醉,而全身麻醉对大脑是有害的。换句话说,就是可能会变笨―― 209 药炼成了 209药炼成了 油灯下,李半夏已经对着她那些瓶瓶罐罐药药粉粉的大半夜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捣鼓出来。 不是剂量不对,就是药性不对,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二次不行,就来第三次。而第三次不行,就来了十几二十次。 本来要配置这种麻药也不是这么麻烦,只不过李半夏改变了几味药材的剂量,又加入了旱莲草这味药。这其间的难度,就增大好几个档次了。 也幸亏,之前的药物配置她心里早就有了谱,否则真要想制出这种麻药,少说也得要上几天到小半个月的工夫。 到后半夜,李半夏都在打瞌睡了,为了明儿个能够接着赶路,她必须得把麻药给制出来。 这些药材,李半夏身上都有。配置麻药,本来也就无需多少的药材,李半夏倒不急着这个事。主要还是剂量不对,怎么调都还是差了点儿。 在药物剂量方面,还是赵大哥比较擅长。如果换成他来配这些药,可能都已经配成了。 为了能让自己清醒一点儿,李半夏到院子里洗了个冷水脸,又看了会儿月亮,恢复恢复精神,才又回到房中继续配置未完成的麻药。 五更天的打更声响起的时候,李半夏伸伸懒腰,举着自己刚配置出来的麻药,往后面床上一倒呵呵地笑了―― “妈呀!总算是完成了,可累死我了~~”就着舒适的床铺打了两个滚,翻了几个身,这腰酸背痛的总算是缓解了一点儿。刚刚就搁那儿,坐了一整晚,这腰早就不是自个儿了。 等腰上的酸意好一点之后,李半夏叹了是口气。又从床上跳了起来。这药是配出来了,可还不算完。接下来还得制造毒包呢,毒包的做法也并不难,李半夏在毒经上曾多次看见完。 绑在牙齿上的,多半都是黄豆大小的毒珠。这种毒珠,是用蜡丸制成的,有需要的时候,只要咬破毒株,里面的液体就会流出来。而这时候,就能发挥你想要发挥的功效了。 蜡丸里的一点麻药自然不够。但当你咬破毒珠,麻药接触到你的唾沫,这样自然就多了起来。说出来可能有点小恶心。但确实只有这样做嘴里的麻药才最有可能击倒别人。而且东西在自己的嘴里,吐出来之前难免会经历这一步,这只是说与不说出来罢了。 其实,还有最厉害的,就是将这种麻药涂在身上。只要一接触到你身体的人就会中这种麻药。不过这是伤敌三分,自伤七分的做法,技术方面,她还没想到好办法,就算是想这么做,一时恐怕还做不到。这件事。只得之后再慢慢想了,这会儿可没有时间花心思在这上面了。 李半夏准备好一切,又在自己的牙齿上绑好了毒珠。才拎着包袱结了账从客栈里出来。 刚一走出客栈,就听到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往她的方向赶了过来。 “李姑娘,我可赶上了,还好你没走~~” “马兄弟?”李半夏惊愕地望着面前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马如东,“你怎么来了?” 看他喘成这样。得跑了多少的路啊。 “李姑娘,我打听了一晚上。总算是打听出来了你住在这间客栈。”马如东边说着边擦着汗,看到李半夏这拿着行礼是要走的架势,越加庆幸自己这是赶上了。 “马兄弟,你赶过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还是伯母的病……”李半夏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了。 “没有没有,李姑娘,我娘自从服下你的药后,感觉好多了。你知道你走后,我娘睡了一顿饱觉,之间也没有咳嗽了。我娘醒来后直说你的药好呢,就说你是她的大恩人,心里永远记着你对她的恩,我们家的恩。” 这些人是最朴实的,也最容易感动,别人对他们哪怕是一丁点的好他们也会放在心里。 “马兄弟,你言重了,我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伯母身子大好,我也很替她高兴。你回去后,帮我代问伯母一声好,让她多多保重身体。还有小蔷,就说她烧的菜很好吃,下次有机会我还想吃她烧的菜。” “嗳!李姑娘,你放心,这些话我回去一定跟他们说。” 话说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李半夏看看日头,太阳升起有一会儿了,也是时候该上路了。只是这马如东还在面前站着,似乎还有什么话未说完,李半夏见状,只得道:“马兄弟,你……” “李姑娘,让我和你一块去边城吧!” “……什么?”她没有听错吧,马如东要和她一块儿去边城。 “李姑娘,我都跟家里说好了,家里也觉得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实在是太危险了。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可我和你一起去,两人也好有够照应。再说我还有点蛮力,你要是什么重东西拿不动,都可以让我来拿。还有什么跑腿的活,也可以交给我――” “可是马兄弟,你走了你家里怎么办呢?”李半夏完全都被他给弄懵了,好好的他怎么要和她一块儿上路呢?就因为她给他娘治了病,给了他银子买药,可她都已经说过了,这些只是举手之劳,没必要让他跟着她一路受这种风餐露宿的苦。 况且他那一大家子,他娘身子不好,他爹生活起居都需要别人照顾,他是家里唯一一个男丁,家里缺了他根本就不行麽。 再说这里到边城,有千里之遥,路上会有什么凶险,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都是一个未知数,他就这样和她一起上路,丢下一大家子,这不是开玩笑吗? 李半夏怎么想都怎么觉着不成,且别说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道上路本来就多有不妥,单是考虑到马如东的实际情况她就不能答应。 但显然,马如东也十分坚持自己的决定。 只是,他碰着的这个人是李半夏,一个比他更加坚持的人,那他的希望恐怕就落空了―― 210 “武装”备战 210“武装”备战 “可是马兄弟,你走了你家里怎么办呢?” “李姑娘,我这次过来,就是我娘叫的。我娘说你是咱们家的恩人,我们也没啥能报答你的,就陪你一块儿上路,一路上你要是有个需要的,咱也能跟着帮出把力~~” 马如东本就跑得一头的汗,这一急,额上的汗流得更猛了。 “马兄弟,麻烦你回去跟伯母说,我做的真的只是一点小事,算不上啥子恩。我们做大夫的,看到别人病了,本来就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至于那些钱,不瞒你说,这些钱也是我跟你说过的姐姐给我的。我给你们,也是借花献佛,真的算不着什么。” 之前也说过,李半夏最怕的就是别人拿她当恩人,总是要来谢谢她。或许是他们太过热情,让李半夏不知如何应对。久而久之,就养成这种毛病了。 马如东一愣,还不知道这中间有这么一出。这么看来,李姑娘之前的话不是说假的,她家的条件也不是很好。 但又一想到,李姑娘家里的处境不好,还一次就给了他们这么多银两,尽管这银子是别人给她的,她这份善心就很难得的了。 “不是这么个道理,李姑娘,我娘的病是你治的,钱也确实是你给我们的。我们一家要感恩戴德的人,还是你。”别人给她再多钱,她要是舍不得拿出来,那也是无用。她是一个大夫,有些事情撞上了都不用管,更何况这事还没给她撞上,只是听他们兄妹俩说了说。她这又是花工夫又是花钱的,傻子都能知道她的善意和帮助。 李半夏知道自己不和他说清楚,马兄弟还真得跟他去边城。他若是走了。留下那一大家子可咋办哪,自己虽然也希望有个同伴,但绝不可以这么自私让他和她一起上路。 叹了一口气,李半夏郑重地道:“马兄弟,回去吧,你的家人需要你。我是不会同意你和我一块儿去的,我此去边城,千里迢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李半夏在心里面悄悄加了一句。 “你娘的病刚刚有点起色。不能过于劳累。你妹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让她为了家里的事耽误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你这个做哥哥的,也该多帮她张罗张罗。马兄弟。我不过是一个外人,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本不该多说。只是我看到小蔷那么懂事,满心满意都为了你这个哥哥,为你家着想。忍不住想关心她几句。还有你爹,你爹前两年情绪太差,这对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你应该多在家里陪陪他,如果有时间,多带他出去转转散散心。这会对他的病有帮助。” “还有,我答应过你,这一次我去边城。若真的寻得了治腿之法,我一定过来治好你爹的腿。这是我对你、对你一家的承诺。马兄弟,你是你们家的顶梁柱,你肩上担负着太多的责任,你爹娘还有你妹妹都需要你照顾。他们更加需要你~~” 李半夏拍拍他的肩,这个坚强乐观的大男孩。时而憨厚,时而坚定,时而高大得能给一家遮风挡雨。 李半夏想,就算她以后遇到再多的人,也都不会忘了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点滑头,实则脊梁直得无论什么困难都压不弯的坚强男子! 马如东动容,他虽然还想和她一起去,但他不得不承认,李半夏的话句句都说中了他的心坎里。 他想去,却放不下家里。爹娘和妹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痛和心酸,他这一走,他们的日子只怕会过得更艰难。 但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边城,她终究是个弱女子,她能承受这一路旅途的风霜和危险,成功抵达边城去完成自己的心愿吗? “好了,马兄弟,套用江湖上的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了。”李半夏笑着对他拱拱手,然后牵着马儿慢慢越过她,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 马如东看向来路,又看向李半夏离开的方向。是回还是走,他该怎么决定? 李半夏走了很远,她能感觉到马如东的视线一直目视着她离开。但她没有停下,她担心自己一停留,他就会追上来。这个年轻人,许多时候比她想象得要固执多了。 离开了小镇,又来到了自己前天经过的那个山头。站在山脚下,远远地眺望着那个几乎可以与恐怖片里的木屋媲美的小屋,李半夏苦笑着摇摇头。这一次,还不知道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东西等着她呢。 现在,她全身上下到处都有她需要的迷药和麻药。在她的靴子里,还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把匕首是洪瑛放在她的包裹里,非要送给她防身的。 怕李半夏不收,还笑着说这是给她切水果的。李半夏真是哭笑不得,用削铁如泥的匕首来削水果,不怕折了那些水果的寿? 最可能的结果,这些水果不是来喂她的肚子,而喂了这把匕首。而作为陪葬品的,很有可能还有她的手指头。 如果这些东西都派不上用场,她还有藏在牙齿上的蜡丸,蜡丸里的麻药,能在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场。 在昨日之前,李半夏兴许还有些忐忑不安。但过了昨日,李半夏仿佛什么都不害怕了。人世间,本来就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烦恼,关键取决于我们怎么去面对。越是害怕,就越是容易出错,从而让别人有机可趁。只有冷静以对,才能在将要面临的困境中掌握主动,时刻保持清晰的头脑,才是保护自己的最重要的砝码。 李半夏常常吸了口气,回身拍拍来到这个地方就自动保持着戒备之态的笑愁,终于拉着她上了山。 翻过这座山头,赶上小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下一个城镇,月城。 翻过这座山,并不需要直接经过那间小木屋。但只要站在那座小木屋外,这山下的动静就能瞧个清楚。 她上次去那小木屋是傍晚,骗那老人说她和她三个哥哥一块儿过来的,他们就在山下探路。 如果是在白天,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即使是在树林里,也能窥到山下的动静。也幸好是傍晚,天又快黑了,所以那老人家根本就看不清山下面的情况。这才被她堪堪唬住了,要不是那个儿子突然冲出来,或许就没有了后面的事儿。 但这一次,李半夏却不敢在晚上经过这条路。 夜晚,总是给人很不安。它既能掩护自己,也能掩护别人。她没有在黑暗中视物的本事,也没有一个人勇于面对黑暗面对猛兽然后黑灯瞎火过岗的本事。如若是白天,遭到了别人的攻击她还能反击一二,而有了夜色的掩护,恐怕她连对方的样儿都没看清楚,就已经遭到不测了。 这并不是李半夏太过杞人忧天,而是她心里一直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她还是会和那对父子遭遇上,他们之间迟早还是有一个了结。且不说这事会不会发生,多做一层准备和考量总是好的。 一下上得山来,快到顶的时候,李半夏瞥了一眼那木屋,没有动静。 时辰尚早,或许他们这会儿还没起呢。 李半夏想到这儿,牵着笑愁转了个弯,从木屋下面的一条小路上穿了过去。这是过那道山岗唯一的一条小路,上次她就探到了。或许说根本就不需要探,只要经过这条路,就会发现掩映在荆棘里的这一条小路。 山上有许多的荆棘,横生在小路两旁。小路过于狭窄,下面是缓坡,李半夏顺了顺马缰,让笑愁好好的跟在自己的后面。笑愁的身胚太大了,别一脚踩空滑下面去。 说起来也好笑,笑愁在过小路的时候,不停地用脑袋蹭着她。李半夏知道,笑愁这是在和她抗议,让它走前面呢。 此时是清晨,山上的露水很重,李半夏一路上得山来,裤腿早已经被露水打湿了。笑愁鲜艳发亮的毛发,也因为露水贴在背上,一缕一缕的。这会儿,这一人一马,十足的算是两个落汤鸡了。 因为是在那小木屋的范围,李半夏不敢疏忽。一直戒备留意着四周,笑愁的耳朵也竖得直直的,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令李半夏诧异的是,这一路上,还真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她设想过种种情形,也想到过他们会突然的从某个地方跳出来将她击倒。但是当她走完这一路,过了山,还是没有遇到突发的情形。 莫非是她想得太多了,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 也是啊,这人家每天事情多着呢,谁天天在那潜着就为了你那一点事呢。也说不定人家昨儿个在外面等了一天,没等到她人,以为她不敢来了,所以生了会儿臭气就把这件事情算了。 李半夏一直在这么说服自己,她也希望是这样。但是一回想到她临走时那儿子憎恨的眼神,她浑身就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 她知道,这种感觉,不会毫无来由―― 211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211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半夏行径在山道上,也真算是做到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了。 “咴咴~~咴咴~~”后面的笑愁忽然立在原地,不动了。脑袋低在地上,低低地叫着。 李半夏使劲拉了两下,笑愁还是没有动静。 还以为笑愁是想拉着她休息呢,头也不回地对它道:“好啦~~笑愁乖,不要闹了,咱们还得赶路呢。你也不想中午没饭吃,还得在外面被太阳烤吧~~” 说着,李半夏又拉了两下,结果笑愁还是没乖乖听话。 李半夏正想好好回头教训它一番,要知道他们现在可还在危险范围呢,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啦。 给马儿顺了会儿毛,盯着它的脑袋瞧,也没看出啥不对来。看到笑愁老是用嘴巴往自己的腿上压,李半夏注意到了,蹲下身来,拨开草丛―― 故意放松的笑容僵硬在嘴角,李半夏扯起绑在笑愁腿上的线,握在手中,脸色凝重。 甩掉笑愁的马缰,手牵着那条线,慢慢拉动了起来。 李半夏顺着那条线一直走到小路与上山那条路的交汇处,发现这条线朝上蜿蜒而去。李半夏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更何况,她还不是一个傻子。 心中蓦地涌起一阵紧张,李半夏环顾着四周,只觉得这个林子安静得令人觉着诡异。 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下,照在李半夏的脸上,就像是一双命运的大手矍紧了李半夏的咽喉。 她知道,那个人就躲在某个地方看着这边,他一定知道她来了。他在明,她在暗,眼前的形势对她很不利。 手袖捏紧。李半夏已做好了随时防御的准备。 等了半天,林子里还是一片静谧。笑愁的骨架太大,在这条小路上根本就不能转过身来。看到李半夏久久未回,摇着尾巴安心地等待着。那好动的脑袋,不停地往后面的李半夏看过来。 这种情况下,她呆得越久,心里就越发的不安。那么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建设就会崩溃,那个时候别说反抗了,自己就被自己吓软了。 走是冒险,留在这儿也是冒险。当然是能走就走。她可不想被困在这个林子里,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果能翻过这座山。走到大路上,或许还会有其他的路人。 有别人在,那些人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些什么。 而且,等路段开阔了一点,她就可以骑上笑愁跑走。他们只有两条腿。是决计追不上笑愁这四条腿的。 想到这儿,李半夏一边注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退到笑愁身边。沿着坡上来到笑愁的前面,拉着她的缰绳,继续过岗。 李半夏的全身毛孔都进入了作战的紧张状态,眼睛不断扫视着自己周围的方向。将任何能够藏人的地方都注意到了。就是这样,慢慢地过了岗,然后下了山道。 等李半夏下了山道。上了大道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尽皆湿透。 那一对父子,还是没有出现。 李半夏不知道这俩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了,如果说他们在山道上放的那些线是来对付她的,那她已经出现了。而且她的马儿已经碰到了那根线。若她所想不错的话,那线的一头系着铃铛。只要一碰到那根线,铃铛就会作响。当然也不保证,是风吹过树叶摇动了线牵动了铃铛,但是凭着铃铛响声的强弱和大小,有经验的人能够判定是风还是人。 而这根线被笑愁给碰上了,后来还缠上了它的腿,可想而知,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听到动静,那父子俩一定会到外面查看。到时候,她的行踪就全在他们眼里。她已经成了落网了,这些人却没有动作,这是何故? 不管他们还有什么打算,李半夏既然已经到了大路,那便全力赶路了。 骑上笑愁,李半夏把从莫邵兰那儿学的所有本事都用上了,一路上没有下来歇息过,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径直往下一个城镇赶去。 日正当午。 笑愁矫健的脚步开始慢慢慢了下来,李半夏的腰也快不是自个儿的了,知道再赶下去,他们这一人一马定得报废了不可。 前面有一条河,清澈地细流涓涓流淌着,李半夏正好嗓子里都渴得冒烟,见到有河在哪里还受得了? 不说她了,就算是她想走,也得笑愁肯才是。 笑愁自打听到流水声,那两个白色的小耳朵顿时就朝天竖直了。得得得得地赶了好几步,直接把李半夏载到了河边。 “呵呵!你这个鬼灵精的家伙啊~~”李半夏宠溺地给笑愁挠着下巴的痒痒,笑愁则伸出它的舌头舔了李半夏两下。大概是觉着她这一手的汗和泥巴味道太差吧,舔了两口就没舔了,跳跃两步,就下了河,开始喝起水来。 “这家伙,还真是没一点自觉,她还没动静呢,它就喝得快饱了~~”李半夏低声嘀咕了两句,好笑着走到马的上游,大概隔着几米远的样子。在这个地方,有一块石头,站在这上面喝水,不会湿了脚。 李半夏一边喝着水,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赶了小半天的路,应该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感到月城了。只要到了月城,就再也不怕那对父子了。 她相信他们俩不会放过她,但也不相信他们还会追了那么远去。他们之所以这么胆大,还不是看准了这里地方偏僻,山上又只有他们一户,别人不能拿他怎么样吗? 而到了镇上可就不一样了,他们父子俩又不是啥江湖好手,还能抓着一个人横行无忌? 这样的事情不是完全没有,但李半夏相信他们父子还没有胆量做这种事情。否则,就不会这么多年就隐居在山上了。 隐居在山上,有的是为了避世,有的则是为了安居落户。还有的纯粹是为了山川的美景,想过些清新宁静的生活。而他们,如果李半夏说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那父母考虑到孩子的情况,怕他遭受到别人的歧视,才搬到那偏僻的地方来的吧? 其实,如果没有这件事,李半夏倒是很能理解他们的苦处。也知道,那位老人对他的儿子爱护极深,但这种爱护。过了那个度,就成为一种可怕的偏执了。 但愿,在她之后。不会有别的姑娘遇到与她同样的事情。 而这,也是李半夏深深感到不安的。这一次,就算她能侥幸逃过一劫,下一次,另一个姑娘可能就没有她这么好运了。她知道。在这种境地下,本不应该担心这等事情,这也不是她担心得了的。但她知道有隐患在,直接选择了逃避,心里总是有点不太舒服。 或许,人生本就有这样那样的无可奈何。当一个人无法拥有足够的力量的时候,难免会留下许多的遗憾―― 李半夏正在胡思乱想着,一个梳着巴巴头穿着还没有李半夏一手大的小鞋子的老太太。从路的那一头拎着篮子往这边过了来。 看她来的方向,正是李半夏刚才经过的方向。 怎么,她刚才经过的地方有人家吗? 但李半夏转而又想,和地方那么大,而她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有没有人家她哪里清楚?再说了,这附近虽然多为山林。却也不是没有田地,兴许是前面的人家给做工的家人送午饭回来―― 那位老太太看起来已经有五六十岁了,容颜很苍老。脚步蹒跚,背部佝偻,但是脚下的步伐并不慢,看得出来,她的身体还很硬朗。 此时,那位老太太正来到了李半夏这边。看到李半夏的旁边还有一块石头,双脚踩了上去,放下篮子,开始一下下用手捧着水喝起来。 喝了几大口水,那老太太才抹抹嘴,朝李半夏看了过来。 “闺女,你这大中午的,是上哪儿去?” 李半夏不疑有他,像这种老太太碰上姑娘随口说几句话的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只不过,这位老太太刚过来那一会儿,就像是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多多少少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然看她喝水那急促的样子,应该是太渴了,眼睛里就只有这解渴的水呢。 “哦,老人家,我是要到月城去。” “那闺女,你又是打哪儿来?” “鄢城!” 这也不算是说谎,只不过是有一点保留罢了。 “这鄢城到月城可还是有不少的路呢,想必你今早动身很早。哎哟,闺女,你看你这裤腿皱巴巴的,还湿答答的,穿在身上可是会生病的。正好老婆子家就在前面不远,你一会儿到我家去歇会儿,喝口茶,换身干净的衣服,可是要得的?” 李半夏看看自己因为一路赶路衣角染上的风尘,再加上早上露水重,刚才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又沾湿了裤脚弄得有些脏兮兮的裙角,站起来抖了几下。 裙角虽然湿了,可这日头正紧,一会儿就干了。再加上一会儿还要赶路,换身干净衣服穿上身不过片刻就又得脏了,如此多麻烦。 这里,虽然与山上已经相距很远了,毕竟还很偏僻,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还是不宜逗留太久。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在路上耽误过多的时间了。今天耽搁一点儿,明天耽搁一点儿,何时才能到边城? 事实上,这一路上,已经比李半夏预计的要麻烦多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遇上的事情,这几天都给她遇上了。这是不是该说,她的运气不太好? 又或者说,是她的运气太好? 毕竟,在李半夏看来,能够认识包子华、洪瑛还有莫邵兰这些人,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她还因此有了一个姐姐,一个亲人。 “多谢你老人家的好意,不过我还急着赶路,顾不上歇脚了。这裙角只是有点湿,一会儿就会干了。” “那个姑娘,湿的裙角穿着多不舒服,还是去换一个吧。反正老婆子家又不远,转过前面那个弯,走几步路就到了~~”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了。”李半夏笑得道。 这个老人家也算是热情的了,喝水时碰到的陌生姑娘,就请人家到她家去换衣裳和喝茶。 旅人在外,想必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热情的人了。尤其是你一人在外地肚子饿,又没有地方吃饭的时候,此时你多么希望能出来个人,请你到他/她家去吃一顿、喝杯茶什么的。 那老太太见李半夏不想过去,也就算了。 自顾自地搬起一块大石头,往后面搬了一点儿,然后蹲下身子,慢慢地坐了上去。 打开带来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块饼,慢慢吃起来。 李半夏疑惑了。 “老人家,你方才说你的家就离这儿不远,你为何不回家里吃饭,要坐在这儿吃呢?” 老人家听了她的问话长长叹了一口气,“哎!家里不安生,我老婆子还是坐在这儿清静清静。” 家里不安生?这是指什么? 李半夏心里虽然有疑问,却聪明的没有过问。 一个是因为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没事没必要打听别人家里的事情。二个,是因为她急着赶路,这么和她一聊,不晓得又聊到什么时候。如果错过了晚上的借宿,她恐怕又得在荒郊野外住一宿。 她没问,那个老人家自己念叨了起来。 “我那儿子媳妇儿天天为了娃的事吵架,一个说让娃去学堂念书,一个非说要留他在家里放牛。哎!天天都为了争这个事,早也吵,晚也吵,吵得我老人家连一点清静的都没有。” 那老太太边说边直摆头,看得出来,她正为家里的事烦着呢。 “那老人家,你就没想着阻止阻止,你是他们的长辈,他们应该会听你的。” “得!听我的,不和我老人家唱反调就不错了。反正没事,我老婆子也不管事,过不了两年就是进棺材的人了,管得了年头也管不了年尾。这家要怎么过他们看着办,我是不管了~~” 212 中计 212中计 听老太太这话,似乎怨气颇深。不过李半夏想,老人家更多的还是无奈与难过吧―― 老太太接二连三又说了许多家里的事,李半夏本想赶路的,但看到一个老人家如此苦闷的和她说叨着家里的事,她也不好意思说走的事情。 只好陪她坐在河边,等着她说完。 说到半路的时候,老太太又从篮子里摸了一个饼,看到李半夏在那儿干坐着,便问:“闺女,这是老婆子我自己做的葱香饼,你要不要尝一个?” 看那花花绿绿的小饼,十分可口的样子。李半夏早上的时候吃了一点儿,刚才又顾着赶路,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看到老人家递过来的葱油饼,也不和她矫情了,从她手上拿了过来。 “如此,多谢老人家了。” “嗨!谢啥,就一点小吃食,闺女你喜欢就好。快点吃啊,别一会儿都凉透了。”老人家在那催促着。 李半夏还是捧着饼看,好奇的问:“老人家,你这饼是怎么做的,闻着可真香?” 她发现有许多的老人家都会做饼,各式各样的饼。这些上一辈的人比她们可要厉害多了,手儿也巧,用这儿的话说,女人家的手艺,都会。 现代这样的情况就更多了,最让李半夏记忆深刻的,就该数做布鞋了。比她们高一辈的,像是什么姑姑姨娘的,都会做布鞋,做出来好看又好穿,走路的时候很跟脚。而现在你去跟小姑娘打听打听,还有几人会做布鞋的。 随着时代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许多原本很宝贵很难得的手艺。也渐渐的被人忘却了―― “这饼做起来倒也容易,就是和了一点小麦粉,又揪了几把葱,剁碎了放在一起和和,接着再把它放在锅里榨,等榨好出炉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原来是这样,听着也不是很难。” “本来就不难嘛。”老太太笑着,自个儿从食盒里又摸出一个,送到嘴边。 “闺女,我这可都吃了俩了。你可是一口都还没吃,是不是嫌我老婆子做的东西不好吃~~” “哪有哪有,老人家做的东西一看就美味得紧。能吃上你老人家做的饼,我可高兴着呢。”李半夏再不多说,双手举着饼,咬了一口。 “嗯~~好吃~~”李半夏接着又咬了第二口。 “老人家,你做的饼可真是好吃。我还很少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呢。”三两口,李半夏就将这个饼吃完了。 “闺女,你要不要再来一个,老婆子我这儿还多着呢。” “老人家,你这是打哪儿来啊,怎么食盒里装着这么多的饼呢?”寻常人家。出门必不会带着这么多饼的。如果若送给别的人吃,那她们此时也不会坐在这儿,一个接一个的吃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老人家刚从亲戚朋友家回来,人家给了她这些饼,这才在这吃呢。 不过,李半夏还真是很少看见这样的情况。别人给了饼,老人家竟会在这一个人坐着吃。她本应带回去和儿子儿媳一块儿吃的,如果她还有小孙儿。那就更加说不通了。 若说这饼有很多,吃两个不妨事。但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似乎与某种她了解的情形不符合。 那个老太太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很奇怪:“闺女,你打哪儿来,老婆子我就打哪儿来。” “你老也是从鄢城那边过来?” “不。”老人家怪异地笑了两声,“我从那边山上过来~~” 李半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她指的方向正是她一路赶过来的那座山。那座山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那座山上,有两个难惹的人。 她记得,在那座山上,并没有其他的人家,除了山上的那个小屋。莫非她…… 李半夏猛地转过头,看到了刚才还慈祥善目的老人家顿时阴阴怪笑了起来,笑得李半夏浑身都长满了鸡皮疙瘩。 “你是那对父子的什么人?!”李半夏提高了音量问。 “闺女,老婆子就告诉你,那两个一个是我的当家的,一个是我的儿子。” 李半夏叹了口气,她本该想到的。上次经过那个木屋的时候,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大串的蒜头和玉米,还有红辣椒,串得那般一丝不苟,这本来就是女人做出来的活计。 “你在这饼里放了什么?”她确定,这里面无毒。如果是毒,她可以闻得出来。就算闻不出来,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她也会感觉得到。 “哼哼!这会儿晓得怕了?你在害我儿子的当家的时候,咋不晓得害怕?” 李半夏摇摇头,“你别忘了,是你丈夫和儿子先要对付我,我才还击的,并不是我的错。还有,我对你儿子和丈夫也没有下重手,他们过一两个时辰就会醒来。” “这个我不管!反正谁要敢让我儿子不痛快,我就要那个人栽在我的手上!”这一刻,那老太太狰狞毕露,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早先的慈祥尽皆消失不见,有着一般的老太太所没有的凶狠和恶毒。 李半夏突然很好奇,这个老太太到底是做什么的?做什么样的事,能够让一个老太太有这般凶恶的眼神? 不过她现在需要担心的或许不是这件事,她现在的命门捏在她的手上,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的好。 “老人家,你还没告诉我,在那个饼里放了什么?” 出乎那老人家预料的是,在她告诉她这个饼里有东西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这个女孩子紧张,没有想到,她竟表现得这么平静。老人家突然不确定了,莫非她下的那些药对她没有作用不成? 不可能,老人家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些药,药量很大,就算是一头牛,也会给毒昏过去了,更何况是一个人? 她又不是一个药罐子,不可能对这些药没有反应。她亲眼看见她吃下那个饼,所以她不可能会没有事。 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213 奇妙反击 213奇妙反击 “老人家,你还没告诉我,在那个饼里放了什么?” “我老婆子就告诉你,是蒙汗药,整整放了一包。哟!丫头,你怎么还不倒?”这么多的蒙汗药,撑了这么久,这丫头莫非真是药罐子不成? “嘭!”老太太这话一说,李半夏立即栽倒了下去。 “倒了~~总算是倒了~~小王八羔子的,老婆子我可费了不少的工夫。”老太太站着伸了伸懒腰,往旁边草丛处抬了抬手,“好了,出来吧,人倒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精瘦的小老头从那草丛里钻了出来。 正是那木屋里的老头。 “娃她娘,高!还是你高――”那老头儿嘿嘿笑着来到老太太身边,笑得就像一个打嗝的猴儿一样,“候了两天,总算是逮着她了。” 老头儿晃了两步,来到李半夏的旁边站定,抬起脚对着她身上踹了两脚。 “我叫你跑~~叫你跑~~你个王八犊子,敢药老头子我,看我这回不把你打个残废!” 就在他抬起脚想再使劲地给李半夏两脚的时候,躺在地上的李半夏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迷雾撒了出去。 “呕~~又来这招~~”那老头子身体晃了两晃,努力瞪大了眼睛,像是在想她明明被药倒了的,咋会站起来跟个没事人似的。不过他已经没时间想这事了,“嘭”地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那老太太一看这边动静不对,就甩掉了食盒,从背后的草丛抄出一根棍子,朝李半夏冲过来。 别看这老太太鹤发鸡皮,老得直不起腰来。这脚下的动作还真不是盖的。在李半夏刚站起来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棍子就直接朝李半夏身上招呼了来。 李半夏往旁边一让,那老太太立即举着那根棍子追了上来。那神情,就像是要跟她拼命似的。 李半夏无奈,反手一挥,一阵白色的粉雾飘出,那老太太顿时双腿一麻,手中棍子掉到了地上,自己整个人也软倒了下去。 李半夏的两只手袖,顺手的那一只是迷药。反手的那一只是麻药。 那老头中的是迷药,所以他这会儿已经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而那老太太中的只是麻药,没有陷入昏迷。这会儿正软倒在地上,看着已经走到她面前的李半夏瞪着眼睛呢。 “丫头,你咋……没没事?”李半夏的麻药实在是太厉害了,就连她的嘴巴也给麻痹了,说起话来都打着哆嗦。 老太太直觉得这会儿全身都不听自己使唤了。双手即使硌到地上的石子也一点感觉都没有,还真是见了鬼了。 李半夏拍拍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扬起嘴角笑了笑。 以前还真不知道,自己也会演戏。而且演起来,也还算是像模像样的。至少骗过了两个人。 刚才那一倒,硌到石头上,这腰还真疼。电视上那直直地一倒。看起来简单,可也不容易。还好她倒下去的时候不是直直的倒,否则撞着脑袋了,这假晕也变成了真晕。 李半夏站起来,倒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急着查看自己的情况,而是仔细留意着四周。弄倒了两个人。可还不算完,毕竟还有一个最难对付的呢。 但他现在应该不在这附近,如果她在,那她刚才倒下来的时候应该和他爹一起出来了。 若说他现在还在潜伏着,她很怀疑那个人有那么高的智商,可以预计到她是假晕。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一般人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谁会怀疑一个慈祥善目的老太太呢?那老太太的演技都可以拿奥斯卡的大奖了,别说是她,就连老江湖都会中套,他早应该清楚他老娘的实力的。 不过,李半夏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一个人在外地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得加倍的小心。 甭管那个人在不在此地,她都得做这种预想。万一他突然杀出来,那真是给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了。 李半夏在这附近找了找,转了几圈,都没有看到有任何人迹。 笑愁正在不远处,耳朵竖得直直的,不安地踩着蹄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潜在的威胁。 那老太太躺在地上干瞪眼,看李半夏许久都没有理她,单是在这附近瞎转悠。提起精神,朝她的方向喊了几句:“喂~~你,过来,把老婆子我放了~~要不然你给我抓着了,我非得扒了你的皮~~把你捆着,跟猪关一块!” 李半夏脚下一顿,心里颤了一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真让人全身发毛。 她想起来了,就是上一次那老太太的儿子也说过这种话。现在她知道,那个傻儿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了,有个动不动就说这种话的娘,他有样学样,还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老人家,你年轻的时候到底是干嘛的?”这个问题,她刚才就问了。 “跟你说了怕吓破你的胆!” 李半夏暗道一声佩服,服了这么强的麻药,还有力气在那发狠。要不是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她保险起见,恐怕还得对着她脸上撒一把麻药。 当然,这也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麻药的效力。中了这种麻药的,就是江湖好手也得倒上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像她这种不会武功的,那可就是两个时辰或是更常的了。 如果她再撒一次麻药,以这老太太的年岁,这辈子估摸着都醒不过来了。李半夏当然不会这么做,她早已说过,她研制这种东西,是为了自卫的,可不是为了伤人害人的。 哪怕这些人想要伤害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会随便害了别人性命。 “哦?吓破我的胆子?那好,你且说来听听。”她还真的很想知道,干哪一行的。还能吓破她的胆子。 “哼!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是杀猪的!” “什么?!”女人杀猪?这古代的女人,还可以杀猪呢? 其实在古代,这样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只是真的不太多罢了。不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连那些小家碧玉或者普通百姓之家的姑娘,也都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杀猪了,就连看杀猪,都是不被允许的。当然,像看杀猪这种事。除了小孩子们,很少有姑娘家会喜欢。 “杀猪,很好玩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就斩下猪的脑袋~~那猪要是不听话,咱就慢慢的跟它耗,那刀子在它的身上戳出一个个窟窿,它在那哀嚎打滚,拼命地嘶鸣。可就是跑不了~~直到玩腻了,这猪快没气了,挖出它的心肝脾脏肺,扔到旁边烧得滚开的油锅里,再打两壶酒,用这些东西来下酒~~” “变态!”李半夏忍着心里的恶心。低低吐出两个字。 这个老太太,不但是个变态,还是一个老变态。 这样一副扭曲的面孔。还真的无法把刚才和她拉家常的老太太联系在一起。李半夏摇摇头,她现在连和她说话的心思都省了。她怕再和他说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吐出来。 若是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和她说这些话,李半夏的反应还不至于这么大。一个看起来这般和蔼这么大年岁的老太太,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怎么听都怎么让人发怵。 这种雷人的程度,不亚于现在就从天上掉下一颗炸弹。砸在她的脑袋上。 看来这一家子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雷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这两个人已经倒了,未防那未出现的傻儿子再在暗中偷袭,李半夏觉得自己还是早点离开这个地方的好。 这个地方多呆一秒,就多一份危险。 李半夏吹了声口哨,笑愁就得得得地跑了过来。 看她要走,那老太太就急了,“你要走?” “我不走难道还在这陪着你们等着?”李半夏可不想再招上什么麻烦了,别看这一家子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就三个人,可要真是惹上他们,那想甩还真是很难甩得掉。 这个老太太是个老变态,她儿子是个小变态,老变态现在是没什么还击之力了,可那小变态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呆着呢。和他遭遇上,李半夏可没什么把握、要真是落到这一家人手上,李半夏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自己将会有什么生不如死的下场! 所以,能逃就尽快地逃吧,别搁这儿磨叽了。 “丫头,你还没说,你吃了我的饼,咋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你要不给我好好说说,这道岗你是过不去的,我老婆子是个犟脾气,要是什么事想不通,可就追着她后面一辈子~~” “呵呵!老人家,您老的嘴巴可真是一点不饶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一副硬的口气,李半夏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了。她老人家这把年纪了,为啥不安生的过日子,颐养天年,非要做这种伤人害己的事情? 不是她觉得她的话好笑,而是真的很无奈。她自然不会相信他们会追着她一路,别说她追不上,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必要。 只是,陡然听到这种话,一个人,尤其还是孤身在外的人,难免还是有些些担心的。这就像是你的身后,随时有一条狗在伺机咬你一口。就算这条狗不会对你构成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威胁,心里的不安仍然不会减少半分。 “老婆子不但杀过猪,还打过猎,被我盯上的猎物,还没有一个跑得掉的。”这个李半夏还真的想到了,这个老太太许多地方表现得都太像一个猎人了。只是这个猎人,与别的猎人有点点不同。别的猎人,打猎是为了谋生,而她呢,只是为了满足她那变态的心理满足和刺激。 无疑,落在她手上的动物都是悲惨的。落在她手上的人,恐怕比牲口还要凄惨。 “听老人家的意思,如若告诉了你,你就会放过我,不会跟在我身后了?”要真是这样,告诉他们也无妨,这次过后,李半夏是不想和他们有哪怕是一丝的牵扯了。 “我老婆子就是这么个意思。” “好!”李半夏答应得很爽快,就算他们说话不算数,她也不会损失什么。 “我是个大夫,自己就会制迷药麻药蒙汗药。你们拿蒙汗药来对付我,就像是拿小牛腰肉来打一只狗,不仅没有一点用,而且根本就是在浪费!” 说着,李半夏就骑上马,夹了一下马肚子,笑愁立即加快脚步,奔跑在这山道上。 那老人家这一番话说下来,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头一歪,就昏倒在路边。就跟她家当家的一样,不醒人事了。 也许是李半夏经常研制这些药物的关系,她的身体已然自动生成了抗体,一般的迷药和蒙汗药之流,对付她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所以她即使吃下了那个饼,她的身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本来,在这样寂静的山道上,突然出现一个老太太,就已经能够引起李半夏的警惕了。 这两天,她反复地回想到了那个木屋,想到了那对父子。也曾多次思量着,再次经过那个木屋的时候,她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当然也没有忘了她家屋外的那些蒜头、玉米和红辣椒,还有那只分外吓人的猫皮,这些都是真实的在她脑海里想过的东西。 于是,一个大胆的假设形成了,这个人家,该是有个女主人的。 而这个女主人,自然不是善茬。如果她是一个软弱怕杀生的主儿,也不会受得了自家墙上挂着那么个骇人的东西。 这个女主人,只可能是那个老人家的妻子,因为那傻儿子曾说过,想要抓住她就是为了给他当媳妇儿的。那老人家五六十岁,他的妻子该也是那么大年岁。 那个老人家从路边经过,直奔她的方向,虽然一开始并未往她这儿看,但正是这一点,她一进入她的视线,她心中那异常敏感的警报就拉响了――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许多更充足的理由。 她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猜测就随便怀疑一个人的,而结果也证明,只要细心观察,总能发现问题所在的―― 214 顺利逃生 214顺利逃生 吃下那个葱饼的第一口,李半夏就吃出这里面有蒙汗药了。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李半夏反而冷静了下来。她还不知道这附近藏没藏别人,在发现有问题之后,自然不能大声嚷嚷。 老太太要和她拉家常,她听着便是。把这东西当故事听,虽然乏味了点儿,但要是把它当成是真的,就像是一个演员在演戏,明明是戏,还是会被戏打动,这么一想也就没什么难的了。 如果那老太太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怀疑她了,那个颁给她的奥斯卡奖项是否更应该颁给她? 呵呵!李半夏在乎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她在想,一个人在面对困境的时候,的确能做到许多她平时做不到的事情。 也不知那个老太太答应的事情算不算数,告诉了她答案,他们就不会追上来。李半夏可不敢这么乐观,毕竟,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一个人露面呢。 一声尖利地嘶鸣,马腿高高昂起,在空中划下一个悲怆的弧度,撒下一道鲜血。马儿受痛,撒着蹄子狂奔起来。李半夏紧紧拉住马缰,“吁――吁――”费了好大的劲儿,笑愁才停下来。 也顾不得危险,几乎想都没想,便立刻翻身下马。 迅速扫了一下四周,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人,抓紧时间蹲到地上查看笑愁的伤势。 笑愁的脚掌受了重伤,鲜血淋淋。笑愁在痛苦地哀鸣,李半夏心疼地抚着它的脖子,安抚着它受痛的情绪。 也许是笑愁感觉到了主人的担心,嘶鸣声渐渐小了下来。只是它的几只蹄子,焦躁不安地在地上踏来踏去,不知要如何才能让主人知晓它的苦处。 李半夏打了一个手势。让笑愁斜躺在地上。笑愁伤到脚了,情况很严重,已经无法再继续赶路了。 而李半夏,这个时候也无心赶路,如果笑愁出了什么事情,她真的不知道……哎!笑愁是她的好朋友,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抛下她不管。 还有姐姐和莫当家,笑愁是他们的宝贝,他们将笑愁送给了她。她怎能辜负他们的好意,让笑愁出任何的意外?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笑愁仍然很听话。她叫它躺下来。笑愁忍着蹄子上的剧痛,歪过庞大的身体,侧倒在了地上。 李半夏轻轻抬起它的蹄子,查看着它的伤势。 奇怪的是,笑愁的伤这么重。流了这么多的血,乍一看居然看不到伤口! 李半夏将笑愁脚掌上的铁蹄拿去,这才知道,原来因为连日赶路又没有给笑愁换上新的铁蹄的缘故,这个铁蹄早已经破损不堪了。还有一只铁蹄不见了,而那只蹄子是伤得最重的。 倒在地上的笑愁不断地抽动着。不时从鼻中发出几声咴咴声,尾巴耷拉在地上,再也无法像往日那般快乐地甩动。 李半夏将笑愁脚掌上的泥沙和烂叶扫尽。这才发现,笑愁的脚掌上有着一个个火柴棒大小的针眼。 是尖利的钉板所致? 方才经过的山道上杂草丛生,事先有人埋下钉板,她又急于赶路,不察之下就会踩中他们的陷阱。可怜笑愁。跟着她是受苦了。 李半夏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只是一想到。笑愁踩着钉子可能会遭受的疼痛,李半夏的心中就是说不出的不舍和愤怒! 好好的路上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钉板?不用说,李半夏也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这手还真是毒啊,料准了就算是伤不到她也先伤了她的马,这样她就跑不了了。 没有马的她,即使想跑,也跑不远。 李半夏从随身的水壶中倒下一点水,为笑愁清洗伤口。确定它的脚掌里没有遗留下钉子和细针之类的,给它倒上药粉,然后撕下衣襟给它包扎了起来。 身上带的治伤药不够,只能先赶到镇上,再重新给它看伤了。让笑愁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等药效发挥作用,李半夏才轻轻地拉着缰绳让笑愁站了起来。 “笑愁,还能走吗?”李半夏站在马的侧前方,一边摸着笑愁的脖子,一边问它。 笑愁脑袋温顺地贴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蹭着她的腿。动作间,似乎有无尽的依恋和亲昵。 经过这一次的经历,她和笑愁可不仅仅是好朋友了,勉强还能算是战友了,呵呵! 李半夏牵着笑愁,缓缓地行进在山道上。 她知道,可能在前面还有未知的危险在等着她,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了。有什么危险,她要来就来吧~~ 她怕的不是他们出现,而是他们不出现! 那个隐藏在暗处在地上埋钉板的人,既然咬住了她,那她一昧地躲避只会接连糟了他的暗算。还不如直接跟他对上,痛痛快快斗上一番,也老得他像条恶狗一样,老是在后面追着她。 这样的麻烦,只有彻底摆平了,才算个完。否则不说别的,单说她回程的时候,恐怕还得遭遇上他们。 这次只能说她运气实在是不好,竟然招惹上了这一家难缠的家伙。李半夏又在想,如果那一次她没想着要到那小木屋去借宿,那么这些日子的麻烦是否都没了? 人生没有后悔药,麻烦已经沾上了,想甩都甩不掉。 所以她故意放慢了脚步,一个是因为笑愁脚上的伤,一个也是因为等着背地里的那个人出现。 令李半夏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直到傍晚她平安顺遂地到达月城的时候,都没有等到背地里的那个人出现。 平静得就好像那路上的钉板只是一个意外,自始至终就没有那个背地里的人。 他们一家三口子,两个出现了,不可能还剩下一个。但他既然在,他又为何没有出现呢?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知道在路上下手。过了那条山道,他们就是想对她怎么样也是有心无力了。 李半夏实在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这个绝妙的机会。 ………… 山道上。 一条灵活的身影跳跃在草丛间,追随着笑愁的脚印。在山地中,他就像是一头敏捷的猎豹。任何被他盯上的猎物,都难逃他的捕猎。 他抓着一根藤蔓,跳跃到了另一个坡上,现在,他已赶到了李半夏和那匹马的前面。他重新抓住了一根藤蔓,只要拉着这根藤蔓,他有把握可以这样飞下去,一下子砸晕了那个女人。 那个胆敢用针扎她屁股的女人! 他跟爹还有娘说过,他要亲自把她给逮住,他要让她做媳妇儿。她长了两条腿,却像是有四条腿一样会逃跑,再加上牵着一个真正四条腿的,等逮到她后他一定要将她给看牢了。 她好聪明,比爹说的还要聪明多了。以前别人常说他是个傻子,谁嫁给一个傻子,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就是因为这样,爹娘才会带着他离开村子,住到了山上来。 娘年轻的时候可凶可厉害了,只要她一扬刀子,那些爱说叨的妇人和孩子就不敢再说他是个傻子了。 可是这根本就没用,那些人背着娘,更加地欺负他,指着他骂他是一个大傻瓜,没人要的大傻瓜。 他好恨那些人,在恨意的驱使下,他把一只跑到他身上的猫给扔到了屋外,看到它狠狠栽了几个跟头,他心里涌过一阵快意。 似乎,他的愤怒和暴躁得到了缓解。幻想着刚才被他扔出去的,是那些时常骂他的孩子和妇人,嘴角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种笑是一种怪笑,一种狞笑。他当然不知道这到底是种什么笑,因为他们说过,他是一个傻子。傻子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是知道他的笑容与平时的不一样,也异常的陌生。 爹和娘看到这种情况,无奈之下,还是决定把家搬了。娘从来在外面就没有怕过谁,也没有让过谁,这次,在一个深夜,爹和娘牵着他悄悄地出了村子。 他不知道这些事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那个夜晚很冷,冷风一直往他的脖子里灌。娘看到他冷,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到他在她怀里睡熟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几日后,他们来到了这座山,就在山上的那个木屋处,他们落了户。 他是个傻子,她却好聪明,她做了他媳妇儿,以后说不定就没人说他是傻子了。娘说啦,傻子和聪明人在一块儿,是最好的配对。 他问娘,要是她不听话该怎么办?娘说,女人不听话,当然就是要让她乖乖听话。他又问,如何让她乖乖听话? 娘说,你首先要哄,好言好语的劝,让她做你的媳妇儿。她要是不领情,还嫌弃你,你就要让她怕你,不让她离开你。 他于是就问了,怎么让她怕我? 娘说,打她,关她,她怕哪样你就给她来哪样。她要是骂你,你就堵上她的嘴,或者割了她的舌头,省得她在那边神神叨叨的。她要是想跑,你就打断她的腿,几次一过,她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215 暗中护花 215暗中护花 我跟娘说了,我就要那用针扎我屁股的姑娘做我的媳妇儿。 娘说她这会儿可能跑啦,找不着她人了。他不信,连夜追踪了十几里路,都没有看见最近有马儿驶过的痕迹。 而在下山的路上,有上山下山两种马蹄印,他敢肯定她一定是仓皇地逃到山下去了。 她没有过岗,那她就一定会再经过这儿。 娘又说,她一定被吓破了胆儿,再也不敢打这儿经过了。可他知道,要想过岗,就只有这一条路,她迟早还是要经过这儿。 别人都说他是傻子,可他就是知道,他会经过这儿。 第二天,从早到晚,他都坐在屋前的大石头上,等着她出现。 怕她在半夜偷偷地跑了,他想到了自个儿经常玩的线球和铃铛。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林子当中布置好了那些线球和铃铛。只要她带着马儿从这边经过,那他手中的铃铛就会有动静。 一旦被他给得知了,那她就再也跑不了了!他要把她关在笼子里,陪他一块儿玩―― 又过了一天,她还是没有出现,爹跟娘都说她这次是不会走这条路的,让他别在外面傻等着。爹娘不让他等,可他自己就要等,不等着她过来,他是不会这么算了的。 到了第二天的早晨,那个时候天色尚早,他还睡得很熟。然而一听到铃铛晃动的声音,他霎时便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森林中,最矫捷的猛兽,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门冲出了屋去。 树林中,有一人一马,人还是那个人。马还是那匹马。他出来的时候,她正低着头查看着马儿的腿,她很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见识到了她上次针的厉害,这次他没有急着扑上去。 之前娘就和她打过招呼,若是看见她,就把事情交给她来办,她有办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给逮住。 他一向知道娘有多本事,她要想让一个人栽跟头,那那个人还真就只有干认倒霉了。 他和爹躲在草丛里。因为草丛后面只可以躲一个人,他和爹分别藏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爹离她离得近,他离她离得远。上次他和爹两个都糟了她的暗算。整整在地上倒了两个多时辰,等娘半夜从山下卖野味回来的时候,他和爹都快冻僵了。 爹整整骂了她一个时辰,说哪天要是犯他手上,他要她哭爹喊娘。生不如死。娘很生气,从小娘最恼的就是看别人欺负他,当娘从他屁股上拔出那根长长的银针,娘狠狠地折断了针头。从娘可怕的目光中,他乐呵呵的想,有人要倒霉了~~ 他在草丛后亲眼看着她吃下娘给她的饼。这饼里下了药,吃了就会倒在地上,跟个死人一样。那时候。不管是打是捆,或者是照娘所说的把她关在猪圈里,可都得听他们的了。 想到这儿,心里就乐滋滋的。娘管笑得直咧嘴的样儿叫乐滋滋,就心里很痛快很高兴的意思。他这会儿就很高兴。因为他马上就要有媳妇儿了―― 爹看到她倒下后,也出来了。泄愤地踹了她两脚。他真想叫爹停下来,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可别把人给打坏了。尽管当时他自己,也很想冲出去,冲着她身上狠狠地给上几脚,叫她以后还敢跑,还敢跟他对着干! 他比爹慢了一步,刚想起身的时候,鞋子掉了。等他找到鞋并且穿好他之后,场中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立即藏回到了原处。 他看到,“他媳妇儿”原本笔直地躺在地上,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了,还在一眨眼间就将爹和娘给放倒了。 上回他就纳闷了,她这袖子里到底藏了啥好玩的东西,左一挥,一人就倒了。右一挥,一人就晕了。等下次逮着的时候,他要好好琢磨琢磨这里面究竟有些啥。 距离太远,娘叽里咕噜地也不晓得在和她说些啥,反正听不见。听不见没事,只要他给瞅准了,不让他的媳妇儿跑了就成。 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她便翻身上了那匹马,一溜烟地就不见了人影。 别以为有个四条腿的家伙,我就追不着你,在林子里,即使是最善于奔跑的动物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前方还有路障! 路障这个词,自然是娘告诉他的。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要听着记着就成。那钉板可是自己拿来打猎的,谁的脚踩在这密密麻麻的钉板上,都不会是它自个儿的了。那个时候,别说甩掉他,就是跑都跑不动了。 他抓着藤蔓,在林中奔跑。她走的是下面那条宽些的路,他跑的是上面狭窄被野草覆盖几乎看不见路的一条小路。本来很远的一段距离,几个起落,他就追了上来。 马的嘶鸣声传来,他高兴得一啸,低低的啸声响在林间,谁都不会想得到那是一个人发生的声音,而应该是一只野兽。他还是得手了,也不枉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把这东西埋到这个地方来。 站在上面往下望,底下的一切都落在他的眼底。这一刻,他就如等待猎物松懈的时候突然跳下去,砸她个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看见了他的眼睛,绝对不会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傻子。 他不是个傻子,那些说他傻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又或者说,如果你以为傻子就很无害,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危险,那你就想错了。当一个傻子,更应该说是疯子,固执于一件事情,想着法的达成某件事情时,所产生的力量必定是非常惊人的。有的时候,还是十分恐怖的! 她蹲下身,正集中心神给那匹马看伤,一连半天都没有回过头。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抓紧手中的藤蔓,试了一下距离,就在他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不远处突然飞跑过来一个人。 如果说他是山间的一只猎豹,那他就是天空中飞的一只猎鹰。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只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到了他的跟前,把他扑倒在地上。就地打了几个滚,和他一起滚到了山坡下面去了―― 那个人就像是在跟他玩命! ………… 清晨,客栈外。 马如东望着李半夏一人一马渐渐走远,越想越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上路,但他也知道她说得很有道理。家里不能缺了他。于是就想着,暗暗送她一程,如果看她真的没有问题。那么他就马上回来。 他是山里面长大的孩子,对林子和深山这些地方,可以说是最为熟悉的了。小的时候,爹总是喜欢带着他在田间奔跑。每当金秋十月,田间的稻谷收成以后。每家每户的田间都是光秃秃的。 在稻子未收成之前,田间是孩子和鸭子游玩的禁地。谁都不能乱跑到田里去,怕一个不留神会踩坏了捣鼓,糟蹋了粮食。鸭子一旦进了田里,立即就有大娘大婶三姑姨婆等一帮子人拿着长竹竿将它们从田里赶出来了。 等收割之后,田里就是孩子们的天堂。 上上下下。成片的稻田阡陌纵横,偌大的田园里,孩子们尽情地奔跑、追逐。摔倒了。也不会痛,还就势在田间翻两个跟头,打几个滚。孩子们你追着我,我追着你,变着花样玩着有趣的游戏。 还有那漫山的山谷中。充斥着鸟语花香。摘果子,挖草药。撇兰花,孩子们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山中的每一个角落。 荆棘遍地的山地里,也挡不住爱玩贪吃的孩子。上山下水,爬屋揭瓦,只有你们想不到的事情,就没有孩子们到不了的地方。 马如东从小就是个孩子王,也最是调皮,他长大以前,那地方的孩子可都是跟在他后面混的。 孩子那么多,难免就有个打架斗嘴,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时候,想要当好这孩子王,那可得有真本事,让孩子服你。 马如东也有许多人服他,而这个“服”不是指什么好事罢了。如果现在在村里再提到马如东这三个字,许多的婶婶可能都会摇摇头,轻叹一声:“那可是个磨人精,整个人没个老实,老是做一些害人的事情。偏偏你追他追不过,打他也打不着。你可说说,这是气人不气人?” 被乡里乡亲的公认为是“小破坏王”的马如东,要不是凭着他那灵活善跑的两条腿,还有机灵打滑的性子,那到今天也不晓得被人打了多少回了。 所以,当他使出全力朝那傻儿子飞扑过来的时候,给对方的感觉就是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接着就身不由主地从上面哗哗滚了下去。 还没等他呼痛,睁开眼睛看看是谁的时候,一顿拳头已如雨点一般啪啪啪地对他落了下来―― 那个傻儿子可也不是吃素的,他那一身的蛮力也不同小觑,当他发起脾气来,那可是不管不顾,打起来不怕要人命。 马如东跟着她一路,当然知道威胁她安全的就是这一家子,那两个老家伙已经被她给摆平了,他也没必要再去给人家踹上两脚。毕竟人家两人加起来都一百二三十岁了,人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哪还能对他们下手? 马如东看到李半夏吃下那个老太太的饼,看她倒了下去,又见草丛后走出一个老头子。因为是跟在她后面,那个躲在不远处的傻儿子也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双方情况还没摸清楚,再加上自己也没把握在三人手上把她给救出来,马如东只好按捺着,先看看情况,等到必要的时候再出手。 那个老头子竟然二话不说,就跑上去踹了她两脚。马如东藏不住了,她是他们家的恩人,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恩人被打而躲在这里这么窝囊呢? 管他有几个人,冲出去跟他们拼了,反正不能让李姑娘落在他们手里。 正这般想着,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只看见前一刻还处在劣势的李半夏顷刻间便上演了一幕情景大逆转的好戏。 她不但没事,还很迅速地解决了两个麻烦。看到那个与外表一点都不相符的老太太不方便说话还硬是提着嗓子说话的样子,他背后只觉得一股阴风阵阵。像这样怪异的老太太,还真是不招人待见。 她再怎么狠,面对李姑娘的时候,还是得乖乖地倒在地上,除了阴狠凶恶的眼神,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看到这儿,马如东总算是有点放心了。李姑娘虽然是个弱女子,又没练过工夫,看刚才那一出,可见她也不是好惹的。能制敌于瞬间,又不伤了人命,这种法子,算得上是最佳的办法了。 如此,过了这一关,他也可以回去了。他相信,这一路上纵使有什么危险,凭着她的谨慎和聪慧,也一定可以安然度过。 他能放过那两个老家伙,但这个人可就不一样了,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窥探着她的动静。要不一次把他收拾了,让他知道厉害,否则还不知得缠她到什么时候呢。 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又傻又疯的家伙,还真的很耐打。他打了他这么多拳头,他居然还能爬得起来。 发起蛮来就像是一头牛,用他比铁块还硬的脑袋一下下地顶着他,差点没给他顶得吐出血来。 他发横,他比他更横。他发狠,他比他更狠,反正倒要看看,他们之间谁拼得过谁! 马如东忘了身上的痛,甚至看到他的拳头打过来都懒得避开,只是一昧地挥动着拳头朝他的身上打去。双腿的动作也没有停,与他互踹互踢了起来。两方一时间势均力敌,谁也不能轻易地将对方给打倒。 他们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有那个勇气和耐力,后一个倒下去的就胜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败。 她帮了他们家,帮了他那么多,这或许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马如东带着满脸的伤从山谷爬出来了―― 在他的身后,那个傻儿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几次动了动身体,都没能爬起来~~ ………… 216 令牌丢失 216令牌丢失 一觉睡醒,整个人真是神清气爽! 昨夜牵着马儿赶到客栈,已经是半夜了,李半夏叫醒了店家,多给了些银子,才勉为其难地让他开门给她进去,顺便还给她弄了点吃的,喂了她的马。 也顾不上梳洗了,出门在外,条件不允许,李半夏已经没那么多讲究了。只待明日多赶一些路,找到一家客栈投宿,那时候再好好梳洗。 李半夏住在地号房,院子较为僻静,倒是很合她的意。 客栈伙计六斤照着昨晚姑娘的吩咐,端着一盆热水敲响了她的房门。 “进来吧~~”这么快就有人应了,看来人已经起来了。 推开门进去,那位姑娘立即伸过手接过他手中的水,道了一声谢。 “姑娘,你已经起来啦?”姑娘昨日可是千嘱咐万嘱咐让他到点就敲门喊她起床的。 “起来了,麻烦小二哥了。”李半夏低下头迅速擦了一把脸,边擦边对小二哥道:“也许是已经习惯了,现在每天早上到点就醒,想睡都睡不着。不过,还是有劳小二哥了。”李半夏就是担心像过去一样,因为太累的关系会一觉睡到日中午,所以昨夜便跟小二打好招呼,让他早上过来在外面喊她一声。还好,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和适应,她已经不需要闹钟到点就醒了。 “那姑娘,你忙你的,我就先出去了。对了,姑娘的早饭是在大堂吃,还是在里面吃?” “还是在这房间里吃好了,多谢!” 小二点点头,帮李半夏带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李半夏正在收拾行囊,清点衣物,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就在这镇上准备好。别到时候急需的时候,身上都没有。 最重要的还是笑愁的伤,待会儿她得去一趟医馆,为笑愁买些治伤的药。其他的药材,也要多添置一些。有备则无患麽,有些懒总是省不掉的。 手下的动作一顿,李半夏在略停了几秒之后。开始飞快地翻动着自己的衣物。她的脸色已经变了,目中里透着惶急,可以看出。她是在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到底落哪儿去了?”那可是姐姐临行前送给她的,说是她的护身符,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可能帮得上她的忙。 也直到这个时候,李半夏才想起还有这块令牌的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她无暇想这些。其实,只要她愿意,大可以拿着这块令牌去找洪瑛门下的人帮忙,那个时候别说过岗,对付几个不会武功只会些蛮力的寻常人了。就是江湖中人也不成问题。 只是,李半夏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麻烦别人的打算。她接下这块令牌,只因为这事姐姐送给她的。而无关乎它能帮她多少的忙。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总是很怕麻烦别人,会带给别人困扰。李半夏就是这样的人,只要她能解决的。或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绝不会麻烦别人。 而且。除非碰巧遇上,否则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花心思找到洪瑛门下的产业和门人。且不说有没有,一个镇子那么大,想要找到带有令牌标记的一家客栈或是酒楼,抑或是其他的产业,总是需要不少的时间的。 然而现在,正是这块令牌不见了! 李半夏知道这块令牌的重要性,不敢乱放,也知道自己整日摸山下水的,一不小心就可能会遗失。而放在包袱里也不安全,因为在电视上这种事情放得太多了,如果她很倒霉地遭遇上了小贼或不良店家,抢走了她的包袱,那她的令牌不就一块儿失去了? 思来想去,李半夏决定还是将这块令牌贴身安放。在自己的里衣上,用针线缝了一个很密实的口袋,没有特大的动作,这块令牌根本就不会掉出来。 然而不巧的是,昨日她换了衣物,因一时大意那块令牌并未从那里衣口袋中取出,随便就放在了包裹里。 想来这一天动静太大,又是奔波又是赶路的,令牌就掉在某个角落里了。 李半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真是太大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给自己弄丢了呢? 努力回想了一下,她确定,在她上路的时候这块令牌还在。因为自打昨夜换过衣物之后,这个包袱她就没有再动过。应该不会丢在客栈里面,昨日一早她未作停留和歇息,就上路了。最有可能遗失令牌的地方,应该就是在那片林子里――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准备一心赶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回到那片林子。如果可以,这辈子她都不想打那儿经过。 不只李半夏,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回到那个地方。 但是,如果是别的东西,她大可以不要。这是洪瑛帮中的宝物,被有心人捡到了,可是会坏了她的大事。而且,这块令牌不只是一块令牌那么简单。这里面,代表了姐姐对她的深情厚谊,还有他们的姐妹情深。姐姐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她,她怎么可以就任由她送的东西遗失? 别说是个林子,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得回去一趟! 李半夏虽不是江湖中人,却有江湖中人的血性和勇气。连番遭遇林子中的那些人,还敢再去,就连她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当然,许多人可能会认为她很愚蠢,为了一块牌子,可能因此就丢了小命,失了自由,那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是她认为该做而且是非做不可的事情,那么再危险的地方,她也会再闯一次。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李半夏还在想,这么个可怕的林子,被自己闯了好几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存心过去寻他们晦气的,而不是她怕他们。 “小二哥,有劳你照顾我的马儿,我出去一下,稍后就会回来――”来不及吃小二哥刚送上来的早点,便丢下一句话,奔出客栈去了。 笑愁受伤,还是让它留在客栈养伤休息的好。只是没有笑愁,从这儿到那林子还有不少的路程,打个来回恐怕天黑了都赶不回来。 想到这儿,李半夏和客栈老板问了一声,知道这客栈还有一头骡子。骡子跑起路来也很快,可以代步。 给了老板银两,李半夏便跟着老板来到了客栈后院的马厩。在这个马厩中,不只是客栈的骡子,还有李半夏的笑愁。 笑愁这些日子又是赶路又是受伤,早已元气大伤。李半夏没来的时候,一个人就侧躺在地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着,神情很有几分慵懒的意味。 看到李半夏过来,脑袋一动,立马站了起来,动动身体,朝李半夏的方向走了几步。 若不是系上了缰绳,它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蹭到李半夏的身边,绕着她的腿转圈了。 那老板看她的马儿这么乖,连声赞叹。笑愁听到别人夸她,更加神气了。用它的嘴巴,不停舔着李半夏的手。李半夏随它,这是笑愁表达友好和亲昵的方式,而当它直挺挺立在那儿,像个高傲地骑士一般谁也不搭理,那证明笑愁对那个人十分的不感冒。 “笑愁乖啊,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就好好躺在这儿养伤,等我回来,知道吗?” 李半夏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然后拉动着缰绳,在她的牵引下,马儿重新侧躺到地上,让它的四蹄能够得到充足的休息。 这么会儿的工夫,老板已经拉出了马厩里的骡子,与李半夏一道出了来。 这个骡子倒也是温顺,也不认生,李半夏一骑上去,缰绳一动,就按着她的意思得得得的开始跑了起来。 李半夏喜欢马儿,因为马儿很忠实,也很有灵气。在战场上,更是谱写了一个个忠心护主的热血故事。 李半夏也很喜欢骡子,因为骡子“呆头呆脑”的,看起来十分地可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到那呆呆地小骡子或者是小驴子,李半夏就会会心一笑,觉得它们实在是可爱极了。 刚开始还不习惯这匹骡子,李半夏的赶路速度并不快。等适应了,速度也就越发地快了。 从这儿到那林子只有一条路,李半夏昨儿才刚走过,对路很熟悉,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那个中埋伏的地方。 就是在这儿,笑愁踩到了钉板之上,受了伤。 钉板已经被李半夏挖出来了,她不希望后面还有人被这块钉板伤到,所以花了一点时间,将它挖了出来,摆放在路边显眼的地方。 很长一块的钉板,步伐再大运气再好也逃不过。 到了这个危险的地儿,李半夏自动放慢了速度。也不知前面还有没有危险,谨慎一点没有错。 不过,经过昨日的事,那些人应该也知道,她是不会回来的。也不会像上次,花那么多的工夫等她再次打这儿经过。 李半夏刚转过弯,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 217 找援兵 217找援兵 李半夏下得马来,慢慢靠近了倒在地上的人。 只一眼,李半夏就看出了那个人是谁! 马如东! “马兄弟,你快醒醒?”李半夏扑到地上,将马如东扶了起来。 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呼吸倒也算强劲,只是昏过去了。李半夏又拿起他的手,细细给他把起脉来。 脉象平稳,没什么大伤,再看他青紫的脸,应该是受了不轻的外伤。 “李姑娘~~”马如东慢慢睁开了眼睛,见到李半夏,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马兄弟,你受伤了,不要乱动。”她正在给他看伤,该撒药粉的地方已经撒过了,该包扎的地方也包扎了。 李半夏又从随身布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从瓶子里掏出两颗药丸,扶起马如东,“来,吃下去。”这些都是治伤的好药,她花时间提炼出来的,研制成丸,便于携带和保存。 马如东二话不说就将药吃了下去,李半夏又喂了他两口水,等歇息了一会儿,马如东已经可以慢慢站起来了。 “李姑娘,你怎么去而复返?”不等李半夏回答,马如东又径自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马如东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块令牌,一块红色镶边写着青潼二字的令牌。李半夏眼中一喜,从他手上接过令牌,“马兄弟,从哪儿捡到的这块令牌?” “就是在前面的林子里。” “果然是在那里,马兄弟,真的很谢谢你,这块令牌是我姐姐送给我的,对我很重要。” 马如东笑着摇摇头,能帮她捡回重要的物事,他也很高兴。 “对了。马兄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受伤?”这问题几乎不用再问下去,李半夏已然知道了答案。 不等她多说,马如东便拱手道:“本来不放心李姑娘孤身上路,故尾随其后,想有个照应。只等李姑娘过了岗,到了安全的地方便回去。经过这一路,看到李姑娘数次化解了危机,我也就放心了。” 马如东本就是这个地方的人。当然知道李半夏要去边城必然要翻过这道岗,这道岗上有些什么人他也有所耳闻。 早听人说山上住着一户很奇怪的人家,路过的人都不敢惹上他们。李姑娘初到此地。只怕不知道此间的情况。他无法和她前去边城,至少得亲眼看着她安全过这道岗。 也幸亏他跟着来了,否则李姑娘很有可能最终还是遭了那个傻儿子的暗算。他伤得不轻,那个傻儿子伤得更重,不躺上十天半个月。怕是起不来。 “马兄弟对我的情义,真是令我感动。能交上马兄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李半夏不无叹息,对于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就能为她做到这一步,不能不令她动容。 “李姑娘言重了。比起你为我们家做的这些,我做的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李半夏知道他又要提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事,便笑了笑。没有答腔。 看到他身上的伤,李半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马兄弟,你这伤是?” 她既已知道了,马如东也不必再瞒着她。遂将她走后他与那傻儿子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李半夏听了后。也是暗自庆幸。虽已知道那傻儿子不知何时就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但他要真是从上面跳下来。以他那架势和力道,不给她砸个半死才怪! 不过,她虽逃过了一劫,马兄弟却因此受伤。 “原来是这样……诶?马兄弟,从我这两次与那户人家打的交道来看,他们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你因为我惹上了他们,没有关系吗?” 这也正是李半夏最担心的一个问题,谁惹上了他们,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想甩都甩不掉。她已经亲自讨教过,又怎忍心重情重义的马兄弟因为她而惹上一个随时都会给他招来祸端的大麻烦? 马如东也愣了愣,转而又笑着对李半夏道:“李姑娘莫要为我担心,那些人我还不怕他们。” 这说的倒不是假的,马如东年轻气盛,又是一个小伙子,何时何地都不会露了怯势。只不过,李半夏也知道,他不过是不想让她为他担心罢了。 李半夏思忖良久,瞥眼间,看到她手上正握着的令牌。 也许,这一次真的要用上这块令牌了。 “马兄弟,且先随我去一个地方,办好了这件事你再回去不迟。”马兄弟要回去,还是得经过那个木屋。不解决这个麻烦,让他一人回去她也不放心。别看他们是寻常百姓之家,那老太太可是个狠角色,都会对她下蒙汗药了。蒙汗药对她没有效果,对别人可是有效果得很。 马如东没有问她要去哪个地方,李姑娘既然开口说了,那必是有她的道理。 两人也不急着赶路,两个人,一头骡子,赶起路来自然快不起来。马如东受了伤,还不宜赶路,李半夏扶他上了骡子,自己则牵着骡子,往她的目的地而去。 到了月城,李半夏便掏出了那块令牌,这上面的图案她已经记在脑海里了,她要找的就是有这个火云标记的地方。 大半个时辰过后,骡子停在了一间酒楼外。 醉云楼。 此时正值日中,酒楼里客来客往,热闹得紧。这些人,大多是江湖中人,扛着宝剑,提着酒壶,颇有些豪爽之气。 骡子就系在外面,两人进得酒楼,直接往柜台而去。 “请问,您便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吗?”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黑色长衫,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十分的亮。每当这双眼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能透过一个人的表面,看到一个人内心深处最重要的秘密。 不管是谁,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到,都会感觉有些些不自在。 李半夏虽未习得武功,却也知道他一定是一个练家子。练家子与普通人的呼吸吐纳和气息都有所不同,她是个大夫,只要善于观察,这一点并不难发现。 ………… 218 接头暗号 218接头暗号 “请问,您便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吗?” “不错,我便是这醉云楼的老板。姑娘,你是……?”那位老板冲李半夏拱拱手,算是见过了。 李半夏拿出了那枚令牌,轻轻地放在那位老板的手中。 那位老板起初还不以为意,待看清楚了手上的东西,神色顿时一凝,对李半夏的语气也更加客气了起来。客气中,还有着恭敬。 “姑娘,这里说话不方便,请跟我来~~”说着,那老板便当先领路,带着李半夏和马如东上得了二楼。 进了屋,门一关上,那人便深深地对李半夏行了一礼:“醉云楼老板路万青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持有本寨青潼令,如有冒犯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李半夏赶紧将人扶了起来,“路老板客气了,我初到此地,还有许多地方烦劳路老板。再说,路老板比我年长,我焉敢受如此大礼?” “不不不,姑娘,见此青潼令如见本寨的寨主,路万青实不敢怠慢托大。” 看路万青,对这块令牌敬畏得很,倒是出乎李半夏的预料。她虽知道这块令牌是三山十二寨的宝物,也知道这块令牌的作用很大,却不知这块令牌对于三山十二寨门下的意义,竟是这般了得。对这些门下而言,见了寨主的令牌,就相当于臣下见了皇上的令牌,见令牌如见皇上。 看出了路老板和马如东对这事都有疑问,李半夏便解释道:“大约一个月前,我与三山十二寨的寨主相识,又因种种机缘结为了姐妹。这块令牌正是姐姐送给我的,也是为了我在需要的时候,不至于没了主意。” “原来姑娘是寨主的妹妹。怪不得会怀有本寨的青潼令。听姑娘话中之意,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这……” “姑娘有事但请吩咐,路某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凭这块青潼令,就可以号令三山十二寨之下所有的门人。 “如此,就有劳路老板了。” 路万青沉吟,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边城的风起了~~” 李半夏一怔之下,随即笑着接道:“神医手中的手术刀也擦亮了。”这便是李半夏和洪瑛想好的暗号,持这块青潼令的,必须要对上这个暗号。否则持令牌的人就并非令牌本身的持有者。 不但如此,这个暗号还可以互相证明身份。若来人不是李半夏,这令牌的持有者。对方一试探就会发现痕迹。而对方,如果接不上李半夏的暗号,那便不是姐姐为她指定的那些可靠的门下老板,她自当留神,别轻易着了道。 虽然洪瑛律下严格。不保证门下之人看到这块令牌不会据为己有,她本人很是信任她,没有说什么。李半夏却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也知道不到必要的时候,切不可随意将这块令牌示人。 而她想出的这个暗号,是别人万万想不出来的。也不担心别人会碰巧对上暗号。 马如东看着这两人说些听不明白的话,疑惑地挠了挠脑袋。那路老板和李半夏见此情形,也是但笑不语。 确认了彼此的身份。那老板就更加客气了。正好这个时候是吃午饭的时候,知道他们两人都还没吃,就叫伙计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他们三人边吃边谈。 从酒楼里出来,李半夏算是真正地卸下了一个包袱。 路万青路老板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几句话一说,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并非真的要对那户人做什么。也不希望他们三人出事,她只是希望他们莫要在那条路上害了无辜的人。 说了这么多就够了,路万青明白她的意思。若是按着江湖人的作风,看到这等不平事,给他们下点重手是难免的。 不过路万青也知道,这位李姑娘绝不想闹出人命。否则早在她用麻药击退他们的时候,只用换上毒药,他们就一命呜呼了。 路万青在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杀过不少人,但他绝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更不会杀一些不会武功的老百姓。听过李半夏的话,就更加放心了,青潼令在她的手上,而不是落在心狠手辣之辈手上,那也是三山十二寨的荣幸。 只不过,若真是那等心狠手辣、心胸狭窄之辈,洪瑛也不会将这青潼令交给她。 路万青让李半夏放心把此间的事交给他,他马上派人去解决。看他信心十足的样子,怎么做他心中俨然已有了把握。 “马兄弟,那边的事会有人解决,今日天色已晚,马兄弟不妨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去不迟。” “这样正好。”马如东和李半夏一起回到了李半夏所下榻的客栈,老板给马如东开了一间客房,李半夏今日也赶不了路了,笑愁伤了,还得将养一段时间。再说马如东还住在这儿,她也不好说走的事。 小二哥带马如东看房间去了,李半夏则提着刚买回来的药给笑愁换药。她用的药是最好的,再换上两服药,笑愁应该就无大碍了。 在马厩陪了笑愁一会儿,李半夏才回到房中。 等她再回到客栈的时候,马如东已经在楼下叫好菜等着了。 “明日一别,李姑娘孤身上路,还要多多保重。” 此去边城千里之遥,一路上像昨日发生的事情肯定还会再发生,她只有一个人,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好在她聪慧异常,遇事总能迎刃而解。再加上,她身上有那样一块厉害的令牌,就算有什么困难,想来也不会有事。 李半夏举起酒杯,和马如东喝了一杯:“我向来不胜酒力,但这一杯我敬马兄弟。这些日子,多谢马兄弟的照顾了。” 一餐饭下来,吃了不少的时候。明日一早,两人就会分道扬镳。前事未知,但他们都已有信心走下去,做自己该做而且非做不可的事情―― 凭着这股信念,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想要达成的事也必将达成―― ………… 219 做法事 219做法事 白马坡。 与马如东在客栈告别,李半夏已经接连赶了数天的路程。 这些日子,她的运气不错。白日赶路,晚上住客栈,也没遇上什么风波,倒是赶了不少的路。 如果每天都像这样顺利,那样到达边城也要不了多少时候。 比起李半夏这些日子的平静,老刘家可就快要闹翻天了。 赵员外在村头庙里办法事,本来是一件喜气洋洋的大好事,大杨村可有好些年头没有这么热闹了。 百姓们爱看热闹,也喜欢热闹,更别说这赵员外慷慨爱做善事是出了名的,他家办法事大家也都买他的账。他说一声,村里能帮忙的都去了,不只是因为他人好,也是因为去了之后会有很多的油水可拿。 办法事,少不得要有人敲锣打鼓,还有吹喇叭以及在前面带路拿火把的,村里的男人别看没怎么学过这些,锣鼓到了手上,都能砰砰嗙嗙地来一段。 那大喇叭,河这边吹响,河那边都能听得见。村里的二牛是吹喇叭的好手,鼓着腮帮子,一口气能憋上个几分钟,都没看他腮帮子瘪一下。这里面当然有着换气的技巧,旁人看不明白,心里也晓得大概是那么回事。 别看喇叭这种东西,在许多人眼中,它可能难登大雅之堂,限制在少数的情况下吹奏。但这吹出来的效果还真不错,尤其是爱热闹的百姓,对这喇叭最有感觉啦。 这喇叭,听起来大多数就跟哭丧一样,又像是一种剧烈的哀鸣。认真听吹喇叭的人,心情或许都有些沉重,因为这种喇叭。一旦响起,通常代表某个地方死人了—— 尤其是身处其中,自己身边的亲人离开的时候,你跪在你亲人的棺木旁,锣鼓喧天,从跪着的你身边不停穿过。道士的念经声,呜咽嘹亮的喇叭声,每一种声音,将你心中的那种悲伤,提高到极致。 村里许多人。若不考虑这种声音的背后代表着什么,许多人都是喜欢这种声音的。与艺术无关,带着一种村民的随性。充满着浓浓的乡村味道,从孩子们不断伸着小手,想从爹爹手上抢下锣鼓大力敲几下,就知道他们有多喜欢这些东西了。 但这种东西一旦与死亡连起来,每个人心底都不自觉地带着一种排斥。许多时候。为了不显示自己太过没心没肺,或者不懂事,就连说喜欢吹喇叭这种声音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理,只有经历过这些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得到。 在这种时候,如果能够听到这些声音。又能不死人的,那恐怕是大家最喜于乐见的事情了。 近些年,倒有不少的例外。譬如大户人家请菩萨。某户人家请高僧做法事法会等。较差一点的,某某某下葬,某某某家里发了财,给老祖先另寻一块风水宝地入土为安之类的。因为人已经死过了,倒也不会让人觉着伤感。 除了以上这几种。还有别的,像是谁家闹了鬼啦。还有犯着什么煞星,家里走霉运,找个高僧来给家里驱驱邪之类的,也是屡见不鲜。 这种事放在今天,许多人或许会说这是迷信,不可信。但在古代,许多人对于这种事情可是深信不疑的。即使心里不信,也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花钱买个心安的态度,掏银子大力操办各种法事。 不过,像这种事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或者有点积蓄的才操办得起,普通小老百姓就差三餐不济了,哪有钱做这些事儿? 而赵暮山赵员外,上个月突然说要在大杨村村头庙里办法事,可是把许多人乐坏了。 原因不外于上面说的两点,一个是为了热闹,第二个是帮吹吹锣打打鼓,挣点银子花花。像这种不用死人又能凑热闹挣钱的事,没有人不欢迎。 但赵员外为何突然做法事,还是在大杨村的村头庙里,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有人说,这赵员外之前死了个小妾,那小妾生前很得赵员外的欢喜,她故去后,赵员外一直对其念念不忘,就想着她能托个梦给他,告诉他她的近况。 除此之外,也因为那位小妾生前娇生惯养惯了,又最得他欢喜,所以一应物事都是极好的。赵员外就怕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不好,这才想着给她做一场法事,让阎王爷和那些阎王殿的人能对她好些,莫让她受苦,来世投个好人家。 这种说法倒是为赵员外博得了不少的好名声,说他痴情,是个对女人极好的重情重义的男人。即使这赵员外五十开外了,不少人家的闺女听到了这个事儿还扬言要嫁给赵员外呢。 而不管这位赵员外,家中已有五位夫人。 在古代,像赵员外这种家世,娶五位夫人,也并不奇怪。且不说他偌大的家世,五十开外身体还很硬朗并未发福,就是他对五位夫人以及夫人的娘家都很厚道这一点,还是能让不少姑娘心动的…… 当然,这不过是一些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不能尽信。 还有些人说,赵员外家最近几个月可能做了什么亏心事,一向清静的宅子居然闹鬼,扰得一家人是不得安生。 尤其传言说,有一天傍晚,赵员外的大夫人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听到井里有女人的哭声,差点没把大夫人给吓死。这之后,大夫人就中了邪,一直卧病在床。家里也不知请了多少的郎中,夫人的病也不见有起色,可是急死人了。 赵员外万般无奈之下,请来了菩提寺有名的宝光大师来为其做法事,为的就是将家里的鬼给驱走。 这种说法很多人是不信的,因为赵员外是方圆几百里出了名的大善人,他做好事都来不及,怎么会做亏心事? 所以,闹鬼一说传了没两天,就沉寂下去了。 唯独刘西山,在听到这种说法后,冷冷笑了一声。 家里有那样一个不孝子,难怪家中会闹鬼,弄得家宅不宁! 220 这下子坏了 220这下子坏了 赵员外家做法事,刘西山是万万不会去的。 他不去砸他家的场子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去看他家的法会? 村里最会吹喇叭的二牛,可不知道老刘家与赵暮山一家的恩怨,更不知道赵暮山的儿子赵晨宗与老刘家结了一辈子都不可能解开的梁子,所以这一次法会要开始之前,他照例拿着喇叭要刘西山和他一块过去。 因为刘西山是村里的敲锣手,别看刘西山之前有些孩子心性,敲起锣来丝毫不含糊。在这大杨村,谁家死了人或是做其他的什么法事,可都不会落了老刘家的小儿子刘西山。 敲锣打鼓这回事,刘东山也会一点,他没有他弟弟刘西山这么会敲锣,他只会打打鼓。再加上刘东山这人又不太爱凑热闹,像这种场合,两兄弟把一个过去就行了,他多半时候都是呆在家里。 若是那户人家与家里走得近,又需要人手帮忙,那刘东山很乐意去帮那户人家做些跑腿招待的活。譬如来人了帮忙倒茶,吃饭的时候帮忙上菜,谁家人没来他去喊一声,缺了桌子椅子啥的不用那户主人开口,他就自动给办了。 刘东山不爱凑热闹,却也是个热心肠,所以,他的好人缘在村里也是众所皆知的。他腿出事后,也有许多人特意过来看望了他,为他的事情感到十分的惋惜。 自打刘东山的腿出事后,村里有什么喜事丧事,他都再也没有现身过。饭间,还是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老刘家的东山兄弟,嗟叹这一好好的大小伙子,顷刻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刘西山会敲锣。二牛最擅长吹喇叭,两人平时关系就很好,这种场合多半都是两人一块过去。谁要是接到这方面的差事,就会把另外一个人也带过去,放在今天,这俩人也能勉勉强强算是一个组合了。 不过这种组合,还真是新鲜,第一次听见。 二牛就说过,他和西山合作起来是最搭的,就连吹起喇叭来都格外的有劲儿。如果哪天要是西山因事不在。他吹喇叭都可能漏了气。 这一次,人家赵员外花了大把银子办法事,他们这些过去帮忙的人。一人少说都有一个大红包。还不说吃好喝好,能大大耍一把手艺。他可得好好卯着劲地吹他一嗓子,到时候他不只要河那边,还要山那头都能听见他吹的喇叭声―― 就在他想得很美的时候,刘西山这小子。居然跟他说不去!这还得了,西山要是不去,这万一他吹喇叭时失了准头,岂不是给人家赵员外看笑话? 不行,他一定得把西山拉过去。 刘西山一听到那赵员外家办什么法事,这心里本来就压着火呢。要不是为了银杏的名节,他得好好跟那赵老头好好理论,问他怎么就养出那种小王八羔子。 在得知这件事后。老刘家好几天都处在低气压中,刘银杏更是失魂落魄,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的情绪又给弄得惶恐不安。虽然她早上没说,但从她一不小心就打碎了碗,烧饭常常烧焦。洗衣服两只袜子常常丢了一只,进自己的房间还常常被绊倒。这种种迹象来看,这孩子心里该有多么的苦了。 刘银杏越是如此,刘西山这个做哥哥的就越是火大。有好几次,恨不得到厨房里拿把菜刀,去砍那赵晨宗几刀。 马氏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性子冲动,一看他气到头上就劝他要冷静点,这些日子也不知对他说了多少回了。刘西山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这不,怕自己控制不住,今天一天就打算憋家里,哪里都不去呢。 他怕自己要是去了,一看到那赵家人的嘴脸,冲动之下不管不顾,将那赵晨宗狠狠捶了一顿那事情可就坏了。 偏偏这二牛不晓得这其中的情况,刘西山又跟他是好哥们,这事和他无关,总不能把心里的火对他撒。所以二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刘西山给出个合理的说法,最后干脆都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硬是把支支吾吾想着好说辞的刘西山给拉走了…… 二牛长得壮士,发起蛮来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生怕去迟了,这不,扯着刘西山拼着命的狂奔呢。 刘西山几次要甩开二牛的手,要往回走,二牛差点没给他逼急了,甚至还把“你今儿个要是给我回去了,咱们这兄弟可没法做了”这种话都给抛出来了。刘西山无法,就这么硬生生给他生拉活拽过去了―― 马氏回到家,一看家里没了人,起初还以为刘西山是到田里烧干草去了。然而等了许久,也没看见家里田里面冒烟,吃饭的时候也不见刘西山回来。 刘西山本来是要烧干草的,可刚一到田里,就碰上了过来找他的二牛。马氏找到了田里,想看看今着这孩子是怎么了,听附近的人说二牛过来把西山给带到法会上去了,心想着这下子可坏了。 匆匆跑回家里,把这事和东山还有他爹一商量,都觉得西山那个鲁莽性子,等他看到赵晨宗本人,还指不定闹出啥事来。闹出事倒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他要是一冲动把银杏与赵晨宗的事给嚷了出来,那后果可就不是他们能想象的了。 刘申姜当即就赶过去了,留马氏在家里,看好银杏,这个时候,家里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马氏留在家里,心里面是七上八下的。如果去的人是东山,她倒还放心,东山比他弟要沉得住气,做事也会顾大局、知道轻重。 西山这孩子,从小就是个蜡烛性子,不点不着,一点就着。因为他妹的事,这孩子心里也不知憋了多少的火,要不是她时刻在他耳边晓以厉害,估摸着早就捅娄子了。 这会儿他身边又没个人,那赵老头家又在办法事。看着那边热热闹闹的,家里冷冷清清,为了银杏的事没少受气,那孩子要是忍得住那才叫怪了! 221 这气撒得,好没道理 221这气撒得,好没道理 刘西山一晃神的工夫,就被二牛给拉到了村头的庙里。 他们两人赶到的时候,这边正忙着,法事快要开始了。二牛由四根带着,进了庙堂,大师已经站在堂前,手指拨动着佛珠,闭着眼在念经。 这是法事开始的序幕,谁也不知道大师在念些什么,只是旁边的人都很安静,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这可是菩提寺的得道高僧宝光大师,听说这位宝光大师很灵验,由他祈福的人都能得到佛祖的庇佑。 大师亲临,就连说叨惯了的妇人们都安静下来了,脸上有着对佛祖的虔诚。孩子们乖乖地被他们的娘搂在怀里,别人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有的孩子,刚张开小嘴,就被他们的娘给捂上了。轻轻嘘了一声,便听话的闭上了嘴。 大概是他们也感觉得到,这种场合,暂时不适合吵闹。 过了片刻,大师诵经完毕。 赵暮山忙迎上来,大师念了声哦弥陀佛,对赵员外说了几句。赵暮山立马下去,吩咐家丁照大师的话办。 刘西山进来的时候,差点撞上正从屋里出来的赵员外。 赵员外,刘西山见过,当然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他。若是平时,他还会好好地与他打上一个招呼,说上一声“赵老爷,不好意思,差点冲撞你了。”但是现在麽,刘西山看着他的眼里,只有痛恨! 这件事情,虽说是他的儿子犯下的,然而养不教,父之过。他儿子犯下的事,他这个做父亲的脱不了责任。 赵郎中是一个和蔼的人。对这种冲撞的事也不会放在心上。二牛倒是有些个紧张,忙替刘西山对赵员外求情:“赵老爷,我兄弟没留意,冲撞你了,你大人有大量,甭与我兄弟计较。” 赵老爷一摞胡须,呵呵地笑了,“小兄弟,没什么事,也是我走路没注意。你们是进来打响的?那快进去吧,可要开始了~~” “是,赵老爷。我们这就进去。”二牛又躬了躬腰,感激着拉了刘西山快步进到了里面。 看到二牛对赵员外这么点头哈腰的,刘西山心里就越发地愤怒了。 拽什么啊,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吗?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人,纵容儿子糟蹋别人家的黄花大姑娘? 刘西山恼怒二牛对那赵员外如此多礼。“哼!”了一声,甩掉了他拉着他的胳膊。 “西山,你又咋啦?”瞧他一脸怒气冲冲的,就跟谁抢了他媳妇儿似的。 “我没你这么没骨气的兄弟,人家不就是有几个钱麽,至于你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他孙子呢?!”刘西山也是肚子里窝了太长时间的火,说话就没个注意的,之前还晓得告诉自己要忍着。即使有火也不能冲着二牛撒。可是这会儿倒好,一看到二牛对那赵暮山这么客气,刘西山又是血气方刚,说出来的话也分外难听、很是伤感情。 “诶不……不是,西山。你到底咋啦?”二牛给他几句话骂懵了,从刚才叫他过来开始。他就是怪怪的。他认识的西山,可不是这样的人哪。 “你别管!你去当你的孙子去!”刘西山撇开他伸过来的手,说着就要转身,从哪儿来的回到哪儿去。 “诶你你你到哪儿去啊?这边就要开始了~~”二牛看刘西山那样子像是又要走,都顾不上和他生气了。 “你在这儿,我回去。”这个地方他再呆一秒,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将这庙给拆了。 “不是说好了麽,怎么又要走,你还是不是朋友?” “你还就真说对了,我不是你朋友,也不是你兄弟,你管好你自个儿的事,别在我这儿瞎搀和!” “嘿!我说你今着是吃了火药,火气这么重?我哪儿招你惹你了,让你发这么大的火?”他二牛是个讲理的人,刘西山和他闹了这一出,总得给他个说法不是。 “西山,刚才确实是你冲撞了人家,人家大度不与你计较,你不感激也倒罢了,还生这劳什子的气。看看看,你又生气了不是?西山,我二牛这些日子没对不起你的吧,刚才也没说啥不该说的话,你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这会儿在外面,许多人都看着呢,咱们两个大男人,还在这个地儿为了这点事争吵,说出去也难听。这样,你有火也先忍忍,等把这边的事忙完了,你想撒火兄弟都让你撒成不成?”—— 听听他骂的那些,说他没骨头,还说他是孙子,这小子,也忒不讲理了些!要不是知道刘西山本不是这样的人,二牛还真跟他急。 “我……”刘西山被他这么一说,理智也恢复了些。也是,二牛也是好心,又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他倒竹豆似的说了他一通,也是说不过去。 但刘西山这会儿哪有心情和他道歉,更何况都是兄弟,还能真为了这个事计较? “开始了开始了~~大家伙儿都准备好,这边要开始了~~喂,你们两个~~二牛兄弟,西山兄弟,你们也过来了?既然过来了那快进来,法事这就开始了~~” 罗秋几步踏过来,把刘西山和二牛往里面推,一面推一面还让两个人今儿个得好好的吹,好好的敲锣。 三两下,刘西山就被挤到了里面。庙堂里有十几个敲锣打鼓的人,加上他们,至少有十六七个。这也说明了赵家果然是家世不凡,单单是敲锣打鼓的,就有这么多。那就更不用说奔忙于其间的,迎来送往、招呼宾客、端茶倒水、打砸收拾的人了。 这里与其说是办一场法事,还不如说是在办一场盛大的宴席。 刘西山坐在角落里,在这角落里摆放着几条长凳,每条长凳上坐着两三个敲锣打鼓的人。这会儿只是刚开始,调适阶段。等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得站起来,跟着大师身后,绕着庙堂前的那一樽文殊菩萨的佛像念经祈福—— 二牛不放心刘西山这边的情况,时常回过头往这边瞥上一眼,生怕刘西山再闹出什么动静。 刘西山愤愤地盯着庙堂门口,瞅着从那里走进走出的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不只是那赵老头,连赵晨宗那王八羔子都会打那儿走进来。 他赵家办法事,所有人都得到场,更别论他是赵家唯一的一个儿子了。 察觉到二牛不时往这边投过来的目光,刘西山又有些无奈。说实话,刚才稀里糊涂把他骂得像个龟孙子一样,恐怕把他给吓得不轻,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呢。不只没回一句嘴,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说,倒是他占了便宜。 刘西山也有些不好意思,对刚才的事也怪惭愧的,他心里有气,也不能对他撒啊。憨实地二牛哟~~被他都给骂蒙了,让刘西山也有些心下不忍。 “嘭嘭!”举起拳头,对着二牛的肩膀来了两拳,一切尽在这两拳头之中了。 二牛见此,也笑开了,完全不与他理会刚才他骂她的事儿了,只要他不气势汹汹的就好。 刘西山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把心里的火气给按捺了下去。今日这个地儿,不是他撒火气的地方,别万一忍不住真把那个事都抖落出来,那银杏得恨死他一辈子。他也没脸再回去,见他们了。 想到这儿,刘西山开始发着狠的敲起锣来。二牛刚感觉好一点儿,就听到他重如春雷的锣声,吹喇叭的手不禁打了一下哆嗦。他怎么感觉西山手中的那面锣,都快给他敲破了呢? 那赶情不像是在敲锣,而是在拿着锤子,敲他最记恨的人的脑袋。 旁边敲锣打鼓的人也不断往刘西山那儿瞄,心里都在寻思着:这个西山,就算今天是为赵老爷家打响,也不用这么冒着劲儿的砸啊,他也不怕打折了自个儿的胳膊? 那厢,大师在文殊菩萨佛像前,又念完了一段经。一个中年大叔手上举着火把,火把的顶端是香纸沾了香油,在香火堆里点燃,然后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这些敲锣打鼓的人跟在他的后面,顿时一阵砰砰嗙嗙声。 有呜咽嘹亮的喇叭声,砰砰嗙嗙的敲锣声,咚咚沧沧的打鼓声,齐齐响在这间庙堂里。 外面的人能挤的都挤了进来,大师转着佛珠,走在拿火把人的后面。在庙堂里转了大约十几圈,第一轮的法事就算是做完了。 大师暂且下去休息,打下手的人又把下一轮法事要准备的香纸粉竹给送到了里面。 敲锣打鼓的人也累,趁着这个时间在椅子上坐着休息一会儿。 休息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第二轮法事又开始了。这一轮,是要赵家人参与的。这次是要为赵家的人祈福,当然少不了他们。这一轮,也是做法事的关键一轮,法事还没开始,里里外外就已挤满了人。 不约而同的,大家伙儿在中间还是为赵家的人留了一条路。 刘西山一抬头,就看到了赵暮山带着他的儿子还有其他的家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222 老爷发威 222老爷发威 打那赵晨宗一进来,刘西山的眼睛就盯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他的眼里能射出毒箭,那这会儿,赵晨宗赵大少爷已经变成了一个马蜂窝了。刘西山手中的那面锣敲得更加响了,响得甚至有点刺耳,在锣鼓声天的庙堂里,居然也异常的突兀—— 二牛撞了撞刘西山的胳膊,想让他早点回到状态。但此刻的刘西山,不仅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什么动作也都感觉不到。 其他的人也感觉到了,纷纷往刘西山的方向看过去。 赵暮山也睇了刘西山一眼,见到是他,心下不禁有些纳闷。 这个年轻人,不正是刚才差点冲撞他的那一位?奇怪,他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个年轻人看着他们的眼里满是愤怒和仇恨? 赵暮山开始回想,他以前是否认得这个人,又是否与他打过交道?很快的,他就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他并不认识这位小兄弟。他是一个生意人,讲求的就是和气生财,再加上他自问待人很温和,本人的记性也很不错,如果得罪了这样的一个年轻人,他就算不记得,也会有一点印象。 很快的,赵暮山便撇开了眼,重新看向面前的大师。那举止,淡得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也没注意到那角落里的人。 赵晨宗可不像他爹那么宽容了~~ 耳听着那么刺耳的声音,尤其是当他在看着那人的时候,那人眼睛里的怒火快要窜出来,将他燃烧殆尽。这种感觉,他真的不舒服极了,不但不舒服,还十分的厌恶。 他从一出生就是赵家的大少爷。哪个人看到他不对他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就连那些同为大户人家的公子,见了他也会喊他一声赵少爷,这个小子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拿他的那双狗眼这样盯着他? 随手招来他的贴身随从,赵三。 “少爷——” “那小子是什么人,马上给我打发走。”赵暮山在前面和大师说话,赵晨宗低声对属下吩咐,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可是少爷,这第二轮法事都快开始了。要是把他给弄走了,这谁来敲锣啊?”平时少爷说话,赵三是不会说半个不字的。少爷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许多事即使少爷不吩咐,他也会提前做好,以免少爷不高兴。 但是这次法会是大事,老爷又在场,要是就这样把人给撵走了。老爷追究起来怕是不好交代。 “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赵晨宗面色一凝,赵暮山听到这边的动静,回过头斥了他一眼,赵晨宗忙蔫了声,挥挥手打发赵三赶快过去。将人给赶走。 赵晨宗在家里在外面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否则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欺负人家姑娘了。只是这个大少爷,怕惨了一个人。那就是他爹赵暮山。不但怕,而且怕得要命~~ 只要他爹斥他一眼,前一刻还嚣张的大少爷顿时如霜打了茄子,不敢吭声了。他若是犯了错,也绝不会认错。但只要给他爹知道了,他就立马变得跟个龟孙子一样。不敢和他爹顶一句嘴,他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也是,像他这样的纨绔大少爷,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爹给的。他爹可以给他,也可以把给他的一切都收回去,他又岂能不怕? 别看他是赵家的独子,将来未必就能继承赵家的产业。原因是这赵老爷子与旁人不同,赵晨宗虽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在他的上面却还有一个堂兄,两个姐姐。他的堂兄和姐姐,比起只会败家的赵晨宗,也不知要优秀到哪里去了。 而这赵老爷子,自小便把他的堂兄当成是亲生的,数次在公开场合扬言,若是自己的儿子不成器,这家里日后还要指望他和他的两个女儿。 赵暮山虽然不希望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基业传给儿子以外的人,但他更不想自己的家业败在自家那个只会吃喝玩乐没有半点本事的赵晨宗身上。他也不是那种老古董,非得坚持子传父业的人,谁有本事将他们赵家的产业发扬光大,他就传给谁——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晨宗不敢有违他爹半点的意思。 “你要干啥?想撵西山走?”二牛挡在赵三和刘西山的中间,问着想要把刘西山带出去的赵三。 “这是少爷的吩咐,你躲开,小心一会儿少爷也让你走。”赵三可不想在这件事上磨蹭,这屋子里锣鼓喧天,这个角落里说的几句话别人不会听见。但要是时间长了,难保老爷不会注意到这里。 二牛愣了愣,回头看看刘西山,又看看赵三,虽然有点胆怯,却还是挡在刘西山的身前没有让开。 刘西山在冷笑,又是赵晨宗,那个人还真是欠扁! 他不找那王八蛋,那王八蛋居然找上他了! “我不走!” “你说什么?少爷叫你走你就马上给我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逼着我们几个动手。” 二牛还傻怔不晓得要怎么办,刘西山霍然站了起来,随后甩掉手上的铜锣。嘭嗙一声,惊得庙堂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刘西山压抑许久的怒火“蹭”地一下又全涌上来了。只怪赵晨宗那张脸着实太可恶,让他想憋都憋不住。 对这样的人忍耐,他怕自己下一刻会被自己给气死。 刘西山是个冲动的人,他一冲动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了了。 这下子,谁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 赵暮山皱了皱眉,见是赵三,冷着脸,呵斥道:“赵三?” “老……老爷?”赵三被这一出也吓到了,老爷虽然待人亲和,但严厉起来也十分地令人害怕。不但是他,就连少爷,小姐,几乎府里的每个人,都怕老爷发火。他的声音只要冷上两分,别人就战战兢兢、不敢再造次了。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打下这一大片的基业;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人又敬又畏;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说一不二,让人不敢欺他太善。 223 西山发飙 223西山发飙 “赵三?” “老……老爷?” “你在做什么?”赵老爷的脸越发地冷了,“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还在这儿闹! 若不是大师和众人都在场,赵老爷子恐怕要对他动家法了。胆敢破坏他重视的法会,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赵老爷对外人是很宽容,对府里的人却很严格。 赵三吓得不轻,哆嗦着道:“老爷,是少……少爷让我把这个人赶出去,他扰乱法会……” 赵三的话还没说完,在赵老爷严厉的目光下顿时噤声了。 赵老爷子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赵晨宗撇开眼,不敢看他爹。 他最怕的就是老头一本正经地训他了,尤其在这种场合,爹他老人家怎么都该顾虑一下他的面子。要是给别人知道赵家大少爷被他爹骂得狗血淋头,他也忒丢脸了些。 “算了,别闹了。”赵老爷看了一眼刘西山道。 他都发了话,赵三自不敢多说什么,忙从那边回来了。刘西山并未因此而感激他,在他看来,这样的赵老爷子不过是一个伪君子,在外人面前装作很宽容、像个大善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纵子行凶的老混球罢了。 对这种人,他永远都不会感激。 赵晨宗本来看在他爹都发话了,就饶那小子一回。但看那小子,脸上不但没有一点谢谢的意思,反而还是那么怒气汹汹的,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样。 好一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敢给他眼色看,他堂堂赵家大少爷,不信还治不了他! 趁着赵老爷在听大师讲经。讲一会儿祈福的步骤和注意事项,赵晨宗勾着嘴角,冷笑了一声。 “少爷,你……”赵三忙道。 “滚开!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他要是办好了,这会儿还用得着他亲自出马吗? 赵三嗫嚅,“可是,老爷他……” “可是什么可是?你忘了自己是谁的手下?狗奴才!”赵晨宗狠踹了赵三一脚,赵三立马退到一旁,不敢再拦着赵晨宗了。看到赵晨宗上前去。想了想,还是认命地跟上了。 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是少爷?他不过是一个下人。 刘西山刚一坐下。头上就投下一大片阴影。 真是冤家路窄,他忍着不找他,他居然送到他面前来了。 “小子,你还真能啊?”连他老爹的账都不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王孙贵族。皇子皇孙呢。 赵晨宗从小就嚣张惯了,眼睛就长在头顶上,好似全天下的人就他最了不起,谁也不敢得罪他,都得巴着他。 刘西山这副样子,无疑让他很恼火。今着要不把他给治服了,他大少爷的面子会很受伤害。 刘西山“切”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撇过头,连看他都懒得看一眼。对于他而言,看这样的杂碎一眼,都污了他的眼。 赵晨宗在刘西山的眼里,就是最差劲的杂碎。 他刘西山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过一个人。他本事一个心胸开阔的年轻人,即使与别的人有什么矛盾。也很快就忘了。赵晨宗能让他厌恶成这个样子,也算是他的本事。 “臭小子,你!”赵晨宗一下子就拎起了他的衣襟,将他实实地从凳子上拎了起来,“你tnd没长眼,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毫无征兆的,刘西山一拳头就对着他脸上招呼了过去,“我看你tnnd不知道你爷爷是谁?!做了龌龊的事,还敢在这嚣张,你tnd还真以为老子就不敢治你不成?” 还没等大家伙儿反应过来,刘西山就把赵晨宗压到了地上,拳头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地朝赵晨宗身上落了下来。 “快……快把人给拉开!”这都叫什么事儿!赵暮山刚听完大师的话,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儿子不见了。结果倒好,竟然跟那个敲锣的人打起来了,真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不孝子,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 “哦弥陀佛――”大师眼见面前的这一幕,深沉地念了一句哦弥陀佛,大概在他看来,这样的行为真的是对佛祖不敬。 赵暮山见状,一张脸黑得犹如焦炭,放在身侧的手因为愤怒微微地颤抖着,恨不得将家里的那个不孝子给撵出去。 他可记得他刚才说过,那件事就这么算了的,他又给他过去干什么?还不是去挑事的?自家儿子的性子他很清楚,知道他不长进,却不知他这般不长进。他赵暮山这一生到底犯了什么错,他也自问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怎么偏偏生出了一个这么不成器的儿子? 但此刻,被刘西山打得仰躺在地,毫无还手之力的毕竟还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有什么事情回去再教训他不迟,总不能让别人当着他的面,这么打他的儿子。 赵暮山一发话,就有五六个家丁几步跑了过去,把地上的刘西山拉起来。 刘西山发着疯一般地挣脱着,他已经打红了眼,早已失去了理智。他的妹妹被这个畜生给害苦了,数月来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他倒好,糟蹋了人家姑娘依然逍遥法外不说,还到这里来对着他这个苦主嚣张?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是能忍下这口气,他就不是刘西山! “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畜生,替我妹妹讨一个公道!”刘西山本来力气就不小,再加上人在气头上,力气更是非同一般。三个人上来拉他,竟还拉不起来他。 另外三个人见状,也一起上来,强行把他拖走,刘西山拉他们不过,够着脚也使劲往地上的赵晨宗狠狠地踹上了几脚。 五个人干脆将刘西山给架了起来,就要给他抬出去。刘西山眼看着打不到赵晨宗,开始破口大骂:“姓赵的,你这个臭杂碎,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敢随便欺辱我妹妹,你tnd简直就是一个畜生。我咒你们赵家断子绝孙,你不得好死――” ………… 224 家丑不可外扬 224家丑不可外扬 “等等!” 就在刘西山被几个家丁丢出去的时候,赵暮山铁青着脸色出声了。 家丁听到他的话,立即停下了脚步。 刘西山喷火的眼睛快将赵暮山烧出一个窟窿,赵暮山皱了皱眉,他实在无法理解,他们赵家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这个小兄弟的事了,会让他的眼里流露出这么刻骨的恨意? 刘西山已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他打了赵晨宗那王八羔子,这个赵老头会放过他才怪。说不定,这会儿就想着要怎么拿他给他儿子出气呢。 都是一丘之貉,他们赵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刘西山才不会怕! “小兄弟,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赵暮山沉着声音,问这话的时候,往赵晨宗的方向瞥了一眼。 准是这浑小子在外面又闯了祸,得罪了人,这个不孝子,真是没一刻省心的。 “要动手就快些动手,废什么话!”刘西山僵着撇过脑袋,摆明了一副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爷要是眨一下眼睛就跟你姓。 “小兄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 “行了!赵暮山,你别在那儿假惺惺的了,有个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个什么样的老子。你儿子做过些什么,你比谁都清楚。要我说,你就别在那儿装腔作势了,要么给我一顿,要么赶快把我放了。否则要是等小爷我逃过这一劫,我一定整死你儿子!” 法事已经完全停下来,大家伙儿都看着庙堂门口这一幕,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牛站在角落里,想冲过来不是,不冲过来也不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打小就和西山玩在一块。也知西山脾气鲁莽,性格暴躁,但也知他不是一个没有分寸不知轻重的人。若不是这赵家真的做了啥对不起西山的事情,他也不会在人家法会上大闹。 怪不得今儿西山那么奇怪,打死都不到这里来,原来是与赵家有梁子。哎呀!早知道这样,他刚才就不拉着他来了。 可是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得卖,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二牛就算是肠子悔青了,也换不来刘西山今日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你放肆你,竟敢直呼老爷的名讳!”那个叫赵三的家丁一听刘西山直呼赵暮山的名字。站出来大喝道。 他方才因为少爷的事已经惹得老爷很不高兴了,这会儿就想着好好表现表现,却不知这样让赵暮山更加不悦了。 人家直呼他的名字。他虽然听着不太习惯,也不太舒服。但他还在场呢,哪有他在那儿大喊大叫的道理? 遭到老爷的冷眼训斥,赵三胸口一瘪,嗫嗫地退了下去。 刘西山听到他的话。除了好笑就是好笑。 “真是笑话!他赵暮山一不是天王老子,二不是我老爹,我直呼他的名字怎么了?我还就叫他的名字了,我不但要叫他名字,我还要叫他赵―老―头!” “小子,你说什么?”赵晨宗被刘西山伤得不轻。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慢慢擦拭着嘴角的那抹血迹。眼神阴森。目中尽是危险和冷意。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打他。就连爹,也不曾对他下这种手! 而他,这个贫贱的臭小子,居然敢打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让他颜面扫地。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赵晨宗推开了家丁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刘西山的方向走了过来。终于来到他面前,阴鸷地盯着刘西山,那眼神就好像要将他活活撕碎。 刘西山一点都不畏惧,执拗的眼与他对视,要是怕了这个畜生,他也就不是刘西山了。 “小伙子,你先不要冲动,我儿子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我来教训他,好不好?”不得不说,赵暮山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这要是别的父亲,可能会护短。或许是他太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了,就连他这个做爹的都不相信自己儿子的品性,这个短如何护得起来? “你儿子做过些什么缺德事儿,你这个当爹的会不知道?”刘西山的语气里有着轻蔑,这句话换句话说,就是连自己的儿子做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你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只糊涂虫。 可笑!这俩父子,一个装白脸,一个装黑脸,当他是傻子,看不出来是吧? 不管怎么说,刘西山对赵家的人,是一点信任都没有的。 “臭小子,我爹对你这么客气是他人好,你别给脸不要脸!” “怎么着!我就给脸不要脸了,你们能将我咋滴?”刘西山是丝毫的不示弱,反而气势是一下比一下壮。 “我……” “晨宗,给我退下!”赵老爷子发话了。他要是再不出声,这两人又得打起来。 况且,他今日毕竟是这个地方的主人,赵晨宗是他的儿子,他不管谁管?此外,那个小伙子刚刚嚷出来的几句话,一直让赵暮山的心里十分不安,听他的话,晨宗这次闯了祸,还是不小的祸。 赵暮山再大肚,也忍受不了别人骂他们赵家断子绝孙,更忍受不了这个小伙子一再的在人前伤他的颜面。他自问对这小伙子是客气有加,他辱骂他,打他的儿子他都没跟他计较,还越闹越欢了。 赵暮山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若是平时,他赵老爷子只怕早就发威了。之前早就说过,这个人,不但有和善的一面,也有严厉的一面。他要是厉害起来,就连他无法无天的儿子都乖得跟只小绵羊似的。 只是他听这小伙子字里行间,似乎在说晨宗对他妹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左一声龌龊,右一声畜生的,人家不可能平白无故指着他家的鼻子骂,更不会一脸的理直气壮。 赵老爷子有些吹胡子瞪眼,挖了他儿子一眼,那一眼的意味只有赵晨宗本人懂。看到这样的眼神,赵晨宗立时噤若寒蝉。 赵暮山是个聪明人,这事可能是家丑,且不管是什么事,总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说―― 225 怒火之下吐真相 225怒火之下吐真相 “这样,小兄弟,今儿这边还要办法会,大师还有大家伙儿都在这。咱们先继续,等把法会给办完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再说,你看这样可好?” 赵暮山这样说也算是合乎情理,而且对于在场人而言,人家赵老爷已经够大度了,老刘家的西山反而是有些理亏。 他骂也骂了,还把人家赵少爷给打了,赵老爷都没有说他什么。他倒好,不只老是冲撞赵老爷不说,还破坏人家的大事。 于是,旁边几个看着西山长大的叔叔婶婶就开始帮着劝了。 “西山哪,你这孩子今着是咋啦,咋这么不讲理嘞?人家赵老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可得见好就收,不能再在这闹啦~~” “是啊,西山,你就听你婶的,快些回家去吧,这个地方不是你瞎胡闹的地方~~” “西山,你在这闹你娘可晓得,你爹可晓得?甭一会儿给你娘晓得了,把你给揪回去――” “可不是,西山,赶快回去,今儿这事情可算是闹大了。人家赵老爷都说不追究了,你可得识好歹,马上跟人家赵老爷赔个不是,然后回家啊~~” 刘西山耳听着你一句我一句,这些平时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婶婶一个个都被这对伪善的父子给骗过了,心中简直就被气炸了。 “花婶,东叔,六哥,田婶,你们知道这姓赵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你们还帮他说话?你们知不知道,银……” 刘西山话到嘴边,硬生生地给止住了。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银杏就完了,可是他不说,就由得这姓赵的在这充好人,反而成了他刘西山、他们刘家的人不讲理。刘西山的心里就憋着一股天雷火,恨不得这火真的能变成一道天雷,将那丧尽天良的赵晨宗给劈死!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肚子里的话随时都有可能脱口而出,要不是他的双手被那些家丁给按着,他会给自己一巴掌,不让自己乱说话。不。他要给他们几巴掌,他为何要打自己,该打的应该是他们! 刘西山虽然被气急了。可并未发傻,看到他被一群人劝说,另外两个一身轻松又在那里充好人的刘家父子,刘西山怒极反笑。 当然,刘西山说的人其实只是赵暮山一个人。在他看来。赵晨宗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花公子,可不是他爹那只老狐狸,他那乖张跋扈的性子,要不是他爹拦着,早就在这个地方和他动上手来。哪还会有他爹,那般的心思? “赵老爷。你刚刚不还是急着问我到底是咋了,与你儿子又有啥纠葛吗?咋这会儿又心急火燎地把我给打发走,是不是怕我这一不小心说出你们啥家丑来?” 还别说。这刘西山眼睛还真利,一眼就看出了赵暮山的顾虑。 不过也是,刘西山从小就聪明,不仅爱玩,脑筋动得也快。他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当然知道像赵暮山这种在本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最担心的是什么。 赵暮山也有些讶异。这个看起来有些莽撞的小伙子,居然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一时,竟无语以对。 赵晨宗可沉不住气了,“臭小子,你从刚才就在嚷嚷,我拿你怎么怎么样了?你现在不好好地站在这儿麽?我拿你怎么着,你要在这儿撒野?还有你啥妹妹,你妹妹又是哪个,就你这种粗人的妹妹,恐怕也是贫贱的粗俗东西,送给本少爷本少爷都不稀罕!” “你说啥?!”这下子还得了,赵晨宗的话无疑在刘西山的火头上泼下了一桶油。火头蔓延,渐渐有燃烧整个庙堂的趋势。 “晨宗,你给我闭嘴!”这个不孝子,在家里丢人也就罢了,居然还丢到这儿来了。大师和许多人都看着,听听这浑小子讲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爹!你干嘛老是帮着一个外人,是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在诋毁爹和我们赵家的名誉。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否则别人还真的以为我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赵晨宗,你tnd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他这么无耻的。刘西山真替他妹妹感到痛心,竟然被这么个世间杂碎给侮辱了,想想真tnd的窝火。 “我不好意思?我咋不好意思了?又是你那啥妹妹,有本事让你妹妹站出来啊,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说,我赵晨宗到底做了啥对不起你妹妹的事,要你在我们赵家的法会上像个疯娘们一样耍泼撒野?” “晨宗,你少说两句。” “爹――” “你是不是连你爹我的话都不听了?”还不等赵暮山对儿子发威,憋了半天的火没憋住的刘西山,突然挣开了家丁按住他的手,飞身扑倒了赵晨宗。 “赵晨宗――!你这个畜生,你欺侮了我妹妹,你还让她怀上了你的孩子,你现在居然还说让她站出来?你还说她粗俗,你早干啥去了,你要碰我妹妹干啥啊?你知道你把一个姑娘害得有多惨麽你?!” “我们一家都是傻子,我们就该让银杏站出来,好让天下人知道你赵晨宗是个什么糟心无耻的东西,现在还居然好意思说你无辜?” 刘西山边骂的同时,对赵晨宗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庙堂里的人全都傻了眼了,赵暮山的身体晃了一下,尔后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地上被打得像个猪头的儿子。 “哦弥陀佛――”大师双手合什,沉沉念了一句哦弥陀佛,那头半天都没有抬起来。出家人听到这种事,总觉得是一种罪过。 这村里村外的其他人,都没话说了,也不知道这西山讲的是真是假。 八成是真的,谁大白天闲着没事干,诬赖别人欺负了他妹妹?这不是给自己家里找羞的麽? 况且西山这个小伙子,许多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性子虽然莽撞了点儿,但小伙子人不错,又孝顺心又善。对兄长好,对妹妹好,对媳妇儿也好。 赶成他今儿一天脾气臭成这样,对赵家两父子的态度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也是也是,谁欺负了他宝贝妹妹,他不跟他拼命就已经算轻的了,还能忍到现在还真是希奇得很。 那这么说,银杏那丫头…… 现在庙里人的态度完全颠倒了过来,全部都指向赵晨宗,说他太缺德了,又说他怎么一肚子都是坏水,这么欺负人家黄花大姑娘。还有的说他们赵家的人不是个东西,欺负了人家的姑娘,都不负责任,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更无耻的是,都欺负了人,还嫌弃人家,这人也忒坏了他!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互相打了个眼色,这种眼色,只有好说长道短的人才明白其中的意味。 这大杨村好久都没啥值得说叨的东西了,上一次,就是说东山他媳妇儿跟野男人跑了那一次之后,许多人都不信,这事情传了两天就没什么影儿了。 都说什么人家小李大夫可是个好人,自打嫁到这大杨村之后,没少帮过人。就说上次全村的人大多数病倒,人家可是救了不少的人。 还有啥人家和东山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里,人家小李大夫对他可是一片真心,你没看见小李大夫但凡有点工夫都在为她男人的事情打主意吗?这说话要凭个良心,就算想搬石乱飞也不能这么个搬法,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有些个话直的男人,一听到又是这几个妇人在那说人是非,还有的跑到自己家里,挤眉弄眼地跟自己的女人说,当即就发了火,把这些个婆娘轰了出去。 这村子三不五时的发生一点事,都是这几个臭嘴婆娘在那兴风起浪。还让女人少与这些人来往,看着就让人来气。 那几个最爱说长道短的婆娘这下子没说头了,只得松了口,重新寻找下一个能拿来说叨说叨的事情。 好了,这下子发生了刘银杏的事情,还真是赶巧啊。看这姑嫂两个,你一出我一出的,这事情才刚抖落出来呢,她们一声叹息之后,很快就有了这种“奇妙”的联想。 不是她们不同情刘银杏的遭遇,只不过像这种事嘛,他们可不相信刘银杏是完全清白无辜的。没准是银杏那丫头看着人家赵少爷有钱,长得又一表人才的,巴巴地赖上了人家。 而且这种事,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赵少爷也是有身份的人,对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还用得着用强的? 八成是这银杏,赔了身子,没了清白,人家赵少爷又不说娶她,这才让家里人来闹。 也不知那丫头是怎么和马氏还有她爹说的,没准他们一家子都知道,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看不出来这老刘家一家人竟是这种人,平时看着还挺老实的一户人家,哎!真是想不到~~ ------------------ 226 丢尽颜面 226丢尽颜面 “我呸!你妹妹谁啊?” 赵晨宗这辈子都没今儿这么倒霉,这么会儿的工夫,被人揍了这么多拳头。现在更是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还指着他的脑袋骂,他还没这么窝囊过。 “你还敢问我妹妹是谁,你还敢问我妹妹是谁?!”刘西山一记重拳下去,赵晨宗脑袋眩晕了下,鼻子中鲜血喷出。 “快别打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他们给我拉开!”赵暮山还没把他儿子弄大人家黄花大闺女的肚子这事消化掉,眼看着要是刘西山再打下去,晨宗就得被他给打死,顾不得上想这件事情,还是先把人给拉开。 也不知道,这都闹的是些什么事! 赵家的脸面,真是彻底地被这个不孝子给丢尽了!他赵暮山,还真丢不起这个人。但气归气,失望归失望,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哪能真的不理会他的死活? 刘西山再一次被他们的人给拉开了,赵晨宗这一次别说站起来了,就连张嘴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放开!你们都放开我!姓赵的,我们刘家这辈子跟你没完――” 这该听的不该听的,大伙儿是都听见了。赵暮山的脸上就跟结了霜似的,但如果事情真如这小伙子所说,那理亏的毕竟还是他们赵家,对方是个姑娘家。碰上这种事,也难怪他这个做哥哥的在这大闹不休。 说到底,都是那个不孝子不好,若不是他,何曾惹出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 赵暮山再是不悦,也不好发作。那刘西山虽是闹事的,却也是苦主。这事就是摊在他头上,他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只不过,现在事情都还没搞明白,到底是咋回事总得说清楚,否则还真让人说他赵暮山纵容儿子胡作非为。这种事情抖落出去可是非同小可,一个弄不好,赵暮山拧着眉往被打得半死的赵晨宗方向瞥了一眼,算了,那个不孝的东西,死了就让他死了。他也省心! 赵暮山这不过是气话罢了,从心底出发,哪个父母会不在乎自己儿子的前途和将来的? “小伙子。你先别发火,我赵暮山不说一句假话,这浑小子在外面做了什么我也真的完全不知情。但我跟你保证,他若真干出什么浑事来,我一定给你们做主!给你们家一个说法。” 赵暮山虽是一个生意人。却是一个耿直的人。他名下的大通钱庄,信誉也一直不错。他老赵在这一方的为人,许多人也都是清楚的。他也常常因为性情耿直、处事公正,被朋友或生意场上的人拉来做居中调节人,也常常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可以说,赵暮山在这一块的口碑是很不错的。 若是没有赵晨宗欺负刘银杏这件事情。刘西山也觉得姓赵的是一个有良心的有钱人,至少,他为一方乡里也做过不少的好事。布衣施药。赈济贫苦百姓,他从来没有小气过,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一方大善人了。 只不过,赵晨宗和刘银杏的事情。彻底地否决了刘西山以前的想法。这赵暮山要真的是个大好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畜生儿子?就算他真的不知情。他也得负教子不严的罪责! 他刘西山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打人,他骂人,那都是有他的立场。他才不像赵晨宗那个无耻的东西,敢做不敢认! “给我们一个说法?哈哈!真好笑,赵老头,你还真能忽悠,我长得就像个傻子是不?那个死杂碎是你的儿子,你还能把他怎么着,啊?你能把你的儿子怎么着?是当着我的面,随便说他几句?还是意思意思把他关在家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嘴上却说着是叫面壁、闭门思过?行了!你们都是一个德行,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不信你们,知道吗?我根本就不信你们!” “那你想怎么做?这位小兄弟,纵使我的儿子做错了什么,你有话也可以好好说,有问题咱们好商量,慢慢想办法解决……” “商量什么商量,人都被欺负了,还怎么个解决法?!我妹妹之前差些死了,现在更是躲在家里,每天都不敢出来见人。可瞧瞧你们,前呼后拥,吃香喝辣,还在这逞威风,办啥法会,呵呵!你们赵家还真行啊?” “赵老头,你知道你们赵家这次为什么要办这劳什子法会麽,那是因为你们赵家的亏心事做多了,连鬼都看不过去了,不放过你们!” 刘西山重如闷雷的声音响在庙堂,惊得赵暮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也都安静了下来,望着庙堂门口的刘西山。他的悲愤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刘家若不是真的吃了亏,被人家欺负到极点,西山也不至于把事情整成这个样子。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会想到这其中的问题。 听刘西山的意思,银杏出事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大家伙儿虽然都住在一个村子里,可是这个事儿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人家西山刚才也说了,银杏这会儿正怀着那赵晨宗的孩子,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呢。 老刘家的闺女,被赵家的少爷给欺负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反而躲在家里,想来是不想给旁人知道这件事情。 这也就是说,人家老刘家本来就不想给这姓赵的知晓,不管是为了他们家闺女的名节也好,还是为了不给人家看笑话,至少能够说明西山这次在这闹事,并不是要姓赵的负责。银杏巴着赵晨宗,想嫁进赵家的说法也就不攻自破了。 如果刘银杏真的像大家想的那样,在事情一发生之后,老刘家的人还不赶快闹到赵家门上去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一个姑娘家,被人欺负了,本来就是一件苦得不能再苦的事情。即便苟活下来,这心里的阴影怕是得跟上一辈子。而银杏,真是个苦命的丫头啊,还怀上了孩子,单是想想,庙里的妇人们就忍不住直摇头。 将心比心,她们也是女人,这些个事,就是想想,都让人受不了。何况,这里面的许多人,都是看着刘银杏长大的,许多人都是她的婶婶姨娘,小时候还抱过她、亲过她呢。 银杏那丫头,从小就机灵,人又活泼伶俐。再加上这丫头又贪玩,喜欢到处跑,她们家也去过不少。以前到她们家,可是每隔个一两天,就会走一趟,亲亲热热地叫着她们婶婶姨娘,想着就得人疼。 她们前些日子还在说,银杏丫头有好些日子没到她们家串门了,没想到发生了这档子的事。哎!这丫头,也真是命苦。 在这个时候,还在看笑话、喜欢说长道短的毕竟就那几个,大多数的人还是十分同情刘银杏的遭遇的。 从今天这个大少爷说话处事来看,这个大少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银杏是她们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是什么性子她们再清楚不过,像那种巴着人,攀上枝头想做凤凰的事情她哪能干得出来? 这丫头,看着机灵,这方面脑袋可木了,别说让她做了,就是让她想想,她也想不出这些个劳什子的东西! 而且,以前她们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风声,这个赵家的大少爷为人不咋滴,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只不过,人家是有钱人,平时又没跟他打过交道,哪里真清楚他的事? 再说了,她们自己家的事每天都忙不完,哪有时间管别人家里的那些个事儿。顶多就是谈闲的时候,说叨说叨邻里的这一点鸡毛蒜皮的事。 赵暮山几次张了张嘴,也没说出啥话来。 眼看着四周的人,对他们一家上下都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赵暮山头大如牛。 他这一生碰见过许许多多的棘手的事情,每一次,都被他给解决了。他是赵家的当家人,赵家的基业就是他一手打下来的。他赵暮山说一句话,那绝对是作得数的,但凡赵家的人,哪个敢质疑他说的话? 但今天的情况不同,对面这个人,不是他的手下,不是他的儿子,更不是赵家的人。他把平时在家里和儿子下人说话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可以说是一点作用都不起。 刘西山才不管他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敢伤害他的家人,他刘西山就敢跟他杠上! 面对着刘西山的理智气壮,气势汹汹,向来很“老爷”的老爷,也发不起威来了。他对外人,总不是对家里人那般严厉。 再者,赵暮山打从刘西山嘴里听到他妹妹的事情以后,这心里就发虚。不是他这个做爹的不信任自己的儿子。正是因为他是做父亲的,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也不是一点都不清楚。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以为这个逆子就是贪图享乐,没什么本事,没想到,他还敢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 227 赵晨宗——我就是一坏蛋! 227赵晨宗――我就是一坏蛋! “逆子,还不给我死过来!――” 赵老爷突然一声厉喝,刚被家丁扶起来的赵晨宗身体抖了两抖,竟是被吓得不轻。 他本来最怕的、唯一怕的人就是他爹,他爹一生起气来,就更加害怕了。不只是害怕,简直可以说是怕得要命~~ “……爹……” 赵晨宗之前的乖戾嚣张尽皆不见,有的只是满脸的恐惧。以爹的脾气,他真的很有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对他动真格的。 他曾经因为一怒之下烧了家里的牵华楼,而被爹关在禅房里,一连三天三夜,爹都不许他喝一口水、吃一口饭。 爹他真的是来真格的,娘因为心疼他,怕他的身体吃不消,偷偷地端来一碗水给他喝,被爹给撞见了,连带着娘都狠狠训斥了一句。 爹向来都不凶娘的,而那一次,就为了那栋小楼,跟娘闹僵了。 他之所以烧那栋楼,是因为他注意到,每次娘看到那栋小楼的时候,都会显得很难过、很奇怪、很反常。那栋小楼就像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又像是她身上的某种隐痛,每当温柔的娘亲望着那栋楼,她温婉的目光总会变得格外的复杂,变得让他害怕―― 在别的时候,他还没有见过娘流露出那样复杂莫名的眼神。一种哀怨,一种淡淡的愤恨和嫉妒,这些都是后来他慢慢才体会出来的。当时他太小了,小得根本就看不出来那种眼神背后代表着些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的娘,也不想看到娘这个样子。所以他跑了进去,用点燃的蜡烛烧着了帷帐,然后看着火势慢慢蔓延。 他害怕了,火光迅速朝四周扯了过去。他站在房子中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那张扬的大火给吞噬。 一双大手袭来,将他抱了出去,还没等他站稳,一个巴掌扇来,将他扇倒在地上。就在那一刻,他看到爹因为愤怒近乎狰狞的眼神。 他失神地望着那座在大火中的牵华楼,久久不曾移动。爹不动,旁人也不敢动,他不知道何时被娘从地上抱了起来。只知道娘望着那栋被火烧得快要倒塌的牵华楼,满眼都是痛快的笑意。 笑得,满脸是泪―― 一直到那栋小楼倒塌。成为一片焦土,爹都没有离开。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身体就跟钉了钉子一样,不知如何移动,也不知往哪儿移动。 就好像。他烧毁的不是一栋小楼,而是他的青春、他的心血,还有他全部的生命和心魂―― 小小的赵晨宗从未看见过他爹这个样子,在他的眼里,爹虽然严厉,却也是慈祥的。只要他不犯错。爹还是跟娘一样,很疼他的。 爹会抱着他,满院子的跑着、跳着。心情好的时候。爹还会让他爬上他的背,扯他的头发,摸他刚刚才长起来的胡茬。 然而,自那以后,爹再也没有抱过他。 他一直在想。爹的心里,其实是在怪着他的。 父母永远都不会恨自己的儿女。这句话,在爹的身上,就未必适用。至少,赵晨宗是这么认为的。 从那件事后,不知怎么的,他和爹的关系就生疏了不少。他对他,多了一层害怕,少了一份亲昵。变化是如此的猝不及防而又自然,自然得就跟两个人事先约好似的,父子之间,何时就变成了这样? 过去,赵晨宗还会偶尔想一想这个问题。但你需得承认,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极少数的深夜,赵晨宗还会想起自己小时候,想起他烧掉的牵华楼。也许当初他没有那样做,许多事情或许就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但他总是很快的就忘掉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些问题现在对他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一日是赵家的大少爷,那他就拥有他想要的一切,这些就够了。 这见鬼的人生,想那么多干嘛,还是及时行乐的好,他赵晨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才不会为了那劳什子的过去黯然伤神。 老头子对他好也罢,对他不好也罢,都改变不了他是赵家大少爷的事实。他只要巩固好自己的地位,就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 他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没有爹就不能活、活不好的人了。他要让他知道,即便他对他不好,他也可以比谁都活得更快乐、更自在。没有人管着,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生活岂不是更自在? 一开始或许尚是有意识的扮演一个纨绔子的角色,但是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一个人把一张面具戴久了,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想摘下面具、忘记摘下面具了。 如果现在有人去跟赵晨宗说,让他摘下纨绔子的面具,那他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因为他已经与那张面具融为了一体,他确确实实就是一个纨绔子,没有半点值得同情的地方。 过多的说辞,不过是为他自己辩解罢了。 这一生,他做过许许多多的糊涂事。他从不记得自己做过一件什么好事,啊!算是有一件,他记得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娘带着他上街,一个老乞婆拿着破碗向他和娘走了过来。 她的手黑漆漆的,他怕那老乞婆弄脏了他的衣服,他最怕的就是脏了,便随手扔给那个老乞婆一锭银子。那老乞婆跪在他面前,感激涕零,还说他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好,将来一定会有福报。 那件事他一直记得,或许这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又或许那是唯一一个人,希望他以后有福报。 呵呵!如果那老乞婆知道他给她银子,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他怕她那双脏水,她会怎么想? 他赵晨宗,生来就是一个坏人,坏得连骨头都是黑的了,怎么洗都洗不白了。而他,也没想过洗白,坏就坏吧,反正他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吃喝享乐,还专门干些缺德阴损的事儿,让爹娘失望,让别人耻笑,他活着恐怕也就这点作用了。 今日那叫啥刘西山的穷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说他欺负了他妹妹? 老实说,他欺负的人还真不少,虽然当时大多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中他是赵家大少爷这个身份,想巴上他的女人还真不少。 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了,他赵晨宗虽然喜欢女人,家里也有几个长得标致的妾侍,却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往家里带。 或许每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个坏男人,内心都有一个奇怪的情结。希望自己的结发妻子能够与众不同一点,坏人不应该奢侈别人的真心,因为他自己就没什么真心,但他就还想着,至少要娶一个不是奔着他钱来的女人。 他不喜欢老头老是把自己当成皇上的口气,他是他的儿子,不是他的下人,更不是他的奴才。 没错,他是很怕他,但是骨子里又十分的想要反抗,反抗这种他厌恶到极点的父子关系。更应该说,是那种无奈的相处模式。 所以,只要是老头看中的儿媳妇儿,他都不喜欢,也不会娶她们。与其说这是一种叛逆,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这也是为何,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娶妻。 至于刘西山的妹妹,不好意思,他真的不知道是哪一个。姓刘的姑娘,呵呵!他和许多姑娘都有关系,但别说她们的名字了,连她们的长相都不记得了。也许,她们曾经在他耳边说过自己的名字,但这些对他重要吗? 他的脑子,不是拿来记这些东西的。 再说了,以后都不会再见,又没什么关系,记得她们的名字干嘛? 就像许多人说的,在这方面,吃亏的是她们女人,又不是他,他怕什么? 若勉强说有哪个是不一样的,赵晨宗狠狠地想了想,认真地想了想,脑子里还真蹦出一个人来。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他是真忘了,只记得那天娘让他到庙里去还愿,说是之前他跟人打架,闹到了县衙门,家里花了一番大力气才把他从里面捞出来。 这过程中,娘因为担心,就到白马寺去拜菩萨。还说这次他要是能逃过一劫,三个月后就到庙里来还愿,送上一千两香油钱。 庙里那个苦地方,吃饭都是吃斋的,赵晨宗当然不愿意来。 但这是娘叫的,若说赵暮山是他害怕的人,因为害怕所以听他的话,那么他娘程氏,则是他由心地在乎与亲近的人了。这个家,那么多人,只有娘对他是最真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赵晨宗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加倍的好。谁要是对他不好,那他一百倍一千倍的对那人不好。看谁好得过谁?又看谁能更加过分、更加心狠! 更何况,程氏还是他娘。他再坏,再糊涂,也知道老娘生了他、养了他,没有爹娘就没有他赵晨宗。 娘叫他去,那他就去吧,后来想想,当时他还是不去的好―― 228 不堪的内幕 228不堪的内幕 娘让他到庙里还愿,为了显示诚意,还要求他必须亲自过去。 真是麻烦! 但他自问还是一个很听话的儿子,去就去吧,当即叫几个随从收拾好行囊,陪他一块儿上山。 听说那白马寺路途还有点远,又都是山路,不可能骑马或者坐车,只得靠两只脚走路。 走走也好,就当是到野外踏青了。好在听说那白马寺的风景还不错,尤其是白马寺后面的那个树林,这树林可清幽得很,而且颇有来历。 树林的不远处,就是一片小溪,小溪的尽头,是一块绝壁。 相传一百年前,天下第一剑客龙秋风与武当的枯木道人在这里展开了一天一夜的激战,最后龙秋风以一招风卷流云大败武当的枯木道人,更将自己的宝剑插在了树林背后的那块绝壁之上。 到现在,游客们还能在那块绝壁之上看到昔日他们留下的剑痕,瞻仰天下第一剑客和枯木道人的风采。 赵晨宗之前就听好武的友人提过那个地方,这次去还愿,可以趁机去看看。 想到这儿,赵晨宗也没有多么反感要走这一遭的。虽然他打心眼里,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神明。 就像他一次醉酒之后大声嚷嚷地一句话: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像他这样的坏蛋,早就该被雷给劈死了,他这会儿还不好好活着呢麽? 所以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才是正理! 出发的时候,让随从备上了好酒好菜,他可没兴趣陪一帮秃驴吃斋。这些事他当然不会给娘看见。娘最信菩萨,要知道他对菩萨这般不敬,没准得狠狠说他一顿。他倒不是怕娘说他,只是不想为了这么一点事让娘不高兴。娘为了爹的事,这些日子正心烦,没必要他再给她招烦。 临出门的时候,娘特意送出门,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最菩萨要敬重,要虔诚。他胡乱地答应了。 这会儿想想。如果娘知道他那天没有虔诚地拜菩萨,反而还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会不会当场就给他吐出一口血来―― 呵呵!果然。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 他敢保证,娘充其量就相信他在菩萨前沾点荤腥,喝喝小酒,却绝不会相信他还敢对女人来强的。 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虽然有过不少的女人。但他却从不会勉强她们。他刚刚所说的,若有点与众不同的,那么就在这里。原因正是因为这个,唯一的一次,不是那个女人自愿的。 这种事,单是听听就觉得很恶心。但他是赵晨宗啊。他是一个坏蛋,这种事情他说起来就跟今天上哪儿吃饭一样的习惯、一样的自然。 赶了一上午的路,和几个碰着的年轻姑娘调了会儿情。看到她们通红着脸,他大笑着上山了。 到了白马寺,什么拜神之类的,他还真做不来。他赵大少爷,才不会对着一樽无生命的佛像跪拜呢。让他弯下这个腿,再磕几个响头。他不乐意! 这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信者,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会上来教训他一番,很有可能还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说菩萨会惩罚他的。而不信者,自然就会对他的做法见怪不怪了。 他没阻止别人去信菩萨,但别人也休想来管他。在老方丈有些不淡定的目光中,他扔下香油钱,头都没回一下就跑了。 一路打听之下,带着随从来到了相传是一百年前龙秋风与枯木道人大战的地方,他今日要在这里好好游玩一番! 走了一会儿,这附近的景致看着着实不错,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晌午也到了,走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得叽里咕噜在叫了。吩咐随从备好吃的,他席地而坐,一手执着酒壶,一手夹着菜,大吃大喝起来。 这情形要是看在别人眼里,定会说他们一句放浪形骸,毫无形状。不过他倒觉得,这样吃酒还真不错。吹着风,欣赏着美景,喝着小酒,真是痛快! 唯一美中不足的,要是这个时候有个小美人要给他捏捏酸疼的腰和大腿,那滋味就更美了。 一人喝不过瘾,让那帮随从都坐下来,陪他喝上个几杯,助助兴。若是平时,这些人是下人,没有那个资格和他一桌喝酒。今日是在野外,连张桌子都没有,他就不跟他们讲这些规矩了。 几人喝酒,就是比一个人痛快。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倒也欢畅。到最后,看酒水不多了,就给他一人喝了。正当他打算乘着酒兴来游个湖的时候,小三子告诉他:“少爷,你喝醉了,这儿没有湖,只有一弯小溪。别说上面飘只船了,就是个酒壶都载不住~~” “那你去给少爷我叫个姑娘,少爷困了,我要她抱着我睡~~” 他从小就有一种头痛症,很罕见的怪症,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后来他也就放弃了。 好在,这种头痛症发作得并不频密。只是每次醉酒,他就会头痛。小时候,每当他头痛的时候,娘就喜欢抱着他入睡。 他喜欢枕在娘大腿上的那种感觉,很温暖、很有安全感。他一面入睡,一面听娘给自己哼着家乡的民谣,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而忘记了头痛。 后来,他渐渐地长大了,可不好意思再让娘抱着他了。他也曾想过枕在其她女人的腿上入睡,但无一例外的,都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安心的感觉。 只是习惯性地,每次醉酒后的头痛,他都嚷嚷着要叫姑娘。如果说,他逛青楼,叫来许多姑娘,更多时候什么都没做,就是让她们抱着他睡上一觉,别人会不会怀疑……额,他的能力? “少爷,这深山野外的,哪来的姑娘?”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少爷,这里是寺庙,寺庙里面哪来的姑娘?少爷,要不你再等等,我们这就下山~~”看这少爷要求提的,寺庙乃出家人的清修之地,又不是青楼馆子,哪来的姑娘?总不能让他光天化日之下,去抢一个进香的黄花大姑娘来吧? 赵晨宗甩甩已经晕了的脑袋,突然看到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姑娘,眼睛陡然一亮,给了小三子一记小馒头,“谁说没有姑娘来着,那边那个小美人儿不就是姑娘?” 刘银杏刚打发了几个喋喋不休老是叫她快回去的姐妹,正打算到这来看看传说中的名胜,打死她都没想到,她一从林子里冒出头,就被赵晨宗给盯上了。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你们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冷不丁地,从一旁窜出几个男人,抓着她的手就要带走她。 刘银杏吓得不轻,连忙大叫。 “姑娘你别叫,我们少爷只不过是想请姑娘过去,陪他说说话而已。” “说话?”哪有这样请人过去说话的,刘银杏才不会相信呢。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被几个大男人抓着,要是给别人看到了,该把她说成啥样子? “我告诉你们,快把本姑娘放了,否则我大哥二哥晓得了,你们就完了!”刘银杏从小惹了事,都是她两个哥哥帮忙出头。这会儿被吓到了,习惯性地又把她两个哥哥给抬出来了。 “哟~~姑娘,你两个哥哥是谁啊?”赵三打趣的问。 他们都是少爷的人,跟在少爷身后这么久,只有别人怕少爷的份,除了老爷,还没看到少爷怕其他的什么人。 “我哥哥就是……”刘银杏眨眨眼,她忘了,他们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她的哥哥。这样,自然就吓退不了他们了。 “行了,姑娘,你也别在这儿瞎编了,我们赶快过去,不然我家少爷该等急了~~” “喂~~你们放开,男女授受不亲啊~~你们这群混蛋,快把本姑娘给放了!”刘银杏直到这会儿还在大叫着,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之后会面临什么事情。 她毕竟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不知道人心险恶―― 一开始,赵晨宗的确只想抱着刘银杏睡上一觉。他的头痛死了,可没那么好的兴致,真的和她发生什么。 不过,一个清白大姑娘,谁愿意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睡觉呢?有才奇了怪了! 刘银杏吓得大叫,又是踢又是踹的,赵晨宗本来就醉了酒,被刘银杏这么一闹,事情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他的那些手下,也是喝高了,就在一块儿瞎起哄。有的还上去帮忙,帮赵晨宗按住她的胳膊和双腿,不让她乱动。 闹到最后,所有的人都红了眼了,完全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堪的事情。 等刘银杏没了力气,绝望了,放弃抵抗了,赵晨宗才急忙忙地将那一帮子手下都给撵走了。 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赵晨宗看到了面前怒气冲冲、恨不得将他掐死的刘西山。回想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有上一次在药庐的门前第二次碰见的那个姑娘,眼睛陡然一眯。 莫非她就是……他的妹妹? 229 慈母多败儿 229慈母多败儿 “老爷――” 由丫鬟扶着刚走进来的大夫人,因为身体不适,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在庙中客房内休息。 听到丫鬟来报,说是大少爷给人打了,而且老爷也发了好大的火,这才拖着病重的身体赶紧过来看看。 赵暮山对妻子有几分情暂且不说,对于自己的妻子,他向来是体贴的。见到程氏出来,脸上的黑色也淡了几分,过去搀着她,柔声道:“夫人,你身子不好,不在内室好好歇着,出来干什么?” “老爷,宗儿他……” “这个逆子的事,夫人你不要管,为夫自有主张!”一说起赵晨宗,赵暮山刚好看一点的脸色立即又冷了下来。 “老爷,宗儿是我们的儿子,他的事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管呢~~咳咳咳~~咳咳咳咳~~”刚说了几句话,夫人就抚着胸口咳起来。 夫人本来是受了惊,被吓着了,这两日夜里风大,又着了凉,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卧病在床。本来今儿这事,他不打算让夫人过来,只是这次家里办法事,主要也就是为了夫人的事,她不在场,大师也无法进行最后一项。 这才让家丁备好软轿,将夫人抬到了这里。一下来,便让她在庙内客房休息,以为此间的事她不知道,没想到还是给她知道了。 夫人向来娇惯晨宗,被她得知晨宗闯的祸事,也不知身子受不受得住。 “夫人,你看你,身子都这样了,再这样下去又得加重不可。来人哪,快把夫人送回去歇着――” “是。老爷。”黄聪从拐角里走出来,应声道。 夫人扫了黄聪一眼,那人立马就乖乖地退下等待吩咐,不敢近身。 “老爷,宗儿的事我刚才在路上也听翠儿说了,宗儿是我生的,他是什么性子的孩子我这个当娘的清楚。要说他吃喝玩乐,逛逛烟花之地打打架我信,要说他敢欺负人家姑娘,我是万万不信的……” 刘西山看这一家三口一唱一和的好不热闹。本来看那妇人病怏怏的,他不和她多计较。但听她口口声声都说她儿子咋样咋样的,刘西山这可忍不了了。 “我说夫人。你是啥意思,啥意思啊?你的意思是说我好端端的闲着没事,跑这来故意诬赖你儿子是不?”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夫人看都不看刘西山一眼,侧着身子道。 那高傲的样子。就好像她的身份有多尊贵,而像刘西山这样的贫贱小子根本就不配和她说话一样。 这要是平时,那些有钱的夫人理不理他刘西山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他一不想她的钱,二不想从她那儿捞什么好处,干啥要对她热脸相迎?况且。他们有钱人有他们有钱人的活法,他们穷人也有他们穷人的活法,他们这些穷人拥有的乐趣不见得就比那些富人少。很有可能比他们活得还要轻松自在。 但是这个女人,凭啥在他面前拽?以为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她能耐,怎么生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她这个时候越表现得高不可攀,就越是显得她可笑。儿子闹出这样的事。她居然还好意思在这儿跟他摆谱。那赵暮山虽然是个爱装腔作势、说的比唱的都还好听的家伙,人家在外面好歹晓得给自己弄一块遮羞布。把好人给做足了。 这个女人倒好,怎么,一上来就想给他杀个下马威?好让他自惭形秽,认清到自己刘家与她赵家的差距,根本就斗不过她?还是想说,以她赵家的地位,压根就不会找上他妹妹? 刘西山越是气恼,脑袋就越冷静。 他不是个有钱人,但某些有钱人的想法他却很清楚。他见过不少仗着家里有钱就欺负人的人,也清楚她们大多都喜欢以钱压人。这个女人的嘴脸并不新鲜,与那些喜欢趾高气昂的妇人一个样。 刘西山嗤笑,“果然哪,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还纳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畜生,原来有个趾高气昂、装腔作势的――”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程氏变了脸色,正要发作,又是一顿咳嗽。 “夫人,你这是何苦呢?” 在夫人刚出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赵暮山就心道,坏了。夫人这一招对别的人或许还作用,但这姓刘的小伙子,脾气那可是倔得很,软硬都不吃,势要给他妹妹争出个道理。 夫人表现得越高傲,这小伙子就越是生气。你要是态度好点儿,他说不定还不会那么生气。你要越是跟他来硬的,他都敢跟你拼命。哎!正因为碰上了这样的人,赵暮山才觉得今日这里的事是难以善了了。 夫人素来温婉,在家里,对下人也没表现出这一面,陡然看她这个样子,赵暮山还真有些诧异。但想来,这也是夫人太过在意宗儿了,只要事关宗儿的事,夫人总是特别的紧张。 就算是他想要管教宗儿,夫人都不太乐意。赵暮山这个当儿,又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真是慈母多败儿啊!宗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得怪夫人太过纵容那个逆子了――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会儿最重要的不是问责,而是要解决眼前实际遇到的问题。 反正他们赵家是把人家给彻底得罪了,出来一个那小伙子就骂一个,这个时候,谁跳出来都得被他骂个满头包。 “老爷,你就能容忍别人这么辱骂你的儿子、你的妻子?我和宗儿被他说得这么不堪,老爷你都不替我们做主,给我们要个说法?” 赵暮山实在没有想到,他的夫人这个时候又会把问题丢给他。尤其是她一连声的反问,更是让赵暮山冷了颜色。 夫人向来识大体,怎么今日这么反常,倒显得有些斤斤计较和小家子气了? 她之前说翠儿已经把这厢的事情都告诉了她,那她也该明白,若是那小伙子说的事情是真的,今日理亏的就是宗儿,是他们赵家。她怎么反倒让他为他们做主,要个说法? 这样,让他如何在这么多人面前下得来台?又如何能堵住悠悠之口,说他们赵家贼喊捉贼,做了缺德事还好意思说别人的不是? 最重要的是,夫人这样说,又给那小伙子落了口实了。 赵暮山心思电转间,刘西山果然仰天大笑了几声:“好啊,我本来以为你儿子已经够无耻够畜生的了,没想到,你这个做娘的比你那个儿子还要无耻,还更像个畜生!你居然跟我讨说法?好,那咱们今儿个就彻底算算,到底是谁该给谁一个说法!这个问题咱们不说完,今日你们就别想离开这里!” 程氏冰冷的眼里有着一丝轻蔑。 他就一个人,而他们这边有许多人,他们若是真要走,就凭他一个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伙子,不管你信不信,但凡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赵暮山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说法,只是这里说话实在不方便……大师,还有一帮亲朋都在这儿,把这事闹开了,对令妹的名誉也不好。不如这样,我们约一个时间,再来谈论这个问题,你看如何?” 赵暮山不愧是这么多年生意场上走下来的人,到这个时候了,依然还能这么冷静,说话的口气仍然这么和善。 坐在旁边的人,都不由感叹这个赵老爷子还真是一个大善人。只可惜,这个大善人,养了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否则也不至于让赵老爷子在一干亲朋面前这么丢人―― “老爷?!”程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呢?你这话,不就是摆明承认了我们宗儿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妹的事,你这样让宗儿以后如何在外面做人?” 程氏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赵暮山就来气了。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惯坏了他,他何至今日闯出这么大的祸来?夫人,咱们儿子变成今日这样,你这个做娘的也有责任。为夫也有错,错在对宗儿管教得太少,才让他变得如此的胡作非为,胆大包天!这个逆子,再不好好管教,他日还不得翻了天,咱们赵家的基业也迟早毁在这个不孝子的手上!” 程氏看老爷动了怒,不敢再说,只是心中一口郁气难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娘――娘――是宗儿的错,是宗儿不孝,娘你别生气,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赵晨宗一看程氏咳得满面涨红,身体颤颤巍巍的,好像一阵风一吹就倒一般,忙跪着跑过来劝道。 “哎呀!夫人哪,你这是何苦?瞧你都病成这样了,还非得出来。这儿的事,有为夫,你就放宽心歇着。来人来人,快把夫人送到内堂休息,再去请个大夫过来~~” 230 各管各家,各找各爹 230各管各家,各找各爹 程氏在赵暮山的强烈要求下,被人搀着回房了。 刘西山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出出,一幕幕,心尖发凉。之前说他们赵家没一个好东西,那多少带着生气的成分。 却不成想,这赵家的一个个,还真是同类。那赵晨宗自不必说,小王八羔子一个。那赵夫人,表面上看着弱不禁风,风一吹就倒,说话却句句如刀,还拽得跟只大头虾似的。 至于那赵老爷,尽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冷静点?回头找个时间再慢慢商量?如果被欺负的人是他老婆,是他的女儿,他还能在这……慢慢商量? 刘西山还想再说,门外一阵喧哗,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刘西山一怔。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爹刘申姜。 刘申姜一路大跑着过来,刚一跑到庙外,就听到了庙里面发生的事情。 说是一小伙子大闹赵老爷家的法会,还打了人家赵少爷,现在法会都停下来了。还说那小伙子大声嚷嚷赵少爷欺负了他妹妹,还让他妹妹怀上了他的孩子。刘申姜差点背过气去,“这个浑小子,真不安生,他妹妹这回可是被他害惨了!” 说这些已是无用,刘申姜撞开挡在身前的人,抓起庙里的刘西山就走。 “爹——” 刘西山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一股大力给拉住了,就跟一只铁夹子似的,疼得他生生打了一寒战。 “还不回去!”这还是第一次,刘西山看到自个儿老爹这样可怕的样子。爹向来不问事,家里什么事情都是娘在打理,就是管教几个孩子,也都是娘在办。比起娘。爹更加的温和,所以他大多时候,更怕的是娘,而不是爹。 他本以为,爹是个没有脾气的男人,没有想到,他发起脾气来比娘要可怕多了。如果娘在这里,他恐怕会认不出来,面前的这个人竟是和她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丈夫! “诶你们……”赵暮山看着这对奇怪的父子,想要追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却想到今儿是个什么场合。这件事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绝对不能任其发展下去,那个小伙子的爹将人拉走也好。否则今日之事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只是,宗儿的事……罢了,回头他再跑一趟,如果那个小伙子说的话是真的,那个姑娘真的怀了宗儿的骨肉。这件事他可就得好好想想了。 赵家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可不能毁在那个不孝子手上。 而且他赵暮山的儿子,也不能永远背着欺负人家黄花大姑娘的恶名,那个不孝子再不争气,也好歹是他的儿子。 做父母的,哪有真的不为自己的子女打算的? 哎—— 赵老爷常常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还不是他为那件事发愁的时候,面前的难题才是当前第一个需要解决的。 “大师——”赵老爷面有愧色,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还都给大师听了进去,赵老爷只觉得这一生都没有如此尴尬丢脸过。 “赵施主,我佛慈悲,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一切皆有因缘果报。祖上积了三世福音,故得我佛保佑。方有今日的善果。令郎一步行差踏错,种下了恶因,赵施主若想家宅清吉,佛祖庇佑,还得行善举,结善缘,化恶因,修善果才是。哦弥陀佛——” 赵暮山一怔,想起自家祖上三代,确实做了不少的好事。祖父、曾祖和高祖虽然没有什么钱,却也为相邻做过不少的好事。曾祖曾经为了救两个小孩子,被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砸中,伤重垂危。高祖居住在山上,与动物同居,与野兽同食。他为小鸟安窝,给被猎人射中的小狐狸包扎治伤。在他的手上,曾救过无数的生灵。 这些事父亲在他小的时候曾和他说过,还说曾经有个大师为他们赵家批命,说是他们赵家只要积上三世的福音,就能家宅祥和,步步荣华。 赵家的后人若将这种福音传递下去,就能光耀赵家的门楣,享受善果。如果赵家的后人为富不仁,欺压百姓,做出背德之事,那这种福音就会蒙尘,赵家也不会再得到佛祖的庇佑。 这些事听起来有些玄乎其玄的,不信者,就当那老和尚在扯淡。信者,就自当好好谨记,谨言慎行,将这种福音传递下去。 无疑,赵暮山属于后者。他亲眼见证赵家在他这一代兴起,虽然他自认这与他本人的本事密切相关,却也不否认这些年他们赵家的运气确实不错。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能不能成,还得看老天的意思。 他们赵家这些年壮大得很快,大通钱庄发展势头也越来越看好,他五位妻妾相处和睦,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矛盾。几个孩子也算听话,打理起生意来也都有一套。赵家的一切都很不错,唯独…… 赵老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一股无奈浮上心头,偏偏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却最最不争气。 然这依然不可否认,赵家这些年的确得到了祖上很大的荫庇,福气连连。这也就是为什么赵老爷家里一出点什么事,就喜欢请菩萨办法会之类的原因。不管办这些事有没有效果,就当是他赵家的钱太多,花钱买个心安就是了。 而面前的这位大师,如果他没有记错,他曾言道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江阳。现如今,却一语道出这些外人无法得知的事情,实在不能不令赵老爷子为之心惊。 很快的,就有解释了。 这宝光大师不愧为修为精深的得道高僧,能洞察天机,知因果循环,真是名不虚传。看来他真是请对人了,有大师为赵家祈福,赵家一定能得到佛祖的庇佑。 但转念一想,大师方才说起,赵家需得行善举,结善缘,化恶因,修善果。适才这不孝子刚闹出这等丑事,种出了恶因,令赵家的福音蒙尘,他得赶快想办法弥补,化解这恶因才是。 “多谢大师点化,暮山知道怎么办了~~”赵暮山双手合什,也道了声:“哦弥陀佛——”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管什么法会了。本来那些卯着劲敲锣打鼓吹喇叭的,一个个都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想怎么提起劲都不在状态。 坐在四周的那些人,似乎更对赵少爷和刘家闺女的事情感兴趣,这热闹的法会,此时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叫热闹了。 还有些人,人留在这,心却飞走了。都在想着,老刘家这会儿也不晓得怎么样了,申姜拉着儿子走的时候气得不轻,这西山回去后少不得一顿打。 更多的人,都在感叹,这老刘家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东山几个月前莫名其妙的就被发现在一个山坡下,被抬回来的时候一双腿废了。紧接着,那老小的媳妇儿又闹着分家,一个好好的家分成了两个。 不过分就分了吧,分了也好,分了清静。像东山那个情况,这个家不分迟早也要闹出乱子,分了就清静了。 后来听说那东山的媳妇儿又跟人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这事还不靠谱,他们也就甭乱说了。 谁知,东山媳妇儿的事刚平息,这边又闹出刘家的闺女被人家赵家大少爷欺侮了的事情。这刘家,一出接着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今年犯冲,触犯了灾星! 这么一想,那些嘴碎的人又开始联想了,这刘家平静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这一年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于是,大家都想到了,今年,不正是东山他媳妇儿进门的这一年麽。东山他媳妇儿刚一进门,这刘家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么多事情,这个女人不会是什么扫把星转世吧? 这一个人提起,许多人越听就越觉得像是那么回事。 也对啊,不然这个事怎么解释?你说那东山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在他媳妇儿嫁过来后出事。还有,那银杏年纪也不小了,早不被人欺负晚不被人欺负,偏偏在她嫂子进门之后。 这个事,真是越想越耐人寻味。 那半夏,不会真的是扫把星转世吧? 马氏乍听此言,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跟那个说得吐沫横飞的妇人大吵了一架,还放出这样一句话: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们刘家的事,你以后少插嘴! 前面两句话用在这里其实并不合适,但马氏就这么用了,而且还颇具力道。把那个说李半夏是个扫把星的妇人,堵得两眼一瞪说不出话来。 “各管各家,各找各爹,刘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置喙了?半夏是我儿媳妇儿,我都不说,你们凭啥在这嘴多多的?” 但凡以后再有个说长道短的,马氏就用这句话抵着她们。一副你再说下去,咱们刘家你以后也甭过来走动了的架势,谁还敢在那啰嗦? 半夏是他们刘家的媳妇儿,那就是他们刘家的一份子,别人说她儿媳妇儿那就是打她马黄莲的脸! ………… 231 两个生日愿望 231两个生日愿望 这么大的人还罚跪,说出去一定给人笑话。 但刘西山就罚跪了,而且在外面整整跪了一夜―― 这是马氏从小教育孩子的方式,哪个孩子做错了,便在外面罚跪。刘银杏、刘西山小的时候经常在外面罚跪,有的时候是半个时辰,有的时候是一个时辰,有的干脆就忘了时辰。 就连从小就很懂事的刘东山,也被马氏罚跪过。 马氏是个说话算得数的女人,很硬气,几个孩子记事时起,这个家便是马氏在当家了。 她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要是认真起来,几个孩子都怕她。 在刘西山的记忆里,马氏年轻的时候,在大杨村也是一号人物。她虽是个女人,但做起事来比男人还要卖力,村里要是办什么事情,马氏从没有缺席过。别人家只用把一个劳力,而他们刘家,一般都把两个。 刘申姜去了,马氏也去。别看她一个女人,力气可不小,像是抬什么大石头,搬什么重物,或是挑沙挑石子啥的,她从没落过人家下风。 人家问她一个女人干啥要来这个地方?马氏每次都说,在家闲着无事,还不如到这儿来帮衬帮衬。 其实知道的人都晓得马氏的心思,谁叫她的丈夫是个不问事的?她一个女人既然要当家,那就要有个当家的派头。 在这村里,是很太平,不过有些人还是看人说话的。你家要是太软弱了,别人也不把你家当回事,都当你家好欺负呢。平时不怎么表现出来,等到有好处的时候,那就能窥出一二来了。 马氏处处不比人差。再加上老刘家还是有几个男人在,所以在这一块,也没人敢把刘家给小瞧了。 等到刘东山刘西山都长大的时候,刘家在这一块也算得上大户人家了。单单壮劳力,都有好几个,这可不是家家都有的。 刘东山和刘西山,这兄弟俩,十分的和气,干活做事也很务实。说起村里的好小伙子,刘家的这两个儿子算是首当其冲了。 这俩孩子这么懂事。在大家看来,可都是马氏教育有方。 可以说,在马氏身上。既有母亲慈爱的一面,也有父亲严厉的一面。所以她会因为刘东山刘银杏的不幸哭断肠,也会因为别人骂她的儿媳妇儿而声色俱厉,言辞冷锐。 得知刘西山大闹赵家的法会,还把他妹妹刘银杏的事情抖落了出来。马氏气得当场撅了过去。 不等马氏开口,刘西山就自动跪在了娘亲的门外。 他高大的身躯跪得笔直笔直的,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一个多时辰了,腿脚早已麻木得没有知觉,但他还是会继续跪下去。 不只是因为娘没有原谅他,也是因为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刘西山从庙堂出来。一股冷风吹来,他被怒火灼烧的脑子总算是清楚了一点、恢复了神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冲动。说错了些什么。 他,把银杏给害惨了。 现在,整个村子,肯定都知道了银杏被赵晨宗给欺负的事情。银杏她,再也无法在这个村里立足了。 之前。他们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好不容易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法子。眼看着银杏一日日从过去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也开始接受外面的世界,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在这个时候,断了她的生路―― 事情一传到家中,刘银杏凄苦的脸,无措的苦笑,还印在他的脑海。那难以置信又濒临崩溃的样子,刘西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 马氏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心疼的女儿,就撅了过去。往日最镇定的大哥,也愁眉深锁,说他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 天已经黑了,老刘家没有点灯。 整栋屋子,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厨房一侧的桌子旁,只有刘申姜的烟锅子偶尔有几个光点在闪动,每次亮了一会儿,又暗淡了下去。 刘西山就跪在不远处,黑暗压得他的心沉甸甸的。但他想,他这时的丁点痛苦沉闷算不了什么,最痛苦的莫过于娘和银杏。 他无法想像,银杏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她还有没有勇气从自己的那间小屋里走出来。他甚至不敢肯定,银杏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他在害怕,一颗心因为恐惧而紧紧地缩在一起。 在黑夜里,恐惧肆无忌惮地蔓延着,将他周身密不透风地环绕。这个时候,再多的抱歉和愧疚都是多余的,银杏也不会听得进去,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娘的门外―― 银杏的房间,就在爹和娘房间的隔壁。他跪在这个地方,可以很清楚地听见银杏房中的动静。 刘西山放轻着呼吸,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连呼吸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他安静地听着,连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不放过。 或许是因为他害怕,害怕银杏会做出傻事。 三个孩子也知道家里发生了事情,不吵不闹,乖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最小的刘灵芝,几次跟他哥哥姐姐嚷着自个儿肚子饿。 刘银翘抱着自个儿的弟弟,哄他入睡。 可能是白天玩累了,又或许在姐姐怀里很安心,小鬼刘灵芝虽是不甘心饿着肚子睡觉,却也很快地睡熟了~~ 还是小孩子好,小孩子没有烦恼。 刘银翘不觉得自己是小孩子,刘当归也不这么觉得。他们就算是孩子,也已经算是一个大孩子,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他们现在就有烦恼、很烦恼。 刘银翘每日都在家中,帮着奶奶收拾家务,准备一日三餐。小姑也会帮忙,不过她身体反应有点大,还喜欢犯恶心,娘便让她多回屋歇着。 刘银翘快十一岁了,这么大的姑娘已经懂得一些她小姑发生的那些事是怎么回事了。小婶那些反应,小姑也有,小姑不久后会跟小婶一样,她们都会生下小娃娃。听奶奶说,这些小娃娃就跟娘生她一个样,是从娘肚子里面生下来的。 小婶的肚子已经隆起了,按照大舌头的话,这就叫显怀。 不同的是,小婶显怀的时候,每天巴不得多在外面走走,由小叔搀着,顺便支使小叔做这做那。 也不知是大舌头说的,还是小婶自个儿说的。说一个人要想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做这做那,那最好就趁着怀小娃娃的时候。这个时候,女人说句话,那男人多半都是有求必应,随叫随到。 不过这些也不见得对所有人都适用,古代许多男人出轨也多半都是在女人怀孕的时候。 刘银翘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这些话自然也不是李半夏告诉她的。李半夏很少对孩子说一些少儿不宜的话题,至于是谁说的,连刘银翘自个儿都忘了了。 小姑与小婶就不一样了,小婶天天数着星星盼着月亮,就是希望自己肚子赶快大起来。她肚子还瘪瘪的时候,就已经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自个儿的肚子上,就好像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娃娃一样。 小姑最害怕的就是别人说她肚子比以前大了一些,有的时候,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姐妹来找刘银杏,看到她的肚子,笑颜她这段时间吃多了,长胖了,连肚子都变大了的时候,刘银杏的脸色总会变得很难看、也很奇怪。 有几个喜欢调侃的,胆大一些的姑娘,开玩笑说刘银杏的肚子里该不会是有小娃娃的时候,自那事发生后,很少发脾气的刘银杏会莫名地发起火来。把那些好姐妹吓得是一愣一愣的,还奇怪她这么较真干什么,不就是一个玩笑麽。 而现在,知道了真相的她们,也不知该如何回过头来看待这件事情―― 随着小姑的肚子慢慢凸起,她穿的衣服是一件比一件厚,本来还想勒紧腰带,但奶奶不许,说这样对身子不好,小姑也就只有照奶奶的意思办了。 这些日子,小姑更是很少出屋,生怕撞上什么人,被别人给看出来。 刘银翘想到这儿,小小年纪却也学着大人的模样唉声叹气起来。曾几何时,小姑还会陪他们玩,而且玩得比谁都疯。可一转眼,小姑竟似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现在的小姑,看着让她的心里酸酸的。 虽然以前小姑还有点小欺负她,老是把自己名下的事情叫她来做,还喜欢以长辈自居,一本正经地教训自己。 不过跟现在比起来,她还是觉得以前的小姑好。这样的小姑,爹不放心她,小叔小婶不放心她,大舌头不放心她,爷爷奶奶也不放心她。就连她,也好像不自觉地对小姑的事格外留意,生怕有个不对的。 六天前,是她的生日。奶奶给她打了三个鸡蛋吃,还给她做了长寿面。 大舌头说过,这一天,小寿星许的生日愿望,是会成真的。 她今年有两个生日愿望: 小姑早日好起来; 大舌头赶快回家―― ………… 232 柔情缱绻 232柔情缱绻 李半夏走之前,给家里留了不少的银两。 一家子现在倒不担心花销开支问题,吃喝家里都有,也不需要花啥子钱。再加上马氏,有事没事还喜欢摘些园里的菜,送到镇上去卖,也能帮贴补贴补家用,挣点油盐钱。 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还别说,这马氏跑镇上回数多了之后,也认识了几家酒楼饭馆的老板。这些老板看她园里种的菜好,每次她去都会买上一些。有的还特意和她说好了,叫她下次直接送她那里去。 城里人吃东西,讲求的就是原汁原味和滋补。听人说,乡下的老母鸡都是家养的,还不似那些养鸡场的鸡吃起来没味道,乡下的鸡吃起来真是滋补极了。 一个酒楼的老板与马氏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马氏过了几天,就真把家里一只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给人家捉过去了。 马氏是个眼光长远的人,虽然家里吃喝用度方面很是节俭,但不代表她为人处事就是一副小家子气。 那老板看马氏二话不说就把家里养了几年的老母鸡给她抓过去了,连夸这个妇人会做人。当天,又是布料又是烤鸭的,还给了一锭银子,塞给了马氏。还让马氏下次过来的时候再给她带一只鸡,最好的是帮她打听打听,这村里有没有人家要卖老母鸡的。如果有,就多给她弄些过去,她家那些亲戚和朋友可都想吃吃这乡下正宗的老母鸡呢。 马氏一回村,就立即帮忙打听这个事,好在村里别的不多,鸡鸡鸭鸭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就单是老刘家,这鸡鸡鸭鸭的加在一起,也有个十几只。 这第二次。马氏给那酒楼老板捎了三只老母鸡过去,还很客气的给人家捎过去一篮子鸡蛋。那老板感激得不行,看着地上活蹦乱跳的老母鸡,还有那一篮子洗得干干净净的鸡蛋,热情得非要留马氏在那里吃午饭。 听马氏说,这人家对她可客气了,一口一句马姐马姐,打从心眼里把她当姐了。这本来麽,人家还打算留她在那里住一晚,只不过她不放心家里。硬是要回来。人家那老板还给她叫了马车,送她到了大杨村外。 而马氏,也是直夸那老板人好。不仅不显老。长得好看,还很有本事。一个女人,把一家偌大的酒楼打理得有声有色。 她叫她马大姐,马氏的心里,也是把她当成自个儿的妹妹看的。上次在她回来的时候。还说改天有空,要到乡下来看看她―― 那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姓曹,比马氏小上个好几岁,叫她一声姐姐也正常。 那曹老板是个可怜的女人,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她是一个孤儿。一次家乡发大水,冲走了她家的房子,猪啊牛啊。也带走了她的爹娘。那个时候,她因为在外婆家,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不过一日之内失去双亲,对于小孩子的曹心知而言,倒不如与她的爹娘一起去―― 自此。曹心知就和她的外婆住在一块儿。她的外婆是个很善良的老人,即使自己老迈得都动不了了。还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呵护着曹心知的成长。 在她外婆自知时日无多的时候,为她说了一门亲事。她外婆只希望她的外孙女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有个地方可以遮风挡雨,顺顺遂遂地过完下半生。 她就这样嫁到了邓家,邓家的儿子自小就体弱多病,不过人还不错。邓家家境殷实,是开酒楼的。 曹心知入门后,与邓家的少爷倒也是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她一点都不介意对方有一副病弱的身体,因为就是这副病弱的身体,陪伴她走过了二十个春秋。一次次,用他因为生病而瘦弱的肩膀支持着她走下来,在她劳累的时候,让她轻轻依偎着、依靠着。 到最后,她甚至都爱上了他身上的草药味。以前有姑娘拒绝他,嫌他是个药罐子,但在一日日的相处中,曹心知就是爱上了这个每日都得喝药的药罐子。 邓少爷自己没有想到,他那副病弱的身体居然可以支撑这么久,邓老爷邓夫人也都没有想到。他们都相信,这是曹心知的功劳。 因为有她的陪伴,邓少爷不想死,也舍不得死―― 邓少爷在一个秋夜,静静地睡过去了。他临走的时候,还紧紧地搂着曹心知。一度,曹心知都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还以为等第二天太阳升起,他会照例像往常那样醒过来。 然后让她坐在铜镜前,他轻轻地为她挽发,梳着发髻。 邓少爷梳的发髻并不好看,但曹心知每日都还是让他帮忙梳发,并且爱不释手。邓少爷去世之后,曹心知再也没有梳过与之相同的发髻。 那个发髻,就像是她最珍贵的记忆,被她深深地留在心底―― 邓少爷去世后,公公婆婆两年内也相继去世,家里就只剩下曹心知一个人。 虽然邓少爷给她留了一家不小的酒楼,也有许多银子,但毕竟家里没了那个人,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邓少爷,因为身体一直不太好,两人也就没有孩子。邓少爷去后,酒楼里大大小小的事就曹老板一个人撑着。 她本想和他一块儿去,许是邓少爷一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想留下她。所以他曾郑重地让曹心知答应他,即使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她也要好好活着,替他打理他的酒楼。 那是他一生的心血! 他想要留下她,用那座酒楼留下她,他知道曹心知会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她绝对不会让他失望,让他走得不安心―― 邓少爷故去,曹心知一下子就变成了孤身一个人。她就这样孤独地活着,形单影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成双,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 但另一方面,她心中又并不孤独,因为有过那样一段温暖的记忆,足以支撑着她走过以后的路。 况且,她还有他留给她的那间酒楼――那是他托着病弱的身体,耗尽了心血才打拼来的。她要守护那间酒楼,就像守护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美好记忆一样。 那个酒楼,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知心酒楼。 一开始,那个酒楼并不叫这个名字,是后来他坚持要改过来的。知心知心,曹心知,这一生,但愿你心似我心―― 也有人,曾劝曹心知趁着年纪还不是太老时再找一个,毕竟,女人总归要一个依靠。曹心知笑着摇摇头,这一生,除了那位邓少爷,又有谁能成为她曹心知的依靠? 她宁愿一个人生活,她还有许多值得缅怀的东西,她不是一个人。 后来,那些人看她是铁了心想自个儿过一辈子,也就由她了。她和邓少爷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里。 女人,是很死心眼的。当她们喜欢上一个人后,不管那人生、那人死,一颗心都在那个人身上。也会因为她爱人的一句话,愿意生、愿意死。 邓少爷故去有些年头了,曹心知依然是一个人。她是一个寡妇,又是开酒楼的,为了不想别人说闲话,她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很忌讳。她白天虽然在酒楼,却很少抛头露面,尤其是和男客人说笑。 这个女人,待人热情,却不让人觉得有一丝一毫的轻浮。因为她只对女客人热情,还是极少数的女客人热情,对于男客人,她总是不假辞色、不苟言笑的。 这个的人,本不适合开酒楼。但她就是有本事,将邓少爷留给她的酒楼打理得井井有条、有声有色。 她喜欢简单的生活,也喜欢和简单质朴的人相处、打交道。 马氏正是这样的人。 一个从乡下来的亲切的马大姐,曹心知曾这样对她已去的邓少爷道。 邓少爷离开后,她的生活还维持着原貌。每次吃饭,定要抽上两副筷子,摆上两个碗。然后在吃饭的时候,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对邓少爷说上一遍。 马氏前两次来卖菜的时候,曹心知还没有留意。直到有一次,她在路上遇见了她,向她买了一些马铃薯。 快到自家酒楼的时候,耳听着后面有人喊她。一回头,就看见刚才买菜的那位大姐正气喘吁吁地朝她跑过来,说是她方才记错了,马铃薯今日减了价,按斤两应该多给她两个马铃薯。 曹心知当时就愣住了。这个卖菜的大姐追了她两条街,就是为了告诉她,她少给了她两个马铃薯?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从她卖菜的地方,到她家的酒楼,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跑这么多的路,就仅仅是为了她要再给她两个马铃薯。 不管别人怎么理解,曹心知反正是被马氏的做法给震撼到了。 她伸出手,慢慢接下了那两个马铃薯,转过身,就要进楼。 在踏过门槛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回过头对那位买菜的大姐说:“大姐,你的菜我很喜欢,下次你要是再过来,也给我酒楼里送上一些――” ………… 234 吃一堑,长一智 234吃一堑,长一智 马氏和曹心知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还以姐妹相称。 马氏每次到镇上卖菜,总要到曹心知的酒楼坐上一坐,给曹心知带些喜欢的农村土特产。而曹心知,酒楼里有了啥好吃的,总会包一些让马氏带回来,给家里的孩子们吃。 曹心知认识许多酒楼的老板,需要许多的菜,只要马氏园里有,再多销路都不成问题。 正巧他们酒楼里也需要,马氏想了想,反正家里还有些余钱,就在村里做起了小买卖,从其他人家那里收购了蔬菜豆角土豆啥的。 大致算了算,那些酒楼需要多少,她就收多少,这样也不至于多了卖不出去,还要麻烦人家曹妹子。 到后来,马氏慢慢上了手,这小生意做得还不错,银子也没跟着少赚。 马氏自个儿都没想到,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居然还做上了生意,而且还挣了银子,可把马氏乐得…… 老刘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如果一家人身体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那不也是一桩美事?偏偏刘家这一年来风波不断,几个孩子相继出事,真是让马氏操碎了心。 家里日子不难过,对于孩子们终归是一件好事。 至少刘当归,不必再担心学堂去不成的问题,可以每日安安心心地去上学。还记得他爹刚出事那会儿,这么小的孩子都得跟着爷爷奶奶到田里去割稻子,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有去学堂。 刘当归自从升到第二级之后,每日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多了。每天早上,马氏起来的时候他便起来了。也不用帮忙,就搬着小凳子到了后山。或者站在高山之上,大声地背诵着文章。 傍晚回来的时候,也不急着玩,总是会先完成夫子所布置的功课,然后预习明日夫子课上要讲的内容。剩下来的时间,才会陪弟弟刘灵芝玩一会儿。 刘当归虽有些自闭,在他爹出事之后,却喜欢黏着他爹刘东山。 黏他,不代表非要和他说些什么,也没有每日向他爹报备学堂发生的事情。而只是在他爹房里。陪他爹坐上一会儿。 刘当归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喜欢听、喜欢看,唯独不喜欢说。 刘东山也是一个话少的人。所以父子俩个在一块儿,常常是自己忙自己的,没有啥话说。 “今日夫子讲的课,当归可听得懂?” “嗯。我事先都有预习,夫子讲课虽然快。我还能跟得上。”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刘东山正在专心刻着手中的木雕,刚才那会儿工夫,木雕的最后一刀也已完毕。 刘东山端详着那个木雕,看得很久很久,不时拿起刻刀在上面小修一下,一盏茶过后。才满意地笑了笑。 放下手中的刻刀,吹掉木雕上的木屑,刘东山把它举得高高的。对准着夕阳洒进来的余晖。这个小小的木雕,仿佛都有了光辉。 刘东山轻轻地咧开了嘴角,看着那个木雕,眼里有着令人心惊的温柔。 刘当归怔怔地看着刘东山嘴角的笑意、温柔的目光,他何曾看见过爹爹这个样子? 爹手中的木雕。不用看他也知道刻的是什么。 那个木雕,爹已经刻了很多个。在爹房间的小柜子里。放了一排同样的木雕。这些木雕,有的大、有的小,但所刻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 是她! 自她离开家的那天,爹爹就开始刻起了木雕。她走了多少天,在爹爹的那个柜子中,便有多少个木雕像。 这个木雕像,爹爹已经刻了许多次。刘当归甚至认为,爹爹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准确地雕刻出她的形状。 因为她的人,已经完全印在了爹的脑海里、他的心里―― 他知道,爹爹现在一定在想她。虽然爹爹没有说,但他就是能够感觉得到。 “今日几号了?”刘东山突然又问。 “8号。” “十七天了,已经十七天了……” 这话听着没头没尾,若是旁人,一定听不明白。刘当归却很明白,不只是因为他知道爹爹心里在想她,因为他自己也在记着日子。 大舌头,一转眼就已经走了十七天了―― 而这十七天,可能连三股一的路程都没有走到。这是奶奶告诉他的,若是顺利倒还好,若是不顺利,大舌头这一路,会很凶险。 他不喜欢她,却也不怎么讨厌她了。况且爹爹喜欢她,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他会希望她早些回来,甭在外面出什么事。 刘当归看看坐在椅中的刘东山,别扭地想着。 “爹――” “嗯?” “我回房了,还有书要看。” “嗯。” “……” “起风了,晚上多穿点衣裳,别冻着~~” “哦。” ………… 刘西山已经在马氏的门外跪了两个时辰,他的脸已经变得煞白,身体也颤颤歪歪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 夏山香已经过来了几次,想把家里男人拉回去,然而这个刘西山,今日还真犟上了。不管她怎么拉,就硬是不回去。 即便她装着身子不适,想把刘西山骗回去,刘西山也没有像往日一般,关心她的身体,照着她的话做。 马氏已经醒过来了,一个人靠在床上,心中烦闷,恨不得将外面那死小子给狠狠打一顿。 孩子已经大了,若不是真的犯了大错,她也不会随便对孩子动手。只是这一次,西山这孩子,犯的错太大了,银杏可是被他给害苦了。 本来麽,东山他媳妇儿想的办法还真不错,这件事可能真的就这么糊弄过去,银杏还能给个婆家,度过这一生。 现在倒好,不但那姓赵的知道了,村里每家每户都知道了。这死小子,哪里不能说,非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让他妹还怎么活?怎么在村里立足? 马氏一想到这儿,又开始喘粗气了,差点没又厥过去。 另外一点,倒不是气刘西山,而是担心自个儿的女儿。马氏醒来的第一件事,就要去看刘银杏,想劝她放宽心。怎奈刘银杏连门都不愿意给她这个娘开,让她一肚子的话就是没有机会对那孩子说。 不过这些话,等见了那丫头,恐怕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在这个时候,无论和刘银杏说什么,她的心里都不会好过半分! 在另一个房间里,刘东山静静坐在椅子上,与整个黑夜融化成一体。 越是在这个时候,他就越是想念此时身在远方的李半夏。 如果她在他身边,他们夫妻还可以打个商量,她那聪明的小脑袋,或许能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上一次,银杏也深陷绝境,不知要怎么才能活下去。还是她提出,把孩子算在她名下,等时过境迁,一切重新开始。 就连银杏,也因为她的那个办法看到了希望。 在他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她不在他的身边。而他还一点都不知道,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若是现在,能够让李半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愿意拿任何东西来交换。 刘东山很后悔,明明知道她可能要走,他却没有加以阻拦。这或许与他本人的性格有关,没有和她明说,只是日夜看着她,不给她离开的机会,以为这样可以让她慢慢打消去边城的心思,安心地呆在家里。 不成想,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坚持。她本就是一个坚定的人,只要她认为一件事非做不可,那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刘东山叹了一口气,看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大致的时间。 西山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那双腿可能都要断了。这个小子,固执起来,与她有得一拼。 拿起靠在墙上的拐杖,刘东山一瘸一拐地出得房去。 屋里没有点灯,看不见路,也不知道前面有些什么。但这是他的家,这里的布置他再清楚不过。 径直来到刘西山身后,刘东山沉吟半晌,开口道:“西山,差不多了,先起来吧~~” 刘东山人都有些晕眩了,本以为又是山香过来拉他回去,就闭紧了眼没有理会。一听到刘东山的声音,耳朵动了动,微微侧过头:“大哥?” “已经够了,你跪在这里再久也无济于事。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该说的也都说了,还是起来,想想接下来这事要怎么办。” “不……已经晚了……没有办法了……哥……我……”刘西山自责得想撞墙,他怎么就说了呢,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嚷嚷,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西山,你振作点,你这样,银杏只会更加不安。”刘东山很能理解刘西山此时的心情,知道他这么做绝非他所愿。若是再来一次,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把这事说出来。 但刘西山就是这样一个人,冲动、莽撞,生起气来就口不择言,肚子里藏不住话。他若不说,那他恐怕就不是刘西山了―― 吃一堑,长一智。他只是希望,西山真的能从这件事上得到教训。下次要做一件事之前,不要再这么冲动,要细细想一想。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235 人马同行,欢乐多多 235人马同行,欢乐多多 刘东山知道刘西山这会儿是不会起来的,他又走到了刘银杏的门边。银杏不开口,别说是西山,就是娘,只怕今晚都睡不着了。 敲了敲刘银杏的房门,等了会儿,里面没有出声。 “银杏,我是大哥——” 听到刘东山的声音,裹在被子里无声流泪的刘银杏动了动,虽然还是没有开口,却不自禁地听着外面的刘东山想要说什么。 刘银杏和刘西山一样,打小就敬重他们的大哥。 大哥说的话,他们两个都听。而自打刘东山出事后,这两个人,更是十分在意刘东山说的话,还有他的心情。 一般而言,刘东山让他们做什么,他们绝对不会不去做。 “银杏,大哥知道你这个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大哥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大哥最喜爱的妹妹。大哥,二哥,还有爹娘、你嫂子,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刘东山的声音里有着悲痛,这种悲痛,甚至超过了自己出事的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门打开了。 刘银杏出现在门口,眼睛通红,一下子投进了刘东山的怀里:“哥——” 刘东山无声地安慰着她,声音里有着化不开的烦恼。 刘西山看到刘银杏出来了,心急着站起来。然跪了两个时辰的腿,早已麻木不堪,只是动一动,就摔倒在地。 “二哥,你看你……”刘银杏破涕为笑,家人。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不知为什么,有大哥方才那一席话,刘银杏只觉得,有任何的难关,她也不是那么的害怕了。 她既然能活到现在,足以证明她其实是个很有勇气的人。至少,她很想要活下去,并不想死去。只要有这一点,刘银杏,迟早会从阴霾中走出。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当你遭遇上的时候,你就觉得这一关肯定过不去了。但只要你咬咬牙,坚持下去。就会发现要想过这一关并非你想象的那么艰难。当一切云消雾散,你再回首看这件事的时候,可能会付之一笑,纳闷就这么一点事,自己当初怎么就会觉得过不去呢? ………… 雪芒山。 五日后。李半夏来到了一个叫雪芒山的地方。听当地的百姓说,过了这座雪芒山,离边城重镇也就不远了。 越接近边城,气温也越来越低,李半夏已将包袱里的棉衣给找了出来,给自己紧紧裹上了一层。 雪芒山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昨晚入夜时分,这里下了第一场雪。 李半夏当时就住在不远处的客栈之中,望着雪芒山的那一场小雪。想起了楚人昔日思归之句。 自己离家已经有不少的时日了,她离去的时候稻田里的庄稼才刚刚收割,而今,已经开始下起雪来了。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杨村,是否也快要下雪了? 不过。这里是边城,苦寒之地。入冬总是要比大杨村早些。 听说等到了真正的边城,那里将会更冷。寒冷刺骨的朔风,刮得人耳朵都要掉下来。李半夏本就是个怕冷的人,雪芒山的一点微寒已经让她颇不适应,也不知到了那等苦寒之地,又得遭受多少的罪。 雪,是一风雅之物,许多人都喜欢雪,也喜欢赏雪。然等你真的走在雪山上时,你就没有一点赏雪的心思了。 李半夏双手包在棉套里,脚上也穿着厚重的皮靴,这些东西,是她在山下的镇上置备的。 若想到边城,这些东西必不可少,李半夏可不想冻死在半路上。 李半夏全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牵着笑愁在雪山上艰难行进着。比起她,笑愁可就可怜了。它是马,即使李半夏想给它弄一身装备,也不知道要如何的弄。不过她以前听人说过,马儿有保护自己的方法,你要是弄得多了,还有可能弄巧成拙。也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李半夏也只有拿来安慰安慰自己了。 雪山之上,行路难,李半夏也不肯苦了马,这才拉着马缰和它一起翻过雪山。 好在这雪芒山并非那种真正的茫茫大雪山,否则凭着李半夏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想走过去也不知要费多少的工夫。可能脚下一滑,就这么连人带马,呜呼哀哉了! 走了大约大半天的时间,李半夏终于翻过了雪芒山,到了山下的小镇。 到了镇上,气温又回暖了不少,这个小镇,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给途中的旅人带来了希望和温暖。 疲惫了数天,李半夏实在没有精神再继续走下去,身上的干粮和水也都快用完了,她也需要停下来,添置一些东西。况且,笑愁之前受了伤,伤没好透,又急着赶路,这一路,它想来撑得很辛苦。 看这儿环境不错,很适合他们一人一马休养生息,李半夏当即决定在这里留上一天。 一觉从头天晚上睡到第二天中午,几天的睡眠不足一下子就给补充回来了,一觉醒来,李半夏也觉得精神舒爽,疲累尽消。 笑愁被带到了客栈后院的马槽,马槽的环境不错,至少还挺暖和。李半夏让店家帮忙准备了马料,又陪笑愁说了会儿话,才回到房中睡下。 若说这笑愁,以前她认为笑愁像个姑娘家,而且是个重色轻友的姑娘家,瞧它对莫邵兰那么热乎就能看出来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又觉得笑愁真的像个小孩子。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当然是有根据的。 譬如,笑愁走累了的时候,就会两只前蹄弯曲,蹲到地上,不管李半夏怎么拉它它就是不走。但这时候,如果李半夏很轻柔地给它顺顺马毛,说声笑愁乖,拍拍它的马屁,笑愁就会得意洋洋的站起来,甩着尾巴,继续赶路。 在过镇的时候,笑愁一闻到好吃的食物,四只蹄子就迈不动了。它想吃什么,就停在某个摊子旁。李半夏若是不配合,不买给它吃,那抱歉,它就不走了! 有的时候,李半夏身上没有零钱,就想着和它打个商量。笑愁看起来很好说话,但要真是耍起脾气来,顺马毛,拍马屁这些招都没啥用,还得来一记狠招。 笑愁最怕的就是别人挠它痒痒,偏偏李半夏是个大夫,不但对人身上的穴道有研究。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把马身上的穴道也了解了一个大概。笑愁一和她耍赖皮,而且怎么哄都不听的时候,李半夏就挠它的痒穴,笑愁总是四蹄乱颤着要躲开,又不能踢李半夏,最后只好举蹄投降了—— 又譬如说,他们每到一处休息,笑愁就跟怕生似的,总是要留她陪它待上一会儿,最好陪它说会儿话,等它睡意袭来,她才能回去。 李半夏是这么理解的,笑愁可就不这么认为了。它的看法,与李半夏的完全相反。 在它看来,它这个新主子特别的胆小,每到一个地方,总是要和它挤在一块儿,借由它来给她自己壮胆。还常常一说就忘了时辰,要不是它喷响鼻赶她,她可能还不走,就赖在这里枕着它的马肚子睡呢! 幸好她还是回去了,否则它可就惨了,觉都睡不安生。 也不管是李半夏黏着笑愁也好,还是笑愁黏着李半夏也好,反正这一人一马,相处得倒十分的默契融洽。 笑愁的那句话没有说错,李半夏借由笑愁壮胆,这个说法虽然有些欠妥,却还是有些个道理的。 这雪山茫茫的,一眼看不到头,若是只有李半夏一人,光看着那座大山恐怕就觉得这一路很难走。即使没什么危险,这旅途肯定也充满了寂寞和孤独。但是有了笑愁就不一样了,虽然它不能开口,却很能明白李半夏说的话。有的时候,还能做一些简单的回应呢。 李半夏睡了饱饱的一觉,笑愁可是睡了五六觉都醒了。这会儿正趴在马槽外的栅栏上,等着李半夏过来带它出去溜达溜达呢。 三等四等的,等得它快要睡着了,李半夏还是没有出现。 笑愁在心里腹诽,表示这种状况它早已经预料到了,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它这位新主子睡起觉来可比它有一次在路边农户家看见的那只大猪还要能睡,那只大猪睡觉,那可是天昏地暗都不知道醒来的。 他带着新主子得得得地打它旁边经过的时候,它那眼睛动都没动,就上面黑溜溜的几根小毛动了动,它还怀疑是它自己的脚步太过有力,身形过于矫捷所致—— 在笑愁为了忍睡,辛苦地瞪大着眼睛的时候,李半夏终于边打着呵欠边朝它的方向过来了。 “笑愁,你已经醒啦!” 拜托,它早就醒了好吗?以为每个人,额,不,每匹马都像她那么能睡? 笑愁在马槽里转了一圈,最后拿屁股对着李半夏。 李半夏霎时就囧了。凭她对笑愁的了解,她知道当笑愁以屁股对着她的时候,只有一个意思。 说明她家的笑愁,鄙视她了,哎!—— ………… 236 这姑娘真胆大 236这姑娘真胆大 下午时分,李半夏带着笑愁在这小镇上转了一圈,添置了自己需要的一应物事,又买了一些路上可能需要的东西,才牵着笑愁回到了客栈。 第二天一早,休息够了的李半夏,骑着笑愁上路了。 这接下来的路,都不太好走,边关正在打仗,这通往边关的几个重镇也不平静。 一路赶路,趁着天气还不错的时候加紧赶路,眼看边城在即,李半夏赶路也赶得很起劲。 这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 这半个月以来,虽然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事情,但总的来说也还算顺利,这些日子,可以说一天都没有耽搁。 如果之前的那些日子,也如这半个月一般顺利,这个时候她恐怕已经赶到边城了。 “姑娘――姑娘――” 李半夏回过头,正是刚才自己问路的那位老大爷。 那位老大爷挑着一担柴,从他身边经过。李半夏对这一块不熟悉,见有位大爷,忙向他问了问这里的情况。 只是,这位大爷又追上来喊他干什么? “大爷,你这是……?” “姑娘,刚才老汉忘了跟你说了,这前面那条路可不平静,昨晚上还发生了几桩命案,几个人死在路边,也不晓得是谁干的。姑娘,不是老汉我多嘴,你一个姑娘家,走这条路也太不安全了,你要是没有要紧事,就甭过去了~~” 李半夏怔了怔,命案?前面的路上发生了命案?! “哎呀姑娘,那些个人死得可惨了,血流了满地,身上的口子裂开一道一道的。太可怕了~~哎哟喂~~姑娘,老汉我不说了,再说下去我可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姑娘,你就听我一句,千万别打那条路上过~~” 李半夏是个姑娘家,胆子也没有多大,一听这里有杀人命案,而且还是好几宗,心里也有些发怵。 “那请问大爷,从这里去隔壁的青咸镇。除了这条路,还没有别的路能到那边?”若是有别的路,李半夏不介意换一条。 她不是个喜欢逞一时之勇的人。也没这种多余的勇气可逞。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某些地方还是能避则避,总比明知那个地方不太平还去找晦气的强。 那老大爷想了想,又问:“姑娘你是要到那边的青咸镇?” “是啊。大爷。” “老汉我也经常到那边去卖柴,那边的青咸镇可是一个大镇,给的价格也要高,比这边卖的要多好几文钱呢~~” “呵呵!那大爷,你每次去卖柴走的可都是这条路?” “啊。” “那这边发生了命案,你岂不是不敢走这条路到那边去卖柴了?”李半夏看这位大爷半天没说上正题。也只好自己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了。 “可不是嘛,这条路是最近的,其他的路。得弯个三四天呢。老汉我就卖一点柴禾,要是担个三四天,还不如就在这边卖,有时间多砍几担柴禾呢。” 李半夏点头称是,一边在寻思着这位大爷刚刚说的话。 除了这条路。其他的路都得弯个三四天,本来小半天的路程。便成了三四天,李半夏是如何都不肯绕的。 若是走上个大半天一天啥的,李半夏还可以考虑考虑。三四天,那可就在李半夏能够接受的范围外了。 “哎!”李半夏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是得走这条发生命案的路。虽然她也不想走,但是她更不想为了绕路而耽搁那么多的时间。两厢一取舍,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了! “大爷,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到那边去有急事,实在没法不走这条路。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上路了。大爷,我就先告辞了,你老也早些回家吧~~” “姑娘你真的要过?”那老汉吓得不轻,自打昨晚那事发生后,就算是村里最胆大的大小伙子都不敢走这条路。这个姑娘,真的要打这儿过去? 李半夏笑笑,没有再说什么,拉着笑愁毅然决然地上路了。 既然都已下定决心走这条路了,那么害怕已是无用。想得过多,只是越发不敢走下去。 “姑娘――姑娘――”那位老大爷还在后面追着大叫,想把她喊回来。李半夏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算是谢过他的好意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没听过,一个姑娘家,胆子这么大,敢往死人堆里跑~~”老大爷走了老远还在嘀咕,看她下定心思了,也劝不回来,只得由着她了。 李半夏拉着笑愁,翻过一座小山冈,就下了一块平地。 刚一下平地,李半夏就闻出了一丝异样。 山风吹过,隐隐有着血腥气。 早上,县衙门的捕快已经将那几具尸体带回县衙去了,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衙门还要追查。不过这桩杀人命案官府会不会调查,还是一个未知数。 尸体被带走了,地上的血迹也清理干净了,被杀之人都穿着夜行衣,被怀疑是江湖仇杀。看他们对命案现场的处理方法,也就知道官府是不想过问这件事了。 这里是野外,变数太多,命案现场也不是想封就封得住的。再加上,这里几乎是前往青咸镇及几个边关重镇的要道,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打这儿通过,官府还不想为了一桩江湖仇杀,而花费这分力气。 所以,李半夏一路行来,倒也没看过身穿公服之人。 前面地上隐隐可见打斗的痕迹,还有几丝未清理干净的血迹,想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被害现场。 从现场打斗痕迹来看,不用想也知道这次战斗有多么的激烈了。 一股冷风嗖嗖嗖地从李半夏的背脊窜上,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耽搁,拉着笑愁快速地穿过。 也许是太过紧张,又或许是山道本就狭窄,哪儿都可以是路,哪儿又都不像路。李半夏慌不择路,忽然“啊――”地一声就朝地上倒去。 她分明感觉到有个东西绊了自己一跤,一回头,惊见一人倒在血泊中,没有了知觉―― 237 怎一个强悍了得! 237怎一个强悍了得! ――***―― 多谢赖皮虾子(2个)、硝烟猫咪、fsd、非常懒的鱼、、上树东湖、八面间谍(2个)、妹纸的钱袋子,还有、硝烟猫咪、小古董55、stillia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山冈的背坡,一个小沟里,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这个地方极是隐蔽,若不是李半夏慌不择路被他绊倒了一跤,她也不可能会注意到躺在小沟里的他。 李半夏第一直觉是这个人死了,爬起来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不论是谁,总不愿和一个死人单独呆在一块的。 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离开,走了几步,想想还是觉得这样走不行。如若那人不是死了,而是受伤了,她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断了他的生机? 李半夏无奈地折返,要让她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逃了,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确定了他人已死,再走也不迟。 李半夏犹豫地又往回走了几步,还不等她蹲下身来看,一只手就爬上了她的腿,扯住了她的裙角。 “啊――”李半夏被吓得不轻,刚想要大叫,就听到地上传来一串低低地呻吟声。 “唔唔……唔唔……” 显然,她还真猜着了,地上的人还没有死。 李半夏再不耽搁,忙蹲下身,去帮那人检查伤势。 直到这时,李半夏才看清面前男人的样子。他大约二三十岁,脸上血迹斑斑。看不清他的相貌。但从其轮廓来看,也知他一定是一个坚毅的人。 他的身上有六处刀伤,这些刀伤都很深,但幸好都没有伤在要害。想来这人武功很高,每一次都堪堪躲过对手的致命攻击,以致身受这么多处刀伤还能活下来。 他的身上血已经止住了,应该是他在昏迷之前点住了自己的穴道,为自己止血。这六处刀伤,最严重的还是腹部的这一刀,伤口深且狭长。若不是闪避得及,那一刀很有可能趁势刺出,洞穿了他的腹部。 看到这满身的伤口。李半夏不禁有些触目惊心。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最难得的是,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伤得这么重,却紧咬着唇。哼都不哼一声。 想来方才那一串的呻吟,是为了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让她知道他还活着。察觉到她留了下来,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喂~~喂~~”李半夏拍拍那人的脸,他刚才还有些意识,这会儿彻底昏迷了。 李半夏看看附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总不能就在这里救他吧? 这里是山上,地上又这么凉。他已经受了重伤,可是万万受不得寒的。还有这人的伤,已十分的紧急,也是拖不得。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将就将就了。 李半夏想到这儿。再不犹豫,从自己随身包袱里取出一件棉衣。放在地上铺好。然后小心地不碰到那人的伤口,让他躺在棉衣之上。 身上的药材是在前一个小镇上补给的,还很充足。这一点,倒让李半夏很欣慰,治他的伤,最重要的还是药材,没有药材,那都是白搭。 时间紧迫,必定没有时间让她现采草药。这身上药粉药丸都还有,尤其是治疗刀伤剑伤的上好金创药,她随身小布包里就有很多。 褪下那人的衣衫,让他袒露在外,心急救人,也顾不得这男女之防了。 却不知,李半夏不介意,这个男人倒还介意起来了。 李半夏手刚一触碰到他的衣衫,那昏迷中的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让她不能乱动。 别看他伤得这么重,抓住她的手就跟铁钳一样,李半夏痛得狠狠抽了一口气。 “这位大哥,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要给你看看伤势,你先松开手好吗?” “……”那人没有吭声,抓住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一丁点儿。 李半夏见状,只得又道:“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我是一个大夫,你的伤势很重,不能再拖了~~” “……” 李半夏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样子不行。这个人的防备实在是太深了,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 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又想到刚才经过的那片杀人现场,还有那位老大爷说的话。莫非那些人是来杀他的? 李半夏一阵愕然,仔细看过这人的装束,似乎是军中之人打扮,就像是李半夏前世在电视上看见的送信的怿卒。在不远处,李半夏找到了那人的帽子,蓝色尖顶帽,帽檐是红色的,帽带是黑色的。虽然不知道这顶帽子的来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戴的,李半夏大致上还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像他这种装扮的人,不是军中的,应该就是公门之人,反正不会是一般的平头百姓。 而据那位老大爷说,被抬走的几个人,死状极惨,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那些人,黑衣蒙面,定是行那不欲人知之事。 两厢一联系起来,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里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大哥,你不要担心,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不会伤害你了~~” 那个人的手松动了一下,李半夏心中一喜,看来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你的伤势很重,我恰巧懂点岐黄之术,你虽事先点住了穴道,阻止伤口流血。但无奈伤势过重,身上的这几刀,伤及肺脉,若不及早处理,恐怕性命堪虞。”李半夏想让他意识到他伤势的严重性,他再这样戒备着她,到最后吃苦头的恐怕还是他自己。 那人听了她的话,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阳光下,一个女人躬着身子和他打着商量,劝他接受她的帮助。她的头发垂下来,长长的发梢覆在他的衣衫上,轻柔、飞扬。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关心和焦急,眼里透着真诚。 楚尽香望着面前那张柔和的眉眼,嘴唇阖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放开了抓住她的手的手。 这个动作,说明他已经消除了对她的戒备,愿意让她医治了。 “给你擦洗伤口还有上药的时候,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儿~~”说话的同时,李半夏已经打开了随身的小布包,将需要用到的药都拿了出来。 楚尽香缓缓点了点头。 他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痛没有熬过?这点小痛,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沙场杀敌,多少次险象环生、命悬一线,他都挺过来了。他楚尽香不会这么容易死,这一次,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想到昨晚那些蒙面杀手,楚尽香眼中利光一闪,那些人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又招招致命。那么凌厉的攻击方式,还真是前所未见。 越战下去,心里就越吃惊,知道再不采用非常手段,他今日可能就要葬身于此。无奈之下,他只有采取了伤敌一千,自伤五百的打法。 他先后故意卖出六处破绽,那些人以为有机可趁,趁势攻过来。他也确实被他们伤到了,用一处伤口来换他们一条命。 就是这样,他最终杀尽了那些蒙面人,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不成想,他刚走出一段路,就支持不住昏倒在地。 从那些蒙面人的身手来看,应该是来自卞西以南的高手。卞西以南,一个叫基厥山的小岛上,生活着一个部族。相传这个部族的男子擅长使用快刀,这些快刀刀法练到极致,能够削皮剔骨。 曾有人亲眼看见过,那些人用一把快刀,将一群活人活活剔成白骨。血肉横飞,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除了快刀,那个基厥山小岛上还藏有一批神秘人世,这些神秘人世多是不显于世的武林高手。他们还会许多很邪门的玩意儿,如摄魂铃、勾魂手等等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人大多身负武林秘技,杀人从来没有留过活口,却不轻易出山。除非那买凶之人能够出得起他们要的价码,而请得起他们杀人的,必定是非富即贵。 但这群人虽然厉害,应该还不是基厥山小岛上最厉害的杀手。楚尽香也不敢肯定,虽然他受了六处刀伤, 边城告急,派去搬救兵的怿卒接连毙命,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无奈之下,楚尽香只得穿上怿卒的衣服,引开那批暗藏人马的视线。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便装前往,他们两个人,只要一个人能搬来救兵,那他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李半夏动作很娴熟,从随身水壶里倒出水,沾在手帕之上,轻轻地为其清洗着伤口。 尔后拿出金创药,洒在这些伤口之上,从包袱里拿出一早备好的布带。因为之前每次包扎伤口,都得撕衣服啥的,李半夏着实没有那么多的衣服可以撕。这次从镇上过来,干脆就备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将伤口包扎完毕,李半夏望着躺在地上的人,那感觉,可真叫一个震撼。 这个人,真的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吗? ………… 妹纸们,抱歉,昨晚吃错了东西,疑似有食物中毒的迹象(轻微)。今日一天都没什么精神,码字也没力气,能更多少就更多少了,少更的明日会补上。。。 ………… 238 神秘人物 238神秘人物 李半夏这一圈治疗下来,这个男人不仅哼都不哼一声,几乎可以说是纹丝不动。 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有点反应。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此刻就是一块石头。 李半夏也算见过不少的奇人怪事,但像他这么奇怪的人,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已经好了~~” “有劳姑娘。”那人躺在地上微微点了点头,举止有礼,倒不像是个普通人。尤其是在其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镇定,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已经让李半夏惊叹连连了。 “你的伤虽然已经上过药了,但伤势过重,这些日子你行动千万小心,否则伤口崩裂,再想治就麻烦了。”李半夏本想多嘱咐几句,但看这男人如此的强悍,她这话还真不好说出来了。 而且以他这般性子,让他卧床修养,不宜多动,他恐怕也做不到。像他这种习武之人,对这种刀伤剑伤肯定不陌生,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很清楚,有可能比她还要清楚,她啰啰嗦嗦地,反倒让他听不进去。 就在刚才,她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他身上还有几处已经结痂的伤口。从那些伤口来看,可以想见他当时受的伤都很重,有些,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楚尽香听到李半夏的嘱咐,微微颔首,表示这些他都知道了。 “这些,是我自制的清香丸,对你这样的刀伤效果应该还不错。你下次动武之后,不妨吃上两颗,对你的伤想来会有帮助。”李半夏也看出来了,这个人之所以遭人追杀,一定肩负重要的任务。 他刚才褪下他的衣衫的时候。看到他胸口的一块类似虎符的东西。看到她盯着那块虎符看,他很凶恶地就将那块虎符抓在手中。一直到现在,都没将它暴露出来过。 看到那样的虎符,很容易联想到这是一块用来调兵遣将的信物。李半夏虽然待在乡村,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她在给人看病的时候,常常听村里村外的人谈论许多关于卞国的事情。 而卞国目前最热门的,无疑是边关的战事了。将士打仗,就是通过虎符来调兵遣将。虎符,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形状很好辨认,一只张嘴的猛虎,惟妙惟肖。而在中国历史上。譬如秦朝,就有虎符的存在。李半夏在书本和电视上都看见过,在这儿看到的虎符虽与书本和电视上的不同,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她在这样一个陌生人身上发现了虎符。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人,即便不是肩负重要的任务,也是一个十分关键的人物。单单他身上的那枚虎符,也不知是多少人争相抢夺的对象了。 像他这样的人,必然时刻遭人追杀堵截,就像昨晚上的一样。要他不动武,难道是让他等死吗? 楚尽香怔了一下,凝视着她递过来的药瓶。眉头微蹙。 李半夏还以为他是不放心她的药,以为她的药有问题,便道:“你尽管可以放心,如果我要真的想害你,方才趁你昏迷的时候便可以动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不是吗?” 楚尽香摇摇头。“姑娘多心了,楚某并未怀疑姑娘。只是好奇姑娘为何要给我这样一瓶药,莫非是算准我接下来还会有连番的恶斗?” 李半夏但笑不语,看他实在是想知道,遂道:“我方才为你治伤,你一开始并不相信我。等我说及昨日那些追杀你的人已经全死了,你才渐渐放下心防。可见,我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些死去的人的确是来追杀你的,这些伤也是他们造成的,而他们最终却死在你的手下——” “不错。”楚尽香很爽快地承认了,这事也不需要隐瞒。是那些人先找上他的,刀口舔血的人,有朝一日死在别人的刀下,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那么,那些人死在了这里,他们的主子或者背后的买家没有等到他们回去,自然就知道他们的任务失败了。我方才经过你们昨日的打斗现场,从这段的树枝还有草叶,就能想见昨夜的那一战有多么的激烈了。试问,他们花那么多的心思,处心积虑想要杀了你,又怎么会就这样放过你呢。”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譬如那枚虎符,只是李半夏知道这种事是个秘密,不能多说。她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某些事还是不要多嘴的好,免得给自己招来麻烦,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楚尽香目中露出一丝欣赏,大概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女大夫思绪竟然如此清晰。凭着几个片段,就推断出了事情的前因始末。而且这过程中,她还在为自己看伤。 “姑娘分析得有理,那么接下来这一路,楚某得小心了。”楚尽香嘴上说着紧张,然而脸上却没有一丝担心的意思。 李半夏这次不奇怪了,像他这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脑袋随时都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是不会被这么点事给吓倒的。从他身上的那些伤疤,还有她方才给他治伤时他的冷静,这一切已非常人能够做到。 李半夏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楚公子?”她方才听到他数次提到楚某,故称呼他为楚公子,应该不会有问题。 “哦,在下楚尽香,敢问姑娘高姓大名?”说了这么久,还没问她的名姓,是他失礼了。 “楚公子客气了,我叫李半夏。”李半夏本想加上一句:你不用姑娘姑娘的叫我,叫我半夏便好。但想想,他们初次相逢,便让他叫她半夏,也确实不太好。也不知为什么,在这里待久了,一个称呼而已,倒让李半夏开始纠结了。 但李半夏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毕竟“半夏”这个名字,还是显得过于熟稔与亲切了。而且李半夏相信,即使她这样说了,他也未必叫得出来。 “原来是李姑娘。”楚尽香躺在地上,朝李半夏拱了拱手。 这个人,还真是多礼,伤成了这样,都还没有一个伤患的自觉。李半夏叹道。 239 心细如发,温柔如水 239心细如发,温柔如水 李半夏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再不赶路,恐怕会错过了投宿。 但现在这么个情况,她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走,将他一个病人丢在这种荒郊野外? 就算这个男人很强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的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现在若是再遇到什么袭击,或是野兽什么的,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且不说敌人和野兽了,就是山间夜里的寒气,也够他受的了。 “楚公子,我看你行动多有不便,身上的伤又需要调理。正好我有马匹,不如载你一程,有什么事到前面的镇上再说?” “如此甚好,麻烦姑娘了。”楚尽香倒不推辞。他很能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知道什么样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那我扶着你,你慢慢起来,小心别碰到伤口~~”这些伤口,别说碰到一下了,即使是不小心牵动了一下,也够让他疼上一疼的。 在这之前,李半夏唤来了笑愁。李半夏刚才摔了一跤,笑愁还在上面不远处,正向这边张望呢。 看到李半夏的召唤,笑愁穿过林中的荆棘,到了下面的小沟来。 笑愁可是个脾气不小的马儿,又是个很认主的人。除了它的几个主人,想让它扛着其他人,那它可是很不愿意的。 但你要是客客气气的对它说,与他打打商量,最好的要是还能帮它挠挠痒、顺顺马毛,效果就更好了。 和它相处了这么久,李半夏当然摸清了笑愁的脾气。不用它表示出来,李半夏就自动地为笑愁捋着脖子下面的毛发。 笑愁最喜欢别人给它顺毛了,尤其是脖子下面这一块。 顺够了马毛。李半夏拍了拍笑愁的马背,笑愁很听话地蹲了下来。 李半夏搀着楚尽香,小心别触碰着伤口,花了不小的力气,才让他站了起来。 楚尽香正要上马,看到地上铺着的棉衣,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回头看着李半夏。 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李半夏笑着道:“你伤得很重,不能淌到寒气。这里条件简陋,一时间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李半夏笑着,一手撑着他。一手收起地上的棉衣,揣进了随身的包袱里。 “上去吧――”笑愁听话得又压低了一点儿,楚尽香提起一口气力,勉强站稳了点儿。他一个大男人,长得也很结实。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撑得也累。他这一提气,李半夏顿时轻松了不少。只不过,从楚尽香旧汗未干、新汗又生的额头,可以看出他此时一定承受着不小的痛苦。 只是,这个人。不管他痛还是不痛,身上有多痛,他都不表现出来。所以。旁人若不注意,也不知道他真实的感受到底是如何。 终于扶他上了马背,李半夏又拍了两下笑愁的背,笑愁慢慢地站直了起来。 山路难行,颠簸是难免的。李半夏只得牵着笑愁。放慢步伐,二人一马慢慢往下一个城镇青咸镇行去。 楚尽香不愧是一个风里来火里去的硬汉。即使是这个时候,坐在马背上的他身体也挺得笔直,没有一丝痛苦之相。 李半夏表示很无奈,她知道,这样的人一定活得很辛苦。却也知道,他能养成今天这种脾性,一定经历过许多的苦痛。否则,焉有如此的镇定自持,就像是一块无知觉的石头一样? 但她明白,这种事情不是她该知道的,她也不必知道,所以便只字不提。萍水相逢,能帮则帮一把,帮过之后分道扬镳,下次相见打个招呼,有缘的话做个朋友,又何必追根究底,管一些自己不必要知道的事情?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别人的多管闲事―― 楚尽香身体不适,自然也没有多少力气说话。所以这一路上,不到必要的时候,李半夏也不会开口主动和他说话。 但楚尽香还是感受到了前面那位姑娘的体贴。她牵马的步子总是很缓慢,遇到凹凸不平的地方,还会牵着马儿多绕一点路。看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便会立即让那匹叫笑愁的马儿停下来,给他查看伤口是否裂开。心思之细腻,动作之轻柔,无不让楚尽香感到惊叹。 在楚尽香的心目中,李半夏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他常年征战沙场,看惯了边城性格豪放能骑善射的女子,碰到李半夏这样的,感觉倒不同于以往。 不过,他却也知道,这不过是李半夏的一个方面罢了。 李半夏对病人最是细心,也很有耐心,但她在生活中又着实算不得一个温柔的人。如果李半夏知道,在楚尽香眼里她是一个温柔细腻的女子,她会不会噗笑当场,笑他眼神不太好使? 然这种事,重在当事人怎么想,即便是李半夏本人,也无法左右他人怎么想自己。 楚尽香坐在马上,虽是闭着眼,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心思,他都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越发地弥足珍贵。 这一段路并不长,半个时辰之后,青咸镇就已在望了。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青咸镇,楚尽香揉搓着身下的马鞍。 这条路,着实短了些,它本可以再长一点的…… 等到了镇上,安置好他以后,想必就是他们分别的时候了。 这条路他昨晚走过,那个时候是深夜,他骑着马儿飞快地从山间小道上掠过。不成想,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了,杀死了他的马,想要把他劫杀在山道上。 山道上,充斥着都是鲜血的味道。有他自己的,也有那些人的。 战场上,再血腥的场面他也经历过,他生平遇到这么厉害的敌手,若不是他临时想出伤敌一千、自伤五百的打法,昨夜他很有可能葬生在那里。 那些人,还不是最厉害的。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再碰上比他们更强的敌人,想来…… 楚尽香心思一动,看了看前面牵着马儿、欣喜地在张罗着住哪间客栈的女人。如果不想连累她,现在就该让她走―― 240 铁人也该有喘气的时候 240铁人也该有喘气的时候 “就住这家吧,这家客栈比较清静,环境也不错~~” 两人来到青咸镇后,看了两家客栈,终于选定了一家平安客栈。 若是李半夏一个人,自然无需这么麻烦。关键是楚尽香,他身上有伤,又似是一个喜静之人,想来不喜欢住在繁华的街区。 楚尽香低头,轻轻地笑了。 “你笑什么?” “我想你之所以选择这家客栈,还有一个原因。”虽然刚认识,但楚尽香仿佛已经很能明白面前女子的心思。 早先就说过,李半夏在他的心中,是一个心细如发、温柔如水的女人。尽管事实未必是这样,但你不能妨碍别人怎么想。 李半夏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她的心思,还真一点都瞒不住他。 没错,平安客栈,平安平安,她要的就是这个吉祥之意。楚尽香昨夜遭追杀,危在旦夕,目前于他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平安二字。 这个店家倒是很会取名字,先不说这间客栈怎么样,冲着这个名字,许多人都愿意住在这儿。离家的旅人,漂泊在外的游子,家人心中最牵挂的,无非就是“平安”二字。 二人进了客栈,要了两间客房,今日天色不早,李半夏即便是能上路,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早上。 只不过,楚尽香的伤…… 她这个时候走,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夜晚,楼下大堂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小二为两人上了几个小菜,还来了两壶酒。 楚尽香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李半夏摇摇头,“我很少喝酒。”出门在外,更是从不喝酒。当然。那一次和洪瑛例外。说到酒量,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看就是海量,她相信在他身体好的时候,别说一壶两壶,就是一坛两坛甚至五六七八坛都不是一个问题。 听到李半夏不喝酒,楚尽香也没有显示出半点的不悦或是扫兴,依然自得地举着酒杯,慢慢浅酌。 “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喝酒。” “……”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一定不会听,但作为一个大夫,和你的朋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和楚尽香一样,李半夏虽然只认识了他半天的时间,对于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已经很了解了。 “谢谢。”楚尽香轻轻道谢。嘴中的那杯酒喝了一半,蓦地停住了。放下酒杯,将酒壶推远了些,还真就不喝了。 李半夏有些诧异,大概是没有想到他还真的照她说的做了。 或许……他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知道现在对他喝酒没有好处,而且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算他是一个再怎么奇怪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李半夏如是想到。 “你酒量应该很不错。”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方才一直在小酌,但一杯酒下肚,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也没有如其他男人喝酒那般发出啧啧美味的响声。他喝酒很安静,有着一种静态的优雅,就像是喝着温水一样。 即使这个时候。他还身负重伤。 这不由让李半夏想起了之前给他擦洗伤口和上药时,他给她的感觉。 一块石头,而且还是那种最坚固的花岗岩。看来,他还真是一个石头性子。 想到这儿,李半夏不由低低地笑了。笑得好不欢快。 “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你……”李半夏暗叹自己太心直口快,好在停得及时。也不知他听到她说他像块石头,会不会不高兴。即便没有不高兴,想必也会很无奈。 男人最怕女人说他像什么? 大概有两种,一种是木头,一种是石头。 不过这种男人,虽然性格不是特别讨大众女孩的喜欢,却也不乏有少数的女孩子,就是喜欢那种木头性格和石头性格的男子。 譬如说刘东山,楚尽香总是让李半夏不自觉地想到刘东山。 他们两人的性格并不像,如果真要说相像的地方,那就是他们两人的话都很少,喜欢把感情压在心底。楚尽香是石头,而刘东山,咳咳!虽然李半夏是刘东山的妻子,也很爱他,但她还是得说一句,刘东山很多时候真的很像一块木头。 但刘东山这种木头,又不是不解风情那一类,相反,他很能明白别人的感情,也很会关心别人。虽然许多事他嘴上都不说,但他一直默默地在做,并且从一点一滴的小事之中,看到他的付出、他的关心。 刘东山正是通过这种淡淡的、细水长流的关心和爱护,让李半夏的一颗心完全放在他的身上。这种感情,往往比那种轰轰烈烈、生死相许的感情还更持久、更令人迷醉。 没有大起大悲,也没有朝不保夕的担心和顾虑,这样的感情,才更加符合生活。 “我什么?”楚尽香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话说了一半,怎么不说了?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还是别问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额~~” “我很想知道,我什么?” “好吧。”既然他这么想知道,她再扭扭捏捏,反倒显得矫情了。更有可能,他以为她在说他什么坏话。这本来就不是一句多么难听的话,尽管也不是什么好话罢了。 “打从我在山上碰见你,为你治伤时起,我就觉得你不是个普通人,嗯~~严格说,你更像一块石头!” “……”楚尽香瞪大了眼睛。 “你看你啊,我给你洗伤口还有上药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怕痛,别说哼哼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要不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可思议,李半夏真怀疑楚尽香没有痛觉神经。“还有,你刚才喝酒的时候,一点表情都没有,这可是最烈的烧刀子诶,你怎么可以喝得面不改色呢?” 李半夏发觉自己问得有些太过哀怨了,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嫉妒他呢。若不因为此,她还真想加上一连串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当然,还有最奇怪的地方,譬如这个人受了这么多伤,却一点没有病人的自觉。不仅喝酒,还要喝最烈的酒。如果不是确信这个人精神正常,他真怀疑这个楚尽香有找虐的变态嗜好。 不过,还好还好,这个人总算还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还不算不可救药。否则就算是他的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 李半夏本来想说:就算她的医术再高明,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 但这话很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听起来会让别人笑话,说她不知羞,李半夏也只好换个说法,说成他的身体底子好了。 但是说真的,楚尽香的身体底子还真是不错。受了那么多处刀伤,不但能够下地走路,喝起酒来还能面不改色,就算是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江湖中最牛的牛人,也没有他这么牛啊! 李半夏很是怀疑,他长了一副铜皮铁骨! 楚尽香无奈地苦笑,“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我……嗯,像块石头。”他并非是不怕痛、不知痛,只是因为受过的痛苦太多,再多的痛和煎熬也承受过。这些于他而言,还算是轻的。 如果硬是要形容他身上的痛苦,他只能说一句:你走到大街上,随便拉出八十个人、八百个人出来,把他们身上所受到的苦痛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经历得多! 当然,楚尽香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不只是因为他受的痛苦太多,他已经麻木了,也是因为他不觉得这些苦是苦。 痛苦,你只要正视它的存在,甚至漠视它的存在,那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没什么可怕的! 人,向来只有被自己打倒的,没有被痛苦给打倒的。 当痛苦像欢乐、笑容,还有吃饭喝酒一样成为你的习惯时,你就不觉得他有多么的可怕了。 这些事,楚尽香自然不会和李半夏说。 在他看来,这样的话不仅显得很可笑,还会让别人无端地感觉到害怕。又似乎是在昭示着自己的痛苦,博取别人的同情。作为一个真正的强者,从来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奇异的,李半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她从他一闪神的眼里,读懂了太多他没有说出口的事情。 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慢慢体会,问出来,感觉就完全不同了。更何况,你即使问出来,也得不到你想要知道的。 过了半晌,楚尽香轻轻放下了筷子,看向对面的李半夏,郑重其事的道:“明早,我便要上路――” “明早?”李半夏下意识地就要反对,以他现在的伤势,别说明天,至少还得休息好几天的时间。 而这个时间,还是因为他的身体底子好,若是旁人,别说几天,就是几个月,未必能下床活动。 他就算是铁人,也得有喘气的时候。他难道还真的以为,凭着这样一副身体,他能成功上路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 241 神奇新药,残剑公子 241神奇新药,残剑公子 阻拦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也许他真的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为了这件事情,他甚至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 无需李半夏过问,楚尽香自己便开口了。 “我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要办,三天之内我必须要赶到一个地方。”楚尽香只说了这么多,但他的难处李半夏已然懂了。 她已不准备再劝他,尽管对于大夫而言,病人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事情。 楚尽香没有告诉她的是,他要完成的那件要紧事关乎着边关数十万将士和百姓的安危,还很有可能就此改变卞国的未来―― 李半夏许久没有出声,良久,从随身小布包里掏出一瓶药。现在,她能帮助他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个,可以让你维持五天的体力,不过五日之后,你就会陷入昏迷。昏迷多久,就看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了。你斟酌一下,要不要用,你自己决定。”李半夏一开始并未制成这个药,只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提炼金蛇花做药引的时候,发现了一味可以让人精神变得很振奋的药物。 当然,这种药物不同于现代的兴奋剂,因为它没有服用兴奋剂之后的那种极度的亢奋,超常发挥。它更多的就像是一类提神醒脑,挖掘人类潜力的药物。就像是预先透支自己的精力,而后等空闲或者盈余的时候再来补充体力和精气神。最大的好处,就是这种提神醒脑丸,对人身的伤害没有同类药物那么大就是了。 许多古人在研究某种药物,或是制成一种新事物的时候,觉得体力不够用,抑或是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就会服用这种药物。 李半夏将这种药物提炼而出。增强了它的营养性,将其中刺激别人神经有害的一部分给去除掉,便有了今日的提神醒脑丸。 这当然不容易,但中药博大精深,只要你潜于研究,总会有解决办法的。李半夏在刘家,每天除了在药庐,就是在家里看医书,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事,自然有很多的时间研究这样。 在药庐里。病人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有的时候往往一天都没有什么病人。而这个时间。就能拿来做许多许多有趣而且有意义的事情了。 况且,赵大哥那里别的东西不多,但有的是各式各样的草药和医书典籍,这些无不为李半夏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之前都呆在村里,许多东西弄成了也没有要用得到的地方。可出了村就不一样了,外面的世界太广阔,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再希奇古怪的药物,都有用得着的地方。 套用现代的一句话:一个产品,只有推广,才能实现其自身的存在价值。否则就会像那许许多多生前留名的人。一生的成果,穷其一生,也不能让别人发现你的聪明才智和高超的记忆。唯独死后,才万古流芳。 李半夏这次出来,之所以带上这种药物,也是想着自己有可能会用得着。必要的时候,她已做好了服用这种药物的准备。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及早归去。也好让家里人安心。 没想到,自己还没有用上,楚尽香倒先用上了。 不过,之前为了测试药性,她曾经弄了一点点尝试了一下。之所以不敢尝试太多,也是怕让家里人担心。若是家里那一家老小看到她几天几夜不合眼,然后一停下来就像个油尽灯枯的人死趴趴地倒在那里,还不得把他们吓去半条命? 虽说这些药物的成分和剂量是李半夏经过深思熟虑并且反复验证后配置而成的,但毕竟还有诸多不妥。最不妥的,就是没有在一个人身上亲自验证过,自己那不过是试了一点儿,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况且每个人的体质有所不同,有些人,一次服用两粒,有可能保持三天至五天的精力,有些人可能只保持到一天到两天的精力。还有一些身体底子本就虚的,这种提神醒脑丸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副作用,毕竟是透支一个人的体力。当那人本身体力就不足的时候,又何来的透支的本事? 在这种情况下,李半夏是不提倡人们服用这提神醒脑丸的。如果能够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还会在这药上花更多的心思,将它们的危害性降到最低,更好的提升它们的性能。 然再多的优点,依然无法弥平李半夏对这种提神醒脑丸的担忧。 许多事,她必须事先就和楚尽香打好招呼。 也是因为李半夏猜到了楚尽香的身份,又认出了他身上的虎符,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大事有可能关乎天下百姓的安危,是以李半夏才冒险拿出这种药。 凭他之前的那种身体状况,即便他是铁打的身子,也支撑不了半天的工夫。甚至,李半夏怀疑,他此刻能不能安稳上马。 只是,他早先已受了伤,再服下这种药物,李半夏也不知,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想到这儿,李半夏又伸出手,想把药给拿回来。手还没碰到那个瓶子,就被楚尽香早她一步,将药瓶拿过去了。 “你……”李半夏不知要如何开口,也不知如何才能对他言说自己的担心。如果他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她真的是万死难谢其罪了。 “这正是我此时所需要的,如若我能按时完成任务,必不忘姑娘对我的理解和恩德。” 他本不想说这种话,对于她而言,似乎说什么感激的话都不能言表他的心情。 他知道,她拿出这种药物,心里有多纠结。 但她还是拿出来了,他猜,这个聪慧的女子可能已经看穿了他的来历,就算没有完全看穿,大致上也想到了。他身上的这套衣服,可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有几分眼力神的。都能猜出个大概。如若看不出来,那才让他觉得意外。 她一定是明白,他嘴中所说的那件要紧事一定事关重大,她完全相信他,所以即便自己再为难,她仍然还在为他着想。 楚尽香默默凝视着那个白色的小瓷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从她刚才说出的只言片语来看,一定是能帮他恢复精力和体力的。 他嘴上没有说,其实心里也很担心。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那个时候。若不能及时搬回救兵,边关很有可能就会失守。到时候,敌人的铁骑闯进关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不是人们所能想象的。 而且,突破了边关的防守,敌兵就会趁势南下。到时候一路势如破竹、破关斩将。敌军士气高昂,这边山河破碎,百姓惨遭蹂躏,又有谁能保证卞国一定能重整旗鼓,将来犯的敌军驱逐出去? 凭卞国的实力,本来用不着怕交手的敌军。只是这次战斗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从一开始便处处透着怪异,刚开始卞国大军的确是势不可挡,但到了后来。敌军势力越来越强,卞国军营又接连爆出将士中毒、粮草不足的情况。 边关将士一边得忍受着中毒的折磨,一边饥寒交迫,在这种困顿的情境下,根本就无法战斗。又何谈为卞国百姓把胜利带回来? 大将军连番向京都发去了十几封军情紧急的奏折,八百里加急。让京都朝廷派援兵前去支援。不知怎么回事,大将军接连去了十几封,但没有一封得到回音,朝廷的援兵也迟迟没有下来。 大将军猜测着,之所以这样,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可能是朝廷内部出了内奸,私自扣下了他们的奏折。能够做到这些的,想必这人在朝廷的身份极其不简单,大将军心中已有计较。 第二,便是派去送信之人在半路遭人劫杀,这一点也是很有可能的。若敌军存心防止不让他们前去搬援兵,在半路劫杀他们也不无可能。 只是这里,是卞国的地界,那些人要想在卞国杀人,还如此地招摇,又谈何容易?别说对地形不熟,就是对卞国的情况也摸不清楚,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就到卞国地界杀怿卒,未免也太张狂了!若说没有内应,他们都不相信。 边关战事告急,已等不及他们再去寻找这其中的因由,目前,搬救兵才是最重要的。 大将军接连派去十班人马,以蓝色火焰为信号,若是在路上遭遇埋伏,便点燃火焰。若没有在路上遭遇伏击,本人已到达京师,发觉情况有变,点燃黑色火焰。 这两种火焰点燃后,在一日之内若已脱离险境,则点燃红色火焰。顺利完成任务者,三支火焰齐放。 说也奇怪,军中就像是有对方的眼睛似的,这边无论什么事,都瞒不住对方的眼睛。 这从之前几次,军里重大的决定被泄漏,以致损失惨重便能窥见一般。所以这一次,为了这件事的保密性,只有大将军和极少数人知道。 为了以防万一,即使秘密被泄漏,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这十方人马,按照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分别出营,两人一组,一人身着怿卒的服侍,一人便装,扮成不同的身份。 单从大将军的慎重对待,思虑周详,也知道这次的敌人本事有多么的通天。一次派去这么多的人,到最后,整个军中的怿卒都派完了,没有送信的人可派,让一干将士临时充数,也是无可奈何。若不是敌军无孔不入,又可能在军中和朝廷安插了内奸,他们也不用花费如此巨大的工夫。 那十拨人马,前面的八拨在出发后不到两天,便相继燃放了蓝色的火焰。等了一天,也没有看到他们点燃红色火焰。大将军知道,他们已经遇害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若是军中之人都知道了,想必更加人心惶惶,士气不稳。 大将军知道,那最后的两拨人即便再派出去,很有可能还会遭到他们的敌手。能够在两天之内将这些人都找出来,还能将他们一一除掉,这种本事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大将军身边的几个高层将士,包括大将军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和他这些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了。是不是他们中的某个人,透露了这个秘密? 答案很快就否定了,这些人的忠诚是经过时间的考验的,即使敌人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也不会做出一点点对不起卞国的事情。 敌军之所以要这么做,除了阻挠他们去搬救兵,还有一点,可能就是要他们相互怀疑、相互猜忌。大将军是个多么明智的人,敌人的这种攻心战术,还不能就将他击垮! 临时换人,将那两个怿卒换成武功更高,有机会能够突破敌人的堵截追杀,成功搬回救兵的。 一个是崇将军,他是军中的一名悍将。 第二个,便是他――万雪峰! 他并非是军中人,他是大将军的好友,也是武林赫赫有名的残剑公子,太颠的万雪峰。 对这个人,李半夏可能并不陌生。 因为这个残剑公子,太颠万雪峰,便是与苗顶的绝尘公子杨洛,还有玉笛公子张决明,齐名的那个武林三公子! 玉笛公子张决明,就是李半夏曾经为其看过病的张少爷。相传这三人不仅齐名,还是知己好友,虽然不常见面,却也定期一聚。 这三人,或许是常常被武林同道联系在一起,大有同气连枝之感。 每次武林一有重大的事件,这三人也是一齐到场。只要有他们三人在,再大的阵势也压得下来。 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也是武林中的传奇人物,更何况是三个人齐齐出现,光是瞻仰这三人风采的,就占了绝大多数了。 残剑公子万雪峰,是楚尽香在江湖上的名号。他来到军中,不便公开身份,江湖和朝廷的关系向来微妙,能不搀和在一起最好。 只是,注视着面前全心信任、帮助他的李半夏,楚尽香有一丝的内疚,他这样,算不算是对她撒谎呢?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明早他们分别的时候,他想要告诉她:“我的真名叫万雪峰,并不是楚尽香――” 242 妇人之仁? 242妇人之仁? 吃完饭,两人并未急着上楼。 李半夏把心里对提神醒脑丸的顾虑,以及有可能造成的影响和后果一一对楚尽香说了。 她强调得最多的,还是劝楚尽香一次莫要服用过多的提神醒脑丸。最多也不能超过三颗,超过三颗,很有可能就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损害了。 老实说,三颗对人体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顶多就是多睡上个几天,刚醒来的时候可能有些疲惫就是了。 这种药长期服用身体自然受不住,但偶尔服用个一次两次的,必不会有大碍。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半夏放心地把那个药瓶交给了他。在药瓶里,一共有六颗提神醒脑丸。他充其量用上个两到三次,也不用担心他多次使用,给身体机能造成紊乱。 对于这样的药物,李半夏一开始便有意识地加以限制。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凡是对人体有害的药物,总不能让人们接触得太多。最好,越少知道的人越好。还是那句话,一瓶药,用好了便是救命的良药。用不好,则是致命的毒药。要制作毒药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能让这瓶毒药不招来武林的血雨腥风,要知道,还是有许多人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也不知是她太过杞人忧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李半夏研制这些药物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害怕和敬畏的心理。 就像是现代的人研究杀伤力极大的生化武器,明明是一项很智慧的结晶,被坏人利用了,就可能给整个人类带来灾难。 李半夏当然不敢把自己研究的这一点瓶瓶罐罐与那些杀伤力极大的武器相提并论,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她制出来的药物。如果用途不当,还是极其危险的。 尽管这些药物,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治病救人,而许多事情,根本就是人们无法控制的。尤其在医药这一行,一味药,通常都有救命和害命两种属性,你要么这一生庸庸碌碌,只会一些简单的小病小痛。要么就不停提高自己的医术,这期间制出了许多救人性命的新药。却也为它的安全使用问题埋下了隐患。 说大了,就像是人类文明的进步。人类发展的同时,也会遭遇重重的考验和危险。不可能完全享受文明发展的果实,还有这过程中必然带来的一些弊端。或者,称之为发展的代价。 简而言之,就是五个字:有得必有失。 也许是生在现代,相关的片子看得太多了。李半夏不免有些杞人忧天,但不得不说,她的顾虑还是有她的道理的。 譬如她制作出来的,那种沾到皮肤就会使人发麻的麻药,若用在战场上,对敌军又是何等巨大的冲击? 如果被坏人利用。用来对付本国的将士,那结果又有谁能预测?当然,一时间不可能弄出那么多的麻药就是了。但麻药都有了,这些还是问题吗? 当时就是想到潜在的问题,李半夏才多方改良,甚至不惜加入几味药材,改变麻药的剂量。就是为了防止别人大批次的使用。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她心里没数。 好在。她是个口风极严的人,也不热衷于出风头,在不隐响它发挥治病救人功效的前提下,有些事情,李半夏愿意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她很清楚,某些事情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她也不想为了这些,一辈子不得安宁,就这样被别人盯上。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引来别人的争夺,造成天下动荡! 或许你们会说,李半夏这也是太高看自己的药了,也许这些东西,根本就发挥不出一点的效果来。又或者,她一个乡村小大夫,制出来的东西别人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又何来的窥探? 这样说也有理,但这个世界上,“有心人”还是很多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未雨绸缪,必定没有错。而且身为一个大夫,还是一个制药师,这些担忧和顾虑都是他们必不可少,也必须要考虑到的。 否则,到时后悔则晚矣! 说起制药师,李半夏一直倒不曾想过这个词,也没想过这个词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唯一的身份,也是说得最多的,便是大夫。 只不过,她对制药这一块很有兴趣,再加上从小就对各类草药的药性和特点耳熟能详,又熟读医典,制药于她,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但似乎,这最近几味药,都不太合她心意。倒不是说这些药功能有限,正是因为它们的功能药效出乎她意料的大,倒是让李半夏有些不安了。 看来,她真的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这一点魄力都没有。 李半夏不由苦笑,或者又该说,她这是妇人之仁?还是前怕狼后怕虎,畏首畏尾? 或者兼而有之,但又能怎么办呢?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其中,也还是有人能够理解李半夏顾虑的。 到最后,李半夏只得拿那句“药物不存在正邪之分,有正邪之分的向来只有人意”来安慰自己了。 况且,她药都已经制出来了,难道让她毁了不成?她可舍不得,且不说这是她辛苦制出来的,就是它们本身能助人救人这一点,也不能就这样被自己丢弃。 哎!以后行事时小心一点也便罢了,但愿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了―― “楚公子若真想报答我,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在楚尽香推开门回房的时候,李半夏站在自己的门边,喊住了他。 “李姑娘请说,但凡楚某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半夏笑着摇摇头,“楚公子言重了,我既不要你赴汤,也不要你蹈火。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不要将这个药丸的事告诉给任何人――” 哎!终究是不太放心哪。她不是不放心楚尽香,而是这些事,能少一些人知道,还是好些的。 楚尽香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她要他答应的事如此简单,郑重地点点头,“我答应你!” 243 直言相告 243直言相告 楚尽香尽管并不知道李半夏为何要他答应这件事,但李姑娘既然说了,想必就有她的道理,他只用照着她的话去办。 更何况,她的提神醒脑丸也确实神奇。他行走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药物。 别人听到有这种药物,想必也会很好奇。楚尽香是一个机智的人,他很能举一反三,就这种提神醒脑丸,对他们这种随时都可能遇到决斗的江湖客,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好药。 服下这种药物,将会使人体力倍增,在决斗中超能力发挥,即使武功不如对方,也很有可能凭借这种药物取胜。 但这些,不过是楚尽香心里想想罢了。他知道,他要是说出这些,李半夏又该紧张了。想到这儿,楚尽香猜到李半夏可能的顾虑是什么了。 且不说他万雪峰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她对他如此信任,将这种药物交给他,让他迅速恢复体力,去完成自己口中所说的要紧事。她对他如斯真诚,他又岂能让他失望? 更何况,他万雪峰行走江湖向来光明磊落,要是凭借什么药物取胜也就不是他残剑公子了。这并不是说他看不起她的药物,觉得她的药档次太低,不够光明正大,而是不想自己成为让这药物蒙尘之人。 李姑娘研制这种药物,肯定是拿来救人或者有其他的用途,绝对不会高兴别人拿着她的药来投机取巧,甚至因此而害了别人的性命。若真是如此,她刚才也就不会郑而慎之地让他替她保守这个秘密,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了。 哎!说起来,李姑娘也是一片苦心! 第二日清晨,两人在客栈告别。虽然两人相识不过一日。也算是同甘苦共过患难,李半夏对楚尽香更是有活命之恩,两人也因此结下了友谊。 楚尽香的马被杀了,清晨在马市上又重新买了一匹善跑的宝马。看到两人的马驶向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而且李半夏还是前往边城的方向,楚尽香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李姑娘,之前忘了问你了,你这是上哪儿去?” “哦,边城。” 楚尽香心中一紧,讶异道:“李姑娘。边城战事吃紧,这个时候别人往关内涌还来不及,你为何这个时候还要前往边城呢?” 一听到李半夏是往边城的方向去。楚尽香不由为她担起心来。这边城的局势他再熟悉不过,远比外界所知道的还要严重,她一个弱女子,尽管身负不俗的医术,只身前往边关。也只怕是危险重重。 李半夏寻思着,想了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她要对他耍个心眼了,她并不想这么做,但这么难得的机会。她总得试上一试。若因此真的寻得了进军营的法子,也省了她许多的工夫。 边关战事吃紧,又传出将士中毒的事。军中的戒备肯定很深。在平时,军营重地,女子本就不能入内,更何况是在这关键时刻?李半夏之前还存有一丝的侥幸心理,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放弃希望。即便再危险也得试上一试。 但面前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来自军中。而且看他的身手武功,还有举止谈吐,怎么都不该是个普通人,也许他有什么办法能帮到自己也不一定。 李半夏也不想要麻烦别人,只不过,与其到了边城投入无门,还不如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出来。 他能帮上她,她自是感激。不能帮上他,她也不会生气,她提出来,也只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李姑娘似乎有难言之隐?” “楚公子是值得信任之人,对你,自然无需隐瞒。”李半夏遂将自己前往边城的前因后果与楚尽香简单道了一遍,楚尽香听到李半夏已经成亲了,而且此行千里迢迢来到边城,还是为了她心爱的相公寻找治病之法,眉间有瞬间的黯然,然而很快便释然了。 “原来李姑娘是如此挚情之人,真是让楚某感动。”万雪峰行走江湖多年,一直行侠仗义,专杀一些不仁不义之徒。很多事他都懂,唯独世间情爱一事,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曾经要杀一个巨盗,眼看着他手中的残剑就要洞穿那人的咽喉,关键时刻,从她的身后冲出一个姑娘。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的年龄,做那个大盗女儿都嫌小了。 她不会武功,却毅然而然地挡在那个巨盗的面前,也因为此,他那一剑生生刺不下去了。 那个小姑娘告诉他,她是那个巨盗一次盗回来的,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这期间,那个巨盗一直很照顾她,在一次海上的风浪中,还把她从大海上救了回来。她不能没有他,如果他要杀了他,还不如先杀了她! 他起初,以为这个小姑娘对那个巨盗不过是父女之间的情意,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那个巨盗又满脸的胡子,样子十分的邋遢。无论从哪一点看,都没有让这样一个小姑娘心仪的道理。 那个巨盗一直以为这样小姑娘是恨她的,因为是他把她从她爹娘身边偷了回来,远离了优渥的生长环境,跟着他一路风餐露宿,吃了许多的苦。这个小姑娘十分地隐忍,心里的真实情感,也从不轻易表露出来。 所以这个巨盗以为她是恨他的,她之所以这样隐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替她自己报仇。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危急关头,居然是这个她以为一直在恨着他的小姑娘救了他。 他大声地质问她,这是为什么? 那个小姑娘第一次在人前袒露出了自己的心声,原来在那巨盗粗犷的外表下,也有着一颗柔软的心。他也会在寒冷的深夜为她盖上被子,将身上的狐裘盖在她的身上。他也会在风沙连天的大漠,将她放在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抵挡着风沙。 没错,他是盗走了她,但也给予了她足够多的爱,那么喜欢上他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人世间的感情本就是如此的奇妙―― 244 峰回路转,好运连连 244峰回路转,好运连连 那一次,他破了例,放了那个巨盗。 只是因为当时他的心已乱,整个人也处在震撼之中。 活了将近三十年,虽然痛苦不断,在他看来,却是不温不火的活着。他一直不知道情爱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个世上有许多的痴男怨女为它生为它死。很多人,每天都在为了它烦恼着、欢乐着。有的因为它重新振作,力争上游。而有的因为它萎靡不振,落魄潦倒,甚至自残自杀。 他一直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魅力,但是这一刻,他的心还是被狠狠地触动了。 若要杀那个巨盗,就得先杀那个小姑娘,他万雪峰从不滥杀无辜,收起剑,他转身就走。 时隔多年,这件事还留有印象。那是第一次,他对情爱这种东西有了一点认识。这之后,他更是避之如毒蝎,总觉得那种感情太过可怕,一个痴迷于武术的剑客,若有一日被别的感情所取代,那将会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很有可能,还会感到无所适从。 没有想到,这个李姑娘,竟也是一个痴情女子,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可以义无反顾。 这让万雪峰又想到了那个在他的剑下,倔强赴死的小姑娘。 只不过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这是军规,她一个女儿家又岂能进入到军营里?但她此行,又必须找到张神医,方能救到她的相公。她历尽千难万难,才终于来到这个地方,他又怎么忍心让她空手而归,甚至将命留在那个地方? 且不说这个姑娘对他还有活命之恩,就是他行走江湖碰见这种事。也会出手相助,不会置之不理。 想到这儿,万雪峰注视着李半夏,问:“李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李半夏了然,他这是想问她,若没有别人帮助,她如何进得了军营,见得了神医? 笑着摇摇头,“实不相瞒,我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那你……” “没办法也得试上一试。真不行,只能自欺欺人,变身男装。以一个大夫的身份进入军营。不过军营那么多人,可不是瞎子,我进去可能还不到一天,就被拆穿了~~”李半夏苦笑,这就是她一直不肯女扮男装的原因。她总觉得。一个女人,要扮成一个男人,不被别人给认出来,还是十分困难的。 至少,她认为自己决计做不到。 万雪峰讶异李半夏竟会这么地理智,他以为她为了救人。从某一点而言,已经顾不上许多的事情。 没想到…… 但或许正因为这个理由,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才敢孤身来到这动荡之地。 万雪峰思忖着,想着能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地方。他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他做的这件事情是绝密,谁也不能轻易透露,然而他又实在不放心就让她一个人前去冒险―― 斟酌着。思量着,万雪峰想到了李半夏给她的药。还有她为他治的伤,心思一动。 “姑娘,楚某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哦?不知是什么法子?”李半夏心喜,不管可行不可行,他能帮忙想到办法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楚某之前受伤,姑娘不过给我换过两次药,这身上的伤口就已经恢复了五六成,可见姑娘的医术确实有独到之处。我与边关的大将军有点私交,前不久还到军营去拜访过他,得闻他军中人手紧缺,急需医术高明的大夫。凭姑娘的医术,若真能到军营中去,定能助我那位朋友一臂之力,替他缓解燃眉之急。我相信,事有轻重缓急,我那位朋友会让姑娘进去的。” “此话当真?!”这样真的可以吗?李半夏想问的是,太心急出口,问出的话反而变了样。 楚尽香爽快地笑了,“我这就修书一封,让你带过去。你到边城后,尽管将这封信递给大将军,大将军看到我的信后,定会相信你。” “如此,就多谢楚公子了!”李半夏真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了,她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看来,她真的猜对了,这位楚公子还真的是军中之人。 两人回到客栈,楚公子三两笔写完了书信,交到李半夏的手上。 就在书信快要交到她手上的时候,楚尽香手顿了一下:“李姑娘,楚某有一事想要麻烦你。” 这是他临时想到的,他既然让大将军相信她,自己也不能让大将军和一干将士失望。 “你说。” “我刚从我那位朋友那儿回来,知道他那个地方军情紧急,许多将士也染了病。所以我希望李姑娘如果条件允许,能够帮帮我那位朋友的忙。正如我方才所说,我那位朋友最近为了这件事一直很烦恼。虽然张神医在那儿,但他毕竟年纪大了,也只有一个人,再加上连日操劳和救人,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倒下去――” 想到这儿,楚尽香不禁感叹。 张神医虽然性格古怪,脾气也很难琢磨,但实不失为一个古道热肠的好人。一听到边关发生了战事,许多将士都被病痛折磨,张神医放下了人人追捧巴结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连日奔波赶到了边关。 这几个月来,他每天都在为病重的将士诊治,思考对策,不眠不休。张神医年龄已近古稀,再强健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再加上,边关将士两个月前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这种毒很是怪异和霸道,即使医术如神的张神医,也无法根治,只能研制药方,将他们的毒给暂时压下去。 一个人身体里潜藏着毒性,而这种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复发,给人造成的影响不用说也能想见得到。 若不是大将军誓与将士们共存亡,带着一干将士死守边关重地,这会儿边城重镇恐怕已经失守了。 同样的,也正因为将士们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有人人心惶惶。也有人有着与敌人一拼到底保家卫国的决心。毕竟都要死了,何不再死前多杀几个敌人?更何况,还有大将军与他们同在,无论什么时候,他们的大将军都不会抛下他们。他们始终相信,跟着大将军,迟早有一天,他会带着他们最终赢回胜利! 一个军队中,总是有一个灵魂人物。这个人物能团结士气,鼓舞人心。也正因为大将军有着超高的威望,向来得百姓和将士们的爱戴,即便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们也没有完全放弃希望! 大将军是他们的希望,在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倒下。唯独楚尽香,知道他这位好友撑得有多么的辛苦,又肩负着怎样的压力。 因为他若倒下。那他们这边就完了。他是整个军中的主心骨,主心骨断了,结果会怎样,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他是他的好朋友,他知道他这位朋友是一位多么惊才绝艳而又有实力的人,他认识他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被逼至如此的境地! 所以,但凡有能帮得上他的,他都会尽力去试上一试。这位李姑娘医术可能没有张神医那么神。但从这一天多的相处来看,也知道她是一个心思通透的人,还会弄些寻常大夫弄不来的稀罕玩意儿。她去了,事情真的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更何况,她就算无法解除将士们身中的剧毒。也可以治些其他重伤的将士。军中现在,最多的恐怕就是病人了。 “我说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楚公子尽管放心,我是一个大夫,绝对不会见死不救。只要能帮上忙,我很乐意助他们一臂之力。”李半夏绝不是那种自私的人,也不会为了心急救刘东山,就丢下那些将士们不顾。她能想到办法便罢,想不到留在那里也没用,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当然,让李半夏常驻那里她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她还需要回去,家里有许多人在等着她。她听过别人说起将士们中毒的事情,这个毒连张神医都无法破解,想来很诡异。 他都没有法子,李半夏可不敢高估自己,会有破解那种毒物的法子。其他的病,张神医肯定也有解决的办法,可能还分配好了人手,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可能没什么要紧。 不过,在这种关头,多一个人帮忙还是好的。所以李半夏也十分为难,必要的时候,她还是会在那里多留上一阵子,至少等他们度过了那道难关。要让她在一得到摸骨续骨之法后就立即离开,这也未免太不够人情了。这种事,李半夏还是做不出来的,尽管她的心早已飞了回去。 更何况,军情紧急,将士病倒得很多,张神医忙得没有一刻歇的,哪里有时间教她摸骨续骨之法? 唯一的办法,就是她留在军中,找到机会,拜张神医为师,恳请他将摸骨续骨之法教与她。 摸骨续骨之法这般神奇,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学会的。到时候,就算她不想留下也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这样,又不知到何时才能回去―― 遥遥归期,李半夏还没到边城,就已经开始感到害怕了。 因为她实在有太久,没有见到刘东山了。如果能够马上看见他,李半夏定会放下一切的矜持和顾忌,像个真正奔放的现代姑娘久别归来见到自己心爱的丈夫一样,告诉他――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 李半夏思绪蔓延,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飞到了那一弯山青水碧的小山村,飞到了那一片青葱翠绿的竹林里――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方才站定的地方。 这一次,是真的要分别了,楚尽香的步子不由慢了下来。这次一别,下次见面,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或许,能不能再见到她,还是一个问题。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他这次能活着回来―― 李半夏已经来到了笑愁旁边站定,笑愁的鼻子轻蹭着她,才让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转。 “楚大哥,这次的事,多谢你了。你不知道,你真的帮了我好大的忙了。”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楚尽香扬起嘴角,弯出一抹迷人的弧度。嘴里则在轻轻回味着李半夏方才对他的新称呼,楚大哥?这个称呼,比起冷冰冰的“楚公子”,听起来可要亲切多了。 至少,这说明,他们已是朋友―― “不,我是说真的。呵呵!你可晓得,这个问题可困扰了我一路了,让我一想到就十分的烦恼。可现在这么一来,心里顿时就轻松了,对此行边关之行也更加的有把握了。” 楚尽香笑着点点头,她高兴就好。 两人已经各自上了马,笑愁悠闲地在地上踏着马蹄,还没得到主人的指示,它还不能撒着蹄子奔跑。 楚尽香身下的那匹马也是一样。 “……” 李半夏看楚尽香几次都动了动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如此过了几次之后,李半夏终于忍不住笑问:“楚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对我说的。我看你这个样子,还真是有些着急呢。” “我……” 楚尽香是个爽快的人,只觉得这辈子从没有这么词穷过。 “对了,半夏,我想再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你到了军营后,若是见到我那位朋友,莫要告诉他我受了伤的事情。” 在他遭到伏击时,他并未点燃蓝色的火焰,因为他那火焰一点,就说明他可能已经惨遭不测。 他若不死,除了胜利的火焰,他什么火焰都不会点。 他当然也不会担心,自己在临死之前来不及点燃火焰。因为当今世上,能让他瞬间毙命,连点燃火焰的机会都没有的人,还没有出生! 李半夏只是愣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那个朋友,想必是对楚尽香很重要的人,他不想让他为他担心。 对于这样的请求,她又怎能拒绝呢?至于那一下发愣,是因为他改变的称呼。 看到她点头,楚尽香一甩马鞭,大笑而去。 风中,传来了他的大笑,还有一句话: “半夏,记住了,我的真名叫万雪峰,太颠万雪峰!――” 245 初到边城 245初到边城 ――***―― 多谢炭烧的丘陵妹纸的粉红票,还有rurusb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一路上,李半夏都在仔细回想着楚尽香临走之前喊出的那句话。 万雪峰? 这个名字好熟啊,好像在哪儿听过。。。 但是,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恁是她敲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还是赶路要紧。若是有缘,他日必会再次相见,到时候再问问他就好了。 对于楚尽香使用化名的事情,李半夏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谁也没有规定一个人就得对初次见面的人毫无保留地告知一切。更可况,他身负重任,多一份警惕也是必要的。 李半夏不是武林中人,对武林中的事情也不甚留意,自然不知道这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残剑公子。就算是她曾经听说过,那也只是无意中听别人提及,或是在张决明家的时候,听到与他们家玉笛公子齐名的残剑公子和绝尘公子,脑海里这才有了一点印象。 身怀楚尽香,额,不,应该说是万雪峰留给她的信,李半夏心中也信心倍增。至少现在,她不用担心怎么进军营、见张神医的问题了。 精神这一振奋,李半夏更是浑身轻松,马不停蹄的赶往边城,不肯再有片刻的停留。未防路上再发生什么状况,她白日赶路,中间除了在路边歇上一歇,都不肯下马来。更不会随便乱走。 晚上,就在客栈借宿。李半夏吸取前段时间的教训,在出发之前就算好这一站到下一站的路程,所需时间,以及中间很有可能耽搁的时间等等,不至于错过了宿头―― 如此,大约过了五六天的光景,李半夏坐在马背上,望着前方不远处高大的城楼,边城已然在望了。 她初到边城。对这边的情况都不了解,若就这样前去军营报到,可能多有不妥。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明日在城里打听打听,再决定怎么办好了。 走在边城的街道上,烈风吹来枯黄的落叶,给这边城重镇带来了一抹萧瑟和凋敝。 边城,本是个热闹的地方。各地商队和旅客络绎不绝,贩夫走卒、王孙贵族、武林豪客,比比皆是。 还有那富含边城特色的羊肉美酒,清香之气香飘千里,那阵阵铜铃的清脆声、婀娜多姿的异域少女的翩翩舞姿,扭摆的柳腰在灯火辉煌处。 这些曾经一幅幅印刻在李半夏脑海里的画面。全都没有看见。有的,只是寂寥的街道,偶尔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影。还有那黄昏下随风飘飞的枯叶―― 如果不是那高大的城楼,厚实的城墙还在望,李半夏真怀疑,自己来到了一个蛮荒之地。又或者是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坟墓,寂静得让人无所适从。不知要往何处去。 这一路上,即便李半夏一个人身处深山。没有丝毫的光亮,没有温暖的棉被,她也没有如此刻这般感觉怪异过。 到底这边城重镇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热闹繁华的市镇变成了如今这副光景? 看来,这边城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而且严重得多―― 走了没多久,李半夏终于在一个街道拐角看到了一家客栈。 任家客栈。 一人一马停在这间客栈前,站了半天,也没等到里面的伙计出来迎客。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你人还未到近前,可能还离得很远,客栈里的伙计就招呼过来了。而这边,不仅没有看到热情的小二,反而还显得有点冷清。 好奇之下,李半夏只得把笑愁系在客栈外的一根木桩之上,自己则上前去敲门,看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其实,李半夏心里大概也猜到了。这里是边城,连年动荡,百姓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别说热情迎客做生意了,这头上吃饭的家伙能留到哪一天都说不定,谁还有心思管这些? 再加上最近大将军军中连连出怪事,士气低落,百姓更是惶恐不安。虽然大将军极力对外封锁消息,但这里是边城,敌军有多大的动静,哪能瞒过这一干百姓的耳朵? 而且你有的时候,还真得相信某些人探听消息的本事。不管他们是打哪里听来的,消息的来源和渠道还真是不少。这其中,有夸大其词的,也有说到一部分事实的,不管怎么个说,这边城的局势就是很危险就是了。 百姓们能走的都搬走了,不能走的,舍不得走的,实在走不了了,留在这边城也是紧闭着大门。没有重要事情,绝不敢轻易出门,生怕一出去就被敌人给逮去,或者做了刀下冤鬼。 李半夏到了近前,发现客栈的门是闭着的,试探地推了推,只是虚掩着,不是紧闭。想到这儿,李半夏举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没人应答,莫不是里面的人在睡觉? 李半夏举起手又接连敲了五六下,声音也加大了点儿。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只开了一个半人宽的小缝,店里面的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那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个儿有点小,脸上有许多的麻点。那双眼睛自打开门后,就往门外滴溜溜地直转,好似在打量着什么,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动静,或是有啥对他不利的事情。 见是一姑娘家,脸上警惕的神色好了点儿,问道:“姑娘,你有事啊?” 李半夏指了指门头上的木匾,匾上面写着“任家客栈”四个大字。 “我想要住店――” “对不起,咱们小店现在不住人~~”那人话还没说完,门就啪地给关上了,那速度,差点撞上了李半夏的鼻子。 “喂~~喂喂~~店家,我就住个店,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李半夏拍着门,这话还没说完呢,就把门关上了,就算不让她住店,也得好好说啊。这样,她就算是去下一家客栈,心里好歹也有店谱啊。 那门又从里面拉开了,刚才的那个人又探出头来,神色间加了一点不耐烦:“哎呀姑娘,你就走吧,小店真的不住人~~” “这里既然是客栈,那就应该是为出门在外的旅人打开方便之门。我一不是啥作奸犯科之徒,二不会少了你银两,你为何不让我住店?” 眼看着这天色都快黑了,又是在这边城苦寒之地,总不能让她一个人蹲在外面的大街上凑合一宿吧? “我说姑娘,你这会儿说啥都没用,咱们小店已经不做生意了,这半个月都没收过客人了。现在城里乱得很,官兵到处都在抓奸细,那敌军又三不五时地到城门外吆喝上一阵子,这小命都快保不住了,哪有心思做你的生意?这前两天官兵可都出榜了,说要是哪家客栈住进了新人,就得赶到衙门去报备一声,核查清楚。你说我就为了你这么个客人,花费这么大的工夫,还有可能把那一帮子官老爷给得罪了,我至于嘛我!” 说起衙门的那些官老爷,那客栈老板又忍不住狠狠呸上一声。连年动荡,老百姓已经过得够苦了,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不管老百姓的死活,还趁机大发横财,盘剥百姓,难道真的要把他们这些贫苦老百姓往绝路上逼吗? 内奸?还不是那些衙门的官老爷整出来的东西?这边城虽然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攻陷,但只要有熊大将军在一天,这边城就不会失守! 熊大将军是他们百姓心目中的战神,是给老百姓们带来生机和希望的常胜将军,有他在,这百姓就还有日子过。有他在,这边城就还是他们卞国百姓的地界,轮不到他们狄蛮子前来放肆! 什么城内出现了内奸,客栈酒楼收留客人要交纳一定的费用,登记在册等等,一大串冠冕堂皇的东西,还不是为了把他们自个儿的腰包给塞得鼓鼓的? 他们眼看着这边城里一天比一天萧条,也知道,这仗很快就打过来了,就想在临走之前大捞一笔。回头趁着打起仗来带着银子跑路,又有什么人会追究?就算是想追究,也得追究得起来啊? 都到那时候了,谁还顾得上他们这点事? 那些人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又趁着大将军军营里出了事,专心御敌之际,才把这边城里弄得是民怨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边城动乱,这客栈本来就没多少客人,再加上他们也担心自己的小命,生怕在这个时候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最后许多客栈干脆都关了大门,躺在屋里睡大觉去。 毕竟边城是混杂之地,这个时候还敢在大街上招摇、公然住店的,肯定不是啥善茬。 关了店门,也省得每日提心吊胆的,时不时地还得要衙门受那些官老爷的冤枉气! 这也就怪不得,李半夏一进城,看到这城中满处荒凉凋敝的景象了。 ………… 246 机智应对,成功住店 246机智应对,成功住店 店老板坚持不做李半夏这桩生意,李半夏磨破了嘴皮子,还是被他给关在了门外―― 李半夏再接再厉,第三次敲响了店家老板的门。 “店家,你看天都快黑了,我初来乍到,这儿也没啥亲人。你若不让我住店,我恐怕就得露宿街头了。天气这么冷,若是睡在大街上,就算运气好,不出个什么事,也会被冻死的~~” 好说歹说都不行,李半夏只得来装装可怜了。从他刚才说的话来看,这店家不收客是此时边城里的普遍现状。她就算是到下一家,恐怕照样会拒之门外。 门里还是没啥动静,李半夏有些灰头土脸,但比起夜宿街头,也顾不得厚着点脸皮了。 她可不想刚到边城的第一天,就被冻死在街头。 想了想,李半夏又道:“店家,你看,刚才我来的时候,你这门是虚掩着的,想必也不是完全不收客。你就让我进去,我保证晚上不到街上乱走,也不暴露我住在这儿。你就当我是你一远房亲戚,过来投奔你的,这样你可以让我借宿,又可以不用去跟衙门报备,你看这样可好?” 李半夏回想着那店家方才说的话,他之所以不让她借宿,无非就是嫌麻烦,要到衙门报备一声。她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从刚才店家说起衙门那群官老爷时候,那厌恶憎恨的样子,想必那些人趁机吃了他们不少油头。 一个客人住店,房钱本来就不多,又要报备,还要给他们银子,这事放在谁头上都不愿意做。那店家老板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半夏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好这么烦着他。若换成平时,早就去投另一家客栈了。 只是此刻,她若所想不差,就算她去了下一间客栈,下两间、三间,哪怕将边城所有的客栈都去一遍,结果可能都差不多。 天已黑了,李半夏已经赶了一天的路,全身都是疲惫。她已不想再走了。 现在,她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她能保证。脚一离地她就会睡着,这一觉,有可能睡到明早才会醒来。甚至,要到日中。 她还在站着的时候,就想着要一觉睡到明天才起来。由此可知,李半夏到底困成什么模样了。 她的双腿都已经在打哆嗦,眼皮都快撑不开了,要是再没有地方休息,她怕她真的会睡到大街上去。 还有可怜的笑愁,这些日子可是把它累坏了。在三山十二寨的时候。它每天都在马厩,只是早晚,由莫邵兰骑着溜几个弯。哪里像现在。每日跟着她奔波,不但吃不好,也睡不好,也真是苦了它了。 此刻,笑愁正低着头。蹭着地上飘飞的黄叶。不时抬起头,看向李半夏这边。似乎在奇怪,她为啥还没有安顿好? 鲜美的水草,丰盛的食物,还有美美地睡上一觉,它现在最渴望的,无非就是这三样东西了。 李半夏说完这段话后,屋里安静了好久。李半夏靠在门板上静听,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就在李半夏终于放弃,转身要牵着笑愁走的时候,店家突然把门打开了。 “算了算了,你进来吧――” 那店家算是败给她了,摇头感慨:这个姑娘,可真是能磨。不仅能磨,脑子还很聪明,一下子就说到问题的点子上了。 有生意,店家自然是开心的。好好的一家客栈,谁愿意它就这么空着?这不是被衙门的那些人逼得没法子,才将客栈的门关起来。 只是,这开客栈的,没有客人,他们拿什么吃饭?所以他们门虽是关着的,却是虚掩的,这样一心想要住店的人,总是会过来试上一试的。 然后他们再看这桩生意值不值得做,能挣点儿的,他们就去跑一趟。跟衙门报备一声,塞给他们一点银子。这不值得做的,譬如就只有一个两个客人,那就将客人给打发走,免得为了那么一点点银子惹这么多的麻烦。 当然,还有一种最聪明懂得看他脸色、听他说辞的客人,那就是住进客栈后,小心地掩藏好自己的行踪。既省了他去衙门报备,又给他节省了银两。这种银子,能捡一点是一点,动荡年月,赚点银钱可不容易。 店家不停朝她招着手,让她速度放快点儿,别让那些官兵瞧见了。李半夏了悟地点点头,很快就拉着笑愁,跟着那店家的后面进了后院。将笑愁系在马槽,自个儿则跟着店家回了屋。 “姑娘,我可先跟你说好了,你只能在这住一晚,明儿一早就得走。否则明儿个衙门的那些人过来检查,发现你在这儿,那我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这年头,为了赚这么点钱,几乎拿吃饭的家伙在赌,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知道了,店家,我明儿一早就走。”这位店老板给了她方便,李半夏自然不会让他为难。 店家带着李半夏上了二楼,进了一间上好的客房。 “姑娘,这次可便宜你了。这是本店最好的一间客房,反正店里也没其他的客人,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你住了~~” 那店家这时候倒大方起来了,在疲惫的时候,能有一间上好的客房住,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李半夏含笑谢过,进了房,放下了随身的包裹。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了那位老板:“店家,我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已经很饿了,你能否给我弄点吃的。嗯,不用很麻烦的,给我下碗面条就行了~~” 那店家看到李半夏给的银子,眼睛亮了一下。赶紧擦擦手,双手接过。 这块银子并不大,以前生意红火的时候,这点银子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有这么快碎银子,已经很让店家老板高兴了。 毕竟,有总比没有好。这么块银子,在这里,能做许多的事了。 有些时候,或许还能救命。 在动乱年代,一口吃的、一口喝的,都是十分宝贵的。 “嗳!姑娘,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去~~”老板忙转身下楼,到厨房给李半夏弄吃的去了。 若是平常,李半夏可能会多给上店家一些银子。她并不是没有银子,而且这位老板还算不错,总算将她放了进来,留她在这儿借宿。且不管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终归是无可厚非的。 按照李半夏的性格,一定会顾及她的难处,多给他一些银子。只不过,这间客栈从里到外好似只有她与这店家两个人,若不是李半夏有所仗势,她一个女孩子是决计不敢孤身住进这家客栈来的。 李半夏虽然一睡着就睡得很沉,但面对危险来临的时候还是十分警醒的。每次睡觉之前,也会在房间四周做好防护,让别人不能暗害于她。这也是为啥李半夏一路行来,没有遭到啥小偷、盗贼或者是采花贼的原因。 一个是因为李半夏深谙财不可露白的道理,就算是身上揣着不少的银两,也会藏得严严实实的,不给别人轻易瞧见的。还有一个,便是她做人低调,除非必要的时候,她决计不会成为众人之中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在酒楼里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坐在僻静的一角。少说多听,吃完饭就走,也不惹什么麻烦。住店的时候,银子给的总是适中,打赏给小二也是几个铜子儿,她宁愿别人说她小气一点儿,也不愿引起那些贼人的注意。 她并非那些江湖大侠,有高超的武艺傍身。也不是那种身躯威猛的大汉,贼人纵然惦记,也得掂量掂量。前去边城,一路上也不知有多少难关险关,她若不处处小心谨慎,恐怕早就出事了。 这次给店家一块碎银子,而不是一锭银子,也是秉持着财不可露白的道理。就算是要给,那也得临走的时候再给,那个时候就无后顾之忧。毕竟,人心险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人为了钱财,还是会犯下一些作奸犯科之事。 为了不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烦恼,这样做还是有其必要的。 不得不说,或许是前世电视看得太多,尤其是什么侦探片、悬疑片还有武侠片看多了。李半夏虽没走过江湖,对江湖上的伎俩还是知道一些的。却也深谙,即使是看起来很信任很可靠的人,也有可能会是个坏人,所以李半夏的戒备之心一直很深。 不管在她制作的药物,还是平时赶路住店过程中,李半夏都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这些,与李半夏平日的性格很不相符,在别人身上可能会显得很奇怪,很矛盾,但当这一些同时出现在李半夏身上,却并没有让人觉得十分地突兀。 或许,是她将这种谨慎和戒备表现得很柔和、不犀利的缘故。一般不与她深交的人,根本就无法察觉到这一点。只有与她走得极近的,才能看出一些来―― 更何况,人本身,岂非就是最为矛盾的? 247 好女多体贴,一早疾行 247好女多体贴,一早疾行 很快,那老板就端着一碗面过来了。 “姑娘,你看我们客栈也没啥好吃的,就给你下了一碗面条,你将就着吃一点。吃完了就去睡,大晚上的甭出去走动了。” 想来这位老板还是担心李半夏出去走,被人给撞见连累他的事情。但除了这一点,可能也是真的担心李半夏的安危。最近边城很乱,入夜之后更是不平静,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少惹点麻烦的好。 “我知道了,多谢店家。”李半夏接过那碗面,惊呼了一声烫,把面放到桌子上,手指掐着耳垂。 店家见状,呵呵笑了。 “姑娘,这面有些烫,你可得慢点吃。” “嗯。” “那你就先坐着慢慢吃,我去给你张罗一点洗脸的水来,小店简陋,你只得将就一点了。” “老板说哪里话,这里东西是应有尽有,你又给我住了本店最好的一间上房,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店家这客栈简陋?”这一路走来,她风餐露宿过,也曾三餐不济过,这里和她路上经过的那些事情比起来,不知要好到哪儿去了。 “姑娘不嫌弃就好,我这就去给你打些水来。” “如此就劳烦店家了。”累了一天,也是该弄些水来梳洗,否则即便是睡下,也不舒服。 店家出去了,李半夏立马坐到桌前大口大口吃起面来。 还别说,这店家煮的面条还真不错,柔软却不失劲道,清香细滑。用筷子拨开上面的面条,赫然看见面碗里还有一个荷包蛋,李半夏顿时乐了。没想到这个老板还是个大方人。虽说只是一个鸡蛋,但往往,一个鸡蛋也能说明许多的问题。 李半夏“哇”地咬下一口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家乡味道十足,让她想起了马氏打的荷包蛋。 说起来,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吃过马氏打的蛋和做的菜了,还真是想得慌! 三两下吃完面,面吃完了,店家也端着水过来了。 “姑娘,水在这儿了。你尽快梳洗一下,早点睡吧。这碗我就端出去,不打扰你休息了。” “多谢。”李半夏除了谢字真不知道说什么了。能让老板又弄吃又弄喝的。她这待遇还真不错,呵呵! 老板端着碗,为她带上门出去了。 李半夏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将自己一早备好的东西,分散在房间的四周。这些东西是金银子。黄豆般大小,她睡觉之前就会将这些东西洒在自己的床边。 金银子洒在地上,与夜色融为一体,偷偷潜入房间的人自然不会发觉地上的金银子。即使发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然一旦脚踩在这些金银子身上,就会发出咔嘣咔嘣的声音。外面的那层壳破裂的时候。里面的气体就会冒出。这些气体不是别的,无非就是一些类似迷烟的东西。这些迷烟一旦散发,闻到的人就会昏倒在地。自然就无法害人了。 这种迷烟药效会保持几个时辰,当然,打开门窗后,迷烟迅速吹散,很快也就闻不到了。但中了迷烟的人。迟则昏迷一天,多则要昏睡个两三天。 李半夏以不害人为前提和原则。又必须得保护自己的安全,她不会武功,行走江湖,也只得多在这些方面下下工夫了。 李半夏在发明药物上,还真有些天赋。而且这种东西,讲究的是融会贯通,你会研制一种药物后,就像是练武之人顿悟之后,学什么东西都快。这一路上,李半夏碰见过种种问题,有的时候半夜在人家投诉,睡觉都不安心,经过一段时间的烦恼后,她终于研制出这种让人安心地药物来。 至于为何取名叫金银子,李半夏还真没有想过。这种小小的黑圆粒,就像是山中那种最常见的小花结成的果实。这种花她小的时候见过,那种果子还能吃,只知道老一辈的人叫它金银子。李半夏在研制这味药后,脑海里突然就想到了那种黑色的小果子,就已这个名字命名了。 也正因为这样,李半夏才知道这古代的大侠不是好当的。闯个江湖,又是多么的不容易,一不留神,命就没了。 艺高人胆大的人,即使与狼共舞,也睡得安然。可惜,她一不是什么艺高之人,二也不是啥胆大之人。虽然有的时候防备一个人也是对一个人的伤害,但事关性命,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况且,这里不比现代,对这些提防和戒备都是可以理解的。一个姑娘家,无论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布置好这些东西,李半夏便放心地入睡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李半夏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等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穿好衣服,给外面的人开门时,外面的门恨不得将整个门给拍飞了! “来啦来啦,别敲了,这不来了麽~~” 李半夏拉开门,等在门外的正是店家老板。 “额,店家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李半夏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睡过头了,忘了时辰。开门后看了看天色,这天才刚刚亮。初冬本就天亮得晚,人们也起得晚,像这个时候,人家都还在睡觉呢。 那店家已经急得不成样子了,一跌声地抱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姑娘,衙门的那些官兵过来检查了,已经到了街头,一会儿就往这边过来了。你趁着他们来之前,赶快走吧~~” “这……这这……”李半夏看看屋里,又看看屋外。这天才刚亮呢,外面还是黑的,让她到哪儿去?况且,这屋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收拾,哪是说走就走的。 李半夏一下子就醒了,风一吹,凉意袭来,李半夏打了一个激灵。 “姑娘,你就帮帮忙,快走吧。小店本小力薄,让你住一晚,也是一时好心,不忍你一个姑娘流落街头,也不是真想挣你一点银两。你就行行好,别为难小店了,一会儿那群人就要来了。哪哪哪,姑娘,这这这银子不要了,还是请姑娘快快走吧~~” 那店家说着,将昨晚李半夏给的那块碎银子掏了出来,就要还给李半夏。 李半夏拦住了他,“店家万万不可,承蒙店家相助,对我诸多照顾,这些银两你收着,我这就走。” 店家面露喜色,“多谢姑娘。”难得这位姑娘理解他的难处,店家心里也舒坦了不少,这个客人他总算没收错。 “那店家你稍等片刻,我会最快把东西收好,马上离开这儿。对了,为了减少一点时间,能麻烦店家能把我的马拉到后门吗?一会儿我就从后门出去,也免得被那些差役撞个正着。” “姑娘说得是,我这就去给你把马牵到后门去――” 那店家说完,急匆匆地出去了。李半夏再不停留,忙回到房中,将随身包裹收拾妥当。又蹲下身,捡起散落在屋内四周的金银子。 地上洒了许多的金银子,李半夏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与这些药物磨合,又一早服用了解药,所以即使不小心踩破了这些金银子,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影响。 这些金银子虽然洒落一地,却也极有规律,这些东西是她布置的,她自然心里有数。 李半夏快速捡着地上的金银子,刚捡到一半,那店家就回来了。 “姑娘――姑娘――你收拾好了没有啊?我已经把你的马给牵到后门去了――” “哦,我马上就来~~”李半夏加快了速度。昨晚住店的时候,她万万没有想到,一早醒来,会这么地急促。 没过几秒钟,门再次被拍响了,“姑娘,你可真得快点,那些官兵已经快到隔壁了~~” 一听声音,就知道那店家吓得不轻。若李半夏再不出去,只怕他都该急哭了。 “好了好了,我好了,我这就出来~~”李半夏将最后几粒金银子塞到了小瓶子里,然后将小瓶子揣进包袱里。拉开门,跟着店家老板匆匆赶到后门去了。 笑愁已经等在那儿了,李半夏刚一爬上马背,那店家一拍,马儿蹭地就朝远方跑去了。 李半夏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本来还想着要给店家一些银子,谢谢人家呢。这倒好,别说给银子了,就是再跟人家道个谢,也没机会了。 李半夏和笑愁一人一马刚离开任家客栈,任家客栈的门便被敲响了。店老板看着李半夏走远,赶紧去给一班官爷开门。 门一开,一群佩刀的士兵从外涌进来,进屋后,分成两排站定。 尔后,一个身穿红色公服的年轻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手持一把宝剑,头上带着官帽,容貌俊朗,英气不凡。他目光坚定,带着一股正气,整个人也充满着侠气,让人油然生敬―― 那店家眼前一亮,他这一生阅人无数,还没有看见过这等英伟卓绝的年轻人。 让他更意外的是,这个年轻人,不是衙门里的那些官老爷和差役。他和衙门的那些人也打过不少交道,还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物―― ………… 248 诡谲云涌,钦差出巡 248诡谲云涌,钦差出巡 “掌柜的,最近店里有住进什么生人吗?” 那个年轻的官爷来到店家面前站定,边问着他,边打量着这间任家客栈。 边城动乱,百姓苦不堪言,天子高坐朝堂之上,再加上有心人存心堵塞视听,以至远在京都的天子还不知道这边城的境况。 十天前,鲍大人接到消息,说这边城近来大乱,一批官员趁机盘剥百姓,弄得民不聊生,民怨四起。 鲍大人得知这事后,立即将这事上报给皇上。皇上得知此事后,雷霆震怒,当即命鲍大人为钦差大人,远赴边城来查案,务必将那群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一网打尽! 朝廷,最怕的就是天下动乱之时,再出现一群鱼肉百姓、中饱私囊的贪官。到时候外患未平,内忧又起,岂不让人头痛? 皇上是个明君,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为了安抚边关的百姓,还卞国一片清明,又为了能鼓舞边关将士的士气,皇上派出了他最倚仗的臣子,百姓心目中的最好的好官鲍正鲍大人前来边关,彻查此案,便宜行事。 圣旨下达之日,鲍正鲍大人随即就开赴边关,现正宿在驿馆之中。 在路上,王安王侍卫冒着生命危险,打探到一个消息。说是敌国的大将军封炎于三日前在卞国被捕,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落入了一队官兵的手里。 然而就在这队官兵打算把他押回去的时候,他却打伤了官兵,逃跑了。 封炎是仓狄国的好战派,力促他们的陛下向卞国出兵。而这次他之所以出现在卞国,很有可能是他要与其他几国联络,结成联盟,一齐对付卞国。若要到那些国家去。必然要经过卞国。 商量结盟这等大事,自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得的,为了表明他们仓狄国的诚意,大将军封炎本就极力促成此事,便亲自走一遭。 没有想到,却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意外。他被蛇咬伤了,中了剧毒,最后还莫名其妙地被一群官兵逮到了,那些人看到了他胸前的鹰头,知道他是仓狄人。便把他当成奸细给抓了起来。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一直保持沉默。一句口风都不露。但他知道,等这些人带他回去见了他们的主子,他的身份迟早会暴露。然而他的身份一旦暴露,那他就完了。所以他佯装颓势,乖乖地跟他们走了两天。两天之后,他们对他放松了警惕,而他则趁机打伤两个看着他的官兵,逃了出来―― 然而他却将随身的玉佩留在了那里,这是一个隐患。等封炎发现自己的玉佩遗失的时候,想要回去取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那块玉佩固然重要,但现在,他能活着回到国内才是最重要的。这件事肯定很快就会传到他们上峰那里去。到时候他的真实身份被揭晓,城门戒严,官兵在城内大肆搜捕,他要是再想顺利出城,可就难了! 只要他能留住这一条命。那块玉佩,还是有机会再拿回来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他还活着,他图谋的事总归还有机会。 这件事很快就被鲍大人知道了,而那块玉佩也一并交到了鲍大人的手中。鲍大人拿到那块玉佩,从玉佩上面仓狄封氏家族独特的猫头鹰标记,还有封炎胸口上的那个鹰头,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得知了这一件事,鲍大人也不知是惊是喜,是喜是忧。 封炎在卞国境内,只要抓住他,这对边关的战事将会很有利。封家在仓狄,有着非凡的地位。而这位封炎,又是封家未来的继承人,这个人的生死,实在关乎着太多人的命运。 但鲍大人又有着担忧,封炎突然出现在卞国,这绝对不是偶然。在他背后,一定酝酿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而毫无疑问,这个阴谋一定是冲着卞国来的。具体是什么阴谋,还不得而知。为今之计,是将封炎找出来。只要将封炎找出来,想办法撬开他的嘴,那许多事也就知道了。 鲍大人料想那封炎此时还没有出城,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于是当即下令全城戒严,城门紧闭,在三日内谁也不能出城。若想出城,除非得到官府的批示,和檄文。 另一方面,鲍大人又把驿馆所有的人马都派了出去,还有官府衙门的人马,由鲍大人的贴身护卫詹扬率领,全城搜索,务必将封炎给抓到。 这就是为何天还没有亮就有官兵上门的原因,并不是原先的那些官老爷要来找借口收取百姓的银两,而是要来找仓狄的奸细。 店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到这么大的阵仗,也不敢含糊,忙躬身道:“这位官爷,小店最近并未住什么生人~~”店家虽然有点心虚,但他毕竟也在这一行打滚了这么多年,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但正当他抬起头看着那位官爷的时候,不由怔了一下。因为那个人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正在盯着他,仿佛想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詹扬盯着那店家看了许久,忽然从怀中摸出一幅画像。 “掌柜的,你看过画像上的这个人没有?” 画像上的是一个眼神如刀,脸色刚毅的男人,他的面相很好认,因为在他的左眼下,有一颗黑痣。这颗痣长得并不大,也并不影响美观,只是长得位置有些奇特,又配在这样一张脸上,故而很有特色。稍微留心的人,若是看见过这样的一个男人,一定会认出来。 不过,想必那封炎一定也知道自己脸上这颗独有的标记。在逃命的时候,是万万不会将那颗痣给露出来的。 这颗痣,是他的标志。在仓狄,每个人看到左眼下有一颗痣的,再加上他那浑然天成的威武气势,就有可能猜出他的身份。然而此时此刻,这颗痣,倒更像是一颗害命的痣了―― 不过就算封炎这会儿将那颗痣给隐藏起来了,之前见过他的人还是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只要他一日没走,总会留下痕迹。再说,像那样一颗痣,也不是想藏就藏得了的。 最重要的是,仓狄人说话与卞国人说话还是有些些区别的,虽然不影响交流,但是说话的强调和尾音都不同。只要和仓狄人说过话的,或是听过他们说过话的,一定能够发现这其中的区别。 那封炎,除非他不开口,只要他一开口,再加上那一张脸,一定会暴露行迹。 店家仔细看了那幅画像几眼,摇摇头,“没有……没有……没有这个人。”店家越来越肯定,他的记性向来不错,要是真的见过这个人,他一定会记得的。 “掌柜的,我们要到楼上去看看,方不方便?” “当然,当然方便,官爷请~~”店家还是有些意外,以前官爷要检查的时候,直接带着人冲进来了,然后挥刀在屋子里嗖嗖嗖地砍啊刺啊,把东西弄得乱七八糟。而这个官爷,态度倒还真是不错。 掌柜的之前还担心,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他吓得赶紧把人家姑娘给弄走了。现在才知道,他们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个事儿。 好在那姑娘也走了,这客栈也没什么人,这些官爷就是想搜也搜不出什么来,也不怕会有什么其他的麻烦。 掌柜的走在最前面,领着詹扬到了楼上。 一间一间的看,一间一间的检查,终于来到了李半夏昨夜住的那间客栈。 詹扬一进来,就发现这间房里还有着热气,他断定,这个房间之前还住着人,而且那人才刚走不久。 詹扬进得屋里,来到桌子旁站定,望着刚进屋的掌柜。 掌柜进得这间屋子,看到那凌乱的被子,还有那位官爷的脸色,心里暗道不妙。但转而一想,若真是那人问起来,他就说这间屋子是他住的,官爷想必也没有话讲。 “掌柜的,这间客房昨晚是谁住的?” “是……” “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住的,我能够感觉得到,这间客房昨夜住着的是一个女人。”女人身上的气息与男人是不同的,这一点,只要有鼻子的人都能闻得出来。最关键的是,这间客房,无论是摆设还是布置,都不是一个男人住的屋子。 况且,这里是客栈最好的客房,掌柜的有自己的屋子,他为何要住客房?若说他是为了享受,也未免有些奇怪。一个主人住客房,这怎么听怎么奇怪。不只他们听着奇怪,想必掌柜的自己也觉得奇怪得很。 “我……”掌柜的吓得手足无措,这个年轻的官爷实在是太厉害了。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盯着他的时候,他的心总会不由得一阵紧张。 无论是谁,面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总是不敢说谎的。即便是他想说谎,恐怕也骗不了他。 詹扬在等着,这件事可能与封炎的事没有关系。但他既然是来查案的,总不会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249 奇药惊众人 249奇药惊众人 “掌柜的,你要仔细回答,若被我知道你说的是谎话,到时候就得带你回衙门问话了。” 看那掌柜还有心隐瞒,詹扬不仅冷了几分神色,威吓道。 “是是是,官爷问话,小的一定认真回答,不敢有所隐瞒。”掌柜的再也不敢有些欺瞒了,连连点头称是。 “那好,掌柜的,我问你,这儿昨晚住的是什么人?”詹扬一边在检查着桌上的茶盏,还有屋里其他的东西,一边问着掌柜。 “回官爷,这儿昨晚住的是一个赶路的姑娘家。她是昨儿个傍晚到这儿来的,没有地方借宿,在门外叫了许久的门。我说了不让她住,可她说她一个姑娘家,没有地方住就得露宿街头,天气这么冷,还可能被冻死。我实在是不忍,于是就让她住了进来,并且让她第二天一早就走,也是为了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掌柜的这也不算是说谎,只是隐去某些情节罢了。他可不敢告诉这位官爷,他之所以让那位姑娘偷偷的进,偷偷的走,只是为了不想到衙门,给那些官老爷们交钱。 虽说这位官爷打从进来,就没问客人住店不住店的事,与那些衙门的官爷不像是一路的,但都是做官的,难保不是穿一条裤子的。要真是把这些事儿和他说了,他要是追究起来,就够他吃一壶的了! 詹扬目光定在他身上一会儿,尔后移开了。继续问道:“那位姑娘,是方才走的?” 他摸过床上的被子,还有一丝淡淡的体温,想来里面的人,才走不久。而且从那凌乱的被子来看,那位姑娘一定走得很匆忙。匆忙得连叠被子的时间都没有。她桌上的东西,还有屋里其他的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可见那位姑娘并不是一位邋遢或懒惰之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走得太过匆忙了。 “没错,是刚才走的,我看到有官兵过来,还以为是那些官老爷又要过来查客栈酒楼了。怕被……被差爷逮个正着,以为小店欺瞒官爷,就让那位姑娘趁着官爷们到来之前从后门走了……” 这就是事情的前后始末了,交代完毕后。掌柜的有些忐忑不安地盯着那位官爷,他知道的都说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詹扬忽然蹲了下来。在桌子底下摸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一个黑色的小圆粒。 李半夏走得匆忙,拾起金银子的时候,掌柜的又反复在外面催。这一时没留意,就遗留下了一颗。 詹扬举起那颗小圆粒,放到眼前,看了良久,微微皱了皱眉。 “詹爷,这是什么?”护卫卢青看到詹扬手中捏着一个黑色的小圆粒。咦了一声,好奇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 “那这个……” “这是我在桌子下面捡的,想必是昨晚那个姑娘留下来的。”客栈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若是之前的客人留下来的,应该早就被收拾掉了。最有可能还是那位姑娘留下来的,她走得太匆忙,房间还来不及收拾。 詹扬反复揉捏着那颗黑色的小圆粒,他行走江湖多年。在官府入职也有些年头了,也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但是这种东西,他之前还真的没有看见过。 不仅没有看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嘣!”一声,也不知是詹扬用了点力道,还是内力太过深厚什么的,手指这么一揉圆粒就碎掉了。 圆粒一碎,一阵白雾顿时从里面飘散了出来~~ “小心!”詹扬愕然,用手袖捂住口鼻,退到一旁,对一众属下喊道。 “……”那些属下还来不及往这边看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嘭嘭啪啪地倒在了地上。 詹扬身体也晃了几晃,霎那间,忙点住了身体的几个穴道,止住脑袋的晕眩。若不是他反应得快,又及时用衣袖捂住口鼻,即便他内功再深厚,恐怕也会像其他的兄弟一样倒下去。 在那些白雾飘散出来的时候,詹扬就知道飘散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类似迷烟又不同于迷烟的东西,嗅到了这种东西就跟被点住了昏睡穴一样,“咚”地就倒下去了,甚至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詹扬点住自己的穴道后,忙打开了房间的门窗,站在窗户旁边透了会儿气,又运起内力调息了一阵,身体才好受了点儿。 只是,内力受制,还是有点使不上力道来。 詹扬这厢还能站得起来,能跑到窗户边透会儿气,其他的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客栈老板,那个叫卢青的,还有其他的护卫,全都倒在地上。 他们神态安详,倒下得毫无防备,也没有惊愕,就跟是睡着了一样。 回头看着屋里面的那一幕,詹扬大骇。 那颗小黑圆粒到底是什么东西?效力这么惊人?只那么小小的一颗,就能将屋子里这么多的人迷倒,即便是他,也差点倒下。这要是一次有个十颗八颗的,那还得了? 詹扬扶起卢青,在他后背输过去一股真气,出乎意料的是,这种药还真是厉害,这么久了卢青还没有醒过来。 像这种迷药之类的,虽不是毒药,不用输入什么真气。但他练的功夫本就有使人神清目明、镇定舒怀的功效,他一股清凉真气输过去,应该能够很快让卢青醒过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卢青才从昏迷中醒来。 救一个人,已经耗费了这么多的功力,又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若等他一一将人救醒恐怕到明天都救不完。而中了迷烟,不过昏睡个把时辰就会醒来,干脆还是等他们自己醒来吧。 将一众兄弟扶到墙边靠好,詹扬又扶着刚刚转醒,脑袋还有些晕头转向的卢青坐到了桌子旁。 “詹爷,这是怎么了?我们……这是在哪儿啊?”看来这个卢青晕得不轻,连他现在在哪儿都搞不清楚了。 詹扬也是紧皱着眉,别说卢青了,就他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250 威力震官军 250威力震官军 詹扬将屋子里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在床脚,又找到了一粒金银子。 而这次,他很小心。捡到金银子后,用一块帕子包好,放在胸口。等回去,他问问慕容先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生得如此厉害?! 慕容先生是鲍大人的主簿,心思缜密,学识渊博,也是鲍大人最得力的智囊。不但如此,慕容先生还精通医术毒药,对各种药物都很有研究,也许他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李半夏向来谨慎,对自己研制出来的药物更是小心保管好,唯恐遗失,或是落到别人的手上。若是她知道,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之一,金银子不但遗失,还将一班官军给迷晕了,其中还有一颗落到了詹扬手上,不知她会做何感想―― 詹扬在客栈里等了半个多时辰,那些昏倒的官军还是没有醒来,詹扬开始急了。 他们正在搜捕敌国的奸细,时间刻不容缓,可现在人都迷晕了,还怎么继续搜捕下去? 但现在,他又实在走不开。这些人,这会儿正处在昏迷之中,没有一点还击之力。如果此时有人对他们下手,那他们决计没有存活的机会。若是平时,他还敢说没什么人敢随便对官军出手,但对于敌国的奸细,可就不好说了。 也难保,这边城没有他的同党。毕竟,像封炎这种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有后招,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置身险境。 卢青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看见自己的兄弟倒了一圈,骇然抽了口气。 “詹爷,他们这是……” “中了迷烟,晕倒了。” “什么迷烟。这么厉害?” “你可还记得我方才手中捏着的那粒黑色的小圆粒?” “记得,我还问詹爷那是什么东西……莫非,就是那个?”卢青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可记得詹扬用力一捏,那个小圆粒就“嘣”地一声裂开了,尔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了,一个个倒了下去。 “正是那个小圆粒。”詹扬点点头。 “天哪!~~”这不太可能吧?卢青脸上满是错愕。什么迷药威力这么惊人,那么点大的小东西,将他们几十个兄弟给一齐放倒了。 这还是白天,他们进来的时候。门还是开着的,这会儿,就连站在门外守门的两个兄弟也一块倒下去了。 迷烟。他们当然也接触过,也与那些善用迷烟的采花贼和大盗交手过。但迷烟这种东西,用起来必须要符合某种特定的环境。 多是用于密闭的环境中,对方最好还处于沉睡、入定或不清醒的状态,因为清醒的人。一旦意识到有迷药,就会加以防范。对于有经验的江湖客,会及时地闭住呼吸,这样即使吸入了少量的迷烟,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当然,还有一种迷烟。无需用在封闭的环境之中。就像是两人交手,一人趁对方不备,嘴里突然吐出一个竹筒。嘴轻轻一吹,竹筒里的迷烟就会从竹筒前端吹出,让对方无意中吸入。 这种招式显然不够光明磊落,也被许多大侠看不起,但确实有许多好手栽倒在这种迷药之下。 这种迷药。比起其他的迷药,也没什么特别的。在露天开阔的环境。只有对着对方的口鼻或者距离很近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效用。 而且,普通的迷烟,只要往他们脸上倒盆水,或者给他们闻一点腥臭的药物,他们马上就会苏醒。然而这些办法,方才詹扬已经试过了,不但没有醒,似乎睡得更沉了。 这无疑让詹扬很紧张,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他怕自己在不了解这种药物之下,可能会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举措。 这一点,倒不是李半夏有意为之。只是金银子这种迷药,是与其他的迷药完全背道而驰的,效果也比其他的迷药要强不知多少倍,普通的法子自然是弄不醒它们的。 李半夏研究药物,总是以不伤人性命为前提,同时又能很好地保护自身的安全。无疑,麻药和迷药就是她最好的研制对象了。 像之前的,超强效力的麻药和迷药,通过皮肤可以麻倒别人的麻药,清香丸,还有提神醒脑丸,这些无不建立在她对麻药和迷药的理解之上。而这次的金银子,更是她数多个夜晚不眠不休潜心钻研出来的结果。 至于解这种迷药的法子,倒是很简单,只不过与其他的迷药办法不同,所以除了她,也就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金银子,用金银花、车钱子、雪见草以及其他十几种草药研制而成,与其他迷药的制作方法完全不同。人一旦服下,就完全地陷入昏睡中。腥臭之类的气体,还有凉水,无法刺激他体内的药性,与金银子本身并不相冲,故而不能让人及时苏醒。 中了金银子的,要么就乖乖地睡上几个时辰,要么就用对的法子。否则,再多的动作,只会是徒劳。 詹扬沉吟良久,没有回答卢青的话。 半晌,招来卢青,让他赶快回驿馆一趟,把这边的事告诉给鲍大人,并且找几辆马车过来,把人给拉回去。 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总不能一直留在客栈里。还是先回去,也许慕容先生和鲍大人会有救醒他们的办法。 卢青领命去了,詹扬留了下来,他还要照顾这些昏倒的兄弟们。 又一一将手下那些人检查了一遍,确认他们只是睡着了,没有其他的症状,詹扬才回到桌子旁坐下。 桌上有着一个茶壶,还有一只翻过来的茶杯。杯中还有半杯水,水以凉透,应该还是昨夜喝过的。 她今早走得太匆忙,不可能还有时间来喝茶。 詹扬重新翻过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茶水是昨夜的,已经凉了。他也不介意,举起水杯慢慢喝起来。 从怀中掏出那方手帕,轻轻地摊开,露出了那粒黑色的小圆粒。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251 朱门大户,凡人难进 251朱门大户,凡人难进 李半夏急匆匆地从客栈里出了来,刚一出客栈,早晨的冷风吹来,生生让她打了几个激灵。 此时还是清晨,再加上现如今边城局势动荡,大街上也是冷冷清清,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偌大的边城,竟没有一丝的人气。 熊大将军的军营驻扎在城外三十里,不管敌军的气焰如何的嚣张,又不管大将军仗打得有多艰难,始终不肯退到三十里以内。 三十里,并不是很远,战场上的金戈铁马、铿锵战鼓声,还有厮杀时地动山摇的悲壮和呐喊声,边城的老百姓都能听得到。 这座城池,外面的人习惯地称它为边城,而到了这里,更多的人称它为胥州。 边城的范围远不止一个胥州这么大,尧州,潭州也都属于边城。只不过那里,比起胥州,相对要平静不少。 熊大将军之前一直固守胥州城,因为敌军三不五时地在外面呐喊,扰得边境的老百姓不得安宁。 于当夜时分,发起了抢攻,以雷厉风行之势,将敌军赶到了几十里。并且在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势要给边城百姓营造一个安宁的环境。 所以李半夏到了边城,才知道熊大将军的军队并不在这胥州城里。至于在三十里外的什么地方,还不得而知。 只知道,那样一个地方,寻常人更加难以接近。很有可能,还没有接近大将军的营寨,就会被他的人给抓起来。 最坏的可能,她若是不小心触犯了什么忌讳,或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还有可能被当成奸细,当场给射死。据李半夏所知。军营周围的许多地方都是不能进的。不小心闯了进去,或是突破了对方的攻击距离,很有可能会遭到攻击。 但她想,在对方攻击之前,应该有所警示才对。 这也不过是想想,最好的打算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打听到城外的事再说。 可是这,别说找间客栈住下来了,就是找户没有紧闭的门,只怕都困难。 李半夏骑在马上。在大街上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地方落脚。 下得马来,李半夏牵着马。一时不知往何处去。 突然想起,在她离村的时候,赵大哥曾经给过她一封信,说她到了边城若是没有地方住,可以去找他的一个老朋友。 李半夏赶紧停下。打开包袱,取出那份赵郎中留给她的信封。 信封中言道:他有一位好友,住在柳儿巷,他与那位朋友相交几十年,即使多年未见,也一直有书信往来。只要她持这封信前去。那位朋友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为她安排好起居。 李半夏看过信,立即拉着马儿赶往柳儿巷。 这个地方她知道。昨儿个过来的时候,就经过那个地方。李半夏不由想,若是她昨儿个就看了那封信,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了。这会儿也不会在大街上吹冷风,还有可能在睡大觉。 又打了一个喷嚏。这会儿天气实在是太凉了,李半夏身上穿着一件棉衣还是觉得冷的慌。 一刻钟过后。李半夏已到了柳儿巷,下了马,按照信上的指示,来到了一户姓柳的人家。 但李半夏万万没有想到,书信上提到的柳姓人家,居然是一大户。柳家宅地极大,门楼装饰得很是气派,门匾之上书写着两个鎏金大字。 柳府! 看这栋园子,大有王孙贵族府第之感。普通百姓,也不知是怎样的豪富之家,才能住得起这么气派的园子。 李半夏心下有些忐忑,倒不是她怕生,只是像这样的大户人家,规矩必定也多。她就这样一人一马前去敲门,然后堂而皇之的在人家住下,就是那里的主人不说什么,其他人也可能会有些微词。 最重要的是,住惯了清静简单的小屋,突然去到金碧辉煌的园林之中,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此刻,她已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去叨扰人家了。 只等她弄清外边的情况,就离开这儿,也省得给主人家带来过多的麻烦。 扣起铜环,敲了几下门。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姑娘,你找谁啊?”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睡眼惺忪的,显然是刚起来。 这个时候,府里的丫鬟和家丁陆陆续续也都起来了,厨房里的人起得更早,已经在给各房的主子烹制早餐了。 丫鬟们起来后,该打扫的打扫,收拾院子的收拾院子。有些房里主子起得早些的,小厮和丫鬟已经端着洗漱的水具,前往各房伺候主子们起身了。 门一开,李半夏看到的就是院子里这繁忙的情景。 里面还没收拾好,所以这府里的大门还没有开便是了。 李半夏对着那小伙子笑了笑,“你好,我想找你们老爷,烦请小哥为我通禀一声。” “你要找我们老爷?” “是的。” “姑娘,我们老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就是县令大老爷过来,我们老爷都要视心情才决定见不见他。再说了,每天想见我们老爷的人那么多,他就算是想见也见不过来啊。而且我们老爷这会儿还睡着呢,我可不敢去吵醒他。” 那小伙子说起他老爷时,也是觉得有面子极了。的确,柳老爷子在这边城,可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老人家脚随便跺上一跺,这边城的大地都得颤上一颤。 像柳老爷子这样的人,上门求他帮忙的,或是过来巴结他的人,每天都有很多。光是应付那些人,就够他们头痛的了。 这位小哥说的话虽然有些呛,也不是太过无理,况且从这人家的派头来看,的确不是什么人想进去就进去的。一般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大户人家,规矩比他们的钱还要多。 李半夏倒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随即,掏出包袱里刚刚看过的那封信,交到那小伙子手上。 “这位小哥,我是你们家老爷故交的朋友,就是他让我到这里来的。你把这封信给你们老爷看看,他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那位小伙子还是没有想递信的意思,“每日冒充我家老爷故交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哎呀这位小哥,我这大清早地赶过来,难道就是为了骗你?”李半夏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了,原先不让她进去还有些个道理,连信递都懒得递,那她可真的没啥法子让他相信她了。 “小全子,你在和谁说话?”一个挺威严的声音传来,小全子不敢多说,立即转过身去行礼。 “大管家――”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大管家走了过来,看到门外站着一位姑娘,脸因为寒冷而冻得通红。她的手上拿着一个信封,想要递给里面的小全子,对方迟迟没有接过。 身后的那匹马毛色鲜艳发亮,神骏异常,倒是一匹好马。 “大管家,这位姑娘说是老爷故交的朋友,要来求见老爷。我说老爷还在睡觉,不见客,她偏要见。依小的看,这姑娘就是存心来闹事的。” 李半夏好笑的瞪了一眼小全子,这小哥说话还真不老实,倒是懂得避重就轻。他刚刚和她说的,可明明不是这个。 李半夏见他口中的大管家都来了,就不和那小伙子计较了,忙上前与那大管家道:“大管家,我真的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求见你们家老爷的。哪,这个,你把它交给你家老爷,他看了之后一定会愿意见我的。” 大管家接过那信封,又定定地看了李半夏几眼,低下头,看着那信封。 “姑娘稍等片刻,我去给你问问。” “多谢大管家了!” 这位大管家可比那叫小全子的小哥好说话多了。 大管家拿着李半夏的信封,回到屋里去了。小全子嘀咕了几句,也折回了屋里。 李半夏一个人站在门外,一边望着外面冷清的大街,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若不是整条大街,都找不到一间能落脚的客栈,李半夏也不必非得见那位老爷。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李半夏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旅人的沧桑和无奈。 人在异乡,总是会显得很落寞,很孤独。 李半夏又一次想到了刘东山,每当她在外觉得落寞的时候,她总是会想到他――那个由衷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人! 只要在他的身边,发生再多的事,她也有勇气支撑下去。只要有他在身边,再多的困难和困境她都不会害怕。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可以坚持着,快乐着…… 即使是他的腿刚受伤那段时间,她整天都很不安,很想要为他做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敢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怕他会难受。但只要他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然后用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自己的背、摸着自己的脑袋,她就会浑身充满着力量,不安定的心也会慢慢的平静下来。 因为她知道,她还有许多的事要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只她的,还有他―― 252 最好的照拂 252最好的照拂 李半夏等了有一会儿,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她已决定离开这儿。 还没进去,她已经感觉到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了。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就想出城去,不管外面是个什么样危险的地方,她都想去看一看。 况且,她还有楚尽香给她写的推荐信,即使他们不问情由抓住了她,只要看到那封信,想来也不会为难她。 若真的因此招来了什么危险,也只有由它了,现在她只能碰碰运气。 就在李半夏准备离开的时候,那扇朱红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人还是那位小全子,他是慢慢走回去的,出来却是小跑的。 “姑娘,还好你还在,我家老爷请你进去呢――” “我……”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想进去了。如若那扇门还没开,这会儿她可能已经上了马背,走得很远了。 小全子可就不这么想了,她还以为这位姑娘是跟他置气,遂赔笑脸道:“姑娘,方才都是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姑娘你,小的这就和你赔个不是,你莫要与小的计较。老爷看过姑娘的信后,喜出望外,就差亲自出来接姑娘你了,这会儿正在屋里等着你呢,你快些进去吧――” “小哥言重了,我并不是怪罪与你,只不过我……”李半夏看看外面清冷的大街,又看看面前正自为难的小全子,叹了一口气,“好吧!” 都已经到府外了,若不进去拜见一下,想是回到了村里,赵大哥问起来。她也说不过去。 而且从小全子方才的话中来看,这柳老爷子与赵大哥的关系肯定很好。之所以这么喜出望外,肯定也是想从她的口中得知一点赵大哥的消息。单是这份情,她就不能拒绝了。 另外,她也有着小小的好奇心。这位朱门大户里住的柳老爷子,与赵大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有着什么交情。她在药庐里坐堂那么久,也听过赵大哥说起他年轻时候游遍大江南北的故事,可从没听他说起过有这么一个朋友。 小全子一听她说好,高兴坏了。让李半夏先请。自个儿则帮她牵着马,然后交给守门的小袋子,带着李半夏去见柳老爷子了。 一路行来。雕梁画栋,假山怪石,风景如画。很快地,李半夏就跟着小全子到了正厅,也就是主人家会见客人的地方。 “老爷。姑娘来了――” 小全子站在外面禀报了一声,不一会儿,就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多岁,华衣锦袍的中年人来。 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看起来却很年轻,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眼角眉梢。依稀有往日的清俊。他的体格很结实,很健康,并未因锦衣玉食而走样。 柳老爷子……呵呵!看到他本人后。再称呼他为老爷子,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那位老爷子此时正在打量着李半夏,上下打量了一圈后,才和颜悦色地道:“姑娘,刚才那封信是你要浸千递给我的?” 浸千。柳浸千,就是刚才那位帮李半夏递信的大管家。 他是柳府的大管家。也是柳老爷的好朋友。旁人只道他是柳府的一个管家,却不知他早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个侠盗。专门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他独门暗器,灵蛇镖,更是让江湖上的人闻风丧胆。 确切的说,是让江湖上的一帮宵小闻风丧胆。因为这柳浸千,虽然杀了不少的人,却从没有杀过一个好人。他只杀十恶不赦、不忠不义不孝的坏人,也只劫些不义之财。 一次被仇家追杀,身受重伤,被柳老爷子所救。 柳浸千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柳老爷子对他有救命之恩,以后他的那条命就是柳老爷子的。 这之后,他就一直呆在柳老爷子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还当起了他的大管家。甚至他还改了姓,跟柳老爷子一起姓了柳。 柳老爷子对柳浸千十分的信任,他在这个家的地位也是十分高的,即使是柳家的公子和小姐,也不敢对他留难。 “正是。” “那不知,你与这写信之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结义大哥,这次我到边城来有事要办,他念我一人孤身在外,没个照应,便给了我这封信。” “原来如此。”柳老爷子颔首,眼眸间似是有无数的话想要说。 “老爷,还是先请姑娘到里面再说吧~~姑娘吹了一早上的冷风,这会儿肯定正冷着。” “浸千说得有理,你看我,光顾着和姑娘你说话,竟忘了让你进去了~~快快快,孩子,快到里面去坐,里面暖和。” 一声“孩子”,让李半夏心里一热,只觉得和这位老爷子亲近了不少。 等在府外的时候,李半夏就在想,这间府邸的主人肯定是一个很有威严喜欢摆架子的老人,但是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的亲切和蔼,对人也十分的客气。 这些,倒是李半夏不曾想到的。 也或许,只是因为,李半夏是赵郎中的朋友。而那位赵郎中,是他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李半夏也没有想到,那位很严肃的柳浸千柳管家,居然是一个如此心细的人,说出来的话也透着一股暖意。 带着关心的话语,总是会令人感觉到温暖的。许多时候,即使对方不说,不代表她的心中没有感觉、没有感动―― 李半夏跟着两人进了屋,柳管家立即到外面张罗去了。不一会儿,小厮丫鬟就给李半夏送来了一个小暖炉,给李半夏暖暖手。丫鬟端来了点心和热茶,让她吃点儿。 这么早就候在外面,她一定冻坏了。 而且看她的样子,倒真有点饥寒交迫的感觉。这里不比外面,想要什么都有,自然就会给她最好的照料。 李半夏和柳老爷子道谢,柳老爷子含笑点点头,让她莫要客气,吃好喝好他们再聊。 他可是还有许多事,要等着问这位姑娘呢。 那位在外在逃几十年的家伙,终于想起还有这个家了―― 253姑娘纯良,慧心巧思 253姑娘纯良,慧心巧思 任家客栈外,停了几辆马车。 卢青和詹扬,将客栈昏迷的兄弟扛到马车上,然后便直接回了驿馆。 “詹大人――” 詹扬进得驿馆,一路上,手下人和他打着招呼。 卢青已经带那些兄弟下去了,他赶过来要见鲍大人和慕容先生,把客栈发生的那件诡异的事情告诉给他们。 “鲍大人,慕容先生――” “詹护卫,你回来了,手下那些人怎么样,都安置好了吗?”慕容竹慕容先生站在鲍大人的身后问。 “卢青已经带他们下去休息了,想来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这前前后后已经一个时辰了,那些人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也幸好只是令人昏睡的药物,若是毒药,后果可真令人难以想象。 “詹护卫,你将那客栈发生的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对本府说一遍,本府想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色威严、一脸正气、铁面无私的鲍大人开口了。 这三个人,怎么看都怎么有些眼熟。若是李半夏在这里,脑海里一定会冒出一个词来――包青天三人组! 她确信这个朝代不是宋朝,也没有她听过的那些历史名人,但这三个家伙却像极了包青天三人组。 除了名字,有小小的区别之外,最大的区别就是那鲍大人并不是一张黑炭似的脸,脑门上也没有一弯弯弯的月牙。 鲍大人年纪并不大,绝对还不到四十岁,方正的脸,刚正的眼神。一看就是个耿直不屈的人。 他自称本府,是因为他现任京都庐阳府府尹,正三品。品级虽然不高,却很有实权。再加上他颇得皇上器重,为人又刚直不阿,在百姓之中有着很好的口碑,所以不管是谁都敬他几分。 当然,也正因为他刚直不阿的脾性,也为他招来了不少的敌人,许多人做梦都想要他的脑袋。 这一点。与清如镜明如水的包拯包大人也很像。 慕容竹慕容先生,比起鲍大人还要年轻上个好几岁,一身白色的儒衫。颇有些飘逸淡泊之感。 像他这样的装束,似乎更像个江湖中人,或者像个无拘无束的教书先生。处在官门之中,这样不羁的装束,还真是不多。 这位慕容先生进入官门之前。听说是位帮人驱鬼驱邪的天师,偶尔测个字算个命啥的。 测字算命啥的听起来还靠谱,帮人驱鬼驱邪可就雷人了。倒不是说这个职业怎么着了,而是慕容竹那副样子,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和驱鬼驱邪联想到一起的。 李半夏在见过慕容竹之后,乍从詹扬口中听到慕容竹以前帮人家驱过鬼。做过法事,嘴中的一口水很不雅地就喷了出来。并且喷了人家詹护卫詹帅哥一脸,害得她之后好几次看到人家都非常不好意思。 詹扬遂将他们赶到任家客栈后。发生的一桩桩事情都与鲍大人和慕容先生说了一遍。尤其是到李半夏住的那间房之后,更是说得十分的详尽。 鲍大人听后,沉吟了一声,没有开口。 “慕容先生,你怎么看?”顷刻。鲍大人开口了,却是问身旁的慕容先生。 慕容先生学识渊博。见解独到,先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不迟。 “回大人,学生还有些地方没有想明白,需要詹护卫为我解除疑惑。”慕容竹说着,来到詹护卫的面前。 “詹护卫,你方才说起那粒黑色的小圆粒,你是否还记得它的样子?” 说起这个,詹扬想起来了。 “大人,先生,我在等卢青赶回来的时候,又彻查了一次那间房。在房间的床底下,又找到了一粒小圆粒。”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方才就醒卢青时,又耗费了太多的内力,着实有些累了,连思绪都不甚清晰。 “哦?快拿出来我看看――”慕容竹方才听詹扬说起那粒小圆粒的威力时,就已经对那小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詹扬从胸口掏出来那方手帕,轻轻抖开,将那粒小圆粒交到了慕容竹的手中。 “先生要小心,万不可将这小圆粒弄破。这圆粒里面会放出迷烟,威力惊人,非同小可。”小圆粒若是破裂,这次恐怕就是他们得倒地,昏睡个一阵子了。 慕容竹慎重地点点头,摊开手掌,轻轻托起那粒小圆粒。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眼前的这小圆粒是个什么东西。 “大人,容学生回去后再慢慢研究这是什么物事。”慕容先生重新折好了手帕,将那粒小圆粒包好,放在了自己的衣袖里。 听他话中的急切,若不是现在正在和鲍大人、詹护卫商量着案情,他恐怕现在就会回去,将那粒小圆粒好好的分析探究一番。 “慕容先生也道不出这小黑子的来例?”慕容竹饱读各大医书毒篇,对医药毒物很有研究,别说常见的毒药毒物,就是那塞外或敌国诡异的毒药毒虫,慕容先生都知之甚祥。 没想到就这么一粒小黑子,竟然难倒了他们博学的慕容先生! 其实这也不奇怪,慕容竹再博学,也会有不了解的东西。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更何况,博学之人,了解的多是书中已提到已记载的事物。若这东西之前从未出现过,就不曾有任何书籍和典故记载,那当然就不得而知了。 “学生惭愧。” “现在的问题是,这粒小黑子是那位姑娘故意留下来的,还是无意中遗失下来的――” “大人的意思是说,这粒小黑子可能是那位姑娘故意留下来的,目的就是要加害詹护卫他们?” 慕容竹心思是何等的缜密,鲍大人那看似揣测的一句话,背后却隐藏了许多的内容。 鲍大人经历的事情多,处理的各类疑难案件也多,更是与无数阴险狡诈的恶人打过交道。他们的手段不计其数,难保这一次,不是他们存心布下的圈套。 詹扬听到鲍大人和慕容先生的话,心思一动。 直觉的,那个女人不简单,一个寻常的姑娘家,身上携带这样威力的药本来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 但这又不好说,毕竟他们并不能证明,那个未谋面的女人有心要加害他们。他们的行动是临时性的,那个女人事前应该不知道他们会到客栈搜人。 若说她知道他们会去,并且将那黑色的小圆粒遗留到地上,从而让他们昏迷,然后再趁机行凶,这样也说不通。因为在他手下的那些人倒地后,她并没有出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除非是看到他还没有倒下,她没有把握能够击倒他,所以才不敢出现―― 但这样,似乎还是说不通。 她为什么要加害于他们呢? 她又是从哪儿得知他们要搜捕客栈,又会算到他们会查到她住的那间房,会发现她遗留在地上的那粒黑色小圆粒? 最关键的是,她既然算到他们要来,并且有法子让他们上当中计,她为何不在那粒小黑子里藏上毒药,而只是普通的迷烟,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无数的疑问,无一得到解释。 尤其是最后一点,解释不通这个问题,再怎么样的怀疑也都立不住脚。 手上没有一点证据,自然不能随便怀疑人家。鲍大人和慕容先生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这里就他们三个人,把各种可能提出来,大家分析分析罢了,倒也不是真的说那个姑娘就有嫌疑。 果然,听过慕容竹的话后,鲍大人摇摇头。 “本府倒不是怀疑那位姑娘,只不过这位姑娘的出现有些不合时宜,身上又带着这样厉害的药物,让本府有些奇怪罢了。” “这倒是,边城动乱,许多百姓举家迁往了别处。即使留下来的,也莫不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那位姑娘,却在这个时候来到胥州城,着实令人费解。” “会不会是那个姑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非得到胥州城来不可?”詹扬道。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个时候,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到这是非之地来不可呢?听那店老板说,那个姑娘穿着打扮也不似江湖人,就是一寻常的姑娘家。一寻常的姑娘家,又怎会随身带有这样厉害的药物?” 鲍大人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若这一切都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但这巧合之中,似乎有隐藏着必然。事实到底是怎样的,恐怕只有那个姑娘自己清楚。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姑娘不是江湖人,是个柔弱的姑娘家,所以才带着这些药物防身……” 说话的还是詹扬,也不知为什么,他虽然觉得那位姑娘很不简单,却也能感觉到那个姑娘应该不是一个坏人。 这一点,从那粒制作精巧的黑色小圆粒就能窥见一般了―― 能够有如此巧思,想方设法,造出只是让人陷入昏睡,对人体不造成一点损害的药物的姑娘,詹扬无法把她想象成一个心思不纯的坏人―― ………… 254 身世之谜,往日情仇 254身世之谜,往日情仇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姑娘不是江湖人,是个柔弱的姑娘家,所以才带着这些药物防身……” 詹扬话落,鲍大人和慕容先生也都点了点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样的解释是极为合理的。 “詹护卫,你带我去看看那些昏迷的人――”也许那个,能帮他想到那个小黑子是什么。 詹扬点头,带着慕容竹下去了。 鲍大人正坐椅中,捋着他的胡须,陷入了思考中…… 或许是他们碰见过太多疑难的案件,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太过聪明了,所以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被他们想得这般复杂―― 柳府。 柳老爷子等李半夏用过早餐,饭后,两人坐在客厅里边喝茶边聊。 用早餐的时候,柳老爷子已经知道了李半夏的名字,也知道这一次她前来边城是为了什么。 对于一个姑娘,有勇气只身来到这风口浪尖,柳老爷子也表示很意外。 现在,他们正聊到了早晨在外面那个没有聊完的话题。 “柳老爷,赵大哥在信中说你和他是多年的知交好友,想来应该不是如此的简单吧?”这样的问题虽然有些冒昧,但李半夏实在是很好奇。如果说这位柳老爷真的只是赵大哥的知交好友,为何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人? 而且那封信里面的内容也很奇怪,赵大哥说他虽然与这位好友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却一直有联络。而从柳老爷方才在外面问她的那些问题来看,他对赵大哥的近况并不了解。那么通信联系一事,也就未必是真的了。 柳老爷呵呵地笑了,“不错。” “那……” “你嘴中的赵大哥,其实是我的二弟。一母同胞的二弟!” “什么?!”李半夏错愕。 这恐怕是她今年听过的,除了自己穿越了,最令她惊愕的消息了。 接下来,柳老爷就向李半夏说了他和他二弟之间的那段恩怨难断的过往。 原来柳老爷和赵大哥本就是一母同胞,柳老爷是长男,比赵大哥要大上个几岁。柳老爷小时候就十分的聪明,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小神童,柳氏家族也是边城有名的望族,经营药材生意。可以说,是边城最大的药材商之一。 柳老爷会做生意。赵大哥会给人看病。但医术又不是特别的精湛,在边城一带只能算是个有善名的大夫。 赵大哥的父亲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对两个儿子很严苛。柳老爷聪明懂事。也很乖巧,所以很得他爹的宠爱,一开始便决定以后由他来继承整个家族的生意。 赵大哥生性洒脱,倒也不以为意。再加上他从小就无心家族的生意,只喜欢天南地北的游玩。赏遍名山大川,吃遍天下美食。 看到赵大哥的样子,他爹就更加的生气。总觉得这孩子不长进,是扶不起的阿斗,柳家出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他觉得脸上无光。 在和外人介绍大儿子的时候。总是很自豪,在介绍小儿子的时候,恨不得家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一个儿子。每次说起大儿子。严肃的脸上也会带着笑容。说起小儿子,再高兴的氛围也会突然冷场。 赵郎中即便再豁达,也无法在这个家里呆下去。 二十年前,他爹为赵郎中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个富商大贾的女儿,家产丰厚。对柳家在边城的生意更有利,还有利于柳家打通内地市场。扩大生意。 只是传闻这位小姐,名声不太好,脾气恶劣,还喜欢毒打下人。赵郎中仁善是出了名的,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小姐作为自己的妻子。最重要的是,他无法接受他爹的安排。 他爹喜欢大儿子,对大儿子有着更高的期望,他不想违背大儿子的意愿,让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做妻子。 所以,就决定让他来娶那位小姐。就像是他爹说的,他对柳家没有什么贡献,也不能为柳家带来什么,他唯一能帮助柳家的,就是娶一个对柳家生意有帮助的妻子,与那富商大贾联姻。 赵大哥终于忍受不了他爹随意安排和否定他的人生,他离开了家,他决定以后要为自己而活。 赵大哥与他爹彻底决裂了,他爹狠狠掴了赵大哥一巴掌,并扬言以后柳家没有他这样一个儿子。只要他踏出家门一步,就永远都不要回来。 赵大哥年轻气盛,面对咄咄逼人的父亲,一步不让。 别说他爹不让他回来,就是有一天他求他回来,他也绝不会再踏进这家门一步。他也不会那么不识趣,给他爹丢脸,以后绝对不会在外面承认他是他的儿子! 柳老爷柳青光,那个时候他还是柳府的大少爷,面对父亲和二弟的争吵,也被弄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要安抚怒火冲天的父亲,一面又要尽全力挽留一直被冷落忽略的二弟。到最后弄得,反而两方不是人。 赵郎中对他这位大哥,虽然并不怨恨,却始终是有着一股怨气的。 他虽生性豁达,却不是没有感觉。对于父亲的偏心,也不是一点都不介意。他也会很受伤,尤其是有个样样优秀的大哥,他就只是陪衬。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衬托大哥柳青光的优秀的。 若只是如此,赵郎中可能会失落,还不会如此的生气。只是,当他爹毫不留情地选择牺牲掉他的终生幸福时,压抑在心里二十年的不平和怒火一下子全爆发了。 赵郎中和他爹大吵过后,一气之下离开了家。这之后,果真如他说的,不管柳家发生了什么事,他二十多年来一步未踏进家门。 十五年前,他爹去世。联系了许多人,打听赵郎中的下落,也没有得到他的一点音讯。 他爹直到临死的时候,都没有原谅赵郎中。尤其是在他缠绵病榻的时候,提起赵郎中,总是气得不轻,说自己不该生下那个狼心狗肺的儿子。除了给他气受,那个不孝子从来没有为他这个做老子的做过什么。 柳青光知道,爹他嘴里说得狠,表现得很无情,他还是想二弟了。人到临死的时候,总是会想得很多,也不想留下过多的遗憾。 二弟一直没有回来,爹的灵柩就安放在灵堂里,本想等他回来再下葬,一连等了三天,还是没有看见二弟的身影。 到了第四天头上,已经不能再等了,他站在爹的灵柩旁,郑重地告诉他:总有一天,他要把二弟给找回来,让他到他的坟前上柱香。让他们这段迟来的父子之情,不留遗憾―― 但二弟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几年、十几年、二十年过去了,都没有他的消息。他时常想,当年的那件事到底有多伤二弟的心,让他竟这样决绝,真的从此不过问柳家的事。 后来从一个熟识的伯伯那里听到了一点关于二弟的消息,他们两人撞见也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那位伯伯一次来到边城办事,到柳府坐了坐,与他说起二弟的事。 他说二弟终于已经厌倦了流浪漂泊的生活,希望安定下来。他成了家,妻子是个很爽快的人,与二弟性格一样。但是对二弟却很好,甘愿跟在他身后,随他去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 他们在三个月前,还有了第一个孩子。做了爹爹的二弟,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急需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定下来,带着妻子和孩子安然度过一声。 那位伯伯还说起,二弟离开家之后,就改了姓,和娘姓起了赵。 在临分别的时候,二弟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向他问起了柳家的情况。 伯伯每年至少都会来一次边城,对柳家的情况很熟悉,遂把他知道的柳家的事都和二弟说了。 在听到爹去世的消息后,二弟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这些年,他不曾回到过边城,只想把柳家的一切,和他过去那些不快的记忆,一起磨灭。 他终究还是柳家的儿子,他不知道,那个严厉的老爷子,他爹在去世的最后一刻,是否还在记恨着他这个儿子。是否在后悔,曾经生下他这个儿子―― 他爹死后,他与柳家的关系似乎就更淡薄了,他已决定完全放下过去的一切,以姓赵的身份好好的和他妻子还有孩子,过平凡安宁的生活。 离开之前,他告诉那位伯伯,下一次若是见到他的大哥,告诉他不要再派人找他了,他过得很好。 柳家,终究不过是他的一段记忆。以后,他的生活里,再没有柳家――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大杨村这个地方。立即就被这个清静祥和的地方吸引了,并在这里安了家、落了户。 这一过,就是二十多年。 柳家已经完全被他忘却了,只偶尔出现在他童年的梦境中。 这一次,如果不是李半夏,他可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柳家人,还是柳家的二少爷。 李半夏听过这些后,心里除了感慨就是感动。 若不是赵大哥太过担心她的安危,怕她在边城没人照顾,恐怕终其一生,他也不会与柳家有任何牵连了吧―― ………… 255 情暖如朝阳,热心伸援手 255情暖如朝阳,热心伸援手 李半夏感慨,她没有想到,赵大哥居然还有这样一段令人伤心的往事。 她说赵大哥谈天说地,说南道北,唯独不谈论自己家中之事了,原来许多事还真是不堪回首。 赵大哥豁达乐观,志在山水之间,让他做什么生意、继承家族的产业他肯定是不乐意的。即便做得来他也懒得做,更何况以赵大哥那种仁善大方的性子,要他开药材铺,别说那药材铺子能赚钱,不赔本就算不错了。 当然,从长远来看,有善名的铺子定能声名远播,生意兴隆。只不过,李半夏这么看,赵大哥他爹未必这么看。 从某一点而言,赵大哥与那个家格格不入,矛盾迟早有一天会激发,他会离开家也是必然。 但她想,赵大哥的心里应该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家的。毕竟是自己的家,哪是想割舍就割舍得断的? 以那种激烈的方式离开家,即便心里想放下,也终归有些难平。对于已故去的老爷子,他们父子俩至死都没有再见一面,这种遗憾,怎不令人唏嘘万分? 这次她来到边城,一方面是想她在这里有人照应,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希望自己能代他来看看他的家乡、他的家。 柳老爷子和李半夏聊了一上午,三句话都不离他那二弟,说到动情处甚至老泪纵横,兄弟情深不言而喻。 得知赵郎中在大杨村住得很好,做起了自己最喜欢的大夫,在那一块又很有善名,妻贤子孝,柳老爷子也很是安慰。 紧接着,老爷子为李半夏在府里安排了住处。让她先休息,等明儿个她都休息好了他再与她商量她这次来边城的事情。 李半夏托老爷子办的事情,柳青光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不日就会有消息。 李半夏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里休息好,养精蓄锐,一等那边有了消息,再上路赶赴军营不迟。 柳老爷子把李半夏当作是贵客,住在府上最好的厢房里,还专门派两个丫鬟在一旁服侍。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她们两人办就好。 虽然只在一起处了半天,柳老爷子也看出这丫头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也不太喜欢这大户人家的规矩。要不是他从小就在这里住习惯了。他也会觉得这里面的规矩多得很。 柳府上到主子,少爷小姐,下到家丁丫头婆子,有一百多人。每天一桌吃饭的,也有十几人之多。柳老爷子也知道。要这丫头和他们一起吃饭,肯定不习惯。所以每到饭点的时候,总让丫鬟将她的饭菜端到房里去,也省得她被人打扰。 李半夏安心在府里等待消息,时而翻看一些书籍,时而研制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药物。日子过得倒也清闲。适逢柳老爷子有空,也会派人喊她前去,和她说会儿话。 柳老爷子和她聊过两次之后。才发现这位李姑娘还是一位对医理颇有天赋的大夫,也听了李半夏和赵郎中在村里救人的事情,更是啧啧称奇。 柳老爷子做的本就是药材生意,自己又出身医术世家,虽说自己对医术不如他二弟那般精通。却也了解一二。 他尤其对李半夏的针灸之法感兴趣,加上柳老爷子为了生意常年各地奔波。虽未年迈却也有了一身的风湿病等之类的毛病。当即让李半夏为其扎了几针,效果果然好了不少。 第二天,消息就来了。 胥州城外三十里,熊大将军的兵马在那里安营扎寨。外有强敌,内无粮草,再加上军中将士又接连染病,可以说是有忧外患,处境艰难。 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出入军营,都极有困难。大将军为了慎重起见,更是严令军营重地,不得任何人随意进出。别说是军人家属了,就是军中的那些将士,想要出来一趟,都是难如登天。 未防敌人偷袭,军营的四周都有机关,贸然闯入机关者,恐怕是有进无出。这些日子,那些打听军情的探子,已经有不少的人死在那些机关暗箭之下。想入军营,需得在五百米后先做请示,得到许可方可进入。这人要进入军营,需得被搜身,确定没有携带什么武器和危险的东西才能放人进去。 这偌大的军营,别说没人敢在里面动粗,就是有人真的想在里面做些什么事,军营重地,又高手重重,也不怕他真的干出什么事来。 熊大将军更是人中翘楚,什么魑魅魍魉在他那里必将现行,若是以前,他定不至于如此防备。只不过,这一次不知敌军从那里请来了一批施毒高手,军营中人接连中招,要不是有张神医坐镇,后果不敢想象。 熊大将军凭着他的魄力和他在军中超高的威望,率领一班将士苦守胥州城。然几个月过去,熊大将军昔日的神姿英发,也变得憔悴不堪,脸上满是倦容。他现在就是凭着一股精气神和坚强的意志信念,与敌军搏斗,就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所以说,李半夏在这个时候前去见熊大将军,找张神医帮忙,有多艰难了。 李半夏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心中也是暗幸。如果她昨日就那样贸贸然冲到军营去,恐怕这会儿已经被那些暗器毒箭射成马蜂窝了。 只是接下来她要怎么办呢?军营重地,即便她有楚尽香的信,也未必能够入内。熊大将军如此戒备,只怕她还未到近前,不由分说就被人招呼了。像这种误伤的事,可不是一点都不可能的。特别是一点都不了解军情的她,对军营的规矩也不懂,行动就得更加小心。 更严重的,那些人甚至会怀疑她书信的真伪。敌军本事通天,对我方军营的事更是知之甚祥,就连大将军的一些事情他们也是了解得清清楚楚,毫无疑问军中出了内奸。 既是如此,那楚尽香的真实身份就不是一个秘密。残剑公子在武林之中声名远播,家喻户晓。其留下的墨宝为数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尤其是他三年前在苗顶与杨洛把酒言欢,即兴创作的那首《饮酒诗》更是为人称道,被无数的武林豪客拿来饮酒助兴。 如果说,我方军营真的有内奸,又知道楚尽香的事情,那必然也清楚楚尽香此时不在营内,那用他的名义安插个奸细过来执行必要的任务,那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计划之周详巧妙,非一般人所能想到。 当然,这些事情李半夏是不知道的。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楚尽香的真实姓名叫万雪峰,太颠万雪峰,性格行事还有说话更像一个江湖中人。 他正在办一件要紧的事情,这件事情很可能与边关的将士有关。从他谨慎的态度和行事之周密,想来军营里出了内奸,否则他不会一出来就会暴露了行踪,遭到追杀。 从这种种的情况来看,单凭一封书信就要他们相信她,恐怕有些单薄。李半夏虽然没有见过这古代人的手艺,却也知道,想要模仿一个人的字迹,写一封书信对那些专门干这一行的巧手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李半夏正自思量犯难间,柳老爷子开口了。 “丫头,这事你不用担心,想要进城,我有法子。” “柳老爷有办法?” “不错。丫头想必还不知道,那军营每日所需药材都是我们柳家药材行提供的,你嘴里的那位张神医,和我打过不少交道了,我倒能和他说上些话。” 李半夏眼里已有喜色,她明白柳老爷子的意思。 不错,军营所需药材开支巨大,在边城,除了柳家,谁还有实力能提供他们那么多的药材? 而张神医,是资格最老医术最为精湛的军医,在这等特殊时刻,药材又关乎一干将士的性命,肯定是重中之重,想必还是要张神医亲自操办检验过,才敢放心给将士们服用。这一来二往的,少不了在一起打交道。 “至于熊大将军,那可是一个出彩的人物,我也和他见过几次面。对于我们柳家做事,他还是信得过的。” 李半夏点点头。这一点是肯定的,否则大将军也不会指定柳家作为他们军需药材的提供商了。他们在作出决定前,肯定细细地斟酌评估过,对柳家的商誉和做事风格都有了解,这才敢放心地把这项生意交给他们。 “三天后,我们柳家又得送一批药材过去,到那时候,你就跟我一起进去,那些官军必不会为难于你。” 李半夏已经喜不自禁了,连声道谢,“柳老爷,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就是谢谢你了。” “只是……”柳老爷突然犯起难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难处。 “只是什么?” “只是我带你进去不难,要让你留在那里,还有机会跟张神医学医,那恐怕就困难了。” 柳老爷说得没错,军营不会因为他们认识,就凭白让一个姑娘家留在那儿。若真是这样简单,那些敌军的奸细早就混进去了。 至于这一点,李半夏倒一点都不担心。 256 善恶到头终有报 256善恶到头终有报 “这个柳老爷请放心,只要我能进去,我自然会有办法让他们愿意留下我。” 且不说她有楚尽香的书信,就是她的医术,比起一般的大夫,她还是有些自信的―― 一听说柳老爷子与军营那边有来往,正好李半夏又是个大夫,便仔细问过了柳老爷子那些将士病发的症状以及军中所购买的药材。通过这些药材,还有他们发病的症状,李半夏便大致可以猜出他们患了什么病。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也不是一点正事都没做。柳老爷子给的信息很关键,李半夏想要成功进驻军营,就得未雨绸缪,事先做好打算。 再说另外一边,慕容竹和詹扬去看过那些昏倒的官军,已经一两个时辰了,这些人还是没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 慕容竹细细为他们把过脉,又检查了他们的症状,最后一脸迷惑地回房了。 想是他急着回房,研究那粒小黑子去了。 慕容先生学识渊博,还很少有东西能难住他的。这一次,一粒小黑子倒是把他给难住了,他要是不找出答案来,是不会死心的。 一队佩刀的衙差急匆匆地从外面赶过来,由门外的官军领着进得屋来。看见詹扬,带头的衙差忙向他拱手行礼。 “詹大人――” “邢捕头。”詹扬转过身,来人正是县衙门的捕头邢洋。“你这个时候来找鲍大人,可是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县衙门那边得获了敌国奸细出现在胥州城的消息,之后两边就齐齐出动人马,搜索这胥州城,希望能把那奸细给找出来。 他们这边,出动没多久。便中了迷烟,倒在了客栈里,说起来倒是坏了事。若是这个时间,那个奸细趁机逃出去了,那可就是他们的过失了。但此时,胥州城城门紧闭,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那个人应该还在城内。 “回詹大人,城西的一家客栈昨夜发生了一宗命案,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被杀死在客栈内。很有可能与我们追捕的那个奸细有关。” “哦?” “之前我们的兄弟曾和那人交手过,他杀人的手法与那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一模一样,所以我怀疑那老板和老板娘是被那个奸细给杀死的――” “有这事?!”詹扬也是一惊。“这件事很紧要。我立即去请示鲍大人,赶往现场查看――” 邢洋等候在外,不一会,詹扬带着卢青,就和一班衙差匆匆赶到了案发地点。 这间客栈位于城西。是城西最靠西的一家客栈,位置偏僻,平时也没多少人居住。 “这家客栈的老板名叫金大风,老板娘叫尹心凤。在这一带开客栈有些年头了,一直没出什么事,没想到这一次。却不明不白地送了命。” 詹扬边走边听邢洋介绍着这家客栈主人的情况,上了二楼,径直走到靠右的一间房。那老板和老板娘。就被发现死在了那间房里。 从房间的布置来看,这应该是他们夫妻俩的卧房。 老板倒在门后,一根筷子穿透了他的脖子,将他刺死在门后。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里面有着惊恐。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是想将那根筷子拔出来,然而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就断气了。 老板娘是被同样的方法杀死的,想必是她看到丈夫被杀死后,转身想要逃跑,还没开始跑,就被那个凶手残忍地杀害了。 这种杀人的手法,凶狠而又诡异,看得不禁让人背脊发凉。 筷子杀人,瞬间毙命,那种精准和力度,不用说也知道是一个高手。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杀害这样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板和老板娘呢? 詹扬从老板娘的尸体旁站起来,重新打量这间房。 他的视线,停在了房间仅有的一扇窗户上。 詹扬朝那扇窗户走了过去―― 左面墙上,开着一扇窗户,打开这扇窗户,就可以看到一楼的草棚。 草棚上面有被滚动的痕迹,窗户是打开的,想必凶手杀完人后,是靠窗离开的。 詹扬的目光定了定,窗檐上有着血迹,手指抹过那撇血迹,搓了搓,这确实是人的血迹,而且血迹还有些余热,那人应该受了伤。而且,他还没有走远―― “邢捕头,立即派你的人手四下搜寻,看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邢捕头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把人手撒了下去,而他则和詹扬留在了这间客栈里。 詹扬细细检查着这间房间,无意中发现地上有一块松动的地板。 这块地板较之于其他的地方,要干净许多,旁边的接口处也大一些。詹扬心中一动,朝那块板走了过去。 蹲在地上,用手指在那块地板上敲了敲,果然是空心的。 他左右挪动那块地板,地板纹丝不动。运起掌力,使劲一拍,地板应声而开,移到了一边。 邢洋看到这边的动静,忙跟了过来,一看这小小的客栈之中,还有这种玩意儿,不禁纳闷了。 “这会不会是他们家的地窖?”地窖确实是在屋子底下,只是地窖的入口,还真很少有这样的。 不用詹扬开口,邢洋也知道这话说得有些个笨,遂低低地笑了。詹扬倒是不以为意,“这底下是什么地方,我们进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房间有这么个秘道,确实很奇怪。但这个秘道也算不得多么机密,詹扬没费什么工夫就注意到了,可见那设计秘道之人也算不得什么行家。 当然,来人是詹扬,不是旁人。若是其他人,这个秘道足够他们用来掩人耳目了。 詹扬和邢洋,这“双yang”都是艺高人胆大之人,这么个秘道,说下也就下了。叫手下准备了火把,詹扬在前,邢洋在后,从秘道口下了去。 秘道之下,是几阶楼梯,下得秘道后,两人也各自戒备。这秘道之下,还不知有些什么东西,他们还是小心为上。 两人行了一段路,来到了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 还没到近前,就听到里面有呜咽声和哭泣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加快几步,走了过去。 尽头是一间屋子,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里面有什么。 火把送进去,里面的人顿时惊恐一团,哭叫声,求饶声,还有哽咽声,响成一片。两人再不停留,举着火把,踹开那道门,进得那间屋子里去。 詹扬和邢洋被里面的景象给惊呆了,十几个年轻的姑娘被捆绑在一起,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伤痕。昔日如花似玉的小脸也都是脏兮兮的,哭得像一个个的泪人。 她们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害她们的人来了,吓得缩成一团,不停地打着哆嗦。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邢洋问。 那些姑娘缩得更紧了,没有一个人回答。 邢洋还想在问,詹扬拦住了他,转而对那些姑娘们道:“各位姑娘,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是衙门的人,是来救你们的。那些害你们的人,已经死了――” 眼见这副情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说那对夫妻为什么把客栈开在这么个地方呢,这个客栈虽然人流量并不大,但来来往往人也不少。这里这么偏僻,正好可以让他们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那些姑娘听到詹扬的话,有几个胆大地已经慢慢抬起了头,看向詹扬这边。看到他们身上穿着的官服,又看他们一脸正气,与之前那两个坏心的夫妇完全不同,才真的相信自己是得救了。 半个时辰后,地牢里的十几个姑娘被两人一一救上来了。因为这些姑娘或多或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行动多有不便,救人的时间相对长了一些。 “呸!胥州城出了这等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东西,我们这些捕快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他们若是没有那么早死,栽在我的手上,我也不会便宜了他们!” 邢洋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瞪着地上死去的老板和老板娘,恨不得再去补上两脚。 特别是,詹扬还在场。给他撞见这等事,不正显得他们衙门无能,在他们的治下发生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事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还说这老板老板娘一直没犯什么事,人很老实,想想就讽刺得很。无异于在詹扬的面前,硬生生地给了他们一个耳刮子。 原来这客栈是一家黑店,老板和老板娘借着开客栈之便,把一些年轻的姑娘给关了起来。有的卖到青楼去,有的就干脆卖给大户人家做小妾,还有的男子长得不太如意、有些个痴傻娶不到媳妇儿的,就把这些姑娘送去。 姑娘若是不从的,就得遭到毒打,不给饭吃,性子太烈的,有的更是被他们活活给打死。 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不知何时才到头。她们本已慢慢认了命,没想到老天爷开了眼,让那两个大恶人死了。 到这儿,邢洋不禁有些后怕地看了眼詹扬。 如果不是詹扬发现有这么个秘道,那这些可怜的姑娘是不是会一一死去? 257 藏身绝技,林中激斗 257藏身绝技,林中激斗 这边还没安置好,就有一队人马匆匆跑了回来。 “詹大人,邢捕头,外面的草丛里发现血迹――” 詹扬和邢洋一听,立马让那些衙差护送这些姑娘回到县衙,他们则继续追踪那个凶手去了。 那个凶手,很有可能就是敌国的奸细,还是大将军封炎。抓住他,比什么事情都要重要。 这边这些姑娘既然被救出来了,想来也没有大碍,还是派人先把她们送到衙门去,然后让这些姑娘的家属来领他们回去。 来到捕快们发现血迹的草丛,顺着血迹的方向,来到一条小路。 “邢捕头,詹大人,血迹的方向是向着尧州的方向去的,那个凶手肯定是往尧州的方向去了,我们追吧――” 邢洋没有答腔,而是看了看身旁的詹扬。 那个捕快也在看着他,知道在这里,恐怕还是得听他的意思,由他来拿主意。 虽说县衙门与钦差卫队互不隶属,平时也是各司其职。但面前的这人可是钦差鲍大人跟前的卫队长,还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四品带刀护卫,现留在鲍大人身边听用。 而且关于詹扬的大名,他们早已有所耳闻了。 他不仅是朝内第一高手,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在入仕之前,也是江湖上烁烁威名的血衣侠。 这些捕快们知道这一次要和詹扬一起出来办案,缉拿奸细,也是兴奋了好一阵呢。 每个朝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偶像,在这里也不例外。而血衣侠詹扬,无疑是他们练武之人的偶像。 詹扬在细细检查过凶手所留下的血迹后,摇了摇头。 “那个凶手绝不是从这条路离开的。” “詹大人何以见得?”问这话的是邢洋。他方才也检查过,这地上的血迹和脚印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说。那人是故意留下这行血迹,那么在这条路上会见到一来一回两行脚印。他刚才看过,这条小路上就只有一道脚印。 看它血迹低落下来的形状,还有血迹被拖走时留下的痕迹,他确定那个人是从这条路上离开的。 “你们想一想,若你是那个凶手,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让我们追踪吗?”詹扬接着:“先不说那个人是不是仓狄的大将军封炎,就说一般的凶手,从他杀那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出手来看,他一定深谙此道。一筷子毙命。这是何等的凶残和可怕?杀完人之后,他跳窗逃走。从他杀完人到我们的人赶到这儿,这之间还有一段不少的时间。他完全可以抹掉自己留下的痕迹,就算抹不掉,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那会不会是因为他受了伤,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能力抹掉自己的痕迹?”邢洋假想着当时可能会有的情况问。 “这不可能。” “……” “第一,从客栈老板和老板娘被杀的情况来看。那个凶手可能受了伤,却还是保持着战斗力。第二,若我是那凶手,在明知自己受了重伤,且无力逃避衙门追踪的情况下,我更不会给自己留下这等致命的痕迹。因为这样。即使我奋力去跑,也跑不了多远。有可能不用衙门的人赶到,我就会自己倒下来。” “詹大人的意思是说。那个凶手在故意诱导我们,让我们往错误的方向追,这样他就可以逃过我们的追踪了?” 邢洋并不是一个笨蛋,很快的就意识到詹扬说的是什么意思。 詹扬点点头,“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还有,若这个人就是仓狄国的大将军封炎。那他就更不可能走这条路了――” “这又是为何?”邢洋想不通了,“若真是那封炎,他应该明白这胥州城已是龙潭虎穴之地,只要他一日留在这儿,就随时都会有被我们抓获的危险。他如果去了尧州,很有可能会逃过我们的追捕,他应该不会放过这活命的机会――” 封炎在卞国的境内被抓住了,那他就成了战俘,到时候恐怕是求死都难。 像他那么骄傲的人,宁愿死,也不会甘愿沦为敌国的战俘。 像这种沙场悍将,许多人即使从未见过,也该了解他们是怎样的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仓狄第一号的主战派。 他毕生的志愿,便是让仓狄的铁骑踏遍卞国的每一个角落,在卞国的城墙上方奏响仓狄胜利的凯歌。 仓狄国的权力制度与卞国的不同,仓狄的王不像是卞国的王,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在仓狄,真正的实权都是掌握在大将军封氏家族的手中,有的时候,大将军的决定,甚至能左右王位的继承。 像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认输,沦为敌国掣肘本国的棋子呢? 詹扬望着路上那一行血迹,缓缓开口道:“传闻仓狄大将军封炎狡猾多端、智谋过人,行事小心谨慎、思虑周详。又曾闻他幼年时只身闯过猛虎林,骠勇强悍,意志刚强。也曾带几百孤兵与敌人周旋三个日夜,最后还能反戈一击,于千军万马之中割下敌方将领的脑袋,立威阵前。像这样一个厉害又小心谨慎的人物,即使真的前有虎狼、后有追兵,也不会做一个逃兵,更不会留下这一行破绽百出的血迹――” 而且,封炎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冒险来到胥州城,一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办。他的事情还没办完,是不可能离开的。就算他的事情已经办完,若想出城回到仓狄军营,就必须走这胥州城。那尧州,只不过让他离己方的军营越来越远罢了―― 詹扬说着蹲下身,指着小路上那一行血迹。 “你看,这一行血迹,到了这个地方,就断了。血迹在这个地方还很清晰,等到了这儿,就突然断了,这说不通。还有,我刚才看过附近,四周的草地没有被脚踏过的痕迹,树枝也没有最近被折断过,这说明那个人并没有从别的地方离开。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怎么了?”邢洋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说下去,不由追问道。 “还在这儿!――” “儿”字一出,詹扬宝剑凌空一抖,刷地就抽出了宝剑朝左前方的一个大树下刺过去。 邢洋下了一跳,纳闷詹扬好好的往那颗大树上刺什么。那颗大树古木森天,两人环抱都抱不过来,叶子早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不可能藏人的。 但下一刻,令邢洋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那颗毫无动静的大树忽然就跟煮沸了的开水似的,树皮之上冒起了一颗颗的小泡,紧接着,就在詹扬的剑快刺到那颗树上的时候,蓦然从里面跳出一个人来! 他刚一跳出,也并不恋战,随手抛出几个烟雾弹,趁这边闪避的时候,几个起落离开了这片草地。 也是这家黑店位置偏僻,又靠近城西,所以在客栈的这一边有着一块空旷的草地,和几颗或大或小的树木。 平时在这里打尖的人,吃完饭后会想着到这里来静一静、歇歇脚,还有一些乡村的感觉。 若是知道这里的树内,会突然冒出一个杀气腾腾的人来,恐怕谁也不敢在这呆上片刻了。 县衙门的那一干捕快早就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傻了,他们就想不明白了,这好好的人怎么就会长到树里面去了呢?这么大的人,就是藏在树里也藏不住啊~~ 但他们更想不明白的是,詹大人又是怎么看出来人藏在树里面的,一剑刺过去,就把人给逼出来了。 烟雾弹散尽后,邢洋扫了扫前面,恢复视线的清明。 詹扬已经不见了,就在刚才那烟雾弹抛出后的一瞬间,他看到一道极快的身影朝那个凶手追了过去。 “你们在这候着,我去追詹大人――” 詹大人一个人去,他可不放心。若是他出点什么事,他们衙门也不好跟鲍大人交代。 邢洋提刀快步追了上去,刚追出没多远,就听见前方树林里有打斗声。 詹扬正在和三个蒙面黑衣人交手,那三个黑衣人,全身都蒙在黑衫黑布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出招狠戾残酷,招招致命,三人各自武功都很高,又配合无间,一时间,詹扬竟不能将三人给逼退。 詹扬心急追那个凶手,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这三个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他知道,这三个人是存心想要拖延他的时间,好让那个人顺利抽身。 这么会儿的工夫,那个人恐怕已经跑远了。詹扬想到这儿,更是连连使出绝招,想要逼退那三个人。 他们就像是看出了他的目的,不要命地阻挡在他的前面,誓死也要护那人离开。 邢洋见状,忙提着刀加入了战圈。 “詹大人,这边交给我,你去追那凶手――” “邢捕头?”不是詹扬不放心,邢洋的武功是很高强,但这三个人功夫诡异,出手又奇快,他只怕邢洋一时招架不住,着了他们的道。 “詹大人,你放心去追凶手,这边我还挡得住――” “好!邢捕头万事小心,这边就交给你了――” 258 惨被挟持,淡然应对 258惨被挟持,淡然应对 李半夏刚从柳老爷子那儿回来,自从见识过李半夏针灸的本事后,柳老爷子有空就会让李半夏过去给他扎几针。 若不是这针灸不能时时扎,每天都得有个合理的次数,那柳老爷子巴不得这李姑娘能将他以后数年的针灸都在这几天中扎过来。 李半夏也不是一个藏私的人,未防她离开之后柳老爷子的身体没人接手,便把自己的针灸法子交给了柳府里的专职大夫钱大夫。 只是这针灸之法,不是想教别人就能学得会的,更别说就在这几天的工夫里了。就算是学会了,不同的人,针灸的手法也不尽相同。用柳老爷子的话说,他还是喜欢李丫头给他扎针,他安心! 李半夏给老爷子走过针,又陪他说了会儿话,直到有客来访,李半夏才请辞回到了房中。 刚一回到房中,只觉得脖子一亮,一把弯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李半夏骇然抽了一口气,慢慢转动脖子,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动!”声音仿佛是从千年的冰潭里浸泡过的,伴随着声音,李半夏的脖子一痛,弯刀已经割破了脖子的表皮,留下一丝淡淡的血痕。 若不是李半夏此刻小命垂危,她真想呵呵大笑几声。 没想到,像电视上那种常见的情节,居然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不过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的。 “不想死的话,就照我的话去做!” 李半夏极力让自己冷静,这个人此刻肯定在被人追踪,巧合之下躲到了她的房里。又正巧这个时候她回来了,不想她暴露他的行踪,这才选择出手。挟持她帮助他逃脱。 只要自己不乱动,不随便出声,他还不会就这样杀了自己。 他要是杀了她,自己的行踪恐怕也暴露了。因为她所料不差,那些搜捕的人马上就会上门来。 他们在外面叫门,若是没人应声,那定会冲进来。如此,他的行踪就泄漏了,他要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于是。李半夏定了定心神,低声道:“要我照你的话做可以,麻烦你把剑稍稍拿开一点。它割得我的脖子很痛。我脖子太痛,一不小心要是喊了出来,对你也没有好处。” 封炎的眼里露出一抹诧异,看了一眼被他挟持的女人。虽然她此刻在他的弯刀之下不能动弹,他随时都能一刀抹了她的脖子。她却没有一丝惧意。她本以为,像这种朱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都是娇滴滴的主儿。别说拿把刀架在她们的脖子上了,就是在房间里看到一个陌生男人,都会吓得她们尖叫不止。而这个女人,不但没有害怕的意思。还敢跟他谈条件。 封炎手中的弯刀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还紧了紧,李半夏脖子上的那条血痕更深了。 “若是我不松开。你又能怎样,还敢真给我叫出来?” 只要她一叫,他就一刀抹了她的脖子。现在这时候,占据主导的是他,还轮不到她在这儿说话。 封炎是个自傲自大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即使是仓狄的国王。都没有别人做主的余地! 他也很想看看,这个女人,还能拿他怎么办。 若是以前,李半夏还会跟他堵上一口气,拿着自己的脖子往他的剑上凑上一凑,她就不相信他真会任由她抹脖子。 但李半夏已经不是那个非得跟人赌一口气的小女孩儿了,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即使被他鄙视了她是个没胆的姑娘也无所谓。 更何况,他越是这么想,她也就越安全。 李半夏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要说出那样一句话来。若真是因此引起了他的戒备,那吃苦头的恐怕还是她自己。 这里是在柳府,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给柳府带来什么麻烦。人在外,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不过,如果封炎知道,他这一举动,彻底被李半夏反感了,他或许会后悔自己曾这么做―― 先不论他把刀架在一个女孩子的脖子上有没有什么苦衷或是不得已,就是他那高傲的态度和对别人性命的轻慢,也够李半夏不喜的了。 虽然他没有说过多的话,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李半夏就是敏感地察觉到他满身的邪气和冷酷。 他似乎受了伤,动作并不是很灵便,但对付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她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李半夏的鼻子动了动,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不知是来自于他的,还是来自于别人的。 封炎等了半天,看李半夏只是乖乖在那站着,没有乱动,也没有抗议,嘴巴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 他得意地“哼”了一声。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即使是最烈的野猫也会被驯服。更何况是她,一个有些任性的小丫头罢了。 没准,这会儿,她已经被他吓得腿软了。若不是他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没准这会儿她已经软倒在地上了。 也难得,她这会儿脸上还是很平静,这个女人纵然不是胆子大的,倒也挺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喂~~我们能不能到那边坐会儿,就这样站着,你不嫌累吗?”李半夏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如果她的脖子没有架着一把弯刀,得时刻的把脖子抬着,她在这儿站上个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意见。 偏偏这会儿,她的脖子就跟僵掉了一样,抬也不能抬,低也不能低,动也不能动。随便动上一动,就得被他手中锋利的弯刀割到脖子,这种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封炎又想对李半夏来粗的,这个人,是一个不能忍受别人对他丝毫不敬,而且谢绝讨价还价和他谈条件的人。 即使,这只是和他打个商量。 他,真的很难沟通。 还不等封炎有所动作,外面就传来一阵官兵进府的声音。 只听柳老爷对来人道:“邢捕头,不知你这是……?” “哦,柳老爷,我们正在追一位朝廷的要犯,发现他跑到了贵府就失去了踪影。我们怀疑他此刻已经潜在了府上,为了柳老爷子府中上下的安全,还请柳老爷子允许我们查看一二。” 柳家是这一块的望族,柳老爷子又与衙门交好,为这一方百姓做过不少的事情,所以这衙门的人来了,见到柳老爷子,说话行事也是十分的客气有礼。 柳青光一听有朝廷要犯逃到了府中,神情一凝,忙道:“这是自然,邢捕头决定怎么办就怎么办,柳府上下一定全力配合。” “多谢柳老爷。”这位柳老爷子果然通情达理,有他的支持,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邢洋手一挥,一班衙差就分派了下去,分东西两个方向搜去。 柳老爷又看看邢洋身旁的人,看那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遂上前对那人拱拱手,问邢洋道:“邢捕头,但不知这位是……?” “柳老爷,这位是钦差大人身前的卫队长,朝廷的四品带刀侍卫,詹大人!”邢洋说着,又指着柳老爷向詹扬介绍道:“詹大人,这位是柳老爷子,是胥州城内有名的大善人。” 詹扬朝柳老爷子拱拱手,点头道:“见过柳老爷,晚辈早听人说及胥州城里有一位柳大善人,布衣施药,赈济百姓,为百姓和边关将士做了不少的好事大事,一直都想拜访,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不敢不敢,詹大人过奖了。詹大人才是年少英俊,气宇不凡。如此年轻就干出这样一番事业,将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柳老爷子领着詹扬和邢洋往院子里走去。 很快的,派去搜捕要犯的衙差就赶回来了。 “詹大人,邢捕头,府中上下都搜查过了,除了后院的两栋院子没有搜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后面的两栋院子,便是柳府的内眷和贵客所住的地方。女眷所住之地,多有不便,这些衙差也不敢贸然进去搜,免得发生什么冲突。想想还是先回来请示一下,最好得让柳老爷子先点头。 邢洋还没开口,柳老爷就抢先开口道:“抓捕朝廷要犯,事关重大,定不能有所疏漏。还是都搜搜吧,若是让钦犯给跑了,可就麻烦了――” 而这边,詹扬一听衙差的报告就锁紧了眉头。 他确信,那个人是逃到柳府大院来了。他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虽然一时无法追上他,却也不至于跟丢了。 直到到了柳府后,那人“嗖”地一下就不见人影了。他还不相信,一个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得无影无踪。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人藏了起来。而在那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就柳府的大宅。 这期间,他一直守在柳府的门外。飞上树梢,居高临下,柳府内外的动静全都落入眼底,不可能有人出来他不知道。 所以他确信,封炎就在柳府之中! 259 姑娘一怒,手下无情(1) 259姑娘一怒,手下无情(1) 别的地方没有找到封炎,那他此刻定然在后面的两栋院子里。 一得到柳老爷子的首肯,詹扬立即道:“我们一块儿去看看~~” 清风院里的李半夏和封炎,正细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那班人马朝他们所在的院落奔过来,李半夏清楚地感觉到封炎的呼吸加重了些。 他手中的弯刀握得更紧了,那锋利的刀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冷冷的寒光。弯刀抵着李半夏的脖子,一股凉意源源不断地从那把刀往李半夏身上传来―― 方才衙差进府时,柳老爷子与邢捕头还有那位詹大人的谈话,李半夏和封炎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 他们就在院外,李半夏所在的清风院虽然是后院,但因为是贵客所住的,并不同于府中的那些女眷,处在偏外墙的地方。 他们进得府中来,经过的就是外墙,再加上此时是夜晚,清风院里又这般安静,外面的对话倒是能听进去只言片语。 没听见的那一部分,那些衙差在搜捕人犯时进一间房,就会道一声“搜捕朝廷要犯”,单凭这几个字,李半夏也大概知道挟持她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了。 这样看来,那个拿刀抵着她脖子的家伙,还真的不是个好东西了? 李半夏眼睛转了转,心里则在寻思着,如何自救。 她可不敢保证,若是衙差真的发现这人的行踪,他情急之下不会拿自己当人质。而当人质的结果,可就不敢肯定了。 别说外面的那些人不会放他们出府,他急怒之下就会拿自己的脖子开刀。就算那些人还在乎她这个人质的命,放他出府。他也会嫌带着自己是个累赘,半路把自己丢下来。 真要是好好的丢下来那就好了,就怕他省麻烦,直接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李半夏不能不为自己的安全打算,何况,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让这朝廷的要犯逃脱。 如果给他逃了出去,下次再想要抓他恐怕就难了。而他这一出去,又得有很多无辜的人跟着遭殃,李半夏虽然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却也明白这个人的身份定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他的装束虽然是卞国的装束,但口音与他们这些本土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尽管这人话说得很顺溜。听起来也没什么障碍,就是让人觉着怪别扭的。 最奇怪的还是她的武器,弯刀。像这种锐利的弯刀,好似不是卞国人惯用的武器,看起来更像是那些马上民族常用的兵器。 李半夏大胆猜测。若这个人不是卞国人,又被定性为朝廷钦犯,那他的身份和衙门人要抓他的原因就很值得深究了。 如今边关又正值关键时刻,局势很是微妙,这个时候,一个别国要犯。出现在战事频仍的边城中,李半夏很容易联想到了两个不太好的字眼。 奸细! 而且,她如果没有猜错。那两天前,搜捕客栈的官军未必是来查那些客栈的,而是为了搜捕他这位敌国的奸细。 这些是李半夏的猜测,但从如今的情形来看,她的猜测还是有些个道理的。 “你。过来――”封炎动了动手中的弯刀,李半夏的头无奈又抬了几分。 封炎一边拿着刀。一边让李半夏跟着他来到了房间的软床。弯刀一压,李半夏坐到了床沿,而封炎一闪身,就闪到了床后。 弯刀从床柱之间伸过来,正好抵着李半夏的腰。只要她敢妄动,这把弯刀就会立刻让她血溅当场。 不用他说出来,李半夏也明白他这一动作的意思。 “一会儿小心说话,要是让他们怀疑,你知道的?”封炎话中带着威胁,配合着他的话,他手中的刀子也往前去了一寸。 李半夏感觉那把弯刀已经割破了她的衣衫,皮肤被弯刀的尖端割破,有鲜血沁出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空气里太过安静,安静到她能听到自己鲜血流出的声音――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这个男人有多么的狠心了。别的人,挟持别人,顶多就是吓上一吓,不到必要的时候或是那个人质极其不听话,不会让他们见血。因为人质要是真受伤了,事情反倒不好办,当压力积压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可是会让人崩溃的。心里脆弱一点的人,难保不会大叫出来,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自己。 但这个人,是显然不把别人的痛苦和生死放在心上的。他刺别人一刀,就好像是为了好玩一样,又好似他能在刺别人刀子的时候自己能获得满足感。 换句话说,他更像是个变态。 李半夏的脖子已经被他划开了一道口子,现在她的腰,也避免不了被他刺的命运。 他完全可以省下这些动作,却一次次,李半夏发觉他好像是在故意找着借口朝她动刀子。 当刀刺破她的皮肤,鲜血流出时,她仿佛听见他畅快的笑声,眯起的笑眼。若不是现在他不能大声说笑,李半夏恐怕还真的能听见他的笑声。 也正因为此,李半夏心中对他的厌恶也更加了一层。 任何轻贱别人生命的人,她都不喜欢。 这样的人,被抓起来了,也是一件好事。 在这之前,李半夏还在想,这个人虽然被人追捕,未必就是一个坏人。因为朝廷也时常会抓一些好人,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会贸贸然地有所动作。 然经过刚才一系列的事情,她已经清楚背后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他就算今天在这里落了网,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对于大多数的人不是一件坏事。 李半夏扣紧了袖子里的那个小瓶子,她已准备让他得到一点教训―― 她不会武功,却不是别人想挟持就挟持得了她的。有些人,挟持了她,很有可能会付出他们想象不到的代价―― 就在李半夏准备动手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连串的敲门声。 “李姑娘――李姑娘――你开开门,这边有衙门的捕快要过来搜一下房间,说是要捉拿朝廷的要犯,李姑娘此刻方便吗?” 说话的正是李半夏第一天到柳府来为她开门的那个小全子,自从李半夏在这里住下后,他对她倒也是十分的客气。平时李半夏需要什么物事,只要和他说一声,他立即就会出府给她买来。 柳老爷不仅派了两个丫鬟伺候李半夏的饮食起居,还派了小厮帮她跑跑腿什么的,考虑得十分周到。尽管李半夏一直讲求凡事亲力亲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也奈不过柳老爷子的这一番热情。 人已到了外面,封炎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刀尖把李半夏抵得死死的,若不是怕她忍不住叫出来,这会儿准得给刺上一刀。 他刺的每一刀都不深,只会流露出一点点的血,却让她感觉到痛意。 搜查的官军就在门外,也难怪,他会感觉到紧张了。这个时候,只要她不小心发出一点声响,外面的人就会一窝蜂地冲进来,到时候他就成了瓮中之鳖,想跑都跑不了。 但是那么做,下一刻,她恐怕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越是到这时候,她就越是得沉住气,否则真要是把他给逼急了,只怕第一个有事的会是自己。 她必须有十足的把握,让他倒下,不能让他有还击的余地。因为他手中的刀只要轻轻一动,她就得咽气了。那她做得太多,都只是徒劳。 “你给我小心点回答,要是说错一个字……”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他那把抵紧的尖刀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姑娘――李姑娘――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李半夏尝试着把身体往前挪了挪,与他保持哪怕一点点的距离。然而她刚一动,就接收到了来自封炎的警告。 李半夏不敢随意在动,尽量收着自己的身体,与外面的小全子周旋着。 现在,还不能让他们进来。 他们进来,不但会逼得封炎狗急跳墙,还可能会错过抓捕封炎的良机。 “李姑娘,衙门的捕快过来了,要来搜朝廷的要犯。别的地方都搜过了,就剩你这儿了,你还是先出来,让邢捕头他们搜一搜~~” “我……已经睡下了……这个房里就我一个人,你们不用搜了……” 李半夏感受到床柱背后那人有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勾起嘴角笑了笑。 没想到,那个人也有这时候。她还以为他的胆子真的大破天,什么都不怕呢。 封炎起初淡定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只能勉强镇定。他的额头上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无法不紧张,他也不能不紧张。 他绝对不能落到他们的手里,他要落在他们手里,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他便是死,也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就在这个时候,李半夏和封炎听到屋外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她方才在房内也听到过。好像是叫什么……詹大人? “柳老爷,住在这间屋子里面的是什么人?” ………… 260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260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柳老爷,住在这间屋子里面的是什么人?” 詹扬已经觉着奇怪了,这里面的人说话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整个柳府都已经搜查过了,唯独这个地方没有人进去搜,那个奸细很有可能就藏身在里面。 而住在里面的姑娘,从她话语里的紧张来看,很有可能已经被那个奸细给挟持了。若真是如此,可就麻烦了。 他们就算是再想要抓人,也不能枉顾那姑娘的性命。 见詹扬问话,柳老爷忙正色道:“詹大人,这里面住着我一位忘年交。她本是我故交的义妹,这次到边城来办事,没有人照应,我那位故交便托我照应一二。这间院子,正是她下榻之地。” 詹扬心思一动,忽然想起两日前的清晨在任家客栈发生的事情来。 那位老板就曾对他们言道,住在那间上房的姑娘就是前一天的傍晚赶到这儿来的,因为没有地方居住,叫了好久的门,掌柜的心善,所以让她进来歇息一夜。 这之后,他带去的所有人,都被她遗留在客栈房内的一粒小小的黑丸给迷倒了。当时鲍大人就曾提出疑问,边关局势动荡,敌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进来,百姓们往内迁都来不及,她一个姑娘家,这个时候跑到边关来做什么? 而如今,詹扬看看被火把照映得通红的院门,这里面住着的姑娘,与那客栈中的姑娘是否一个人? 詹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种联想,但从柳老爷话中也不难听出这位姑娘是最近才到边城来的,时间上倒也符合。 第二个,还是那句话。现在边城就是个是非之地,她一个姑娘家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边城,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一个还可以说是巧合,是真的有要事要办,若说两个嘛,时间又如此的接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块儿。 若真是如此,这事只怕还有些蹊跷。 “詹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办,李姑娘已经睡下了……”小全子也左右为难。总不好让他直接把人家姑娘从床上喊起来吧。 詹扬见状,上前一步,提高音量。对屋里的李半夏喊道:“姑娘,我们是衙门的捕快,这次奉命来搜捕要犯,还请姑娘给个方便,让我们进去看上一看。待确定里面安全无虞后。姑娘再休息不迟――” 詹扬的声音客气又带有一分威严,让听者无法拒绝。 李半夏绝对有理由相信,她若是不答应,他很有可能会直接闯进来。 况且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会引起他的怀疑。只怕到时候,还可能把她当作他的同党。 李半夏微微侧过头。想问问封炎,像目前这样的局势,她要怎么办。虽然很不想听他的。但这种时候,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不宜妄动。 封炎即使到这种时候,手中那把紧抵着她的刀仍然没有一丝的松动,李半夏本想借着这个时机稍稍让自己离那把刀子远些。然而还没轻轻动上一下,就被他给喝止住了。 只不过。这种喝止,不是用声音,而是用他手中的那把刀子。 “现在怎么办,他们偏要进来――”李半夏急道。像这种动脑子的事情还是推给他,他不是很自负吗?那他应该是有他的法子的。 最好是能与她离得远些,这样她也就不用时时受她控制,连动一下都难了。 李半夏虽然随身带有麻药和迷药,但此时是没有机会撒出的。 别说她转身,对着他挥出迷药,恐怕她一抬手,一只膀子就被他那么给卸了下来。 以那个变态的冷心残酷,李半夏可不敢心存一点侥幸。 现在她唯一能用的,就是她袖子里暗藏的那一瓶金银子。 金银子这种东西,药效比迷药还要强上几十倍。使出的手法与迷药也全然不同,不用对着别人的面容洒出,只用弄破金银子的外壳,里面的迷药自然会发挥功效。 少许的一点迷药,房间包括门外的人,闻到迷药后都会立即倒下,连做出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这种迷药,不管是效力还是下药的手法,都十分地巧妙。解药的法子也与其他的迷药背道而驰,不管从哪一点说来,都是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够倚仗的东西。 金银子,多半时候都是用来防身之物,为的就是能够在赶路途中安心睡觉,不至于在睡梦之中遭到别人的暗算。 李半夏早先就曾说起,她是个睡觉睡得很沉的人。一旦入睡,即使半夜来人,将她扛出去卖掉,她恐怕也都不知道。在家的时候,每天早上要早起,但每天早晨都是刘东山喊她起来,要让她自己醒来,恐怕已经日上三竿,太阳都晒屁股了。 在这儿又没有闹钟,李半夏常常眼一睁,就错过了赶路的时辰,弄得自己是哭笑不得。恨不得随便在路上捡块砖头,把自己给拍死。 不过,以李半夏睡觉的德行,就算是身旁放上几个闹钟,也未必闹得醒她的。就这一点,她以前老是被人称之为“神人”的。 也许是她心急赶路,又一直忧心此事,这一路上,倒也是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特别是住在客店之中,还可以让伙计和掌柜的在门外喊上一声,倒也没误了什么大事。 这一个问题不担心,晚上睡觉睡得太死的毛病总不能令她安心。江湖宵小之徒虽然不是太多,却也不少,多做一分考量总比事到临头后悔的强。有后悔的机会还算是好的,最怕的就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李半夏就在自己研制的迷药基础上,制出了金银子这味独有而又奇特的迷药。 睡觉的时候,将这味药撒在自己的床畔周围,就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能近身半步。 不放心的,还可以在房内四周都撒上一把金银子,只要那人不小心踩了一颗,就会倒地昏迷。 嗯~~第二天早起,她还有幸看看那个小贼长得是副什么模样。 当然,若那人醒来的时候李半夏还在睡,那就是李半夏倒霉。只能怨恨自己这睡神一般的功力,超乎寻常。好在这种迷药的效力有好几个时辰,就算是头猪,怕也醒过来了。 而且,那人在莫名其妙的昏倒之后,一定知道这房间里有古怪,自然不敢多留。 如今,自己正被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挟持,他又那般冷血残酷,不将一条性命放在心上。她想逃,是没有一点机会的。就算外面的那些人能抓住他,以他的脾性,他临死之前也会多拉一个垫背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法子将他放倒。只有彻底断了他的虎牙,她才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奈何这金银子的壳破裂,还是需要一些力道的。太容易破裂的东西也不太安全,还容易造成“误伤”,随随便便就将别人放倒,可不是李半夏的爱好。 金银子外壳的硬度,踩上一脚最合适。用手捏破,詹扬那种高手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也不用什么太大的力气。李半夏就不同了,她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却没有练过武功,用手恐怕还得使出好大的力气,还未必就能一击即中,此时又如何能在封炎高度警惕和戒备之下出手? 就是这么个小小的细节,瞅煞了李半夏。 她之前两次想要与那把刀子远一些,为的也就是找到这样一个机会。但还没开始,就被他给杜绝了。 封炎耳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动静,眼里不但没有焦灼惶挫,在这关键时刻反而还愈发地冷静了。 迅速瞥了一眼这个房间,脑子里飞快打定主意,用弯刀逼得李半夏站了起来。他已经觅得一个好去处,让这位姑娘应付来人,自己则躲到屋内梁柱之后。凭他的隐身技巧,那些人定然不会发觉。 但在那些人中,显然是有一个人能识出他的隐身之法的,方才在那客栈外的小树林时,那个人一眼就看出自己藏在大树之中。这一次他也来了,会不会被他再一次给识破? 然那人又想,白天是白天,隐身法在白天,自然会被个中高手寻出点痕迹。此时是夜晚,屋中灯火暗淡,有黑夜的掩护,那人定然不会发觉他的行踪。 只是,他若掩身在梁柱之后,这个姑娘就如小泥鳅入了大海,还如何能让她听他的? 很快的,封炎就想到了。 他眼中利光一闪,俗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欲成大事,就必须要舍得牺牲。有的时候,为了大业,连至亲都可以牺牲,更何况她这一个敌国女子? 为了让她乖乖听话,他也只得使点特别的手段了。 封炎从怀中摸出一瓶毒药,把这瓶毒药给她喂下去,她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殊不知,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变故发生了。 封炎刚一站起,只听“嘣”的一声,地上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接着他脑中一阵眩晕,“你……”字未道出,就重重地栽倒了下去―― ………… 261 这姑娘,惹不得 261这姑娘,惹不得 “李姑娘――李姑娘――” 小全子还在外面唤着,声音里有着急促。就连柳老爷子也开始纳闷起来,以他对李半夏的了解,她定然不会如此不识大体。让这么多人等在门外,她却安心呆在房里睡觉。 “如此,我们也只有硬闯了。”邢洋皱紧着眉头,想必他也看出了这里面有问题。 “柳老爷,刑某冒犯了~~” 柳老爷还礼,“哪里,衙门抓要犯要紧。我那忘年小友若有冒犯邢捕头之处,还等邢捕头你大人有大量,多多见谅。” 柳老爷子虽然不知道李半夏今天是怎么了,但这礼还是要做足的。 虽说他们柳家在这胥州城地位很高,完全没必要这般放低姿态,只不过,柳老爷为人向来谦和。如此倒不是放低姿态,只是做人始终践行“低调谦和”四字,稳而不失罢了。 “柳老爷严重了,我等无状,还请柳老爷海涵。”话落,邢洋一挥手,一班衙差就冲了前去。 正要硬闯,门忽然从里面拉开了。 李半夏出现在门口,对外面的一班人笑道:“你们要抓的人就在里面,进来吧~~”说完,还不望朝一众发愣的人眨眨眼睛,那样子,竟有说不出的欢欣和可爱。 认识李半夏的人,都知道这位姑娘或许有点聪明,模样也挺好看,但真的算不上啥可爱的人。她或许也知道,这两个“字眼”用在她身上不太恰当,所以她也从没有想过做出什么可爱的举止来。 但她却没有想到,她这一无心的举动,在别人眼里可是可爱极了。 她的笑声悦耳动听,眼里闪烁着狡黠的星光。就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刚刚偷吃了一只农户的肥鸡。 詹扬晃了一下眼,率先回过神来,直奔房中。 他也是行走江湖的老手,门口那位姑娘明摆着是被封炎擒住做人质的,现在人不但没事,还好好站在那儿,放他们进去,这里面岂非很蹊跷?封炎的本事他很清楚,他们刚才虽才交了几招。却也看得出来他是个高手。 他身上受了伤,并不是太严重,对付这么一位姑娘。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她一站出来,詹扬那双锐利的眼睛就注意到了,面前的这位姑娘并不会武功。 事实上,这位姑娘方才也的确被他制住了,否则他们早就进去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那么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 里面情况不明,詹扬自不敢掉以轻心,暗自戒备,走在一班衙差的前面,进得屋里。 在经过李半夏的时候。詹扬顿了顿。 李半夏对着里面努努嘴,她嘴巴指示的方向,赫然倒着一个人。 詹扬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人。认出了他手中的那把弯尖刀! 邢洋和一班衙差,还有柳老爷,也都跟着进了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邢洋被屋里的一幕给惊呆了,他们辛苦要抓的奸细,怎么躺地上了? 屋内门窗大开。在封炎倒地后,李半夏赶紧将门窗打开。让剩余的药效被风吹散。否则那些人突然闯进来,怕是一骨碌又得躺地上,到时候恐怕得安她个窝藏奸细、毒害官军的罪名。 那时候,她可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弄不好,还有可能连累柳老爷子。当然,这种情况想想也怪滑稽的,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詹扬虽然也被里面的状况给弄糊涂了,却也知道这一切肯定是站在门口的那位姑娘的功劳,却也没有一开始就上去追问,而是检查起屋内的情况。 跟在鲍大人身后办案多年,知道要想发现更多的问题和知晓真相,第一个就是要观察现场。 在现场,往往能发现许多别人不能告诉或者无法告诉你的事情。 也只有这样,你才能通过自己的发现,得知别人告诉你的那些情况是真还是假。 他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地上躺着的封炎。 探了探他的鼻息,人并没有死,只是昏睡过去了。但他显然又不是睡觉,而且昏迷的症状和反应与他两天前经历的客栈一事又有些类似,这无疑让他心中的那个猜测愈发地肯定了。 詹扬回身看了李半夏一眼,李半夏倒没注意这边,而是和刚进门的柳老爷子说着什么。 这位老爷子,虽然她到府不久,却已然以一个长者之姿在照顾着她。 发现她没事,也很是激动,直问她刚才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李半夏也没啥好隐瞒的,就把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只是隐去了金银子一节,只当是普通的迷药。 她是一个大夫,又是一个姑娘家,随身带有这些东西防身,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又看这个李丫头,身处险境,还能保持这么冷静,不但能解了自己的危机,还能帮朝廷把钦犯给逮住,可真是不简单哪! 就是他这个做长辈的,这会儿脸上也很有光彩。 刚才还担心,这丫头别出了什么事,她要真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可就无法和他那二弟交代了。他们兄弟几十年没见面,他刚麻烦自己一件事,就让他失望,那……哎! 虽说柳老爷子很想在有生之年,兄弟俩再见一面,可是他却不希望他二弟下次见面却是直接举着刀砍他的―― 封炎虽然昏过去了,却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安全起见,那些衙差又把人给绑成了一个粽子,拿住了才放心。 封炎被拿住了,詹扬查看他倒下的那块地方。忽然,眼睛注意到地上有一块黑色的破壳。 慢慢拾了起来,放在摊开的手掌之上,细细打量着。 心思电转,詹扬已经知道他捡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李半夏正好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到詹扬正盯着金银子的残壳,也是吓了一跳,暗道自己实在太过疏忽。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记了,她刚才应该将金银子的残壳给捡起来的。 还是那句话,这些药物,如果有必要,李半夏并不希望它们公诸于世。 但这显然又是不可能的,一个东西,既然产生了,又如何能将他们彻底掩藏? 詹扬站起身来,又细细看了这屋内的其他地方,各扇门窗都是大开着的,想是她知道她的药性有多强,在他们进来之前就打开了门窗,让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是以他们进来之后,并无任何不适之感。 除了这些,这屋里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异常了,詹扬将那粒小黑壳用手帕包好,放在袖口。拍拍手,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他没有动作,李半夏却有动作了。 “……詹大人是吧?”那边一个与一干捕快穿着同色系的头头是邢捕头,那这边的一个就是詹大人了。 “我正是詹扬,姑娘你是……?” “嗯,我叫李半夏。”李半夏挠挠头,刚才还没觉得,这一正面接触,还真发现这个詹大人还真有点像她在电视里看到的一个人。 尤其是这一身红色官服,头上戴着的帽子,还有手上拿着的宝剑,若不是脸长得不一样,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穿到包青天的电视剧中来了呢。这种相似度,可以理解为连演员都没有换。 对了,他姓詹,也不姓展。姑且理解为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巧合了,不过也因此,李半夏对这位詹大人倒是多了一抹好感。这种好感无关其他,只是看到这种形象,还有那张带着侠气和正义的脸,直觉得他就是一个好人罢了。 “李姑娘――”这是詹扬第一次看见她,但在这之前,他早已与她打过交道了。上次在客栈,她遗留下的那粒小黑子儿,可是令他们印象深刻。 衙门里的那帮兄弟,直到下午才醒过来,有的直到傍晚,天黑之后才慢慢苏醒。他们醒来之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当是自己突然困了,睡了一觉。 慕容先生关在房里两天,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这药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毕竟是个博学多识的人,他把那粒小黑子儿的所有成分、包含的药材全部都找出来了,也一一做了分析和比对,却是想不明白这十几种药材合在一起,怎么就成了这么厉害的迷药。 想是这中间,还有什么关键的地方他没有参透,直烦得慕容先生快把他房里的那些医书给翻皱了。 最后实在是想不明白,还说他有机会一定得见见那位姑娘,亲自向她请教请教。 如果慕容先生此刻知道,他很想见的那位姑娘就在他的面前,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很迫切地就问他那个心中难解的谜团。 说起那粒小黑子,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见了。 第一次,是在客栈里,他们这些人无意中做了倒霉鬼。虽然许多人被放倒了,却也总算没有大碍,只是睡了一觉。觉醒了,整个人也是神清气爽,未见任何的不适。 第二次,是在这里,不同的是这次的倒霉鬼变成了他。 詹扬扫了被绑成粽子的封炎,暗自道了声可惜。 他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偏偏挟持了她呢? ………… 262 配合调查,真相回放 262配合调查,真相回放 詹扬在看着她,想要知道她喊他有什么事情。 “嗯~~我想问,这边都好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李半夏还是有些怕麻烦的,毕竟那个钦犯就藏在她的屋子里,若是让她配合调查之类的,或者干脆就怀疑她与那人有什么勾结,那她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还有,若说她一个姑娘家,能就这样将个大男人放倒,那些人还是不信的。在背后,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呢。 李半夏的顾虑也确实没有错,詹扬在听到她的话后,有点点为难。 “李姑娘,很抱歉,还得麻烦你跟我回驿馆一趟,把今晚这里发生的事情与鲍大人说一下。鲍大人,他这会儿还在驿馆等着我回去复命。” “一定得要我过去吗?”李半夏弱弱地问了一声,声音很轻,本以为詹扬不可能听见。没想到詹扬不但听见了,而且还听得很清楚。 见她如此,詹扬低低笑了一声,“李姑娘,你放心,只是按照惯例问问你今晚房内发生的事情,事情一完,就会立即送你回来。” “那好吧!”既然都这样了,她也就不扭捏了。这边事早点办好,她也好赶去军营。柳老爷子的药材后天就要送过去了,在那一天,她会和她一起进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她自己的了。能不能说服张神医将那神奇的摸骨续骨之法教给她,还得看她的诚意。只是早就听闻那张神医性情古怪,对独门技艺又甚少外传,如今又处在边关多事之秋,他每天忙得手忙脚乱,要从他那里学到神奇技艺,恐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归期遥遥。李半夏一想到前头还要走的路,也不禁有些焦急和彷徨。 “如此,就有劳李姑娘和我们走一趟了。” 李半夏点点头,来到柳老爷子身边,和他说了一声,柳老爷也让她不要害怕,好好配合,并且让小全子陪她一起去。李半夏感激谢过,终究还是决定一个人去。那驿馆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只要没做什么坏事,自然不会怕他们的。她又不是那种没出过院门,在外人面前说两句话都害怕的闺阁千金。她一个人敢只身来到这边城,也就没有怕上驿馆见见那詹大人口中的鲍大人之理。 身边带一个人,反而显得自己气短了。不过这都是李半夏所理解的歪理,未必有啥道理就是了。 李半夏跟着詹扬出了门,邢洋本想叫人弄辆马车来。想着对方是个姑娘家,应该不会骑马。这个姑娘又不是犯人,还帮助他们抓住了这个敌国奸细,算起来还是有功之臣,怎么都该礼遇的。 尽管他也想不通,她一个文弱的姑娘家。是怎么把那个大块头给放倒的。 邢洋他们进来的时候,封炎就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这其中的事情都还没有说清楚。他也不知这封炎是为何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詹扬却并不这么看,还不等李半夏开口说不用,他就冲邢洋摇摇头。 “不用了,我想李姑娘会骑马。”詹扬说着看向李半夏。 李半夏愣了一下,倒是不知这一点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詹扬的眼神。似乎颇为耐人寻味,就好像他知道了什么她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一般。 怔了怔。李半夏随即笑道:“詹大人说得没错,我的确会骑马,我的马就在后院的马厩里。” 说着,柳老爷子便让小全子把马厩里李半夏的马拉了出来,正是笑愁。 这两天李半夏虽然没有骑马,却也时常到马厩里陪着它。也会带着它到附近溜上几圈,笑愁这一路赶路敢惯了,顿时停下来,反倒是闲不住了。 笑愁刚被拉过来,就低着头来到了李半夏的身边,绕着她的腿轻蹭着。 詹扬的眼睛亮了一下:“好马!” 笑愁这匹小母马,最喜欢的就是异性夸她,特别是帅哥夸她。同性的话,再漂亮的美女,它都不给面子。 詹扬话落,笑愁就跟听懂他的话似的,蹭李半夏的腿蹭得更欢了。李半夏好笑地摸着笑愁的脑袋,对詹扬失笑道:“詹大人你可莫要夸它,你一夸它它又该神气了!” 詹扬起初还不太理解李半夏的话,一看她身旁那匹正蹦跶的小白马,也知道她说的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这匹马,还真是很有灵性。 看他们俩人聊得倒是挺欢畅的,还有说有笑,邢洋纳闷地靠过来,撞撞詹扬的胳膊:“詹大人,你之前认识这位姑娘?”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这位姑娘会骑马?” 李半夏也看过来了,这个问题她也同样好奇。 “我之前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姑娘,却和她打过交道。”在客栈里,那位老板告诉他,在他们人赶到之前,那个姑娘已经骑马离开了。 他正是凭着这一点,知道那位姑娘会骑马。 这些詹扬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因为,那件事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但也因此,这奇怪的一句话让李半夏和邢洋越发地糊涂了。 李半夏挠挠头,她什么时候和他打过交道了,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要是她认得这么一个出彩的人物,下次见到她一定会认出来的。可现如今,又是什么意思? “好了,上马吧,有什么事回到驿馆再说~~”说着,詹扬当先上马,看李半夏也上了马背,才一夹马肚往驿馆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鲍大人所在的驿馆,鲍大人是个清廉的官,每到一个地方,也不喜欢劳民伤财,也不会大张旗鼓地住到当地的衙门去,而是选择在驿馆下榻。一干用度全部从简,由此也能见其清廉本色。 “李姑娘,鲍大人就在里面,我们进去。” “好。”李半夏点点头,将笑愁交给驿馆外的护卫,自己则和詹扬进去见那位鲍大人。 “大人,慕容先生——” “詹护卫回来了。”鲍大人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刚进门的詹扬。 看到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半夏,另一个是邢洋。邢洋他认识,李半夏这是第一次见。 “这位姑娘是?” “回大人,这位是李半夏李姑娘。这一次属下奉命追缉朝廷要犯,追至胥州城柳老爷子家中,正是这位姑娘帮助我们抓到了要犯。” “哦?”鲍大人意外地哦了一声,又细细打量了李半夏一眼。心道,这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帮助詹护卫抓到这朝廷的侵犯? 不过现在,鲍大人更关心地还是另外一件事情。别的事情,这之后可以慢慢再谈。 “詹护卫,你说你们已经抓到了那位朝廷钦犯?” “回大人,是的。” “是否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封炎,那边关的战事很有可能就有转机了。 “已经证实了。”在和那个人交手的过程中,他就已经看出了那人的来历。封氏家族独特的藏身手法,是仓狄的不传之秘,相传这种藏身技巧分为五种。分别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术,配合障眼法而成的藏身技巧。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水和木这两种藏身之法了,最诡异的还要数这次詹扬见识过的木。 最高超的属木藏身技巧,整个人可以与树木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是树木还是人。而人藏身于木头之间,不但可以随时观察外面的动向,趁机偷袭,还可以以静制动,因时而动。 若说那封炎的藏身技巧本已炉火纯青,詹扬虽然身在江湖多年,也听过这种诡异的藏身技巧,但终究没有亲眼见过。 这一次,他为何能一眼就识出封炎的藏身技巧?怕是封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 封炎被逼至墙角,对对方的底细又不清楚,还以为是自己藏身的时候露出了什么破绽,借着白天的光亮,被詹扬洞察到也在情理之中。 人在紧张逃亡的时刻,心神一乱,对自己最擅长的本事也都开始不自信起来。 其实,詹扬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更没有想过一棵树里面能藏人。只是他突然注意到,那颗树上有一丝血迹,慢慢沿着树干流了下来。 此时已经到了冬天,树叶都落光了,树干之上也是光秃秃的。白色的枝干流出一丝鲜红的血迹,没注意到那棵树的人自然不会发觉什么,而一旦被他看到了,又岂能不引起他的警惕? 詹扬是个多么心细如尘、观察入微的人?这件事马上就引起了他的重视,他又想到,自己之前曾听到过的关于封氏家族的传说,关于那套诡异莫测的藏身法的传说。 这两件事很快就连到了一处,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的大脑做出决定,詹扬手中的宝剑便出手了—— 结果也证明,詹扬当时的判断,绝对是正确的。 所以,并不是封炎的藏身技巧露出了什么破绽,只是因为封炎受伤了,他流出来的血迹出卖了他—— ………… 263 涎龙草汁,独门秘药 263涎龙草汁,独门秘药 “邢捕头――” “鲍大人。” “现在那封炎关押在何处?” “暂时扣押在驿馆,还等鲍大人示下。”邢洋躬身行礼,对这位卞国鼎鼎有名的青天大老爷也是慕容已久了,这次能和他共事,听候他差遣,也觉着很荣幸。 鲍大人沉吟片刻,吩咐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外声张,以防封炎在这胥州城内还有同党,避免节外生枝。依我看,就将封炎关押在这驿馆内的地牢之内,严密防守,不能有一丝的意外。” “是,鲍大人,属下这就去安排。”邢洋领命去了,屋里就只剩下了鲍大人、慕容先生,还有詹扬和李半夏四人。 慕容先生耳听鲍大人这样安排,疑惑道:“大人是担心会有人来劫囚?” “嗯。那封炎贵为仓狄的大将军,此次来到卞国境内,背后一定有人暗中保护。封炎被抓,这些人一定会不顾一切把他从牢里救出来。这段时间,詹护卫,你和邢捕头就要多辛苦一点,一定不能让那些贼子有机可趁,将封炎救走。” “鲍大人说得是,白天属下追捕封炎的时候,突然跳出几位高手,若不是他拦住属下,封炎可能早就抓到了。”这无疑,验证了鲍大人的说法。其实,慕容先生也知道,在胥州城内,一定还有封炎的人马。只是那些人,有没有胆子敢闯到这钦差大人的行辕中来,那他可就有保留了。 但又一想,这些人都是封炎的死士,为了救出封炎,只怕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都会在所不惜。 “也正因为此,才让封炎逃到了柳府之中。还连累了李姑娘――”话题终于引到李半夏身上来了。 李半夏听他们左一句封炎右一句封炎,但就是不知道这位封炎的来历。但从他们的反应和重视来看,也知道这位封炎对他们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了。 这些东西,李半夏知道自己不该过问,也不能过问,更没有权力过问,所以也就不问了。 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就是赶快配合他们,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后赶快回去。顺利的话,她兴许还能回去睡个饱觉。然后明儿个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好好准备准备,直到后天和柳老爷子一起前去军营。 这两天,李半夏根据柳老爷子形容的军中将士的情况。仔细参详着各种医书案例,希望能弄明白他们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弄清楚了这个问题,再来谈配置解药的问题。 李半夏对毒物这一块还是有些研究的,也制作过一些常见的解毒丸,只是这种毒。连张神医都无法根除,由此可见这种毒定不简单。李半夏可没有那个自信,连张神医解不开的毒她都能解掉。 之所以做这些功课,也只是想着尽一份力罢了。 至于结果怎样,到时候进得军营,才能知道。 “李姑娘――” “啊。”李半夏回过神。才发现,坐在上首的鲍大人正在喊她。 李半夏打到这儿来,就没见过什么大官。也不知道该怎样见礼,或者该不该学着电视上见过的那些施施礼。但总想着,也没这个必要,这位鲍大人看起来虽然严肃,为人不苟言笑。却也不是在乎这种俗礼之人。二个嘛,也是因为李半夏真的不会这些礼节。这个时候冲他失礼很有可能还会显得不伦不类。 “民女李半夏,见过鲍大人。”李半夏站起身,对着鲍大人点点头。这是李半夏所能想的最有礼节的方式了。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民女要是见到那些大官,本应跪着见礼的,让李半夏对一个人下跪,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有些难度。反正,她是十分不习惯的。 除了一种场合,譬如说皇上出巡,所有百姓都对皇上下跪,这个时候为了不太鹤立鸡群,或者为了不让皇上治自己大不敬的罪,她也会和其他一干人群跪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 像是这种场合,就只有四个人在,李半夏是决计不会做到这些的。 其实,天天生活在农村,也有这点好,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也不用对这个行礼对那个下跪磕头。李半夏到村里那么久,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好在鲍大人和慕容先生,并没有李半夏这样的行为很失礼,点点头,让她重新坐下。 “李姑娘,我听詹护卫说,这次能顺利抓住封炎,你可是功不可没。” “哦,鲍大人过奖了,这主要还是詹护卫和邢捕头以及一干捕快努力的结果,相比较而言,我并没有做什么。” 李半夏这话倒更像是打官腔了,有点谦虚的样子。这些也是在电视上学来的,习惯性地就说出来了。倒还真没想过,说出来后,自己都愣了愣。 不过她说的也并没有错,衙门的人还有詹护卫,为了抓捕封炎一连奔波了数日,累得马不停蹄,却也费了不少的心力。若不是他们将封炎逼得无路可走,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就算是没有她,封炎也迟早会被他们抓到。 “李姑娘谦虚了,这次若不是你机智,将封炎放倒,这件事就会变得很棘手。”到时候,封炎手中有人质,他们这边人再多,恐怕也得投鼠忌器。 “詹大人谬赞了,这件事即使没有我,以你们的能力,也一定能将朝廷钦犯擒住。倒是我,差点坏了你们的事。” 也没办法,这古代的人都谦虚,你一句我一句的,李半夏要是不跟着谦虚一下反倒是不合适了。俗话说,入乡随俗,好在这谦虚一直都是美德,李半夏身上也不缺少,和他们说起话虽然慢腾了点儿,也不觉得难以忍受。 詹扬对着她拱手,表示不敢当。 “但不知,李姑娘是用何种法子将封炎这个昂藏七尺大汉给放倒的呢?莫非李姑娘学过武功,身手颇为了得。” 李半夏呵呵地笑了,她要真是会高超的武功也就好了,这一路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她自然不能就这般和鲍大人说的,这样未免有些不敬,敛住嘴角的笑意,望着鲍大人和慕容先生的方向,正色道:“回鲍大人,民女并没有什么高超的武功,别说高超的功夫,就是三两下拳脚,也都是不会的。这件事情,想必詹护卫很清楚――” 像他这种高手,别人会不会武功,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鲍大人看向詹护卫,詹扬忙点点头。 “那既然你不会武功,你又是如何擒住封炎的?” 不等李半夏回答,詹扬便抢先开口了,“鲍大人,这个问题,也许我能替李姑娘解答。” 詹扬说着,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将他在封炎倒地现场所捡到的那枚黑色残壳摆放在了鲍大人的桌案上。 一看到那枚残壳,慕容先生就立即拿过去,“这不是……?!” “没错,正是我上次在任家客栈捡到的那粒黑色的小圆粒。” 李半夏敏感地听到“任家客栈”四个字样,许多事情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知道詹护卫为何说和她打过交道了,莫非是在任家客栈的那次? 那位客栈老板说早上衙差就会来客栈检查,让她赶快离去。现在看来,那次到客栈检查的人并不是衙差,而是钦差大人搜索钦差要犯的侍卫。 还有那粒小黑子儿,李半夏心中一紧,莫非是当时她太赶时间了,不小心遗留了一些在那个地方? 否则,这个詹护卫又怎么知道这粒小黑子儿的功效?而那位慕容先生,就跟之前已经接触过金银子一样? 李半夏想不明白,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隐约约地,她已经猜到了大致的情况。 唯有一件事她不明白,就算是她当日因为赶时间,不小心遗留下了两颗金银子,那他们也不该这么清楚金银子的功效。 金银子的设计很是巧妙,无论是外壳,还是里面包裹的迷药,都是她自个儿研制出来的。她要是不说,这个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就算是精通医术的大夫,顶多能分析出这金银子里含着多少味药,每味药的作用又是怎样的。这些药与迷药的功效和作用相差十万八千里,没有一个人能想到,用这些药材合在一起能制成迷药。 只是因为,这其中还有一项很独特的技术。 那就是无色无味的涎龙草汁,用涎龙草汁浸泡那十几味药材,就可以让这些药材的药性发生变异,制成现世最厉害也最强的迷药。不但强,而且很隐秘。 慕容先生在医术这一块,也算得上是大家了,连他都猜透不出这里面含有涎龙草汁,由此可见这味药有多么的隐秘了。 想必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这枚黑色的小圆粒跟那劳什子的迷药有什么关系。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他们这些人中已经亲身经历过了,这枚金银子的威力―― 一想到这儿,李半夏有些不淡定了。 她该不会是在无意中,闯了什么大祸吧? 264 为君解惑,解我疑难 264为君解惑,解我疑难 似乎是看出了李半夏心中的疑惑,詹扬看着她笑道:“李姑娘,两日前你是否住在任家客栈之中?” “不错。” “那这粒东西,果真是你留下的了?”说话的同时,慕容先生也将他一直揣在身上的那枚黑色小圆粒也拿了出来,呈放在李半夏的面前。 “这个……你们是在我客栈房间里捡到的?”也只有那一个地方,只怪她当时走得太匆忙,否则是绝不会把这样的东西留在那儿。 “是的。”詹扬便把当日发生的事情,与李半夏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十分无奈地道:“李姑娘,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这枚小小的东西,可是把我们博学多识的慕容先生给难住了。为此,他不吃不喝,关在房间里两天,都还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当李半夏听说,因为詹扬一时捏破了金银子的外壳,致使一干官军昏倒在客栈之中,并且还昏迷一日之久都没有醒过来,也觉着十分的抱歉。 她虽然有想过这种东西会造成“误伤”,并且已经尽最大的可能避免了,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种疏漏。 看来以后她随身携带这些东西,还得更加谨慎小心。若真是因为她的缘故,而误了大事,让那个朝廷要犯给跑了,那她可就难辞其咎了。这一次,能亲手将封炎抓住,也算是她为自己的疏忽所做的一点补偿。 更何况像这种事,不管是谁遇上了都不能袖手旁边,任由坏人逍遥法外的。 “李姑娘,我有一事想要请教。”慕容先生等不及,急于想请李半夏解除他心中的疑惑。 “不敢,慕容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便是。我……民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终归还是不习惯什么民女不民女的,李半夏刚说了两句就差点把这些东西抛诸脑后了。 “我首先想要请李姑娘为我解除疑惑,这枚黑色的小圆粒究竟是何物,为何有这么大的效力。中了它的人虽然与中了其他的什么迷药别无二致,但是用普通化解迷药的法子根本无法使他们清醒,而且一昏迷就长达这么久,这是什么缘故?难道你这味药有什么特殊的成分在里面吗?” “不但如此,一般而言,中了迷药的人。在醒来后会身体酸疼,全身绵软无力。但中了这枚黑色小圆粒的药物,对身体没有任何的损伤。还就像是疲累的人饱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只觉得精神舒爽,全身舒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堂堂博学多识的慕容先生,这会儿就快成为十万个为什么了。不过看他的态度。倒是一个很好学的学生姿态。 李半夏可不敢拿他当学生看待,自己有个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自是不会凭借着几味药物就当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 相反这位慕容先生,李半夏看人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看慕容先生的样子,就知这人一定是个博学多才的人。而且。能得朝廷的钦差鲍大人如此看重,引为智囊知己,又得到了詹护卫“博学多识”的肯定。自然是有着他的真才实学的。 在医药方面,很可能他了解得比自己还要多。只不过一时是被她弄出来的新奇古怪的东西给难住了,倒不是他真的不善于此道。 李半夏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既不妄自菲薄,也绝不看轻别人。不管那人是谁。做了些什么事情,她对每个人始终是尊重的、友善的。 只要那个人不触犯她的底线。不事先招惹上她。她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喜欢清静,也喜欢安宁祥和,从没想过要与别人争什么,要比别人厉害什么的。 这种性格,生活在现代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或许是不太合适的。但生活在古代,一个讲求谦虚包容宽和谦让的时代,李半夏这种性格无疑为她省却了许多的麻烦。这么看来,也许她本应该就生活在这里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现代社会就不具备这些特点了。一个时代,总是在不断地发展和进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发展方式。即使是在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也难免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过着平和清宁的生活。 这种生活,不论什么时候,总是会有人喜欢的。 或许有些人会说,李半夏之所以这么淡泊名利是因为她未曾享受到过名利带给她的快乐和美好。她不喜欢追逐物质享受,只是因为她没有那个条件,换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这种说法虽然难听了点儿,却也不是没有他的道理。一个人活在世上,哪能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不同的,唯有对这些物质享受有多少的执念罢了。这种执念,是否会让他/她拼命追逐,抑或是为此付出很多的代价。 李半夏也并不是没有享受过高标准的物质享受,不说其他的,就这几天在柳家,柳老爷子对她很是照顾,吃的喝的甚至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尽管她一再表示谢绝,但这个老爷子,就像是要把自己对弟弟几十年的照顾全都弥补在她一个人身上一样,对她好得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知道他的这种感情,自己思念了几十年的二弟,这些年里从未回过家一次,今后也未必会回来。 他唯一让他帮忙的事,就是要照顾好她。只是赵大哥这一句话,柳老爷子就为她打点好了一切。有的时候,他都不假手于人,亲自过问她的吃食。李半夏明白,他这是在享受这种过程,就好象这个人不是她,而是他的二弟一样。 所以许多时候,李半夏真的不忍心拂绝他的好意。她接受,远远比推辞要令他开怀。 但或许,是她心中装着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又牵挂着远方,所以即使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在喉,她也是食之无味、如同嚼蜡。这样说,柳老爷子听了可能会伤心,但她想,他应该能够明白她的心情。 这一路上,李半夏饿的时候啃过干硬的干粮,喝过臭水沟里的水。也曾夜宿深山,害怕得发抖,却因为想第二日有体力赶路,再怎么强逼着自己也要让自己睡上一觉,以恢复体力。 离边城越近,她的心情就越发地情怯。以前,她就算再忧心,再思念着家里,也不会吃不下去。也许是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见到她想见的人,反而有一种不踏实和惶恐的感觉。 如果她好不容易见到了张神医,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教她怎么办?最可怕的是,如果张神医压根就不会这摸骨续骨之法,或者他这项技艺并不向传闻中的那么神奇,她又当如何? 这些问题,她之前还可以劝自己不要想,因为路还长着,但现在,她已不能不想。 每次一想到这些,李半夏再镇定的心思也会变得惶惶不安,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是她,是东山,也是全家人最后的希望,她无法承受希望破裂之后的后果。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面对―― 一想到这些,再美味的饭菜到了自己嘴里恐怕也直发苦了。 她甚至很美好的想着,如果这个时候有哪个愿意做亏本的买卖,她愿意把这辈子所有吃山珍海味的机会给当掉,愿意一辈子和刘东山吃着粗茶淡饭,只希望赐给她这个机会。 让东山的腿恢复,这一点实在是太宝贵了,她自然不敢作此要求。她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希望―― 张神医果真习得那神奇的摸骨续骨之法,而她能够见到他。这之后的事,不管再难,她都愿意去做。 一时间,李半夏的思绪跑得很远。回过神后,发觉慕容先生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不禁狠掐了自己一下,暗骂自己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让人家慕容先生就这样等着。 但他问的这味药,她能不能告诉他呢? 她看得出来,慕容先生对这味药真的很好奇,而且大有一种弄不明白就折磨死自己的感觉。许多对一件事情执着的人都会有这种情感,李半夏已然有所了解,她也不希望慕容先生为了这个东西再耗费过多的心力。 只是,她早已说过,这些东西,如果没有必要,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知晓。某些东西,要么让它秘密流传下去,要么就让它悄无声息地消失―― 不想让他得到失望的答案,又不想说出去,可真是愁煞李半夏了。 看样子,她也只得说上一些大概,让这位慕容先生明白这个药是怎么回事,而将这其中的关键隐去不提了。 然而,李半夏望望面前的慕容先生,有些些的不敢确定。 凭着慕容先生的聪明和博学,她确信他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吗?她这说一个大概,真的能糊弄得了他? 但李半夏转而又想,正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从她的话中,想必也能听出她的难处。他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那个时候,即便他再想知道,也不会多问什么的―― 265 解开心结,豁然开朗 265解开心结,豁然开朗 “慕容先生,不瞒你说,这味药乃是我自己炼制而成,取名金银子。” “金银子?这名字倒是特别的很。” 在听到金银子三个字的时候,慕容先生立即飞速地运转着自己的脑子,转了一圈之后,确实不曾听过看过这个名字。 “呵呵!这个也还好,说起为何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它的形状让我想起了家乡的一种小果子,鬼使神差的便用了这个称呼,倒不曾有什么特别的出处和说法。” 这个也是大实话,李半夏要么选择不说,要么就说实话。 “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何叫这么一个名字呢。”慕容先生不断点着头,显然对谈论的这个问题充满了兴趣。 “那李姑娘,不知你这药物有何种奇妙之处,为何与别的迷药完全背道而驰,功效却要强劲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李半夏沉默片刻,一时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他。 慕容先生了然,“如果李姑娘为难,那就不说,是我问得冒昧了。”像这种秘药,多半都是不传之秘。大夫就跟武林高手一样,学会了一种高超的技艺,总是不希望它广为流传的。因为会的人多了,你的这项技艺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当然,这其中也还是有许多愿意把自己的成果惠顾万民的,只是,这种人实在不是特别的多就是了。 “额,不是,慕容先生误会了,我并不是不想把这个东西告诉你,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说罢了。” 慕容先生再次点了点头,“姑娘的意思,我明白。” 的确有许多东西。说不明白。有些东西,即使明白,你也得装作不明白。太明白一件事,就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烦恼。 这位姑娘既是不明白,也是太明白了。否则,她也就不会想那么多,有如此多的担忧和顾虑了。 或许是慕容先生也是一位医者,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李半夏这样那样的顾虑,所以倒是很明白她的心情。 “先生明白?”李半夏愕然。从慕容竹清明的眼神里,她能够感觉得到她内心中一直关于这个问题的挣扎。 “当然。因为我以前也曾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 “……” “并不是我要自己歌颂自己,而是说实在的,一个有良心有仁心的好大夫。合格的医者,都会有姑娘你这般的顾虑。” 李半夏只觉得心中欢喜万分,因为这种矛盾而为难的心情,有的时候快要把她给逼疯了,她一直不知道如何排解。即使说出来。别人也未必懂她。而这个慕容先生,仅仅只是一句话,就道出了她心中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烦忧的事。 “但是后来我渐渐想通了――” 李半夏在听着,直觉的,她知道这些话一定很重要,尤其对她。可能有用极了。 “这个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着它运行的规律和存在的道理,人力无法逆转。一个人。即便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改变事物运行的规律――” “我们所处的世间是不断前进着的,每一样新事物的诞生,或多或少必然都包含着利弊两个方面。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只会阻碍世间的进程――” 李半夏仿佛回到了自己高中学哲学课的时候。且不说这些道理是正理还是谬论,这位慕容先生说话的口吻还真有些哲学学者的味道。 而且不可否认。他说的某些话还是有着他的道理的。 “如果每个人,都担心自己研制出来的物事会对别人、对这个世间造成损害,那么这个世间又有何光明希望可言呢?” “只要我们不违背自己的道义,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忠实地履行过自己的责任,那么一件东西的后续发展就交由后人去看、去解决。前有百里哀,研制出了天下第一奇毒,他最初炼毒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想以毒攻毒,救活一个身被剧毒浸泡的可怜人。后来天下第一奇毒为害江湖,那是下毒者的罪行,不能归罪到百里哀的身上。他人已死,毒已被盗走,这笔后世之账怎么也不会算到他的头上。” “后有司空旦,为了助本国军队致胜,亲手在敌国制造出了一场瘟疫。没想到敌军竟然拼死抵抗,那些身中瘟疫之人,发着高烧、浑身颤抖也要浴血奋战。结果这方军队的大多将士也被染上了瘟疫,相比较于敌军的慨然士气,这方军队则士气低迷,还爆发内战。” “司空旦意在让敌军死绝,一时还未研制出解除瘟疫的法子。这方军营瘟疫传播后,司空旦成了众矢之的,城墙之上,守城大将军向全体军民谢罪,自己滥用小人。最后活活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司空旦给烧死,以振军心。” 这两个故事,李半夏还是第一次听见。 她明白,慕容先生说这两个故事的目的。 那百里哀,造出了天下第一奇毒,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并且在生前也尽可能地保管好这种毒药,不让他落入宵小手里。那么之后,即使有再多的人死在天下第一奇毒手里,只要百里哀莫忘了自己的本分,施救中毒之人,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就无可厚非,他并没有做错。 就算因为他的过失,或者对手太过强大,硬生生夺去了他的药物,这一切都不是他存心的,他也能够得到别人的原谅。 毕竟,下毒害人的不是他。即使没有他手中的毒药,那人还是可以拿别的毒药去害别人。 或许,唯一不能够原谅他的,就是他自己―― 纠结于这个问题,就像钻进了牛角尖,痛苦烦恼的还是自己。 而司空旦,虽然他死得也很凄惨,但他似乎也是罪有应得。 尽管他有他的立场,希望己方能够获胜,却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方法,去伤害那些战争中无辜的老百姓,从他之前未研制解除瘟疫的药方,就知道他是有心让敌军营中乃至无辜老百姓都死去的。就这一点,哪怕战事打赢了,他也会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 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能忍受这样灭绝人性的行为。比起敌军中表现出的那顽强震撼人心的一幕,己方军营的这种种劣迹又如何能够给臣民信心,他们能把他们最渴盼的胜利带回来? 这个世上有着千奇百怪的毒和迷药麻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长不到的。只要你愿意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将这些药物用在正途,又何必去管这些药落到了那些坏人手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呢? 又不是现今世界那些可怕的生化武器,或者一滴就能让几万几十万的人死去或者摧毁一个民族的可怕病菌,这般戒备未免太累了些。 即使是现代这些可怕的武器,某些国家也都拥有。如果每一个都想着被坏人得到了,这个世界就不安宁了,那么恐怕这些东西早都不复存在了。 这些问题,李半夏也不只一次的想过。 这些道理,她也都明白,只是一时还无法说服自己,真的完全卸下心头的包袱和顾虑,放开手脚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直到慕容先生这一番话,才让她真正地听到了心里去。 只要她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只要她这一切都出自善意和本心,那么以后会怎么发展就看它们自己的吧―― 说白了,这些精心研制出来的药物,每一个就像是她的孩子。这话,听着虽然有点小俗,却也很贴切。 在孩子还在身边的时候,你就不放心他/她,不敢让他/她出去自己飞翔,怕他/她会遇上坏人。但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会从你的身边离开,独自生活,他们迟早都会遇上这样那样的人,面对各种各样的考验。结果会怎样,更多的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但这样,并不是说真的就完全没你的事了。 孩子离得再远,你都会牵挂着他/她,切身为他/她着想和打算。在你能顾虑到他/她的范围里,尽心为他/她谋划着一切,让他/她安全无忧地生活,不被坏人坏事所利用。 尽你最大的努力,做你所能做到的,其他的,只有看他们自己的了。 学医者,或是做科研的人,也只有抱着这种态度,才会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加的坦然、更加的从容―― 李半夏觉得,自己今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这件事困扰了她许久,从她第一次自行研制药物和毒药的时候,就开始琢磨起这个问题来了。 她不知道,别的医者是不是也会有她这样的顾虑和想法。她只是知道,这些想法和顾虑困扰了她太久太久,也太深太深,深得她差点无法从这之中逃脱。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顾虑的存在,许多在她脑子里已经成形的东西生生给自己放弃了。经此一事,她是否也该像慕容先生所说的那样,尝试着慢慢放下自己心头的这些包袱,做好自己该做的? 想通了这一点,相信李半夏在这条道路上会越走越远、也越走越精彩―― ………… 266 光明在望,救命的线索 266光明在望,救命的线索 ——***—— 多谢sasdpo妹纸的香囊,非常懒的鱼妹纸(2个),咕咕蘸妹纸,xcxci妹纸,飞跃广寒宫妹纸,mnbvwo妹纸和opasu8妹纸的钱袋子。 还有may112515妹纸的粉红票(2张),玄飛妹纸的粉红票(2张),谢谢你们了! 另:今天看到有妹纸说这本书最近几章写得有点水,我也感觉到了,不瞒你们说,上传文章的时候,自己都有些紧张。 其他的话也不多说,总之,这些意见我都收到了,也会放在心上,下文中会特别注意这一点。 有什么问题,妹纸们就直接甩上来。虽然评论区好长时间没打理了,我都会看看的。妹纸们的打赏和票票我都记得,提的意见只要看到了也会马上回复。。。 话说,废话好多哦,这一章会补字数的,嘿嘿! ——***—— 三人再次看向李半夏的时候,发现她的眼中闪着光,眸子也比以前越发的明亮了。一直困扰在眼前的尘埃被轻拂而去,留下的只有澄明。 当然,李半夏也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把所有的事情一个劲地告诉给慕容先生。这样不仅很突兀,也很像个傻瓜。该兜着还是得兜着,许多事情,也没必要说得太多。 这个问题,还是有时间再探讨,若有机会,她也会很乐意向慕容先生请教。但现在,鲍大人和詹护卫都等在这里,等着她交代案情,一直把话题放在这上面。似乎颇为不妥。 慕容先生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对李半夏点头笑笑,让她继续往下说。 “詹护卫说得没错,我正是凭着这金银子将那人放倒的。”李半夏不等他们问,就把当天发生的事情细致地说了一遍。 “你们口中的那位钦犯逃到了柳老爷子的府上,正好又藏身在我的房中。我一回房,一把尖刀就抵住了我的喉咙,我心中害怕不已,却也不敢声张。” “适才詹护卫带着人马赶到了柳府之中,那人见官军到了。对我更是手下不留情。三位大人请看——”李半夏轻轻地将脖子上的毛领往旁边退了点儿,露出那条尖刀留下的血痕。 “这条血痕就是那人割下的,虽然不会留太多的血。却十分的刺痛。不但如此,后来詹大人带的人马到了门外,那人躲到床柱之后,还用尖刀刺伤了我的后背。我对这样的做法十分地恼火,也知道他心狠手辣。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苦于没有机会,我也只得暂且听他的安排,将外面的人支开——” 鲍大人点点头,这个说法倒也十分的合理。 若是旁人,慕容先生这会儿恐怕已经前去给那人看伤了。只为面前这人本身就是个大夫,而且他看她的伤口也处理过。也就不开这个口了。 “怪不得你话语吞吐,迟迟不愿我们进去了……”当时他猜得没错,她的确是被封炎劫持了。 “嗯。这金银子虽然有迷药的功效。却因为包裹着坚硬的外壳,不是我所能轻易弄碎的。而且那封炎盯得死紧,别说给我机会捏破外壳了,就是我动一动,他手上的刀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扎过来~~” 詹扬皱眉。他似乎能感受到这个姑娘当时应该吃了很多的苦头。 “我一直都找不到机会,直到你们的人快冲进来。他想找地方躲起来。我不知道他在计划着什么,但他让我站起来,我的机会就来了。起身之前,我袖中的金银子趁势滑下,时间拿捏妥当,金银子一落地,我脚就踩在了上面。外壳一破裂,里面的迷烟就发挥了功效。这种迷药发作的速度很快,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 这些话,李半夏是对詹扬说的。因为这三人之中,没人比詹扬更加了解这一点了,他曾经亲身经历过,对于这种迷药的威力和速度,肯定早就领教了。 鲍大人和慕容先生也看向了詹扬。 詹扬点点头。 “不错,当日我在客栈中的桌子底下,捡到了李姑娘口中所说的金银子。我好奇它是什么东西,不察之下,将外壳捏破了,外壳的确有些坚硬,我也用了点力道才把它弄破。想来,这是因为李姑娘不希望它造成误伤……” 这样一个人,詹扬是怎么都不会相信她是什么恶人,更不相信她与敌国的奸细有什么关系。但这些,他自然不会说,办案讲求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再多的也是空谈。 “外壳一裂,一阵香气飘出,我暗道不妙,立即就捂住口鼻。但就在我回头想看看其他人怎么样的时候,他们已经一个个地倒在了地上——” 詹扬的话正好验证了李半夏所说的,他们的确看不出来这个姑娘有哪个地方说了谎。 李半夏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瓶东西,这瓶东西她考虑了许久,想想还是把它交了出来。 “这是什么?”鲍大人望着她呈上来的东西。 “这是封炎晕倒后,我在他手里发现的东西。想是他要藏身,又无暇兼顾我,让我乖乖听他的话。这才想到了给我喂毒,好让我投鼠忌器,不敢耍什么心眼。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我却早他一步行动了,我应该觉着庆幸才是~~”李半夏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笑意,完全没有一点后怕的意思。 慕容先生忙打开了那个小瓶子,凑到鼻前嗅了嗅。 “李姑娘可看出这是什么毒?” 李半夏摇摇头,“未曾见过。不只没有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她的轻松从何而来?若说她得知封炎差点给她喂毒,她虽然会庆幸,却也应该感到后怕才是。 他们见到的,完全不是如此。 李半夏并不是个胆大的人,更不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但现在却给了别人这种感觉,抑或说是假象。 也或许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对死亡这种事本就没以前那么恐惧了。也或许是她懒得想那些压根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谁知道呢。 慕容先生又嗅了嗅,确信这种毒不存在于中土。 “慕容先生可看出这是什么毒?” 慕容竹沉默半晌,随即摇摇头。 “说来惭愧,不曾。” “这种毒我虽未见过,但其中的一味药,我却是有所耳闻。” “可是那味攰(gui)蝇花?” “不错。”李半夏并不奇怪慕容竹能与她想到一块儿,他是一个博学的人,知道的东西比她多,她知道的他也知道,这一点并不奇怪。 “医书记载,攰蝇花生于仓狄与依兰交界处的一个叫白木杉的小岛上。在那个小岛上,攰蝇草漫山遍野地盛开,经烈火焚烧后,就会开出美丽曼妙的攰蝇花。这种攰蝇花,有着致命的魅力,却能在顷刻间夺人性命。” 鲍大人和詹扬也都在听着,脑子里不自禁地想象着在一个荒岛之上攰蝇花遍地盛开的情景。灿烂得辉煌,却也透着令人窒息的华美。 慕容先生不断点着头,接着李半夏的话道:“但这种攰蝇花还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单纯的食用攰蝇花,三日之内必会毙命,并且中了此毒之人还会疼痛不只,短短三日之间,便会形如枯槁,只等生命的光芒燃烧殆尽,才会死去……” 在座之人都忍不住拧了一下眉头,这种可怕的毒,光是听听就够人心惊胆战的了。 詹扬瞥了一眼李半夏。 好险,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聪慧的姑娘,若是中了那种可怕的毒,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显然是知道这种毒的,明知这种毒的可怕,此时却还能如此地释然。这份淡定,恐怕就是他这个历经了江湖厮杀和官场风云的人,恐怕都无法做到。 李半夏虽然早就知道这种毒的厉害和可怕,此时再听慕容竹提起,头皮也不由发麻。 但现在还不是她感慨的时候,因为就在刚才,慕容先生说中了一些事情,让她对心里的猜测也越发地肯定了。 “攰蝇花单食会致命,但书中却也有所记载,若将这种攰蝇花与它同片生长的梗心草相和,捣碎入药,便能让人恶吐不止,浑身乏力,高烧不退。这种高烧来得迅猛激烈,一旦久病不治,身体就会溃烂,喉咙肿大,不能进食,与之接触者还会被传染。也因此,造成了疫症的假象——”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这一点,我也曾在书上看见过。”慕容竹说着,眼睛突然一瞪,“姑娘的意思,是想说明什么?!” 李半夏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道:“攰蝇花和梗心草相和,中和了彼此剧烈的毒性,却生成了一种可怕的病菌。因为两种药合在一起本无毒,是以事前不知道消息的,哪怕是最精明的大夫,恐怕也看不出那些人的病是怎么造成的,更猜不出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慕容竹眼睛一凝,不但是他,就连鲍大人和詹扬,也都想到了什么。 他们是朝廷中人,现在又来到了边关,对边关发生的事情一定比谁都知道得清楚。 在他们的脑海中,闪过了两个共同的词,那就是:军营,瘟疫。 ^^^^^^^^^^^ 267 进军营,见将军 267进军营,见将军 詹扬送李半夏出驿馆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 李半夏知道,他还在想军营瘟疫的事情。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熊大将军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却因为军营里突然爆发了瘟疫,而致使伤兵累累、军情告急。 如果李半夏和慕容先生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边关将士瘟疫之谜可能就有转机了。 这件事,关乎卞国的兴衰存亡还有边关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詹护卫不用太过担心,这件事的真伪,后日便可见分晓。” “哦?” “后日柳老爷子会到军营去送药材,我也会去。到时候亲眼看过那些将士的病症,也就心里有数了。” “你要进军营?”詹扬诧异,“李姑娘难道不知,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 “此一时彼一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真的对局势有利,熊大将军会让我进去的。” 李半夏突然发觉自己的运气还真不错,前两天柳老爷子还在发愁让她怎么在军营里留下来,这一次真是从天上降下来一个好机会。 虽然她之前也是自信满满,但她毕竟没有见过熊大将军,也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若他真的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卯着头不让她进去,她就算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也是毫无办法的。 这样看来,那个封炎还间接地帮助了自己。这看似毫无关联的一切,被一根莫名的线给串联了起来,将李半夏稳稳地送入了营中。应该感叹命运之神奇,冥冥中许多事都自有它的安排和造化。 詹扬听闻不语,虽不知她有什么法子可以进入军营,然看她眼中流露出的自信神采。也没有多问。 柳府已经到了,李半夏下得马来,转身对身旁的詹扬道:“詹大人,这次多谢你了,劳你送我回府,我已到了。你……要不要到府内喝杯茶,歇会儿再回去?” 李半夏准备说时辰不早了,詹护卫还是早点回去歇着。但这样,似乎不太礼貌,他送她回来。哪能不留人喝杯茶就让他回去? 詹扬不语,只是呵呵笑了笑。翻身上了马背,“李姑娘。还望珍重,营中的事还劳你多费心了――驾!” 矫捷飞扬的骏马如夜晚惊鸿划过的流星,一扬蹄子,就飞奔到了十尺之外。 李半夏望着詹扬离开的地方,有一刻地怔忡。随即扬起唇欢欣地笑了,拉着笑愁进得府去―― ………… 两日后,熊大将军军营外。 柳老爷子带着家丁,拉着几大马车的药材出现在军营外,李半夏也骑在马上,就在柳老爷子的旁边。 她仍是一身女装装扮。柳老爷子起初想让她换上男装,毕竟以女装之姿出现在军营有些招摇了。但李半夏担心因此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几经思虑之下,本来是什么样,现如今还是什么样。 平日,药材车在军营外,只需做好必要的检查就会放行。而这一次,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仍然没有放他们进去。 论其原因,除了边关现下形势严峻,接连爆出有内奸的事情。另一个,就是因为这送药材的人之中有一个女子。 若是旁人,大可将这女子轰出去,将她拒之营外。但她这次是和胥州城的柳老爷子一块来的,这人还如何轰得? 而且,这位姑娘还自称持有楚大侠的信笺,只是这封信笺必须亲自呈给大将军。守营的将士不知怎么处理,便派了个人前去,把这边的事报告给大将军。 等待的过程中,李半夏也不着急,下得马背,悠闲地打量着军营四周的环境。只一眼,李半夏便不禁感叹,这里不愧是军事重地,防守之严密,戒备之森严,真可谓是固若金汤。别说是人了,哪怕是一只苍蝇,恐怕也飞不进去。 军营的四周,都安排了重兵把守。军营外围五百米,外人都不得靠近。 所以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与军营还有些距离。听柳老爷子说,这个规矩是最近才定下的。即使是他送药材过来,也得等候在这里,等通过了检查,然后由着营里的将士带他们进去。 贸贸然闯进来,不小心会触动这营外的机关。 想来也是怕了敌军时不时地偷袭和投毒,才会在营外制造机关和暗箭。 望着李半夏悠闲的样子,柳老爷倒是着急了。 这个丫头,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来了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军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弄不好,随时都会掉脑袋,被军法处置的。而她,不但不着急,反而还好兴致地看起风景来。 这当然也是因为李半夏持有“杀手锏”,对自己有信心所致。另一个,也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人都已经来了,即使再害怕已是无用。与其这样,还不如坦坦然然地面对,这样也能给自己打气不是? 大将军的营帐内。 熊北天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形图前,凝望着地图上绵延起伏的山岭和沟壑纵横的沟谷,面色浓郁。 昨天探子来报,仓狄突然派出几对人马,分布在周围的几个沟谷之中,不知道在图谋着什么。 就在今天早上,这些人马奇异地消失了,追踪他们的人也没有得到一点的消息。 熊北天已经盯着这张地图有一个时辰了,他实在想不通,仓狄那边为何要派这些人到这些地方。若是想让他们实行偷袭,凭借着胥州城易守难攻的地势,再加上他在军营四周重兵防守,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封炎被抓的消息,还没有送到军中来。所以,熊大将军并没想到这之间,还有这一环节。 鲍大人擒住封炎后,本想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熊大将军,好由此商量退敌的对策。 却没成想,驿馆当夜就遇到了一连串的事情,马厩着火,地牢被劫,若不是詹扬和邢洋发现得早,恐怕这会儿封炎已经被他们的人给救走了。 别人都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谁能想到,这些人竟然胆大到去劫钦差大人的行辕? 去劫囚的人并不多,但就是那么区区几个人,将驿馆闹得鸡犬不宁。一个负责放火,一个去地牢救人,还有一个,竟然去行刺钦差,这些人,还真是吃了海胆,一个个胆大包天。 鲍大人有理由怀疑,这些人,为了救出封炎,会不惜任何代价,做出更加过火的事情! 虽然没能成功,这些人凭着奇特的地盾之术,还有类似忍术一类的工夫,除了一个被詹扬擒住,其他的倒也是全身而退。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李半夏虽然一早便出发了,也还是听人说起了这件事。钦差的行辕走水了,还冒出几个刺客要杀钦差大人,这种事情,只要往大街上一站便会立即知晓。 迫于无奈,鲍大人只得将封炎匆匆转移,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为了不引起对方的警觉,通知熊大将军的事还得从长计议了。 “大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门外将士来报,说是柳老爷子带了一个女人进军营,而且手上还持有雪峰的信笺,要求面见他。 万雪峰已经走了好多天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若说他成功完成了任务,他应该看到红色焰火信号。若说他没有成功,或者在路上遭到了埋伏,那他也应该点燃其他的焰火通知他才是。 他也了解万雪峰的脾气,一旦答应别人什么事,拼了命也要做到。他就怕他即使遭遇了伏击,怕他失望所以就不发信号回来。所以这些日子,熊北天一直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万雪峰的消息。 一听说外面有位女子持有万雪峰的信笺,虽然疑惑雪峰为何将这样的一封信笺交给一位姑娘,还是二话不说就出了军营。 但他毕竟是英雄睿智的大将军熊北天,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有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判断力。 这位姑娘是和胥州城的柳老爷子一块来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然此刻情况特殊,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熊北天的身后,跟着两位副将。一个是孙副将,一个是周副将。跟在熊北天的身后,出了军营。 也没到近前,就站在营外,与对面的人喊话。 熊北天声音本就宏大,即使没用多大的力气,声音也能清晰地听得见。 “柳老爷子,好久不见了,劳烦老爷子你亲自送药材过来,北天感激之至……” “柳某见过大将军。一别数月,大将军依然风采照人。此次前来叨扰大将军,也是为了一忘年小友,还请大将军给这位小友一点时间,让她道明来意,叙清原委――” 这里并不是说话叙旧的好地方,柳老爷子直接说明来意,将李半夏的事引了出来。 熊大将军这时候才将目光转到李半夏身上,瞥了他一眼,随即朗声问:“姑娘,就是你要见我?” ………… 268 肺腑真言,望将军收容 268肺腑真言,望将军收容 ――***―― 多谢青聪魂妹纸的钱袋子,还有炭烧的丘陵、黄鹤燃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姑娘,就是你要见我?” “正是,民女李半夏,参见大将军。”李半夏远远地对他点了点头,抬头的时候,才适时打量起对方来。 这位大将军身披重铠,外系红色披风。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脑海中不自觉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段话,以前还觉得这段描写着实太夸张,现实中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男人。直到看见这位熊大将军,才知道,这样的人是真正地存在的。 李半夏有一瞬的怔然,随即摇头失笑。 看古文的时候,直说这古代的山水养人,出很多的帅哥美女。这一路行来,眼见的还真是如此。 无论是楚尽香,詹扬詹护卫,还是这位熊大将军,甚至是那位心狠手辣的封炎,这一个个长得可都是人中之翘楚了。 李半夏有时候还会想,这些人,怎么都还叫自己给遇上了。这要是平时,遇见其中的一个,就很值得说道了。 只不过,李半夏虽然也欣赏帅哥,还不至于到花痴的地步。再加上她心有所属,心心念念的还是她家里的丈夫,这些人。充其量只是欣赏罢了,顺便再感叹一句造物者之神奇。 在李半夏打量他的同时,熊北天也在看着她。 这个姑娘,他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也不似江湖中的女子,那么万雪峰的信又是怎么回事? “姑娘,属下来报,你持有楚大侠的书信,可有此事?” 李半夏点点头,“不错。” “那可否将书信交出。给熊某一观?”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属下,熊北天也不会开口闭口本将军的摆架子。李半夏早听闻这个将军虽然威武不凡,对百姓却很和蔼。也不喜欢摆官威,今日一见,传言非虚。 “大将军,我们一路赶路,甚是辛苦。能否容许我们先进军营,再慢慢谈?”李半夏倒不是威胁于他,只是随口一提,大将军不答应也没关系。信,她还是会交给他的,至于大将军愿不愿意破这个例。就不得而知了。 万雪峰的面子再大,军营终究非寻常之地,单靠一封书信。就让大将军相信于她,让她留下来恐怕很不容易。 前天之前,李半夏当时就想过,若是大将军不愿意留下她,她就当即露一手。让他明白他留她在这儿绝对是有助益的。这些日子她不断地研究军营将士所中的毒,目的也在此。 直到前天。她推断出军营将士所犯瘟疫之谜,一颗心才彻底地安定了下来。进营是不愁了,接下来就是如何打听摸骨续骨之法的事了。 熊北天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想到万雪峰的信,又看看她身旁的柳老爷子,终于挥挥手,让一个将士过去,接他们进入军营。 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军法如山,却也不是一点例外都不可循。 其中有一条,若有重要军情,得到大将军许可,还是可以进入营内。 万雪峰的信,可能藏有重要的军情。凭这一点,熊北天还是可以让李半夏进来的。只是,他若知道,这封信里并不是什么军情,严格说来是一封“推荐信”,不知道熊北天会做何感想。 柳老爷子一行人,跟着那位将士进得军营,然后由他领着进了主帅的营帐。 熊北天让属下给几人上了茶,“军营简陋,没有好茶招待二位,还请柳老爷、李姑娘将就着喝一点儿。” “大将军客气了,百忙之中还能得大将军接待,柳某甚觉荣幸。” “哪里,柳老爷子这么多年一直为边关将士提供平价药材,我身为大军主帅,理应谢谢柳老爷为大尧的百姓和将士所做的一切――”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了好一会儿。 终于,这边话落,熊大将军又问起了万雪峰那封书信的事儿。 这是他这些日子一直挂记着的事了。 不等他再次开口,李半夏便把那封书信呈给了他。 “大将军,这是楚尽香楚大哥亲笔写就的书信,你看一下――” 熊北天拆开信封,打开信纸,看字迹,确实是万雪峰的亲笔信。 确认是万雪峰的亲笔书信后,熊北天才看起信上的内容。刚看了几行,扫了李半夏一眼,李半夏正襟危坐,十分的老实。尽管她知道这会儿,人家大将军的心里可一点都不平静。 他的好朋友,正在说服他,让她把一个女子留在军营里。 熊北天将信看完后,又重新装在了信封里,放在一旁。 “李姑娘,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在哪里碰见楚大侠的,因何事与他结实,他又为何帮你写这样的一封信?还是你们之前就早已结识,你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求他帮你的忙?” 李半夏刚想把楚尽香的事情都告诉给熊北天,却突然想起她和楚尽香临分别之际,楚尽香嘱咐她的话。 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把他受伤的事情告诉给大将军,这是他作为朋友对她的重托。 楚尽香对她义气深重,她又怎可辜负他的嘱托? 李半夏斟酌再三,只得隐瞒一部分事实,道:“大将军,我之前并未与楚大侠相识,也不曾知道军营里有他这样一个人。事实上,在来到边城以前,我连大将军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是实话,以前李半夏住在农村,每天都是给人看病然后居家生活,哪里会过问边关的事情? 若不是这次从山村里走出来,她大概永远也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至于我因何与楚大侠结实,实不相瞒,我与楚大侠在青咸镇相识。那个时候,楚大侠似乎在为什么事犯难,正好我帮了他一个小忙,又听闻我到边城来求医,因为好心,便说要帮我的忙。” “当然,楚大侠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对大将军提出恳求。只是因为楚大侠发现我是一个大夫,对毒草毒物也有点了解,想着我到军营来兴许能帮上一点忙。正好营中生病的将士过多,大夫却十分的有限,如果我能来,既成全了我的心事,也能略尽绵薄之力。故此,楚大侠才写下了这封信,敢请大将军谅解。” 李半夏想着她得把话说清楚了,尽管熊北天与楚尽香是好朋友,应该很了解他的为人,但某些话该说的还是得说。 “你是个大夫?”熊北天问。 “是。” “你是来求医的?” “是。” “来求见张神医?” “嗯。” “你是个大夫,此时却要来求见另一个大夫,这又是何故?” “当然是为了救人,不瞒大将军说,我的丈夫有一次摔下山崖,腿摔断了,这一生都可能再也无法站起来。我虽然是一个大夫,对我丈夫的腿也无能为力。后来听说张神医会一神奇的摸骨续骨之法,能治断腿,我便想找到张神医,恳请他救治我的丈夫。” “然而事事总是有这么的不凑巧,张神医来到边关了,为守城的将士日夜奔忙。而我丈夫的腿又实在不能拖得太久,无奈之下,我只得动身前来边关。张神医贵人事忙,不敢劳他随我回去救治我丈夫,我也只得尽足我最大的诚意,打动张神医。恳请他将这一法子传授给我,好让我回去救治我丈夫还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李半夏这一番话下来,也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熊北天目光如炬,也看不出这个女人有撒谎的痕迹。 在这方面,她本就是个诚实的人。一般而言,面对着一个个的帅哥,却声声说自己已经有丈夫了,对许多姑娘而言还是有点困难的。至少,还有点小小的遗憾,这不是说她真的要做什么,就是一种很纯粹很正常的感觉罢了。 千里寻医救夫? 这故事好似在哪里听过,又好似有点俗套。但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却不能一点都不感动。 这里是古代,不比现代,没有四通八达的交通,也没有便捷的交通工具。这里山地崎岖,很多地方荒无人烟,而这西北苦寒之地,更不是一般的人能忍受的,更遑论她一个姑娘了。 甚至,这里的姑娘不宜抛头露面,更别说跑到这满是男子的军营来了。单凭这份勇气和真情,熊北天就是想出口赶人也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信任万雪峰,他们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 雪峰本在太颠之上,过着悠闲恣意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然而一听到他有难,就立即赶到这里来,与他并肩作战。 像这样的人他都信不过,那他还能信任什么人呢? 他虽然还不知道这姑娘有何过人之处,但能得万雪峰如此信任的,他相信她定有她过人的地方―― 269 机关算尽终成空,巧思妙猜故人心 269机关算尽终成空,巧思妙猜故人心 然而,军营毕竟不是别的地方,这地方,不讲人情。军法如山,让她进来已经是格外开恩,他绝对不能将一个女人留在这里。 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众将士的理由,即使他是大将军,也不能做出这等让众兄弟失望的事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女人和他有什么关系,被他以某种不知名的名目留在这里。虽然他们嘴上不说,背地里却未必不会做如此想。久而久之,军心就会受到影响。他可以让“家属”过来探望于他,别的将士也十分牵挂家里的娇妻,到时候又该如何? 所以,即便这样对雪峰、柳老爷子还有这位李姑娘很抱歉,熊北天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希望雪峰能明白他的难处,也希望他们能够理解。 “李姑娘,你对你丈夫的情意我很感动,只是这里是军营,敌军随时都有可能攻进来,这里不是你一个女人该呆的地方。这样,我答应你,只要这边战事一结束,张神医有了时间,我亲自帮你向张神医求情,让他教你刚才所说的摸骨续骨之法,你看这样可好?” 这已经是熊北天唯一能为她做的了。谁都知道,张神医虽然古道热肠,却有一副怪脾气。他要是不想救某个人,即使那个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伸出援手。但只要对了他的胃口,让他老人家心情大好,他也不介意多费些工夫救上一救。 这位老人家,生平没什么看得上的人物。但这位熊大将军,他似乎另眼相看,这次来军营,一部分是因为那些将士。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位熊大将军。 有熊大将军的一句话,这件事就有把握多了。 柳老爷子看看李半夏,意思是想让她赶快答应下来。人家大将军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若是不小心触犯了他的虎威,那可不是好玩的。 李半夏低头想了一会儿,随即还是摇摇头。 “多谢大将军的好意,我还是想留下来。”不是李半夏不识趣,而是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到战事结束了。 这一战打得很辛苦,许多将士也都很辛苦,看目前的情形。等到战斗结束,还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只想到她的丈夫,只是若有两者兼顾的办法。还能让她留在军营帮助更多的人,那为何又不可呢? 熊北天面色凝了凝,“李姑娘,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 “我也知道。”不等他再逼问,李半夏便抢先道:“但我也知道,只要有足够强的理由,大将军还是可以做主留下我的?” “足够强的理由?”是之前的那些吗?如果是之前的那些,就不用说了。这些话,说出来反而还有些伤感情。熊北天知道她都了解。所以也没有直说。 “我在来军营之前,遇见了一件很奇怪……嗯,现在说来。应该说是一件很庆幸很奇妙的事情。” 熊北天在听着,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说起这件事情。 “我住在柳老爷子府上的时候,一天晚上,当我陪老爷子说完话回到房间的时候,一推开门就有一把尖刀抵住了我的脖子。” 熊北天眉毛动了动。 “我起初很慌张。唯恐他要对我不利。后来官军要来搜府,说是要抓捕敌国的奸细。我确信了他是一个坏人,也猜测到他不管逃得出去还是逃不出去,我都不可能安然脱身。” 熊北天在心里同意了她的说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命的的确不多。 不过奸细,是什么奸细? 虽然鲍大人没有明确让她将这件事保密,但从今儿早上听到的钦差行辕遭袭这件事情看来,封炎是敌国奸细这件事情定不简单。李半夏虽急于留在军营,也不能随便将这件事给抖落出来。否则坏了钦差大人的事,就不是李半夏想要看到的了—— 所以在奸细这件事上,李半夏只是一语带过,暂且不提。 “后来,我让自己镇定下来,寻找机会以求自救。尔后,又很幸运的用某种法子,让他倒下了。”李半夏说这些,不是炫耀自己多本事,而是想让他知道,她完全有本事可以自保,她不是一个不能吃苦怕受累的姑娘家。最重要的是,她要借此把话题引到大家都感兴趣的那个话题上。 她知道,他会答应她的。 熊北天诧异地看看面前的女子,着实想不通她是以何种办法自救成功,还帮助官府抓住那个奸细的。 “用某种法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活下来了。我脱身后,正准备叫外面的人进来,就在这个时候,我无意中瞥见那个奸细的手上抓着一只药瓶。” 药瓶?熊北天皱皱眉。直到现在他都没明白,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熊北天虽然是武将,却也极是耐心和细心,所以听了这么久,还是很有耐心听下去,看看她要说什么。 “这只药瓶里放的是一种很特别的毒药,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毒,却看出了其中有一味药。这种药叫做攰蝇花……”李半夏把自己和慕容竹对那瓶药的看法与了解对熊北天说了一遍,尤其在她说到—— “攰蝇花单食会致命,但书中却也有所记载,若将这种攰蝇花与它同片生长的梗心草相和,捣碎入药,便能让人恶吐不止,浑身乏力,高烧不退。这种高烧来得迅猛激烈,一旦久病不治,身体就会溃烂,喉咙肿大,不能进食,与之接触者还会被传染。也因此,造成了疫症的假象——”这些话时,熊北天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难堪,也越来越震惊。 从他现在复杂的表情,李半夏越加肯定军营里的将士中的肯定就是这攰蝇花与梗心草的毒了。 “李……李姑娘,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熊北天激动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抓着凳子的手差点将整个凳子给捏碎掉。 李半夏望着那张凳子愣了愣,点点头。“是真的,这种事情岂会有假?” 熊北天虽然还处在激动之中,这件事情已经困扰他许久了,不只是他,整个军营包括张神医对此事都很焦虑。一听到这件事很有可能解决,熊北天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但熊北天不是别人,他是即使身处千军万马、敌人重重包围之中都指挥若定的大将军,心里虽然狂喜,很快也就平静下来了。 他现在最应该要做的是求证这位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边关的战事很有可能自这一刻逆转。 这个时候,若一直困扰整个军营将士的瘟疫得到解除,不但能让这些将士恢复战斗力,还能激励士气。到时候一鼓作气,将敌军驱赶出去! 一想到这儿,熊北天压抑了好几个月的斗志一下子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人一瞬间,仿佛又恢复了往日无可匹敌的光彩。 这些日子,他也守得分外的艰难。看着自己的将士一个个倒下去,受着病痛的折磨,而他身为他们的将军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们痛苦、死去,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但他不能倒下去,即使再艰难,他都得撑下去。他是大将军,是他们的主心骨,他若一倒下了,那不用等敌人攻过来,他们自己就先垮了。 苦守城池的日子,外有强敌,内有病症,军队还缺乏粮草,援兵迟迟未到,一系列的问题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真担心,自己有一日会倒下来—— 为了稳定军心,他在外还要保持着淡定自若、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样子。将所有的疲惫、困顿、焦虑都藏在将士们看不见的地方…… 现在,事情真的有转机了,又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姑娘方才所说,我军将士并非是染上了瘟疫,只是中了毒,可是这么说的?” “也是,也不是。大将军有所不知,攰蝇花和梗心草两者虽都有剧毒,但相和在一起,却是无毒的。但这两种剧毒合在一起,中和了彼此的毒性,却生成了另一种可怕的病菌。所以才造成了营中将士干呕、喉咙肿大、不能下咽、浑身乏力、身体溃烂、高烧不退,等到了高烧不退身体溃烂的环节,这种病毒就会加速传染给其他的人。因为本身所具有的传播性,还有病发时可怕的症状,与一般的疫症很相似,所以不知道实情的人都会把这种现象误以为是瘟疫——” 看出大将军眉眼之间还有疑惑,李半夏补充道:“其实,下毒者本不需这么麻烦,要一个人死,只需下一种毒,攰蝇花和梗心草皆可。我想,他之所以不遗余力地研制出这种可怕的毒,只是想给军中将士造成一种患瘟疫的假象。从而造成将士们的恐慌,他好从中得利。这种施毒手法,不是比直接要人命更加有效、也更加可怕吗?” ………… 270 神医风采,别具一格的见面 270神医风采,别具一格的见面 下毒,或许能害死几个人,几十个人,几百个人,但想要军营的将士们集体中毒,这难度就大了。 且不说军营将士对饮用水源戒备得很仔细,未防敌人施毒,每次引用前都要用银针试毒。 将士们的饮用水源一共有四口深井,每口深井都有重兵把守。自古征战的将士,最担心的恐怕就是敌人在水源中下毒了,对于这一点,将士们是慎之又慎的。 军中将士的用餐,也是分四批进行,用不同深井里的水源。即使有一方中了毒,另外三方也都是安全的。敌人想在一口井里下毒都难,更别说四口井都下毒了…… 之所以这么做,不仅配合将士们的换班轮守时间,也就是怕人家下毒,整个军营都只得任由敌人宰割。 这个主意是熊北天想出的,他向来行事小心,深谋远虑,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若是和旁的敌人交手,他还不必谨慎成这样。毕竟,敌人想要闯进戒备森严的军营,并且还对井水下毒,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这次他们交手的是仓狄,而且还是仓狄有“铁血将军”之称的毒蝎子封炎!封炎不仅打仗时奉行铁血政策,又工于下毒。许多和他交手的敌国军队,常常败于一夜之间,即使局势一片明朗也会顷刻间覆灭,这些不能不引起熊北天的警惕。 然而据张神医说,这个世上,还有许多毒是银针试不出来的。自打军营被敌人偷袭了几次之后,将士们在每次吃饭之前,用银针试过后,还会让将士抓来的小白鼠先行尝过,确定无误后才会用餐。 针对这种严密的防守。封炎就是想下毒也找不着契机。唯一的选择,便是将攰蝇花和梗心草相和,下在某些将士身上,然后利用这种毒的传染性,迅速地传染给接触他们的人。 从柳老爷子所描述的营中情形来看,也验证了李半夏的猜测。 听过李半夏的分析后,熊北天也很讶异。若不是她说,他还真的不敢相信她一个姑娘家还有这种见地。她说得没错,敌军这么做,意在扰乱他们的军心。瘟疫。单是这两个字,就足够人心惶惶了。 “那李姑娘,这种毒你有没有法子可解?”这是熊北天最关心的问题了。 李半夏摇摇头。“很抱歉,大将军,我虽然知道这种毒是什么,却还没有想到法子化解——” 熊北天眼中的亮光暗淡了一下。 “不过……” “不过什么,李姑娘?” “不过我不会解。不代表张神医不会解。”张神医被人称为神医,医术比她肯定高明得多。 “张神医?”熊北天怔了怔,“可是……张神医之前也说过,他并没有办法根治这种疫症~~” “那是之前,现在情况不同了。”李半夏接着。“攰蝇花和梗心草相和后,中和了毒性。也就不具备一般毒物的特征。是以事前不知道消息的,哪怕是最精明的大夫,恐怕也看不出那些人的病是怎么造成的。更猜不出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张神医虽然医道精绝,在不知道将士们中了什么毒的情况下,自然无从下手。凭着张神医多年的经验和对毒物的了解,一旦知道了将士们中的是什么毒,他一定能想到办法解除的。” 这一点。李半夏对张神医很有信心。人家被称为神医,治过的疑难杂症无数攰蝇花和梗心草的毒虽然怪异。最重要的还是它的隐蔽性。一旦这种隐蔽性被洞悉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李半夏对这种外域的毒还真了解得不多,钻研得又多是迷药麻药还有中土的一些毒药。外域的迷药,虽然也看过,但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精通的。 “快,快去请张神医过来——”熊北天一听李半夏这么说,立马对帐外的将士吩咐道。 张神医很快就过来了,李半夏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张神医。 他大约六十多岁,一身黑白相间的白袍子,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他的胡子与他身上的袍子一致,也是黑白相间。这样的胡子并不多,所以,但凡别人看到这样的一把胡子,很快就能联想到他。 张神医没有等人通报,就直接进帐来了。 “大将军,你找老夫来有什么事?”他说话的口气也很随便,大将军熊北天显然也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性子,看起来就跟吃饭喝茶一样平常。 柳老爷子也习以为常,他们之前就有交情,对于彼此的脾性是再了解不过的。 “张神医,我喊你来是有些事想和你商量。哦,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 “柳老头今儿个也过来了,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平时这些事儿不都是交给你家大管家做的?” 熊北天摇头失笑,这个张神医,又开始玩起来了。你看看,他这介绍人正好介绍到一半,就把他晾在这儿了。还有任家李姑娘,搞得多不好意思? 熊北天抱歉地看看李半夏,又很无奈地看着张神医,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故意无视人家姑娘还是在和老友闲谈。反正这个张老头,表面上看着性情古怪,实则不过是一个喜欢作怪的老头儿罢了。 李半夏也是没搞清楚状况,但又一想,早就听闻人家张神医脾气古怪,无论做出什么表现也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如此,也就不觉得有多么的奇怪,或者就像熊北天说的那样,不好意思了。 柳老爷子也知道他这位好友的性子,他这次过来可都是为了李半夏,可不能让他故意把话题扯远。 况且得知了方才那个大消息,熊北天也等不及再向平日那般和张神医插科打诨了。一双手几次伸出来,想把张神医给拉过来,偏偏这张神医顾着和柳老爷子说话,愣是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还是柳老爷子够意思,指了指旁边的李半夏,对张神医张荆南道:“老张,我这次就是陪我这位侄女过来的,人家千里迢迢赶到边关,就是想来拜访你,这一回你无论如何得卖老朋友一个面子。” 大概是被对方的脾性感染,柳老爷子和张神医在一块的时候,说话也随意了几分。 “你你你侄女~~”张神医别了别眼睛,“你瞧你柳老头,几个月不见都说起谎来了,你哪来的侄女,除非是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最后,张神医还不忘损自己老友几句:“柳老头,你说你这个人,要么几个月不露头,要么一出来就给我添乱子。要再这样,咱们这辈子也都不要见了得了。” 说完张荆南就挥挥手,让柳老爷子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省得给他找麻烦。 李半夏在旁边干站着半天,见这位神医看都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也就安心在那边呆着,看着这边两个人的互动,也是蛮有趣的。 “诶诶诶张神医,张老爷子,你先听我说……”熊北天急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跑上去逮人了。 李半夏低笑,这个张神医还真厉害,能够让人家熊大将军急成这样。刚才,即使是得知将士们中的毒有望解开,也没看他如此失态。结果这个张神医,刚来没一会儿就能把大将军逼成这样,这不得不说是他的本事。 除了他,恐怕还没有人能做到。 张神医还是没理他,估计是怕柳老爷子把什么大麻烦丢给他,头也没回地对后面几人甩出一句话:“那些死小子们都还在等着我老人家给他们换药,你们先聊着,就别惦记我老人家了~~” 说着就要开溜,熊大将军见势不妙,忙对他的背影喊道:“张神医,这个姑娘说她知道营中将士中的是什么毒了——” 张神医还是摆摆手,就要拉开帷帐出去,却突然脚下一顿,慢慢回过头,望着一脸焦急和惊喜的熊北天。 “熊小子,你方才说说说什么?” “张神医,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位姑娘,刚才确实说她已经知道我底下的将士为什么会染上这种可怕的病了。她说,这些将士染上的不是瘟疫,而是中了一种什么花和什么草的毒。李姑娘就在这儿,你还是问问她,详细的情况她最清楚。” “……” “李姑娘还告诉我,这种毒你能解,军营这种局面,现在就全靠你们了~~” 这些话,熊大将军之前是无论什么都不会说的。他是一个坚强的英雄,即使困难重重,他也不曾有任何的退却。 但是这一次,军营中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真的让他心力交瘁。尤其是他带兵打仗在行,对毒药毒物却是一窍不通。 现在这种局面,也只有把事情交给他们了。 至于李半夏,熊北天望着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等着他们说话的李半夏,若是她真的为营中的将士找到了瘟疫之谜,他是否应该答应她的请求,留下她呢? ^^^^^^^^^^^ 271 心愿达成,留在军营 271心愿达成,留在军营 张神医卸下了他老顽童的面孔,变得异常的严肃。 “丫头,你真的知道营中将士中的是什么毒?” “是的,若是我没有猜错,他们中的正是一种集攰蝇花和梗心草相和的毒。我虽然不知道这种毒叫什么名字,却知道当这两种毒合在一起的时候,会造成瘟疫的假象,如现在营中将士们的症状一样——” “而且,我之所以做如此判断,是因为我们在一个敌国奸细的身上,搜到了这样的一瓶药。是以,将士们中这种毒的可能性,很高。” 张神医一听到李半夏嘴里说出攰蝇花和梗心草,眼睛突然瞪大了,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李半夏见状,闭了嘴,从他的反应来看,说这么多已经够了。 “……攰蝇花……梗心草……对啊,就是这个,老头子我怎么一时没想到呢,就是这个,攰蝇花和梗心草!”说着,张神医突然冲了出去,熊北天怔怔地看着张神医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李半夏和柳老爷子,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人家李姑娘是特意来见张老爷子的了,这下好了,刚才不理人家,这会儿正说着话呢,又跑出去了。 这个老顽童,还真是童性未改。 不过人家李姑娘,倒是觉得很正常,看见熊北天抱歉的笑,摊摊手笑着对他道:“恭喜熊大将军,这将士们的病症马上就可以解除了~~” “李姑娘此话是何意?” “若是我猜得不错,张神医这会儿是去急着给将士们配药去了——” “……” 张神医不愧是张神医,没过片刻便捧着一本医书跑了过来。 “丫头说得没错,果然是攰蝇花和梗心草,我老人家怎么就没想到呢。”张神医在帐营里上窜下跳,懊恼得恨不得将他那个榆木脑袋给拍掉。如果他一早想到了。许多将士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张神医也无需太过自责,攰蝇花和梗心草的毒隐蔽性太高,是域外令人闻风丧胆的‘隐形杀手’,除非事先知道,否则根本就联想不到它们的头上。更何况,这种毒很多年没出现了,这次在边城掀起血雨腥风,也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张神医这次倒没有拂绝她的好意,往李半夏的方向瞥了一眼。 “行啊,小丫头。小小年纪,知道得还挺多。” “哪里,张神医过奖了~~对了。张神医,既然你已经知道它们是什么毒了,那你一定能配出他们的解药了?” “那是当然,这世上还没有我老人家配不出来的解药。”这一点,已没有人不信。 熊北天喜出望外。“真的?张神医,那这事就有劳你老人家了~~”这几个月来,边城上空一直被阴霾缭绕,将士们的心头也显得日益沉重,好在,一切就快要雨过天晴了。 张神医飞快地点点头。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配药了,刚要出营帐又回过头,转过头对着李半夏道:“丫头。我看你是个内行,我老人家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来帮帮我。” 李半夏起初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后,惊喜地差点跳起来。“嗳”地应了一声。望了望两边的大将军和柳老爷子,看到他们冲她点头后。忙跟着张神医出得营去—— “柳老爷,你实话告诉我,她真的是你的侄女?” 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叔侄的关系。 “额,呵呵呵~~”柳老爷子捋着胡子笑着,没有直接回答大将军的话。 他和李半夏,还真说不好是什么关系。照理说,李半夏是他的晚辈,他称呼她一声侄女也不为过。只不过,他那个二弟,又是她的结义兄长,她要是真的是他的侄女,辈份可就乱了套。 这也就是为啥李半夏一直柳老爷子柳老爷子的叫她,恐怕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大将军,我那侄女的要求……”柳老爷子需得问清楚了,人家现在也算是对军营立过大功之人,理应满足她这个心愿。况且人家张神医也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还是想留下李丫头的。 熊北天朗声一笑,“柳老爷子,恐怕现在就算我不答应,人家张老爷子也不肯放你侄女回去的。” 这句话的意思,彼此都明白。柳老爷一听李丫头的愿望终于达成了,更是有机会跟在张神医背后学习本事,也很替她高兴。照这样发展下去,她很快就有机会习得他的摸骨续骨之法。 这边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柳老爷子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把药材的事和这边交接好,与李半夏打了声招呼,就离开军营回到胥州城去了。 李半夏太忙,本想送老爷子出城,但现在正在配解药,张神医把许多捣碎草药和抓药的任务都交给了她,她是一点都不敢放松的。 只待下次,有机会再去登门,向柳老爷子道谢了。这段时间,真的靠他照顾了,这次进军营的事,能如此顺利,他也帮了她很多的忙。 送柳老爷子出营,熊北天也没闲着。 毒一解,这边就得主动出击,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趁着这段时间,他得抓紧筹备,想好万全之策。 柳老爷子刚一回城,就被钦差大人请了去。 “詹护卫,你可知道鲍大人让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在去见鲍大人的路上,柳青光问詹扬道。 “柳老爷,这个还是鲍大人最清楚,鲍大人就在里面,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柳老爷子点点头,詹扬领着柳青光,进了屋。 “柳青光拜见鲍大人——” “柳老爷,请坐——” “多谢鲍大人。” “柳老爷,这次本府请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李姑娘进军营的事情。” “是。” “日前府上抓捕到的那个奸细,不知这次你和李姑娘进营,有没有对大将军熊北天提及?” “这个……不曾。”柳老爷想了想,又道:“李姑娘虽然也曾提到过奸细,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起那个奸细的名字,其他的也都是一笔带过,只提了她在他身上找到的那瓶药。对了,张神医已经证实了,营中的将士中的正是李丫头所说的毒药,这会儿正在抓紧配置解药。相信军中将士的毒,不日就会解除——” “那真是可喜可贺了,这实在是边关将士之幸、朝廷之幸,也是卞国百姓之幸。”鲍大人不苟言笑地脸上也现出了一丝笑容。 慕容竹在一旁听着频频点头,他们的猜想果然没错,只是没有想到,那奸细误打误撞跑到柳府之中,最终被李姑娘擒获,却让她因此解开了军营将士的瘟疫之谜,这可真叫人算不如天算,世事难料。 “鲍大人这次喊柳某过来,是否担心李丫头将奸细的事说漏了?” “奸细的事事关重大,在还没有想出具体的应对之策之前,不宜走漏风声。本府不是信不过李姑娘,只是担心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显然,本府的担心是多余的。” 詹扬在一旁轻轻点了一下头,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李姑娘虽然不通官府之事,却是个十分明理谨慎的人。不确定的事,她是不会乱说的。 只不过,鲍大人这次叫柳老爷子过来,也不只是为了这件事。 “柳老爷,军中的情形怎么样?这次皇上派本府前来边城,不只是为了边城最近的动乱,也是为了关注一下军中的形势。无奈本府到这后,俗务缠身,也没能亲自前去看一下,拜访熊大将军~~” 边城最近出现的问题,皇上也是有所耳闻的。联想卞国最近发生的事,朝廷内部一定出现了奸细,这个奸细权力极大,许多事情知道得比他们还要多、还要早。这次鲍大人前来,除了解决边城的动乱,铲除朝廷里的一些蛀虫,也是为了借由边城这案中至关重要的一点,顺藤摸瓜,摸出隐藏在朝廷里的那个奸细。 “回鲍大人,在我们到达军营之前,军营将士的情绪还比较困顿、病痛缠身,又缺乏粮草,要不是熊大将军苦苦支撑,这会儿胥州城恐怕已经沦陷了。” “缺乏粮草?!”鲍大人听到这之中有个敏感的字眼,“据本府所知,朝廷单单是今年,就向边关转运了四次粮草,为何边关将士还缺乏粮草?” 鲍大人到达边城,前后也不过才三天。再加上当天晚上就出了敌国奸细的事,这之后,又有人来劫囚,到现在是一点都没停下来过。这熊大将军的军营,与胥州城还有三十里,对于营中发生的事情,鲍大人也是不知情的。 “怎么,这事鲍大人难道不知?柳某也曾听大将军提过,他一共给朝廷去了十几份奏折,都是催要粮草之事。然而朝廷却一直没有下文,熊大将军也因此怀疑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还是……” 柳老爷适时停顿,朝廷内部的事,他们还是少插嘴少议论的好。像这种事,一不小心,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柳老爷是个聪明人,也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272 亲人友爱,勇敢生活 272亲人友爱,勇敢生活 这些事还是他们闲聊时说起来的。军营处境艰难,这种事是瞒不下去的。柳老爷也曾多次对军营提供援助,运粮草过去,但也只是为其解决燃眉之急。三军粮草,哪是民间一家之力就能解决的? 况且人家熊大将军也不答应,总不能因为这些事,就让柳老爷子破财。 柳老爷子的确是个真正的大善人,尤其是在国家大事上,更可以说是倾囊相助。这么做,不只是因为他心善,也是因为他很明白一个道理,若是边关战事失利,敌军攻进来,到时候他经营了一辈子的产业,恐怕也只得拱于敌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还是有人能够明白的。 “鲍大人,我看此事不宜再拖,不如将这边的事告诉给熊大将军,到时候等边关将士的毒一解,熊大将军又有筹码在手,战事应该能够顺利得胜。” 詹扬送走了柳老爷子,三人又在府内商量良久,决定将事情明朗化。由詹扬安排人手,秘密将封炎押往军营,然后与熊大将军商量好,来个一击得胜。 随着李半夏前去军营,张神医很快就能配置出解毒的药物,大将军封锁军营,这件事情还没有泄露出去。 趁着敌军仍然在放松警惕的当口,突然出击,一定能够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敌军的大将军在他们的手上,一旦抛出这个消息,敌军就是想不投鼠忌器都难。 这次出动的军队,是最骁勇善战的封家军,是封家自己训练出来的军队。这支军队,对封家人忠心耿耿,若是知道他们的头头已经落到了敌方手中。即使想抵抗也只怕是士气大跌,缚手缚脚。 只是,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封炎顺利押解到军营呢? 这些日子,未防那些人将封炎救走,鲍大人将封炎藏在一个十分秘密的地方。钦差大人的行辕附近,每日都有一批人在密切注意着驿馆的动向,只要他们有什么动作,对方一定会得到消息。 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一环都不能出任何差错。他们一定得想一个稳妥的法子。将人送过去。但在这之前,得事先想个办法通知熊大将军一声,以防到时候有必要的时候让大将军接应。 再说另一头。李半夏自从留在军营后,就一直呆在张神医的药庐里。为了更好的让张神医为将士们治病,大将军在神医初到之时,就在军营里为张神医单独盖了一间药庐。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药庐里的物事也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军营里来了一个女人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军营。兴许是大家还在病中,精神不振,受着病痛的折磨,又或许是军营将士几个月来承受的压力很大,十分的疲惫。尽管有这种新鲜事,也不能提起他们多大的兴致。 从某一点而言,这倒是给李半夏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更何况。她是柳老爷子带来的,又是个大夫,连张神医都留下她来帮忙,大将军都不说什么,他们自然也不会多嘴去反对什么。这个时候。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个未知数,他们是没有心思再来议论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尽合理、违反了军规什么的。 解药一事。就那么几个人知道,大将军严密封锁消息,不把这件事给传出去。 经过这些事,军营之中是肯定有内奸的。内奸是谁,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但也能猜到,这人在军中的位置定然很高。 如果这个时候消息泄漏出去,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还有可能坏了全盘的计划。到时候,想来个出其不意供其不防也就不可能做到了。 李半夏正埋首在张神医的药庐间,原来说是配解药,其实也不是想象的那般简单。尤其是营中的将士中毒太多,情况也不完全相同,有的还因此产生了其他一系列的病症。 因为目前还没有得知那位奸细的身份,对毒药又如此熟悉,还能趁机下毒的,不敢保证那个奸细就是军中大夫。安全起见,配置解药的事情也就李半夏和张神医在负责。 “丫头,再弄点鬼珠来,鬼珠要三钱,细辛两钱,还有七叶莲,快点。” “好。”李半夏麻利地拉开几个小柜,按照张神医的要求,将三钱鬼珠,两钱细辛,还有七叶莲交给了张荆南。 “川断,五钱――” “……” “掌参,四钱――” “……” “胡姜,两片――” “……” 边城这头,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开始的大战而忙碌着,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家,也在进行着没有硝烟的战争。 自从上次,刘西山大闹赵家法会,自此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赵家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按道理说,发生这么大的事,赵家一回去,就应该立即解决这件事。但转眼之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赵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事不能不说不蹊跷。 刘银杏在家人的关爱下,慢慢振作了起来。 这一年,在她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长不大的小丫头了。她的任性,在一次次痛苦和打击中被消磨殆尽,剩下的也只有日益的成熟和坚强。生活虽然给了她太多的苦痛,但渐渐的,她已有勇气面对生活给她的考验。日子过得艰辛,她还是支撑到了今天。 人,许多时候就是这样,许多原本你认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就这样坚持下来了。当刘银杏再回首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就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她可以撑到今天。 那件事被捅出后,许多人在背后都对这件事指指点点。之前那些上门求亲的,一个个就跟触了什么瘟神似的,飞也似的逃了。 刘银杏看到这副情景,没自己意料的那般难过,反而像是看开了什么似的。人嘛,都是这样,她这辈子早就不想着嫁人了,他们怎么做都随着他们去。况且,就像他们说的,她现在本就是个残花败柳,傻子才会愿意娶她。 就算真的还有人娶她,她也没那个脸嫁过去,如此,还不是自取其辱? 许多妇人频繁地出入刘家,都是为了刘银杏的事而来。有的是因为彼此走得近,想来劝劝马氏和刘家姑娘,让他们看开点。有的干脆就是来听听,那件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表达得很含蓄罢了。 但是这种事,对他们最好的,不是想着来怎么劝他们,或是打探其中的内幕,而是不要提及这件事。因为每一次提及,无疑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 马氏最恼火的就是这些人,一个个地过来和她提银杏的事。真正跟她关系好的,对此事是讳莫如深,就怕说错了什么话,引得马氏和刘家姑娘伤心。 有些义愤填膺的,跑过来和他们抖落赵晨宗的事,大骂赵晨宗为人怎么缺德,丧天良。马氏听着实在是厌了,最后也顾不得几家关系,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刘家的大门关了许多天,什么人都不欢迎,马氏也顾不上他们。生怕这些人东一句西一句,说中银杏的心事,到最后被他们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女儿好不容易振作了点儿,只希望这事能慢慢过去,哪怕以后她都嫁不掉人,只要有他们两个老家伙在,有她的两个哥哥在,绝对不会苦着他们的丫头。 马氏这段日子,为了刘银杏的事是操碎了心,刚开始的时候,睡觉都睡不安生,隔会儿就到女儿门外听听,生怕出什么事。 直到这两天,银杏的精神好了点儿,对事情也看开了点儿,马氏才稍稍放下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在谁上门,只要开口提到“赵”这个字眼,马氏立即翻脸不认人,将人给赶出去。用别人的话说,马黄莲是疯了! 虽然村里许多人都认为,这件事是人家姓赵的小子错,不管怎么说,欺负人家黄花大姑娘就是不对。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坚持认为是刘家的姑娘死巴巴地非得巴着人家赵家大少爷。 平时经过刘家大门的时候,对里面指指点点,还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故意说得很大声。向来温和的刘申姜,最讨厌的就是这几个婆子。一开始只是冷着脸借着扫地把她们赶走,到后来再听到她们在那念念叨叨的就直接拿着锄头出来,作势要打她们,吓得她们一溜烟的逃了―― 刘西山是家里脾气最暴躁的一个,再加上这些事是他惹出来的,对自己这个妹妹更是护得不行。 别人当着他的面,不能说他妹一句不是,那件事更是提都不能提。刘银杏只要出个门,哪怕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他都要跟着。生怕她在外面遭遇了嘴毒的婆子,心里受气。 刘东山是大哥,也是家里最冷静的一个。不像家里其他几个,发那么大的火气。 因为他腿脚不便,也不能为她做什么,有空的时候便和她说说话,教她编些可爱的小蚂蚱、竹蜻蜓之类的―― 一家各有各的法,出发点都是相同的,希望刘银杏能早日从阴霾痛苦中走出。她这一生还长着,有很长的路要走―― 273 豪门恩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273豪门恩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多谢le妹纸,飘落涟漪妹纸,我薇微妹纸的粉红票,还有绿水芙蓉衣妹纸的评价票,多谢你们了! 另:下个月事情实在是太多,许多计划也全都堆积到了下个月,可能要跟妹纸们说声抱歉,不能一天三更了。基本上是一天一更,只要有时间就会加更。只能这样了,还请追文的妹纸见谅。等忙过这段时间,会加更的。群抱一个^o^~~ ――***―― 赵晨宗这段时间有点背。 从那日法会中回来,就一直被赵老爷子关在房间里,不准他出来。 赵老爷气得不轻,差点就对赵晨宗动家法,赵晨宗打死不认,又有程氏在一旁说情。 赵老爷子丢下皮鞭,当即就让黄聪派人去调查这件事情。等弄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来教训这个不孝子。 毕竟,这事现在闹得是沸沸扬扬,人家刘家又是苦主,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可不能就让那浑小子这么瞒过去。 更何况,这之间还有孩子的事情。事关赵家的血脉,这种事,可不能等闲视之。他已经答应过宝光大师,要好好处理这件事情。这事说得严重点儿,还有可能干系到赵家能否继续享受到佛祖的庇佑,祖上的荫庇。 赵老爷向来信任这些,尤其是那宝光大师一语道出赵家祖上三代累积福音之事,可见其佛法高深。 他还记得宝光大师的点化,赵家要行善举,结善缘,化恶因,修善果。只要确定那件事是真的。那赵家要负起应付的责任。 那个姑娘,站在人家姑娘的立场,也是怪可怜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先被侮辱,后又未婚先孕,这是一个女人一生最不幸的事情。要真是他家那个逆子把人家姑娘害成这样,他也必须要给人家姑娘一个说法。 他赵暮山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赵家一世的声名,也不能毁在那个小子手上。 但赵暮山是个很理智的人,他是赵家的当家人。也是偌大家业的守护者,这一生不知遇到过多少事情,他都顺利得以解决。 家里的那个浑小子又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做了什么事习惯赖皮的主儿,这一次,他要把真相稳稳当当地摆放在他面前,看那小子还能说什么! 还有,这事关赵家血脉的事。事先可得查清楚了。要真是晨宗闯下的祸,即使拉下老脸,也得到人家刘家陪个不是,然后想办法弥补人家姑娘家。 若不是,赵暮山没有往下想这个问题。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他也不好就这样随意诋毁人家姑娘家。这种话。对一个姑娘家,伤害太大了―― 从自家儿子的往日德行,赵暮山几乎不用调查。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他儿子的不是。只是,心里毕竟还抱着一点点的期待,不想冤枉了那死小子,希望他还不至于做出这等没谱的事来。 小半个月过去了,黄聪去了白马寺。弄清楚了当日确实刘家的姑娘和村里其她几个姑娘去了白马寺。并且一个人后回来,这个时间。赵家少爷确实是在山上。由此可见,他们遭遇上的机会很大。 这之后,黄聪又问过了白马寺的主持和小和尚,据某个僧人所说,赵少爷从寺庙出来后,就去了后山。 后山那块绝壁,可是当地的胜景,许多江湖豪侠、文人骚客都来到这个地方,来瞻仰天下第一剑客和枯木道人的风采。 刘家那个姑娘以前也是一个爱玩爱热闹的主儿,本来到时间是要陪其她几个姑娘下山,结果一个人开溜,到白马寺附近闲逛去了。 以自家少爷和那刘家姑娘爱玩的性子,这下碰头的机会更大了。 但至于在后山发生的事情,除了少爷和刘家姑娘自己,就只有少爷那几个随从知道了。黄聪当即奉老爷的命令,去把那几个家伙喊过来,一一问话。 那几个人一开始自是百般不承认,还替少爷百般遮掩。对黄聪,他们自然不怎么害怕,可赵暮山来了,又听黄聪把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狡赖不得。赵暮山有根有据,几句话一吓,其中一个胆小的立马就招了,把当日的事情就告诉了他们。 赵暮山耳听着这些,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即赶去将家里那小子给打死。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本来很清楚了。就连赵晨宗,也开始蔫了,打算招认。程氏却打断了儿子的话,死不承认这一点,让她这样一个以儿子为骄傲的人,承认自家儿子玷污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那无疑是打她的脸面,这种事情她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而且她,向来有一种超越别人的优越感。她很高贵,穿金戴银,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而对方,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户土里土气的丫头,宗儿眼睛瞎了,才会看上她?没准是人家小丫头,看上了宗儿的显赫家世,非得死乞白赖的赖上她家的宗儿,还扯上什么孩子!以为有个孩子就能顺利进她赵家的大门了?想得美!只要有她这个做娘的在一天,她就不会随便让人家欺负她家的宗儿,毁坏他的名声! 面对赵暮山的怒火,程氏显得比赵暮山还要生气。但这股怒气却不是对自家儿子发出的,而是对赵暮山发出的。 赵暮山还记得他的妻子当时用一种愤恨和失望的眼神瞪着他,对他说:“老爷,在你心里,自始至终你就没有把我当做是你的妻子,把宗儿当成是你的孩子。你心里就只有那个女人,只有那个死女人,只有她生的才是你的孩子。我的宗儿,无论做什么,你都看不顺眼。你巴不得看着他犯错,你巴不得看到他被别人辱骂,然后你好光明正大的教训他,说你赵暮山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若是那个女人生的,你舍得这么骂他?别说今日他只是弄大了一个小丫头的肚子,就是他弄大了一百个女人的肚子,你只怕也袒护着他,说他是你的乖儿子宝宝!” “老爷,你太偏心了,宗儿被那个女人冤枉,他太无辜了。那个女人打定主意缠着他,想要弄臭我们家的宗儿,你这个做爹的不但不帮他,连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打心眼里认定是宗儿的不对。你把我们家的宗儿置于何地,你把我这个做妻子的置于何地?” “这件事,明摆着就是那个刘家的丫头,看上了我们赵家的家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看到宗儿,趁着他喝醉了就勾~~引他,妄图飞上枝头做凤凰。呸!贱胚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凭她,也敢宵想我家宗儿,妄图做赵家的少奶奶,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赵暮山和程氏成亲这么多年,只有两次看到她失去理智成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的样子。 第一次,是牵华楼被宗儿烧毁的那一次。程氏就像是一个疯子,把世界上最难听的话全部都骂了出来,吼他,嘲笑他。 这件事情过去许多年了,赵暮山每每想起还是不寒而栗。他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这个身为大家闺秀的妻子,是怎么以一种嬉笑讽刺的语气说出那番话来的…… 但对于这件事他的心里是内疚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对她太过忽视了,所以才让她变成了现在那副样子。小楼烧尽,生活还得继续要过,失去的永远都失去了,他要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 所以,那件事过去之后,赵暮山忘记了那座小楼。 小楼虽然烧毁了,他在心底重新盖起了另一座牵华楼―― 这座牵华楼,除了他之外,别人都进不去。 而其他的,为了能有一个和睦的家庭,他绝口不提牵华楼的事情,对自己的妻子也越发的体贴。渐渐的,不只是程氏,就连他自己也忘记了那个人。但只有他知道,在空有一副华丽外壳的婚姻下,心底的那座小楼越扎越深,已经完全渗透到他的骨血之中。 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一直相安无事。直到这次,碰上宗儿的事情,他又看到了程氏尖酸刻薄的样子。 听着她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挖苦着刘家的姑娘,赵暮山仿佛想到了很多年的自己。一瞬间,悲伤溢满胸腔,直接甩下房里的那对母女,脸色古怪地逃出府去…… 他来到了昔日的那座小楼旁,小楼已经被烧毁,在原先的地方,盖上了一座佛堂。 程氏一天中,有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呆在这里念佛诵经,说是替赵家祈福。 但就在这一刻,赵暮山心里突然划过一抹很可怕的想法。 程氏当日在这里提议要建一座佛堂,说是为赵家祈福的时候他就很意外了,但想着楼已经拆了,要盖什么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他说多了反而不妙。 可是就在刚才,耳听着程氏的嘲讽怒骂,赵暮山忽然觉得,这座佛堂有可能不是为了祈福,而是为了诅咒―― ………… 274 老父心寒,惩罚逆子(1) 274老父心寒,惩罚逆子(1) ――***―― 那个,这篇文本来九点多的时候就可以传上来的,当时写了快两千字了,本来要写三千的。结果一姐妹心情不好,陪着她说到十二点多,等她睡着再回来的时候,只得把这篇两千字匆匆传上来,妹纸们,抱歉了,余下的明天会补上。。。 ――***―― 赵暮山在深思熟虑一夜之后,深知绝对不能再纵容赵晨宗胡作非为,也不能由着程氏再这样护着那个死小子。 做错的事就得认,就得负起责任,他是赵家的家主,不能因为女人跟他闹就做出对不住良心的事。 况且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要是赵家不表个态出来,恐怕再也无法在这里立足。赵家一百多年的商誉,绝不能毁在宗儿的手上。 当即就派人暗暗到刘家附近去了解情况,发现事情果然如那日刘西山在法会上所说的,刘家的姑娘这阵子的确是有事。而且自从那次法会事后,刘家姑娘每次露头,也都是憔悴不堪,一脸的病容。 有些和刘家关系近的,知道的事情也多一些。赵员外所派的人借着经过他家门口,进去讨杯水喝和他们打听刘家姑娘的事情。 别看这事,刘家瞒得还挺严实,但旁边的人可不是瞎子,从平日的那些表现来看,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再加上上次刘西山嚷嚷的那些,这些事,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赵暮山一得知这些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人家姑娘因为那个不孝子害得那么惨,差点就一尸两命。他那个不懂事的儿子,还在这里百般抵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一个可怜的姑娘家。 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纵容那个不孝子,他要好好管教他,否则就当他赵暮山没有这个儿子! 翌日一早,赵暮山把当日和赵晨宗一起到白马寺的几个人拉到了赵晨宗和程氏的面前,要与赵晨宗当面对峙。 摄于赵家家主的家威,几个人把当日的事一五一十全都抖落了出来,程氏扶着椅子的边沿,快要站不住。 赵晨宗更是绝望,知道这一回他爹是不会原谅他的。 赵暮山当即把他的两个女儿,还有一个侄子全都给叫了过来。还有赵家家族的那一帮长老们,说是现在就要把家业交给两个女儿还有侄子打理,一分钱都不留给自家那个浑小子! 程氏吓坏了。赵晨宗也吓得不轻,他们是赵家的夫人,大少爷,要是一分钱都没有,他们还算什么?到时候。谁还把他们当一回事?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能继承赵家的家业,他们什么都不是!到时候,出去吃顿饭,到楼里找个姑娘,和其她有钱的妇人赏个菊都要找那个赵妙森开口。他们骄傲的自尊怎么受得了? 赵妙森就是赵暮山的侄子,他的父亲死得早,临死前将赵妙森托给赵暮山照顾。赵暮山对赵妙森很看重,一点都不差于自己的儿子。最重要的是,赵妙森做生意方面很有天赋,年纪不大就开始帮着赵暮山打理生意,而且办事也是成熟稳重。面面俱到,所以很得赵暮山的看重。 赵暮山曾经在许多公开的场合夸过这个侄子。有的时候也曾吐露出以后要把赵家大权交给赵妙森的意向,程氏一直把这个赵妙森当成她儿子的最大障碍。只是程氏在别人面前,都是一派雍容有礼的贵妇人形象,即便对她那侄子有什么微词也不会摆放在桌面上。 在别人面前,她还要扮演一个大度的婶婶角色,看到他一件事做得好,得老爷的心,她尽管心里面气得吐血,嘴上还是要夸他。 背后也训斥自己的儿子,让他争点气,将他堂兄比下去。只不过,赵晨宗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跟他说得再多都没用,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吃喝玩乐。 黄聪去请那几个人过来的时候,程氏再也无法表现出她的大度,也不敢再提过去的事,以为拿捏住了赵暮山的软肋。 她知道,这次老爷是动真格的,她要是再不为宗儿争取,那赵家可就真成了那个外人的。 “老爷,宗儿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他还小,你好好教他,他会慢慢懂事的。” “他小?他还小?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两个了,他还小?夫人哪,你到底要惯他到什么时候?这个浑小子,现在连这种丑事都做得出来,做了还死不承认,人家姑娘前些日子差点死了?!” “老爷,她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丫头,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想趁机缠上宗儿,多要些钱罢了。老爷,你要相信宗儿,他这次也是被人给害了~~”程氏说着把一边愣着的赵晨宗给拉了过来,“宗儿,你快跟你说,是那个女人害你,你快跟你说啊你!” “夫人,人家虽然穷,可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也有家人疼的~~你别动不动就说人家姑娘,宗儿已经对不起人家了,你还这样说她,难道到现在你这个做娘的就没有一点点内疚?” 赵晨宗变成这样,程氏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当然,他这个做爹的也有。只不过,他现在在努力为孩子纠错,让他对自己的错负起责任,而不是在事情发生后,还把所有的一切推给一个可怜的姑娘家。 程氏无话可说了,尽管她的眼里还有愤愤,但她已知道这个时候再和赵暮山说这些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的行为。 顿了顿,程氏放缓了语气。 “老爷,这件事就算是宗儿的不对,你也不能不管他,他毕竟是你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妙森再好,再亲,比得上宗儿跟你亲吗?” “我可一向把妙森当作自己的儿子。”赵暮山冷冷地撇过脸,事实上,他倒真希望妙森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样他也就省心了。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气话罢了,做父母的,难免会把自己的孩子与别的人家孩子做比较,别的孩子处处都好,自家儿子就处处不如意。但在他们的心里,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别人家的再好,也比不上自己亲生的。 若不是赵暮山这个做爹的真的寒了心,又怎会舍得将自己家产交给别人,而独独漏了自己的儿子? ………… 275 娶了刘家姑娘! 275娶了刘家姑娘! ――***―― 多谢浮云忘妹纸、sasapd妹纸的粉红票,还有懒得希望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老爷,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再怪宗儿,那刘家的姑娘又不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与其在这里责罚宗儿,冲动之下做出决定,还不如先商量商量,怎么弥补那个刘家姑娘?” “你现在把妙森还有如珠和如宝叫来,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宗儿真的做了这种丑事,你以后要宗儿还怎么在这个家中立足啊?他是赵家的长子,是你唯一的儿子,你难道想要看到自己的儿子不如一个外人?” 刚说两句,程氏看到赵暮山刚好看一点的脸色又拉了下来,知道自己又碰到了家里那口子的忌讳。要说老爷也真够傻啊,对别人的儿子比对自己亲生的还要好,别人再好,能好过自己亲生的? 不过这种时候,程氏是万万不敢说错话惹得本来就在气头上的赵暮山生气的,顿时,又好言道:“老爷,我跟你保证,只要你这次原谅了宗儿,我以后定当好好管教他,不让他再做这些不争气丢赵家门风的事儿。” 程氏说着,对后面的赵晨宗丢了几个眼色,赵晨宗忙跪着爬过来,抱住他爹的大腿:“爹,孩儿真的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你这个逆子,你还敢说你!”赵暮山抬起一脚将地上的赵晨宗踢了远了些。“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你吃喝享乐,不长进也就罢了,我也不指望你替我们赵家光耀门楣,只希望你不要犯太大的过错。你在外惹祸生事,欺凌弱小,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人对我说了我也百般替你遮掩,谁知你这次犯天了你?这也是人家刘家不告官,要是报了官你下辈子就准备在牢里呆着吧!” “老爷――” “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宣布妙森作为我赵暮山的接班人,这个家要是交到你这个不孝子手上,老祖宗留下的百年基业还不毁于一旦?你给我一边呆着去,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在我跟前乱晃,我赵暮山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赵暮山这一咆哮,连程氏都吓得颤了一颤。 她和老爷成亲有三十年了,就算老爷心里有别人,对她也一直是敬重的、忍让的。以前老爷骂宗儿的时候。她帮说几句,老爷再大的火也消了个七七八八,像这一次。气得这么厉害的还真不多。 最重要的是,程氏了解自个儿丈夫的脾气,他说出的话那可是十分作得数的。赵家的大事,也全凭他拿主意,他把妙森和家族几个长老叫来。宣布了继承人的事,那这事可就十拿九稳。结果就是,她的宗儿什么都得不到了,这个赵家也将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 “老爷,血浓于水啊,宗儿就算再怎么不争气。他始终是你的儿子,你不能不管他~~宗儿,你快过来。跟你爹求情,你跟你爹保证,经过这次的教训,你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赵晨宗从小到大就没被这么吓过。看到他爹是动真格的,就连他娘说话似乎也都不起作用了。又爬过来,声音都发颤了,“爹――爹――孩儿知道错了,孩儿真的知道错了。孩儿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孩儿再也不敢做糊涂事了~~爹――求你原谅孩儿这一次,孩儿再也不敢了――” 赵晨宗急糊涂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到后来,舌头都打结,说不清楚话了。 赵暮山想像刚才那样一脚踢过去,但看到自个儿儿子吓得这副惨样,这脚抬起来半天没踢下去。想到自己这么做,是纵容了孩子,又狠着心背过身去,就当是没听见他说的。 “你这个逆子,你要求的不是你爹我原谅我,你要让刘家那个姑娘原谅你。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被你这么一害,这一辈子的幸福就算是完了~~人家还那么年轻,就拖着一个孩子,不但要被乡邻取笑,还得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想找个婆家难了!你让她怎么办,你自己倒快活,害了人照样悠哉乐哉回来做你的大少爷,我赵暮山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黑心肝、死没出息的儿子?” “老爷老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补偿人家刘姑娘的。你再怎么惩罚宗儿也于事无补,我们当前是要商量如何补偿刘家,补偿刘姑娘所受到的伤害~~” 程氏万般无奈,也只得先把这个事承认下来。比起继承刘家的家业,这些也就不怎么重要了。 赵暮山还纳闷她咋就松口了,随口就问了一句,“补偿?拿什么补偿人家?人家都被这浑小子害成那个样子了,咱们还拿什么补偿人家?” 程氏脸色灰败了一点儿,放开了赵暮山的衣袖:“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只能尽力让那一家人过得好一点儿,改天让黄聪给人家送点银耳燕窝去,还给人家送些钱……” “嘭!”程氏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暮山随手抄起一个茶盏,甩到了地上。屋里静默了三分钟,程氏和赵晨宗谁都没敢开口,赵暮山气得浑身发抖。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共处了三十年的夫人面对别人家的伤害,能够轻描淡写冷漠到这种地步?! 在听到赵晨宗跪着认错,程氏也说要赔偿的时候,赵暮山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这心里开始软化了。 他也希望能够通过这次的教训,让赵晨宗懂点事,以后做事不要这么糊涂。然后一家人坐下来,商量商量要如何弥补刘家,弥补赵家对他们的亏欠。为此,他甚至想过,拉下自己的老脸,带着自己的儿子亲自登门道歉,然后,好好的。用八抬大轿正式把人家姑娘迎娶进门。这件事之前错就错了,那刘家姑娘和晨宗已经发生了这种事,还留下了孩子,赵家自然不能放着这事不管。 孩子是他们赵家的,人家姑娘这辈子的幸福,绝不能毁在晨宗的头上,他要负起自己应付的责任。 那刘家就算是再生气,也得为自个儿闺女以后的生活想想。姑娘哪有不嫁人的,更何况还拖着一个孩子,就算是心里再不愿。对这小子再不放心,总好过人家姑娘凄凄楚楚过这一生―― 赵暮山昨儿晚上在冷静了一夜之后,拾起了他一家之主的威严。也曾细细想过这件事的处理办法。想来想去,这个是他目前所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让晨宗和那刘家姑娘完婚,第一个,也好杜绝了别人的口实。以后别人要是再为这个事说刘家的不是,或者找晨宗的麻烦,那姑娘已经成了晨宗的妻子,自然就没啥好说的了。 还有,之前人家刘家不报官,是想着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给他们家的姑娘留点颜面,将这件事小心地瞒过去。 现在大家伙儿都知道了,弄得十里八村的人尽皆知。那刘家被逼急了这口气可就咽不下去了。到时候把事情抖出来,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吃亏的不还是晨宗?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赵暮山想对刘家。刘银杏做点补偿。想给赵家消去一点罪恶,抹去这恶因。修习善果。 而且,这之间,还有他的小孙子呢…… 赵家的子孙,可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流落在外,名不正言不顺。早日把人家姑娘娶进门,等孩子一出生,名正言顺就是他们赵家的嫡孙,这件事,赵暮山可是盼着好多个年头了。 可听听听听,这母子俩说的是什么话!他要真是做主让晨宗娶了那位姑娘,那不是害了人家吗? 赵暮山也是为人父母的,换个角度想想,要是自己的女儿交到这种不成器的人手上,自己这个做爹的恐怕也是胆战心惊。 且不说还有程氏这个娘了,看她满嘴不把人家姑娘当回事儿,赵暮山也只觉得这个妻子很陌生。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妻子很有教养,对别人很宽容,做事大度,不辱赵家的当家主母之名。这些日子,宗儿的事发生后,赵暮山才知道自己这个向来自诩“目能生金”的商界老手,居然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认识、也看不清。 如果是她,那今日的一切是否都不会发生? 赵暮山刚这么一想,立马就回过神来。眼里有着一抹深沉的痛苦,望着面前的妻子和儿子,一股无力涌上心头,人一瞬间衰老了十年。 家里这一乱窝的事,什么时候才能理得清,才是个头? 赵暮山身体晃了几下,脑袋一阵眩晕,要不是抓着桌沿可能就这么倒了下去。 他这都是被气的,气得不轻。 “老……老老爷……”程氏望着自家老爷这个样子,又有丝丝的不舍。赵暮山太好过的时候,她总想着泼他一点冷水,让他难受一下。但要是他真的难受了,不舒服了,她心里又堵得慌。 老爷一直认为,她的心里最在意的是宗儿。其实,他不知道,自从三十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一直装着一个他了。 岁月,有的时候就是一壶毒酒,被它伤害,却又留恋着它甘醇的酒香。 尽管这么些年,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别人,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个人,她还是把整副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她以为,她的痴情,他有一天一定能感觉到,但时间告诉她,这一切不过都是徒劳。 一旦一个人在你的心里扎了根,她的灵魂与你的血与肉就融成了一个整体,想要将那个人从你心底连根拔除,你自己也不复存在。 程氏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从未有过地挫败。她恨,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努力,她永远也取代不了那人在赵暮山心里的位置。 但她又实在是一个不肯服输的人,也实在太爱赵暮山,即使和他在一起是一腔情缘,她还是牢牢地与他捆绑在一起。 那个女人,老爷再喜欢她又怎么样?现如今,自始至终,陪在老爷身边的就只有她罢了。 她比那个女人要幸福,她一百次一千次这样劝服自己。求之不得,这股爱就慢慢转变成了恨,久而久之,对赵暮山就是一种又爱又恨。 许多时候,她是雍容大度的赵家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对自己体贴有加,她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然而在看到他失神的眼,迷茫的眼神,她就知道,暮山又想起了那个女人。 而这个时候,所有的理智尽皆飞散,她就用恶毒的语气挖苦他,嘲讽他。看到他难受,她就觉得快意。 快意的背后,是更深的空虚和落寞―― 无论程氏的想法有多么的畸形,她还是不忍看到赵暮山有一点点的不适。他的身体不舒服,她就会很紧张,他情形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她也不自觉地去担心他,会不会气坏了他的身体。 赵晨宗看到他爹身体不对劲,整张脸也是气得发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扶住他爹坐下。 这一刻,他脸上流露出来的紧张和那眼底一抹淡淡的愧疚和自责,也让对自己儿子绝望了的赵暮山有了一点回暖的迹象。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是如此的微妙,哪怕是父子之间的。其实,赵暮山要求的并不多,他只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真的知道了错,还有一点点的良知或者孝心。即便在这些方面,他还是死不悔改,至于对他这个爹,还不是完全的漠然。不是为了赵家的家产,而是那种家人与家人之间的那种永远割舍不断的牵连―― 赵暮山没有推开他,赵晨宗扶他爹坐下后,“嘭嗵”一声跪在了地上,身体笔挺笔挺,不似刚才趴在地上哀求的模样。 “爹――”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却在叫出这个“爹”字后喉咙一阵哽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宗儿――还有她娘――” “老爷~~”程氏也走近了点儿。 “挑个时间,选个黄道吉日,到人家刘家去提亲吧~~” ………… 276 赵家子孙,不得纳妾 276赵家子孙,不得纳妾 要赵晨宗娶刘银杏,他们当然不同意! “啊,爹,我……” “你给我闭嘴!还不是你捅出的篓子,你还敢在这说!”赵晨宗刚一开口,就被赵暮山给喝止了。 紧接着,赵暮山又抚着自个儿的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人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一身的毛病。这段时间被那浑小子给气得不轻,刚缓和一点的情绪又因为赵晨宗一句话把火头给挑了上来。 程氏拉住了还要说话的赵晨宗,来到赵暮山身边,给他顺着胸口。 “老爷,你消消气~~宗儿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要宗儿娶她一个小门小户的丫头,始终是门不当户不对。” “什么门不当户不对,要人家姑娘嫁给这个浑小子,那是人家姑娘委屈了!”赵暮山指着旁边的赵晨宗,“你小子给我好好记清楚,你回头亲自到人家刘家去求亲,对人家姑娘好一点儿。成亲之后,给我收收心,陪陪妻子,安安生生,老老实实的。要是再像之前那样胡作非为,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可是老爷……”程氏一想到宗儿真娶了那个土媳妇儿,就觉得脸面无光。这以后要是和那些贵妇人会面的时候,说起自个儿的媳妇儿,她还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程氏之前也在气头上,这一冷静下来也知道这个问题的厉害。她之前所有的着眼点都在自个儿儿子的名誉上,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外人对宗儿的看法已经扭曲了。 她要是对此事不闻不问,且不说外人如何看待宗儿,赵家的名誉受损,她出去也是抬不起头来,别人都说她有一个玷污大姑娘清白的儿子。不但如此。就是这一次,老爷一怒之下,真要是把家业交给了妙森,那他们母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那个孩子的事,其实说到底,不管那孩子是怎么来的,总归是宗儿生的。她再怎么不承认那个姑娘,那个孩子始终还是姓赵的。宗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孩子了。 况且,他们赵家家大业大。养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 等那姑娘进门,老爷也一定想着男儿娶妻之后心性就会定下来。有了小孙子后老爷也一定想着多给宗儿一个机会,给他的孙子留点儿。也不至于这会儿就做出这种贸贸然的决定,他们就还有机会。 这件事已经让老爷对宗儿失望透顶,这个时候再逆着他的意思那无异于是便宜了妙森那小子。程氏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顺了老爷的意思。娶那姑娘过门,老爷对宗儿心情就会变好,然后再让宗儿好好表现表现,定然可以恢复老爷对宗儿的期望。 “老爷,你要宗儿把那个姑娘娶进门,对人家姑娘做出弥补。这一点我赞同。不过,也不用让宗儿娶她当我们赵家的少奶奶……” “不当少奶奶,那当什么?” “可以让她做个妾……” “你!” “老爷。你要弥补刘家,让宗儿娶那姑娘过门我没意见。宗儿成家后,也好收心养性,帮你打理赵家的生意。只不过,我们赵家好歹也是一方望族。对方不管哪一头都与咱们门不当户不对,让那个土里土气的姑娘做我们赵家的媳妇儿。到时候丢的还是我们赵家的脸,难登大雅之堂――” “丢赵家的脸?丢赵家脸的不是人家姑娘,是这个任意妄为正事一点不做每天不务正业的逆子?!也就是你,还把这个孩子当成是个多吃香的香饽饽,你到外去打听打听,现在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到咱家来,嫁给这样一个在清静之地就敢侵犯良家姑娘的小子?――” 赵暮山差点被这对母子给气死,还小妾?他赵暮山最讨厌的就是男子仗着自个儿有钱就三心二意,当年那件事他已经犯了一次错,造成了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若再来一次,他定然会痴心一个,再不做他想。 这之后,不管有多少人家想把姑娘送给他做妾,或者是其她姑娘投怀送抱,赵暮山都不曾动摇半分,做过一丝对不起自己妻子,或者该说是她的事情。即便是自家的那些通房丫头,赵暮山也没有要过一个。 这样的男人很少见,而赵暮山恰巧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这方面,也许是自己亲身经历,并且为此痛苦了一生,他有着异乎常人的坚持。 “我今儿个就直接告诉你们,只要是我赵暮山的儿子,就绝不准纳妾!他要是敢纳妾,除非他不是我赵暮山的儿子!” 这句话,也就间接地回答了程氏的问题。 赵晨宗之前也有许多个女人,但这些女人和他在一起三两天,最长的有几个月,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反正到后来都被赵晨宗给打发走了。 赵暮山生意忙,每天事情一大堆,这些个事情又喜欢瞒着赵暮山,他也懒得管那么多。但是现在牵涉到娶妻的事情,那就不能再由着这个浑小子在外面瞎混了。 赵暮山这句话,无疑判了赵晨宗的死刑。要么娶刘家姑娘过门,一心一意对待她,要么就不是他赵暮山的儿子,从他这里什么也拿不到。 其实,赵暮山之所以这么坚决,也考虑到了刘家的因素。 从之前的事来看,这刘家或许没他们赵家这么有钱,可是人家是个正经人家。宁愿把这事往肚子里咽,放过赵家,也不想带着自家的姑娘闹上门。 像这样的人家,是钱就能打发的吗? 到时候别说人家不要他的钱,很有可能还会激怒人家,用扫把把他们轰出来。闹得大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又说做妾一事,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正经人家谁愿意把自个儿心爱的闺女给人家做小妾? 还有,他们要真是只想着让自己以后的闺女有个归宿,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找上门来了,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们赵家这个少奶奶的位置。 和这样的人家结为亲家,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277 登门赔罪 277登门赔罪 赵暮山是一家之主,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赵晨宗尽管心中哀嚎不已,知道自己以后可能自由受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硬踩赵暮山脑门上的火头。 程氏脸色也很难看,但现在要想平息这件事,也只得这么办了。只要不让妙森拿到赵家的财产,帮宗儿得到属于他的一切,娶那个村姑进门就进门了。 而且,老爷说的那句赵家子孙,不得纳妾,她还真找不到话来反驳。毕竟她是赵暮山的妻子,他的丈夫说不纳妾,她这个做妻子的高兴都来不及,还说些男子理应纳妾的话,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算让他做这个决定的是别的女人,但现在她才是他的妻子,这么些年来,不管赵家的生意如何扩展,赵暮山的确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就凭这一点,也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做到的。 所以,有的时候,她虽然恨他对那个女人一心一意,不管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占据他的心。但许多时候,她又忍不住为此而感动。因为这样的男人,才是她喜欢的,也是她值得爱的。 她当初那么喜欢他,用尽所有的手段都要和他在一起,无非就是喜欢他的一往情深。如果他今日三心二意,一转眼就投入到她的怀抱,或者更多其她女人的怀抱,那么这份爱可能早就变质了。 也可能因此,她也就不像现在这么痛苦纠结了―― 还是那句话,明明知道两人走到一起只是彼此折磨,却还是要不顾一切地痴缠下去―― 这事一旦决定后,赵家立即着手准备这件事。 但这件事的关键,还在人家刘家身上。刘家那边是什么意思,有没有意向要与他们赵家结为儿女亲家。恐怕还有一番波折。 照赵暮山所想,刘家为了自个儿女儿的将来打算,最终是会同意把姑娘嫁到赵家来的。 不过在这之前,赵家势必要拉下脸、放低姿态,好好地跟人家刘家道个歉,然后求得他们的原谅。 他们一开始肯定不会心平气和的和他们谈这件事,看到他们上门,双方恐怕还会争执。但只要他们冷静下来,同时看到了赵家的诚意,也许就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们的姑娘更好。 毕竟。在那件事过后,不管谁都得承认,除了赵晨宗自己。谁都不会再迎娶刘家的姑娘。单说刘家姑娘自己一个人,发生了这档子的事,也没有人会上门求亲。更何况,在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谁也不想还没跟人家姑娘成亲就平白多了一个儿子。 在正式上门和刘家提亲之前。赵暮山想带着儿子亲自到刘家走一趟,把赵家这边的意思说清楚,送上他们的歉意。 若不是事情闹得这么严重,赵暮山本身就对赵家心存愧疚,他这个赵家之主也不会拉下脸亲自到人家登门赔罪。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他们赵家的诚意。 但这句话。要是说出来只会引起另一个火头。 赵家之主?赵家之主又怎么样?这个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去了,也不能平息刘家人心底的愤怒。 所以赵暮山一点都不觉得此行对刘家是个多么“恩赐”的行为。相反,他只是做他该做的,一个父亲该做的。 刘家会慢慢明白,他的苦心,还有他的诚意。 他真心想要对他们做出补偿。也想要与他们结为亲家。他的儿子再怎么糊涂,有他赵暮山在。他可以答应他们,不会让他们的闺女受到一点委屈! 赵暮山已经完全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想好了怎么与刘家说。 赵晨宗一听说他爹要带着他亲自到刘家去走一趟,惊叫着连连表示不要。他即便再不明白,也知道自己这一趟到刘家,可以说会“九死一生”。 不单刘家会趁机给他们的姑娘讨回公道,就算是他老爹,为了让对方消气,表示自己的歉意,也得对他动手。 还有刘家那个小子,好像是那个女人什么二哥的,上次捣乱他们家的法会,还把他打得那么惨,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上次说什么,好歹还有许多其他人在,他被打还有人帮忙把他拉开。可这次不一样,去了他们的地盘,他不被打死才怪! 赵晨宗说什么都不愿意,不停拽着程氏的胳膊,让她帮着劝劝赵暮山。 程氏刚想开口,就看到老爷作势要出门,她很清楚,他一脚跨出这个门槛意味着什么。只要他一脚跨了出去,也就意味着他对宗儿彻底放弃和失望了,程氏不敢再开口。也只好硬着头皮,让赵晨宗和赵暮山一起到刘家走一趟。 赵晨宗想要多带几个人去,意思是明摆着的,刘家的人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这边怎么都不至于吃亏。那刘西山脾气再暴躁,再能打架,还能一次打过他们这么多人? 赵暮山看到这浑小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弄出这么多的花样,气得嘴角颤抖。一个忍不住,一个杯子就朝赵晨宗脸上砸了去,好在赵晨宗闪避得快,没什么大事,就是擦破了点皮,脸上挂了点彩。 那几个手下一个个一溜烟的就退下去了,有老爷在场,少爷说的话几乎就可以无视。甚至不用请示少爷的意思,往他那儿打个眼色,问过他们该不该走,转眼之间一个人都瞅不见了。 这也更加让赵晨宗明白,在赵家,唯一能做得了主的只有赵暮山!逆着他的意思,一旦不是他赵暮山的儿子,那他就会失去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不过现在这样,去刘家似乎更合适一点。 脸上挂了彩,带着伤到人家去,好歹给人家的感觉是赵暮山真的教训过自己的儿子。对那个不孝的儿子,不是一昧的维护―― 赵暮山盯着那个臭小子挂彩的脸,又看他低头挠耳的怂样,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率先走出了赵家大宅―― 赵晨宗见他爹走远,也悻悻地跟了上去―― ………… 278 一石激起千层浪 278一石激起千层浪 ――***―― 多谢炭烧的丘陵妹纸的评价票,还有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刘家竹林。 正午的阳光明媚而又温暖,透过竹林的间隙洒到林中的两个人影身上。 刘东山正编着箩筐,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些竹篾和已经编好的箩筐。 他的神色平和,手中的动作麻利而又不紊。几缕柔和的光线穿透树梢,映照出他认真的侧脸。 每当他疲惫,脖子酸疼的时候,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计,仰望着树梢,看一会儿蓝天白云,然后低下头继续编他未完的活计。 竹林的不远处,有一个小草棚。 草棚里堆满了家里烧的柴火,有大柴,有引火的松毛,还有几捆晒干的稻草。一只慵懒的黑白色的小猫趴伏在一捆干草上,眯着眼闲适地睡着午觉。 草棚里,此时还坐着一位姑娘。这位姑娘,不是别人,而是已经有了身孕的刘银杏。 虽然她的肚子还没有凸显,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已经做好了为人母的准备,甚至不管她是否真心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她的脸上还是有了一种区别于以往的,母性的光辉。 她正坐在草棚里,搓着草绳。冬天快到了,编织这些草绳,然后用这些草绳围住地里的大白菜,可以让白菜安然过冬,不会烂掉。 有些白菜上面,只需埋些土、盖些干稻草就可以了。但村子里习惯用这种草绳扭成的草堆盖着白菜,这样白菜会保持得更加完好。 而且,家里绳子有限,上山打柴或是捆东西都需要绳子。这种草绳虽然是用稻草扎成的,却很扎实。处理一些日常的事,已经够用了。 这些事,本来都是马氏和刘申姜做的。不过,刘银杏看她爹娘年纪大了,颈椎又不怎么好,老是这样低着头,身体就会不舒服。反正她也没事,与其闲着还是闲着,还不如帮他们一点小忙。做点事。 经过这些日子,刘银杏的心态也日趋平和,许多事也想开了。尽管许多个夜晚。还是会忍不住为自己悲惨的经历难过,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感到担心,但是有这么多关心她的家人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齐度过难关。她也一定要争气,努力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不让他们担心。 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四个月,二嫂已经有六七个月了,肚子已经很大了。二哥每天不但要照顾她,还得忙着家里的事,已经很累了。她也知道,二哥为了上次的事一直对她很愧疚。希望能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让他有那么大的压力。也不想他还为那件事自责。 爹娘比起以前,对她更加的关心。不但什么事都不要她做,说句话还得顾着她的心情,生怕让她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有的时候看着他们紧张得近乎小心翼翼的模样,刘银杏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她真的不想让大家为她的事担心。所以即便是有再多的难关要过,再多的心结解不开。她也不会让这些情绪浮在脸上,不会叫他们看出来。 当然,比起这些,她更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听他们的话,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好好的生活。这是她目前最紧要,也是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短短的时间,刘银杏已经从一个任性、自私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能忍、懂事、懂得为他人着想的女人。虽然她的成长经历是惨痛的,却也同样值得别人为她高兴。毕竟,她没有被这件事所打倒。 刘银杏最喜欢的还是和她大哥呆在一块儿,或许是因为刘东山的性子最平和,也不太爱说话,和他在一块能让刘银杏心情平静、静静地思考。 刘东山教她编蚂蚱,教她编竹蜻蜓,让她起伏不定的情绪在编织这些小物事中慢慢平和下来,让她的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有的时候,坐在竹林中,沐浴着远处的山头吹来的携着木叶清香的微风,听着清脆的竹林风,微风吹过竹叶传来的沙沙声,刘银杏就觉得自己的世界是如此的安宁祥和,没有一点喧嚣和烦恼―― 如果能够永远这样,似乎也不错―― 但是刘银杏许久未曾获得的平静,在这一天,被两个不受欢迎的登门者给打破了。 ………… “马大婶――马大婶――你快……快……”邻居二湘踹着粗气,顾不得敲门,直接跑到了刘家,找到了正在厨房忙活着午饭的马黄莲。 “哟~~是二湘啊,你什么事跑得这么急,快快快,坐下喘口气,婶倒杯水给你润润嗓子。”二湘是邻居刘老三家的闺女,今年十三岁,小姑娘从小就很活泼好动,经常会跑到老刘家这边来,让刘银杏这个大姐姐陪她玩儿。 “马大婶,我不……不喝水,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二湘不停拍着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着气,刚才这一通跑,可是喘死她了,这肚子里火烧火挠的,就跟冒烟似的。 “啥事啊,看你这丫头急的。” “马大婶,我刚才在前面河沟里碰着……碰着……”话到嘴边,二湘才想起来刘家现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那赵家的事了,只怕她这边刚一开口,婶立马就得轰她出去。 不过不管了,再不说可能就出大事了,还是事先说出来,婶家也好有个准备。 “碰着谁了?”马黄莲看这丫头,前一刻还火急火燎的,后一刻话到了嘴边却又不说,可是把她给急着了。 “马大婶,我碰着赵家那两个人了。” 一听到赵家的字眼,马氏脸色立即就耷拉了下来。 “马大婶,你可别生气,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洗衣服的时候,真的看到了他们两个。赵老爷走在前面,赵少爷走在后面,我还听见赵老爷托人打听婶你家在什么地方。” 马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不过与此同时,眼里也升起了一层迷惑。 那两个缺德丧尽天良的,打听他们家做什么?还有那个断子绝孙的赵晨宗,欺负了别人家的姑娘,还敢到他们家来挑事? “我一看这事不对劲,立即放下河里的衣裳,抄小路赶了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嘭!~~”一声沉闷的响声从马氏的身后传来,马氏转过头,看见自己的闺女刘银杏手中的箩筐掉到了地上,滚开了出去。 刘银杏惊愕地瞪大着眼睛,望着马氏和二湘,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马氏忙扑过来,抓住刘银杏开始颤抖不停的手,“银杏,乖,没事,有娘在这儿,没事啊~~乖女儿,不要怕,会没事的~~” “娘,二湘,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刘银杏强忍着心里的恐惧,问着他们二人。 “银杏啊……”马氏欲言又止,要不是刘银杏就在自个儿身边,她真恨不得将赵家那些个无耻胚子给骂上个三天三夜,把她的女儿害成这样,还让她如此的担心―― “娘,你们刚在说赵家,什么赵家?是不是……” “不是不是,银杏,你想岔了,不是那个赵家,是另外一家人。”马氏慌不择言,明明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别说刘银杏不会信,就是自己也不会信。可是面对着自己心疼的女儿,马氏也是慌了神,完全没了主意。 二湘狠狠咬着嘴唇,老实说,看到刘银杏这个样子,她也好难过。以前,银杏姐姐是最好动的,比她还好动,还会经常带着她到山上和邻村去玩,去摘许多许多好吃的野果子吃。别看银杏姐姐是个姑娘家,可是她可爱玩了,也很贪嘴,摘起野果子来比那些男孩子一点都不差。 可是现在,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银杏姐姐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好伤感,好落寞,有点时候只是看着她,她就忍不住想哭…… 爹娘也常常说起银杏姐姐的事,说她可怜,碰到了一个坏男人,这辈子可能都毁了。她也已经有十三岁了,许多事情她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也知道发生在刘银杏身上的事,是有多么的不幸―― 上一次,赵家办法会的时候,她和娘一块儿去凑热闹。本来法会办得好好的,谁成想最后却抖出那样的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眼看到赵老爷和赵晨宗,二湘能够一眼认出来。本想出言安慰刘银杏几句,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也无法抚慰刘银杏的心情―― “二湘,你说――”刘银杏看向她的好妹妹二湘,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她一定会告诉她,她们刚才在说什么。 刘银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她的答案。从她空洞的瞳仁里,二湘恍惚明白一个道理。 不管她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这件事对刘银杏造成的冲击,终将无法平复。 “银杏姐,我……我……” 还不等二湘开口,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那阵声音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刘家的门外―― 279 两家大战,坚强的姑娘 279两家大战,坚强的姑娘 “老夫赵暮山,特带犬子晨宗来登门谢罪,还请主人能让我们父子俩进去,当面表明我们的歉意~~”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刘东山在林中也听到这边的动静,怔忡了几秒,拿起靠在凳子上的拐杖,忙向屋里走去。 刘申姜和刘西山到山上去忙过冬的柴火去了,不过也幸亏他们不在,否则这会儿恐怕已经动起手来了。 夏山香身子重,除了傍晚的时候,刘西山扶着她到附近散散步,看看夕阳,平时多半都呆在屋子里。 不论是刘家,还是夏山香的娘家,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十分的在意。夏山香和刘西山成亲四年了,其他的夫妻,可能有两个小孩儿了,夏山香的肚子却一直都不见动静,两家都很着急。 这次好不容易怀上了,自然得百般宝贝,生小孩儿本就是一件喜事,又有这么个情况,那自是不同。 “娘――银杏――”刘东山进了屋,看到两个女人煞白着脸站在屋子中间,唤了一声。 “赵晨宗!赵暮山!好啊,你们两个王八蛋,还敢来,真当我们刘家是好欺负的不成?――”马氏回过神,破口大骂,随手抄起屋里墙上靠着的一根扁担,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娘――”刘东山想上前去拉,怎奈这马氏力气实在过大,速度也太快,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横冲直撞地冲出了屋去。 刘东山腿脚不便,被这么一撞,身体不受控制,堪堪向后倒去。 “大哥~~”刘银杏正在发傻。看到他大哥要跌倒,尖叫一声,忙扶了他一把,用了好大的力气刘东山才重新站稳。 “银杏,你快去拉着娘~~”刘东山也是被急糊涂了,居然让刘银杏前去。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他的身边,就刘银杏和已经吓傻了的二湘。二湘只不过还是个孩子,能拉得动马氏的,还是刘银杏。 刘东山这么急着让刘银杏出去。倒不是怕马氏把外面两人伤了。那个赵晨宗不是个好东西,打他几棍子那也是他该的,只不过。马氏是一个妇人,跟男人动起手来,始终占不到便宜。更何况,外面还是两个男人,刘东山也是怕他娘吃亏。这才急急地让刘银杏出去。 其实,这种时候,他这个大哥最应该帮妹妹出头―― 只是他现如今这个样子,已经处处连累她们,想要帮妹妹出气,那……哎! 此情此景。也等不及刘东山想明白这些,外面已经传来马氏和赵晨宗和赵暮山的争执声了。 马氏一扁担抡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来人一顿猛打。边打还边骂道:“姓赵的,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断子绝孙丧尽天良的小畜生,敢欺负我女儿?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你,我马黄莲就是狗~娘养的!” 赵晨宗本来正一脸不耐地站在他老爹的背后。突然看见一个疯婆子大吵大闹着冲了出来,噼里啪啦地一通乱骂。也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还不等他回过神,那根宽扁担就朝他身上招呼了过来。赵晨宗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想伸手抓住她的扁担又耐不住痛,只得抱头鼠窜。 他跑,马氏就追。外面的院子就这么大,马氏又在气头上,赵晨宗没跑几步就中招,被打得苦不堪言,哇哇大叫。 “你这个疯婆子,你在发什么疯!你凭啥打人,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你要惹恼了我,我让你下大牢!” 赵晨宗要是稍微聪明点儿就不会这么说了,这事情要是闹到公堂之上,就算他是赵家的大少爷,财雄势大,恐怕也站不住这个“理”字! “告啊!――告啊!――你去告啊,谁还怕了你?我们今儿就到那县老爷面前评评理,到底是谁该下大牢去!” 马氏叉着腰,这个天杀的,居然还敢吓她?她马黄莲就是被吓大的,要是怕了他,她就跟他姓! 以前还顾虑着女儿的清白,不想这件事捅出去。现在这个事儿弄得方圆百里人尽皆知,许多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他们刘家想巴着人家赵家,让闺女干出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既然如此,那就把事情闹开,等他们把赵家告到县衙门去,看他们还说是刘家的错! 不过,这也是马氏一时气话罢了。即便这事人尽皆知,她也不想再在闺女伤口上撒盐,让她承受更多的压力和别人的冷眼。人言可畏,有的时候,再坚强的姑娘也无法忍受别人的白眼和指指点点,更无法承受那莫大的委屈―― 不等赵晨宗回嘴,马氏一抡扁担,对着他的脑袋一扁担下去。这一扁担可不轻,真的要被击上赵晨宗不死恐怕也被她打去半条命。 “马嫂子,有话好好说,不可――”赵暮山虽然也恨这小子实在是不争气,但人家是苦主,闺女被那浑小子害得那么惨,她教训他一顿也是应该的。他这个做爹的,也不会说什么。 只不过,教训归教训,要真是打出个好歹来…… 就在这一刹那的工夫,赵晨宗往地上一仰,然后就势一滚,躲开了马氏这一扁担。赵晨宗不会拳脚工夫,手上的动作倒还灵活,无奈之下,也只好用上这一招“驴打滚”了。 赵暮山一看儿子躲过去了,也顾不得他刚才太丢人,说出来的话有多么愚蠢,还是松了一口气。看见马氏怒火更甚,又要追着赵晨宗打,忙赶了过去,拦在他们俩的中间。 “马嫂子,你先消消火,我知道小儿对不住令嫒,我今日特带他来登门赔罪……” “赔什么罪?!人都被欺负了,说声对不住就行了?我把你儿子打死,然后再跟你说声对不住,你干不干?”不等赵暮山说完,马氏就吼住了他,“还有赵老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根我在这假惺惺的,还登门赔罪,我呸!你那个杀千刀的不孝子,干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你还在这好意思到别人家门前道歉。要是我,找把菜刀把脖子抹了算了,你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 赵暮山老脸青了青,随即尴尬得撇过头,看到身后被打得呼呼叫痛的儿子,真恨不得就这样将那个不孝子掐死。他赵暮山一生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何曾面对过今日这样的局面?最重要的是,对面这个妇人话说得不中听,却句句在理,若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恐怕他比她还要生气。 “爹,就这种野蛮人,你跟她赔什么罪啊,直接让宋大人带人来,让她吃牢饭!” “啪!――”刘家大院中,响起一道巨大的耳光声,赵暮山嘴唇气得发抖,望着因他大力一掌被扇得狠狠甩过头去的赵晨宗。“你给我闭嘴!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你还敢在这颐指气使,你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本事!是谁给你的威,是谁给你的势?你老子我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做主!我赵暮山也不知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竟会生出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儿子!――” 赵家老爷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不但是赵晨宗,就连马氏,都有些愕然。 她亲眼看着赵家老爷子这一巴掌下去,赵晨宗的脸上立马就出现了五个红色手指印。那力道,不像是做假的。 赵晨宗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和惧怕,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出声。除了慌乱和惧怕,在他低垂着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抹痛苦,嘴角轻勾,像是在自嘲。这一幕实在是太轻,太淡,轻得就像是茫茫大草原上一阵淡若无痕的春风,风过后,不留一点痕迹―― 甚至,一晃眼,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刘东山和刘银杏出来了,刚才他们就站在门边,正好望见了这边发生的事情。刘银杏紧咬着唇,望着这边的一切,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她本该羞愤入死,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解下腰带,了结这一切。但是她没有,也许是情势所迫,也许是她实在是没了主意,一双脚竟没有办法挪动一步―― 也或许是这种痛苦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她的心也愈发的坚强,她不想再逃避。做错事的人不是她,该逃的人也不是她,凭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一切的苦痛? 在这些事上,女人处于天然势孤的一方,男人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能比以前还要快乐。而女人呢,不仅要备受别人的嘲笑,还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更有许多人,因此选择轻生,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她承认自己也曾经想过要轻生,但她及时打住了。死,她害怕,一个人能活着是多么宝贵的事情,她为什么要选择死?即便再痛苦,再没有办法承受这些,她也不想死。 她若是死了,惩罚不到那个坏男人,只是惩罚了那些关心她的人,还有她自己。 这件事她没有错,凭什么她就得承受这一切? 这些道理虽然明白得晚了,却还并不迟―― ………… 280 上门求亲 280上门求亲 刘银杏不甘心。 她本就是一个很好动很活泼的女孩子,想法与这个时代的其她女子也有所不同。 她既然选择活了下来,就不会再害怕他!该怕的,是他! 赵暮山怒瞪着那小子半天,尔后回过身来,对着马氏深深鞠了一躬。这一鞠躬,背脊完全弯了下去,脑袋几乎快要碰到自己的膝盖。 赵暮山,这一生,还没有对人行此大礼过! 如今,却为了自己的儿子,哎! 这是否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赵晨宗也怔住了,在他纨绔的背后,有什么隐藏的东西晃动了一下。就算他爹一千次一万次希望他不是他赵暮山的儿子,他却还是为他做了许多他从前不会做也不愿做的事情―― 面对那些大官,他或许会下跪,会躬身行礼,但也不曾到这样的境地。赵暮山弯着背脊,好久好久,都没有起身。 “马嫂子,都怪赵某的不是,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你们刘家,还有刘姑娘,因为这件事承受了莫大的委屈,我感到十分的对不住。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对你们刘家还有刘姑娘的伤害已经造成了,就算我打死这个不孝子,刘姑娘受到的伤害也不会消失……” 不等马氏开口,赵暮山便接着道:“为今之计,我只恳请马嫂子和刘大哥答应,把你们家的闺女嫁进刘家,和我家那个不孝子成亲。我们赵家一定会善待刘姑娘,尽力弥补对她的亏欠――” ………… 半个时辰后,刘家堂屋。 刘申姜和马黄莲坐在靠墙里的一张板凳上,望着站在门口的赵暮山和赵晨宗父子。 刘东山把拐杖放在一边,坐在外面的一张凳子上。刘银杏站在他的身后。还有刘西山和夏山香,夏山香挺着肚子,坐在一张带靠的椅子上,一手反拉着刘西山,不让他冲过去。 三个孩子已经被马氏叫到外面玩去了,等到他们谈完事了再回来。 在听到赵暮山想与刘家结为亲家的话后,马氏忙让甜甜到山上去把她小叔和爷爷喊回来了。 刘西山一看到赵晨宗,挥着手中的柴刀就要过来,要不是被刘申姜给喝住,此刻恐怕两方已经打起来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争论。刘家这边才停了下来,刘申姜一锤定音,让这边人都冷静下来。给对方一个机会,听听看对方怎么说。 刘申姜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想问题和办事情自然不会像儿子刘西山那么冲动。他虽然也很厌恶赵家的作为,但他却不得不为她女儿的下辈子着想。 他承认,自己还是被赵暮山那一句。要银杏做他的儿媳妇给触动了。 赵晨宗的人品有问题,不是一个好人,若是之前,刘申姜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自己的闺女嫁给那样的人。当然,赵家是大户,自然看不上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丫头。他也不会担心这个。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银杏肚子里还有了娃。除了让银杏嫁过去,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他是银杏的爹,难道还真的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女儿一个人拖着个娃,孤独终生不成? 赵家那个小子再差劲,银杏嫁了过去。总算是有个归宿,有个遮风挡雨的地。至少。不会再让人每天指指点点,在别人的议论纷纷之中抬不起头来。 刘申姜这些日子,嘴上虽然没说,却无时无刻不在为了这件事情担心。马氏也是一样,现在他们的身体还很硬朗,可以照顾自己的女儿,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但等到他们百年之后,可怜的银杏,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又要如何活下去? 一方面,他们不能在银杏面前表现出来,怕那孩子难过,现在她需要他们的支持。可另外一方面,他们又着实为了这事伤神。之前也想过,只要有人家愿意娶银杏,哪怕那个人家条件差了点,小伙子也不好看,只要愿意对银杏好,那他们就点头,答应这门亲事。 但其实他们也很清楚,刘银杏发生了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再找到婆家的。所以当赵暮山提出要银杏过门,当他们赵家的媳妇儿,马氏和刘申姜虽然还是看赵晨宗百般不顺眼,心里却是挣扎了一下。 刘西山并不这么想,听到赵晨宗要娶银杏的话,无疑加重了他对他们赵家的愤怒。 欺负了他妹妹,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让银杏去做他们赵家的儿媳妇,想得倒美!就赵晨宗那样的败类,银杏嫁给她,还不得痛苦一辈子? 要刘西山把自个儿的妹妹嫁给那样的人,他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看看那个败家子鬼头鬼脑、贪杯好色的样子,刘西山无法想象,要是银杏真的跟了他,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 与其让银杏嫁给那样的人,还不如就让银杏留在家中。找不到婆家,嫁不了人又如何,他这个做哥哥的是不会不管她的。他曾暗暗承诺过,这辈子都会好好照顾他妹妹,只要有他的一口饭吃,就绝不会少了她的。 刘西山的确是太年轻,说的话在别人听来可能还透着一股幼稚。 作为这个时代的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将会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就算他再有心,他能负担得起刘银杏的一生? 更何况,这中间不只是他们兄妹俩的事情。他还有他的妻子,刘银杏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这之间的变故,谁也料不准。 比起刘西山的反应,刘东山显然要冷静多了。他想必早就想过这些事了,面对赵家突如其来的造访,他一时也说不好如何才是对银杏最好的。 至于夏山香,几乎想都没想,就觉得刘银杏应该嫁到赵家去。且不说一个女人未婚先孕,拖着个孩子有多苦,就是赵家那么大的家业,就算男方是个败家子,嫁过去也能吃香的喝辣的,成为赵家的少奶奶。 若这样说来,银杏这件惨事,可能还会变成她的幸事。 不过,像这种“幸事”,稍微正常一点的人,谁都不愿意消受的。 不管刘家众人各自有着怎样的心思,赵家的家主都来了,还是先听听他是怎么说。赵暮山的态度太过诚恳,又不断地对他们表示歉意,对着这样一个诚心登门赔罪的人,在动粗过后,还真无法就这样将他赶出去。 主要也是刘申姜和马氏,内心里还是想听他说下去的。 堂屋里安静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刘银杏沉默地站在她大哥身后,自始至终没有看过赵晨宗一眼。 但即便她多么忍耐,不希望让别人看出她的脆弱,从她眼角的微红和闪动的泪痕,还是能看出她心底的波澜还有苦痛―― 刘银杏是个倔强而坚强的女孩子,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这种倔强也表现得越发的明显了。 赵暮山出席过不知多少的大场面,什么样的事情也都经历过,再困难的事情他处理起来也是游刃有余。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完全不知要该怎么办。 自院子里捱了赵暮山一巴掌,赵晨宗收敛了许多。刚才也不管刘西山多么激动地要冲上来打他,他也没有还手,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叫嚣、威胁着要教训他。他就这样低着头站在他爹的身后,听着他处理这件事情。 如若不是旁人早就知道赵晨宗是什么德行,肯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很听话懂事的儿子。人多的地方,听他爹的话,绝不多插嘴。 “刘大哥,马嫂子,刘姑娘,西山,东山兄弟,我把这个逆子带来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暮山才沉吟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对着靠墙一侧的马氏和刘申姜拱拱手,又依次看过屋里其他的几个人,语气和态度十分的诚恳。 赵暮山回头,望着还傻站在门口的赵晨宗,低斥一声。 “逆子,你还不赶快给我过来跪下!――” 赵晨宗没有动,缓缓抬起头,望着里面满脸怒容的赵暮山,他的爹爹。 想了想,还是迈动了脚步,来到他爹的身旁。 “跪下――” 赵晨宗闭了闭眼,腿一弯,“嘭”地跪下去。娇生惯养的膝盖磕到了黄泥巴地上,传来阵阵的痛意。 若是平时,赵晨宗肯定大声呼痛,然后叫手下赶快喊大夫来了。然而这一次,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连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 “刘姑娘,我为犬子晨宗对你做的事,向你赔罪――”这句话,赵暮山是对着刘银杏说的。 刘银杏望着面前的两人,嘴角颤抖了一下,眼里的泪光似乎更加明显了。 “我知道,在犬子犯下这样的大错之后,再来登门求亲是一件很冒昧的事,你们肯定也不放心将闺女交给犬子。但请你们相信赵某的诚意,我今日过来,是真的想要与你们刘家结为亲家。并且我跟你们保证,刘姑娘入了我赵家的门,我赵暮山以我的名誉发誓,一定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绝不会委屈和亏待了她――” 281 年轻有为,医药天赋 281年轻有为,医药天赋 堂屋里很寂静,偶尔只能听到赵暮山的说话声。 “刘姑娘,赵某明白,犬子是个花心风流的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管教他,他成亲后赵某也绝不准他再胡来。不瞒你说,在我们赵家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赵家子孙,不得纳妾。你嫁进了赵家后,我保证,晨宗会一心一意的对你,不会让他胡来――” 刘银杏手足无措,不管是哪个姑娘,听到别人对她说这样的话,总是无法坦然或者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更何况,这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她一直都把赵晨宗当作她最大的仇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有一天会成为夫妻。 哪怕只是说一说,她都觉得无法忍受。 要她和这个坏蛋成亲,日后还得朝夕相处,光是想想都会让她忍不住想吐―― 刘银杏的眼底,终于不复之前佯装出来的平静,而是难掩的厌恶和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看不懂马氏和刘申姜这个样子背后所代表的意思,她也不是不明白爹娘对她的担心,但是就算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她也不愿意和这样的败家子住一块儿。 爹娘虽然嘴上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们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了,至少没有刚才那么难看。这一点,让刘银杏觉得很担心。 之前,因为爹娘还有两位兄长的支持,她即使知道这辈子可能一个人过下去她都不是那么的害怕。但这会儿,看到马氏和刘申姜动摇了,刘银杏开始紧张了。 “话说完了,你们先走吧――”马氏冷着脸赶人,她是个眼尖的人。想必也看到自己的闺女不对劲。 “马嫂子,刘大哥,你们……” “叫你们走你们就走啊,难道非要我拿扫把赶你们?”马氏嚷着站起身,样子是像来真的。 赵暮山本来看他们有一点松动,还以为可以继续往下谈,但是现在……也罢!他们赵家对他们刘家的伤害实在是太深了,他们一时无法原谅他们也是应该的,他们应该给他们多一点时间。 过一段时间,他们会再次上门。那一次。可就是带着聘礼上门了。 其实今天这次登门,赵暮山也并不是完全看不到希望。他经商这么多年,眼睛刁得很。别人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可以看得出来,刘家夫妇对他们的意见还很深,也不是一个爱钱的人家。他们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希望他们的闺女能过得好。 要真想让刘家的姑娘嫁进赵家。还得晨宗多做点事,让人家刘家真的相信他是改过了,至少得让人家看见一点转变。否则,就算对方真的被逼到墙角,恐怕也不会点头。 “晨宗,接下来这段时日。你多到刘家来走动走动,态度放好点,多陪陪人家刘姑娘。人家要是骂你就听着。要是打你你就受着,人家要是赶你你就先回家,然后再去。多跑几趟,慢慢与这边熟络了就好了。” ………… “李姑娘――” “王大哥,我来给里面的人换药~~”李半夏说着。掀开帷帘,走进了营帐。 这里面关着敌国重要的奸细。也就是之前被李半夏的金银子所迷倒的仓狄大将军封炎! 自李半夏留在军营,已经有三天了。 在这三天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最重要的就当属钦差大人身旁的卫队长詹扬,秘密押解仓狄大将军封炎来到军营的事情。 封炎,是这一战的关键。战事能不能顺利展开,还要看他。 李半夏为卞国的将士立下了奇功,破解了军营将士们的瘟疫之谜,得以顺理成章的留在这里。 这事虽然许多人都不知道,但大将军对外的说法是:李半夏李大夫对瘟疫之类的病症很有研究,又是张神医张荆南的关门大弟子,此次前来军营,正是为了协助她的师父张神医解除瘟疫之患。 军营的将士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在这个问题面前,也顾不得李半夏是个女子的身份了。只要真的有希望治好将士们的瘟疫,别说她是一个女人,什么人都不介意放进来。 而另外一方面,张神医把李半夏留下后,也曾多方考察这个女子的医术。令他诧异的是,李半夏在医药方面很有天赋,尤其在制毒制药方面,可以说是一点就通。有的时候,他示范一种药物,这个丫头还能联想出其他好几种药物,运用不同的成分、改变各种草药的剂量,制造出更加完美的药物来。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在用药上面的谨慎与精准。研制一种毒物之前,必先炼好解药,或者想好解毒之策。救人治病之时,哪怕是分毫之差,也是慎之又慎,不肯有半分的松懈。 张神医不得不承认,李半夏来到军营后,的确帮他分担了许多事。 这军营里还有许多其他的大夫,从医经验都很丰富,许多也是杏林春暖,古道热肠。但他们的医术比起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少了许多的多变与灵性。若说李半夏身上最值得他称道的地方,那就是这一点了。 同一个病症,不同的大夫可能有不同的治法,当然,许多人都是用同一个法子。因为这种法子可以治病,而且在各医书上都有记载,所以大伙儿就一直用这个法子,懒得去研究其他的法子。 这不仅安全有效,还能省去许多的麻烦。 而李半夏却不同,她救人的办法与别人总是不同的,还老爱用一些看起来很偏门很古怪的办法。同时,这种办法很经济,即使不用花什么钱,也能治病。各类草药的功效和习性,她掌握得十分的透彻和精准,光是她对中草药的理解,就不是一般的大夫能够企及的。有的时候,即使是张神医,也得翻翻医书,查查她这种救人法子的来历。 另外一点,也是李半夏十分深得将士们心的地方。 战场杀敌,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受伤的。有的在战役中,生命垂危,或者断掉了一只胳膊、一条腿,有的还有可能就此失去了性命。 军营是病患最多,也是最严重的地方。一场战事过后,除了胜利的喜悦还有失败的颓丧,最多的就是来自受伤将士们的哀嚎。不管战胜还是战败,没有哪一边做到不流血,这就是战争的代价。 这些伤,即便可以痊愈,这过程中所承受的痛苦不是人可以忍受的。有许多将士,因为忍受不了这些痛苦,而凄惨的死去。还有一些人,出于对痛苦本身的恐惧,而消极接受治疗,从而失去了痊愈的机会,留下终生的遗憾――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麻药的技术并不高。再加上麻药本身制作成本也比较高,军营药材短缺,许多人便也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还有的麻药,药效实在是太短,也不能做到全然的麻醉。譬如说,服下麻药后,治伤的时候病者还是很痛。有的麻药中途失效,或者过了药效,陡然加重的痛苦,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更加让人无法忍受。甚至会打断大夫的治疗,让自己伤上加伤。 李半夏就亲眼看见过一个例子,一位小腹受了一刀的人,被抬进营帐的时候已经没了半条命。 疼痛使他的身体不断地抽搐,牙关紧咬,痛苦的呻~吟让闻者心惊。张神医立即给那位病人服下了麻药,然后便为他治疗刀伤。 这麻药,药效是最强的,即便不能全然为病者消除痛苦,也能让他坚强许多。然而就在关键时刻,麻药的效用发挥殆尽,病者惊叫一声,身体痛苦地来回挣扎,在他一番挣扎之下,刚包扎好的伤口立即又裂开了,鲜血汩汩流出。牙关因为巨大的痛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张神医及时把一块布帕放到他嘴里,给他咬上。不这样,他可能在巨大的痛苦之下,咬掉自己的舌头。 情况紧急,正好李半夏给张神医送药材过来,一看这个情况,就知道问题严重。病人失血过多,再不让他安静下来,抓紧救治,他是决计活不成的。 李半夏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对着病者的脸,一挥衣袖,一阵烟雾飞出,那个前一刻还在剧烈挣扎的人眼一番,昏睡过去了。 众人有一瞬的怔忡,还是张神医率先反应过来,让大夫们马上抓紧时间救治。最终,那位将士得救了。 救完人之后,张神医和李半夏走出营帐。 李半夏这才得知了刚才是个什么情况,好在她对迷药麻药一类的药物最有研究。身上所携的麻药效力不但比当时市面上所有的麻药药效更加强劲,也更加持久,便把这些麻药向张神医介绍了一番。 李半夏身上的麻药和迷药有很多种,有的是用来自保的,有的是拿来救人解除痛苦的。像刚才对那将士洒下的麻药,就是药效最强劲不但能缓解痛苦还能治人昏迷的药物。 这种药物,只有对着对方的面门使出,让他吸入,才会发挥效用―― 282 敌国战俘,宽衣治伤 282敌国战俘,宽衣治伤 刚才救人的时候,李半夏已经清晰地向张神医展示出了这种麻药强劲的效用,张神医也十分地信服。 这之后,李半夏所研制的这种麻药就在军营里推广了起来。 李半夏制药之初,考虑到这种麻药需要随时随地的置备,所以在用药方面都十分的讲究。制作麻药的草药,也是十分的常见普通。 对这种麻药最了解的人是李半夏,负责炼药之人也当属她无疑。因为军营将士众多,炼药也需要设备,张神医和李半夏便禀明大将军,大将军也知道这种麻药可以为边关数十万将士带来福音,当即命人给李半夏在军营办了一间炼药房,还给她安排了几位助手,帮助她一起炼药。 历经两个昼夜,在李半夏和几位大夫的不眠不休之下,效用最强的麻药便制成了。制成之初,经过反复实验,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给一干将士使用。 麻药一经使用,就引来将士们的一致好评,许多人回想起来,要不是身体抱恙,还真想起来跳上一跳。 麻药好用,却也不能滥用,这一点李半夏自是知道的。只有受了重伤,需要救治之时,才能服用适量的麻药。 是药三分毒,即便李半夏在制毒之初就已经将麻药的副作用降到最低,也不代表它对人一点影响都没有。再加上这种药物能治人昏迷,未防有心人别有用心,所以,在使用麻药之前,必须经过张神医还有营中其他几位大夫的首肯,才能使用。 李半夏进军营没几天,便屡立奇功。再加上她又颇得张神医的器重,也开始在军营的大夫中占有一席之地。 虽然她年纪很轻,但治病时的从容还有她的医术,即便是有经验的老大夫也不见得能比上,张神医便放心地让她独当一面。 在三天前的深夜,钦差大人鲍大人的卫队长詹扬秘密来到军营,与大将军熊北天秘密商议了许久,于当夜又返回了胥州城。 翌日,柳老爷子拉着几车药材又来到了军营。不过这一次,柳老爷子没有亲自过来。是他的大管家柳浸千带人过来的。 李半夏和柳浸千是认识的,便上前打招呼。柳浸千知道李半夏的事情,再加上柳老爷子对李半夏十分的照拂。这位威风硬朗的大管家见到李半夏过来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还与她说了一会儿的话。 这事虽然令李半夏诧异,认为很难得,但最令李半夏震惊的是,在随行的小厮和家丁之中。李半夏居然见到了另一个老熟人! 詹扬!钦差大人鲍大人身边的卫队长,之前和她打过不只一次交道的詹扬! 詹扬怎么来了?他为何又做这副装扮? 李半夏心中闪过一抹疑问,但她想,詹扬既然这么做,那肯定有他这么做的理由。能够劳动他出面,还如此隐秘的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别泄露了他的身份。 与柳浸千说了一会儿的话,李半夏便抱着药盘匆匆离开了这边。 在回去的路上。李半夏把刚才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这个时候,能够让詹扬秘密来到军营,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封炎也到了这里,他这次过来,是奉鲍大人之命秘密将封炎押解到军营来的。那这么说。总攻的时间也近了…… 李半夏猜得没错,封炎过来被押解来到了军营。 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李半夏恰巧是其中之一。这倒不是说她的身份有多么的不同寻常,而是因为詹扬和柳浸千都已看出,凭着李半夏的聪慧,显然已经猜出了所有的事情。 再加上李半夏之前早已和封炎打过交道,还是她亲自将封炎抓获的,这种事是不能瞒着她的。 熊北天惊悉封炎被钦差大人俘获后,激动得喜出望外。当从詹扬和柳浸千口中得知,是李半夏将人给抓到的,一向冷静镇定的大将军也忍不住啧啧惊叹。这个半点武功不会的李姑娘,还真是令人意外。自打她进军营后,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了。 早知道还有这么个优秀的人物,他真希望她早些前来才是。 这些事情被别人说叨起来,可能认为李半夏真的很了不起。但对于她而言,也只能说她的运气还比较好罢了。尤其是封炎这件事,若不是那天晚上他稀里糊涂闯到她的房里,她恐怕也抓不住他的。 封炎被押过来了,有柳家的相助,再加上未防打草惊蛇,引起别人的怀疑,柳老爷子没有亲自过来,送药材的人马也与往常无异,是以别人也不会相信区区这么几个人就敢压着敌国的奸细前来军营。 与此同时,鲍大人加强关押奸细地方的守卫,用很隐秘地方法让封炎的人侦查到这一消息。想必这个时候,他们正在费心攻破那个地方的守卫,积极营救封炎。这件事,经过鲍大人的悉心策划,又有多方势力相助,这件事一时倒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封炎早先受了伤,伤口虽然已经匆匆被处理了,还是有恶化的迹象。再加上关押他的地方很潮湿,许多地方还发了霉,病情很反复。 至于封炎的伤,熊北天和张神医便教给李半夏处理。张神医贵人事忙,整个军营的病患都需要他打理,是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照管封炎的。再说其他的大夫,一个这件事需得瞒着他们,第二个也是之前内奸的事情,在没有找出那个人是谁之前,是不能让他们接近封炎的。 封炎在熊大将军军营的事情,一旦被侦知,仓狄那边一定会不计代价的将封炎救出去。军营防守再严密,也可能无法应付对方一拨接一拨的偷袭和营救。 李半夏端着药盘进去,偌大的营帐里,只有被绑在椅子上的封炎。他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至少有个地方可以坐着,这也是因为他身上有伤,否则只有站着的份了。 未防引起别人的怀疑,封炎关押的地方便是大将军熊北天的营帐。营帐之间用帷幕隔开,封炎关在里间,熊北天住在外间。因为营帐是大将军的,除了大将军点头,其他的人都不敢接近大将军的营帐。 守卫的人都是熊大将军的亲信,也知道这里面有个受伤的人,熊大将军之前就已下令,李大夫可以进出营帐。所以每次李半夏端着药盘过来,他们都会放行。 将药盘轻轻放在桌子上,李半夏转过头,望着自她进来,就一直拿鹰眼盯着她的封炎。 封炎全身被绑在凳子上,双手双脚被捆得严严实实,绳结是詹扬打的,是罕见的江湖手法。这种结,可不是封炎自己能轻易解开的。嘴巴被破布给堵着,不让他喊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管是谁,在受伤的情形下,又接连被绑了两天,一动都不能动,谁都会觉着很难受的。 然而越是在这种情形下,他的脸上就越发的不在乎,越发地嘲讽。嘴角那抹冷嘲,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抽他几下。 封炎的目光,跟随着李半夏移动而移动,眼神里流动的异样的神采,让李半夏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感觉到他直射的视线。 他的眼神很奇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却让李半夏觉得心里头麻麻的。似乎招惹上这么一个人,将会有数之不尽的烦恼―― 药已经调好了,李半夏把药盘端过去,放在他身旁不远处。这些药都是现调的,现调的药对他的伤口有帮助,只要他是她的病人,李半夏并不吝啬多为他花一点心思。 封炎的伤有两处,一处是在左胸处,还有一处是在腰上。双手被捆绑在后,前胸并未系上绳索,也是考虑到他身上有伤。这两处,都不是什么“方便”的地方。还好,李半夏并不是一个拘泥于这些俗礼的人。她既然做了大夫,就自然想过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熊北天之前可能还有这方面的顾虑,张神医可是想都没想。在他看来,李半夏是一位称职的大夫,这一关都过不去,那她也不配做救死扶伤的大夫了。更何况,军营的将士受伤,无论伤在什么部位的都有,若是伤在什么隐~秘部位,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就放弃救治,那她这个大夫还怎么做下去? 只要心怀坦荡,一切以救人为出发点,所谓的男女之防也就不算什么了,别人也自不会说什么。相反,你要是别别扭扭,不但耽误了救治,还瞎想乱想,那可是连最基本的职业操守都没有的。 李半夏径自来到封炎身前,缓缓解开了他腰上的腰带,摊开他胸前的衣裳。外衣,还有里衣,直到他整个胸膛袒露在外。 封炎带着冷笑的嘴角一僵,蓦地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李半夏的动作,“眼睁睁”看着她的那只手“袭”上了他的胸膛。 大概是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这么坦然地就为一个男人“宽衣解带”吧―― 283 半夏宝典 283半夏宝典 李半夏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也不看他,飞快地挑起已经调好的药物,涂抹到他的伤口上。 药物涂抹的地方,传来阵阵的刺痛。封炎身体颤了一下,身体绷得更加的紧了。 “这个药下去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儿~~” “唔唔~~唔唔唔~~”封炎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嘴里咬着的破布努力想要吐出来,似是有话要说。 李半夏停下给他上药的动作,无奈地摊摊双手:“喂~~你不至于吧,有多痛啊?”李半夏保证,这绝对是她给病人看病的时候说过的最不客气的一句话。以前,就算是对待最怕痛的病人,她也不曾说过这句话。 没错,上药的时候确实有点痛,但这痛并不是多么剧烈,而且只有刚接触伤口那一会儿。她之前抹药上去,该痛的时候不叫痛,等药都涂上去了,却又在这剧烈的挣扎,也太夸张了点吧? 这事换成任何一个人,李半夏都不会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只是,他之前挟持她的时候,冷酷残忍,往她身上捅刀子就跟捅在棉花上似的,她还以为他真的一点都不怕痛的。 人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家伙,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封炎不断摇着头,“唔唔唔唔”个没完,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整张椅子都被他弄得摇晃起来。 李半夏开始觉察出不对,往旁边退了一步,指着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嗯嗯嗯嗯嗯~~”封炎不停点着头,他看着李半夏的眼神还是很凶恶,恨不得一口将他吃下去。 “哪,我现在帮你把嘴里的布给拿掉,有什么话你就快点说。但是我警告你,你不要大声叫,我想你应该见识过我迷药的厉害的哦?”李半夏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不禁满脸的黑线。 她怎么觉着自己像个人口贩子,而被绑成粽子似的封炎是个可怜的被拐走的小孩儿? “嗯嗯~~”封炎又点了点头。 李半夏看他憋成这样,又不断挣扎,想着他应该是有很重要的话讲。譬如要上茅房,或者嘴渴了之类的,还有可能身体其他的地方不舒服。对于他而言,这里是敌军军营。让他说两句话也不会有什么的。 犹豫地往前走了一步,慢慢伸出手,扯掉了他嘴里的破布。 “你这个女人。给本将军滚远点,本将军的身体是你这个下贱的东西能随便碰的吗?……唔唔唔~~” 封炎还想再骂,李半夏已经快速地又将那块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 “好了,看你这样,也没什么事了。好好呆着吧~~”李半夏也不动怒,她本就是个冷情的人。对于与她无关的人和事,她也没必要为他烦恼。 匆匆给他涂完药,又取来布带给他包扎好,然后麻利地给他重新穿好衣物,最后头也不回地拿着药盘走出了营帐。 封炎直瞪着李半夏走出营帐的背影。要是有一天那个该死的女人落在他的手里,他会要她哭都哭不出来。 “詹大人――” 李半夏刚一出营帐,就看到了站在帐外的詹扬。 詹扬手中抱着他的剑。迎着风,望着漆黑的夜,好一个苦寒之地! 詹扬回过头,“李姑娘――” “天气这么冷,詹大人为何不回到营帐中去?” “睡不着。到这边来看看,李姑娘也还没有休息?”詹扬看到了李半夏手中拿着的药盘。也知道李半夏是来给封炎治伤的。 “事儿忙完了,一会儿就休息了。” “封炎的伤势怎么样?”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换上两副药,伤口便会愈合了。” “有劳李姑娘了。” “没什么,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边城的夜晚实在是太过寒冷,冷风嗖嗖地直刮着脸颊,一张口冷风就会灌进来,说话都困难。 好在在李半夏动身前来军营的时候,柳老爷子怕她忍受不了边城的苦寒,便找了铺子为李半夏订做了一件狐裘。这件狐裘,比起李半夏之前的棉袄和厚重衣物,也不知暖了多少。也正是因为此,李半夏才能在这个苦寒之地呆下来。 但她是南方长大的人,习惯了温暖湿润的气候,陡然来到这朔风烈烈的边城,穿上再多的衣物也无法适应。 在外面没站一会儿,李半夏的一张脸便被冻得通红。 詹扬转头,正好看到李半夏被冻得通红的脸,怔了怔。 “……李姑娘,外面冷,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好,那詹大人,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詹扬点点头。 李半夏跟他打好招呼,实在受不住这寒冷,吸了口冷气,缩着身体飞快跑回了自己的军营。 詹扬笑着摇摇头,看着李半夏回到自己的军营,才转过头,继续凝视着远方的黑暗。 夜,还很长。 封炎被关押在这里,他的事情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他留在军营,没有立即赶回胥州城,也是为了要保护好封炎,不让他被他的人劫走。 至于胥州城那边,在三日前他动身前往边城之前,已经给那些人造成了一个假象。别人亲眼看着他骑马离开了胥州城,前往京都的方向。 这一消息,传到对方的耳里,一定是以为他要回去京都搬救兵。而这,正是鲍大人所需要达到的目的。 李半夏回到自己的军营后,忙贴到了小泥炉旁,举着双手烤火。烤了一会儿火,等身体慢慢回暖后,打开一卷纸张,慢慢记载下了今日张神医对她提到的一张古方。 这张古方对治疗风湿还有头痛有很好的疗效,而且治法与她之前所看到的学到的那些都不同。 李半夏自打到这里后,看到了什么新鲜的治法还有独门的方子都会把她记下来,纳入自己的半夏宝典之中。 李半夏很开心,已经开心一天了。这些日子,张神医每天都会传授她很多医术方面的知识,跟在他的后面,她真的学习到了很多。 只是,她最想要学的摸骨续骨之法,不知何时才能学到―― 284 良言一句,暖三冬 284良言一句,暖三冬 “启禀大将军,军营后山发现一批神秘人物,正在往我军营方向靠近――”负责守卫后山的肖将军,发觉敌情后,立即赶回来向大将军熊北天禀告。 “可看出是什么人?”熊北天忙放下手中的事,抬起头问。 “对方都是蒙面,看不出是什么人。不过从他们行动的身法和做事的手法来看,应该是封家培养的死士。”封家最擅长的便是暗杀和藏身绝技,那些人的藏身手法之高,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若不是大将军料事如神,事先在后山安排了隐秘的暗桩,还真不知道他们已经决定秘密潜进来了。 “盯紧他们,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报。” “是,大将军!”肖将军离开帐营后,熊北天命人请来了詹扬,还有这件事情的知情人。 知道封炎被关押在军营的人并不多,这件事十分的隐秘,到底是如何泄露的? 李半夏和张神医,本来只是军中的大夫,这些事情根本就用不着他们费心,也无需他们知道。只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大将军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错误,走漏了消息,封炎关押在军营不过两天,那些人就立即来了。 “大将军,你让我们过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詹扬看看营中的几个人,问着正一脸凝重的熊北天。 其他几个人也是满脸的疑惑,詹扬问的也正是他们想知道的。 “封家的人已经找来了!” “什么?” “刚才肖将军来报,在后山发现了一伙神秘的敌军。而据他们推断,这些人正是封家所训练出来的那些死士――” “……” “詹护卫,你在想什么?”熊北天发现詹扬神色有些不对,似乎在想些什么。 “大将军,我是在想封家的人是如何得知他们的少将军在我方军营。知道这件事情的就这里的几个人,应该不会走漏消息才是。” 詹扬想了想,又道:“当然也有可能,消息不是内部的人走漏的。大将军之前也曾听我提过,我在胥州城抓捕詹扬的途中,曾经与他的部下交过手。这些人,是知道封炎落在钦差大人手里的。钦差大人抓到了封炎,最有可能会做什么?我们想得到,对方肯定也想得到――” “不错,詹护卫说得没有错。”熊北天也希望是这样。如果这件事是内部的人泄露出去的,他真的会忍不住担心,这个内奸到底是谁。怎么会对他们的事情如此的清楚。而这个人,对他的了解,还有在营中所处的地位,都是不可想象的。 “又或许,敌方到现在并不确定人就在军营里。这些人,只是派来探虚实的。” 熊北天点点头,这个詹扬,不愧是鲍大人的左右手,思维缜密,看事也很透。他刚到军营两天。对这边的事也是了解得如此清楚。 “知道这件事的就我们几个,我们自然不会通敌,那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到这一步。我们也没有时间再怀疑营中是否还有别的内奸,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要看住封炎。如果他被人劫走,不仅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之后的那一战恐怕也会徒添变数。詹护卫,守卫封炎的事就交给你了。至于前来的那批人,就交给熊某。我会要这些人。有来无回!――” “是,大将军。”詹扬接令,他本不是这营中的人,只是紧急关头,一切都得听从大将军的调度。 “李姑娘――” “詹护卫,有什么事吗?”李半夏和张神医也跟着从营中出来,张神医回自己的药庐去了,李半夏正准备回帐的时候,詹扬喊住了她。 “敌军来犯,近些时日,营中一定颇不平静,李姑娘万事小心。”说完这句话,詹扬从李半夏身边经过,安排人手在附近严密防范去了。 李半夏愣了愣,知道这是詹护卫的好意,感激地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身前往自己的营帐去了。 封家的人如何知道封炎在军营,这件事李半夏也十分的好奇。她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细细想了好几遍,从封炎被押解到军营,接触他的人和事都想了好多,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后来,她还差点以为自己是那个内奸了―― 之前军中的事或许还有可能是别的内奸干的,对于封炎这件事上,排除来排除去,到最后最该怀疑的人倒是她了。 连她自己都这么想,那么熊大将军和其他人呢,是否会认为她前来军营是心怀不轨?这一切,根本就是她与封炎串通好的。至于为何让封炎一个大将军,舍身前来军营,这种事就不得而知了。别人也无需知道,只要知道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是她就行了。 柳老爷子、熊大将军、詹扬、张神医,还有柳浸千,这些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唯独她,突然来到边城,又突然来到军营,别人不说,她自己也明白现如今她的身份最为敏感。 詹护卫方才特意和她说这么一句话,除了提醒她要注意安全,也是借此告诉她他相信她。 这番用心和心意,李半夏很是感激,也将永远放在心底。 因为这个时候,能毫不怀疑相信她的人,实在是不多―― 她不知道熊大将军是怎么想的,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或许一开始想过是她,但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证明他暂时还是相信她的。 李半夏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也不明白这些军国大事。若不是细细思量,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刚才的处境会有多么的尴尬和危险。 然而李半夏实在不是一个伤神烦恼的人,内奸的事,管别人怎么想呢,只要她没有做过。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内奸的事,熊大将军会去调查。她在这边担心再多,只会显得更加的鬼鬼祟祟、疑神疑鬼罢了。 想清了这些,李半夏也不再烦恼了,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医书,靠近着小泥炉,认真翻看起来―― 285 愿望成真,幸福的笑 285愿望成真,幸福的笑 李半夏来到军营后,几次想向张神医打听摸骨续骨之法的事。只是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给军中的将士研究攰蝇花和梗心草毒的解药,张神医为了此事更是夙兴夜寐,疲惫不堪,李半夏自然不好在这个时候多探听什么。 这一天,张神医刚从药房里出来,高兴的对李半夏宣布,解药已经炼制出来了。 军营里不能喝酒,这是熊大将军明言加进去的,即便是张神医这些大夫,只要身在军营,也自当守军营里的规矩。 师徒俩人不喝酒,便由李半夏下厨,问军营里的火头军借了口锅,给张神医烹饪了她拿手的冬瓜羹。 一碗汤下肚,全身都暖洋洋了起来。 张神医享受地咂咂嘴,举着碗指了指对面的李半夏,“好徒儿,你这冬瓜羹做得还真不错,尤其是这个天气,喝上一碗冬瓜羹,还真是爽啊!” 李半夏见张神医喜欢,也很高兴,还凑着“讨好”的笑道:“师父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做冬瓜羹吃,你想吃我就给你做。” 张神医精明的眼睛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靠到墙上,“丫头,听柳老头说你这次进军营,是为了见老头子我的?” “嗯嗯嗯!”李半夏忙点头,她早就忍不住想跟他说了,这次他主动问起,还不是上天赐给她的好机会? 别看这张神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的脾气可是古怪得很,人也鬼得很。李半夏先前也找到几次机会,想趁机向他打听打听摸骨续骨之法的事情。不是立马要学,只是想知道张神医到底会不会,也好让她吃一颗定心丸。谁知道,这坏老头。每一次都跟她装糊涂,还老是扯开话题,当作没听见。以至于到现在,连开口问他的机会都没有。 不等张神医问起,李半夏直接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师父,我大老远从家乡赶过来,就是听说你老人家会接骨,即使一个人的腿摔断了,你老人家也能运用你出神入化的医术,让那个人重新站起来。我听了之后好生钦佩。正好我丈夫几个月前一次意外也摔断了腿,我想尽了所有的办法,我丈夫的腿也都没什么起色。许多人都说。若想治好我丈夫,只有靠师父你老人家出马。所以我就想着过来找你,让你传授我这种摸骨续骨之法,好让我回去救我丈夫——” 李半夏最不会的就是拍人家马屁,陡然拍起马屁来也是蹩脚得很。也是看着对方是老顽童的张荆南。这些日子和他处多了,和他说起话来也没啥规矩可言。否则就是打死她,也不敢、也不会拿这副轻松的口吻向他说出自己的恳求的。 张神医没有答腔,而是重新捧起一碗冬瓜羹,眯着眼继续喝起来。 这羹,味道可真好。李丫头这手艺,可比军里那些伙夫的手艺好多了。他老人家自打来到这苦寒之地的边城,还没喝过这么美味的羹汤。 “师父啊。你老人家就答应我吧,我真的好想跟你学摸骨续骨之法~~” “师父,我向你保证,你老人家要是把这门医术教给了我,我一定好好学。不会辱没了你老人家的声名的~~” “师父,我求求你了。你就答应我吧~~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李半夏发誓,除了小时候对爷爷撒娇,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这么“厚脸皮”过。应该说,李半夏是一个十分正经的人,与人说话虽亲和,也十分的客气。像这般软磨硬泡,回数还真是不多。 到后来,李半夏干脆离了自己的位子,挪到张荆南身边。一边念叨,一边拽着他的衣袖,不停地折腾。 “哎呀行了行了,老头子我真是怕了你了~~”张神医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膀子给抽出去,揉着有些酸疼的胳膊,暗道这丫头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劲倒不小,他这条膀子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 “师父!”李半夏惊喜地大叫一声,“你的意思是,你老人家愿意教我罗?!”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比起张神医愿意教李半夏,还有一点也是让李半夏十分喜悦的。 在这之前,她最担心的并不是张神医肯不肯教她,而是张神医自己会不会这门神奇的医术。如果张神医都不会,那么她再怎么用心也都是枉然,东山还是无法站起来。 李半夏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也怕知道这个答案。因为只要张神医说出那个“不”字,她所有的希望就都没了。 现在好了,张神医不但会,而且还愿意教她。李半夏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这么长时间的辛苦劳累也总算是得到了回报。 她真想马上就学会这摸骨续骨之法,她也想赶快回家,她回家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东山即将站起来了—— 李半夏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到最后抱着她的师父张神医又笑又哭,像个傻瓜一样。 自己徒儿是个什么性子,虽然只有几天,张神医俨然已经很了解。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他不禁想着,她嘴里口口声声的东山是什么人了。真是好大的魅力,能让他的小徒弟傻成这个样子~~ -------------- 从这天开始,李半夏不但要忙着军营大夫的事,还要抽空学习摸骨续骨之法。 张神医曾三令五申,告诫她要想学习摸骨续骨之法可以,但也不能放下自己份内的事。军营将士们的事,关乎卞国百姓的安危,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疏忽。 李半夏自然明白这一点,她也从不敢为了自己的事情,就耽误军营的事。不过,学医这种事,也不能完全算是私事。毕竟她要是学会了,能帮助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许许多多的人。 张神医教授的法子很特别,特别到李半夏不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 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两只狗,第一天,别的不教,专门让李半夏盯着那条狗跑路。不但要注意它跑路时的样子,骨骼屈伸,还要注意它蹲下来是什么样,在地上打滚、给自己挠痒又是什么样子。 李半夏虽然不明白张神医为什么要她这么做,这么做又有何用,但她也明白,张神医既然要她这么做,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她要做的不是追着他问为什么,而是照他的话去做,自己慢慢体会。 到了第二天,看了一天狗跑路,狗儿跑她就在后面跟着跑。狗儿打滚她也只有不停转换着角度,观察它的一举一动,然后用心记下。反正就是狗儿做什么她都得在它后面跟着,除了,狗儿睡觉的时候,她不能跟着睡觉…… 虽然李半夏将自己的活动区域设定得很小,尽量不打扰到别人。但一天下来,将士们看平时很稳当的小李大夫,追着一只狗后面跑,个个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儿,不知道她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詹扬和熊大将军正在军营里商量要事,听到外面的动静,来到帐外一看究竟。见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竟然是看起来很稳重的李半夏,而且又看她脑袋上顶草,浑身狼狈,也忍不住大笑几声,算是应应景了。 李半夏不是不知道别人笑她,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下去真的会很尴尬,只不过要学摸骨续骨之法是她的意思,这些事情是张神医让她做的,她除了好好照做之外,也别无他法。 而且,只要最后能真的学会张神医的摸骨续骨之法,她就算是吃再多的苦、丢再多的脸,也没有关系。 不过,看到这副情景,李半夏还真怀疑,那个玩性重的老头子是不是故意在整她。 还有,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狗?也太能动了吧!打从交到她手上时起,就只睡了一觉,其他的时候都在不停地蹦跶,这种精神头儿简直让她自愧弗如、老脸羞红,叹一声自己真的是老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李半夏虚脱的抱住那只小狗,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自己动手给它弄了点儿吃的,还给它梳了梳蓬乱了的狗毛。这些都忙完后,那只小狗才哀唔一声钻到拐角里专门给它做的狗窝里睡着了,很好,不用她多费神。 军营里女孩子洗漱是很不便的,好在李半夏不是花木兰,不是女扮男装代父从军。谁都知道她是女儿身,再加上她刚进军营,就为军营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大将军也谅她难处,特地叫人给她送了个浴桶。她的营帐,没有李半夏点头,也不能随意进入。 尽管如此,一想到外面有上万号男人,很少有女人还能习以为常洗澡,一点都不担心的。 匆匆洗漱完毕,李半夏连衣裳都没脱,往床上一倒,没出五分钟,就沉入了梦乡。 睡觉的前一刻,她还在想着,还是好好抓紧时间休息吧,明儿个还不知道有什么诡异的事情等着她呢—— 286 双管齐下,施毒计 286双管齐下,施毒计 第一天是追着那条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小黄狗跑路,累得李半夏只有喘气没有进气的份儿。 第二天,就更加的夸张了。 张神医不知道从哪儿学到一种推拿疗法,让她帮那条小黄狗做推拿。 推拿就推拿了,李半夏好歹有点底子,之前也帮马氏按过足底按摩,这方面她还算拿手。 不过,张神医教她的推拿与按摩,与她所知或者说所闻的完全不同。 她怀疑张神医第一天由折腾她改成折腾那条狗了,在经她大力而且全面的按摩之下,那条狗就差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从它凶恶的眼神中,李半夏感觉有好几次它都忍不住要往她那双爪子上咬一口。好在这是一条很乖、被驯服得很彻底的狗,不管它对身上那双毫无章法的爪子有多么的厌恶和烦躁,它还是张大着嘴巴吐着舌头,任由李半夏在那穷折腾。 又一天过去,许多将士终于确信,医术高明又热心肠的小李大夫,是真的脑袋发烧了―― 李半夏“提着”双手,一双胳膊连屈伸的力气都没了,苦哈哈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她觉着很抱歉,尤其是对那条小黄狗,估计经过这一天,那小黄狗都会有心理阴影了,很有可能因此怕上人类~~ 李半夏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她昨儿个就在想了。以张神医那老顽童的性子,会不会是真的在整她呢?学摸骨续骨之法麽,纵然一开始要学些基本功,做足准备,也不至于要干这些活吧,看起来真的很像神经病的说。 还是,根据李半夏看电视的经验。该不会是师父他老人家有心考验一下她,看看她到底多么有诚意跟随他学医。若真是如此,他就算整得重了点,李半夏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要跟他学他的独门秘技,他当然不放心随随便便就把这么高深的医术交给一个心怀不轨、意志不坚的人。 浑身疲惫,却还不能休息,她还要去给封炎换药。这是最后一副药,换了这副药,他的伤口就痊愈了,也就无需她天天往那个地方跑了。 勉强振奋了一下精神。将酸疼的手前后揉按了半刻钟,等手上的酸意好一点后才端着药盘往熊大将军的军营走去。 这两天,她接触得最多的就是那条小黄狗。关于内奸还有后山那批神秘人的事情李半夏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她也不想知道,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与她无关。 因为给小狗做了一天的推拿按摩,李半夏的手没了往日的灵活,给封炎换药的时间也长了些。 封炎望着她手中的动作。如鹰一般的眼神越发的幽深。深得就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看一眼,就能将人给吸进去。这眼神的背后,是无尽的危险,和看不见的惊涛骇浪。 李半夏就算再视而不见,也无法忽视头顶上方打过来的那道视线。 收拾好药盘。李半夏就要出去。 正好这时,守营的将士端着一份饭菜走了进来,“李姑娘。到了他吃饭的时间了~~” “好,我马上就出去。” “让你吃饭,你知不知道张开嘴巴?!”守营的将士,也就是熊大将军的亲信庞铁,举着一勺饭已经等了半天了。封炎冷冷地转过头,没有要吃的意思。 这是要绝食抗议? 他应该知道。这一套,对他们这些行伍之人根本就没作用。软的不吃,等到来硬的,吃苦的可就是他了。 大男人,饿个三五天的,也死不了。 更何况,他看这个人,也不是一个短命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从大将军和詹护卫对他的着紧程度,也明白他一定是一个关键的人物。 “你喂的,我不吃,除非她喂――”封炎的眼睛直直看向了李半夏,这其中的意思傻子都明白了。 李半夏要离去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顿住了,拉着帷帐的手放下,受不了地回头。封炎也还真是难得,都已经是阶下之囚了,还敢故意挑衅。 “庞兄弟,让我来吧~~” “李姑娘,这……” “没事,就让我来好了,他是大将军的要犯,不能出什么差池。” “……那就麻烦李姑娘了……我就在外面,李姑娘有什么事,就喊我一声……” “好。” 庞铁出去了,李半夏叹了口气,将饭菜放到旁边桌上,抱着双手,用一种“你很无聊”的眼神对封炎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他弄出这么多的事,还恶心巴拉点明要她喂他饭,不就是想把庞铁支开,好留她在这儿,有机会听他说什么。 他平时嘴巴是堵着的,根本就说不了话。这次好不容易等到吃饭的机会,而她又恰巧在这里,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哦?你知道?” 李半夏没有答腔,他难道把天下所有的人都当傻子,这点事会看不出来? 封炎赞赏地点点头,这个女大夫,果然是够聪明的,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过,再聪明,不还是中了他们的计,无意中沦为了他们的棋子? “李姑娘?我看你刚才给我换药的时候,双手有点不听使唤,是不是这两天很忙碌、吃不消?女人,本不该到这个地方来的,军营也不是女人能来的地方。你应该好好找个男人嫁了,安心侍候丈夫,服侍公婆,然后再生几个孩子,这样多好?……边城的这趟浑水,你趟不起……” 李半夏没吭声。 “有些浑水,你一旦趟进来了,就无法轻易脱身。你走上了这条路,是你的不幸。”他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带着令人可怕的诅咒。 似乎觉得这种气氛实在太压抑,令他不自在,封炎突然短短啊了一声。 “啊!这两天,我想你们的熊大将军一定颇为烦恼,一方面要揪出谁是内鬼,一方面又得盯着敌军,不让他们闯进营来~~” 李半夏缓缓转过身来,目中有着错愕,“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敌军一批神秘人马打算暗暗潜入营中的事情,是绝对保密的,封炎是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被关在敌军的大帐中,还是在熊大将军的营帐里,他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封炎噙着自傲的笑,没有回答她的话。那种神情,完全没有一点阶下囚的样子,他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仓狄冷血战神。 李半夏淡淡皱了皱眉,开始觉得边城的事,越发不简单了。她本就无心趟这趟浑水,事情从一开始,就出乎她的预料。而她即便是想避,也避不开。 “你是不是很头疼,因为熊大将军并不完全相信你,他甚至怀疑你就是那位内奸?” “这事你也知道?”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李半夏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封炎既然能知道敌军潜营的事情,那怀疑上她是内奸也没有多困难。令人觉得奇怪的是,他说这句话的口气,就好像他本知道他们会怀疑上她似的。 “你难道没有发现,熊北天营帐的周围多了许多的暗桩。除了那位功夫了得的红衣护卫,在这附近,至少还隐藏着三位高手。你以为熊北天安排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封炎嘴里说的红衣护卫指的是詹扬,那个第一时间就过来,告诉李半夏他很相信她的詹扬。 这两天,李半夏过来过往,也会见到他,有时他在忙,有时碰见了会打两声招呼。詹扬的态度还是如之前一般坦荡,对她没有任何的怀疑和保留。只是他不保留,李半夏却也绝不多打听,即便是他无意中说起什么,李半夏也会马上转移话题。显然对军营的事,是一点都不想知道得太多的。 封炎看李半夏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等,直接开口道:“熊北天安排这些暗桩,除了担心本将军被人救走,还有一个原因,你可知道是什么?” 李半夏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听你的意思,他另一个目的是为了监视我的了?” “难道不是吗?” “呵呵~~”李半夏呵呵地笑了,她总算知道封炎和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了,这是他的离间计。想借此离间她和熊大将军,让他们彼此缺乏信任。想必除了对她说这些话,让她对熊大将军不信任她的做法感到愤怒外,他另一边肯定又跟熊大将军说了些什么。 两天前在营中商谈后,熊大将军虽然没说什么,然从他的神情来看,李半夏知道即便他心里还有所怀疑,至少暂时是相信她的。而这两天,她来到他的帅营给封炎换药的时候,也曾碰见过大将军,熊北天与她寒暄之中,不免带着几分试探。甚至超出寻常的问了她家庭情况,尤其问了她的丈夫刘东山。李半夏可不相信,以熊北天大爷们的为人,会问她这些细致的问题―― 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 她李半夏只是一个小角色,几乎算不上是个角色,哪里值得封炎对她动这种心思? 287 无中生有,真假难辨 287无中生有,真假难辨 “你似乎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封炎越发看不明白,面前的是个什么性格的女人了。 她明明不会一点武功,甚至连个普通的江湖人都算不上,这些事情,她本该很不习惯才是。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内奸。”之前李半夏或许还有点不安,但这会儿,面对封炎的挑衅,她反而坦然了。她越是表现出怯意,他还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还真以为能在她这儿占到什么便宜。 李半夏是个蛮倔强的人,这种倔强不在表面上,而是在骨子里。或者换句话说,她是一个不肯服输的人,有一副不肯服输的性子。而恰巧这个封炎,难得又是她为数不多讨厌的人之一,在这种人面前她是不愿露出一点怯势来的。 “而且我也相信,以熊大将军的睿智和明察秋毫,定然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至于那个真正的内奸,要揪出他来,只是时间问题。” “看在你给本将军治伤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内奸是谁――” 这句话一出,李半夏清晰地看见,帷帐之外,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身体侧过来,好似在努力听着帐内说些什么。 李半夏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理智告诉她,她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唯一要做的就是赶快离开这里。但是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两个字已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谁?” 封炎眼里的笑越发的奇怪,带着一种难言的神秘和诡异,就像他一心引诱的猎物,终于上了钩。 “李姑娘这是在和我装糊涂?” “什么意思?”李半夏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了。 “其实你没必要和我装糊涂,我只会感激你。不会怪你。而且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即使承认了,也不会有什么。你也该明白,我是什么人。但凡给过本将军恩惠的人,会得到最为丰厚的报答,还有他/她最想要的东西――” “……” “我自愿留在这里,以本将军之尊,纡尊降贵陪你演这一出戏,就是相信你能助我一举击破熊大将军的人马。现在我的人马已经到了,不日将从西山落日崖攻破熊大将军的帅营。尔后再由你接近熊北天,摘下他的首级。到时候,军中无主。卞国将士军心大乱,还不任我等鱼肉?” 李半夏眼睛猛地瞪大了,死死地盯着封炎。 封炎话未落,帐外突的传来一阵抽气声,这么明显。封炎不可能不知道。他这番话,根本就是故意在说给外面那个人听的。 这种计策,虽然歹毒,未免也太蹩脚了吧?还是他以为,他随便施一个毒计,就够她应付的了? 情况越是紧急。李半夏越是冷静。她知道,这一刻只要她有一丝的慌乱,就容易被他钻了空子。真的中了他的计。 他要说给外面人听的话他已经听到了,她再说些什么,庞铁还是会将这件事禀报给大将军。现在,关键是熊大将军怎么看,他是否会相信封炎所说的这些挑拨离间的话。 如若她是熊北天。不但不会相信封炎说的,还会更加引起他的怀疑。一个人。若是太聪明、太工于算计了,到最后只怕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她毕竟不是熊北天,无法决定他怎么想,她唯一能够决定的,是自己怎么想。 而现在,她最想的就是离开这里,回到营中好好睡上一个觉。给那只可怜的小黄狗做了一天的推拿,她的手已经不是她自个儿的了,如果这会儿她的背后有一张床,她会毫不犹豫地倒下去,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想到就做,李半夏转身就走,竟是完全将封炎这段毫无破绽、言之凿凿、苦心编造的一段话给漠视了。 “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将我的人马引到军中来,告诉他们我就在熊大将军的军营里的人,不正是李姑娘你吗?” “如今,本将军的大军马上就要杀过来。到时候,李姑娘就是我们仓狄的大功臣,是我封炎的大恩人。你们李家,为仓狄所做的一切,本将军都记下了。我会满足李太宰的愿望,娶你过门,扶植你们李家成为仓狄第一大家族,而你也会成为本将军最倚仗最宠爱的将军夫人――” 李半夏一个趔趄,惊诧莫名之下,仿佛又渐渐明白了些什么。 她知道,封炎对熊北天可能说过什么了。也直到此刻,她才开始了解为何熊北天那样一个头脑清晰,有精准判断力的人会开始怀疑起她来。 太宰,如若李半夏记得没错,是中国古代官职,在不同的朝代职责和地位不同。“宰”作为官名,在甲骨文中已经出现,责任是总管王家事务。西周时开始设置太宰,也叫大冢宰,或大宰,即冢宰的首领。太宰的职责是“掌管国家的六种典籍,用来辅佐国王治理国家。” 其中六种典籍是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可见当时的太宰是百官之首,相当于后来的宰相或丞相。但后来由于王室的衰落,太宰这个官职的重要性在春秋时期下降了许多,以致于被排除在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之外。周朝之后太宰一职被停止使用。 在秦朝时,太宰是负责皇帝饮食以及祭祀用食物供奉的官员。一直到晋朝,因避讳司马师的名字,将太师改称太宰,才恢复成为地位高尚的崇官之一。 仓狄的习俗李半夏并不熟悉,但也曾听大将军说起过,在仓狄,仓狄王只是名义上的掌权者,真正的大权把持在封家的手里。而太宰,是绝对效忠王上的,何时这位太宰与封家的人走到了一块儿?想必这一点,又是令熊北天很感兴趣而又让他信服的事了。 以封炎的势力,给她捏造一个假身份实在是太轻而易举的事。试问,一个仓狄望族,一个渴望成为将军夫人,借以让整个家族荣光的好理由,又是谁能否认和不会接受的呢?正好她又是这个节骨眼上,来到了军营,之前又从未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想不引人怀疑都难。 她相信,封炎还能提出许多的证据和让熊北天信服的理由,来让他相信这一点。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是封炎自己告诉他的,照他的意思,他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没道理会将他的“同党”给供出来。 至于是怎么让熊北天知道的,李半夏就不得而知了。 且不管这位太宰是什么人,封炎又为何杜撰出这样一个身份和故事来,李半夏始终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能做这件事的人很多,他为何偏偏选中她? 把这么多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不觉得小题大做,难道就不怕押错宝吗?直到现在,李半夏虽然窥到了一点点的端倪,却还是身处迷雾中,糊糊涂涂的,看不到一点方向。 她只知道,若她是封炎,她一定不会注意到她这么一个人,更不会把宝押在她身上。这盘大旗,靠一个连小卒子都算不上的角色,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走下去,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还是仅仅是因为,她抓住了他,让他很不甘心,所以想要让她被所有人怀疑,好借此惩治她? 这样,也未免有点任性了。 “你若是一个编剧,那你编出来的戏一定很有意思,可惜你不是一个编剧,只是一个政客~~” 李半夏留下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一手拉开帷帐,走出了大营。 “……李……李姑娘……”庞铁见他出来,对她行了行礼。他刚毅的神色中有着惊吓,还透着古怪。 李半夏胡乱点了一下头,她虽然俯仰无愧,却还是没有准备好,该以什么样的一种神色来面对他的置疑。 事实上,她的心已经开始有点乱了,这些日子碰上的事,比她这辈子加在一起经历的还要多。 她已然身心俱疲,如果现在可以选择,她甘愿背上一个自私的恶名,卷起铺盖收好行囊回去。在外面呆得越久,经历的事越多,她就越发地留恋那个满是人情味的山青水碧的小山村了。 而且在那里,还有一个宽阔的臂弯,在等着让她依靠―― 李半夏和庞铁随便说了两句,快走着,到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一个人默坐良久,身上的疲惫阵阵袭来,李半夏却不愿就此躺下。 一觉醒来,有可能许多事情就此不同了―― 思来想去,李半夏匆匆拿过衣架上的狐裘,裹在身上,来到了詹扬詹护卫所在的营帐。 她想,这个时候,也许只有他能帮得上她了,也只有他,还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而封炎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总该让他知道才是,也好让他,早作准备。目前为止,看似这边处处占着主动,而实际上则不然。 她不了解军中谋略,也无法洞察别人的奸计,不代表詹扬不懂得。从那里回来,也许会有所收获―― 288 计中计,客串双面女间谍 288计中计,客串双面女间谍 ――***―― 多谢fsd妹纸、硝烟猫咪妹纸的粉红票,qieyrh妹纸、非常懒的鱼妹纸、sichu2kj妹纸的钱袋子,还有ssu妹纸、沙漠雪莲90妹纸投出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封炎被人劫走了! 就在一个浓雾的早晨,那时天还没有大亮,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营帐的将士都还在沉睡之中。一伙神秘人偷袭了熊大将军的帅营,将还在睡梦中的封炎连人带着椅子都给搬走了。 守在大将军门外的人,被人用迷药迷晕了。在现场,詹扬捡到了一枚金银子的残壳。 这种东西,别人不知道,詹扬却知道。 那一刻,李半夏看见詹扬失望和受伤的眼睛。他们虽然是朋友,但詹扬是一个极重公义的人,他绝不会为了包庇朋友就纵容她叛敌的行为。 詹扬找到了熊北天,提到了他的发现。 李半夏被列为了第一怀疑对象,熊北天早就怀疑李半夏了,昨晚庞铁已经将李半夏和封炎的对话已经告诉给他了,他惊诧之余,之前得到的消息也算是得到了证实。加上有詹扬做证,她这内奸的身份算是被坐实了。当天清晨,事发之后,李半夏便被熊北天给缉拿了起来,关押在一间重兵看守的营帐里。 然而不管熊北天如何逼问,李半夏都不肯交代出她是如何劫走封炎的,封炎现如今在哪里?她在营中是否还有同党以及在这附近是否还有她的手下? 营帐外,传来她阵阵凄厉的叫喊声,还有皮鞭抽打她的声音。 熊大将军的为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对付一个女人的。但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她是可恶的内奸。她还把至关重要甚至能够决定两军胜败的关键人物封炎给劫走了,他只得不惜一切手段,从她嘴里得出封炎的下落。 即便,因此落人口实,熊北天也在所不惜。 但是大家伙儿都没有想到,这个“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小李大夫,骨头却那么的硬,一连顶住了熊大将军两天的审问,依然至死都不开口。 军中开始有许多的传言,在劫人的事情发生之后。将士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熊大将军曾经亲手拿住了敌国的冷血战神封炎,而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有的人说小李大夫其实不是卞国的人。而是封家训练出来的死士,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封家卖命。 还有的人说,小李大夫实际上是封炎的未婚妻,为了救出自己的未婚夫,化身成大夫。潜进军营。但这其中,有许多的问题得不到解释,所以许多人也不知道哪个是对,哪个是错。 他们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他们本来有很大的机会取得胜利,以报仓狄这些年骚扰卞国边境、侵犯我卞国之仇。但是现在,因为李半夏。这一切都没有了。他们还将留在这苦寒之地,继续与敌军做着艰苦卓绝的战斗。 熊大将军怒火冲天,恨不得杀了这个内奸。但是他不能动手。因为李半夏曾威胁于他,封炎被她藏身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封炎在哪里。 这一点,让许多人都不解。李大夫竟然煞费苦心救走了封炎。为何不放了他,又要把他藏起来呢?难道那封炎没有长腿。她不会自己跑吗?听她的意思,她劫走封炎,不是为了要救他,而是出于某种目的,要控制他。 她难道也有她自己想要得到的利益? 应该是的,否则没有哪一个人会花费这么大的心力,从重兵把守的边城军营里劫走一个要犯。那这么说,李大夫和封炎又不是一伙的,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劫走封炎,她劫走封炎之后想干什么? 这些问题,想必不只是熊北天想知道的,也是封家的人想知道的。 但许多人还是无法相信,凭李大夫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弱女子,竟然有本事劫走无论身高和体重都超出她好多的封炎。即使她能趁人不备,将拦住她的人都给迷晕了,她也无法将人给运走啊! 那这样说来,营中应该还有她的同党和帮手,否则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些。 深夜,无星。 受尽酷刑的李半夏,被绑在一副刑架之上。她的身上鲜血淋淋,血迹斑斑,身体无力地往前扑倒,靠着粗重的铁链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营帐外,一个黑色的人影鬼魅的身形,巧妙地躲过各地的侍卫,避开熊北天安插在附近的暗桩,不断往关押李半夏的营帐移动。 守在李半夏营外的是庞铁,还有赵龙,这俩人都是熊北天的亲信,熊北天将他最信任的两个手下派到这个地方来,也足以看出李半夏现在有多么的关键了。 那个鬼魅人影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这个营帐,在庞铁和赵龙作出反应之前,“啪啪”两下点住了他们的穴道。 赵龙直接倒下了,庞铁瞪大着眼,想要竭力看清偷袭他们的是什么人,最终还是栽了过去。 身体失去了知觉,却没有昏过去。而一边的赵龙,已经人事不知―― 那个人影一晃,已经到了李半夏的面前。 他黑衣蒙面,脸上只露出眼睛两个洞,其他都在黑布的包裹之下。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条毒蛇,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李半夏,用一种粗嘎地听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反胃的声音问着快要昏过去的李半夏。 “你就是李半夏?……封炎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李半夏嗤笑。现在,她不是个妙手仁心的女大夫,而是一个奸狡耍滑的女内奸。如若李半夏的丈夫刘东山站在这里,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绑在刑架上的人会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子,因为那种残酷漠然的微笑,绝对不会出现在他妻子的脸上。 她的笑容一直都是淡淡的、美好的,带着山中木叶吹来的清香。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地好起来―― “因为现在只有我能够救你!”声音中带着嗜血的残忍和冷酷,又有着一种奇妙的自信,好似这天底下还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又好似只要是他说的,他便能做得到。 “你能救我?”她还是不相信她,但她已经动摇了。 没有一个人,愿意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受尽酷刑的。 “当然。”那个蒙面人自傲地昂昂头,“我既然能来,就能救你出去。”这种自信的神情,由不得李半夏不相信。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问:“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却不肯带我走,我该怎么办呢?” “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好拽的回答,好欠扁的态度。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还真说着了。她现在只能相信他,相信他还有一线生机,而不相信他,留在这里。她就只有死。 她劫走了封炎,就是把封炎的下落告诉给熊北天,他也不会放过她。不只是因为她是内奸,欺骗了他们所有人,也是因为像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他们是绝不肯放她走的。 她活命的唯一方式。就是紧咬牙关,不将封炎的下落给泄露出来。之所以敢作此坚持,也是因为她知道。封家的人若一旦得知是她劫走了封炎,而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知道封炎在哪里,他们定会不计代价的将她救出,就像救出封炎时一样―― 而现在,他们的人果然来了。 “要我相信你可以。你得先将我带出这个地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把封炎的下落告诉给你们。” “我要先知道他的下落。” “不行,你得先带我出去……”李半夏有些虚弱地摇摇头,被人鞭打了一天,若不是强自支撑,她和他说话的力气都会没有了。 蒙面人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他还在想这个问题。 “你先带我出去,这样我才放心把封炎的下落告诉你。你的武功这么高,不怕我会说话不算话。到时候我若不告诉你封炎的下落,你一出手,就完全可以要了我的命――” “你岂非已经受了伤?”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他能带她出去,她又走得了吗? “正是因为我受了伤,所以才非出去不可。否则,我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而你,听你的意思,似乎根本就没打算带我出去,我又该如何相信你呢?” 这句话说中了他的心事,那个人沉默了。 又过了半晌,那人突然拔剑,架在李半夏的脖子上:“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应该知道,这套对我没用。若是有用,你一开始就可以用这招,也不需要骗我了。” 李半夏不等他开口,便接着道:“好吧,我也知道要你带我一个重伤之人出营也的确是强人所难,你又不是神仙,根本就做不到。你只要答应我另外一件事情,我还是可以告诉你封炎的下落――” “什么事?” 李半夏低低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提高音量道:“你能做到吗?” “这个很简单,我完全可以替你办到。” “好,你只要办成了这件事,按照我的指示,自然有人会带你找到封炎――” 话落,黑衣人鬼魅的身影出了营帐,留下黑色中一座带着点诡异之色的营帐―― ………… 那个,看文的妹纸不妨猜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呵呵!不像这章那么简单哦。或许有点狗血,有点雷人,还有点小惊悚,就这样看了。推翻好几种情势发展,最后就敲定这一种了,胜在剧情发展要快一点。相信妹纸们也跟我一样,都想把这边城的事赶快了了,让半夏妹纸早些回家吧? 哭!这绝对是你们看过男女主相处时日最少的一篇种田文,大骇!无奈某哭有点小怪癖,喜欢男女主分开那么一段时间。还有,若是在设计案情时有什么疏忽,妹纸们就指出来吧,细枝末节有点多,可能一时无法考虑全面,还请妹纸们多包含了。。。 ………… 289 引蛇出洞,真相浮出水面 289引蛇出洞,真相浮出水面 黑衣人很顺利地按照之前走的路线出了营帐,就在他以为今夜的行动大功告成之时,周围的山坡之上已经亮起了无数把火把,将整个小山都给照亮了―― 黑衣人大骇,侧过身体,戒备地盯着四周。 人群当中,大将军熊北天从山后的小丘走了出来―― “你终于出现了,我们已经等了你很久了――”熊北天刚毅冷峻的脸上,挂着边城独有的孤寒,历经风雪淬炼的脸庞,写满一个将军的杀伐和荣耀。 “你知道我会来?”那人的声音还是如被门挤了一样,粗嘎难听,令人忍不住想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熊北天没有答他的话,而是冷然道:“乖乖束手就擒,否则……” 剑光一闪,黑衣蒙面人不等熊北天说完,提剑便往熊北天身上刺来。熊北天一个侧身,躲过了他袭来的一剑。 这个人剑锋凌厉,狠辣霸道,颇有几分刚劲之气。一剑不成,刷刷刷地又朝熊北天的退路刺出几剑。熊北天身无长物,也不需要兵刃,他的一双肉掌就是最厉害的武器。 他习得的掌法名叫天雷掌,是一百年前名震关东的悍天雷悍老爷子所创。悍老爷子凭借着这套天雷掌,在三年之间,迎战七大门派各路高手,未尝一败。 天雷掌一经使出,风淘阵阵,天雷滚滚,而那一双肉掌就跟铁铸一般,刀枪不入。而熊北天,也凭借着这一双肉掌,在与仓狄大将交战之中,曾一掌将敌军三将毙于掌下。威慑敌军。直到现在,仓狄还没有一个大将敢迎战熊北天的这一双肉掌。 那个黑衣人显然也是知道熊北天天雷掌厉害的,虚刺一剑,就发动身形,脚一点地,飞速后退。 他这是要走―― “抓住他!”熊北天大喝一声,事先藏在树梢的将士拉开一张大网,从树上跳了下来。 黑衣人一时不曾防备,未曾料到这里早有埋伏。看到巨网朝他拉下,剑尖一转。就要破网而出。 正好这时熊北天已然赶到,天雷掌朝他的当胸拍了下来。 这一拍,若是让他拍实了。他的小命也就呜呼哀哉了。紧急关头,黑衣人也只得仓促收回宝剑,以便回防。一剑架开熊北天的肉掌,也就在这个时候,大网拉下。将黑衣人蒙在了网中。 眼看着黑衣人就被熊北天的人马擒住了,突然从黑夜中跳出另外一个黑衣人,长剑一挑,将围住蒙面人的巨网给挑破了。 “快往东边跑――”后面来的那个黑衣人一个借力,将蒙面人给推出了圈外。那个人几个起落,出了熊北天的包围圈。 见到蒙面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向东边跑去,后来的那个黑衣人也不再拖延,一个横扫。将离自己近的几个侍卫逼退,展开绝妙的轻功退出了包围圈。 将士们要追,被熊北天给拦住了。 熊北天望着两人离去的微笑,眼中露出一种志得意满的微笑。 蒙面人脱困后,按照后来的那个黑衣人的指示。往东边的方向掠去。后面的那个黑衣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多谢仁兄相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粗嘎的嗓音响在夜空,令黑衣人难受地皱皱眉。 “不用客气,追兵一时还追不上来,兄弟,从这条路一直北走,看到前面的那个树林,再左转就可以顺利出军营了――” “再次谢过――”过字一落,那个蒙面人快速出手,两根手指迅如闪电地点中了后来黑衣人的穴道。 “你……” 黑衣人突地瞪大了眼,他已经看清了对面那个人的那张脸。 “詹……詹大人?” ………… 大将军的议事营帐。 熊北天还有几位亲信副将,分坐在几侧。大将军熊北天坐在正中,望着站在中间的几个人。 场中跪着一个人,双手被绑缚,面对着熊北天还有一群军中大将。他的面巾已经被拿下了,赫然正是守在大将军营外的亲信庞铁! 他的面色扭曲,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不定。双手缚于背后,紧紧地攥紧。额头上有层层冷汗留下,却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那双阴鸷灰暗的眸子里,闪出疑惑和惊疑不定。 在他的背后,站着的是一身黑衣的詹扬。詹扬素穿红衣,红色的官服,红色的官帽和垂下来的两根帽带,威武正义。而现在,他穿着一身夜行黑衣,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在詹扬的身旁不远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正是被熊北天当作内奸抓起来的并且受了一天酷刑的李半夏。现在,她正一身清爽地站在那里。寒冷的冬天,泡了一个暖暖的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让在营帐里挨了一天冻,演了一天戏的李半夏恍如从地狱来到了天堂,这滋味美得不得了。 詹扬看着李半夏享受的模样,低低地笑了。 今天能够顺利地擒住军中内奸,长到那股神秘人马的下落,李姑娘绝对是功不可没。 在两日前,李半夏察觉到有一张大网在朝她拉开的时候,讨厌麻烦而又不知如何解决麻烦的李半夏,为了不让自己在不察中栽入了别人的圈套,便来到詹扬的营帐,将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詹扬。 因为在这军营里,李半夏知道,只有詹扬一个人从心底全然地相信她。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的相信她―― 或许是因为他们已是朋友,朋友之间本应坦诚,再加上这事事关重大,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还会被封炎逮到反击的机会。但是她又不敢贸贸然地前去找熊北天,熊大将军是个很有决断力,也很精明的人,但现在她的事在军中十分的敏感,她也不知道熊北天是怎么想她的,是不是在怀疑她就是那个内奸。他甚至,还会怀疑她这个时候去找他说这些事情的动机。 也只有詹扬,才能让李半夏放心,愿意把所有的事情还有自己的顾虑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他。 詹扬很高兴,李半夏能来找他。他也早就觉察这件事不简单了,似乎背地里有人想把内奸的名头栽到李半夏的头上。詹扬一直都在担心这个,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守住封炎,赶快找出营中的那个内奸。 他很想找个机会,把当前的形势和她说一说,让她小心提防,切勿钻入了别人的圈套。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也不知该如何和她开这个口,和她说这些事,也不知会不会吓倒她。无论谁被人怀疑成内奸,心里总是会很焦虑的。更何况李半夏还是一个女子,一个连刀都不会拿的女子―― 没有想到还是李半夏先找上了他。 听到李半夏的话后,詹扬讶异于李半夏对这件事了解之透彻,还有心性之坚定果敢。一般的女孩子,碰上这种事早就六神无主,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她还能这么冷静地处理这件事情,真的是很难得。 针对李半夏了解的那些情况,还有封炎可能会有的打算以及最近营中发生的那些异常,两人一合计,便定下了今日这个引蛇出洞的好戏。 要想实行这个计划,自然得得到大将军熊北天的配合。 李半夏这才知道,原来熊北天早就知道这其中有阴谋,之所以按兵不动,还故意表露出对李半夏的怀疑,就是要误导对方,他真的已经如他们所愿,怀疑李半夏是军中的内奸了。 而另外一方面,他又派人暗暗调查那个给他传消息之人的身份。后来发现,那个人与他的副将庞铁关系不一般。 想到这儿,熊北天心里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因为在这之前,庞铁曾经对他支支吾吾地表示过,他亲眼见到的一些不寻常的事儿。其中一件,就是这李半夏和封炎的关系似乎非同小可,他曾亲眼看到李半夏拿掉了封炎嘴里塞嘴的布帕,和他低低说了许久的话。 这件事是真的,也确实有其事。至于后面低低说话,就言过其实了。 又说封炎和李半夏似乎认识已久了,封炎还对李半夏似乎曾了一些别样的心思。有李半夏在的时候,他就变得非常的古怪,与其他时候不同。 说完这些,庞铁又支支吾吾地解释,自己可能想多了。但他想要让熊北天听到的话,已经清楚地让他听到了。 熊北天惊愕不比,又联想到之前几次出事,为何消息每次都会走漏?又为何军中将士连连遭袭?不用说,军中一定藏了个内鬼,还是一个很可怕的内鬼。 也就在这个时候,熊北天几乎可以断定李半夏绝对是被冤枉的。且不说李半夏来军营才短短时日,不可能参与之前的计划,就是她,一个很少涉足军情之人,也不可能干成这些事情。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是别人要他怀疑的,他不是个傻瓜,若她真的心怀不轨,那也就不会这么快暴露了―― 只是,庞铁是他的好兄弟,他们亲如手足,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他会背叛他还有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的―― 290 真相大白,最佳黄金拍档 290真相大白,最佳黄金拍档 他记得,庞铁是一个孤儿,是一次他在战场上“捡”回来的。 庞铁与其他同年人不同,他十分地成熟和懂事,又比所有人都要刻苦。自从在战场上带着重伤的他回来,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他的身世,熊北天曾经找人了解过。原来他是战场附近一户农户的儿子,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病死了,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儿子。 他那天出现在战场上,是为了找回他家的耕牛,结果牛没找到,自己差点丢了一条命。对于这件事,熊北天也觉着很抱歉,又看他是一个孤儿,连唯一的牛都没了,便让他留在他的身边。 庞铁做事很认真,也很勤奋,他交给他一套掌法,他不吃饭也要把它学会。他做事持重可靠,又不多嘴,最重要的是对他忠心耿耿,没有什么二心,所以熊北天走到哪儿都习惯带着他。 这些年,庞铁跟着熊北天南征北战,走过不少的地方,打过不少的仗。在他的身上,还能找到他曾为了熊北天背负了多处刀伤的痕迹。若说这样的一个人,是敌国的奸细,熊北天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的。 直到今夜,在揭开那个黑衣人的面纱之前,熊北天仍然还不相信,这个隐藏在军中的贼子,居然是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不信了―― “为什么?庞铁?!为何这个人,竟是你――” 庞铁怒火三丈,结实坚毅的手指仿佛寒铁所铸,笔直地指向下手跪着的那个人。 庞铁在面对熊北天夹着失望的怒火时,不肯屈服的冷傲的眸子里有了一丝晃动。面前的这个人,是他唯一不想出卖的。 因为他,真的打从心底把他看作是兄弟! 除了童年里唯一给过自己一块烧饼的陌生老大爷。熊大哥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比起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和兄长,还要好! 如果这次仓狄没有对卞国发难,若不是情势所逼,也不会逼着他做这样一个选择。 但如果,这次的埋伏,是他一早就设计好的,那是否意味着他从很早之前就怀疑他了?那么他对他的关心,还有所谓的兄弟情谊…… 庞铁绑在身后的双手顿时握紧了,阴鸷着眼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从没有怀疑过你,我怀疑过任何人。我有想过崇光,想过金河,甚至想过张神医。我想过任何一个人,唯独没有想过你――” 庞铁豁然抬头,熊北天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他的心底产生了巨大的波澜。 “那今晚的事。又作何解释?”这本不该是一个内奸该说的话,他本应受到别人的质问,而不是这样像是受到了伤害似的质问别人。 但这种心情,李半夏和詹扬却也了解。 尤其是李半夏,看到庞铁做这种反应,越发地确信之前的所想了。 “这是我们布的一个局――”说话的是詹扬。他来到庞铁身前站定,“熊大将军一直没有怀疑过你,我们对他提起对你的怀疑时。他依然在为你说话。” 庞铁沉默,凝视着地上的某一点,谁也看不清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庞铁才抬起头,“你们从什么时候知道事情都是我做的?” “老实说。我们并不知道。实际上,若不是今晚你中了计。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这件事是你做的。” “最先对你怀疑的是李姑娘,因为她发现,她在给封炎配的药里被人动了手脚。” “……” “事情是这样的,鉴于熊大将军的顾虑和张神医的提议,考虑到封炎本人武功高强,很有可能会寻找机会逃脱,又可能在被同党救获后有攻击之力,所以张神医便让我在给封炎治伤的药中加了一味绿阎罗。绿阎罗这味药,很多人可能都没有听过,它还有一个别名,这个名字大家都会知道,那便是化功散。”李半夏接过詹扬看过来的目光,接着他的话道。 庞铁眼睛闪烁不定,他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在哪里出现了疏忽,但还是有些事情,他不太明白。 “但这味绿阎罗,之所以叫绿阎罗,而不是普通的化功散,是因为他与普通的化功散有很大的不同。食了绿阎罗的人,功力会慢慢的消失,直到最后,全身的功力都将消失殆尽。对于习武之人,这味药确实可怕了些,再加上炼制绿阎罗的果实呈绿色,所以便以绿阎罗命名。” “封炎服食了绿阎罗之后,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事,但他一定感觉到了自己内力的流失。他是一个大将军,他还要行军打仗,还有觊觎天下的野心,不会武功还怎么打?尤其是那独步天下的封家藏身技巧,可以让他在众国之间自由来去,若没有了武功,就等于断了他的四肢,恐怕比死还难受。” “他在敌军的军营里,又是阶下之囚,这事他只能告诉给那个内奸,让他帮忙想办法。而那个人,就是你,庞铁。”能够随时接近他,还有可能在她的药上做手脚的人,也就是庞铁了。 一开始,李半夏并不愿意在封炎的药上下绿阎罗。但考虑到封炎这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善类,绿阎罗虽然让他失去了武功,也可让他少害一些人。老实说,单是之前她与封炎的接触,就很想这么做了。 只是,她始终是一个大夫,要以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化去封炎的武功,李半夏的心里还是十分不好受的。但张神医也说了,封炎目前虽是敌国的战俘,但以他的诡计多端,有可能哪一天就给他莫名其妙地抽了身,到时候边境开战、生灵涂炭,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最重要的是,行医之人,有所为有所不为。面对病患,自然要施救。但对于那些奸邪之徒,出手教训也不为过。还笑着劝诫李半夏,不要小小年纪,就学会那些老顽固的一套。 这些,自然不是老顽固的一套。但张神医所说的,也不是没有她的道理。比起张神医的洒脱和做事但求问心无愧的心境,李半夏反倒发觉自己是束手束脚,活着太累了。 “我每次离开后,你在最快的时间里将封炎身上的伤药给洗掉,然后用一早调好的药敷在封炎的伤口之上,然后再让封炎作出一副虚弱无力好像真的被化掉了内力的样子。你以为这样便可以天衣无缝,但中了绿阎罗和没中绿阎罗,脉象是不一样的。我替封炎把脉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只是以为是封炎内力太过高深,而绿阎罗的剂量又放小了的缘故。但一两天过后,我发现封炎体内的真气比起两天前,势力还强劲了许多,我就觉得这其中有古怪了。” “武功的这些事我并不懂,直到我找到詹大人,才从他那里解除了我的疑惑――” 李半夏看看旁边的詹扬,而詹扬,这时也正在看着她。彼此笑了笑,他们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才定下了今晚的计划。 李半夏笑笑,接下来的事情还是由詹扬去说吧。这件事,他也是最知道内幕的人。 詹扬见李半夏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也只好站出来,把这件事情的始末告诉给大家。 原来李半夏在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头,去找詹扬把所有的疑惑和不寻常都说出来之后,两人针对当前的形势,和那个内奸的行事谨慎才布下了这一个局。 首先,由詹扬出马,恳请熊北天能够相信他,与他合演这一出戏。 熊北天有可能不会相信别人,但詹扬他一定信得过。这不仅仅是因为詹扬是钦差大人鲍大人的人,也是因为詹扬是最近才来军营的,比李半夏还要晚。而且詹扬出仕之前,在江湖上的侠名,他也曾在万雪峰那里听过。像詹扬这样一个正值充满侠义之人,是不会做出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来的。 得到熊北天的配合,当晚就由詹扬秘密带走了封炎,把他关在另一个机密的地方。翌日,在检查现场的时候,由詹扬发现那粒李半夏独有的金银子的残壳,将李半夏是内奸的身份坐实。 然后李半夏被抓起来,熊北天带着人,在里面做出鞭打李半夏,重形逼供的假象。敌人可以假借李半夏的身份做文章,这边也自然是可以。这么一来,李半夏是友是敌,不仅令他们这边感到迷惑,敌军也是一头雾水。 就连那个内奸,也怀疑李半夏是不是代表着另一个利益集团,不管这个集团与封家是不是统一战线的,至少他确信一点,李半夏是唯一一个知道封炎下落的人。 但如何能让那个内奸,自己钻进这个套中来,还得费一番脑筋。 他们清楚,凭着那个内奸的小心行事,是决不会贸贸然地来劫走李半夏,那样实在太过愚蠢。 他没行动,这边却先行动了―― 291 一日是兄弟,终生就是兄弟 291一日是兄弟,终生就是兄弟 是夜,詹扬扮成蒙面人,事先服好变声的药物。 只是这变声的药物,李半夏刚学,还不到火候,时间紧迫,又来不及麻烦张神医,所以到最后詹扬的声音就变成了那副鬼样子。不过不管怎么说,声音总算是叫别人听不出来。 詹扬在闯进李半夏被押的营帐之前,点昏了赵龙,而对于庞铁,只是把他点住了。而且那个穴道,若是强行冲穴,也会把它冲开。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庞铁听到他与李半夏的对话。 詹扬不担心庞铁在一开始就会冲上来,一个是因为冲穴需要时间,第二个也是他笃定了庞铁不会这么快出手,他还想要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人。看看这个人,与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他们故意在说话时一波三折,未防太过直白,单刀直入,引起庞铁的怀疑。同时透露出部分的信息,又将其中最关键的一部分不让庞铁听到。庞铁心急于封炎的下落,一定不会看着那个人出事。 他自己不方便出马,已经有个人代他出马了,这正好是个机会。而且他现在是除了李半夏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封炎下落的人。 詹扬假扮的蒙面人到了竹林,与一早就埋伏在那里的熊北天交上了手,还失手被他们擒住,就在这个时候庞铁出手了,帮助詹扬脱困。 两人先后来到了后山,詹扬眼瞅着时机已到,便出手拿下了庞铁。这就是事情的始末了,其间也算是一波三折,还好事情总算是比较顺利。 “事情你都知道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通奸叛国。你别忘了你是卞国人,还是一位保家卫国的将军,是什么原因让你在两国交战之时另投他国,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 詹扬也不是没有听过庞铁的事迹,在朝中,熊大将军和他座下龙铁光河四将忠肝义胆,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位庞铁,最擅长的是射箭,昔日在和月国交战之时,曾拿一把三百石的大弓。齐射五只箭。五只箭分别射掉五位敌军将领的盔帽,令敌人闻风丧胆,当下便退兵三十里。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这件事,一时传为军中的美谈。而这次的经历,也是庞铁一生中所经大小战役中最值得称道的一次。后来这事传到皇上耳里,皇上还命庞铁当着文武百官面前当众表演他的射箭神技。 想庞铁,一个响当当的好汉。也是一个人物,没有想到,他竟会是敌国内奸。 庞铁沉默得可怕,他的眼神一片死灰,仿佛看不到一点光亮。李半夏甚至觉得,她现在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庞铁迟迟不肯出声,崇光、金河还有赵龙三位将军,都是沙场悍将。可不是那么沉得住气的人。在确认自己的兄弟是内奸之后,个个都是暴跳如雷。 有的干脆抡着拳头,要上来揍庞铁一顿。没想到他们兄弟多年,居然这么骗他们。他们真的是瞎了眼,会把这样的人当成他们的兄弟。 熊北天出手拦住了他们。坚毅果敢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说不尽的疲惫还有沧桑。 “庞铁。如果你曾经把我熊北天当成兄弟,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仓狄那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能让你背叛我们,我真的不相信――” 庞铁跪在冰冷的地上,整副身体似乎都在颤抖。慢慢地,就像是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他混乱的眸子转而变得平静了下来。 “大哥――”这是他最后一次叫他大哥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从十年前就留在他的身边,他教他武功,教他习字,还教他行兵打仗,他实在教了他太多太多的东西。从某一点而言,熊北天就是比他的亲大哥,对他还要亲。但这样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对他不起的。 “到了今天,我不妨告诉你,我的真名不叫庞铁,我叫封烈,是仓狄大将军封傲的次子――” 这句话,不啻于一个惊雷,炸得每个人耳边都是轰隆轰隆声。据他们所知,仓狄的封老将军就只有封炎这一个独子。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还有第二个儿子存在。 “封炎是你大哥?”熊北天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句。 庞铁点点头。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 “……嗯。”庞铁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熊北天的意思,如果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身世,那么庞铁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埋伏在他的身边了。十年前,熊北天初涉沙场,还只是一个初露头角的小将,还没有今日威武大将军的荣光。但那时,他的父亲却是威震卞国的大将。 想来封傲如此煞费苦心将自己的小儿子送到卞国,就是为了安插在父亲的旁边。后来他从父亲手里接掌了熊家军,庞铁自然而然就由盯着父亲改成盯着他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封傲十年前就有逐鹿天下之心。这个阴谋,筹划达十年之久,或许会更久,会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吗?熊北天心里已有自己的答案。 为了不过早地暴露庞铁的真实身份,封傲肯定对儿子下了死令,在卞国和仓狄的局势尚不明朗之前,要真正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卞国人,他熊北天的兄弟。也只有这样,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如果卞国和仓狄永远不开战,那庞铁就有可能会是他一辈子的兄弟。可是现在,两国一旦交战,双方各位其主,许多事情已不由自主了。 这之后,庞铁是一句话都不肯再说了。熊北天望着底下笔直跪着的庞铁,忽然挥了挥手,让营里其他的人都出去。 北国的塞外,荒凉而又寂寞。 风干的夜空,挂着星星点点的几颗星,夜,已经深了。 李半夏和詹扬先后从营帐里出来,迎上塞外的烈风,竟没有觉着有多么的寒冷。这样霸道强劲的烈风,就如一坛最烈的酒,刚入喉时可能会辛辣刺痛,到后来就会品尝到烈酒独有的甘甜。正如这荒凉萧瑟的塞外,是边关将士的英雄冢,拿无数的豪情和热血来祭奠―― 今夜,注定是无眠了。 李半夏暗暗叹了口气,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詹扬也在叹气。 两人不禁笑了,不约而同的问:“你为何叹气?” 詹扬说:“我叹气,是因为熊大将军。”不管是谁,被自己的好兄弟所欺骗,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而且一骗,就是十年。不管是出于男人的骄傲,还是他大将军的威严,这都是绝对不可容忍的。但这些,以他对熊北天的了解,他在乎的并不是这些。他唯一在乎的,是庞铁这个兄弟。 庞铁的身份,还有他所做的那些事,若给上位的那人知道了,足够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了。这样的下场,熊北天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尽管庞铁这样出卖于他,在他看来,他们仍然是兄弟。 一日是兄弟,终生就是兄弟。 “我叹气,是因为庞铁。”李半夏望着星星郎朗的夜空道。 “你是在为他可惜?” 李半夏沉默。 “我看得出来,他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但有些事,错便是错了,没法改变。”詹扬了解李半夏,知道她是一个十分心软的人。即使对那些罪大恶极之徒,只要那个人露出一丝的善意,或者只是流露出一个悔恨痛苦的眼神,她就会心生同情,想给他一个机会。但这个世上,许多路一旦走了就再也无法回头。庞铁是敌国大将军之子,十年来潜伏卞国,图谋不轨,单凭这条罪名,他是决计活不了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庞铁真的能够全然狠下心,记得自己仓狄人的身份,他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李半夏跟庞铁交情并不深,但每次给封炎换药的时候,也会和他说上几句话。有的时候,熊大将军找她有什么事的时候,也是庞铁过来传话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背负着太多沉重的东西,他嘴角的笑容,青涩却又饱含着风霜。就像是历经了心酸苦雨,陡然乍现了一道彩虹。 “你怎知他没有全然狠下心?”军营最近出了这么多的事,岂非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或许对将士们很残忍,但他终究没有把心思打到熊大将军身上来――”李半夏进营之初,就在怀疑这个问题了。军营里,大部分的将士都中了毒,即使事先没有中毒的,也被其他将士传染,染上了可怕的病症。 但唯独熊北天,这个与将士共同进退的熊家军主帅,居然一点事都没有。除了熊北天本领高强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还有,若她是庞铁,在一众将士身上下了毒,何以单单露了熊北天?毒害了熊北天,做起事来不就更容易吗? 凭熊北天对他的信任,他对他下毒,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292 学有所成,摸骨之术 292学有所成,mo骨之术 这之后的事,李半夏就不知道了。 她一直留在军营,帮着张神医照顾伤重的将士,又要抽时间学习张神医教她的mo骨续骨之术。 军营要事,她一个女子也不便多加参与,她只要尽好自己的本分便好。 张神医第三日开始正式教她mo骨,在追着小黄狗跑了一天,又给它推拿了一天之后,李半夏不得不说,现在想象着把狗的皮毛褪下,只剩下一副骨架,她都能清楚地判定是哪块骨,这块骨屈伸之时的形状与力量,还有行动方式等等一系列的问题了―― 每块骨,在人身上发挥的作用全不相同,只有清楚了解了这些,才能寻找出症结所在,对症下药,从而为其接骨续骨。然后再配合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物理治疗,让其渐渐恢复行走的能力。 听张神医说,在他京都的医馆里,里面有一个收藏室。这个收藏室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般的人进去可能会被吓死。诸如骷髅,骨架,还有老鹰、毒蛇等各种毒虫蚁兽。有些是标本,有些还是真实存在活生生的。 然后,老张随手丢了一本画着各种骨头图形的东西给李半夏,自己就去查看军营那些受伤的将士了。 李半夏一个人就对着那本书琢磨,这些骨头不仅标注了属于什么骨,接骨的部位,骨头有可能断裂的形状,以及针对断裂的形状还有出现粉碎xing骨折时该如何对骨头进行修补,必要的时候还有可能要削骨。看得李半夏是胆战心惊,尽管她也是学医的,还是觉得骨头这一块真是让她压力山大。 或许是因为刘东山的tui摔断了的缘故,虽然并不是李半夏亲身经历的,发生在刘东山身上让她的感觉越发地明显。 接骨时的痛苦,即使再厉害的麻药,都有可能不起作用。麻药就算有效,也不能多用。骨头即便接上了,要忍受的痛苦只怕会更多。尤其是那种粉碎xing的骨折,处理起来之繁琐,光是那密密麻麻的步骤,就让李半夏头大如牛。 但不管有多么的麻烦,看到那一块块断骨心里有多么的不舒服,李半夏也不允许自己流lu出一丝的异sè与懈怠。 比起一辈子的不治,再多的痛苦,似乎都变得可以忍受的了。她要赶快学好师父教她的,好好的学,认真的学,否则只会害了东山。离开这里后,师父不在她身边,遇到问题她也只能自己解决。如果她本事没学到家,对病患都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李半夏一遍遍在纸张上描绘着那些骨头,标记上该注意的事项。分之毫厘,都不能有丝毫的差错。白天她帮忙给将士看伤,晚上就点着油灯,尽快将这本书给吃透。也直到这时,李半夏才亲自尝试了一把手不释卷,趴在桌上睡觉第二天醒来天已经亮了的感觉―― 一本厚厚的书,讲解的东西又深又繁琐,一般小有悟xing的大夫,至少得一两个月才能吃透。而李半夏,花了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将这些完全掌握在自己的脑子里了。这样的速度,一向大而化之的张神医,都给小小地吓到了一下。 从书中抽了几种情况,让李半夏述说,李半夏也一一答出,见解独到,有些东西书中所述比较混乱,她还帮忙将其整理出来了。 问及她是如何在五日之间做到的。李半夏认为这些都是张神医的功劳,他的写得言简意赅,一旁还有图形参考,细细领会,掌握到这其中的关联,就能够事半功倍了。 而且看似前两天与小黄狗的相处怪无厘头的,还帮了李半夏很多的忙。她在看书的过程中,那条小黄狗就一直在她的脑袋里跑啊跑啊,然后将书中所描述的各种情况移接到小黄狗的身上,做着模拟的接骨手术。 之后就是如何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归纳总结,加以系统化了。在这过程中,李半夏发现,也许是张神医xing格比较粗线条,在撰写方面可以合并统一的东西只在其后标注了一下,没有归纳到一起。张神医自己看当然不成问题,但对于那些初学者,恐怕就得绕一点弯路了。 正好她有时间,也想把所学的东西重新梳理一遍,于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和心得把这本书重新整理了一遍出来。就像是在考试前把课本的脉络和重要内容梳理一遍似的,这一遍,所起到的作用绝不下于翻看课本三遍。这一遍,在许多方面,都有着质的改变和飞跃。 张神医翻看着李半夏替他整理出来的东西,大感惊奇,直夸收了个宝贝徒弟,把他老人家乐得哈哈的。当天就抱着他的小茶壶,在军营各处溜达了一圈,逢人就说他收了个脑子开了光的好徒弟,弄得李半夏真真是哭笑不得。 看着自己徒儿天资不错,人又刻苦,张老爷子自个儿也上了心,想最快时间内将自己徒儿给领上道。 鉴于是在边城,条件所限,除了牺牲这条小黄狗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当张神医抱着一条被打断了tui的狗让李半夏给它接骨时,小黄狗眼泪汪汪的,李半夏也是眼泪汪汪的―― 为了她早日上道,只得牺牲小黄狗了。 李半夏觉着很抱歉,除了道一句自己很残忍外,也只有赶紧将小黄狗的tui给接起来,将来再多帮助一些人,这样也不枉黄兄为他们所做的牺牲―― 小黄狗的tui是最新弄断的,要接骨并不难。但如何能让自己的骨头一气呵成,接骨之后造成的后遗症或不利影响降到最低,这就得费一番心思了。 骨头接得再好,毕竟曾经断过,永远也到不了骨头断之前的状态。但接骨后,若配合针灸,至少可以帮助其打通关节,促其血脉运行通畅,一定程度上能够帮助患者减缓变天时tui关节处和断骨处所带来的疼痛。 李半夏第一次接骨,小黄狗的tui骨断得很彻底,许多地方甚至还有二次断裂,骨头破损严重。李半夏恶寒,不知道这小黄狗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才会变得这么惨不忍睹。 李半夏刚抬起头,想偷偷地看看她师父,还没抬起头,就被张神医一板栗送上了。 “专心接骨,切忌fu人之仁!”张神医口中训斥,眼里却不失笑意。 这个丫头在想什么,他老人家当然知道。行医麽,若一条狗都舍不得伤害,如何练得成高深的医术? 有的时候,残忍是残忍了点儿,为了推动医术的进步,能救治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有些牺牲是免不了的。 况且凭他老人家的医术,别说这只黄毛狗只是tui断了,哪怕它身上骨头全断了,他都能将它接起来。不出三天,保证又能活蹦乱跳的。 李半夏momo自己的头,不敢再乱想,专心盯着小狗受伤的地方,尽可能轻地mo着它的断骨。 她刚一碰,小狗就直扑腾,要不是事先让它吃下了安定的药物,李半夏可不保证她的接骨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不要犹豫,接骨除了稳,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快字!拖得越久,就越棘手!”张神医在一旁提醒道。 李半夏眉目一凝,双手齐动,左手拉起小狗的前肢,右手飞快地探到了前肢下侧凸起的地方。四只手指mo向了骨头断裂处,确定骨头在手指的作用下到达了指定的位置,缺口对应完整,然后一用力,只听嘎吱嘎吱几声,营里慢慢恢复了平静―― 还有一处,是二次断裂的地方,处理起来要棘手一点。mo骨过后,李半夏皱了皱眉,暗道一声棘手。为了骨头能完全接驳上,李半夏只得狠心,将小狗那条tui的骨头重新拉断,然后在小狗前一轮痛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一瞬间的工夫又将骨头给重新接上了。 在张神医点头中,李半夏深深喘了一口气,轻轻放下小狗的tui,用手指探着刚才接起的骨头,确定已经接上了,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之后,才继续做着后续的工作。轻柔地将小狗各处的伤给清洗好,擦上快速愈合的药膏,细细包扎好,才mo了mo小狗的脑袋,给它盖上一条毯子,与张神医出了军营。 “半夏,你要切忌,以后在接骨的时候不要有半分迟疑。你要知道,你的迟疑,不仅会影响你治病,还会让病人感觉到恐慌――” “是,师父!”李半夏恭敬地对张神医点点头,这句话她谨记在心。 她刚才在给小狗接骨的时候,她也感觉到了。虽然小狗事先服过镇定的药剂,但若是在它没有服用药剂的前提下,她若有一丝的迟疑,不但会治不了小狗的tui,还有可能在它剧烈挣扎之余伤了自己。那条小狗的tui,也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还有一点,正是方才张神医所说的,迟疑会让人感觉到恐慌。不只是患者,大夫本人,也会觉得恐慌。而这种恐慌,恰恰是一个行医之人所不能有的―― …………rs!。 293 阵前杨威,铁血铮铮 293阵前杨威,铁血铮铮 —— —— 多谢huahuand妹纸,poloh妹纸,0012ng妹纸tokyo8妹纸的钱袋子,小古董55妹纸和叶叶小兔子妹纸的粉红票,还有叶叶小兔子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 小狗的骨头接好了,不代表在面对患者的时候,她还能心无旁骛的接骨。后来,张神医在军中找了几个受了tui伤的将士,亲自为李半夏示范。不只有tui伤,还有胳膊、指骨等各处的断伤,李半夏也直到这时,才清楚地认识到了师父为何被天下人称之为神医。 张荆南虽然一副老顽童的xing子,个xing又大而化之,但治起病来一点都不含糊。正是因为他讨厌麻烦的xing子,给人接骨的时候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李半夏只看见指印翻飞,耳边嘎吱嘎吱的响,骨头就给接好了。 骨头接好之后,张神医把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了李半夏,让她定时来诊治几个将士的伤势,为他们换药。 李半夏每日都在繁忙中度过,大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庞铁那件事的后续,她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几日过后,熊大将军破晓时分点兵,率领五万人马与仓狄封耀在清泉岭谈判。 本以为至少已经失去了一半战斗力的军中将士,一个个神奇的恢复了过来。封耀得到的情报,明明熊北天营中已经中了毒,还传出爆发了瘟疫的消息,如今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攰蝇花和梗心草的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在庞铁这个军中jiān细被抓获后,为了不打草惊蛇,同时也为了不影响今日的战斗力,解药在发挥药效恢复体力前一个时辰才发给将士们服用。那样即使被对方侦知了这个消息,等他们把消息送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将士们的毒解除了,连月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一个个士气高昂,扬言要出去与那yin险的封家军大干一架。 而反观敌方,敌国的少将军封耀指定的封家继承人封炎落在了卞国手中,他未传世的另一个儿子,也被熊北天从军营里挖了出来,铁铐加身。不只如此,在庞铁暴lu后,秘密和他联络的那一队神秘人马也落入到了熊北天的手中。 在庞铁落网之前,詹扬因为对庞铁已经有所怀疑,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找到了他与他的那些手下的联络方式,庞铁被擒住之后,他照着同样的办法,把那伙神秘人马约了出来,将他们一往成擒。 这之中,也有许多的凶险与困难,李半夏并未参与这些事,只是在给将士们看病的时候听别人谈起,这才大概知道一点事情的始末罢了。 双方士气,一个极盛,一个极衰,两厢对比,这场仗不用打已经分出了胜负。且不说这个,光凭封炎一人,已经足以要封耀投鼠忌器了。毕竟,在世人眼中,封耀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没了封炎,那他们封家的百年基业也就没有人继承。封耀若一妄动,就会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刀一刀死在阵前。 但封耀,驰骋沙场这么多年,一身血xing,刚硬不屈。这一点熊北天之前虽然清楚,却还是没有真正地领教过。封家两个儿子,还有十几个死士,一字被押在阵前,这一场面,足够让仓狄将士垂头丧气,甚至觉得耻辱。 就在卞国这边呈现一边倒胜利的时候,令人嗔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封耀一声令下,只见原先平静的卞国阵营突然从地上冒出几十个手拿弯刀,对着将士疯狂屠杀的仓狄死士。 他们都是封家培养出来的死士,司暗杀,还有营救。金木水火土中的土,是他们天然的保护。他们在土中行走,在土中隐蔽,在土中逃生,也在土中结束别人的xing命。 就在两军对峙的时候,这些人奉封耀的命令,从地下穿行,绕到了敌军阵营后方,借着一干将士的掩护,来个神不知鬼不觉,打卞国将士一个措手不及。 仓狄这一招,实在够狠,也实在够绝。刀影重重,十几个手拿弯刀的人在将士中间一通乱舞,只留下血肉横飞,刀光闪过,将士纷纷倒下,只留下震耳的哀嚎响遍山谷。 熊北天和詹扬早闻封家的可怕和那绝世的藏身秘技,直到今日才真正见识到。十几个封家死士,愣愣将熊北天五万人马给冲散,凭借着如旋风一样快速的身法,和土的掩护,还不等这边将士反应过来,就有一片人倒下。 封炎嘴角噙着冷笑,于千军万马敌国阵营之中,依然是一副王者睥睨天下的风姿。 与此同时,几名手拿弯刀的将士不断向封炎和庞铁的方向靠近,想要救回他们的少将军。 熊北天一掌击退yu救封炎的死士,然后喝令手下众军,全力迎敌,保持阵形,不要被敌人冲散。 詹扬目sè严峻,紧紧护在封炎和庞铁身边,不让那些死士靠近将人救走。 封耀高坐在对面的战车之上,凛然望着这边的情势。熊北天傲然与他对视,两人都是名闻天下的大将,一个以铁血著称,一个以用兵如神备受将士们的爱戴。这两人,都是当世的强者。 封耀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小娃儿,有这等好本事,能让他两个儿子栽跟头。熊家军与封家军,是天生的死敌,封家军驰骋天下几十年,头一次算是遇到了对手。 熊北天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近六旬,头发都已花白的封老将军,在面对自己的至亲骨血时也能这么铁血。不过,这也正常,不管他们抓住了什么人,对方身为仓狄的大将军,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弃整个仓狄于不顾?还很有可能会ji怒他们,让他们背水一战! 十几个死士打头阵,那边已然大乱,不等熊北天重新整顿兵马,封耀一扬铁戟,大喝一声:“冲啊——” 其中一个副将,眼看着敌军都要冲过来了,愤怒地骂了一声nnd,儿子都落在了他们的手上,还敢如此嚣张,让他先宰了封炎再说! 一刀挥出,灌足了力道,这一刀下去,封炎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成了。谁知就在这紧要关头,封炎头一缩,堪堪避过了砍来的那一刀。 然后就是他的那两只手,飞快地扭动,骨头哗啦哗啦的响,只见原先健壮的胳膊忽然细如孩童,绳索松弛,双手就这么地挣脱了出来。 竟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缩骨功! 封家果然是天下第一秘家,所精通的武林秘技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这也就怪不得封炎在敌军之中,依然还能不动如松了。除了他遇事沉着,镇定自若外,还是因为他有所仗势。 精通缩骨功,从某一点而言,意味着他随时都可以挣脱别人的钳制,在适当的时候得以逃脱。 封炎的缩骨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很快的双手双tui都已经摆脱了束缚,一边闪避着来自卞国将士的攻击,一边注意着两边的局势。 就在他全身的绳索尽皆被甩去,以为逃脱在望的时候,一柄剑毫无征兆地架在他的脖子上。就在他的缩骨功使出还未完全恢复的当口,詹扬的长剑就朝他刺了过来。这个时候的封炎,身体各处的骨头还未回归原位,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可以躲得掉詹扬的攻击。 詹扬单手提起封炎,拽着他在空中两个跳跃,来到了两军中间。 往这边开拔的封家军,在封耀一声令下停了下来。詹扬的这一举动清楚地告诉了他们,他们若是妄动,他和他的儿子将会死在他们的铁蹄之下。 再看场中,熊家军不愧是熊北天亲手训练出来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按着熊北天的指示,摆成品字战形,随着敌人动而动,将那十几个死士纷纷围歼在他们的包围圈之下。 一个死士要遁地逃走,熊北天随手抄起一旁将士中的铁枪,一股鲜血溅出,地下没了动静。 崇光、赵龙等副将依样画葫芦,一人盯着地上,一人盯着地下,誓不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杀了他们这么多的兄弟,还想就这样逃走不成? 这些死士好不容易潜进这里,自然不是为了来送死的。他们是过来营救封炎的,只要封炎脱了险,他们哪怕全部丧命如此,也是在所不惜。 自始至终,他们最想救的人只有封炎一个。相比庞铁,他也是封耀的儿子,而在这关头,却完全成了被封耀还有一众封家军忽略的存在—— 庞铁笔直的身躯站在阵前,初升的朝阳明媚得耀眼,可他的身上却像是浸入了千年的冰潭一样寒冷,又像是早已习惯般,麻木而冷然—— 熊北天阻止了一名将士将刀头对准庞铁,快速地瞥了一眼庞铁,又率领着他的将士投入下一场战斗。 今日,只怕是一场恶战! 他早已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将士们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rs!。 294 士为知己者死,悲情英豪血沾衣 294士为知己者死,悲情英豪血沾衣 熊大将军军营。芒果直播网 李半夏耳听着清泉岭的方向传来刀声阵阵,喊声震天,似乎正在进行着惨烈的大战,一颗心也有些不安。 “丫头,在担心前线的事?”张神医忽然出现在李半夏的身后,一看李半夏这副神情,不用猜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师父,你说今日这一战,到底会不会打起来?”李半夏最怕的就是打仗,一场仗打下来,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去。不管是敌军,还是己方,免不了的流血牺牲。李半夏生活在现代,虽然在电视上电影上看过不少的战事,但那些毕竟是人演出来的。 此刻站在军中,那种厮杀和兵器碰撞,撕裂血肉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那种惊心动魄和给人带来的震撼,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事的人所能想象的。 但打仗,也有很多的打法。有的刚一开打就结束了,有的故意落败撤退,引敌人进入陷阱,还有的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就决不罢休。李半夏想知道的是,仓狄和卞国今日的这一战,是小规模的,还是来个惊天动地的大决战。 张荆南一捋胡须,很有把握的道:“这场战事,恐怕早已经打起来了。以封耀的铁血和强硬不屈,势必要拿他的那群死士与熊大将军的兵马博上一博。” “他难道不在乎自己的儿子,还有他的那些手下?” “在乎自然是在乎的,正是因为在乎,那老怪物才不会轻易服软。那小怪物落在大将军手上,还被人架到了阵前当成了人质,若封耀那老怪物就这么退了兵,仓狄百姓就会把这笔账算在他们封家头上。不说别的,就那小怪物以后从老怪物手里接过了帅印,执掌了封家,有这个污点在,恐怕也不能服众――” 封耀表现得那么坚决,除了因为他是仓狄主战的大将,封家的掌舵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封炎。 他当然也有把握,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他要是这么容易让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没有还手之力,那封炎就不配是他封耀的儿子了。 而且他当然也没有忘记,他的儿子,还会缩骨功。关键的时刻,他会另寻方法脱身的。至于其他人,能为封家牺牲,也是他们的荣耀! 但今日,还真是他封耀的奇耻大辱,两个儿子都被人拿住了,还有他那些精心训练出来的死士…… 他要是不给那个小娃儿一点教训,别人还真当他们封家是吃素的!眼看着他的那些死士,在敌方挥舞着弯刀,刀刀毙命,卞国将士的鲜血染红了尖刀,封耀苍老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可是他决计没有想到,他刚看到自己的儿子逃脱了束缚,就被一个一身红衣身手矫健的年轻人给擒住了。他看得出来,封炎在这个人的剑下,根本就无计可施,他的那些藏身技巧和轻功绝技根本就没有施展的余地! “丫头,我们是大夫,前面的事我们无需操心,操心也操不过来。我们还是趁着这个工夫,赶紧把地方收拾收拾,多准备一些药材,一会儿用得着~~”张神医在边城数个月了,大小战役也经历了几十次,对这些事早就淡定了。他更清楚,他们在这里再怎么担心都是多余的,如何在战事结束后多救回几个将士,才是更为实际的事情。 这场战事果然如张神医所说,打了很久,也打得很惨烈。日落时分,这场战事才将将结束,远处想起了悲怆的号角声,响遍在边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又一个的将士被抬了回来,军营为受伤将士开辟的药庐挤满了人众,伤重的将士痛苦地shēn~吟,鲜血浸染了他们的兵服。未受伤的或者受了轻伤的将士,快速抬着伤重的将士,抓着大夫赶紧救人。他们头发凌乱,脸上带着细碎的血痕,眼睛里满是疲惫和惨痛,一看他们就知道这场战事打得有多么的惨烈了。 封耀的封家军着实可怕,尤其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尖刀,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卞国将士,眼睁睁地看着封家旗下第一大将韩贞将卞国的一名将士生生剔成了白骨,有些人甚至忍受不了这种压力,当场发了疯,还有的肝胆俱裂,再也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严于律己,闻名天下的熊家军居然被吓成了这副样子,可见当时的情景有多么的恐怖了。 熊北天单枪匹马,勇挑韩贞。在这种情形下,他只有挫败韩贞,才能让将士们从那种恐惧中振作。 詹扬挟着封炎,阻止了封耀的大部队,向这边开拔。或许是看出了詹扬根本就不会杀了封炎,封耀底下的死士层出不穷,要救出詹扬。詹扬一边要应付封耀底下的死士,一面要看着封炎,捉襟见肘。 封炎被詹扬点住了xué道,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那从地上一个个冒出的死士。只要詹扬一个不留神,封炎就这么被人拖到地下救走。 破晓时分出发的时候,一个个士气ji昂,本以为有封炎和庞铁还有一众封家死士在手,这场战事不打就已经分出了胜败。直到战事结束之后,才知道猛虎毕竟是猛虎,即便被拔了两颗牙,他的攻击力还是让人觉得可怖。芒果直播网 十几个封家死士,死在卞国将士的刀下。战事一起,将士们无法兼顾这些人,这些人又负隅顽抗,想要逃脱,无奈之下只有杀了他们。唯有庞铁,熊大将军曾下了严令,不准把枪头对准他。而敌军,也不会动他们的自己人。千军万马的铁骑之中,庞铁什么都不关心,只是盯着场中熊北天与韩贞的以命相博。 手中的银枪,早已经被韩贞的快刀断成了十几截。韩贞的双刀,是用寒铁所铸,削铁如泥,银枪一与它对上,就立即生生破出了一个缺口。瞬息之间,韩贞就砍出了一百多刀,到最后,熊北天将一根只剩了枪头的断枪插在腰间,肉掌来迎战他的双刀。 一个用掌,一个是快刀,肉掌再霸气雄浑,如何能抵挡那招招致命的尖刀?但熊北天不是常人,一掌推出,如排山倒海,惊涛骇浪。韩贞的尖刀,还没砍到他的手上,就硬生生地被挡了回来。 这边的将士,眼看着他们的大将军兵器都被别人砍断了,以为他们的大将军落于下风,一个个急得红了眼。熊北天知道,若再恋战,恐怕会动摇军心,当下采取了搏命的打法。 就在他决定自伤一臂,也要重挫韩贞于阵前的时候,一个人就像知道他要这么做一般。挣开了绳索,空中上方越过一道流光,绕道了熊北天的后方,从他的腰间抽出了那截断枪,插在了对方韩贞的xiong膛―― 在熊北天的兵器被削断的时候,庞铁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在封家呆的时日不常,他那位所谓的父亲也从没教过他什么,唯独那一套缩骨功,没有想到,今日他却用这套缩骨功杀了他底下的第一勇士。呵呵!那人看到了,一定会后悔,当年把他这个孽~种领回家。 熊北天没有想到,庞铁在危急时刻居然会救他。而被断枪刺中的韩贞,怒目圆睁,眸中闪过一抹痛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的尖刀分别往熊北天和庞铁的身上插来。芒果直播网 电光火石之间,庞铁挡在了熊北天的身前,双方齐齐插向了他的背脊。 以庞铁的武功,完全可以避开这一招,但是他宁愿这样死去―― 他受的伤太重,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闭上眼之前,看到熊北天这个当世的英雄,因为他的离世通红了双眼―― 一生能有这样一位生死相照的兄弟,他总算是没有白在这世上走一遭。 许多话,他来不及说出口,也不需要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他的大哥熊北天一定都会了解。了解他的无奈,他的挣扎,还有他的苦痛―― 他的母亲是卞国人,他的父亲是仓狄人。母亲过世之前,他是一个卞国人。母亲离世之后,他被迫成了一个仓狄人,做了封耀的儿子。似乎这一生,他的命运都不由他做主。 在两国交战的这些时日里,望着边城苍凉的落日,他总是在想一个问题:为何要分卞国人,还是仓狄人?卞国皇帝的屠刀杀了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对他漠然如仇敌,一手造就了他十年的痛苦。卞国和仓狄,除了给他带来永世的痛苦和不可逃脱的枷锁外,没有给过他一点希望和庇护,他们谁胜谁败又与他何干? 直到战场之上,千军万马的铁骑之中,熊北天还分出心来从自己的将士底下救回他一命,庞铁终于有了答案。 一个十年来,他百思不解也找不出来的答案。 这一刻,他不是卞国人,也不是仓狄人。这两个国家,没有资格要他庞铁为他们卖命,就连他那位从没有把他当过一天儿子的父亲都不可以! …………rs!。 295 三公子齐上阵,局势扭转瞬息间 295三公子齐上阵,局势扭转瞬息间 他的命,是属于他自己的! 也直到这一刻,他的心才得到了自由,他不用在两个国家之间做一个选择,也不用在无数的黑夜中因为忠义而挣扎。请使用访问本站。 寒冷的冬夜,谁用微弱的烛灯,给过他温暖,那份情,值得他用一生去铭记―― 庞铁死了,韩贞也死了。 熊北天渐渐杀红了眼,一掌一个,封家的死士在他的掌下纷纷毙命。有的还没能地上冒出,就永远地丧生地下,这种凌厉的打法,震慑住了所有的人。 那剧烈的轰鸣声中,是他难言的悲愤。庞铁的血还未冷,这场战事,已经带走了太多的人―― 层出不穷的封家死士,从地底冒出,紧紧围绕在詹扬的周围。有些人抢攻,有些人以不要命的打法,只为了能冲散他和封炎。在屡次袭击和密如雨点的攻击之下,詹扬额头上慢慢现出了一层薄汗,手中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突然,士兵中一阵惊呼,几道闪电般迅速的身影移到了场中,那犹如天神降临一般的气势,顷刻之间便将场中的形势扭转。 “尽香!”奋力厮杀的熊北天回头,振奋地向手持玉笛,一出场就结果了一个死士xing命的楚尽香喊道。 “大将军――”楚尽香飞快地扫清了旁边的几个障碍,绕到了熊北天的身前。 “尽香,情形如何?” “抱歉,我未能搬回援兵,情况紧急,我只能请来几个朋友,助你一臂之力。”边说着,边格开一个死士架过来的尖刀道。 熊北天看向楚尽香嘴里的那几个朋友,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正在和三个封家死士交手的是一个年轻公子,一身白衣,面如冠玉,风流潇洒。如瀑一般的青丝,只用一根白sè的发带松松地束缚住,飞扬的长发在烈风中飞扬。那一身洁白如雪的白衣,比天边的明月还要皎洁。 他手上拿着一条白练,这白练是用天蚕丝织就,刀枪不入。随着他右手舞动,白练拂过,尖刀纷纷落地―― 许多人,在来不及看清眼前人的长相之前,就被白练紧紧裹住,扔到了远方。 这个人,就是名闻天下的,与太颠万雪峰残剑公子,和玉笛公子张决明齐名的绝尘公子――苗顶杨洛! 相传这位绝尘公子,风流成xing,婢仆成群,走到哪里都是鲜花铺路,美女抬轿。现寄居在绝尘中,除非武林出了重大的事情,否则终年很少走出绝尘宫。 这一次,他弃了鲜花,缺了美女,还踏出了绝尘宫,定是万雪峰的关系了。他们三人本就是好友,好友求助,又岂能置之不理? 另一个,一根玉笛,横扫一大片,周围几丈处都不敢有人近身的男子,定然是名动武林的玉笛公子张决明了。 他面貌清俊,神sè儒雅,如刀雕斧凿般的五官,俊美得不可思议。只是这张俊美的脸上,却染上了一抹病态的苍白。 一招出手后,站在原地,时而还忍不住咳嗽两声。但若因此你认为他是个好对付的主儿,是个随时都可能挂掉的病秧子,那你就错了。 有几个死士嗤笑着,笑着这卞国男人都死光了不成,居然派这种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的病秧子前来打仗,简直就是笑话。然而他们的笑还没有落下,就僵在了嘴角,并且永远都笑不出来了―― 熊北天错愕地看着场中的两人,目光闪动,望着楚尽香。楚尽香,也就是残剑公子万雪峰,只是望着他的那两位好友微笑。这笑容中,有着骄傲和自豪―― 能够与他们齐名,并且有他们这两位肝胆相照,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朋友,是他这一生最为骄傲的事情! 眼看着上百名死士死于卞国之手,这边又猛将频出,封耀坐不住了。一扬手,将士祭出了象征着封家家徽的黑sè鹰旗,在风中摇了两下。随后旗子插在战车的前方,又一摆手,号角手吹起了进攻的号角―― 看到鹰旗摆动,余下的封家死士齐齐往封炎的地方逼近,封炎脸涨如紫,正在冲xué的关键时刻。 二十几名死士分别缠住詹扬、张决明还有杨洛,两名死士拽着封炎飞快地奔回自己的阵营。 熊北天眼看封炎被救走,几个起落,运气一股真气,踢起场上一根银枪,径自往封炎的身上扎过去―― 封炎感觉到背部烈风呼啸,无奈他的xué道还没有挣开,旁边两人又只顾带着他逃回自己的阵营,还没有发现背后到来的危险。 “小心!――”心字还未出口,一阵凶猛的痛意袭来,封炎嘴中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如注,冲天的鲜血映红了封耀的眼眶! 这个强硬了一辈子的老将,坐在战车上ting拔的身躯不自禁地晃了几下,差点从战车之上栽下去。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一个重伤,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无论那个人是谁,无论他的心有多么铁血,亲眼看到这一幕,谁都承受不住。 玉笛公子张决明和绝尘公子杨洛打了一个眼sè,两人就跟碧绿的长虹,用无上的轻功身法,以令人咂舌的速度,闪电般一左一右,躲避着敌军的攻击,向敌军的阵营疾射而去―― 封耀挂念爱子,还来不及回防,让弓箭手准备,转瞬之间张决明和杨洛两人已经到了仓狄阵前了。 两人一左一右,交叉前行,配合得天衣无缝。数万大军之间,竟如在空茫茫的雪山穿行一般自在随意,任你有万千人阻挡,也抵挡不了他们分毫! 下一刻,张决明一脚蹬上战车,左手横勾,打落战车前象征着封家家徽的鹰旗,右脚又一蹬,已经稳稳地上了战车。 这一连串的动作简直是酣畅淋漓,封家的鹰旗倒下的一刻,他们听到了卞营里响起的将士们振奋的欢呼。 张决明想一举拿下封耀,只要拿下了封家的主心骨,仓狄的大将军封耀,那么封家军自然不攻自破。 封耀忧心如焚,此刻却也不得不敛起心思,专心迎敌。 封耀驰骋沙场几十年,历经百余战,除了带兵打仗的本事,功夫自然不在话下。更何况,他是封家的掌舵人,封家的家传秘技,他比谁都要精通。他敢说,只要他想,随便挑出十几种功夫,这些小娃娃们都没有见过。 封炎是他的儿子,武功颇得他的真传。只是封炎,一开始落在李半夏手上,又被金银子所制,从某一点而言,他早已经输了。 乃至于这么一个狠角sè,在这场大战中,做起了一个反复被炮灰的小角sè。这不得不说,是封炎一生最大的耻辱。而这个耻辱,他一直耿耿于怀―― 还有他xiong口上的那个伤疤,他活一日,就会提醒他一日,他今日所遭受到的耻辱。一个将领,这种耻辱,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无法忍受。 封耀一身刚猛的功夫,着实凌厉。与他对上一掌,整个xiong腔都在咆哮搅动。玉笛公子连出绝招,也没能将他拿下,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遇见过这样有实力的对手了。 封耀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病秧子的年轻人,手下的功夫竟这么的了得。仓狄顶尖的高手,在他的手下也决计走不出五十招,而他们两人,短短时间已经对了一百五十多招,他不仅没能如愿让他毙于自己掌下,甚至都没占到一点上风。 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武功造诣连他这个老前辈都吃惊莫名。 封耀迅速思量了对策,只张决明一个人,他都久战不下,如果再多出那一个手拿白练的公子,他今日的情势还真危矣。 就在他们拆招的时间里,两军已经正式交上了手。杨洛被封家军缠住,刀枪不入的白练在空中抖落出一个个飞扬的弧度,不让任何人近身,也不让任何人对张决明施加攻击。 万雪峰很快摆脱了周遭的封家军,过来支援。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万雪峰与张决明良好的默契,还有绝尖的武功身法,让封耀难于招架,目不暇接。再加上他终归是上了年纪,体力没有年轻人好,挨了玉笛公子一笛子就势一滚,才摆脱了万雪峰朝他伸来的大手。 他宁愿受玉笛公子一笛子,也不愿被万雪峰生擒! 他宁愿死,也不愿忍受这样的耻辱。 只是,刚才那一滚,不啻于要了他的老命。年纪是真的大了,人不服老都不行,像这种跌上跌下的动作,已经没法再做了。他本也打算把封家的一切都交给封炎打理,他好安享晚年,真正歇上一歇,也不知炎儿他…… 也许是胜败已分,也许是他亲眼看到儿子和将士们的鲜血浸染了这北寒之地,又或许是他好久都没有遭遇到这样的惨败,封耀不禁有些英雄末路之感。 回首来时路,他头一次想,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和代价,筹划了一辈子的这一场“圣战”,为他们封家,还有仓狄,究竟带来了什么?―― …………rs!。 296 故友重逢,一生一大乐事 296故友重逢,一生一大乐事 李半夏和张神医已经连续在里面呆了五个多时辰了,数不清的伤员源源不绝地被抬了回来。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止血药用完了,就派大夫到山上去现采。军中的大夫不够人手,这个刚包扎完,小跑着就到了另外一个伤员前,去赶紧急救。 张荆南无疑是最忙的,他同时给几个病重的将士治病,他站在中间,在他的周边有五张台子,他一人同时施救五人。 虽然李半夏的医术已足够能独挡一面,为了最快的救人,李半夏留在这边帮张神医打下手。张神医五个手指缠满了丝线,这就是令李半夏最觉得惊奇的地方了。张神医探脉方式与别人不同,他一只手的五根手指都能够为人探脉,而且还毫不出错。 就这一手绝活,也足够让人叹为观止了。 不过这个时候,李半夏可没那个心思和工夫来欣赏她师父的探脉绝技,她跑里跑外,跑前跑后,几个小时下来,早已经没有进气只有喘气的份儿了。 张神医给人探过脉诊断过后,飞快地开好药方。李半夏就拿着纸笔,飞快地记下,哪副方子对应哪个病人,不能出一点的差错。然后趁着张神医给病人包扎外伤的时候,李半夏就赶紧去抓药熬药。好在厨房还有专门负责熬药的大夫,她只需等药熬好后,将药端来喂伤重的将士服下。 这一场大战下来,伤亡将士达一万人之多。其中重伤的需要立即医治的有一两千人之多,那些轻伤的更是数都数不清,药庐外都是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 当军医是最考验一个人的医术和毅力的,没有一点本事和毅力的人,甭说会贻误了病人的病情,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承受不了那样的压力和死亡―― “止血止痛的草药没了,病人还在出血,这可怎么办是好――”一个大夫惊呼,望着木板之上鲜血直流的病人,急得满头大汗。 “我这边也没了,还有许多将士在等着呢~~” 张神医看到几位大夫那里告急,收回金丝线,匆匆结束这边的医治,忙赶到了那边。飞快点住几个人的大xué,暂时为他们止了血,一边对旁边的李半夏道:“李丫头,你对草药最熟,赶快带几个将士到后山采些止血止痛的草药回来――” 在这之前,柳老爷子也曾送来了大量的药材,但是无奈,事先也没有意料到近期会爆发这样的大战,敌军的尖刀之下,将士们的鲜血血流成河,止血止痛的药材就算准备得再充足,此时也不够用。 李半夏忙答应下来,快速拉开帷帐,从里面出了来。 “赵将军――”赵龙正在带兵巡视军营,听到李半夏喊他,回过头看着她。 “赵将军,草药不够用了,张神医让我尽快到后山采药,还请赵将军速派几个将士与我同行。”事情仓促,又连续奔忙了好几个时辰,李半夏说话都快有些不稳了。 “好,李姑娘,你等着,我这就选几个身手好点的与你同去。”说着,赵龙走到一支小队的后方,喊出几个人,让他们陪李半夏到后山采药。 拿好药筐,还拿上了药锄,几个人立马往后山赶。 刚出军营,一抹白衫在眼前掠过,李半夏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正是刚从一场大战归来的武林三公子。那抹跃入眼帘的白衫,来自一个年轻的公子身上。傲然的风姿,即使是在这苦寒的边城,即使头发有点凌乱,脸上挂着疲惫,也不减半分。只是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上,已沾染上了满身的沙尘。 这个人便是绝尘公子杨洛。 另外两个人,李半夏只看一眼,就愣住了。 这两人,可都是她的老朋友了。 一个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张家少爷张决明,或许因为他们是朋友,又或许因为他们是老乡,李半夏在阔别家乡数月独在异乡之时,乍然见到张决明,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还有一个,是她在来边城的路上,与他有一段交情的楚尽香。她能够顺利进入军营,楚尽香可是帮了她很大的忙呢。 此时三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好往这边看过来。 看到是李半夏,张决明和楚尽香都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笑了,往李半夏的方向走过来。 彼此对视一眼,才知道,李半夏与他们两人都认识。 “小李大夫――” “李姑娘――”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李半夏看了看两人,早就在大将军战胜回营之时,就听人说起今日的战事能够力挽狂澜,还得亏了三位功夫高强的大侠。这么说来,他们嘴里说的三位大侠,就是他们三人了。 “张少爷,楚大哥,想不到竟在这里,再次看见你们――”李半夏目中闪烁着惊喜,能够在这里看见他们,真的很好。张决明会出现在这里,真的出乎李半夏的预料。至于楚尽香,李半夏则感到欣慰,还有一直以来对他的一份担忧,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楚尽香有重要任务在身,危险重重,能够看着他安然归来,又岂能不让她觉得高兴? “对了,李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一个女孩子,为何会出现在这军营里?”张决明掩住一声低咳,问出心底的疑huo。 李半夏刚想解释,随即想起自己还有要事要办,多耽误一刻里面的将士就会多一分危险,只得飞快跟两人解释道:“张少爷,楚大哥,事情紧急,我得赶紧到后山采药,里面的将士都还等着。等得了空,我再和两位大哥叙旧畅谈――” 一听说受伤的将士缺少药材,张决明的脸sè也凝重起来,“需要我们帮忙吗?” 李半夏看着这三人一脸的疲惫,知道他们也一定很累了,况且采药的事,有她和赵将军派来的将士,已经足够了,也不好再麻烦他们。当下道:“不用了,我们几个人去就行了,张少爷,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边城风大,你得当持着点儿~~” 李半夏的叮嘱还遗留在风里,她和几个将士已经走得老远了。 张决明和楚尽香望着李半夏渐渐远去的身影,终究还是选择跟了上去。从她的脸sè看,也知道事情紧急,他们好歹是习武之人,必要的时候总能帮上一点忙。况且,病了这么多年,张决明自己也算得上是半个大夫了,一般的草药他们还是认识一点的。 对于许多江湖中人来说,行走江湖的时候,对药理方面多多少少要了解一点,一般的伤都会医治。否则很容易,就会有点好歹什么的。 杨洛对于军营里看见姑娘的事儿已经很意外了,没有想到那个姑娘与他两个朋友都认识。这会儿看张决明和楚尽香两人要跟上去,几个起落飞了过来,站在了他们的中间问:“张兄,万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去帮李姑娘一臂之力,杨兄也一起过去?” “你们俩都去,留我一个人在这还有什么意思。正好这边呆着沉闷得紧,到后山去走走,也可以透透气。” 三人算是达成了一致,也不着急,也平常人的速度往后山走去。以他们三人脚下的功夫,到达后山只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只不过,李半夏和那几个将士可不像他们,从他们的脚程来看,到后山至少得小半个时辰。 在李半夏未到之前,他们即使去了也不见得帮得上什么忙。若这会儿跟上去,李半夏一定又得劝他们回来,还不如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呆会儿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就帮忙,到那时,李半夏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张兄,万兄,你们认识那位姑娘?”在去后山的路上,杨洛问两位好友。 “认识,小李大夫和我来自同一地方,之前我病发的时候,还请她去给我看过病。” 杨洛点点头,又看向楚尽香,“那万兄你呢,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楚尽香笑笑,好笑地看了一眼绝尘公子杨洛,似乎在笑他这老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改。 也是,谁能想到名满天下风姿卓然的绝尘公子,是个喜欢八卦的男人? “是这次出去替熊大将军搬救兵,路上被人偷袭,受了重伤,正好碰上她才捡回了一条命。”楚尽香与张决明不同,楚尽香之前知道李半夏会来到军营,也知道凭着她的坚定最终一定会留在军营。只是就连他都没有想过,自己还真的有机会可以在军营里见到她。 “呵呵!你们这两个,一个和她是老乡,换句话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还有一个,又有活命之恩,你们俩人与她还真是有缘哪――” 两人都懒得理会杨洛的打趣,谁不知道这杨洛是出了名的风流成xing,是个自问多情的多情公子。他的那张臭嘴啊,说的净是些风花雪月的事。 最要紧的是,他不知道,李半夏已经成亲了。而且他们俩人比谁都知道,她有多么深爱自己的丈夫―― …………rs!。 297 战事后续,归程在即 297战事后续,归程在即 李半夏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后山,这片后山她曾经来过,知道在这片后山有许多止血止痛的药材。请使用访问本站。 譬如仙鹤草,三七,忍冬藤,地榆,半枝莲,这些在后山倒也很常见。李半夏每样扯回几株,分发到每个将士的手中,然后让他们到了这些草药分布最广的区域,把与手上一样的几种草药给采回来。 自己则背着药筐,碰着什么采药就把他们扔到背后的药筐里。在这些草药中,有一味草药很容易与毒草弄混,李半夏不敢交给他们,怕他们太急难以分辨,就只好自己去采这种草药了。 尤其是忍冬,忍冬与断肠草很相像,若是将士们在采摘忍冬的时候,误把断肠草放了进去。恐怕到时候不但不能救回受伤的将士,还会成了他们的催命符了。 天慢慢黑下来了,将士们点燃了火把,一个将士跟在李半夏身边,一面给她打着火把,一面给她提着药筐。李半夏躬着腰,不理会脑袋传来阵阵的晕眩,看到了止血止痛的药材,就抓起来放到了药篓里。 后山有处悬崖,悬崖之上,盛开着黄~~sèjiāo艳的小花儿。李半夏撑着腰,正想抬头休息一会儿,好让脑子里的那股晕眩能够止下来,不期然地看到悬崖处一丛小花儿在风中摇曳。挡住夕阳耀眼的余晖,朝悬崖上看去。 “是冬奎草!”李半夏惊喜地叫了一声。 “李大夫――” “太好了,这冬奎草可是疗伤的圣药,将士们若服下了这冬奎草熬成的白及奎草汤,对他们的伤一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相传这冬奎草盛开在冬季,对治外伤引起的失血过多有很好的疗效,特别是配上白及还有仙鹤草等熬成的白及奎草汤,对治伤就更好了。 “李大夫,这悬崖太陡峭了,还是让我来吧~~”帮她打着火把的小将士看到李半夏要冒险,马上过来到。 李大夫是军中将士们的恩人,帮了他们许多的忙,还救回了许许多多的将士,他们绝不能让李大夫有哪怕是一丝丝的危险。 李半夏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这位小战士,他的年纪看起来绝不超过二十岁,比她还要小上两三岁。他的脸仍然带着一股青涩,但是那一双眸子里却已写满了果敢。 能从今日的那一场大战中活着回来,相比那些死去和重伤的人,他们已属幸运。 战争就是这样,不管出发点是什么,给人带来的最多的便是死亡和不幸。这些小将士,他们大多人都还是一个孩子。如若生活在现代还是在校园中,被父母百般呵护着。然而在战争年代,他们一个个都得离乡背井,在这苦寒之地一呆就是数年,为了保家卫国而抛头颅洒热血! 自打来到这边城,李半夏看到了许多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太多的事情让她感动和震撼。也知道,老百姓的安居乐业,物阜民丰,是多少边关将士用鲜血和年轻的生命换来的―― 有人的地方就必有纷争,战争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是总是有那么些人,为了自己的si利而随便的挑起战争,置各国的百姓和将士的xing命于不顾,那就绝不是别人可以忍受的了。 李半夏看着这位小战士,他虽然并不像其他重伤的将士在药庐里急救,却也受了多处的轻伤。这场大战打了那么久,回来后又在巡营,现在又跟着她到后山来采药,她又怎忍心让他爬悬崖冒险? 而且他也说了,悬崖陡峭,这里又没有所谓的登山工具,她看着自己都害怕,又怎么可以让别人上去替她冒险? 趁着天还没有黑透,那小花又份外的耀眼,容易辨认,她还是自己上去一趟吧。 “不用了,你在这儿等着,我自己上去一趟――” “可是,李大夫……”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从小就爬山,这个地方还是难不倒我的。”爬山李半夏的确ting在行的,她虽然不会武功,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是,这会儿她的脑袋止不住地眩晕,眼前不时花白一片,她也怀疑自己还能不能顺利爬到山顶,采回那丛冬奎草。 话说完,李半夏已经退开了两步,然后冲了上去。第一下子,她抓住了一棵小树,小树很牢固,她整个人也就拽着小树爬了上去。 那小战士看她一下子就爬了那么高,手法和动作很熟练,以为小李大夫真的很在行,也就慢慢放下心来了。 不过,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高高地举着火把,为李半夏照亮前面的路。 李半夏就着火把和夕阳的余光,不断往崖上的那丛冬奎草爬去。 一开始还能咬牙支持,渐渐的,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李半夏扒在崖上好半天,才让一股晕眩过去。正当她要一股作气爬上去的时候,脚下一滑,几块小石子哗啦啦地掉了下去,李半夏很吃力地才堪堪抓住一颗小树,止住了身形。 夕阳下,两道迅捷地身影点着山石而上,一个人大臂一捞,就把半山上没敢动弹的李半夏给带了下来。而另外一道身影,直接去了崖上,宽大的袍袖迎风一展,那丛冬奎草就到了手上。然后借着调转身体之际,脚尖一点山石,飞快地俯冲下来。 姿势曼妙而潇洒,恍如钻天的鹞子,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目不暇接。崖底传来一阵欢呼,这些小将士看到两位大侠使出这一招,看得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目中满是说不出的羡慕和敬佩―― “给你,下次再有这种危险的活儿,喊一声就行了。”楚尽香将那一丛冬奎草交给了chun角带笑的李半夏。 李半夏接过,笑着摇摇头。跟他们这些会武功的人在一块,自己这些不会武功的,还真是显得很弱呢。 “累了就休息会儿,不要强撑着,很危险。”张决明一动李半夏的胳膊,掩不住的关心之sè。 李半夏知道,一定是刚才在崖上的时候,他看出来了她的不对劲,所以才这么一说。 来自朋友的关心,总是令人觉得温暖的。所以尽管李半夏知道暂时自己还休息不下来,她还是微笑着点点头,把他的话记进心里了。 走在两人后面的杨洛,看着自己这两个兄弟,嘴角的笑越发地耐人寻味了。 药采回来了,李半夏也不敢再耽搁,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军营。杨洛带着一筐草药先行,绝尘公子轻功天下无双,踏雪无痕,提着一筐药草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了药庐外。 只是,提完药草的他,很无趣地摇着头。若是给那些武林同道看见,他堂堂的绝尘公子,那么俊雅的风姿,没有鲜花铺路,婢女抬轿,自己却拿着一筐草药在山林之间飞行,不笑掉他们的大牙才怪! 但是谁叫他有两位损友呢,为了让美人高兴,就把自己的好兄弟往火坑里推~~哼! 杨洛的轻功确实很高,李半夏一行刚从山上下来,他就已经回到了军营里。不仅如此,药筐里的草药已经被大夫们开始拿出来用了,等李半夏回来时,该切的切,该敷的敷,都已经差不多了。 张神医见李半夏采回来了很珍稀的冬奎草,也很是高兴,赞这丫头的运气真不错,这种难遇的东西竟然给她遇着了。 李半夏当下就去给受伤的将士们熬白及奎草汤了,熬这种汤有各种讲究,其间还要添加十几味药材,过两遍水,过程之繁琐,实难想象,还是她自己来的好。 张神医也正是这个意思,他最看重的就是李半夏的认真和细心,这种事情交给她他最放心。 夜晚,无星。 李半夏捶着酸疼的胳膊,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营帐。 “李姑娘――”詹扬站在门外唤了一声。 “是詹大人啊,我还没有睡下,你进来吧~~” 詹扬掀开帷帐,走了进去。 李半夏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刚一进营,整个人都瘫下来了,动都不想动一下了。但是有客人上门,站都不站起来,未免显得不太礼貌。 李半夏搬了张凳子给詹扬,见詹扬落了坐,自己也跟着坐下。 “李姑娘看起来很疲惫,最需要休息,我还是明早再来,姑娘先好好休息。” “诶詹大人,你既然来了,何不说完话再走?再说,我这一点点的辛苦,比起前线的你们,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真让詹扬这么走了,李半夏一定会骂自己矫情。不就是累了些,搞得无精打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出了啥事呢。勉强打起精神,提起很大的劲头,要听詹扬接下来说的事。 “李姑娘,詹某这次过来是要跟你辞行的――” “詹大人要走了?” “此间事已经结束了,我也该回去向鲍大人复命了。”这场仗虽然打得艰难,总归是胜利了。 而李半夏,等这边的事一了,她也该回去了―― …………rs!。 298 学成归来,家园在望 298学成归来,家园在望 封耀大军于清泉岭战败,最后与卞国大将军熊北天定下了十年不sāo扰卞国边境的条约,卞国和仓狄也正式结束了边关数年的对峙。请使用访问本站。 经此一役,仓狄元气大伤,尤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封家军,更是损失惨重,想要恢复生息,还得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微风凛凛百战百胜的封大将军,这一战也是惨遭滑铁卢,成为他一声光辉战绩中唯一的污点。 在这一战中,他损失了数百名封家死士,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庞铁临死前倒戈,杀了他旗下的第一勇士韩贞,这件事更是让封耀愤怒,也让他在群臣面前抬不起头来。 封炎被救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一连几天,都没有从昏mi之中醒过来。 封耀望着封府之上,象征着封家至高不上荣耀的铁血大旗,铜铃般的大眼狰狞着,双手紧紧握紧。这次的耻辱,他们封家他日定要一百倍一千倍的讨回来! -------------- 翌日一早,詹扬便驱马赶回了胥州城。 战事初歇,大军都在营里休养生息,整顿军备。现在边关大局已定,只等这边后续事情一了,熊大将军就会班师回朝,将这边的事上奏给皇帝。 张荆南在边关留了数月,一看这边情况安定下来了,与老友的约定也到期了,嚷嚷着要离开这儿了。 将士们的伤该治的治,该包扎的包扎,后面的就不劳他老人家了。再加上有他的徒儿在这,应付一般的突发状况他还是很有这个信心的。 “师父,你要走?”李半夏放下手里正在切的药草,回头惊问道。 “是啊,跟你鬼师叔约定的日子要到了,我老人家得赶快赶过去,否则他还真当你师父我怕了他,不敢跟他比上一比呢。”鬼师叔,也就是鬼手药师鬼道子前辈,鬼道子用毒天下第一,但凡他下的毒,这世上无人能解。但除了一个人,就是她的师父张神医了。一个神医,一个药师,一个下毒,一个解毒,再加上两个都是老顽童的xing子。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这么杠上了,势要比上一比,看看俩人到底谁更厉害。 之前边关告急,师父他以大局为重,还正打算去信告诉鬼道子,把约定的日子改期呢。这下好了,战事打完了,大局也已定下了,他尽快赶过去,还能赶得上。 李半夏也知道,师父有多重视和鬼道子前辈的比试了,他说要走,那就定是要走的。 “既然这样,那徒弟就祝师父一路顺风,然后比试旗开得胜了!”李半夏也是一个爽快的人,还没大没小地拍拍张荆南的肩膀,张荆南好笑着摇摇头,从怀里mo出一本蓝sè的小册子来。 “你叫我一声师父,师父也没时间好好教你,眼看着咱们师徒俩也要分开了,不可能再面对面的教你。这是师父这些年亲自撰写的医典,里面记叙了各种疑难杂症的治法还有某些毒药的配方和解药,你天资不错,悟xing又好,带在身上好好琢磨琢磨。只要你用心学习,好好参研,他**的成就定不在师父之下——” “师父?”李半夏注视着那本蓝册子,脑袋里有些轰轰然。师父真的要把他一生的医术成果都传给她吗?像这种重要的东西,不是都最讲究传承,要把它传给自己看中的衣钵弟子,就像是那些武林高手把自己的武功密笈传给门人一样,一定要千挑万选,想了又想。 可是师父,她拜师不过短短的时间,跟在师父身后的时间也是有限得很,师父真的就决定要把这本医书传授给她吗? “拿着!”张荆南将那本蓝册子塞到李半夏手里,“师父我看人错不了,你心地纯良,意志坚定,脑瓜又聪明,这本书在你手上,才会将为师精心钻研的医术给传承下去。” “那……” “好了,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啰嗦起来了。师父给你,你就拿着,好好研习上面的医术,多救治一些病人,就不枉师父将平生所学悉数传授给你了。” 李半夏看清了张荆南眼里流lu出的期望和寄托,这个逍遥世外的高人,不管自身是个什么样的xing情,对人们始终保留着一颗赤子之情—— “是,师父,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学好医术,不辜负你老人家的期望。”李半夏拍了拍手中的蓝册子,眼神中的郑重,让张荆南满意地点点头。 他早知道,这个丫头能明白他的一腔苦心。他也相信,自己的医术传给她,一定没有错。 张神医自来自去惯了,又最不喜欢和人家来离别这一套,在某一个黄昏,背着药箱拿着酒壶离开了军营。李半夏站在军营前方的空地上,望着张荆南的背影逐渐走远,轻轻挥手与他告别—— 詹扬走了,师父也走了,再过不久,就连熊大将军也会带着部下回京复命。李半夏本来也可以走的,她要做的已经做完了,mo骨续骨之术她也学会了,她现在的心早已经飞回到了那汪小山村。不过现在,还有许多伤重的将士等着她照顾,她还不能走。 又过了小半个月,李半夏一行人才正式地踏上了归程。 说是一行人,是因为这次回去的不只她一个人。张决明和杨洛也与她同行,张决明的家乡就在大杨村,他这次前来边城是为了帮好友的忙,此间事一了,也是该回去了。 几人同行,也是为了在路上有个照应。 还记得从军营出发时,熊北天一路送他们出了军营,看着他们上马,道尽了朋友之间的情谊,山高水长。 在离开胥州城时,李半夏抽空去了一趟柳府。 柳老爷子得知李半夏学成归来,还继承了张神医的衣钵,很是为她高兴。若不是有朋友在酒楼里等着,柳老爷子还真想留李半夏在这多呆两天。 念及柳老爷子和赵大哥兄弟多年未见,一定还有许多话要她带给赵大哥,李半夏特意多留了一会儿。柳青光让柳浸千从他房间里拿出一个雕花盒子,交给李半夏,让她带给赵郎中。 从柳府出来,径自回到客栈,得知杨洛这个公子还在睡午觉,李半夏暗喜。她还正想着到驿馆走一遭,和詹扬辞行呢。 在边城的这段日子里,詹扬帮了她许多,他们也很谈得来。他陪她说话谈心,他们一起布局,一起抓营中的jiān细。在军营她遭人怀疑的那段日子,他信任她,从没有怀疑过她到这儿是否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在她的心里,詹扬已是她一个非常重要的好朋友。 朋友有许多种,能全心信赖你的朋友更是难能可贵。 詹扬离开军营的时候,曾特地过来与她辞行。这次她回乡,终其一生,都有可能不再相见,她必须要去和他说一声,道个别再走。 欢欢喜喜地赶到驿馆,慕容先生却告知她詹大人出去查案子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李半夏只得托慕容先生代为转告,并且表示希望有一日能够再见到他,如果有机会,也希望他们到村中做客。 边城动dàng,民不聊生,鲍大人到这不过一个月,城中的境况已经好转了许多。在一个月里,连斩了三名当地的贪官污吏,又任命了几位能解百姓疾苦的清官。又张贴榜单,取消了征收各种杂税,鼓励百姓们重新发展生产。边城的街道上,叫卖声不绝,到处都能看到勃勃的生机。这个经历了动dàng洗礼的边关重镇,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 再过不多久,李半夏相信,在军民共同的努力下,胥州城能很快恢复到之前的繁荣。 李半夏回到客栈的时候,张决明正坐在酒楼里喝酒,杨洛打着呵欠,一身白衣不羁地从房里走出来。 李半夏归心似箭,匆匆用完饭,三人便上路了。杨洛好奇之下,李半夏便告诉了她这么急着回去的原因。乍从李半夏嘴里听到她已经成亲了,而且家里还有三个小孩儿,杨洛骑在马背上的高大身躯很夸张地晃了几下,差点跌下马背。 难以置信地用眼神询问着自己的好友张决明,得到他肯定地点头之后,很搞笑地“嗷~~”了一声。想起自己还想着要不要帮其中一个兄弟撮合,杨洛就难为情地撇撇脸。他好歹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咋连李姑娘是个有夫之fu都没看出来,真是失策! 李半夏很讶异,前一秒还得意洋洋,永远都是一副风流潇洒样的绝尘公子,咋的突然郁闷起来了? 在洛城边界,绝尘公子杨洛与两人分道扬镳,回到了自己的绝尘宫。而李半夏和张决明,白天赶路,晚上住店,一路上也没有多做耽搁,在半个多月之后,终于回到了江阳。 而这个时候,大杨村的老刘家,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老刘家的闺女,刘银杏,正好是她出嫁的好日子—— …………rs!。 299 银杏嫁人 299 银杏嫁人被雾霭笼罩了数个月的老刘家,迎来了今年立冬以来的第一缕曙光! 老刘家的闺女银杏要和赵家的少爷成亲了,这件事虽然有一个不光彩的开头,却还是一门很不错的亲事。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且不管刘家小户之家,能够与赵员外这样的名门大户结亲,已经让很多人红眼了。就是银杏那一身坏掉的名声,有生之年还能够风风光光的出嫁,可以早晚三炷香,叩谢祖宗保佑了。 不知道的人,自然觉着刘家和赵家结亲,是刘家占了便宜,走了八辈子的狗屎运。只有少数知道赵晨宗德行的,才会在茶余饭后感叹几句,银杏这丫头算是入了火坑了。 但不管怎么样,银杏嫁去了赵家,总算是有个名分,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就算那赵晨宗再不是个东西,顶着赵家少奶奶这个名头,又有赵家老爷子撑腰,再加上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苦头也吃不到哪儿去。 明白这事的人,都用这一套说辞来安慰马氏,让她放宽心,欢欢喜喜送女儿上花轿。闺女嫁人,总归是一件喜事,哭丧着脸,多不吉利! 马氏虽然对赵晨宗还是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放心,却也不能继续把闺女留在家里。就像别人说的,只要银杏在赵家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对上做个孝顺体贴的好媳fu儿,对下做个好母亲,夫妻尽可能地相处和睦,再差劲她也是赵家唯一的媳fu儿。那赵老头可是跟她保证过的,赵暮山养儿子不咋样,在这一块说话还是作得数的。 自上次赵暮山带着儿子到刘家登门赔罪,已经过去一两个月了。赵暮山有严令,让赵晨宗到刘家多走动走动。赵晨宗就算再不愿,这小胳膊也拗不过大tui。三天老头被他家的老头罚着出了家门,拎着重礼,去看他未来的媳fu儿和岳父岳母大人。 程氏一开始很反对这门亲事,后来看老爷子是动真格的,而且老是抓着那件事不放,三天两头数落她的宝贝儿子。实在奈不过,就让赵晨宗赶快把那女人娶进门,以后专心地跟着赵暮山后面学习如何做生意,别老是为了这些个事再惹他爹不痛快了。 而且,宗儿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成家立室了。娶了那个女人,既能让老爷高兴,又多了个小孙儿,对宗儿也是有利的。 双方都有结亲的意思,这不,赵晨宗看一向帮着他的程氏都赞同这门亲事了,一个人势单力孤,反对的声音也自然弱下来了。后来想想,不就是娶媳fu儿麽,反正他取谁都差不多,管对方是什么人呢。如果娶了那刘家的娘子,爹不生他气了,娘也不唠叨了,那赶紧娶了反倒好些! 于是乎,赵晨宗三天两头的跑,这件亲事也算是慢慢定下来了。 老刘家,堂屋。 日正当午,冬日的阳光算不上强烈,却带着一种被冬雪浸透的明媚和灿烂。不久前,这里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远处的山巅,还堆积着层层白雪。 院子里的黄泥地上,因冰雪融化,地上有些泥泞。半上午的时候,刘申姜拿着锄头将泥泞的黄泥给铲去了,留下干干的一层土。 老刘家屋里屋外,都张灯结彩,贴着一个个红双喜字。这些红双喜字,是马氏还有村中一些fu人一剪刀一剪刀的剪出来的,这些双喜字剪得很工整,从那洋洋绽开的线条里,能够看到他们对一对新人的祝福―― 在刘家的大门两旁,还高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笼的纸皮上也是贴着大大的喜字。让人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东家的喜庆。 这些红灯笼是刘西山特地从镇上带回来的,精心挑选了许久,还问了店家的意见,最后买回来两个最大最红的灯笼。 刘西山从一开始对赵晨宗就没什么好脸sè,哪怕这会儿赵晨宗要叫他一声舅子,他看到赵晨宗还是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 赵晨宗也特烦刘西山,两人见面就掐架,虽然有长辈盯着,不能动手。彼此说话yin一句阳一句,冲起来就跟吃了火药似的,让马氏和刘申姜十分的头疼。 说来也好笑,刘西山和赵晨宗两人都是大爷们,痛痛快快打一架倒也还好,顶多就是将两个鼻青脸肿的猪头给拉开。可是一旦不能动手,学起女人们斗起嘴掐起架来,还是让很大一票人都吃不消。 话说是这么说,碰上自个儿妹妹成亲的大事,刘西山可一点都不含糊。巴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张罗给他妹妹,家里宴客的酒菜全都是刘西山到镇上去买的,来人吃饭用的桌椅板凳也是刘西山一条条、一张张到附近邻居家扛回来的。刘东山出事后,家里的这些事也就落在他一人的肩上了。 以刘西山的脾气和对赵晨宗的厌恶,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让他的妹妹嫁给赵晨宗这样的人的。马氏和刘申姜把好话说尽,又细细对刘西山道明了这其中的厉害,纵使心中再不愿、再不放心,还是点了头。 刘西山也是一个快要当爹的人,也知道做父母的有了娃后身上的压力有多重。他自打得知山香有孕后,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重了,这不是说别人逼迫着,而是一种身为父母的那种责任感―― 他一个大男人,尚且如此,又怎么舍得让银杏一个人艰难地撑起抚养小娃儿的重任? 好了,嫁就嫁吧!以后只要那姓赵的小子敢欺负银杏,还有他这个二哥在呢! 比起刘西山的别扭和纠结,最该纠结的刘银杏反而显得比谁都要淡定、冷静。 短短半年间,刘银杏就像脱胎换骨一样转了xing,尤其在经历这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对什么都看得很淡。唯独她在低头看着肚子里的宝宝的时候,眼里才会流lu出一丝青涩而单纯的笑意―― 先前她很讨厌那个小东西的,一看到他就让她觉得痛苦。可是这几个月来,感觉到他在她的肚子里一日日的成长,在寒冷的夜晚陪伴着她,支撑她走下去,刘银杏不自觉地用手抚上自己已经凸起的小肚子,再冷硬的心肠也是会软下来的―― 那个人美其名曰上门赔罪时,她平静已久的心掠过一阵惊恐,随即又平静下来了。平静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来得快,本以为那晚自己会一夜无眠,流泪到天明,没有想到往chuáng上一倒,白天的事情想都懒得想便睡着了。。。 那个人开始三天两头地往家里跑,每一次她都是闭门不出,懒得见到那一张丑陋的脸。她以为她再见到他时一定会吐,可是没有。即使避无可避之时,与他坐在一处,她也能做到面不改sè,甚至不去注意他的存在。 她变得连她自己都开始不认得自己了。 娘以为她受了刺ji,每晚抱着枕头到她的房里来陪她一起睡,睡前一遍一遍地开导她,要她活在当下,不要为过去发生的事情惩罚自己。 只有她知道,她的心里已经空了,或许是之前那段日子难过得太久了,泪也流干了,什么都不怕了。用小时候娘常骂她的一句话,就是她这小丫头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装心上。 不同的是,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装在心上,而是承载得太多,已经超出了她的负荷。她已经疲惫了,只想将一切都放下,甚至愿意把自己整个身心都放下―― 爹娘要她嫁给那个人,在房里独自坐了一天后,她答应了。 她这个做女儿的,已经给他们俩老带来了太多的难堪和苦痛,她是个不孝的女儿。以前不懂事,老是偷懒,不服管教,家里事情那么多也从没想过要替他们分担。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让爹娘为她操碎了心,留够了泪。 她想,这辈子她唯一能为他们二老做的,就是乖乖地出嫁,努力地生活,不让他们再为她担心。 这时,刘银杏又开始庆幸,她没心没肺的xing子了。许多话别人没说,不代表她不明白。嫁给那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做个瞎子、做个聋子,必要的时候还做个哑巴,这样日子可能还好过一些。 如若是以前的她,刘银杏摇摇头,绝不可能! 她的婚事,办得很热闹。 娘是个好强的人,更不能让她的女儿受一点点的委屈。越是知道许多人在背后笑话,娘就越不愿草草操办婚事。别人越是觉得她该偷偷momo地到婆家去,娘就越是要赵家准备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就像是要给那些笑话刘家的人好好看看,刘家并不是因为这样就直不起腰来―― 这当然也是因为,那个人名声再臭,始终是赵家的大少爷。赵家大少爷娶媳fu儿,不大肆操办他们赵家同意,那一帮亲朋也不同意。 至于,席间宾客之间会觉得尴尬,有些个不光彩,那几乎是想而易见了。而她,很没心没肺的想,担心这个问题更多的是那个人,她又何惧? ……!。 300 半夏回来了! 300半夏回来了! ―― ―― 多谢eyurbgb妹纸,wyrutt妹纸(2个)的钱袋子,eyurbgb妹纸的评价票,还有黄鹤燃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 对于成亲,刘银杏说不上来遗憾。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真要说起来,唯一的遗憾,就是大嫂没有回来―― 转眼间,大嫂走了有三四个月了,这之间,没有一点音信。 村里许多人都说,大嫂不会回来了。她巴不得甩掉大哥这样一个包袱,不跟别的男人跑了就不错了,又怎么肯回来?她不信,大哥不信,爹娘不信,三个孩子乃至家里所有人都不相信。 在她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是大嫂开解她,让她从可怕的泥潭中慢慢走出来。成亲是一个女人的大日子,她虽然并未因这门亲事有几分欢喜,还是希望在这个日子里有她在身边陪着她。 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姑嫂见面总也不如之前那般容易。 她也不知,大嫂医术学得怎么样了。虽知要治愈大哥的tui困难重重,但想到大哥和大嫂两人情比金坚,总会相信他们之间会出现奇迹―― 大嫂走后,大哥嘴上虽没说什么,她却知道大哥的心里一直都在想着大嫂,记挂着她的安危。 竹叶飘飞的时节,大哥tui脚不便,又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只得将这份担忧和牵挂放在心里。欢子曾经说过,他在大哥房中的柜子里看见过许许多多雕刻着人像的木头。那些木头都是大哥记挂大嫂的见证,在木头之上每刻出一刀,就有一句:半夏,你好不好? 红sè的嫁衣在金水婶的帮助下,穿到了身上。外罩着红sè绣花棉袄,小肚子因为凸起有点绷,金水婶笑着替她披上红sè披肩,盖住了她有点凸起的小肚子。 今日难得出了太阳,是个艳阳天。只是前两天下了雪的天气,凛风吹来,格外有些寒冷。 她的花轿午后出发,到赵家的大宅算算时间,天sè要黑下来了。在那边还有一番折腾,娘怕她贪了凉,又怕她新娘穿多了衣服不好看,苦恼了半天。衣服加加又减减,最终还是认为她这个孕fu不能着凉。 而她则想着,现在方圆百里还有赵家的那一众亲戚,谁都知道她和赵晨宗是奉子成亲。在这种情况下,她这个新娘看起来再胖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相比于她穿得多,人们更加津津乐道的是她的肚子。 刘银杏出事之后,听够了别人的冷言冷语,看够了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略微苦笑的道,她已经十分精熟此道了! 马氏在外面顾着厨房,村里许多婶婶嫂嫂都来帮忙了,许多地方还是需要娘在场。柴米油盐用完了哪里加,米要打多少,菜放在哪里,哪个亲戚来了,与她拉会儿家常。马氏一直在忙活着这些事,想抽点时间到房里陪她闺女说会儿话,都成了奢侈。 卞国的嫁娶之礼还是相对简单的,没有太多繁琐的规矩。新娘在上花轿之前,就呆在自己的闺房里。虽然不能出来走动,还是可以和进房间的人打个招呼,说上两句话。 许多人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就像是走马观花的似的,一瞬的工夫就已看过了一生的精彩繁华―― 刘银杏工工整整地坐在铜镜前,由着金水婶给自己穿戴打扮,已经不想去看谁又进得屋里,哪个人刚才又出去了。 刘灵芝穿着红sè的新装跑进又跑出,不时趴在他小姑姑的大tui上,眨着眼睛看刘银杏清秀的脸蛋被金水婶化成了一个猴子屁股。不时用食指勾起一点腮红,学着金水婶的样儿,往自己因为顽皮而脏兮兮的小脸上涂抹着,刘银杏忍不住会心而笑。 金水婶抱起刘灵芝,将这个小捣蛋给“扔”到外面去了,啐道:“男娃学人家姑娘用啥腮红!” 刘灵芝一听这男娃不能用,那就给他姐姐去抹一抹。 刘银翘可不像刘灵芝这么清闲,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的水井里帮着家里洗盘子和碗筷。今日小姑姑出嫁,许多人都要来吃酒,这碗筷瓢盆的堆得有小山那么高,都等着将它们洗出来呢―― 刘灵芝跑过来,将腮红抹上他姐的脸后,立即撒起脚丫子跑。刘银翘作势要追他,小家伙一顿熊跑。看他姐不追他了,又掉头来逗他姐姐。最后这个小东西被刘西山扛着走了,至于要去哪儿,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不能让这个小捣蛋继续惹他姐姐。没看见甜甜这么好的xing子,都快被他给惹毛了? 刘东山呆在自己的房里,做起了账房。来人送礼要上个账,每个人来,都是一份人情。一块猪肉,一块布料,一个红包,还有多少个红鸡蛋,多少碗红花生,都一一记下。 刘东山房间还算大,来了人后不想呆在院子里,也可以到他的房里来坐上一会儿。来的人不是刘家的故交,就是亲戚,或者是一家家班子,不管是谁来了,总是会过问一下彼此的境况,关心一下刘东山的tui的。 刘当归站在堂屋,来了一个客人,就用小茶碗给客人倒上茶。随行的要是有小孩子,还可以充当他们的玩伴,陪一些小家伙们玩玩。他要是没时间,还会牵着这些小家伙们,为他们找到玩伴的。 刘当归年纪不大,可是待人接物方面已经有点条理,见到当归的大人都夸当归很乖,很懂事。 夏山香坐在厨房里,和一帮女人们说话。她ting着大肚子,自然不会要她做什么事,人多,刘西山本不想让她到外面来,怕不小心被别人给撞着了。只是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许多夏山香娘家的人,再加上她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要她在房间里呆着她可呆不住。 夏山香即将为人母,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三句话都不离自己肚子里的宝宝。高兴地把她最近肚里孩子淘气的反应,还有西山如何对她体贴一类的事告诉给娘家的嫂嫂和婶娘。 李半夏刚进村,就看到自家院子里站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家里居然来了这么多的人。 这一路,张决明和李半夏骑马狂奔,也没有停下来,直到在前面的三岔路分开,所以李半夏还没弄清楚今日就是她小姑的大喜日子。 村里人还是很和气的,一家有事大家帮,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还有孩子,几乎都跑到上屋看老刘家嫁闺女去了。李半夏一路走来,发现许多人家的门上都落下了锁。 山中的小路本来就窄,好在经过这一路的训练,李半夏的马术已经很不错了。若是这时见到莫邵兰和洪瑛,以她的马术应该能“交得了差”了。 路到前面窄了许多,李半夏下了马儿,牵着马儿一路沿着小路往家里走。她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嘞,算算日子,今儿个不是爹娘的生日,又没什么大事。而且就算是爹娘的生日,家里也不会挤上这么多人啊! 刘银杏出嫁,按着一家老小的意思,是希望能等李半夏回来再办的。那样一家人都齐了,这心里头也舒服点儿,只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底之前又没多少宜嫁娶的好日子,而且李半夏一走就是几个月,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刘银杏的肚子已经不能再拖了,无奈之下,就把婚期定在了今天。 马氏和刘申姜,还是很看重李半夏这个儿媳fu儿的。昨晚夫妻俩还说起这个事儿,都说半夏要是在的话,许多事上也能给些意见,帮拿拿主意。 夫妻俩人虽然不确信李半夏何时能够回来,却从不怀疑李半夏迟早有一天会回来。那个孩子,也是一个重情之人。之前刘家日子最为难过的时候,这孩子任劳任怨,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到后来,还多亏了她给弄了银子,让家里度过难关。从这件事来看,这孩子就没什么不让人放心的。 这夫妻俩是左盼右盼,马氏有空,就到镇上去打听。只是李半夏远在边城,她不可能在镇上打听到什么消息罢了。 马氏尚且如此惦念,更别说刘东山了。 刘东山坐在自己的房中,望着家里如此热闹的景象,一千次的想着要是半夏这会儿在家中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还有刘灵芝,这小家伙自“大舌头”走后,可是念叨上人家了。一天有事没事,都会念叨上好几遍,“爹,大舌头上哪儿了?”“爹,大舌头什么时候回来?”“爹,我要大舌头……” 当归和甜甜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却自觉践行着李半夏曾经说过的话。 刘东山每次听着儿子提起李半夏,心里头越发地惦念起远方的李半夏来。 只要半夏能尽早回来,他可以这辈子都不要这条tui,只要她能平安归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的一些人发现在小路拐弯处,一个穿着狐皮大袄的姑娘牵着一匹马冒出头来―― …………rs!。 301 久别重逢,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301久别重逢,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刑嫂子,你来瞅瞅,路拐冒头的那个姑娘是谁,是不是东山他媳fu儿?”一个四十多岁的fu人将一边还在大声与别人说话的fu人拉了过来,指着路角穿狐裘的李半夏问道。请使用访问本站。 “哪儿呢,东山他媳fu儿?你别是见了鬼了,这大喜的日子,你可别说啥不吉利的话。我来瞅瞅,到底是哪个~~”嘴里的话未落,那个叫刑嫂子的果真跟见了鬼一样,“那那那……那是……” “诶呀还真是!”刑嫂子没开口,倒是旁边一个人率先叫了出来。她这一叫,立即吸引了许多人往这边看。 “你们快看,是东山他媳fu儿,东山他媳fu儿回来了――”这一下子可不得了,院子里就跟炸开了锅似的,马氏闻到风声,手中的瓢都给扔了,从厨房里奔了出来。 李半夏正好这时候看过来,看到马氏站在院子的最前方,往这边打量着,李半夏兴奋地朝马氏挥手:“娘――娘――” “是半夏,是半夏,我儿媳fu儿回来了,啊呀是半夏啊,你们看见没有,我儿媳fu回来了――”马氏ji动地拽着旁边几个fu人的手,她们可是一个个都说她儿媳fu儿不会回来了,看!这会儿人不是都回来了? “大舌头――” “回来了回来了,人在哪儿呢?” 三个孩子也飞快从屋里冲出来,刘灵芝迈着小胳膊小tui,跨过门槛,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边跑边洒落一地。也顾不上捡,挤开人群,就挤到了外面。 刘银翘乍听李半夏回来了,丢下井水边的木盆,跑到了水井上面的小路上,看着前面的小路上。一看小路上的人影真的是李半夏,欢欣地雀跃了一声,拍着小手一路飞奔了回来。 刘当归是三个孩子中第一个冲出来的,虽然他没有像刘灵芝和刘银翘那样欢悦地跳着叫着,但那双光彩流转的眼睛显示了他心中的ji动。 他就站在他祖母的旁边,望着前面小路上的李半夏,两个拳头紧了又握,握了又紧。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也似乎有星光在流动―― 刘西山、夏山香,还有刘申姜一个个都跑出来了。 呆在自己房中记账的刘东山,乍一听到外面的动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缓缓推开桌子前的纸窗,窗户正对着前面的小路,看到李半夏一声白sè的狐裘,在冬日里好似一只全身银银发亮的白鹅。也许是马上就要到家了,李半夏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雪白的身影跳跃在山中小路间,那种欢欣和高兴之情感染了院子这边的每一个人。 尽管她连日赶路,疲惫早已将她的身体牢牢占据,她还是觉得从未有过的轻快! 刘东山的脑袋有些眩晕,抓着纸窗的手久久未放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小路上轻快的雪白,xiong口里岩浆翻滚,热得他整个人好似要化开。 这一天,冬日的阳光似乎格外的温暖,格外的热烈。但有一道光,比那炙热的阳光还要温暖,还要热烈―― 三个孩子已经等不及了,争先恐后地往李半夏这边跑了过来。转眼之间,就冲到了李半夏的近前。 刘灵芝像个小猴子一样窜到了李半夏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搂着李半夏的脖子,小脸蛋在李半夏的脸上蹭着,不停地对她诉说着她走了之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大舌头,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着你,你是不是不要我,哥哥姐姐跟爹爹了――” “大舌头,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怀疑你被野狗拖走了~~” “你不在家里,我想吃小糖没人给我买,哥哥和姐姐老是欺负我,晚上也没人抱我起来放水了,奶奶见我尿chuáng,还打了我屁股~~” “大舌头,你走了后爹爹好想你,晚上抱我睡觉的时候还叫你名字,还常常mo着我的头,说些很奇怪的话,大舌头,爹爹是不是病了――” “大舌头,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也不气你了,我也不缠着让你抱我了,我也不叫你大舌头了好不好?” 几个月没抱这小子,李半夏心里还真是想念得紧。这会儿听着刘灵芝在自己耳边小嘴叨叨地保证,搂着自己的脖子,小嘴巴还不断亲着自己的脸颊,李半夏心里柔软一片。 她最渴望的亲情,天伦之乐,不正是如此吗? “小欢子,你不叫我大舌头,那你想叫我啥?”李半夏本想对这小家伙说,都保证了不要缠着让她抱他了,这会儿还死死吊在她脖子上算咋回事。可这软糯的小身体,李半夏竟舍不得放开,只想这么着抱着他,好好亲亲他,可爱的小宝贝! “嗯~~不叫大舌头了,该叫什么?……”刘灵芝有些犯难,手指点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李半夏将视线打向了她另外两个孩子,当归和银翘。 他们的小脸,也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因为刚刚跑的,红扑扑的。跑到这后,由着他们的弟弟在李半夏怀里说这说那,他们就只是听着、看着,不觉间,两个小家伙都有些红了眼。 李半夏心中感动,鼻子都有些塞塞的。 她竟想不到,几个孩子对她感情如斯―― 她是个继母,能够和孩子好好相处,孩子能够不讨厌她这个继母她就已经满足了。没有想到,他们…… 三个孩子,的确比她所想的还要懂事、还要乖。 尤其是刘当归,当归xing格有点自闭,平时也不太爱说话,对她这个后母一直都不假以辞sè。在后面的那段日子,虽然他们的感情增进了不少,但当归还是不太爱和她说话,对她问的问题也是有一句答一句,不怎么亲。 这当然有可能是因为他还太小,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实感情。又或许这就是他的脾气,有些个小xing子,不知道要如何和她相处。 李半夏放下了怀里耍赖的小鬼,将刘银翘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又不顾刘当归略微的挣扎,也把他的脑袋按到了怀里。母子四人,抱在了一起。 马氏也到了近前,望着儿媳fu脸上一脸的风霜和疲惫,声音有点哽咽:“东山他媳fu儿,可是苦了你了――” 李半夏目中带泪,嘴角挂着笑,“娘,我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再多的辛苦,也都是值得的。只要结果是好的,回想起曾经经历的那些苦,也就不觉得苦了。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马氏感慨地点点头,长满厚茧的手磨搓着李半夏的脸,苍老的脸上满是母亲的和蔼与慈祥。 “穿这么点衣裳,冷不冷,这山里温度低,可别着凉了。”马氏看李半夏只穿了一件狐裘,捏着她的胳膊并没发现穿多少衣裳,有些不赞同地努努嘴,把李半夏额前的一缕发拨到了耳后,又揉揉李半夏被冷风吹红的脸。 “不冷,娘,这是狐裘,穿在身上可暖和了。”穿得太多,骑马也不灵活,再加上骑了一会儿马后,身上也热起来了,倒不觉着有多么冷。只是下了马,又回到了山中,气温突然低了不少,这才觉着有些些的冷了。 “好好,咱们回去再说,家里许多人都等着你呢。半夏,得知你回来,东山肯定很高兴,诶?东山呢,难道还不晓得你回来了,咱没看见人冒出头――” 李半夏也把视线投到了院子里,来回梭巡了几圈,也没看到难受熟悉的身影。 “先回去,外面冷,回去再说~~”马氏拉着李半夏的手,祖孙三代相依着往回走。 后面还跟着笑愁,李半夏之前一直拉着马缰,这会儿她的手被马氏和刘灵芝给拽住了,腾不出多余的手来。mo了mo笑愁柔顺的皮毛,又拍拍它的屁股,笑愁就知道自己跟上来了。 “大舌头,这是什么呀,好大啊?!”刘灵芝这会儿才注意到身后的笑愁,看到他整个人还没有马的tui高,抬着头就像是在看着什么庞然大物。他的两只小tui想上前又不停后退,生怕笑愁一蹄子将他给踹飞。 甜甜和当归也注意到李半夏带回来的这么个大家伙,他们比灵芝大,知道的也比灵芝要多,这里是血砚的故乡,每年也会来许多的外人,他们也曾见过高头大马。但是,长得像笑愁这么漂亮神骏的马儿,还真是没见过。 两个孩子显然第一次看见这马儿,就喜欢上了它。甜甜想要伸出小手去mo,又不敢。刘当归黑亮的眼睛盯着笑愁,嘴角也难得现出一丝的笑容和有趣。 这孩子,让他感兴趣的事情还真不多。 “这是马,叫笑愁。来,你们三个,跟笑愁打个招呼,从今以后,笑愁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李半夏自然地替笑愁抚mo着皮毛,笑愁一副享受温顺的样子,用它的脑袋不停地在李半夏身上轻蹭着。 此情此景,一人一马,在这山青水碧的小山村中,显得分外动人――rs!。 302 幸福的日子 302幸福的日子 一看笑愁这么乖,这么温顺,刘灵芝大着胆子,蹑着脚,绕到笑愁旁边,伸出手飞快地liáo了一爪子。请使用访问本站。 mo完了就跑,跑了好远,看到笑愁并没有追去咬他,还在这儿悠闲地甩着尾巴,便又凑了前来,liáo一下就跑。如此几个来回,刘灵芝胆子大起来了,一遍一遍给笑愁挠着痒痒。 “马儿啊马儿,你好乖,你以后就乖乖跟着我,让我骑着你到处玩好不好~~”笑愁打了个响鼻,脑袋又蹭了一下李半夏,表明着它的抗议。 它可是个忠心耿耿的好马,只有一个主人,这哪来的小屁孩,一见面在它身上乱挠也就罢了,还想要当它的主人? 要不是看着主人的面子,它早一蹄子把这小东西给踹飞了! 不过这些话,刘灵芝自然是不会知道,也听不明白的。 出于孩子的天xing,刘当归和刘银翘也围了上来,抚mo着笑愁柔顺的皮毛。 “娘,今儿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家里来这么多人?”马氏和李半夏婆媳俩边往回走边说着话。 “你还不晓得吧,今着是银杏出嫁的日子,这不,家里这几天可是忙翻了。你回来得正好,银杏昨晚还在跟我念叨,她成亲当天你不在家很遗憾呢~~” “小姑出嫁?”李半夏吃了一惊,“但不知小姑把了哪户人家,我可认得?” 马氏叹息了一声,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一提到夫家,居然叹起了气。李半夏心里一凉,这么说来,娘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了? “夫家姓赵,你也认得,就是那赵晨宗。” 李半夏沉默了,马氏也没吭声,一时间,这地方都安静了下来。 “算了,这都是命,今儿个好歹是银杏的大喜日子,咱娘俩别想这些不好的。银杏现如今这么懂事,不像过去混混沌沌的,日子不见得就难过~~”马氏也不知是在安慰李半夏,还是在安慰自己说道。 “爹――” 刘申姜也迎了上来,望着离家几个月的儿媳fu儿,张张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一次次重复着说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大嫂!――”刘西山ji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刚刚从隔壁扛桌子过来,一听说他大嫂回来了,桌子还丢在竹林里,人就赶过来了。 大嫂总算是回来了,大哥这下子可好了! “西山――”李半夏也很兴奋,离开这么久,再次看见刘西山恍如大孩子般的脸,李半夏心中也很是感慨。 刘西山比她走的那会儿似乎成熟了些,脸也晒黑了点儿。不同的是,他对她这个大嫂依然友好如昔,笑容还是那般的舒服自然。 夏山香就偎在她丈夫的身边,看到李半夏,也跟着唤了声:“大嫂――” “山香。” 夏山香肚子已经很大了,算算日子,也有个月了,再过个把月,也就要临盆了。 “孩子乖不乖,最近有没有踢你?” 一听李半夏提起孩子,夏山香嘴角立即绽出一朵花来。“孩子有点调皮,这段日子老踢我,睡觉也很大睡不好,身子很重,还常常犯困。东山就说我肚子里这个肯定是男孩,这么不乖,等他生出来再打他小屁股。”夏山香好笑地顶顶刘西山,笑着对李半夏念叨。 这话,还真是刘西山说出来的。很疼媳fu儿,又带着一股孩子气。 言辞间,幸福之意甚浓。这副幸福,不只是即将为人母,还因有一个对她无微不至的丈夫。 李半夏边听边笑,也很替她高兴。 李半夏已经到了屋前,邻居还有亲戚,知道李半夏几月前离家的人都一窝蜂的围了过来,对她嘘寒问暖,询问这些时日李半夏在外的境况,日子过得好不好等。 等李半夏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已经过去老半天了,帮忙忙活饭菜的fu人已经回到了厨房里,到了点还得开饭呢,若是耽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嫂子――” “银杏!” “嫂子,你可回来了~~” 竟是刘银杏,刘银杏这个新娘,居然从闺房里跑出来了。刘银杏面颊带泪,扑到了李半夏的怀里。 旁边人,既惊讶于刘银杏的举止,又不由感慨,这对姑嫂的感情何时变得如此之好了。姑嫂之间的关系与婆媳关系一样,很难处理好。能处得这么好,就更难得了。 这会儿,那些曾经说李半夏是非,认为她跟野男人跑了不要刘东山的fu人,一个个闭紧了嘴巴。 这家人和小李大夫之间的感情,她们一个个都看在眼里。即使之前不了解,这一家曾经在一起度过多少的困难,光看今日这一幕,就知道这一家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了。 而这种感情,又岂是可以轻易舍弃的? 这就是为什么,外面流言满天飞,刘家的人一个个都不相信。反而还见她们说一次就骂一次,不准她们到处嚼舌头,说李半夏的不是。 家里的每个人她都见到了,除了刘东山。 一个她最想见到的人! 和刘银杏一起进了她的闺房,新娘没有必要,在上花轿之前不能从房里出来。刘银杏因为她回来而跑出来了,李半夏心中感动,也不想别人因此而说什么闲话。 入乡随俗,她虽然并不在意这些,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姑嫂在新房里坐了好一会儿,刘银杏拉着李半夏的手,叙说着姑嫂别情。就像是知道李半夏的担心似的,刘银杏把这几个月里她与赵家的事,还有与赵晨宗的这段亲事与李半夏诉说了一遍。并且告诉她不要为她担心,这是她的选择,对以后的生活已有了心理准备,一定会努力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银杏是新娘子了,虽然李半夏心中还有着许许多多的担忧,在她大喜的这一天,除了送给她祝福外,实在也无法多说什么。 她唯一能要求她做的,就是希望她在娘家受了什么委屈,不要一个人扛着。即便知道这个年代女人出嫁从夫,她也不能忍受小姑受娘家欺负而置之不理。 一开始话题有些沉重,刘银杏想让李半夏高兴,就捡了一些赵晨宗的糗事说给李半夏听,李半夏频频发笑。 想不到那个赵家大少爷,除了纨绔的一面,还有那么……那么傻兮兮的一面。 更令李半夏诧异的是,从刘银杏这些嬉笑的话语中,她看到了一种奇异的感情在刘银杏的心里悄悄抬头―― 银杏已经长大了,不是她初来时那个好吃贪玩的小丫头了。她做事想问题都成熟了许多,也更加坚强了。这样的银杏,李半夏虽然放心了不少,却也多了一抹心疼―― 李半夏在和刘银杏说话的时候,三个孩子一个劲地往房里跑。一会儿刘灵芝进来,抱着李半夏的脖子亲昵一会儿,就跑出去玩了。等过了一会儿,又跑进来,爬到李半夏大tui上坐一会儿又滑下去,和外面的小伙伴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一会儿甜甜又推门进来,与她弟弟的闹腾不同,进来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听刘银杏和李半夏两人说话。 李半夏将甜甜冻得冰冷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捂着,一边捂一边轻轻地拍着,小房中,温馨弥漫~~ 刘当归,也以各种名目到小房里跑了两趟。譬如,奶奶叫他拿火炉给李半夏烘火啦,爷爷让他过来看看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外面马上就要开饭了云云。 刘银杏把李半夏一“抓”就抓了大半天,考虑到她大哥这会儿还正等着嫂子,忙把李半夏推出了房里。 人说近乡情怯,李半夏以前还不理解,这会儿总算是感觉到一点了。在外面的时候,想得最多的便是刘东山,无时无刻不想回家,不想回到他的身边来。可等人真的回来了,在外面没有看到刘东山的人,李半夏一时竟不知该以何种面目见他,见到他第一句话又该说些什么。 还记得她要走的那几天,刘东山每晚躺在chuáng上不敢睡,就怕她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走掉。那份用心,李半夏光是想一想心里都难受得厉害。 可是她还是偷偷走掉了,在刚离家的那些日子,她不敢想象刘东山在得知她走了后会如何,没有勇气去想。她怕她一想到这些,就走不了了―― 以前有个姐妹说,女人一旦有了喜欢的人,有了孩子有了家庭,翅膀就被剪断了。以后哪里都不想去,也不想在外面飞了,就只想围绕着丈夫儿女转。那时她听到这些话只是摇头,暗想着自己绝不会如此。 她不是一个喜欢在外漂泊流浪的人,却也不喜欢自己的生命只围绕着一个东西转。可是这几个月里,她不只一次的在想,等到这次回去,她就不走了,哪里都不走了,就呆在东山和几个孩子身边。 这是不是就是人们所谓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她不是个英雄,也没想过要做一个英雄,她只不过是一个希望得到最平实的爱的女人―― …………rs!。 303 小别胜新婚 303小别胜新婚 李半夏站在房门外,今儿是喜日子,人来人往,房门自不会关着。冬日风大,一阵风起,门就虚掩着了。 刘东山就在房里,她回来这么久,都没看见他出来。是不是他和她一样,也不知见面后第一句话说什么?还是…… 在生她的气? 李半夏心里不是没有担心的,毕竟她就那样偷偷从家里跑出去了,连个招呼都没打,这要是搁她身上她也生气啊。 心中没底,李半夏有些怯怯。慢慢伸出手,推开了门。 下意识的,就往窗户旁看去。听娘说,东山在房里记账,窗户旁靠着张桌子,平时写字看书啥的都在这个窗户旁。 窗户旁却没有人,李半夏一阵奇怪,还不等扭头看向里侧,一个身体压下,李半夏就被紧紧地抱入了怀中。 刘东山双手紧紧搂着李半夏,用尽所有的力气来抱她,紧得她都快透不过气来。 李半夏刚想让刘东山松开一点,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忽然间,脖子一凉,李半夏怔了怔,心一刹那也是涩涩的疼。 东山他…… 刘东山仿佛忘乎了时间,就那样立在房中,将头埋在李半夏的脖子里,紧紧地抱着她。李半夏也缓缓地伸出双手,环抱着刘东山,一叙几个月来的思念之情。 刘东山腿脚不便,又不想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李半夏身上,站了这么久,撑得很艰难。但他仍然固执地抱着她,好似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放开。 渐渐的,李半夏还是发现了刘东山的不适。赶紧扶住他,“东山~~东山,你先坐下来~~” 刘东山不让她动,李半夏一动,刘东山就抱得更紧了。李半夏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和刘东山相处了这么久。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 努力把身体后仰,好让刘东山多靠着自己一点儿,李半夏扬着嘴角,一边笑着一边流泪,只觉得幸福快要将她溺毙了。 “东山啊,半夏。你们忙完了就出……”马氏也不知道两人抱在一起,推开门就进来了。看到房间里的一幕。惊吓不小,转而又笑笑,人家夫妻俩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一定有许多的话要讲,亲热一点也没啥。有句话不是讲,小别胜新婚嘛! 只是。这人来人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已经有好几双眼睛看过来了。看着这夫妻俩紧搂地样子。捂着嘴偷笑。 马氏嗯嗯咳嗽了两声,顺带着用身子帮里面的两人挡挡,这青天白日的,影响多不好~~^o^ 李半夏蓦地红了脸,赶紧推推刘东山,让他先松开她。刘东山还是不愿,李半夏囧了。 她怎么觉着这会儿的刘东山,就像正跟她赌气的小孩儿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李半夏可不能由着他了,否则丢人丢大发了。 “东山~~你先松开我好不好~~”李半夏又急又好笑,试探着推开他,这个东山! 刘东山还是摇头,李半夏偷偷瞟了一眼门外的马氏,脸上就跟被火烫了似的,就在李半夏考虑要不要直接将刘东山打晕的时候,刘东山终于放开了她。 总算是可以顺畅地喘口气了~~ 刘东山凝视着李半夏的脸,又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她几遍,突然指着她额头上一处细小的伤疤问:“这是什么?” 李半夏顺着他的手指摸向了自己的额头,那是一道浅浅的疤痕,就是在去边城的路上遭遇那对变态父子逃命时不小心留下的。这道疤痕很浅,她又抹了上好的药膏,淡得几乎都看不见了。再加上有头发的遮挡,不用放大镜看都很难看出来。东山,就这样看了她一会儿,居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李半夏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刘东山也不知盯着她的脸看了多久。对于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细致到一颗小痣,有多少跟眼睫毛,都很清楚了—— 看出了刘东山眼里的不安与关心,李半夏揉揉那道小疤痕,笑着道:“这没什么啊,就是一次赶路的时候被路旁伸出的树枝给刮伤了,小事一件,已经完全都好了。” 刘东山并不相信她的说辞,见状,李半夏很可爱地对他眨眨眼,“而且,我已经都替自己报了仇了,我将它的树枝全给砍掉了,还把它的树根给连根拔掉了,怎么样?” 门外的刘灵芝,看到她奶奶在门边,就黏了过来。听到李半夏的话,眨巴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小脑袋缩了缩,怕怕地吐吐舌头。 大舌头她真的好可怕哦~~ 刘东山还是不吱声,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李半夏没辙了,她宁愿东山骂她两句,也不希望东山这副样子。 马氏一看两人终于分开了,又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异,以为刘东山心里对李半夏还有气,就想着先将两人给分开。 “半夏啊,你在这儿,你大伯几个正在往嫁妆里装喜果。你心思细,过来帮个忙~~” “好啊!”李半夏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娘这可是帮她解了围了。“娘,我马上就去~~”李半夏飞快地跑出了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把刘灵芝小家伙给一起抱走了。 刘东山并没有阻拦,望着李半夏抱着刘灵芝飞一样逃出的背影,嘴角缓缓绽出一抹笑。这抹笑容越笑越大,仿佛冬日里最灿烂炫目的朝阳。眼睛里也涌现出了笑意,好比星光下点缀的黑宝石,眼里荡漾的宠溺和温柔,让马氏心惊。 李半夏跑出了屋,每走一步都感觉到旁边的人在偷偷发笑,偶尔还低声说些什么,李半夏在古代呆久了,也变得保守起来,这要是放在现代也不觉得有多么严重,放在古代直觉的没脸见人了。 “大舌头,你脸好红哦,可以煮鸡蛋了!”刘灵芝就跟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指着李半夏的脸拍着小手。 李半夏戛然止住了脚步,瞪了一眼刘灵芝,捏着他的小鼻头左右拧了几下。 惟恐天下不乱的小东西,她都已经很郁闷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来掺一脚! 来到放置嫁妆的喜房,几个婶婶伯伯都在那里张罗,李半夏一一叫过人,又与婶婶伯伯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办正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陪嫁之物一早就定好了。赵家是名门大户,虽然赵家一早就知道刘家是平实小户之家,也没指望着刘家有多少陪嫁之物,人家赵老爷直接说了,陪嫁之物不需要刘家费心,赵家那边都已经备好了。在几天前就让管家给送了过来,并且告诉刘申姜和马氏,他们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马氏也明白,对方是望族,结亲那天会来许多亲戚,陪嫁之物太寒掺,到时候两家都难看。赵暮山倒不是在乎别的,只是不想新娘刚一进门就遭受别人议论和指点。尽管赵晨宗和刘家姑娘的事,在这方圆百里乃至更远的地方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但马氏是一个好强的人,她闺女出嫁,哪里肯要别人给的嫁妆? 银杏是她唯一的闺女,先前又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此次若是再接受赵家准备的嫁妆,岂不是一开始就让她的闺女被小瞧了去?单是这件事,以后被赵家的人拾掇起来,银杏恐怕就抬不起头来。 人活一辈子,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她可怜的银杏,也不知是得罪了哪方的瘟神,才碰上这些个糟心的事儿。嫁给那赵晨宗,也受着莫大的委屈,这以后的日子,还不见得过成啥样呢。女儿的脸面,别人不爱惜,她这个做娘的爱惜。这一口气,她一定替她闺女给挣回来! 好在李半夏之前给陈老爷子看病,还攒下一笔银子,马氏把它给拿了出来,几房又拼拼凑凑,马氏和刘西山在镇上挑选了一天,终于给刘银杏挑选了几样不错的嫁妆。 至于陪嫁的被面,木盆,还有凳子,衣橱,家里有现成的。有的还是新的,东山没事时会做些木工活,打出来的衣橱和柜子比外面的木匠师傅做得还要精巧。 马氏嫁女很舍得,但凡家里有点好东西,全给刘银杏做了陪嫁。辛辛苦苦攒的一些银两,几乎都花在陪嫁和准备亲事上了。 这些个东西,要抬到赵家,马氏自然不愿。只不过这些,比起她的女儿来,也就无足轻重了。 刘银杏对这些倒是浑不在意,如果不是太惊世骇俗,她一个人走去赵家就行。什么花轿,什么陪嫁,还有什么迎亲队伍,通通给她一边去。还有刘家的东西,赵家一件都甭想! 耐不过马氏坚持,眼看着娘和嫂子辛辛苦苦攒起来的钱,全给她办了嫁妆,刘银杏心都疼了~~ 不只是因为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嫁去赵家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是她认了命。而是她明白,刘家珍之重之的东西,对于赵家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甚至在他们看来,这些压根就上不了台面。 那么又何苦浪费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呢?她不想刘家任何的东西被他们那些人所践踏! 304 令人振奋的消息 304令人振奋的消息 村里有些风俗,譬如拦花轿,摸喜果,还有要红鸡蛋。迎亲队伍出发后,许多孩子就躲在路边,逮准时机,就互相牵着小手拦花轿。 运气好,花轿会停上一会儿,孩子们一溜烟的窜上去,在嫁妆里摸喜果。摸不到或者抢不到有利位置的孩子,就可以找新娘要红鸡蛋和喜果。新娘坐在花轿里,或者坐在骡车上,插着大红花,盖着红盖头,有孩子伸手过来,就拿个一早备好的果子给他。 运气不好的,新娘要赶吉时,路上不停轿。孩子们要摸喜果,就得追着花轿跑。 刘家一早已准备好了喜果鸡蛋,今着许多邻居和朋友又捎了许多过来,马氏就想着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嫁妆里,也好让拦花轿的大人小孩乐呵乐呵。这种事情要办得风风光光的,别人说起来也会显得有面子许多。 就像是办酒席,酒菜丰盛一些,办得体面一点,兴许多花一些钱,在外面却博得了一些好声名。当然,凡事还是量力而行,家庭条件如此,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也没必要苛求。 这些事交给别人办马氏还不太放心,倒不是其他什么,只是这红鸡蛋和喜果每个人看着都欢喜,随便藏上几个的也有,也都可以理解。但此时李半夏回来了,这孩子办事敞快,看着就舒服,交给她做再好不过。 李半夏将红鸡蛋和喜果各自取了些,分别放在盛物的嫁妆里,考虑到孩子们身高和当时的情况,在外边和一些低矮的嫁妆里便多放了一些。高处的嫁妆和下面的嫁妆就少放一些,或者干脆就不放。 这一点小体贴想必孩子们在摸到丰硕的喜果和鸡蛋后,会很感激放喜果之人的心思。 刘灵芝就在旁边,望着这些喜果流口水,别看家里摆这么多。这小鬼还是能藏一个是一个,没个满足的。有的时候,李半夏前一秒刚放下一个喜果,刘灵芝趁李半夏不注意就偷偷将它给摸了过来,等李半夏回过来点数的时候,总是发现这少一个那儿少一个。 刘灵芝揣得太厉害,肚子处巴掌大一块衣衫,就塞了四个喜果。想瞒都瞒不住。被李半夏发现,拔着腿就跑。一边跑,身上藏着的喜果就一个个往下掉,等他跑到一个人的地方,身上也就没剩下几个了。结果都便宜了捡到喜果的大人和孩子们,呵呵! 相比而言,刘当归和刘银翘就乖得多了。刘银翘在路上捡了一个喜果,还给李半夏送了过来。不但如此,还帮着李半夏一起装喜果。这小丫头。端着盆子,李半夏要一个,她就递一个过来,懂事得紧。 刘当归在堂屋给宾客倒茶,得了空,就像是故意的似的,带着小孩子就往这边跑。来一个小孩子,就管李半夏要鸡蛋和果子吃,李半夏起初是见一个给一个,眼看来的人是越来越多。这么个给法可吃不消。就给刘当归使眼色。让他带孩子们到别的地方去玩,这小子就跟没见着似的,搞得李半夏差点跟他急,想随手摸个鸡蛋扔到他的嘴里。 说起来,这小子也奇怪得很。看李半夏急得跟个什么样子,不但浑不在意,心情还好得很。把孩子支到其他地方玩去了。自己留在嫁妆房里,在旁边晃悠。反正该来的亲戚也都来得差不多了,前面还有几位叔叔伯伯照应着,他不在也没什么。 李半夏看这小子实在是闲得很,就把另外一边装喜果的“重任”交给他了,刘当归很配合地答应了。 母子三人欢欢喜喜装喜果,刘银翘一边递喜果,一边问一些李半夏在边城途中的事情。李半夏隐去其中遭遇的危险不谈。说的尽是一些旅途见闻和一些有趣好玩的事儿。 刘银翘又问及此行为何去了这么久,李半夏便把这一路经过的地儿。大致发生的事情与小丫头说了一遍。对于途中遇到的那对变态父子,李半夏只字未提。聊得最多的便是她遇到的几位朋友,譬如她的好姐妹洪瑛,暗恋洪瑛多年的马术高手莫邵兰,通灵性又可爱的马儿笑愁,还有钦差大人身边的侍卫长詹扬,名动江湖的武林三公子楚尽香,杨洛,以及他们熟悉的张家少爷张决明。 这些形形色色,平时只有在别人的故事中才能听到的风流人物,让孩子们开足了眼界。只希望自己赶快长大,然后行遍天下,认识众多精彩的人物。 李半夏对孩子们说的也不尽然都是好的东西,虽然她希望孩子们觉着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却也必须让他们知道人心险恶,出门在外更得小心谨慎,不要莫名便招惹了祸端。 自始至终,刘当归虽然都很少开口,但可以看出他听得很认真。听到精彩处,以至于忘了手上的动作,喜果和鸡蛋都放错了。 但两个孩子最想知道的还是关于他们爹爹的事情,李半夏这次出去是为了替他们爹爹找到医治腿的办法,如今她回来了,是不是也给他们带回来了好消息?但他们又不敢直接问,因为奶奶和他们说过,要医治爹爹的腿很麻烦,即使大舌头回来了,也不要追着她问这个问题。如果大舌头并没找到办法,他们的话只会让她难受。 但事关爹爹,他们比谁都关心,即使想忍,也忍不住了。 李半夏并不奇怪他们问这个,其实要不是今儿个忙着银杏出嫁的事情,她早就把这事和马氏还有东山说了。如今孩子们问起,她自没有隐瞒。只不过在治好东山之前,她还不想把话说得太满,否则万一有什么状况…… 不!不会有状况,她也不允许有什么状况! 李半夏刚想说这个,就被自己给阻止了。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尤其在得到了张神医的指点和传授之后,至于摸骨续骨之法,但凡有时间,她就在琢磨这个。并且在大军交战之后,也凭着这个手法医治好了几位将士,她确信自己完全可以治好刘东山。只是这事一旦事关自己最亲近最在意的人,许多心思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刘当归和刘银翘见李半夏许久都没说话,还以为她此次出去并未找到医治他们爹爹的法子,她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伤心,心下也不由有些黯然。 李半夏见两人低落的小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遂将自己拜师张神医,找到医治他们爹爹的法子,等他们小姑姑的花轿送出门之后,就立即着手为他们爹爹医治的事告诉给这俩孩子。 俩人起初还有些发愣,反应过来李半夏刚才在说什么之后,高兴得忘记说话。刘当归站着不动,凝视着李半夏这边,只觉得眼睛发热,滚烫得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他意识到,有滚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下的时候,赶紧转过身去,不让别人看到。一个男孩子,被人说成淌猫尿,可是很糗的。 只是一想到他的爹爹马上就要站起来,这辈子还有机会站起来,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感激,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在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冲过去,抱一抱眼前的人,可是他不敢,也不知要怎么做。 甜甜和他不同,只见她欢呼一声,然后像个小猴子似的一下窜到李半夏怀里,小丫头很少这么没规矩,只有对着她爹爹的时候才会这般亲昵地撒娇。 刘银翘吊着李半夏的脖子,李半夏差点吊不住她,赶紧拖着她的屁股,将她抱起来。不过,这丫头看着挺瘦小的,还真是重,李半夏抱着还真有些吃力!找个机会,得跟这小丫头说上一说,要减肥了哟,否则下次再要她抱她恐怕还真抱不动。 望着他姐姐与李半夏这么亲昵,清楚地显示出她的快乐和激动,这时候,刘当归忽然很羡慕他的姐姐―― 刘银翘想到什么,从李半夏身上滑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喊着:“爹――奶奶――” 不出一分钟,这事就众人皆知了。 李半夏就是和孩子说一说,还没等她嘱咐这事暂时不要和她爹还有奶奶说,这小丫头就冲了出去。她本来是想等东山情况有好转,或者在适当的时机再把这事告诉给马氏和其他人,以免让他们失望。但想想,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等的,只要她一开始给东山医治,他们也就都知道了。而且,她需要他们支持,也需要他们全心的信任,只有这样,东山才会在一个最有利的情况下康复。 这之后的事不用说大家可能也都想到了,刘家一干人冲到李半夏跟前,激动得泪花闪闪,话语凝噎,小心翼翼而又饱含期待地确认她方才对甜甜和当归说的可是真的。看到李半夏点头泪落滚滚,马氏表现得最“夸张”,直接抱着她的儿子刘东山嚎啕大哭。 儿子出事后她大哭过一次,就抹干眼泪全心全意照顾着儿子。如今她又大哭了一次,但这次的泪水,是欢欣,是感动,还是希望―― ………… 305 人逢喜事精神爽 305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一天,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刘家人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在这一天里,笼罩在刘家上空数个月的阴霾还有悲伤一扫而空。若说刘银杏那一次,算是刘家一个转折点,那么李半夏的归来,算是彻底地为前一阵子的不顺划上了一个句号。 李半夏的归来,让刘家人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活着,人生就会有希望。 而这一天,出现在刘家的宾客,也彻底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姑娘嫁人,本来就是好事,只是这刘家办亲事,别说他们自家觉着怪,就是他们这些来祝贺的亲朋,也不免尴尬。 现在却不同,刘家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欢欣之色,就连板着脸死气沉沉的新娘子,嘴角也扬着快乐的笑容。刘家的快乐,感染了到来的每一个客人,都为这事高兴不已。 说起这位新娘子,许多人可是大跌眼镜。别的新娘子出嫁当天,只会规规矩矩地呆在房中,不出门半步。而这位新娘子,算上先前那一次,已经跑出来两次了。而且又笑又哭,不知让人说她什么好。 另外还有一件事,更加让人哗然了。 听银翘那丫头讲,人家小李大夫现在是神医的徒弟,神医的徒弟,那可是小神医。大杨村里出了一个小神医,那可是不得了,以后他们有什么病,小神医一出马,还不药到病除? 再说这小李大夫,没拜师之前就医术高明,治过不少的疑难杂症。一身医术就是连那些经验老道的老郎中都赞赏有加,现如今又拜在神医门下,那还了得? 李半夏本无心借她师父的名声,只是这事一出,恐怕就是她不想都难了。她尊敬她的师父。也以是他老人家的弟子为荣,并且深深感激他传授她医术。既然如今,别人已经知道了,那她自当努力做一个好大夫,不愧对他师父授她医术之德。 晌午时分,喜宴准时开席。 刘家亲戚众多,家班子更是不少,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摆了八桌,还有厨房忙着烧菜没坐上桌子的,还得算上一桌。合起来一共有九桌。 这八桌,堂屋坐了四桌,西山那头的房里坐了两桌,还有厨房这边也摆了两桌。家里本来就小。再摆上这么多桌,就有点挤了。 刘西山和刘东山兄弟俩,在堂屋向来贺喜的亲朋们敬酒,刘东山虽然腿脚不便,今日可是他妹妹的大日子,李半夏也在今日回来了。别提脸上有多么的高兴了。对于别人端过来的酒那可是来者不拒,到最后演变成不是他向别人敬酒,而是别人向他敬酒了。最好笑的是,他喝酒豪爽的样子。真正让李半夏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今着不是刘家嫁女,而是他刘东山娶媳妇呢。 人家向刘东山敬酒,倒也不是一点根据没有。人家离家已久的媳妇儿回来了,又给他带回了好消息,这条腿眼看着康复在即,媳妇儿还是神医的传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得干上几杯? 刘西山一会儿陪人喝酒,一会儿又帮着端菜。忙得不亦乐乎。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嫂带回来的好消息,可是让他们高兴坏了。 刘当归也在帮忙端菜。从早上开始,就忙个不停。不但是他,刘家上下每个人都没有歇的。 地上放着一个木盆,木盆里盛满了水,甜甜就蹲在这里洗盘子和碗筷。从桌上端下一个盘子,就被送到了这盆里,然后由甜甜将他们洗出,并且清出水来。 李半夏也没闲着,一会儿在厨房帮忙,一会儿还得帮马氏打下手,忙一些琐事。夏山香不小心绊了一跤,一家人都十分的紧张。刘西山更是死掐着李半夏的手不放,要她一定要救救山香。李半夏把过脉,再三保证夏山香没事之后,刘西山发白的脸色才慢慢好转。 刘西山如此爱惜自己的妻子,在宾客之间一时传为美谈。尤其是那些女人们,看到刘西山这么着紧自己的媳妇儿,都指给自己的相公看,让他们多学学人家西山兄弟。 不过,刘西山可再不敢让自己的媳妇儿乱走了,亲自把她送回房中,还让李半夏多加照应,求她每日都为夏山香把脉,帮助夏山香养胎,得到李半夏的应允后这才算完事。李半夏被刘西山缠得没法,却也为他对夏山香的爱护所感动,就算夏山香不是她弟妹,她是一个大夫,在自己许可范围内,也会多加照顾于她。 “大舌头,吃虾!”刘灵芝从堂屋迈着小腿跑过来,在他的手上,还捉着一只虾子。这是汴河龙虾,是江阳一带有名的特产,价格也很昂贵。汴河的龙虾,与其他地方所产的虾子略有不同。汴河的龙虾更大,烹制出来的味道也更鲜美。在卞国,有汴河龙虾甲天下的说法,由此可窥见一斑。 好在这汴河龙虾虽然名贵,在江阳也不算什么稀罕,普通人家奢侈一次也能买得起。有那个兴趣的,也可以自己去捞虾,至于捞不捞得到,捞到多少就得凭自个儿的本事了。汴河两岸的人们,许多都靠捞虾谋生,这么一来,因为相互竞争倒也使许多普通之家能吃上龙虾。 这次马氏和刘西山去镇上,为了喜宴能摆得好看一点,就买了一些龙虾回来。这个东西,在村里可是稀罕物事了。 此时为冬季,虾子稀缺得紧,冬季的汴河龙虾,本就是一绝,能弄到就要困难得多,买下这么多虾子还真是花了一笔不少的钱。 一盘虾子,不过装了十多个,一桌的人,能夹上一个尝尝就已经不错了。还得保证下筷子要快狠准,你稍稍一矜持,或者一客气,这虾子可就被别人夹走了―― 此时刘灵芝手里捉着的,正是一只虾子!一只肥溜溜,炸得油光发亮的虾子! “这是……?” “虾子,大舌头,给你吃!”李半夏就在厨房旁边,当然也知道家里买了汴河龙虾。倒不是说多想,这是上桌的菜,她自不好随便吃。再说这龙虾数量本就不太够,哪能让厨房的人随便多吃。不过要是可以,能尝上一尝还是不错的。 “给我的?” “当然,大舌头,咋样,我对你是不是很好?”小欢子一本正经插着腰问李半夏。 李半夏忙点头,以他这贪吃的小鬼,到了嘴边的肥虾,还给她送了来,对她简直是太好了,好得她感激涕零。 “快吃吧,要记得我给过你虾吃哦~~”小欢子得意洋洋地抓着虾子尾巴,恩赐性地对李半夏道。 那小样,真的可爱死了! 李半夏眼睛一转,抱起刘灵芝,在他脸上一顿狂亲,亲得他一脸的口水。“这是谢谢你的,嗯~~给我肥虾~~” 刘灵芝嫌恶地推开她,小眼睛却笑弯了,仰着腰呵呵发笑。 李半夏从他手里接过肥虾,无意间瞅到他黑溜溜的小手,这伸出去的手吧,就再也行下去了―― 要吃下这虾,还真是亚历山大! “嗯?大舌头,你吃啊!”小欢子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这只虾可是他硬生生从别人筷子底下抢到的。事情是这样,汴河龙虾一上桌,刘灵芝第一个伸出筷子,夹了一只,还不等吃完,就又伸出了一双筷子。这十几只肥虾,一开始就被他夹了俩。 等到俩只虾吃完,看到李半夏从堂屋跟前经过,小心思一动,就想着给他的大舌头夹上一只。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盘子里只有最后一只虾了。而且三叔的筷子已经对着那个虾子伸过来了,刘灵芝瞅准了,立马扑过来要跟三叔抢。筷子抢不过,来不及了,刘灵芝就整个人扑上去,用手抓了肥虾。 刘东山坐在旁边,看小孩儿这么不懂事,轻轻磕了他一下,让他别没大没小的,又跟三叔赔了个不是。三叔是大人,哪会跟个孩子计较这些,不过是个虾,虽然他一个都没吃着,很想尝尝,既然孩子喜欢,那就给孩子吃好了。 三叔虽不怪罪,孩子这么不礼貌,还是得说几句。刘灵芝嘟着个小嘴,在刘东山怪罪之时,嚷着说这虾是留给大舌头吃的,刘东山一愣,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李半夏有点怕怕,然这小家伙一片心意,抓虾给她吃,她要是不吃那岂不是说不过去?只是那黑溜溜而又油滋滋的小爪子,还真是……哎! 李半夏从他手中接过虾,快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刘灵芝自个儿却收回了手。 “大舌头,我给你剥!”说着,就露出黑溜溜的小爪子,熟练地剥开虾壳。 “不……不用!”李半夏伸手想抓,却耐不过这小欢子。 “不用客气,大舌头,我剥虾可在行了,你看,从小尾巴这儿剥,慢慢拉,慢慢剥,一下子就剥好了……好了,大舌头,张开嘴巴吧,啊~~” 李半夏果真学着他的样,“啊~~” 嘴一张,一只肥虾就塞到了李半夏嘴中。李半夏还没嚼嚼什么味,就吞了下去。 这可真是……呵呵! 306 花轿临门,新娘上轿 306花轿临门,新娘上轿 吉时到了! 晌午过后,未时一刻,是新娘上花轿的吉时。 喜房里忙开了锅,喜婆把房里的人往两旁驱散,给刘银杏盖上红盖头,搀着新娘出了门。 马氏中午没吃饭,就坐在房中一直陪着自个儿的闺女儿。娘俩说说哭哭,这会儿已是哭成了泪人儿。 李半夏也坐在旁边,陪新娘子说话。说到动情处,眼见着小姑这一嫁,姑嫂相见一年还不知只得几次,也有些哽咽。 古代闺女出嫁,母女抱头痛哭,李半夏当初还觉着这一点很奇怪,明明是大好事为何要哭?但想到古代民风民俗,与现代大有不同,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出嫁从夫,女儿以后在夫家遭遇了什么事,生活得如何,都不是娘家能顾虑得到了。 再加上古代交通不便,山高水长,女子又不宜出门,回个娘家还要再三知会婆家,母女见一面着实不易。这也就怪不得,会如此的难舍了。 不过,女儿哭嫁这回事,真要追溯起来,好像是古代女子抗亲和抢亲遗留下来的。经过这么多年,这其中的意味也慢慢改变了。 花轿已到了门前,按着大杨村的习俗,女儿在上花轿之前,由爹爹和兄长背着上花轿。这之前,出嫁的闺女还得淋花露,跨火盆,意思便是洗除新娘身上的风尘和霉运,一身干净和清白地到婆家去,以免带了什么厄运到了夫家,为夫家招惹祸事。 刘银杏低头,红盖头掩映下看到那盆燃烧着火苗的炭盆,笑得有些讽刺和发苦。 一早浸泡好的梅花、水仙还有杜鹃花花露意思下的在刘银杏身上点了几滴,事毕,刘银杏跨过火盆,走到了屋外。 刘申姜年纪大了。背闺女恐怕有些吃力,刘东山又腿脚不便,这事还得刘西山来办。 刘西山今日一身喜庆,穿着一身新衣,原本心情还有些郁结,随着李半夏的到来而一扫而光。这会儿又恢复了他开朗的性子,中午又多喝了几杯,这会儿说话可是连舌头都大了。 马氏叫人给刘西山拧了一把冷手帕,让他擦擦脸,喝得醉醺醺的。别把他妹妹从背上摔下来。 鞭炮声已经噼里啪啦地放起来了,在迎亲者“三请”、“四清”后,才见穿霞披、戴凤冠,盖大红方巾的新娘刘银杏。被她的二哥刘西山给背出来了。 在临上轿之前,马氏喂一口“上轿饭”到刘银杏嘴里,意谓不忘养育之恩。接着母女俩又是纵声大哭,有俚语曰:“娘家哭得震天响,婆家家当嗒嗒涨。” 刘西山背着刘银杏,上了花轿。花轿的旁边围满了人。除了刘家这边的宾客亲朋,还有赵家那边的迎亲队伍。 在大杨村这个地方,是由新郎的小叔子或者媒人带着人到新娘家迎娶,新郎则坐等家中。 赵家派来迎亲之人正是赵暮山的弟弟赵清山。赵晨宗称他一声叔叔,赵清山在赵家地位仅次于赵暮山,自个儿也打下了一片不小的基业。今日由他来迎亲,也可看出赵家家主对这门亲事的看重和对刘家表现出来的诚意。 赵清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比赵暮山小了好几岁,看起来还十分的年轻。身体硬朗,骨骼挺拔,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赵清山为人十分和气。还有几分儒雅。听赵家老爷子说起过,他这位弟弟不但习武,学问还很不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翩翩潇洒的饱学之士。 上前与刘家二老寒暄了几句,向其再次保证赵家定不会亏待了他们的闺女,晨宗也会好好对待银杏之类的话。马氏和刘申姜也郑重将闺女交托给他们赵家,恳请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切莫委屈了她。 赵清山又和刘家其他人一一见过,才回到轿子前。 刘银杏上了花轿后,在轿中坐定。在花轿之内的座下放着一只铜火熜(音同“宗”),内燃炭火及绒香。随轿有两名年轻人在旁,等轿起之时与花轿一同缓缓前行,称压轿。 轿子将到,新郎家安排人前去接待。相遇时,男方向女方赠糕点,以示敬意。这时压轿者从火熜内点一袋烟,一袋袋地吸着回去,称“接香火”。 李半夏在这半年多了,也曾看见过村里的男子娶亲,对这些习俗多少也知道一些。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但凡有什么不懂的,就抓着刘东山的袖子追问。刘东山虽然讶异于她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却还是很有耐心地给她一一解释。 所谓入乡随俗,李半夏对这些习俗纵然有难以理解之处,却也不会对其嗤之以鼻。即便是其中一些不合情理之处,也只有淡定地接受。 不只是女方,男方在娶亲之时也得遵守许多当地的风俗。若是这么一想,心里也就平衡了。 在迎亲前一天,男方设酒席谢媒,并以甜汤果分赠邻里。入晚,新郎由“郎头”(亦称挈郎,指未婚少年)陪伴睡觉。迎亲之日,“望娘盘”担先行。望娘盘必有一只鹅,鹅缘出古时以雁向女方正式求婚,因雁的配偶终身专一。象征婚姻坚贞和谐,后世以鹅代雁。 赵晨宗是有名的纨绔子,又最不喜欢墨守陈规,怕一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恐怕以他的性子,这些事他是一件也不愿意做的。 在一阵欢呼和哗然之中,花轿起了,噼里啪啦地爆竹声响遍了大杨村的每一个角落。 马氏追着花轿跑,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刘申姜和李半夏拉住马氏,眼看着花轿越走越远。 这边送亲之人,也是一早事先确定好的。马宝贵,是银杏的舅舅,还有刘人参,是银杏的伯伯。送亲的长辈是个重要角色,他代表着新娘家的权威和体面。女方选择谁送亲是有讲究的,一般情况下由女方直系叔伯担当。实在没有直系叔伯,就找最亲的、最近门的长者。 刘家这边很慎重,不想在赵家失了脸面,几经思量,才敲定了赵人参和马宝贵。 307 苦尽甘来,夫妻情浓 307苦尽甘来,夫妻情浓 ——***—— 多谢mkh_texas妹纸的钱袋子,bxmshd妹纸,愛看書的小老鼠妹纸,炙甘草妹纸,飘落涟漪妹纸的粉红票,还有炙甘草妹纸与。。。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还有一位妹纸投了评价票的,不太记得了,我再想想,总之,谢谢妹纸们了—— ——***—— 送亲之人很有讲究,不是谁都能送亲,这个人要长相端庄,举止大方,有权威地位,能端得住架子。 不过,如果女方确有至亲叔伯,不管此人相貌如何粗俗,举止如何猥琐,这时也得出面送亲,否则会被人耻笑,一生抬不起头来。而这种人就要进行短期培训,教他各种规矩,直至烂熟于心。真到出场那天,也能撑得住台面。 尤其此次男方还是江阳有名的大户赵家,一举手一抬足都得格外小心,不能丢了刘家班的脸。 迎亲队伍出发了,直往赵家的方向而去。马氏直到花轿走出老远,依然有抑制不住地哭声从嘴里传出来。 新娘走了,亲戚们也接二连三地离开了刘家,拿着回礼喜气洋洋地回去了。还有极少数的亲戚留在这边吃晚饭,厨房后面升起了一个火堆,天气严寒,忙的时候还不觉着冷,这一闲下来就冷得受不住。不知是谁提议在灶后烤火。刚一提出就得到大伙儿的应和,围着小灶烤起火来—— 另一间房里,马氏正和李半夏清点回礼之物。还有几位亲戚没有离开,家里准备的回礼有些不够,算来算去还少了几份。这倒不是马氏之前准备不足,马氏把所有可能到来的人家都算了一遍。还多备了十几份。只是今日来的人实在是太多。许多与刘家没有上下的人家也送礼过来了,倒是马氏始料未及的。 无奈之下,只得将家里的鸡蛋还有剩下的喜果悉数拿出,分别装在几个包裹里,由着他们带回去。 母女俩还在商量着这个事,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扶着墙过来的刘东山。 “娘。你这边忙完了?”说这话的时候,刘东山的眼睛一直都盯在李半夏身上。马氏是个精明人,当然知道自个儿的儿子在想些什么。 “忙完了忙完了,半夏啊,你跟东山也有好一阵子没见了,娘也就不打扰你们夫妻说话了。娘外面还有事,就先出去忙了。你刚回来。赶了一路的路,一会儿没什么事就早些歇着,外面的事不用你帮忙了~~” “好的,娘。”李半夏送出去了马氏,又回到了房中。 刘东山倏地又把李半夏抱进了怀中,什么话也不说。就是这样抱着。等到刘东山抱够了,愿意松开她时。李半夏才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刘东山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一路的风霜与疲惫,在见到他那一刻仿佛全都变成了美妙的背景,过去的日子再艰辛,这一刻的重逢就越加的璀璨与美丽! 李半夏安然地偎依在他的怀中,轻轻闭着双眼,差点就此沉睡。他结实的体魄,是她最坚实的支撑。田间原野中的麦香,交杂在其中,让她整个人都安稳下来。 整个下午,两人一直都安静地呆在房中,静静地依偎着,偶尔说上几句话。刘东山兴许也知道李半夏太累了,即便他真的想知道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想要知道她前往边城的故事,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问她。 李半夏本来就接近虚脱,再加上回来之后又忙了半天,一双脚都没离过地,可想而知会有多么疲惫。后来就干脆倒在刘东山的怀中,两人坐在床沿,轻轻地听刘东山在她的耳边叙说着些什么。 刘东山不时给她披上又厚又暖的棉被,不时又为她拂去额角散乱的发,房间中温情默默流淌。即使冷如严冬,李半夏的心里却温暖如春。 房门外,聚集着三个小脑袋。 刘东山与李半夏房间外就是竹林,在竹林与房间之间,还有巴掌大一块的院子。炎热的夏季,刘家的人就会坐在这里纳凉。 现在,刘家的三个小家伙正蹲在这里,本来是想听墙角的,听了半天,却发现什么都没听到。 一开始,只有刘灵芝呆在这里。被甜甜瞧见了,便上来问他在这儿干什么。刘灵芝说他在挖蚯蚓,甜甜立马就囧了。大冬天的给她挖蚯蚓,真不知是她笨还是那个小鬼笨! 等到听见房间里传来李半夏和刘东山的声音,而这小家伙又适时把耳朵伸得那么长,甜甜这才明白这个小鬼到底在干什么。 刘灵芝居然喜欢听墙角,初发现这个事实,刘银翘可是懵了好一阵子。 刘当归看见他姐姐和弟弟在这边“鬼头鬼脑”的,心下好奇,就一起蹲了过来,慢慢地就演变成现在这副情形了。 “弟,我要告诉爹,你偷听他和大舌头说话!”甜甜是个很乖的孩子,虽然她也好奇她爹和李半夏说些什么,却也知道小孩子偷听大人说话是不好的行为。 “姐,你要不听就算了,别管我行不?”刘灵芝嘟着小嘴,哼!还好意思说她,自个儿的耳朵可是伸得比他还长。 “嘘——”刘当归嘘了一声,让两人都闭紧,手又指了指里面,意思是里面的人又开始说了。 刘银翘和刘灵芝同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当归,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好笑。 只听里面的刘东山低哑着声音道:“半夏,我曾无数次梦见你回来了,我高兴得不知是好时,等我醒来,却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每到此刻,我多希望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宁愿不要一条腿,也不要你离开我,千里迢迢到那苦寒之地。” 过了没多久,房里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正是带着疲倦与困顿的李半夏的声音。 “东山,我所想与你不同。只要你能康复,有一日能够站起来,我吃再多的苦都没有关系。我们是夫妻,夫妻本就是有事一同担当和面对,你出了事,我又怎么可以置身事外,什么都不做?人们都说苦尽甘来,好在我们吃了这么多苦头,所有不好的事总算是过去了——” 疲倦的声音中不失温柔,低柔温和的声音就像是山间奏响的牧羊琴声,带着令人心悸的缱绻和柔情。 这种声音又似有安定人心的特质,刘东山在这种声音的安抚下抚平了不安的情绪,窗外的三个孩子也静静地听着,没有漏掉一个字。 “半夏,你要答应我,不要有下一次。”不要在没有告知他之前,就离开他。也不要再随便因为他而冒险,让他担心。这一次,已经让刘东山无法忍受了,再有下一次,他一定受不住。 “我答应你——”李半夏没有犹豫,很肯定地答应了他。离开刘东山,难受的不只是刘东山自己,她可能比他还要难受,还要不习惯。在离开他没到一天,她就想要后悔了。可是,不管她遇到什么事,总有一股动力支撑着她,让她一直走下去。就这样,一直走到了边城,一直拜师学医,到学成归来。 结果是好的,过程却难以忍受,李半夏不敢再想,如果再来一次她是否还能坚持得下去。她要治好刘东山,终其一生,都不愿再离开他的身边。 听到李半夏的保证,刘东山激动得再一次搂住了她,只觉得此生能娶她为妻,真是他刘东山这辈子最有福分的事!他何其感恩,老天能将半夏赐给他,他又何其感激,能够保佑她平安归来。 只要她能平安归来,不管结果如何都没有关系。 “姐,大舌头这会儿正在和爹爹抱抱吗?” “嗯?”刘银翘睁大了眼睛。 “大舌头和爹爹都不说话了,刚才又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是不是就像大舌头抱我一样,正在和爹爹抱抱呢?” “……应该是吧……”甜甜脸红,回答弟弟这个问题怎么心跳得那么快呢,脸也好红。一想到房里爹爹和大舌头此时正紧紧抱在一起,脸烧得更厉害了。 “那姐,大舌头和爹爹会不会这样这样呢……”刘灵芝举起自己的小手,用四根手指亲着自己的嘴巴,并且发出啾啾的声音。 “额,哪样?” “亲亲,亲亲哪!”想大舌头抱着他狂亲的时候,可是亲得她一脸的口水,咿~~好脏哟~~不晓得大舌头对爹爹会不会像对他一样,一个劲地亲他的脸。 甜甜的头已经红得抬不起来了,这个小鬼说的话简直就要人命,她怎么以前不知道她这位笨蛋弟弟还有这等本事? “我想不会——”一直没开口,只嘘了一声的刘当归忽然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为啥哟,哥哥?” “因为我猜,她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刘当归背着小手站起身,丢下这句话就回了屋。留下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刘灵芝和刘银翘。 “……” 308 早起治病 308早起治病 半夜,送亲的人回来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这个时候,李半夏已经睡熟了,刘东山听到动静,披上衣裳从房里出来,想听听看那边的事儿。 “大伯,舅父,你们回来了,那边的情形如何?”马氏见刘东山出来了,忙过来搀住他。往他背后的屋里瞅了一眼,柔声问:“你媳fu儿睡了?” “睡了,半夏这一回可是累坏了,从下午睡到现在,中间醒都没醒过一次。依我看,她这一觉不到明儿上午准醒不过来。” 他早就说过,半夏睡觉是那种睡得很死的人。他要是睡着了,别人哪怕是半夜把她扛了卖了她都不知道。再加上她现在累坏了,能醒过来才怪。 “是啊,你媳fu儿这回在外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瞧瞧她整个人,可是受了一圈了。家里还有半边老母鸡,娘一会儿睡觉之前把它给炖了,等你媳fu儿明早醒来就可以吃了――” “可是娘,那不是留给你和爹吃的麽。” “哎!我和你爹,无病无痛的,要吃那老母鸡做啥?再说家里还剩下了那么多菜,够吃好一阵子了,伙食那么好,还非得吃啥老母鸡。你媳fu儿不同,在外面呆了几个月,也不晓得受了多少的苦。我刚才看半夏的脸sè,都发白了,也不知是冻着了,伤了寒了,还是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瞧她小可怜样儿的,皮包骨头,瘦成什么样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咱可得好好给她补补,早日把肉给补回来――” 刘东山一听他娘说,李半夏脸sè发白可能是风寒入骨,心中一紧,尽管刚从房里出来,现在又想回房去,非得看个明白,李半夏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却也不再推辞,让马氏把那半边鸡给炖了,为李半夏补身。 “谢谢娘。”刘东山也有感于娘对半夏做的一切,这半边老母鸡娘可是留了好久,另一半边给了怀孕的山香补身,剩下的这半边本就是给爹娘两个老吃的。他们愣是没舍得吃,非得留着。 现如今,却说要炖给他的半夏吃,怎能不让他感慨于心? 马氏扶着刘东山到这边桌子上坐下,忙问起了赵家那边的事。也不知道银杏的花轿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银杏她大伯和舅父在赵家留了这么久,赵家对银杏是个什么态度,从他们嘴里也能探知一二。 “弟妹,银杏的事你甭操心了,依我们今日所见,赵家人对银杏还是很看重的。赵家家主赵老爷子,几次过来向我们敬酒,客气话说了几箩筐,也一再允诺说要把银杏当他的亲闺女看待,定会好好照顾于她,不会在赵家受一丁点的委屈。那赵老爷子话讲得很诚恳,在今日的婚事也动了不少的心思,对我们这些送亲之人每人都给了一份重礼,每一桩每一件都亲自打理置办。我们回来的时候,爆竹放了几箱,送了一程又一程。走得老远了还是在说银杏的事儿,银杏这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能碰着这样一个开明的公公,也是这孩子的造化了――” 马宝贵也接着道:“还有那赵家的大少爷,今日看他一身新郎官的衣裳,系着大红花,看起来还真是仪表堂堂,与我们家的银杏还真是绝配。哎!要不是恶名在外,不也是个好小伙子?算了算了,今着不说这个,只希望他真如他老子讲的那样,成亲之后重新做人,好好对待我们银杏。” “不过今晚赵晨宗那小子的表现还真不赖,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对新娘子也没任何怠慢。姐,你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马氏最担心的就是那赵晨宗吊儿郎当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有可能会怠慢银杏,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如今听宝贵这么一说,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 只不过,接下来银杏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这一些,就全靠她自己了―― ………… 刘东山本以为李半夏这一觉,一定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谁知,家里的公鸡一叫,她就跟突然被打了一针似的,一头从chuáng上爬起来―― “怎么了?”刘东山被她这么大的动静吓了一跳。 李半夏腆着脸笑,将他也从chuáng上拉了起来。自个儿先跳下chuáng,穿上衬衣,披上棉袄,再把双脚伸进马氏一再加厚的棉鞋里。 娘的手真巧,做出来的鞋子不仅好看而且好穿。昨天回来的时候,她穿的还是棉靴,这棉靴是边城的将士们穿的,她去了之后,别人给她做了一个缩小版的,里面都是很厚的棉绒,穿起来非常的暖和。 回来一路,穿的都是这种鞋子,又是流汗又是跋山涉水的,这双暖暖的鞋子已经不暖和了。她一回家,马氏就立即给她找了双暖鞋来换,全身都暖洋洋的。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 李半夏自个儿穿戴完毕,又将刘东山的衣裳递给他,把他从穿上拖起来。刘东山早起晚起都行,只是弄不懂这个半夏在搞什么鬼,故意磨蹭,结果就半拖半拉地被李半夏从chuáng上给弄起来了。眼看着李半夏手脚齐用,恨不得将他从chuáng上抱下来的小样子,刘东山整一个哭笑不得。 “你啊!”拧了一下她的鼻子,不用她帮忙,就自己穿戴好,也跟着起了来。 李半夏看他穿得差不多了,就跑到厨房,塞了几把松毛到小灶里,很快焐热了一壶水。她和刘东山洗漱了一下,又就着灶底的火石铲了两炉火,身体总算是暖和了。 “东山,从今天开始,我就开始为你医治。这过程很复杂,可能也很痛,你多忍着点,不烦不燥,要有耐心,晓得吗?”李半夏口气就像是在跟个小孩子说话,刘东山张了张嘴,好笑地摇摇头,不知要如何和她说。 最后只得胡乱地点点头,如果她想,他甚至愿意把这条命交付到她的手中,更何况只是一条tui。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信赖她,支持她! …………rs!。 309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309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 多谢ima329妹纸(2张),小愛書mi妹纸的粉红票,everylittle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 —— 李半夏让刘东山躺在chuáng上,提起他那只伤了的tui,架在自己的tui上,慢慢地mo着捏着。 在她的左前方,放着一块tui骨模型,上面插着无数根银针。每当她mo到一处,就拿起一根银针,在那块tui骨模型相应部位插上一根银针,作为标记。 刘东山看不出这其中的名堂,也并不想知道,他只要相信她就够了。 李半夏神情严肃,一丝不苟,刘东山连气都不敢大出一生,生怕影响了她为他诊断。 李半夏mo骨,他就在那儿坐着,注视着她的动作,身体都似已忘记了移动…… 天sè大亮了,马氏也起来了。 看到东山这房有光,敲门进来一看,才发现这俩孩子早就起来了。一听刘东山说李半夏要给她治tui,高兴得团团转,在房里不断走动着,一会儿又走回来问问李半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是不是真的有法子治好东山的tui,以及刘东山何时能站起来啥的。 “娘,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叫半夏如何回答你,她还在给我看tui呢,这事咱吃饭的时候再说。”刘东山笑着对马氏道。 “好好好,娘先出去做早饭,等半夏专心给你看病,娘这就出去~~”马氏拉开门出去了,临出门前还往自个儿儿子儿媳睇了一眼,目中有着说不出的欢喜。 “我很久都没有看到娘这么高兴了~~”刘东山感叹。“想想我真是一个不孝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要娘为我的事操心。” “等你好了,你就多多孝敬孝敬娘,不让她老人家吃一点苦,也不要再让她为你担心了。”李半夏停下手里的事,握着刘东山的手深情的道。 “嗯!”刘东山点点头。 “我也要跟你一起,好好孝敬爹娘,照顾好三个孩子。我希望我们一家人,都能够活得开心快乐,不留遗憾——” “半夏——”朴实发自肺腑的一句话,却撼动了刘东山的灵hun。刘东山紧握着李半夏的手,温热的xiong口仿佛蕴满着翻腾发酵的岩浆,涨得满满的。刘东山心中温暖而又酸涩,差一点就流下泪来。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感情不浅弥深,她对他始终是不离不弃。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外间,马氏刚想折返回来,想问问儿子和儿媳想吃些什么,正好听到刘东山和李半夏的对话。心中一阵欣慰,没有再进房,直接回到厨房烧饭去了。 “东山,我们今日就到这儿,你也累了,先歇会儿,咱们吃完饭再继续。”李半夏将刘东山的tui慢慢放下来,放了这么久,两人的tui都有些麻了。李半夏站起来甩了两下,等麻意退去,熟练地给刘东山的tui轻按着,帮他活络筋骨。按了半盏茶的时间,在刘东山连连喊停之下,才停了下来。 扶着刘东山出了屋,站在一早被清风雨lu滋润过的竹林,清新的风吹来,困意一扫而光,身体一阵ji灵,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李半夏和刘东山肩并肩,站在竹林外,望着竹叶开始飘黄的翠竹。竹叶飞飞,满目萧瑟,然而此时此刻,即便是在风中寥落的翠竹和翻飞的竹叶,也让人看不出一点黯然消逝之感。 如果两人能够一直携手看竹叶飘飞,一直到垂暮,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李半夏想要的幸福向来都很简单,没有过高的期许,也没有绵绵不绝的追求,她想要的只是一家人能够朝夕相伴。在自己想的时候,和自己的爱人,做一些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并不浪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天凉,风大,两人手牵着手,却也不觉着冷。 刘东山的手很大,很宽厚,在手掌处结着几个厚厚的茧,李半夏的小手被他捏在手心里,有一点被硌到的疼。却也因为此,才被握得很紧,能让她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实在感。 在竹林的不远处,刘家冒起了炊烟,一阵又一阵饭香从屋里传来,把刘东山和李半夏两个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李半夏昨晚睡得早,晚上没吃就睡下了。今日鸡一叫就起来了,又忙活了半天,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还真是饿得厉害。 等李半夏和刘东山回屋的时候,一家人该起来的都起来了。 李半夏就跟个爱吃鬼似的,跑到厨房,站在灶台旁问着正在专心炒菜的马氏。 “娘,有吃的麽,我肚子饿死了~~” 马氏从房里出来后,就说要帮马氏烧饭,只不过马氏说家里的菜都是现成的,只用把它们热上一热,厨房有她一个人就够了,马上就可以开饭了。李半夏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坚持,到外面走走去。 “娘刚热了一碗五谷米,你饿了就吃一碗,娘再炒两个菜,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这孩子,就知道她是饿的,还是昨儿中午吃的饭,能不饿吗?! “好啊。”五谷米李半夏可是很爱吃的,尤其是娘馄出来的五谷米,用猪头肉炖出来的,吃起来可香了。 李半夏跑到小灶里边,掀开锅盖,从锅里端出一个装五谷米的小盆。用汤匙舀了一小碗,等弄好了停下来看看站在桌边的刘东山问:“东山,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不了,我吃饭的时候再吃,你吃好了。”他可不是像她,昨晚没有吃。 “那我就自己吃了——”李半夏宝贝地抱着自己的小碗,好像生怕她一会儿端过来刘东山会跟她抢似的。 “嗯。”刘东山心觉好笑,半夏有的时候很懂事,比她这个年龄段的姑娘家还要懂事。有的时候,却又孩子兮兮的,就像甜甜和欢子一样。不过不管是哪一种xing格的半夏,刘东山都喜欢得紧,都把她当作自己心里最为宝贵的珍宝。 “欢子,你怎么不穿鞋袜就跑出来了?”刘灵芝起来了,手里举着一双小鞋子,还有两只棉袜。在他的脚上,拖着一双可以在里面游泳的鞋子,乍一看,应该是刘东山洗澡时换的棉鞋。 “爹,我要大舌头给我穿鞋——” “这个……”刘东山看看正捧着五谷米狂吃的李半夏,抱起刘灵芝道:“爹爹给你穿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要大舌头给我穿鞋。”刘灵芝不干,小屁股不安分地在他爹tui上挪来挪去,还将他脚上的两只大棉鞋给踹掉了。 “欢子,爹怎么教你的,穿衣穿鞋这种小事,要自个儿做……” “可是我就是要大舌头给我穿鞋麽~~” “能跟爹说说是为什么吗?为什么欢子非要你母亲给你穿鞋,而不让爹爹给你穿?” “大舌头穿鞋香香!” “……”刘东山弄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刘灵芝嘴里的那个“香香”是什么意思,指的又是什么。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才知道,刘灵芝所谓的香香是李半夏带有的体香。这种体香,与其她姑娘的胭脂水粉或者身上抹的香料,或者泡的花瓣澡所传出来的香味不同。而是李半夏长期与草药为伍,又长期摆弄麻药和**一类的物事,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安然与放松的药香。 经过边城之行后,这种药香在李半夏身上体现得越发地明显了。 先前几次,李半夏抱刘灵芝之时,刘灵芝就感觉到了李半夏身上的这种体香。当一习惯这种体香之后,就越发地喜欢和享受这种味道。刘灵芝还这么小,一出生娘亲就死了,自然不知道说这是娘亲的味道,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很喜欢李半夏身上的这种香香! 但他又不好意思整天吵着李半夏要抱抱,于是就想着这么个法子。早起的时候,在chuáng上听到大舌头和他爹在说话,就拿着自个儿的鞋子和袜子出来了。哎!他的这一腔小弯弯绕心思,谁能知晓? 以前李半夏还是乡里乡村有名的长舌fu外加有严重的口臭恶疾时,刘灵芝见到她总是远远地跑开。看到她要抱他,就拼命地跺着两条小tui挣扎,好似被她抱一下自己就会熏死一般。现如今,可是完全倒了个个儿了,要她抱抱,还得找这么多啼笑皆非的借口,真是! 刘灵芝感觉到,他的哥哥和姐姐已经开始发现了他的小秘密,那么他在实行起来得越发地小心了。 刘东山还想再说,小孩子养成这么个习惯可不好,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大人给穿鞋袜,说出去给人笑话。 “就依他的,我来给他穿鞋袜。”李半夏一碗五谷米搞定,放下碗筷,朝父子俩走了过来。 “半夏,穿鞋这种事儿还是得让孩子自己来,别惯坏了他~~” “没事,难得我们的小欢子亲自点名,要我给他穿鞋,我自不会让他失望啊。”李半夏走过去,在刘东山旁边坐下,从他怀里接过刘灵芝,抱在自个儿的怀里。一边给他穿着鞋子,一边笑着在小家伙的头顶臭屁道:“小鬼,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rs!。 310亲人和睦,其乐融融 310亲人和睦,其乐融融 李半夏从边城回来,可是给家里人带了不少的稀罕玩意儿。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昨儿家里有人,没时间舀出来。下午的时候又先睡了,直到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半夏才把挂在马鞍上的包袱舀下来,一一派起礼物。 照着以往的性子,刘灵芝早就嚷着要礼物要好吃的了,只是这一次,李半夏走得真的太久了。小家伙还有些不习惯,对她也越发地想念起来,以至于她回来尽围绕着她转,没有张口找她要这要那了。 家里每个人,李半夏都备了一份礼物。这些礼物,有些是她在路上看到合适的就买了下来,有的是她在回程途中精心挑选的。不管如何,也总是她的一点心意,希望大家都能喜欢。 “来,欢子,这是你的~~”李半夏舀出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买给刘灵芝的。那是一套完整的泥人儿,在一串紫檀木的小木架串着,一并排排着十二个小泥人。这些小泥人,有些是黑脸,有些是花脸,还有的是红脸。有的穿着黄棕色的衣裳,挥舞着大刀。有的干脆赤着膀子,手中舀着大铁锤。 “泥人?!”刘灵芝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一下子往李半夏这边扑过来,抢过礼物,宝贝地捧在自己怀里。 以前吵着爹爹给他买一个小泥人都要吵上好多天,没有想到这一回大舌头一次就给他买了一,二,三……好多好多个! “这些泥人可以拆下来,拆成一个一个的,每一个都可以单独舀出来玩。还可以将每一个小泥人都给拆下来,然后组装。”李半夏笑着对刘灵芝道。 看他露出疑惑的样子,就给他做起示范来。在紫檀木小架一端拧了两下,那架子就松动了,李半夏取出其中一个舀着大铁锤的小泥人,然后在几个孩子甚至家里其他几个大人的注视下,很熟练地拧下了那泥人的脑袋,身子,两只胳膊,两只腿,还有一个大铁锤。 该拧的零部件都拧下来了,刘灵芝眼睛瞪得都快掉下来了,他还不知道泥人可以这么玩的,尽管他以前玩小泥人的时候,到了后来,总是发现这些小泥人不是掉了脑袋就是掉了一只腿。 自己也会因为孩子爱玩的天性,糟蹋着小泥人,在那里拼命地扯啊扯啊,把它们的零部件扔得这儿一个那儿一个的。但看着别人那么迅速而又有条不紊地拆下这些部件,然后就跟变戏法似的几个拼拼凑凑,又恢复了之前威武的小泥人,以他五岁的智慧可是想不明白,觉得大舌头真是厉害极了! 而且,他玩过的许多泥人,都是无法拆下来的,更无法在掉了零部件后再把它装上去。这一套小泥人,可是大大地让他见了眼界,激发了他孩子爱玩的天性。 甜甜和刘当归看到这么可爱的小泥人,也很想要。察觉到哥哥姐姐“贪婪”的目光,刘灵芝搂得紧紧的,最后一阵风地跑回了自个儿屋里,将他的小泥人藏了起来。等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再玩好了—— 李半夏又从包袱里舀出下一个礼物,“当归,这是你的~~” 那是一套文房四宝。笔是最好的毛笔,适合孩子书写的。墨是调得最好的墨,不挥发,易研磨。纸,是最好的纸,质感光滑,下笔轻快。砚台,也是最实用的砚台,质细地腻、润泽净纯、易发墨而不吸水。 刘当归默默接过,望着李半夏递给他的文房四宝,似乎想说些什么。 “当归啊,我听那店老板说,那里的笔墨纸砚都是最好的,写起字来也特别舒服。不过这一行,我不是太了解,也不晓得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当时也试着写了几个字,效果还不错,你一会儿去试试,看看好不好用~~” 刘当归耳听着她清和的话语,怔在当场,才闷闷地点点头。他看起来就像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是那一双捧着文房四宝的手在下端不断磨搓着,颇有一些爱不释手之感。 李半夏点点头,接着从包袱里舀出第三件礼物。 “甜甜,你的~~”在给甜甜买礼物的时候,李半夏还真是动了不少的脑筋。当归和灵芝,喜欢什么都很明显,她也很清楚要给他们买什么。甜甜不同,什么都不挑,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一点,甜甜乖得不像个孩子,而有点像她的奶奶马氏。 小孩子是有任性的权力的,也有说喜欢不喜欢的权力。但因为她是姐姐,也因为她从小就帮着打理家务,性子也就磨平了,也没什么喜欢和不喜欢的了。 李半夏把和甜甜在一起处的日子细细想了想,想起有一次在蘀甜甜洗澡的时候,甜甜曾经和她说过她的理想。 那个时候,李半夏正好蘀牛奶奶治好病,几针下去就令其恢复行走。这件事在村里传得很广,也传了很久,也有许多人在刘家人面前夸他们刘家有一个医术精湛的媳妇儿。 李半夏对这些夸赞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甜甜,显得很激动。洗澡的时候,她曾抓着手告诉她,她想要和她学医,以后想要跟她一样,做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李半夏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就笑着说好。 之后,在她摆弄草药的时候,甜甜总是凑过来,指着地上的草药向她问这问那,还真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后来因为她爹爹的事,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得忙许多的事情。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又想着给她爹治腿的办法,这事也就被她忘到脑后了。 李半夏买给甜甜的礼物,就是一个小药箱。这药箱里,放着几瓶药物,一本入门的医理知识,还有其他大夫必备物品。准备这个礼物,李半夏也是想看看甜甜对学医到底有多少的热忱,如果她真的喜欢,那么她从现在就开始教她。 甜甜的反应没有让她失望,那样明亮而又炙热的目光,李半夏的心里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摸着甜甜的头,她家的这个小丫头,以后就是她的大弟子了。 还有几件礼物,是买给家里其他人的。 给马氏和刘申姜买了一件保暖的棉袄和大衣,马氏和刘申姜当即就把身上穿旧的棉袄给换下了,换上了李半夏买的新的。李半夏帮他们把袄子穿上,两个老人直说这袄子暖和,连笑容都是暖洋洋的。 李半夏又给夏山香带回来许多补身安胎的药材和补品,还给即将要出世的小宝宝买了许多可爱的小花衣裳。李半夏算了一下,夏山香肚子里的孩子明年开春就会生下来,那个时候季节变化挺大。所以厚衣裳,薄衣裳都买了一些。 夏山香看她这个嫂子对未出世的侄女这么舍得,考虑得又这么周到,所以也很开心。接过李半夏递给她的小衣裳,又摸摸衣裳的质地,这些衣裳的缎子都是上好的,心下更加欢喜。 李半夏只要对她好,那她也不会对她差。看到李半夏刚回来,给刘东山治腿期间,夫妻不能同塌而眠,就怕半夜不小心踢到了刘东山。家里地方小,实在住不下,夏山香便跟刘西山商量着,把自个儿那边一个房间空出来,让给李半夏睡。三个孩子也一日一日大了,甜甜不能再和两个弟弟挤一间房,虽说中间有道帘子遮着,始终不太方便。于是就让甜甜一块过来,和李半夏一起睡。 刘西山很高兴自个儿媳妇儿这么说,马氏和刘申姜,还有刘东山,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两房和睦。一看到夏山香主动提出要腾出一间房给李半夏睡,都笑得合不拢嘴,一家人也都是其乐融融。 李半夏在回来之前,并不知道刘银杏要嫁人,所以事先也准备了一份刘银杏的礼物。给刘银杏的,是一支很漂亮的蝴蝶珠钗。昨儿刘银杏出嫁之时,就戴着李半夏送的那支珠钗。 柳老爷子在她回来的时候,硬塞了许多补身的药材,诸如人参,鹿茸还有灵芝。李半夏和他扯了很久,耐不过这老爷子坚持,只得舀着。这些药材,李半夏一房分了一点,给两个老还有夏山香补身。这房的,就留给东山,这之后他还有许多时候会用得着。 这些礼物,花了李半夏不少的心思,也花了不少的银两。只要能让大家高兴,这些都是值得的。李半夏本来是没钱的,从军营出发的时候,熊北天塞了几百两银子给她,作为她这段时间做军医的报酬。李半夏收下了,她知道像熊北天这种人,一旦要做什么事,就绝对要做到。 每个人的礼物都分到了,只剩下刘东山。一家人都有些好奇,李半夏会送给刘东山什么样的礼物—— 刘东山倒并不怎么在意礼物的事,比起礼物,他得到了更美好的东西。抬眸凝注着身前的李半夏,憨实醇厚的眼里带着溺死人的温柔和宠溺—— 她平安归来,就是她带给他最好的礼物了! …………rs 311喝鸡汤 311喝鸡汤~ ―― ―― 多谢大耳猫妹纸的粉红票(2张),还有男人不靠谱嗯妹纸的评价票(2张),谢谢你们了! ―― ―― 没有! 李半夏将最后一根人参舀出来,包袱已经见底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刘家每个人都有礼物,唯独刘东山没有,家里几个人面面相怵,看看李半夏又看看刘东山,不晓得这是咋回事。 刘东山神色不变,脸上还是那么的柔和,眼角依然带着笑意。 李半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吞吞吐吐的道:“东山的就算了,我一时真的不晓得给他带些什么回来~~” 刘东山站到她的身旁,揉了揉李半夏的头发,“没事,你能回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这一点,每个人都已了解。 李半夏笑了,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刘东山一定会明白她,也一定不会在乎这些。一路上,李半夏可是想破了脑袋,仍然没有想到要给刘东山买什么样的礼物。 其他人也慢慢都笑了,这是人家俩口子的事,说不定那半夏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礼物,不想给旁人知道,就想私下里舀给她家东山呢?他们还是不要管这个事,各自又说笑了一阵,欢欢喜喜地舀着各自的礼物去了―― 吃过早饭,上午的时候把好久没有打理的草药抱出来,放在屋檐底下摊开晒晒。入冬以来,太阳很少像今日这么好的,除了药材,马氏还晒了稻谷,还把几床棉被也都抱出来,放在屋前的柴禾上翻晒。 李半夏不在的时候,这些草药也并没有被耽搁。每逢有太阳的日子,甜甜都会将李半夏拾掇的那些草药抱出来铺晒。已经干了的草药,就送到赵郎中的药庐,秤秤斤两,换几个钱花。能留下来的,譬如果实一类的药材,甜甜就照着以前李半夏做的,把它们装起来,放在干燥的地方保管起来。 李半夏翻看着甜甜收拾起来的那些草药,这些草药都干了,没有霉变,也没有变质。甜甜一个小丫头,又没有专门学过医术,只是在旁边看着她如何做,就能处理成这个样子,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李半夏就像是天下万千渴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出现的老师父,等她终于出现便跟捡到了宝一般。 甜甜就在旁边,有些紧张地看着李半夏,注意着她脸上的神色。看到李半夏频频点头,心中暗喜。 药材的事处理完毕,李半夏回到房中,舀出了早上给刘东山摸骨之时作为记录的腿骨模型。仔细研究着各个针扎的位置,又从标注的骨头错位和断裂之处寻找着接骨之法。 遇到不解处,便翻看师父老人家留下来的札记,以期望从中得到启迪。 李半夏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切忌被人打扰,一连两个时辰,李半夏都呆在房中,很少走出那扇门。 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被刘东山端了进来,刘东山腿脚不便,走路一颠一跛,把这样一碗热汤端进来并不容易。 “等会儿再弄,先过来把汤喝了~~”刘东山将桌子上摆着的一些纸张和书籍挪开,以免被汤溅到,将鸡汤放到桌上。 李半夏从书案中抬起头,闻到香味,鼻子嗅了嗅,“这是什么,好香啊?” &nb sp;“这是鸡汤,娘让我端给你的,赶快趁热喝了,对身体有好处。” “鸡汤?咱家啥时候杀了鸡~~” “是之前杀的,这半边爹跟娘没有吃,看你这次回来瘦了不少,炖给你补身。”刘当归放下拐杖,在李半夏旁边坐下。 “这既然是留给爹跟娘的,我喝多不合适,东山,这还是给爹跟娘喝吧~~” “娘让你喝你就把它喝了,就算是端给娘她也不喝。再说这一次,你给爹跟娘带回来那么多珍贵药材,并不少这一碗鸡汤。你连日赶路,身子消耗很大,喝碗汤,也好醒醒胃。” “好。”李半夏很听话,端起那碗汤,咕嘟咕嘟地将它喝了,最后还剩下几口,实在喝不下了。其实李半夏很怕喝鸡汤,以前和爷爷在一块的时候,都是她吃肉爷爷喝汤。呵呵!这可不是她对爷爷不好,而是因为李半夏最怕的就是那些油滋滋的汤了,家里就算是杀了鸡宰了鹅,她也只夹两块肉吃吃,但凡几口汤都倒在了爷爷碗里。 马氏这一碗汤,上面漂了满满的一层油,照着李半夏往日的习惯,她是绝不肯喝的。只不过,一想到这碗汤是爹跟娘自己省下来留给她喝的,还是她昨晚就开始慢慢炖的,单是起来添火石恐怕就起来好几次。就凭这份心意,她也不能说出什么不识好歹的话来。 “呃――”打了一个饱嗝,李半夏看看碗里还剩的几口汤,真的是喝不下了。再喝恐怕之前喝的都得吐出来,那样可真是煞风景了。而且娘要是知道了,一定得心疼死了。 瞅了一眼正笑话她打嗝的刘东山,李半夏将碗递了过去,“最后几口,你给解决了~~” “我说过,这是娘炖给你喝的。” “可是我真的饱了,喝不下了,这剩下的要是不喝也浪费了,你也不想糟蹋东西吧~~”李半夏看他还没动作,心思一转,转了一个强调,带着点小难受,“还是你不想喝我剩下的,你觉得脏……” 不等她说完,刘东山飞快舀起碗,头一仰,就把几口鸡汤给喝掉了。 李半夏嘿嘿笑了,有着奸计得逞地狡黠。 “满意了?”刘东山眼中盛满着笑意,捏了捏李半夏的脸,你说她有时候怎么感觉就长不大呢? 李半夏居然还给他点点头,那得意的小样儿看起来倒也新奇。刘东山自打李半夏回来后,心情就好得出奇,看到谁都是笑呵呵的,这会儿更是止不住满脸的笑意。 夫妻俩说闹了一会儿,刘东山带着碗筷出去了,把房间留给李半夏,他知道,她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做。 刘东山走到门边停了下来,回首看着李半夏的方向,她已经重新低下了头,埋在书案中――rs 312 神乎其技,村中小神医(1) 312神乎其技,村中小神医(1) 李半夏回来快一天了,也该抽个空去看看赵大哥。这么久不见面,赵大哥是否安好?还有她坐堂的药庐,也不知是否如往昔一般。 想起归程之时,柳老爷子那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的话,李半夏心里不禁有些涩然。 他们本是亲兄弟,却因为种种的误会形同陌路,甚至有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再相见。这种遗憾,又岂是旁人能够轻易了解的。。。 从包袱里翻出柳老爷子临行前交给她的盒子,放在上面轻轻拍了拍,李半夏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说要到药庐去一趟。 一说起赵郎中,马氏想起来了。说在李半夏离开的那些日子,赵郎中曾经来过家里几次,有的时候是从屋旁边经过,有的时候是特地到家里来的。倒也没其他什么,只是过来看看李半夏回来了没有。 听赵郎中说,陈老爷子的消渴之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以后在饮食方面多加注意,便没什么大碍了。 李半夏不在的日子,村里出了一件大事,兰花婶疯了! 乍听此事,李半夏久久回不过神来。 兰花婶是村里出了名的热心人,人到家也十分客气。你打从她家屋旁经过,她总是很热情地喊你进去喝茶,还强留你在那儿吃饭。关于兰花婶的为人,是得到村里人交口称赞的。 兰花婶爱笑,有点发福的脸笑起来就像一尊弥勒佛似的,笑眯眯的,让人忍不住与她亲近,对她心生好感。李半夏到赵郎中的药庐。来来往往都会经过兰花婶家,兰花婶每次远远地看见李半夏,就扯着嗓子和她打招呼。 李半夏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好好的人突然之间疯了! 兰花婶的丈夫是本分的庄稼人,人很实在,对妻儿也很好。她还有一个小儿子,那孩子李半夏也看见过,与刘灵芝差不多的年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兰花婶在大杨村,也算是家庭和美、夫妻恩爱的了,日子过得让许多人家都羡慕。这样一个人,要说会突然发疯,李半夏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这件事最奇怪的也就是,旁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知道她一夜醒来人就疯了,连自己的儿子和丈夫都不认识。就在前几天,兰花婶把铁柜叔给咬伤了,胳膊上留下一行触目惊心的牙印,就像是被狼啃的一样。 那情景,别说有多么的恐怖了。 村里人都建议铁柜将兰花婶给关起来,免得咬伤了人,铁柜叔又不舍得,却也不敢把兰花婶放到外面让她咬人。 铁柜叔找到了赵郎中。让赵郎中给他媳妇儿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毛病,怎么好好的人咋就变成了这样子。 赵郎中去了,谁知刚一进屋兰花婶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差点咬断了他的脖子。赵郎中吓得不轻,与铁柜叔一起,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兰花婶制住。用绳子绑着,关在房子里。 只是,这一个人总不能老是关在家里,而且铁柜叔认为他媳妇儿变成这样一定是生了啥子没听过的怪病,就想着要赵郎中给他诊治诊治。 赵郎中的药庐每天都有很多人,自从李半夏走后,药庐里忙得是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天天往兰花婶家跑。于是乎,就由铁柜叔带着兰花婶,每天一早就到药庐去报到。求赵郎中一定要治好他媳妇儿。 李半夏刚走到药庐外,还在想着娘早上和她说起的兰花婶的事,就听见一阵大喊声:“哎呀快抓住她~~快抓住她,不要让她咬到人~~”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药庐里跑了出来,追着前面一个披头散发挥舞着手往外面跑的妇人。 他敞露着胳膊,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受了伤。定睛一看,才知道是被人咬的。在他的身后,赵郎中和铁柜叔慌慌张张地追了出来。 铁柜叔一边跑,一边喊着兰花婶的小名,可是这再熟悉不过的小名对此时的兰花婶没有一点的作用,嘻嘻哈哈疯疯癫癫地越跑越远―― 李半夏眼看着兰花婶这一系列的症状,心中升起一抹异样。兰花婶这症状,怎么那么像…… 还不等李半夏往下想,兰花婶突然一个转弯,张开着双手像一对招风的翅膀,朝李半夏的方向俯冲了过来――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李半夏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肩已经被她给拿住了。 兰花婶一抓住她,就龇着牙要往她身上咬。李半夏大骇,用劲推拒着,尽可能地将兰花婶的嘴巴离自己的脖子近一点。 这一切都不过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李半夏心脏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好久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一出了。 “兰花婶――兰花婶――”李半夏呼唤着她,以为能唤回她一点神智,结果反而激怒了兰花婶,凶狠地龇着牙,狰狞得好似最可怕的野兽。 赵郎中和铁柜叔已经赶过来了,还有之前那位被兰花婶咬伤的大汉,一个猛冲过来,单手就把兰花婶抓了过去。兰花婶就着他抬高的手转了一个圈,转而就又朝那个人扑过去。 “李妹子?!”赵郎中惊喜地欢呼,他刚才在药庐的门槛上,远远地看见过来一个人像她,没想到还真是。 昨儿他去外诊了,到今儿早上才赶回来。孩子他娘带着孩子去了城里走亲戚,要过上个两天才会回来。银杏丫头大喜,他也只能让人帮忙把礼捎过去。川乌倒是知道李半夏回来的事,这不,还没来得及跟赵郎中说呢,药庐里就闹出这么档子事儿。 “赵大哥!”几月不见,再次看见赵郎中,李半夏也很欢喜。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眼看着当前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兰花婶的生拉活拽下,也被弄得手足无措。赵郎中和铁柜叔也上前,帮助那大汉抓住兰花婶。兰花婶就跟疯了一般遇着什么就咬什么,赵郎中的衣衫生生被她的牙齿给撕咬出了一条碎片,挂在他的身上…… 李半夏飞快地在心里计较着,兰花婶每一个症状都与她脑海里的某种想法相符合。铁柜叔一个不留神,又被兰花婶给咬了一口,这一下子咬得真狠,就快将手上的一块肉硬生生给撕咬下来了。 李半夏一个箭步,指尖弹出几根银针,一眨眼的工夫,分别插在兰花婶身上几处大穴。 前一秒还在张狂着想要咬人的兰花婶身子一顿,眼里也渐渐恢复了澄明,身子一软,慢慢软倒了下来。李半夏小心地接住兰花婶,转身让铁柜叔和赵大哥帮忙,把兰花婶抬进去。 房外,李半夏和赵郎中靠在墙上,讨论着兰花婶的病情。 据赵大哥所说,兰花婶可能是被什么怪东西给咬了,受到什么异物感染,否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就像是被狗咬过的人,不处理好可能会得狂犬病。 处于狂暴期的病犬高度兴奋,攻击人畜,狂暴与沉郁常交替出现。疲惫时卧地不动,但不久又立起,表现出特殊的斜视和惶恐表情,当再次受到外界刺激时,又可出现新的发作。狂乱攻击,自咬四肢等。病犬野外游荡,多数不归,到处咬伤人畜。随着病程发展,陷于意识障碍,反射紊乱,消瘦,声音嘶哑,眼球凹陷,瞳孔散大或缩小,流涎。 兰花婶现在的症状,从某一点而言,就像是一条处于狂暴期的病犬。赵郎中曾做过这种猜想,但很快便被自己否定了。只因人型狂犬病,其初期表现和后期表现都不似兰花婶现在这般。 人型狂犬病临床表现分为四个时期,首先是潜伏期,约为一到三个月,在潜伏期中感染者没有任何症状。 接着会进入前驱期,感染者开始出现全身不适、发烧、疲倦、不安、被咬部位疼痛、感觉异常等症状。 前驱期之后,便是兴奋期。患者各种症状达到顶峰,出现精神紧张、全身痉挛、幻觉、谵妄(音同“詹”,谵妄:短时间内突发的一种精神错乱,说胡话,不识熟人)。怕光怕声怕水怕风等症状因此狂犬病又被称为恐水症,患者常常因为咽喉部的痉挛而窒息身亡。 最后便是昏迷期。如果患者能够渡过兴奋期而侥幸活下来,就会进入昏迷期,本期患者深度昏迷,但狂犬病的各种症状均不再明显,大多数进入此期的患者最终衰竭而死。 兰花婶除了表现疯癫,到处咬人外,并没有反映出狂犬病的症状。不过也幸亏如此,如若真是狂犬病,那不仅对兰花婶,对她旁边的人都会是一场灾难! 众所周知,狂犬病一旦发作,便凶险无比,死亡率极高。许多的大夫面对这种病也只是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病人痛苦地死去。 那么兰花婶患的不是狂犬病,又是什么病呢? 许久没有吱声的李半夏忽然开口了,对赵郎中道:“兰花婶不是被狗咬了,也不是其他的什么问题,而是她的脑袋里长了一个瘤――” ………… 313 情到深处自然浓 313情到深处自然浓 ――***―― 多谢恋.."薰hyl2009妹纸和aoshashi妹纸的粉红票,还有ing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李半夏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想起铁柜叔在得知他的媳妇儿得了肿瘤,而这个肿瘤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媳妇儿命时,他陡然跌坐到地上大哭的情形,李半夏心中一酸。 兰花婶脑子里的那颗肿瘤已经是中晚期,肿瘤压迫了神经,造成她神志不清,行为混乱。性格躁动,时常会觉着眼花、恶心,呕吐,一旦发作,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到了中晚期,记忆力就会减退,甚至完全丧失。 这种病若不及时治疗,兰花婶随时都可能会死去。 李半夏在现代的时候,曾经见过这种病症。凭借现代的医疗水平,尚不能说完全能治愈,更何况是在医疗卫生设施极度匮乏和落后的古代。 所以,看着铁柜叔痛哭流涕,她除了站在一旁难过得无以复加之外,什么都不能做。赵郎中的神情也透着悲伤,作为一个大夫,最大的痛楚便是看着病人受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在他们决定出屋,让铁柜叔好好与安静下来的兰花婶多呆一会儿的时候,铁柜叔忽然爬了过来,哀求着李半夏一定要把他的媳妇儿给救回来。 李半夏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痛哭成那副悲惨的样子,铁柜叔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的胳膊上,到处是兰花婶留下的抓伤和咬伤。有些伤痕见骨。让人看着止不住地发怵。可是他却怕兰花婶因此而遭受到别人的谴责,或者是害怕别人干脆把危险的兰花婶带走,他掩藏着这些伤口,从不给旁人瞧见。 铁柜叔与兰花婶感情很好,两人能够结合也是上天给的缘分。兰花婶比铁柜叔小了十几岁,两家是远房亲戚。铁柜叔从小就被算命的批为天煞孤星的命。克妻。说来还真怪,铁柜叔先后娶了两房媳妇儿,都因或这或那的原因死去了。到后来,再也没有人家姑娘敢嫁给铁柜叔了。 铁柜叔三十头上,都还无后。 他自己也慢慢地相信了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也不肯害了人家姑娘。就一直没想着再娶的事情。 兰花婶有一次到大杨村来做客,第一眼就相中了铁柜叔。她说铁柜叔这人心眼好。人又实诚,最重要的是他很会心疼人。也不管别人劝她的那些话,还丢下话说就算铁柜叔是天煞孤星的命,她都嫁定他了。 铁柜叔很感动兰花婶愿意嫁给他,却也不想因此害了她,一直没答应这门婚事。兰花婶就留在了铁柜叔家。作出一副赖上他的样子,也不管别人会不会笑话她一大姑娘家家的,反正她就是想嫁给铁柜叔做媳妇儿。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铁柜叔不娶她,兰花婶也无法再嫁去别人家了。对别人而言,兰花婶姑娘家的名节已经坏了,谁都不愿意娶一个名节坏掉了的女人的。 俗话又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铁柜叔再能坚持,也抵不过一个这么好的姑娘对他死心塌地。最后终于点头了,两人便在一起过日子,这一过,已经有七个年头了。 不同于大家所想的,人家两口子婚后非常幸福,在五年前,还有了一个儿子,一切都美满得让铁柜叔不禁潸然落泪,生怕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一个美梦。 兰花婶似乎知道丈夫的不安,也知道那个“天煞孤星”的阴影时刻笼罩着他,挥之不去。她尽最大的能力,来让她的丈夫相信他不是天煞孤星的命,他有妻子,也有儿子,而他们会永远陪伴着他,直到他老去……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铁柜叔的心终于慢慢安定下来了。可谁知,却在这个时候,兰花婶忽然发生这档子的事,莫非他真的就该是天煞孤星,这辈子就注定是一个孤家寡人? 赵郎中和李半夏扶起铁柜叔,安慰了许久,还是没能让这个受命运愚弄的男人从悲伤之中缓过来。 铁柜叔的意思是,李半夏既然知晓她媳妇儿患了什么病,那她就一定有法子治好她。只要她能治好他,就算让他马上去死他都干! 李半夏到嘴的话终究无法说出来,脑袋沉得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她怕他这一摇头,铁柜叔会承受不起。 赵郎中十分不忍,碰碰李半夏的胳膊,向她打了一个眼色。 就算治不好,也不要一下子绝了他的希望。只要有希望,许多事情总是还有转机的。 李半夏明白赵郎中的意思,只说自己会竭尽全力去试一试,至于能否治愈她没有把握。铁柜叔涕泪纵横,连连点头,只要不是一下子判了死刑,那他的兰花就还有指望―― 随身掏出一盒药膏,李半夏让铁柜叔将身上许许多多的伤口都给涂上。就在铁柜叔抓着她的胳膊要她给兰花婶治病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这些伤,想起铁柜叔当时紧张遮掩的样子,李半夏又是叹息了一声。 望着床上安静躺着,仿佛初生婴儿一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兰花婶,李半夏不由想:有铁柜叔这样一个人这般掂着她,念着她,她就算是走,也会走得不安心吧―― 脑子里纷乱地想着这些,李半夏头乱如麻。有一种无力感深深攫紧着她,她发现,无论学了多久的医术,医术哪怕每日都在提高,在面对许多病症之时她还是无能为力,什么办法都没有! 医海无涯,到哪一日她才能真的做到百病皆可治,不再为了无法解除病人苦痛而烦忧? 就算是神医华佗再世,尚且有不可治之症。这世间又有哪个大夫,敢说自己真的什么病都能治? 转眼间,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走在屋前的小路上,李半夏望着家里烟囱上袅袅燃起的炊烟,有一种迷路的小孩终于找到家的感觉。 前路不知在何方,家园已然在望,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 刘东山拄着拐杖站在屋前的院子里,从太阳下山后,他就一直等在这里。 恍惚中有一种感觉,他这两天都是在做梦,他怕梦一醒,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梦,半夏还没有回来。她依然在他不知道的远方,受着他不知道的苦―― 李半夏前脚从家里出去,刘东山的心就开始不安了,生怕李半夏就像上次一样,一走就走了那么长的时间。长得他怕再多过一刻钟,他就会忍受不了,再也无法按捺去寻找她的愿望――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情,对他是如此的陌生,旁人是否能够了解? 看到李半夏从小路尽头冒出头,刘东山的心竟然忍不住剧烈地跳动,眼睛涨涩。真好,这不是一个梦,他的半夏终于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了…… 李半夏也看到了刘东山,纷乱的脑袋霎时间就清明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开始明白,不管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有多少的难题在等着她,回到这个地方她就能获得心灵上的平静。因为这里,有她的家,有刘东山。 “怎么才回来?太阳都下山了……”刘东山的语气里没有苛责,也没有失落,只有浓浓的温柔。 这些陌生的情绪和感情,好像在面对李半夏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就蹦出来,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 本能地对她温柔,本能地对她好,本能地关心着她,本能地念着她,本能地爱着她。。。 “赵大哥那边出了点事,所以回来晚了。对不起,东山,让你担心了。”李半夏的声音柔得能浸出水来,在以前,她从没想过她这辈子会对着谁能发出这样从来不曾发过的声音。或者可以说,从来不曾有过。 刘东山摇头。 他并不怪她,不管她要他等多久,他都不会怪她,而且会一直等下去。 李半夏心里清楚,刘东山等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她回来。先前她离开的事儿,一定在他心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他现在还为此而紧张。 感动于刘东山对她的感情,也很珍惜着此刻她感受到的幸福,能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拉着刘东山的手,紧紧地扣在自己的手心。这一生,能有这样一个人陪她一起度过,在漫长的人生岁月中,温暖着她的手,慰藉着她的灵魂,该是一件多么幸福而又美妙的事。 傍晚风来,山间的清风送来了木叶的清香,传入李半夏的鼻中,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滋味。 远处的西方地平线,夕阳的余晖给天边铺上了一层金色,那壮观的景象,此时已成为一幕华丽的背景。 在这幕华丽的背景下,一双手紧紧相扣,默默情意温言流淌,他们的生命已经融和成一个整体―― 千言万语无尽处,情到深处自然浓! ………… 314 “红袖”添香,妇唱夫随 314“红袖”添香,妇唱夫随 ――***―― 多谢黑里俏娃妹纸,炭烧的丘陵妹纸,还有云若清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这两天,李半夏每晚都要到半夜才会上床休息。 她不睡,刘东山也不睡。刘东山就坐在旁边,偶尔给她倒杯茶,偶尔给她捏捏酸疼的肩,油灯里的油没了,便拿起灯罩,给添满灯油。 李半夏不时抬起头,看见刘东山的神情,会心一笑,脑海里不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从此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 怪不得古人喜言:没有红袖添香,读书还有什么趣味? 这话用在此时自然是不合适的,李半夏也不敢和刘东山说,怕他跟她急。他若跟她急,就没了这番待遇,苦的可还是自个儿。 但此情此景,联想起这么一句话,也不能怪她脑袋想得太多。 “怎么了?”刘东山看李半夏也没看书,就看着他傻笑,揉了揉她的头问。 李半夏也不躲开,由着他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每次刘东山对她做这个动作,她总是能感觉到他对她深深的关怀和宠溺。在他这样的眼神下,李半夏止不住地脸红,低下头去。 明明刘东山什么都不做,她就觉着害羞了。尤其是最近,这种感觉越发地明显了。 刘东山看她脸红得厉害,以为她是病了,忙伸出手抚向她的额头。 怪了。没发烧啊,脸怎么就这么红呢?刘东山心下纳闷。 李半夏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鼓着嘴巴努努桌上被她翻得凌乱的书本,转移着话题。 “真烦哪~~”也只有在刘东山的面前。李半夏才会毫无顾忌说出自己的小抱怨和小牢骚。 “这种事是急不来的,你已经尽力了,我想铁柜叔会理解的。”李半夏对病人的上心程度,别人不知道,与她朝夕相处的刘东山又怎么会不明白?每次半夏碰到棘手的案例,常常研读医典,不到半夜都不肯阖眼。有的时候,等他一觉醒的时候,发现半夏因为疲倦趴在桌上睡着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会小心地拿下她手中的书。把她抱上床,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还迷惑地问他昨晚是什么时候爬上床的。那迷惑的小样子,真的是有趣极了。 到后来,他的腿伤了。他再也无法将疲倦得睡着的她抱上床。即便心中不忍。还是只能把她敲醒,让她自己爬上床。 如果说他的腿摔断以后,真的有什么遗憾的事的话,这要是其中的一件了―― 当他慢慢接受自己腿断的事实,并且努力地不让自己想些不开心的事。每当这个时候,心中还是止不住地觉得遗憾。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 在几天前,半夏告诉她,她有法子可以治好他的腿。爹娘激动得落泪,他心里也是被感动和希望缭绕着。但出口的话却是:再过不久他终于可以抱着熟睡的她上床睡觉了―― 李半夏自然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刘东山思绪百转,也不知道他对她的一腔柔肠―― 苦恼地摇着脑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翻着早已被她翻皱的医典,有气无力的道:“我倒不是怕铁柜叔会怪我,他怎么怪我都没有关系的,只要兰花婶能够好起来~~”说到后来,李半夏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现在,说这些话根本就没有意义,兰花婶也不会因为她的这些话会突然好起来。 “凡事尽力而为,不可强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要一个人活着,并不是要她自寻烦恼的。你已经尽力了,兰花婶那么好的一个人,吉人自有天相,她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李半夏知道,刘东山是在安慰她。她这个样子,他也会不放心的。转而,李半夏好笑地掐了一下自己。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毅力了?不到最后关头,她就完全认输了吗? 还有,她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真的很挫诶!兰花婶的病没治好,还在这烦东山,要他安慰自己。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矫情了?李半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点从她自边城回来,她就发现了,嘿嘿! “对了,东山,你这两天腿怎么样,我让你每天泡我准备的药水两个时辰,你泡了吗?” 她这两天忙着兰花婶的事情,没有像之前一样“监督”着他泡药水,也没有在一旁陪着他,也不知他耐不耐得住那个性子,专门坐在那里泡药水。 不过,她对刘东山还是十分放心的,他不是一个让人操心的人。 虽然这些药水后劲很大,酝酿到后来,十分地灼热,味道也不好闻,但是她就是相信刘东山会照着她嘱咐的去做。这不仅事关他的腿,也是因为他既不想让她为他担心,也不会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果然,刘东山听到她的话,温笑着点点头。 “嗯!这两天我都坚持泡你所说的药水,娘在这方面很尽心,每天到了时候就会给我把药水端过来。每隔一定的时候,重新给我兑上热的药水。你放心好了,外边的事还要你挂心,就别再为我这点事劳心了~~” 刘东山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有些不好受,看着她那么辛苦,又不停地为了这个为了那个劳心,他却不能帮上她。 半夏是个心眼很好的人,最看不得她人受苦。别人出了什么事,她恨不得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她愿意为了他这个丈夫,千里迢迢不顾危险跑到边城。可以为了三个孩子,掏心掏肺,捧到心窝上疼。可以为了一个与她无亲无故的病人夙兴夜寐,几天几夜奔波不休,她愿意对每一个人好,唯独不知道爱惜自个儿。 真是一个傻丫头啊,不知道她这样,他会舍不得的吗? 就说泡药水的事,半夏回来第二天,给他摸过骨后,呆在房里一上午,终于给他制定了他的治疗方案。 接着,她就拿着药篓到了离这还有十几里地的大山,给他采草药。听她的话说,给他泡药水的草药很不常见,有许多味连赵郎中的药庐都没有,还得她到山上去采回来。 好在半夏对这些草药的习性很了解,之前在山上采药的时候,也知道那片山上生长着这些草药。翌日抽了空,便背着药篓上山了。 这之后,她又亲自将这些草药捣成汁,兑上水煮沸,然后等水到了适温,将他按到木桶里,还说不到两个时辰就不准起来。 这件事,还不只有她一个人参与,全家都有份儿。 这会儿刘东山想起这个事还是哭笑不得,娘着紧他,细致地盯着他也就罢了。就连家里那三个小萝卜头,一个个都“如临大敌”,生怕他不乖乖照着她的话去做。半夏不在的时候,三个孩子就轮流看着,既预防他他偷偷爬起来,也是想旁边有个人,有什么事只需要说一声,他们就会飞快跑去替他办好。 当归和甜甜都大了,这么做也不奇怪。最奇怪的就是家里那个老幺,刘东山最怕他了。偏偏他每次泡药澡的时候,这小家伙就喜欢站在旁边,眼睛瞪得大大的,鼓着腮帮子,他哪怕是随便动上一动,都会立即引来他的注目。小手就挠了上来,把他往木桶里按,真真是令他不知是笑也好,还是气也好。 这两天他常常在想,他刘东山什么时候成了一个让人这么不放心的人了,泡个药澡罢了,也不是多难的事,至于这一个个都盯得这么紧吗? 比起这些,最让刘东山忍不住笑意的就是李半夏了。在家的时候,为了他泡药澡的事忙得团团转,不到半刻就进来转转。不在家的时候,一天就是不问,也会问上几十遍。 药澡泡得如何了?腿上涨得难受吗?泡之后有什么感觉?若是有情况不对,要立即告诉我哦~~ 刘东山也知道他小媳妇儿的脾性,每当她这么问你,你就乖乖回答便是。等听到确定的答案她就立马跑走了,也放下心了,尽管不到一会儿自己又跑了回来。虽然时常回答同一个问题,刘东山却是开心得很,她每多问一次,他语气里虽然透着无奈,眼里的笑意却浓得化不开了―― 其实不用别人看着,也不用李半夏时时嘱咐,只要是她叫他做的事情,他都会认真去做。他虽然不知道她让他泡药澡的用处,却也知道,她每做出一个决定,都是为了他的腿着想。 泡了两天的药澡后,他发现自己原先那条没有知觉的腿时常会有一种涨麻感,尤其是刚下木桶和刚出来那一会儿,感觉更加明显了。 等到他能站起来,他一定要好好地抱抱她、背背她,以慰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抱她的遗憾。 两人还在说着话,刘东山一抬头,发现刚才精神还不错的李半夏,这会儿正靠在椅背上打起盹来了。 她是真的困了~~ 犹豫着敲醒李半夏,低柔地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半夏,夜深了,要睡就到床上睡~~” “嗯~~”李半夏听到他的话,放下了怀里抱着的书,滑下了凳子,往床上走去。 再过一阵子,只要再过一阵子就好了。刘东山望着李半夏的身影心道。 ………… 315 姑娘姑爷回门 315姑娘姑爷回门 ——***—— 多谢落燕閑居妹纸,西西的小艾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刘银杏出嫁第三天的头上,是回门的日子。 这一日,马氏早早地就起来了。今日姑娘和姑爷会回来,家里虽然没啥准备的,姑娘回门,可是大日子,不能怠慢了。 昨日马氏亲自去了镇上,买了菜,买了瓜子花生,晚上就着滚锅全都给炒出来了。第二天等人到家,就可以迎客了。 小门小户的,也就这些东西,人家赵大少爷要是不习惯,那也没办法。他们嫁姑娘,也不是要看他眼色的。 说起这事儿,马氏和刘申姜的态度都有些奇怪,或者说矛盾。一方面对赵晨宗其人依然有着苛责,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不感冒。但另一方面,赵晨宗好歹是姑爷,是他们姑娘的丈夫,那就是一家人。再大的意见,也该消了。 只是这说话的口气,时不时还能听出他们的怨气与不满来,这倒是可以理解。 李半夏也很想知道,刘银杏嫁去赵家后情况怎么样,等小姑回来,他们也就知道了。 说实话,李半夏这心里还真是挺担心刘银杏的,也不知道赵晨宗婚后对刘银杏怎么样。 几个孩子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就等着姑娘和姑爷回来。刘银杏嫁人不过三天,可是这感觉就跟姑娘已经嫁去一年多似的。姑娘嫁了人,再回家感觉就不一样了。回娘家与回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为了姑娘回门的事儿,马氏两天前就跟崔婶要了几碗糯米,做了一些芝麻圆子。这些圆子都是刘银杏小时候最爱吃的,一次能吃上三四个呢。每回做几个圆子,银杏都说不够吃。吃起来不过瘾,这次马氏就特地多做了一些,任她吃!~~ 从之前赵晨宗在刘家呆的几次情形来看,这个大少爷吃饭也不似他们想的那般挑剔。甜甜就曾发现,他这个姑爷特别爱吃家里的小菜,像是腌豆角腌黄瓜啥的。这些菜在农家是最寻常不过,孩子们看到家里上这几样菜都害怕,偏偏他还就喜欢吃。 这也好理解,人家大少爷山珍海味吃惯了,喜欢来一些下饭的小菜也不奇怪。马氏虽然并不怎么中意这个女婿。都已经成了人家丈母娘了,还是尽可能地对他好一点儿。 否则在这儿受了气,很有可能对着银杏身上撒。况且他们刘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今小两口安安生生过日子最要紧,其他的与这比起来都不叫事儿! 刘东山也和李半夏说过她不在的日子。赵晨宗和他妹妹刘银杏的情况。听他的意思。似乎这赵晨宗也不全然是个混蛋。因为有一次,赵晨宗在刘家喝醉了,睡在他的房间,曾和他喊过一些醉话。 谁能想见,这个纨绔大少,在做尽伤天害理的事之后,骨子里也藏着他的隐痛? 但有些事,错便是错了,不是任何理由就可以抹杀的。一个人,不管因为什么理由。都不能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但事已至此,刘东山也只能希望他以后能够对银杏好一点儿,只要他善待银杏,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人总是要向前看,银杏已经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并且在一系列地变故中成长起来,他只希望银杏在经历这种种的磨难后,能真的过得安稳、快乐。。。 早饭过后,刘银杏和赵晨宗便过来了。 令人纳闷的是,这两人居然不是一起回来的。刘银杏走在前面,赵老爷子临行前让人给她备了轿子的,刘银杏没有坐,一路走了回来。 家里一早便准备好了爆竹,刘西山拿着火折子,等着人从小路处冒头便开始放。谁知等的结果就只有银杏一个人,这下子爆竹也放不起来了。 马氏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把银杏拽到一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刘银杏提也不提赵晨宗,只是抱着刘灵芝玩,掏出许多给他买的小玩意儿,逗刘灵芝开心。 刘银杏前脚刚回来,不过片刻,赵晨宗也沉着脸进来了。往旁边他进门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刘银杏睇了一眼,隐忍着火气,没有撒出来。 转而又看看刘家几个人,赵晨宗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端出一副稍微正常的神色,问候了马氏和刘申姜。 马氏嘴角讪讪,回到厨房的时候双腿都不大听使唤。女儿过得怎么样,就回门那一幕,已经是一清二楚了。 真是不省心哪,她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银杏是个倔脾气,在她答应嫁给赵晨宗的时候,马氏就担心她这闺女对她家那口子不闻不问,懒得搭理。要说这夫妻过日子,就得互相迁就,虽然她也不想自个儿的闺女老是成为迁就别人的那一方,可俩口子一辈子就这么冷着也不是法子啊? 人家都说,女人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都嫁到赵家了,也只得按下委屈,好好过将来的日子。马氏明白刘银杏心里的苦,可是有啥办法,这就是她们女人的命,只得认命。 最不省心的还是那赵晨宗,原本还以为他真的能像他老子说的,会痛改前非,好好待银杏。这成亲才两天呢,就把答应他老子的话给抛到脑后去了,连回个门都搞得不安生! 马氏这心里是又急又气,恨不得出去把两个孩子都给狠狠骂一顿。 这是要干啥啊?要干啥?!两人都走过八字,拜了天地,月老已经把他们俩的红线给牵上了,为啥就不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呢?!看这搞得一出接一出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李半夏也跟着回了厨房,是要给两人倒茶的,刚一进门,就被马氏神神秘秘地拉了过去。 “半夏,你去问问银杏,她这今儿是咋啦,跟晨宗又出啥事了?都已经是夫妻了,咱还搞得跟个仇人似的,要是以后咱们银杏过的都是这日子,可咋办哪~~” 马氏说着说着,调都变了,李半夏赶紧安慰道:“娘,你先别担心,等会儿我找着机会,就去问问小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嗯,去吧去吧,银杏向来和你这个大嫂亲,有啥事都肯跟你说,你待会儿好好问问她,劝劝她。这女儿家没有嫁人还好,一旦嫁了人,就得多多为自己后辈子打算打算,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晨宗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她肚子里也有骨肉了,以后还是安安生生过日子的要紧。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都已经是个大人了,做事该知道轻重。” 乍一听马氏的话,似乎句句都在说刘银杏的不是。其实不然,李半夏知道,马氏正是太担心刘银杏了,才这般着急,甚至语带谴责之意。 她也很明白这个时代的女人,与现代有多么的不同。在这里,即使女人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能和丈夫对着来。丈夫就是女人的天,女人的地,丈夫有再多的不是,你也不能随便给丈夫脸色看。而往往更多的,丈夫再多的不是,到最后都变成了女人的不是。 马氏很想为女儿争一个公道,然而许多时候却有心无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够让她的闺女改改倔强的脾气,跟晨宗好好的相处。等两人相处长了,感情有可能就会慢慢变深了。 许多的夫妻,刚成亲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情,就是后来在一起慢慢过呀过呀,日久天长,没感情也培养出感情来了—— 李半夏在心底叹了口气,娘是个多么强势的人,面对此等现状,也不得不妥协。只是她这一腔良苦用心,小姑能够明白吗? 姑娘和姑爷回来后,都坐在堂屋里。刘申姜还在场,刘银杏没敢回房。坐在桌子的最里方,腿上站着刘灵芝,正教他玩着有趣的小玩意儿。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别人和她说话也都会答上几句,唯独把赵晨宗当作是空气。 刘申姜和刘东山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赵晨宗说话,或许是赵老爷子一开始下过严令,赵晨宗与刘申姜和刘东山说话,虽看不出多么尊敬,却也还算老实。不过看他言辞缺缺,问他话多半都是哼两声,或者答两个字,一会儿过去,大家也都找不着什么话说了。 刘西山最看不惯的就是赵晨宗这副样子,好像对别人多说几个字自己就会死一样,鼻子都差点气歪了。要不是看着爹在场,又不停地拿眼睇他,他早就冲上去,给赵晨宗几个拳头尝尝了。 最后实在受不了,气呼呼地“拎着”拳头跑到屋外去了。他要是再在里面呆上一会儿,那赵晨宗有可能今天就得被人抬回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半夏端了几杯茶过了来,站在门外和刘西山说了几句,勾着头往里面看看,气氛的确是古怪得很。 李半夏心里头也有些七上八下,看了看手中端着的茶,终是叹口气,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316母性的光辉 316母性的光辉 ―― ―― 多谢非常懒的鱼妹纸的钱袋子,还有wzxlea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 将两杯茶水分别端给了刘银杏和赵晨宗,李半夏转而走到刘东山身旁坐下。请使用访问本站。 刘东山回头看了她一眼,李半夏抚向他的手,扭过头看向今日的主角赵晨宗和刘银杏。 赵晨宗锦衣华服,腰上挂着名贵环佩,坐在这有些破旧的堂屋之中,显得有些些格格不入。 堂屋已经被认真打扫过了,虽然有点破旧,却是很干净,赵晨宗也并未觉得有何不适。 也幸亏他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适来,否则恐怕刘银杏的脸色会更加难看。 几个人就这么冷着也不是办法,李半夏暗中碰了碰刘东山,示意他找些话来讲。刘东山无奈地摇摇头,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嘴笨的人,这种场合他还真找不到什么话来讲。 刘申姜更是一个莫弥陀佛的人,平时就家里几个人在的时候,都没什么话讲,更何况这种不尴不尬的情况了。 李半夏又将目光投到了夏山香身上,夏山香是个很善谈的人,不管什么样的场合,都能说上几句。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看看弟妹有什么话说了。 至于为啥不说自己,李半夏和她家那口子一样,是个嘴笨的人。这阵子还好一点儿,尤其是刚来那阵子,没必要说话的时候她绝不多开口。 夏山香没让李半夏“失望”,她大概也觉得这屋里气氛不好,也不能让人家赵家大少爷老是在这儿干坐着,这样人家会说他们这些人待客不周。 夏山香绽出一抹笑,一边抚着肚中即将出世的宝宝,一边笑着对赵晨宗道:“家中简陋,姑爷也不晓得呆不呆得惯,这屋中冷,我让娘给你准备一盆炭火烤烤火可好?” “赶了一早上的路,我不冷。”赵晨宗回道。说话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以赵晨宗嚣张捐狂的脾性,能做到这样已是不错了。 “那……你吃不吃瓜子,我去盛些瓜子来,咱们边磕瓜子边说话……” 赵晨宗还是摇头,“我不喜欢嗑瓜子。” “那花生呢?姑爷要不要来吃点花生,花生娘昨日才吵的,又香又脆,味道很可口。” “我也不喜欢吃花生。”赵晨宗平时哪里愿意吃这些东西,倒是喝酒的时候,舀过花生米下过酒。 夏山香不免有些尴尬,这每提议一件事,一句话就被他给打发了,让她想多说两句都不成。虽说这赵少爷的口气不差,听着总有一股冷冰冰的感觉。他们既然已经成了亲家,那可就是自己人,一家人说话可不是这么个说法。 刘银杏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力道有点重,在安静的堂屋格外突兀。这要是在人多热闹的时候,倒不觉得她的茶杯放得有多重,然此情此景,屋中几个人都意识到她这是冲着赵晨宗去的。 赵晨宗脸色一黑,咬了咬牙,要不是强自按捺,这个女人还敢在他这里翻了天? 然而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危险和怒火,让家里其他几个人都捏了一把汗,为刘银杏暗暗担忧。 夏山香皱了皱眉,暗道这小姑也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哪有一个女人,当着别人的面就给丈夫难堪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是赵家的大少爷,难道她就不怕惹得他一个不高兴,把她给休了? 都成亲了,还这么端着有意思吗?真要是想端着,当初就不要答应嫁给人家。这会儿都嫁了,再来耍些小女儿家的脾气,真让人闹心。连带着他们这些人,夹在他们中间都不好做。 李半夏见势不对,心中一动,马上抓着刘银杏的手,关切的问:“小姑,这两**的身子可还好?六七个月的胎儿,可是能感觉到你的小宝宝在肚子里动哦,你感觉到过没有?” 李半夏没生过孩子,对别人肚子里的宝宝也感到很新奇,一般,准妈妈在怀孕五个月时,就能感受到胎动了。 刘银杏见是李半夏和她说话,脸色和缓了一点儿。又听她说起宝宝,说起胎动,于是忍不住将这段时日自己的切身感受与李半夏分享。 “我的身子都还好,只是肚子里的宝宝太顽皮了,虽然才六个多月,经常能感到他在我肚子里动。动得可频繁了,嫂子,你跟我说说,这正常吗?不会有什么事吧~~” 刘银杏在赵家的时候,虽然下人在赵暮山的明令禁止下,不能在背后对少奶奶指指点点,也不敢多说什么,刘银杏还是觉着环境太压抑。而且她在村里呆惯了,家中虽然条件不是太好,日子过得倒是逍遥自在,有爹娘宠着,哥哥嫂子疼着。嫁到赵家后,就算赵老爷处处为她打算,她还是觉得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朱门大户的,处处都是规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那个婆婆看自己是这里那里都不顺眼,尽管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厌恶透了那种日子。 但是这些,刘银杏自然不会跟马氏说的。她说了,只会让爹娘为她担心,到时候可能生起更大的风波来。若是她做得更好一点,今日回门她就算再不乐意,也得勉强自己与赵晨宗处得好一些,不让爹娘哥哥嫂嫂担心。 可是一看到赵晨宗那副大少爷的样子,她回门是一件大事,早上拖拖拉拉、磨磨叽叽的,还心不甘情不愿。要不是赵老爷,也就是爹一早起来亲自为他们打点,让他过来,他还不想跟她一块儿回来。 刘银杏心里装着气呢,她现在最重视的就是娘家人,他怎么待她也就罢了,要是对她的家人不尊重她可是真的跟他急! 回到娘家之后,拉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他银子似的,小嫂和他说话他也是一副鬼样子,就好像她娘家人非得对他讨好一般。刘银杏最看不惯的也就是赵晨宗这一点了,更不想因为她的干系而让她娘家人受他的窝囊气! 刘银杏的这腔心思,别人未必明白。李半夏却明白,所以刘银杏刚才这么做她没有一点旁的意思,只是为她感到心疼。 同时她也明白,刘银杏和赵晨宗之间的问题真的很严重,即使两人已经成亲了,成见依然很深。她想,现在唯一能改变他们俩人之间关系的,就是小姑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了。 拍拍刘银杏的手,李半夏温言道:“这个小姑不用担心,肚子里的宝宝动得越活跃,就说明小宝宝越健康。正常明显胎动一个时辰不少于6~10次,六个时辰明显胎动次数为30~40次以上。但由于胎儿个体差异大,有的胎儿6个时辰可动100次左右,只要胎动有规律,有节奏,变化不大,就证明胎儿发育是正常的。胎动正常,表示胎盘功能良好,输送给胎儿的氧气充足,胎儿在肚子里生长发育健全,很愉快地活动着。” 李半夏很高兴为刘银杏补充一些这方面的知识,这样下次银杏遇到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了。刘银杏听李半夏说这个也十分感兴趣,李半夏每说一句她就在心里默默记下,等到下一次她定得好好计算,她肚中的宝宝到底每个时辰动了多少次。 堂屋里的气氛也因此舒缓了不少,刘银杏抓着李半夏,不断缠着她,让她多说一点儿。 这样的刘银杏,似乎又回到她出事之前,一样 的天真快乐,像个纯真的小女孩儿。 赵晨宗也不免往这个方向多看了两眼,对刘银杏的反应也有些讶异。自从被迫和她在一起后,哪一次赵晨宗看见她不是沉着脸,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他看够了她那张脸,只要一看到那张脸,他就恨不得赶紧走。 或许也只有在说起孩子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这么关切的神情。一瞬间,就连整个人都亮了起来,纯真,却又不失母性的光辉。 在和刘银杏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半夏有意无意地将眼神扫到赵晨宗的身上,想观察他的脸色。 她发现,在他们说起刘银杏肚子里孩子的时候,赵晨宗眼里的火气霎时消失了不少,侧着耳朵,似乎想要清楚地听见他们说什么。 李半夏猜得没错,赵晨宗在她们提到孩子的时候,心中的确是颤动了一下。从没有一刻,这般真切地感受到他还有一个孩子。 他现在不只是别人的儿子,马上也要做别人的爹了。之前他一直认为是那个孩子束缚了他,让爹不得不妥协,非得逼着他娶这个女人不可。可是现在,某些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李半夏很满意她发现的这些,刘东山也发现了,他向来是一个心细的人,总是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她想,她现在明白刘东山和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赵晨宗不全然是个混蛋,还是有改造的机会。至于这一点,就得看他们银杏的本事了。 …………rs 317 退一步,海阔天空 317退一步,海阔天空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半夏又告诉了许多孕妇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该吃些什么,忌讳吃些什么,以及吃什么对孕妇和肚子里的孩子好之类的。一方面是说给刘银杏听的,其实更多是想说给赵晨宗听。 他会不会做个有心人,李半夏不知道。她只是清楚,哪怕他稍稍上了点心,她就已经看到很大的希望了。 许多事情,总是从一步步开始的,首先就是要让他的脑子里有这方面的意识,哪怕是别人强行灌输进去的,有的时候都能帮上大忙。 李半夏一看赵晨宗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忙对刘东山和刘申姜提议道:“爹,东山,上次你们玩的纸牌不是都说好玩嘛,要不要拿出来,陪姑爷玩玩,看他喜不喜欢。” 这个提议好,刘申姜和刘东山也都觉着这个可行,日子还长着,几个人总不能都在这儿傻坐着。 村里也没啥好玩的,平时农闲或者忙了一天几个人围一块歇歇的时候,就喜欢拿一副纸牌出来玩玩。 刘东山平时不爱玩这个,有空的时候他宁愿扯几根青草编几个小蚂蚱给儿子玩,或者找跟木头给半夏削个簪子。不过经常看别人玩,偶尔硬被人拉上,也会玩上个几把,所以也会一点。 至于说这玩牌的技术怎么高明麽,刘东山就是真不行了。 “也好,玩上一会儿也能打发打发时间。晨宗平时玩过这个吗?”刘申姜看着自个儿的女婿问。 “不曾。”他们这些富家子玩过蹴鞠,斗过蛐蛐,或者到赌坊去赌上个几把,雅兴来了还会在青楼之内设好赌坛。几个人为夺美人一笑一掷千金。像这种粗糙的纸牌,别说没玩过,听都没有听过。 但赵晨宗也谨记,他临行前老头子说的,切莫在刘家端着他大少爷的架子。他能不能成功挤占堂兄,重新赢得爹的信任,这是关键。 再说,坐在这里也实在是无聊得紧,有东西玩总比没东西玩要好。 “不过你们可以教我~~”赵晨宗道。 乍听到赵晨宗的话,刘银杏挑了一下眉。以他的性子。居然会答应和爹还有大哥玩纸牌。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虽然成亲才三天,刘银杏已经对这个男人纨绔的秉性非常的了解了。 李半夏很快帮他们把纸牌拿过来了。刘西山也被他们给叫了回来,再不高兴和赵晨宗玩,老爹老娘大哥还有媳妇儿都发话了,焉有不从之理? 男人们在玩牌,女人就到房间里去说话。夏山香留在堂屋,看着刘西山和他们玩牌,没有参与。就马氏和刘银杏,还有李半夏,呆在房中说了一上午的话。 马氏一一问过刘银杏这三天在赵家呆的情况,习不习惯。赵家的人对她好不好。刘银杏不想她娘担心,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应付过去了,马氏对此虽然不是很相信,但女儿不愿意说,她也没啥好法子。 中午的时候,李半夏出去烧饭,让她们娘俩在房里多聊一会儿。就母女俩人,马氏也不用太顾忌着脸面,把心里想的那些话一一和女儿道来。 刘银杏一开始也听不进去马氏说的那些话,也做不来马氏所说的那一套,但想到娘这么做也是为她着想,无时无刻不在为她在赵家的处境担忧,这么一来也就说不出拂绝的话来了,暂且便先应承了下来。 马氏一看她这倔强的闺女终于点头了,高兴得都快跳起来。欢欢喜喜地跑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李半夏了,直说她家闺女脑袋终于开窍了。 李半夏虽然没听到马氏和刘银杏说什么,大致上也猜到了,但她更知道刘银杏的脾气,只怕娘是高兴得太早了―― 不过,只要两边都开始有一点点的改变,或愿意做出一点点的让步,情况应该是会得到好转的。 家里有人,马氏亲自掌勺,烧了几个她最拿手的菜。李半夏就在旁边帮娘打下手,偶尔让她传授她两招,不亦乐乎。 赵晨宗在家里吃惯了山珍海味,菜都是请名厨烧制的,一张嘴可是刁得很。本以为这小门小户的,烧出来的菜一定不咋样,马氏自然是不同,之前尝过她腌制的小菜,十分的可口。 他曾在这里吃过几餐饭,也尝过不少马氏的菜,若在以前,他是决计想不到一个乡下妇人还有这等的好手艺。 其实,烧菜最好吃的多数都是他们嘴中所说的乡下妇人,她们每日都与厨房打交道,厨房中凝聚了她们太多的心血和感情,这样烧出来的菜又岂会有不好吃之理? 只是在赵晨宗这些大少爷心中,以前从心底里就看不起这些妇人,自然不相信她们还有这样的本事的。等他真的融进这个圈子,打心眼里把他们当一家人,会发现这些原先在他看来上不了台面的人会有更多让他惊叹和感动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刘银杏脸色好看了点儿,也不知是马氏劝她的话起到了作用,还是当着爹娘的面不敢表现太过,让他们担心。 马氏在桌子底下,偷偷碰了碰刘银杏的胳膊,又看向了桌上的一盘菜,这是让她为赵晨宗夹菜呢。 刘银杏摇头,这也太快了一点,她做不来,她不要做~~ 马氏又推推她,神色更急了。刘银杏无奈,犹豫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芝麻圆子要送往赵晨宗碗中,可这手恁是无法伸过去。 娘这可真真是难为她了―― 刘银杏飞快地睇了一眼赵晨宗,发现他也正纳闷地看着她,夹圆子的手抖了一下,圆子差点掉回了碗里。 “银杏啊,你这是咋啦,咋连夹个圆子都夹不稳?”刘西山从碗间抬起头,笑着问他妹妹。 刘银杏心中一慌,有些手忙脚乱的将圆子夹回到了自己的碗中。 马氏摇摇头,这个银杏,哎! 反而是马氏,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往赵晨宗碗里夹菜。一边给他夹菜,还一边说她手中的筷子换了一头,不脏。 赵晨宗还真怕这一套,过度的热情他还真消受不起,不过赵暮山在他临行前有言在先,在刘家就算碰着自己不喜欢的事,也得给他忍着点儿,莫要伤了岳父和岳母大人的面子。 还有一点,是他不愿意说的,看到刘家几个人对他如此热情,这种热情与先前来请他帮忙或者借钱的亲戚全然不同。在感到厌烦不知如何应对的同时,还有另外一种陌生的感觉在他心头升起―― 上午和刘家几个男人玩纸牌,差点和刘西山为了输赢打起来。说起来,他刚开始并没认真玩这个,随便抓一把牌,和他们打发打发时间。嘿嘿!没有想到,就这么简单的小纸牌,玩起来还真有趣,最后更是和刘西山差点为了一把牌打起来。说是这样说,玩得还怪有意思的。 闹过之后,又继续玩牌,直到吃饭之后才停下来,等银杏她大嫂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这么一玩就玩了整整一上午。 之前他还不是他们的女婿,现在两家已经结成了亲家,那他就是姑爷,待他的感情自然完全不同了―― 一餐饭后,刘银杏还是没能如马氏的愿往赵晨宗碗里夹菜,尽管刘银杏的胳膊都快给她娘碰青了。 吃过饭后,刘银杏非要帮着她大嫂洗碗,她现在嫁了人,还要她洗碗就不合适了。不过李半夏可不讲究这些,姑嫂两人一个在灶台上,一个在灶台下,一个洗碗,一个帮忙烧洗碗水,说说笑笑,也很是自得。 洗完碗后,姑嫂两人拿着篮子到园里去摘菜,刘银杏嫁去赵家后,自然不必再做这些事情。但她宁愿呆在家里,每天做家务,也比在赵府之中做什么都被人伺候着要舒坦得多。 尤其是她现在肚子里还怀有赵晨宗的子嗣,那些丫鬟们个个小心翼翼,就连在她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她,让刘银杏好生烦闷。 还是家里自在,若不是知道不可能,也不能这么做,刘银杏还真想今夜就在这里住下,再也不回去赵府了。 下午的时候,马氏又从家里坛子内抓出一盆小菜,朗干炒好,让刘银杏给带回去。 别看晨宗是个大少爷,可喜欢吃家里的小菜了。中午的时候,马氏看赵晨宗总是对一碗小菜动筷子,便把那碗菜挪到了赵晨宗近前。赵晨宗竟然面露喜色,筷子就动得更勤了~~ 看到这儿,马氏发现,她女儿银杏的脸上也慢慢好看一点了。 马氏对此很欢喜,看到她做的小菜,大少爷都这么爱吃,就觉得颇有成就感。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之前领教过赵晨宗的脾性,晨宗肯吃她腌的小菜,也没有对她做的东西嫌长道短,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这就如许多妇人,看到小伙子,特别是自己的女婿,就喜欢他多吃两碗饭。吃得越多,她们就越高兴。饭量大的身子骨就壮,那些连一碗饭都吃不下去的男人,虽然省了不少的米粮,老人家可是不太开心的―― 318 开家长会? 318开家长会? 转眼就到年关了,村里的人都在忙着过年。 孩子们从两个月前就在念叨着过年的事,没有什么日子比过年更让孩子们期待和激动的了。 李半夏早早地就感觉到了那股年味,不像在现代,即使过年当天,也都找不出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了。 刘灵芝远在一个月之前就吵着要刘东山给他们买灯笼,马氏不肯花这钱,早前为了刘银杏的嫁妆花尽了家中的银两,过年的钱财都有些拮据。 孩子们也不必失望,凭刘东山的手艺,别说是两个灯笼,就是再难的东西,他们爹爹也能给他们做出来。 花了一个下午的工夫,刘东山就做出了三只兔儿灯笼。只不过,这灯笼做的早了些,还没等到过年,就给刘灵芝那小鬼给玩破了。刘东山吸取教训,不到过年当天是万万不可给这小鬼做灯笼的。 不只如此,这小鬼还把他哥和他姐的都玩破了,刘银翘恨不得打烂这小家伙的屁股。刘当归虽然没说什么,刘灵芝却发现,他哥晚上竟然破天荒和他抢肉吃…… 刘东山这些日子一直在泡药澡,听李半夏说,再来上个三五日,就能替他接骨了。到时候,等骨头一接上,只待慢慢修养,便可恢复行走。 事事顺遂,一家人都笼罩在喜庆之中,日子过得是无忧无虑。 李半夏重新回到了药庐之中,她是神医传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前来求医之人踏破了赵郎中药庐的门槛。甚至还有许多人,不惜大老远地赶过来找她医治。 谁都知道,张荆南张神医行踪飘忽,性格怪异。要找他老人家救人那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李半夏则不同,她在赵郎中的药庐坐堂,白日若无要事都会在那个地方。再加上她性格和善,对病人一视同仁,即使是没钱救治的苦病之人,她都乐于伸出援手。 而李半夏医术确实神奇,前来找她治病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她却从未让人失望过。治病的法子又干脆又有效,药钱又十分合理。短短时日,李半夏这个小神医之名就传遍了许多地方。甚至远在江州之外的人都知晓她这小神医之名。 李半夏对这些倒是浑然未觉。每日两点一线。药庐,家中。在药庐是帮病人看病,在家中则是帮刘东山看病。同时思考着为兰花婶医治肿瘤的法子。但凡是有一丝丝的机会,她也会全力以赴。 李半夏这厢忙得是连上厕所的工夫都没有,为了能两头兼顾,早上是一天比一天起得早。每天早晨在去药庐之前,要亲自为刘东山准备泡澡的药水,兑好后等他下了盆,并无不适后才敢匆匆赶去药庐。 这天晚上,李半夏在给最后一个病人开过方子后,回到家月亮都已经爬得老高了。 李半夏事前打过招呼,若是傍晚时她没有回来。便让家里人先吃,不用等她了。只需要给她炖一碗饭,她随便吃一点就成。 眼看就到年关了,若不是真的病痛缠身,谁又愿意在这个时候前来找她看病?她别的也不会,就会给人看病,人家来找她也是看得起她,她又怎忍让他们失望?更不忍让他们受病痛之苦,连年都过不安生。 回家之后,端出娘留给她的饭菜,打开一看,还怪丰盛的。可以想见,娘肯定将最好的菜都留给她了。还有一片咸鸭蛋,蛋黄很大,娘果然懂她,知道她爱吃蛋黄。 关于这片咸蛋黄,可还是有些来历。 端上桌子之后,刘东山二话不说就挑了一块蛋黄最大的放在旁边,不用说马氏也晓得他是要留给他媳妇儿的。 李半夏爱吃蛋黄,刘灵芝也爱吃。在欺负完他哥和他姐,把蛋白留给他们,自个儿吃了蛋黄后,骨碌着小眼珠,瞪向了刘东山给李半夏留下的那一块。 不等小家伙开口,甜甜就不答应了,“弟,你刚吃了那么多还没嫌够,这是留给大舌头的,你可别想。” 马氏夹了一块肥肉到小家伙的碗里,也道:“你娘回来得完,又那么累,欢子乖,就把这片蛋留给你娘~~” 还有几个虽然都没开口,脸上可都是这个意思。小家伙吐吐舌头,缩着脑袋来了一句,“姐,奶奶,我也没想,我就是看看~~” “……”呵呵!这小东西,瞧他无辜的小眼神,一句话说得,其他几个人都笑趴了。 李半夏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那片咸蛋黄,这东西在农家虽然常见,却也不是时时能吃到的。 昏黄的烛光忽然有了一片阴影,刘当归站到了李半夏的旁边,也没做声,也没有离开。看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样子,似乎是有话要说。 李半夏正在狼吞虎咽,忙了一天,可是饿死她了。看到刘当归一直在这里傻站着,李半夏包着满嘴的饭,含糊不清的道:“当归啊,你有什么事吗?” “我……”刘当归数次想要开口,最后却又把话给收了回去。 “嗯?”李半夏挑眉,这小子,啥时候说话这么不干不脆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刘当归几经犹豫,终于下定决心。睇了一眼李半夏,又把头地下,“你明天有没有空?” 他的话说得飞快,声音又很低,但李半夏还是隐约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有没有空?当归啊,你问这个干什么,还是你有什么事情?”以刘当归的性子,绝不会平白无故问她有没有空的。这个小子,没必要和她开口的时候,是绝不肯多说话的。不只对她,对别人也是这个样子。 小小年纪,就在这里装酷,哎! 终于,在李半夏的追问下,刘当归便把事情告诉了她。原来是夫子有话,要这些孩子的父母派个人到学堂去一趟,他有重要的事要说。刘东山现在的状况,自然是没办法去学堂的,刘当归也只好与李半夏说了。但他也知道,李半夏每天都这么忙,药庐每天还有许多人等着她看病,他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算了,你当我没说。”大不了,让奶奶和他一块去,跟夫子说明情况,夫子一定会理解的。他也不知道夫子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非得要父母过去一个人。只是夫子说了,他自当要按照夫子的话去做。 “好啊!”李半夏很爽快地点点头,“我明儿早上和你一块去。” “你……答应了?”刘当归有些难以置信。 “……答应了。”李半夏倒是奇怪了,她答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小子干嘛惊讶成这个样子,好像他刚才说了什么可怕的话似的。 “你不是很忙吗?”刘当归不想问这个话的,她答应了就好了,他也就无需说这些。只是他也不想因为他的事,耽搁了她治病救人的大事。 “忙是一回事,陪你去学堂又是另外一回事,像这种家长会,家长不去小孩子可是会很难受的。” 对于忙这件事,李半夏可是看得很开的。治病救人是大事,当然得认真对待,而且必须认真对待。可也不能钻进了死胡同,将其他的事都放在一旁。这天下有救不完的人,也有看不完的病,若为了那下一个未知的病人或者病情,就忽略了身边的人,那可就是她的过错了。 虽然不知道当归他们的夫子让他们这些人前去有何事,但依她所想,应该是类似家长会一类的东西。那个场合,其他的父母都去了,就你家一个人没去,就留个小孩儿在那独自坐着,很惨的。 李半夏小的时候也开过无数次的家长会,那个时候爷爷再忙,都会准时赶到。为的就是不想他的小丫头感觉到父母早逝的哀伤,所以在这方面格外的注意。也正是因为爷爷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李半夏的童年并没有别人想象的可怜或者悲惨。 现在换一种立场,她也是孩子的长辈,在这方面也会尽可能地去做好,不让孩子的心中留下一点阴影或遗憾―― 刘当归站在旁边许久没有离去,几次开口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笨蛋,可是他的这一张嘴真的很笨,心里想什么,嘴上却无法将它说出来。 说起来,刘家这一房人还真是有趣,刘东山嘴笨,李半夏嘴笨,这聪明的小子也嘴笨,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这刘当归可不是真的嘴笨之人,只不过是他懒得多说,或者不知该如何说得出口罢了。 李半夏见他在那儿傻站着,嬉笑着对他道:“我说当归啊,你老在这杵着是不是觉着这饭很香,想让我分一点给你?行!去拿个碗来,我匀点给你~~” 刘当归受不了地摇摇头,回到自个儿房里去了,她怎么老是这般说个话没个正经的? 李半夏看着刘当归那又无奈又不好意思的小样儿偷笑,还是这样好啊,这样不就自在多了? 不过明儿个要陪当归去学堂,明日要研究的那些病例,只得今晚再多花点时间了。 ………… 319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319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当归,起来啦,咱们去学堂了~~”翌日,早早的,李半夏就把刘当归给喊起来了。 这头一次以孩子她娘的身份去参加家长会,心里头还真有些个紧张。 刘当归起来一看,发现天还才刚亮,又看李半夏已经准备完毕,真真有些哭笑不得。 似乎她做其他的事,可没这么急性子。 “别站着了,还不快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咱赶紧吃点饭,吃完饭就去学堂了,迟到了可是会挨夫子板子的哟~~” 李半夏边说着,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玉米饼,又从锅里拿了一个,塞给刘当归。 “不用这么急,时间还早着呢。”刘当归接过玉米,好意提醒道。 “不早了不早了,快吃,去早了总比去迟了的好,总之咱们不得做最后一个,晓得了吗?” “……”刘当归看她这么积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摇摇头,手上的动作却快了不少。 马氏也是刚起来,想给两人煮点饭,别一会儿在外面饿了。李半夏直说不用了,这么会儿的工夫,她可啃了好几块玉米饼了,嘿嘿! 等刘当归吃饱,李半夏帮他提好背包,母女俩人直往学堂奔去。 “你猜夫子要你们去是为了什么?”路上,刘当归问李半夏。 “这个嘛,应该是开家长会吧。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们这阶段的学习也快结束了,你们夫子一定是想对你们的成绩做个总结。喊我们过去,只是为了也让我们听一听,看看有没有好法子能帮助你们学习。”应该是这样。除了这一点,李半夏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了。 刘当归摇摇头。 “不是?”不是这个,又会是哪个? “几天前,我们学堂的那栋老房子塌了。幸好那个时候是休息的时候,我们正在外面玩,才逃过一劫。这些日子,我们都不敢进去那栋房子,夫子带着我们在前面祠堂里上学的。” “竟然有这事,当归,你那天回来为何不和我们说?”这让孩子在那种情况下学习也真是太危险了。如果那天要不是他们正在外面玩。而是在里面认真的上课。李半夏真的不敢想象。 她之前带着当归去学堂报名的时候,也去过那栋房子,也知道那房子破损得严重。万万想不到房子居然会榻。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冬雨,屋后的山石冲刷下来,把房子给推倒了。我跟奶奶说过,你白天不在,就不晓得这个事了。” “那当归啊,你们现在呆的房子安不安全哪,不会也像……”祠堂地方挺大,一部分摆放祖宗和先人牌位,一部分就挪作了他用,譬如孩子们读书的学堂。就是祠堂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出了事,被后面的山石所推倒,那他们现在呆的地方别遇到同一样的问题。 而且,那个祠堂年代久远,又年久失修,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要夫子和孩子们在那个地方学习,李半夏这心里还真是七上八下,放不下来心。 “夫子这些天一直都在头疼这个问题,这次叫你们去,不只是夫子的意思,也是村长的意思。他们希望我们这些人家,每一户都出一点银两,作为修缮学堂的费用。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就没有地方读书了――” 最后一句话,透露了刘当归真正的心思。 这个小子,其实心里也在害怕吧? 一旦学堂不复存在,那他们这些人的确失去了学习的地方。此时正值深冬,天气严寒,自然不能让孩子在野外学习,这样他们的小身体会受不住。那祠堂,已经成为了险地,不加以修缮的话是不敢在里面久呆的。但凡有个打雷下雨的,就人心惶惶,这样还如何学习?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学习的地方是祠堂,是供奉祖先排位的地方,哪里能长期给他们上课? 夫子和村长商量了许久,最终也只能靠大家的力量了。但是自古掏钱这种事儿,谁都不愿意,也只有试上一试,与大家好好商量商量了。 刘当归说得没错,夫子请他们这些家长过去,就是为了商量修缮学堂的事儿。修缮学堂,不只是要将破旧的祠堂整修一番,还要在祠堂与大山之间堆砌一座石坝,这样即使从山上滚下的山石,有石坝的阻挡,也不会危急下面的房舍。 至于石坝,石头有现成的,到山上便可以采。黄泥也是现成的,祠堂后山便能弄到这种黄泥。但堆砌这座大坝,还得耗费一些人力,也只有靠大家自动出工了。 一说要出银子,家家都不乐意,而且这修缮祠堂,银子出的还不是一点半点儿,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回来的时候,李半夏和刘当归都没怎么吱声。虽然李半夏很想出钱修缮祠堂,但大家伙儿不同意,她也是没有法子。在那种场合,她要是刚说一句:还是交了吧,其他人一定群起而攻之,让她自个儿有钱就自个儿交去,不要让别人交。再那个一点儿的,直接会说她有钱就让她把他们的一块儿都交了。 当出头鸟,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还把局面弄得更糟,所以李半夏只得选了沉默。 刘当归的小脸上有着闷闷不乐,眼看着他们连学都没得上了,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还有一点,刘当归慢慢抬头,看了看走在前方的李半夏。 她也是不想出银子的吧? 奶奶说,家里这段日子并不好过,弟弟先前找奶奶要个灯笼奶奶都没答应,这回一次要拿出那么多的银两,家里也拿不出来啊~~ 走到前面三岔路口的时候,李半夏让刘当归先回去,自己则走了另外一条小道。刘当归问她要去干什么,李半夏没有多说,只是让他乖乖先回家,她很快就回来。 等中午李半夏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上已经多出了一百两银子―― 她去了什么地方,又去见了什么人,为何能一下子就得到这么多的银两?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笔钱,孩子们就能继续在学堂里学习了。 第二天,前一天还闷闷不乐的刘当归,很反常地大跑着回来。回到家中,在杂货房里找到了李半夏。 “你……你……夫子说,是你……” “怎么了,小结巴?”李半夏一边摆弄着药草,一边回过头好笑地望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刘当归。 刘东山脸一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李半夏的那句小结巴。这小小的三个字,就像是一粒煮沸的石子,让刘当归心里一热。如果李半夏不是对他们有着极深的感情,是绝对叫不出这充满感情的三个字的,里面所透露出的宠溺,即使别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刘当归更加结巴了,不太敢看李半夏,只好问她银子的事儿。 “夫子说,你今天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作为修缮祠堂的费用,剩下的会给我们重新盖一座新学堂是吗?” 李半夏挠挠头,她不是嘱咐过夫子,让他别把这件事说出来吗?怎么还不到一天的工夫,这个小子就知道了? 其实夫子也是太激动太高兴了,一个没忍住,就把李半夏的“壮举”与那些孩子说了,也好让他们高兴高兴。然后安下心来,继续学习。 刘当归昨儿个还以为李半夏也不肯掏银两,没有想到,她竟然一下子拿出了那么多钱给了夫子,让他们办学堂。直到这一刻,刘当归都难以相信夫子对他们说的这些事情。 一下课,刘当归连布包都忘了拿,一路大跑着回来,想问问李半夏夫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一看她这个表情,对此事没有半点震惊的样子,刘当归便明白夫子所言定不会有假了。 更何况,夫子也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人,根本就不可能。可是,她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会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得到那么多的银子?又怎么会将这些银子一点不留的,全部都给了夫子和村长他们,作为修缮祠堂和筹建新学堂的费用?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充斥在刘当归的脑中,他想了许久,也都没有找到答案。 “你哪来那么多的银子?”刘当归忍不住将心里最大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这个,李半夏倒没觉得有必要瞒着他了,反而挺挺胸,样子有点骄傲。 刘当归黑线,每当李半夏露出这种神情,证明她罕见的又要开始捆风了。 “你真的很想知道?”李半夏竟然还有闲情卖起关子来。 “嗯!”很想。 “好,那我就告诉你,这当然就是技术的重要了。” “技术?这是什么东西?” “技术,我们姑且把它理解为一技之长,或者是几技之长。当归,你可别小瞧这种东西,有了这种东西,你不仅能够混饭吃,还能够一展所长,大展宏图,有的时候还能解一时之困顿。” “譬如呢?”刘当归还是不太明白。 “譬如说砚雕之术,譬如说刺绣之术,又譬如说医术――” 这下子刘当归懂了,他可能猜到这钱是怎么来了。但懂得这些并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李半夏想要告诉他的道理。 ………… 320 接骨成功,幸福的笑容 320接骨成功,幸福的笑容 又过了两三天,这一天,刘家所有的人都忐忑不安地等候在门外,等着面前的那扇门打开。 因为今天是李半夏为刘东山接骨的日子。 成与不成,都在今天! 在给刘东山泡了长达半个月的药澡后,李半夏终于确定了为刘东山正式接骨的日子。无论是时间,泡药澡后的药效,还是刘东山的当日状态,抑或是这几天的天气,都达到了最完美的程度。 马氏,这个家中的主心骨,又是高兴又是紧张。高兴的是如果接骨成功,自个儿的儿子就能站起来了。按照半夏所说,接骨之后,东山还能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她就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紧张的是,这要是有一个万一,她真怕东山受不住。这孩子已经承受了一次打击,如果再有第二次,她实在是不得不担心。 马氏想到的是刘东山,刘东山可并不这么看。能够有这样的一次机会,是上天的恩赐,是他媳妇儿千里迢迢历尽艰辛努力来的结果。不管成与不成,他都充满了感激。 他唯一担忧的是,如果这次接骨不成,半夏,爹,娘,还有家中许许多多其他的人是否能再次承受得了他永远站不起来这个事实。 尤其是李半夏,她为此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如果知道自己并不能医治好她,她会不会…… 刘东山不敢想,他不敢想象这个结果会给半夏带来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他好不起来,半夏可能会再一次离开他。天涯海角寻找治他之法。 这一点他决不允许,所以他一定不能有个万一,他一定也不能让半夏失望,让她承受这个打击。 想到这些,刘东山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来接受李半夏的医治。这其中,哪怕有千难万难,就算是接骨的过程再痛苦,他也一定要咬牙坚持下去。 李半夏在为刘东山接骨的前夕还有些紧张,然而一想到自己的紧张可能会害了东山,也不是一个大夫该有的,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为刘东山接骨的时候,她应该把东山看成是她的一个病人。而不是她的丈夫。面对病人的时候,她会记得一个大夫的职责和作为一个大夫的操守。而面对自己的丈夫,心里难免充满着多余的关切,接起骨来畏首畏尾,心慌意乱。 这是接骨的大忌,也是一个大夫的大忌。 接骨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用武术上面的话说,就是要快很准。你有一分的迟疑,很有可能就会功亏一篑,带来挽回不了的遗憾。 李半夏毕竟是个心思坚定之人。一夜起起伏伏,终于让自己安定下来,找回了自己的初衷。 在看到李半夏扶着刘东山到堂屋的时候,刘家的人豁然发现,他们的儿媳妇儿,还有大舌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的眼里透出的是坚定和自信。认真和严肃,脸上又是奇异的一种类似悲天悯人的柔和,绽放出他们从未有过的光辉―― 不知为何,这样的李半夏,让人放心把病人交给她,相信她不会让他们失望。 似乎,她带给他们更多的都是希望,而不是失望! 刘申姜是全家最镇定的一个,又似乎相信她的儿媳妇儿会给他们带来好消息,静静地坐在椅中。只是,他时时不离身的烟锅子,不知遗落在何方。 看到马氏焦急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一次次地把她拽下来坐下。只是马氏刚坐下,又焦急地站起来,眼睛不时看向那道门,期望着它快些打开,又期望着它暂时不要打开。至少,别那么快…… 刘申姜看孩子他娘这副样子,也是没办法。他们成亲几十载,在一起过了一辈子,还很少看见她急成这个样子。儿子就是她的命,不管性子多要强,对儿子的关心和爱护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上一次,她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银杏置备嫁妆,就是为了他们的闺女嫁过去有面子一点,家里其他的人也都因此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刘申姜虽然有所保留,却并没有阻止她这么做。 这么多年了,要是还不知道她的脾气,他就不配做她孩子的爹了。而且,她这么做也确实是为了他们的银杏,他是银杏的爹,自然希望她过去能过得好,不要一开始就被人瞧低了一截。 说起这个,还得说说程氏当时的反应。程氏之所以不愿意让赵晨宗娶刘银杏,就是看他们刘家小门小户的,配不上他们赵家,娶过去了也是丢他们赵家的脸。就在成亲的当天,程氏一想到满府的宾客在场,一会儿等刘家姑娘入门之时,看到那么一点嫁妆,这脸上就难看得吓人。 别的妇人和她谈及自己那个儿媳妇儿时,嘴角从前僵到尾,可是比哭还难看。赵暮山的生意遍布五湖四海,有些人可是从很远地地方赶来送礼,可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纵然知道一些,也不是那般的详尽,所以真是程氏怕什么,她们就来什么。 没有想到,等新媳进门的时候,陪了那么多的嫁妆,虽然以程氏的眼界和标准,还是觉着没法看。但一想到刘家低门矮户的,还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柜子衣橱又做工精巧,一点不输于那能工巧匠打出来的,这脸上也就好看了点儿。暗想着这刘家还算是会做人,没让她们赵家太丢人。 后来,赵暮山又在旁边帮说几句,说刘家可是把所有银两都花在儿媳妇的嫁妆上了,可见其对闺女的重视。他们刘家帮他们赵家挣脸面,咱们以后可不能亏待人家闺女儿。 这几句话一说,程氏多多少少对刘银杏消除了一点点成见,没有再像之前一般看她诸多不顺眼。只是她这天生凉薄,眼高于顶的性子,是怎么都不会和儿媳妇儿亲近的,刘银杏也对她生不出半点的亲近心思。更别说先前婆媳还有这般那般的矛盾,这对婆媳,要想相处和睦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或许,在刘银杏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会改变,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 堂屋里面传来阵阵的咔嚓声和骨头的断裂和重合声,小欢子捂着耳朵不敢听这可怕的声音。一会儿跑到他奶奶的面前,抱着他奶奶的腰问,“奶奶,爹爹会好吗?”一会儿又跑到她姐姐的后背,抱住她的脖子问:“姐,姐,你说大舌头能治好爹不?” 刘银翘拿开她弟弟的爪子,他扣得太紧,紧得她都不能呼吸了。这呼吸本来就困难(紧张的),弟还这么扣着,不怕她晕死过去啊? “姐,姐,你还没说呢,大舌头能治好爹吗?”刘灵芝非得拽着刘银翘,告诉他答案。他虽然人小,可也知道,大舌头要是治好了爹爹,爹爹就能像以前一样背着他到处玩,给他打尖尖,带他去逮黄鳝了。还有,还有奶奶和爹爹也不会老是看着爹爹的腿唉声叹气了,二哥和姐姐也不会看到爹爹的腿就眼红红的了。 “能,一定能!”甜甜很相信李半夏,几乎是一种固执的相信。她一直以为,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治好爹爹的腿,让他们一家人从这种悲伤和遗憾中走出来的,那就是大舌头! 这不只是说医术,更多的是她对爹爹的那种关心和在乎。也只有她才愿意为了爹爹,丝毫不放弃希望,千辛万苦地为爹爹寻找医治的良方。别的人,为了爹爹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只是相信是一回事,紧张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还是个孩子,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老僧坐定一般镇定,那恐怕就是一只小妖怪了。 刘西山和他娘一样,焦急地在屋外走来走去。这一个马氏,一个刘西山,恁生生让这一块地方挤了起来,也让旁人的紧张更加紧张,更加慌乱了。 夏山香把刘西山强行拉回让他坐下,安心等消息,转着转着转得她都头晕了。这关乎大哥下半辈子的事儿,谁不担心,可担心也不用这个担心法啊,他们在外面再担心不也是无济于事? 刘当归坐得离那道门最近,靠在门边,安静地聆听着里面传来的声响。他听到爹爹隐隐约约传来的压抑的闷哼还有痛苦地呻~吟声。这种声音,在一开始的时候要轻一些,越到后来便越发地密集了。他的小手也越抓越紧,心也揪得厉害。 他还听到爹爹的劝慰声,即使在这个时候,他想到的更多的都还是她。 李半夏柔声安抚声,让他再忍忍,以及她下手时的毫不迟疑与果决。耳边只听到一阵咔嚓声,他虽没有亲眼见到,却很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场面的紧张还有给人带来的震撼! 慢慢的,这种声音停止了。刘当归的心一下子也紧了起来,回过头直盯着那道门。 一声声响,堂屋的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脸疲惫的李半夏,从门后走了出来。 脸上挂着豆大的汗滴,却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 321 家和团圆,幸福安康 321家和团圆,幸福安康 “累不累,今天就走到这儿,咱们明天再来~~” 刘家屋前一片宽阔的草地上,李半夏扶着刚刚接好骨的刘东山一步一步挪动着,等到合适的时候,便放开刘东山,让他一个人慢慢往前走。 现在,刘东山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了,一双腿都在打颤,额上也是满头的大汗。 “我还撑得住,再走一会儿。”刘东山拍拍李半夏伸过来的手,让她不要担心,自己则又绕着这片空地走了一圈。 接骨成功的喜悦还没有淡去,刘东山一想到那天李半夏宣布他的腿骨已经完全接好,好好修养会逐渐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他就激动得难以自抑。 还有一家老小,更是高兴得不能自已。 娘当场就把家中两个老母鸡给杀了,又让刘申姜去前村老朱那儿砍了两斤肉,说是要好好的庆贺一番。 三个孩子冲到房中,围着他们爹团团转,刘灵芝差点蹦到他老爹身上,幸好及早被他姐给拉住了。 刘西山一声声唤着“大哥――”,这个很少流泪的年轻人,当场留下热泪来。他们兄弟,又能像以前一样,一样上工,一样下工了。 田边的枯草长得老深了,大哥得赶快好起来,大哥不在,连那些草都欺负人,要大哥好好去治治它们! 刘东山刚接完骨,痛得都快晕了过去,连麻药都抵不住那撕裂骨肉之痛。刘东山硬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李半夏等家里人都见过东山无恙后,便带着大家都出去了。让东山好好休息。等他们一出去,刘东山便昏睡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李半夏便进来检查刘东山的情况。关键时刻,可是一点都不能马虎。或许刘东山真的是太累了,当天晚上才醒过来。 刘东山的腿伤说长也不长。不到半年的时间,运用摸骨续骨之法,然后再配合针灸辅助治疗,可以恢复到先前的水平。 这就是张神医摸骨续骨之法的神奇,别的纵然接骨成功也是会留下后遗症,或者有轻微的跛腿。但摸骨续骨之法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它让骨头充分地得到愈合,再加上李半夏的针灸之术也算得上是一绝。两厢相辅相成,自然事半功倍。 李半夏想到马如东的老爹,马大叔的腿断了有好多年头了,即便摸骨续骨之法再神奇,马大叔也很难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不过,还是可以让其恢复行走,再好好治疗,有些微跛腿。走路应该不成问题。 在刘东山的接骨手术成功后,李半夏便想办法托人捎信给马如东,告诉他这一个好消息。让他有时间便带他爹过来。她会履行昔日对马如东的承诺。 至于捎信方面,李半夏还是只得麻烦洪瑛门下。洪瑛的三山十二寨,在卞国各地都开有客栈酒楼,找到一家,与掌柜的说一声,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帮忙把信烧给马如东。如此一来。便也省了李半夏许多的烦恼。 李半夏又休书一封,写给洪瑛,告诉她这一路西行的状况,以及学成归来,成功地治好了东山的腿。只待他日刘东山痊愈之时,便一起前往三山十二寨,去看望她还有八当家莫邵兰。 信中还提到了笑愁,这匹马呆在刘家很好,几个孩子与它打成一片,不过三个孩子时常为了“争夺”它,而闹得不可开交。就连她家那个大儿子,都为了笑愁常常不理他弟,闹得小欢子每次都得向他哥求饶,拼命哄着他。 甜甜一直让着她弟,在笑愁的事上一点都不相让,小欢子常常哇哇地哭着跑过来,告他姐的状。这姐弟三人,每次还要她出来打圆场,李半夏笑说这笑愁还真有“红颜祸水”的潜质,居然让他们家团结的三兄弟彼此“大动干戈”,来窝里斗,呵呵! 信的最后,李半夏自然又和洪瑛来了一些私密的问题,或者干脆说是一些八卦的问题。转眼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洪瑛是否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还有莫邵兰,是否一如往日与她形影不离,对她体贴有加。 只望下次她去见她时,能喝上她和莫邵兰的喜酒云云。再长进一点,能看到她肚子里有动静就更好了。 李半夏还自告奋勇,如果洪瑛怕人接生的话,她还会当洪瑛小孩儿的接生婆。尽管她还不怎么会这个,她会为了她的小侄女好好去学的。 想当日,李半夏和洪瑛秉烛夜谈,洪瑛就曾谈及她怕生孩子,尤其害怕陌生人给她接生。李半夏笑她一个女侠居然怕这个,并且乘着酒意,答应她要是赶上了就由她替她接生。 李半夏当初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洪瑛还当真了,抓着她的衣襟让她得说话算数,以后她生小孩儿就指望她了。 洪瑛是个侠女,不拘小节,李半夏是现代人,说起这些话题来也没有害羞的意思,这也就无怪乎两人还敢聊这些对于其她古代女人来说很大胆的问题了。 这次信中李半夏再次提及,如果恰巧又被莫邵兰看到这封信的话,李半夏很邪恶的想,那种情形一定十分的有趣。 话说,李半夏发现,与洪瑛在一块的时候,自己体内的恶劣因子老是作祟。这当然是因为洪瑛是她的好姐妹,她在她的面前毫无顾忌,许多不敢和刘东山聊的话题,她都敢跟洪瑛聊。 两人虽然认识的日子不长,在一块相处的时日更短,但感情似乎已经超过了十几年的老友一般。 想起这些事的时候,李半夏的嘴角一直带着笑。她想,她是幸运的,落到这个地方,虽然也经历了不少的风雨。但是老天把这么多形形色色可爱的人放到她身边,让她充分体会到亲情、爱情和友情的美好,还有什么人生比这种更加有滋味?更加能让她满足的了? ………… 这么会儿的工夫,刘东山已经走完一圈又来到她的身旁了。李半夏注意到刘东山的腿打颤得越发频繁,额头的汗滴也越来越多,忙上前扶住他。 “不能再走了,再走你的腿会坚持不了。” “我没事,我还撑得了,我再走最后一圈。” “这个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好!” 她知道东山心急,但像这种事,太快了反而不利于康复,还很有可能伤了好不容易才接起来的腿骨。 刘东山心知李半夏所说的都是为了他好,便也不再坚持。尽管他恨不得下一刻自己就能健步如飞,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早晚李半夏在家的时候,常常会扶着刘东山到屋外去散步,看朝阳升起,看黄昏落日。大杨村四面环山,山清水秀,景色怡人,就连朝阳和夕阳,比别的地方也多了不同的味道。 她看到过边城的落日,苍凉而又萧瑟,荒原上吹来的风,能将人的皮肤给吹裂。漫天的黄沙,笼罩着落日,使夕阳都变得灰蒙蒙的。 前些日子,她在药庐给一个外地人治病的时候,听他说起边城已经恢复了祥和,百姓安居乐业。而大将军熊北天,也被卞国皇帝召回了京城。 想起在边城的那些日子,与在大杨村中完全是不同的景象。若不是那人再次提及,李半夏差点忘了自己曾经到过边城,曾经认识了那些精彩纷纭的人物―― 有些经历,一生有一次已经足够。 她很高兴,人生中有这样的一次经历,让她长了许多的本事和见识,认识了许多的朋友。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宽,有多广。也明白,一个人只要努力,很可能做出一些她原本做不到的事情。 但她的性子,注定了她更适合目前的生活。如果可以,她愿意永远呆在这一弯小山村里,一家人快乐过活。外面的世界再宽再广,依然比不上这个地方更让她安心和心动―― 一手搀扶着刘东山,掏出怀中的绣帕,为他擦干额上的汗滴。刘东山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腋下,和胳膊一起夹起来。他最近很喜欢这个动作,说是可以防止她的小手乱动。李半夏总是很无奈,除了想扶他一把她可是没有乱动过,不过他喜欢这样,也就由着他了―― 李半夏白日不在家,陪刘东山练习走路的任务就落在了家里的三个孩子身上。刘灵芝自是不指望的,这个小家伙,不在旁边给他爹添乱就已经是幸事了。甜甜和当归,一定要把一个,刘东山现在的腿还不能正常走路,身边要把一个人才能放心。 马氏则变着花样要给儿子补身,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差不多了,这些鸡平时马氏可宝贝着,这会儿为了儿子杀起来可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前些日子,家里的老母鸡敷了一窝小鸡,马氏一个个点着小鸡头,笑着说不久等这些鸡长大了,她家东山又有鸡可以吃了。 刘申姜到处去找什么胖大骨,说是这东西很能补骨头。 刘西山一日三次,往这边跑,问他哥腿今日腿是否好了点,走路有没有利索一点。 刘家所有人心思都往这一处使,李半夏相信,在全家人的关爱下,东山一定会很快的就能站起来―― ………… 322 莲心茶 322莲心茶 ——***—— 多谢晚秋追梦妹纸的评价票,eyurbgb妹纸的钱袋子,还有sasapd妹纸,炙甘草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日子一日比一日冷,天气也越来越干燥,山里的冬天似乎也格外的冷。 刘东山手巧,按照李半夏的描述打出了一个个的火桶,家里人手一个,从早抱到晚,都不肯放下来。 刘申姜和马氏年纪大了,对火的需求更大,一人有两炉火,屁股下坐一个,手上还得抱着一个。 冬日是农闲季节,田地里都没什么事,忙了一年到头,终于可以歇上一歇。马氏便抱出许多的鞋底鞋壳,坐在房里,专心地纳鞋底。 除了她,屋里还有几个妇人,烘着火,打着鞋底,关在房里聊着天,拉着家常,也分外悠闲。 有的时候,一天下来,鞋底没打几针,来时啥样回去还是啥样,也没啥关系。都是为了混混场子,早一天晚一天都没啥。 李半夏也越来越发现自己有“三姑六婆”的潜质,在家的时候,看到马氏和那些婶婶聊得起劲,也嘚嘚地抱着火桶跑进去,凑个热闹。虽然她们说的许多人她都不认得,也不知道讲的是哪个,但有时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刘申姜在农闲的时候会和几个老人家一块,玩会儿纸牌。也不玩真的,就随便玩玩。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一个人坐着,抽他的烟锅子。这一点就让李半夏很是佩服了,像爹他这样的老人家,有时一坐便是一下午,或者一天,她要是有他一半的耐性和坐功,也不至于每天从药庐回来都腰酸背痛了。 李半夏暖地方呆惯了。初到冷地方更是不习惯,早上恁是埋在被窝里不肯起来。每次刘东山总得三请四请,办法都用尽了,才把她从床上挖出来。 说起这事,刘东山便觉着好笑。 半夏之前答应过他,每天早上都会起来陪他练习走路,她的确这样做了,接连做了几天。谁知一场冬雪过后,天气蓦地转凉。她死活都爬不起来。他看她实在起不来,也不勉强她,总是自己在屋外走了几圈。等出了一身的汗后。才会回到房内叫她起来。 在此之前,他会用火将李半夏的衣服烘暖,等到她起来便不会因为衣裳太凉又缩进被子里。 好不容易起来,出门又是一个问题。外面寒风烈烈,每天早上还得往药庐赶,对李半夏可真是一个折磨。如果不是显得太高调。再加上村里的路太窄,不好走,她真想骑着笑愁去。 比起李半夏,赵郎中可真是一个牛人。这么冷的天,不但不用烤火。居然还动不动冒着风雪就出去外诊,生命力之强真让李半夏惊叹。 川乌也知道小李大夫是个出了名怕冷的。每日早晨烧水的时候,便会给李半夏铲上两炉火,这才给李半夏止了一点寒冷。 倒不是李半夏太过矫情,只是这冷真的是扛不过。娘恨不得把她所有的衣裳全部都让她穿在了身上,身体团得连活动都困难。身上冷,这手就僵,连针都扎不稳,到时候不是害了别人。 或许都是忙着过年,办年货,到年关的时候病人一下子减少了不少。虽说是如此,却也还是有一些病人,李半夏也只得天天到这儿来报到。李半夏没事的时候,就抱着火炉在桌上打盹,这么个烤火法,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所以,李半夏华丽丽地上火了。 “娘——”李半夏可怜兮兮地跑到厨房,指着自己嘴唇里的小泡。瞧她那可怜的小样,倒像是刘灵芝,而不像她本尊了。 “哎哟这是咋啦?”马氏看着那一排的小泡,“是上火了,这孩子,平时叫你少烤一点火,你不信,这下好了,成了这个样子。”这回头喝碗汤吃碗饭还不得痛上一阵子,只要碰到那些小泡,可就痛得一哆嗦。 李半夏愣愣地点点头,表示她知错了。 早知道会这个样子,她就别烤那么多的火了,可是她冷…… 上火这种小事儿,李半夏开两副药喝上两天也便好了,不过有娘在,她对治这些东西最有法子了,多半都是一些吃喝方面的,也就不必李半夏为此费神了。而且她开的方子再好,却没有办法一直不烤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能一直烤火,又能不上火,那就最好了。 不过像这种美事,也不知有没有? “我记得你三婶上次和我说起过,说她家里还剩了些莲子,一会儿吃完饭我到你三婶家走一趟,问她讨些莲子来。”马氏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她嘴里的小泡,这傻孩子,咋上火都上成这样了,也不晓得和家里说一声。以她的性子,若不是真的很严重,肯定憋着不肯跟她说。 这倒不是李半夏故意憋着不肯说,只是这上火来得的确太快。昨日醒来李半夏已经发觉了一点不适,感觉到嘴里长了两个小泡,也没留意。这么点事,的确算不了什么,到了今早醒来,才觉着实在不行,刷牙的时候碰了一下,疼得她睡意立马就吓跑了。 看到马氏在厨房,就端着刷牙杯小可怜样的跑回来了。马氏见到李半夏这样子,也觉得分外的亲切,小辈对晚辈撒撒娇,还是很让人喜欢的。 “娘要莲子做什么?” “给你去火——” 下午的时候,李半夏就窝在房间里,透过那扇半开的窗户看远山上的积雪。远处的山巅,裹满了白絮。山腰和山脚下的雪,已经融化了。 好久都没这么轻轻松松安安心心呆在屋里了,李半夏有些恹恹,冬日总是容易觉得困顿,刚坐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李半夏的腿上披了一件旧大衣,腿下架着一团火,全身都包得暖暖的。这刘家的房舍都是旧屋,漏风严重,虽然她现在上火,不让她烤火她可受不了。 看来他们都得好好努力,攒点钱,等来年春暖盖一间新屋,人住在里面就美了。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了,刘东山走了进来。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拐杖了,虽然行走还是有些不利索,但已经不显得有多么的跛了。只是,他每次还不能走很长的时间,走一会儿,总要停下来歇一歇。 李半夏眼睛正在打架,听到动静动了动,却是没有回头。 刘东山来到她背后,看着她面前那扇半开的窗户,不赞同的摇摇头。“明明怕冷的要命,还要把窗户敞开着,你也真是~~”刘东山把窗户给关上了,在李半夏的旁边坐了下来,夫妻俩也没有特地说什么话,就这么静静地呆着。 冬日的山村十分地静谧,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祥和,李半夏全身烤得暖洋洋的,眼皮快要合到一处了。 刘东山摸摸她的头,让她到床上去。李半夏自是不肯的,床上哪有地上暖和,可以这般烘着火、围着腿。 “都在里面呢~~来,半夏,把这莲心茶给喝了~~还有东山,外面还有,你一会儿也喝一碗,省得上火~~”马氏端着一碗东西放到李半夏面前的桌上,李半夏欢喜地接过,娘给她喝什么好东西呢? 李半夏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娘,这莲心茶是什么东西,好不好喝?” “这莲心茶是去火的,你上火那般严重,得好好喝一碗去去火。” “去火的~~”好东西,她正好要去火,被这一嘴的泡折腾得吃什么都没味道了。李半夏端起莲心茶,凑到嘴边吹了吹,嘴角弯弯的喝了一口下去。 “……”李半夏眉毛拧成了倒八字,嘴巴似已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一张脸欲哭无泪。 刘东山似乎早就知道这莲心茶是什么东西了,在马氏对他说要他也喝一碗莲心茶的时候,他有些“敬谢不敏”,嘴角抽了抽,都有些不忍看李半夏了。 李半夏苦得都快哭了,怎么会有这么苦的东西啊? “娘,这么苦的东西你还是别让半夏喝了,你看她……”刘东山实在是不忍,李半夏的小脸皱巴巴到一块了,估摸着是刚才那一口苦味还没有缓过来。 “你晓得什么啊,这莲心茶,去火可管用了,一天喝一碗,能够舒服一整天呢。娘之前就经常喝这个来着,从没上过火~~”只不过,这苦是真苦了点儿~~马氏望着儿媳妇儿那样儿,眼里也生出了笑意。 刘东山看李半夏迟迟不敢喝第二口,便笑着打趣道:“半夏,你不肯喝这个也行,那从今日起就少烤点火,不烤火这上火也就慢慢好了~~” “啊?这样啊~~”李半夏犯难,这茶虽然真的很苦,但要是让她不烤火,那简直就要了她半条命。而且,这茶也是娘辛苦煮出来的,她又怎忍心辜负了她的好意? “好吧,我还是喝茶好了~~”李半夏端起茶杯,害怕地缩了缩,终是雄赳赳气昂昂地灌了下去。 马氏点点头,丢给旁边的刘东山一句,“东山,你一会儿也去喝一碗,娘锅里还有。” 刘东山脸一僵,“……是,娘。” 323 小日清闲,温馨一家亲 323小日清闲,温馨一家亲 ――***―― 多谢effie_shushu妹纸,qiqi222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一碗莲心茶下去,李半夏满嘴的小泡翌日便如它来时一般迅速的消亡了。 这一次不用马氏劝,李半夏就很英勇地喝了一碗下去。如果喝上一碗莲心茶,就不用担心上火的问题,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只可惜,现在没有藕,如果有藕的话,做成糖藕,合着一起吃,就不会这么苦了。 不上火了,李半夏可真是全身轻松,做起事来也是浑身清爽。 一连下了两天的雪,积雪堆积,天地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四面环山的小山村里,几缕炊烟在昏暗的天空里袅袅升起。马氏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甜甜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今日的她似乎格外的开心,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奶奶今晚要做火锅吃! 在村里,冬日有一道菜特别的有名。一个冬天下来,许多人家可能没有肉吃,却没有哪一户没有吃过这一道菜的。 那便是咸菜煮豆腐! 温热的小泥炉点着了被端上了桌子,一个底部烧黑的小扁锅盛满着刚炒好的菜放在了小泥炉上,而甜甜则捧着一篮子刚洗好的白菜菠菜送到了桌子上行,放在旁边。 三个孩子和李半夏一块围了过来,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好香啊――”锅里的咸菜豆腐煮沸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马氏舀了一勺辣椒粉倒进锅里,用锅边的筷子和了两下。加了辣椒粉的火锅,吃起来才更有味道。 “都别站着了,坐下来吃饭~~” 几个孩子跑得飞快,跑到厨房各自盛了饭,然后又飞快地跑了回来。找好位置坐下了。李半夏慢了一步。一闻这菜这么香,又煮得热乎乎的,再加上风中隐隐传来的辣味,真是令人胃口大开了。 不过她还不忘给刘东山,给刘申姜和马氏盛好饭,等大家都一一落在之后,才端着碗坐到了刘东山的旁边。 李半夏第一下子就夹了一块豆腐,因为煮的时间有些久,豆腐都已经转黄了。但正是这样的豆腐,吃起来才更加的好吃。其实。有经验的吃客,会明白像这种咸菜豆腐火锅。到第二餐或第三餐吃才最好吃。 只是根据现在某些专家所说,这种咸菜是致癌物质,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反复的烹煮,更加不宜吃。李半夏对这些倒不是多么在意,有些老人家一辈子都是吃这些东西过来的,也没看见他们身体有什么病痛。而且娘腌制的这些咸菜时日并不长。也不咸,吃起来味道是很美的。 在古代,盐可是一个贵重的东西,尤其是在寻常百姓家,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些咸菜会放多少盐分进去。即使是咸菜,在这方面都是很有分寸的。 嚼了两口豆腐,李半夏直呼过瘾,这豆腐够嫩够辣,又够烫。几乎是连滑带滚的就被李半夏给吞了下去。 这些豆腐都是娘打出来的,古代不同于现代,家里要吃豆腐多半都是自己动手,反正黄豆留了不少,打些豆腐出来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李半夏曾经看过马氏打豆腐,当时还想学来着,谁知这看起来简单学起来还真不容易,李半夏直摆手说不学了不学了。 一家人边吃边往锅里添着菠菜和白菜,小菠菜洗得很干净,放进锅里烫两下便能吃了。老人家都说,吃菠菜对眼睛好,几个孩子都吃得特别欢。 刘灵芝吃得最急,双腿跪在凳子上,抓着筷子在锅里捣来捣去,就是夹不起来。马氏把他拉下来,给他夹了满满一筷子,放到他碗里。 刘灵芝五岁了,还是不大会拿筷子。夹菜的时候,捏成一个大拳头,手背朝上。这一点,也不知教过他多少次了,想在他小的时候就帮他别过来,只是这小鬼犟得狠,怎么都不肯改。 菠菜一到碗里,刘灵芝噗噗吹了两下,就往自个儿的小嘴塞。没一会儿的工夫,小嘴就已是油滋滋的,马氏不停让他吃慢点吃慢点,别烫着。 吃到中途的时候,菠菜白菜都腻了,马氏就去房里抓了些萝卜圆子。这些萝卜圆子与现代市面上卖的那些略有不同,颜色是白色的,味道却更加可口。是马氏拿地里的大白萝卜合着米粉做的,具体怎么做的李半夏也不清楚,她虽然也会炒一些拿手的菜,在这方面真的不在行了。 和马氏处得越久,呆在一块的时间越长,李半夏就越是觉得她的这一位婆婆是一本百科全书,只不过人家主要是在食物方面。先不说她做菜的手艺,便是她脑子里那些做菜的花样,就够她感叹的了。 萝卜圆子是李半夏的最爱!与菠菜白菜比起来,还是这圆溜溜的小圆子可爱好吃。李半夏二十多了,童心仍然未泯。居然和孩子们抢圆子吃,到后来,面对刘灵芝和甜甜这两只小老虎,李半夏也不客气了。 吃饭的时候眼睛都盯着那些圆子,哪个熟了就用最快的速度把它们给夹回来。往往夹的速度快过吃的速度,也不急着吃,就放在碗边放着,这些圆子沿着碗边缘的弧度绕成一个圈,就跟作戏法似的。 她圆子夹得多,却不像刘灵芝动静那么大,跟抢一样。她动作还是很斯文,嘴角还挂着笑,她每次出手都很准,几乎都是满载而归!刘灵芝夹几下也夹不到一个,而李半夏一筷子一个,有时一筷子还夹了两个,这小家伙当然无法在她手下抢食了。 刘灵芝瞅了半天,也只夹到两个,李半夏轻轻那么一夹,就弄了这么多。刘灵芝快速地扒着饭,眼睛却盯着李半夏碗中的小圆子冒绿光,李半夏毫不怀疑如果锅里没了圆子,这小子会对她下手。 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尽快将它们解决掉。在碗里放了有会儿了,也应该不烫了,便一口一个,在小家伙的注视下将它们一一吞了下去。在还剩了三个的情况下,李半夏摇摇头,失笑着将它们全都夹到了刘灵芝的碗里。 别看这是小事,她敢打包票,她要是不留两个给这小东西,他非得和她怄气不可。嗯,说不定还有好大一会儿不肯理她呢。 这小鬼很好哄的,两个圆子一夹到他碗里,立即喜笑颜开。还把他碗里吃不掉的长着乌绿嘴巴的大菠菜一股脑的全部都弄到李半夏碗里,李半夏不禁怀疑这小鬼根本就是故意的。 刘东山笑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子,眼里露出欣慰和幸福的神情―― 吃完饭后,一家人都吵着冷,刘申姜便提议大家集体烧火烤一烤。这集体大烤火可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不是在外面,就在厨房小灶后面。地方不大,几个人在外围围成一圈也能坐得下。 刘申姜和刘西山父子抱来许多的柴禾,抓一把松毛引火,火很快就烧旺了。这集体烤火可是有很大的讲究,火太大一不留神容易引起火灾,还可能烤伤人。火太小不暖和,还不如烘着暖桶呢。 好在刘申姜在这方面可是老油条了,靠着灶台墙壁点燃了火,外面一圈为了安全放着几块石头相隔。 火苗越扯越高,火势也越来越旺,通体暖意,舒服和畅。 刘灵芝不停地往前挤,马氏怕他一头钻到火里去,又怕他玩火,一再地把他往外边拉。 李半夏坐在火桶之上,伸着手优哉游哉烤火,马氏正在和刘申姜商量姑外婆八十大寿的事情。这位姑外婆,李半夏之前也曾听马氏说起过,只是她到这里来之后,还没有见过她。不过来年正月拜年的时候,应该能够见到她。 几个人正说着的时候,刘灵芝晃着小身体跑过来了,他的手上,还抱着几个红薯和土豆。 烤红薯,烤土豆? 这玩意好,李半夏也喜欢。不等这小鬼发话,便将这些红薯和土豆放到火堆里,一边烤火,一边闻着红薯和土豆的香味,烤完之后还能吃上香喷喷的食物,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了。 显然李半夏在这方面还不在行,别看烤这些东西简单,要想烤得香还要烤得快还是要一定技术了。不是哪儿火苗旺,就烤得快,放在火苗上只会让红薯很快烧成焦炭,一根红薯即便是烤好了也没啥吃头了。 刘东山亲自给她做了示范,将上面几根燃烧得很旺的柴禾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将两根红薯塞了进去,红薯并非是接近地面,在它下面还有一些烧过的火灰和火石,单是这些火石就能将红薯给烤熟了。放好红薯之后,又用相同的办法把土豆埋了进去,然后盖上燃烧得正旺的柴禾。 不一会儿,就闻到红薯的土豆的香味了。红薯的香味很浓郁,是那种一闻到就让人忍不住留口水的那种。李半夏也吃过很多炉子烤出来的红薯,却绝没有今晚用火堆烤出来的好吃。 红薯出炉,放在地上拍了拍,拍掉灰尘和焦黑,剥开红薯皮,香味萦绕了满间屋子,好不诱人! 324 针灸疗法,打雪仗 324针灸疗法,打雪仗 “大舌头――大舌头――你还在屋里呢,我们都在外面打雪仗,你咋不出去跟我们一块儿玩?” 刘灵芝喘着粗气跑回来,外面斗得正欢,他也是抽空回来喝口水,一会儿还得继续回去。刚才被二哥雪块砸中,耳朵都还是嗡嗡的,他待会儿得要好好跟二哥大战一场,让二哥晓得他的厉害! 李半夏面前正放着一块牛皮,这是她在边城的路上带回来的,牛皮上面,摆放有一个药盘,这是她研制草药和判断新药药性的地方。牛皮被草药浸泡过,与某些药物合用会产生特定的反应。 在牛皮的另外一端,放着一具小型的人体模型。在它的脑袋处,点着一个个红点,这些红点是人体重要的穴位,这其间,还有一块用药草的草汁标注出来的阴影部位。 李半夏手中拿着一根银针,从一个小瓶中沾了一些药剂,扎到阴影部位,然后观察着那部位的阴影和颜色变化。 兰花婶的病已经拖了许多天了,李半夏之前也是束手无策,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着治疗之策。翻遍了医书,也详细翻阅了师父他老人家留给自己的札记,怎奈这上面对脑瘤的记载也是只言片语,就连师父也断定这晚期的脑瘤乃不治之症。 李半夏心中也是惶然,但一想到自己还没有尽最大的努力便说治不好,对兰花婶也太残忍了。退一万步,即便自己真的治不好,能替她缓解病痛。多为她延续一点生命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张神医知道李半夏酷爱医术,尤其擅长针灸和对草药的把握,在临行前赐给她不少珍贵的奇药和解毒的良药,还把自己常用的一套针具送给了她。 李半夏现在所用的这套针具是自己的。只在给人看病的时候才会把那套金针给拿出来。正如动物是有灵性一般,医家的人也相信,这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金针也是具有灵性的,关键在于用针之人怎么用罢了。 治疗脑瘤,李半夏打算使用针灸的方法。 别说古代,就是当今现代,也没有一个十分稳健可行的方法。目前,治疗肿瘤病的方法主要有手术疗法,化学药物疗法。光、热、电、磁疗法,放射疗法,以及中医中药疗法。李半夏虽然不是学西医的。因为平时关注得多,对这些都有一定的了解。 据她所知,这些疗法治疗肿瘤病的效果都是值得肯定的,解除了许多患者的痛苦,挽救了很多患者的生命。但在这里,可没有现代那种医疗条件,就算是有,这些疗法仍然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这些自不是李半夏一家之言,许多对肿瘤有研究的医者也明白这一点。譬如,手术疗法。尽管切除了病灶。但手术后恢复很漫长。有的还造成终身残疾。又如化疗、放射疗法,使原本虚弱的体质雪上加霜。很难复原。如果用针灸治疗此类疾病,即可避免很多不良后果。 中医认为,肿瘤病的形成原因乃是正气不足,阴阳不调以致气滞血瘀,痰凝毒聚,毒热蕴结而成。从这个问题上想办法,找出解决之道,或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根据这一理论指导,当代也有不少有名的老中医用中药治愈了很多患者,这些方法,都可以给予李半夏借鉴。 既然中药能够治疗肿瘤病,针灸以独自的优势亦应可行。因为针灸是直接作用于经脉,它比中药更直接更快捷。不但如此,针灸还能减轻癌症患者的痛苦,延长其生命。也正是这一点,李半夏学医的时候对针灸情有独钟,这次去边城承蒙张神医一旁指点,更是在针灸上面下足了工夫,针灸之术也更加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李半夏思前想后,想尽了各种疗法,最终还是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针灸之术。除此之外,在现代研读脑瘤相关医籍之时,李半夏也记得几味清热化瘀、祛风通络、适用头痛剧烈的药方。到时候针药并用,或许会收到一定的疗效。 这会儿,她正思及兰花婶脑中的那颗脑瘤。那人体模型之上,阴影部分大约与兰花婶脑中脑瘤体积相当,李半夏要研究的是下针的穴位还有注意事项。兰花婶脑瘤长的位置还挺凶险的,这一不留神,可能要了兰花婶的命。在这方面,李半夏不得慎之又慎,小心行事。 刘灵芝在旁边站了半天,看到李半夏在忙,没像之前一样像个八爪鱼一样粘上去,等着大舌头把手上的活忙好,看她回过头才又问了一次,“大舌头,跟我们出去一块儿玩吧~~” 李半夏看着小家伙热切的眼,又看看外面正打得欢的几个人,反正手边上的事情也忙完了,便点点头,“好啊!” 将牛皮包裹着的东西送回房间,放在自个儿柜子里放好。李半夏便和小家伙到院子里来了,冬雪将过,院子里处处都是皑皑白雪,随手一抓,揉成一团,便可以当成雪球来打仗了。 刘家这几个打雪仗与别人不同,除了三个孩子,刘西山也上阵了。可不管什么实力悬不悬殊,四个人都是各打各的,没过一会儿,院子里可是乱成一窝蜂了。 抓起一团雪,左搓一下,右搓一下,便揉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形,然后瞄着哪个方向,哪个方向有人便往哪个方向扔。这样的打雪仗法虽然乱了点儿,却是很有意思。 正说着,对面的甜甜哗地一下朝刘灵芝这小鬼扔了一团雪过来,这雪正中刘灵芝的脖颈。刘灵芝冷得一激灵,脑袋摆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了打颤。待他反应过来,便嗷了一嗓子,蹲下身子,抄起一大块雪,边跑边揉了两下,然后毫不留情地冲着对面他姐姐扔去―― 甜甜很快便开始了反击,只是刘灵芝跑走了,就剩下一个半夏。甜甜这手上的准头也不咋的,直直往李半夏砸来。李半夏忙让到一边,“啪”地一声,雪团在李半夏的脚边炸开了。 这小丫头,也不知她是真的手上没有准头,还是故意的。 “大舌头,姐姐打你,你拿这打她!”刘灵芝又晃着小身体跑了回来,在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大堆雪块,很迅速地往李半夏手上塞了两块,然后指着对面的他姐吆喝着让李半夏赶快打她。 李半夏摇摇头,这个小鬼,还挺懂得抓住机会的。她哪会跟一个孩子计较,摇摇头,还是不想参与到这场混乱之战中去,还是让开一点,让他们几个打雪仗好了。 李半夏刚想转身进屋里去,一个雪团又笔直地朝她的背脊飞来,砸了一个正着。被雪团砸中,并不怎么疼,只是这小丫头明摆着是在挑衅,她哪能就这么便宜了她?她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明白她李半夏可不是吃素的! 当然,李半夏也明白,这小鬼之所以这般做,就是不想她回去。好激怒她,让她也参与到打雪仗中来,也罢,既然这样,那今日就好好地陪他们玩上一玩。 别看李半夏平时骨头挺懒的,在家的时候除了上山采草药也不怎么爱动,可是这说起打雪仗来嘛,也还算是小半个行家。 这针灸的准头她有,扔雪球的准头就算不咋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再说了,这个她小时候也是玩过的,那时候她可不差过谁。 “好啊,大嫂,你也加入一个,算你一份,先吃我一记――”刘西山不知道从哪个小旮旯里冒出头来,冲李半夏喊了一句,就扔了一个雪球过来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李半夏暗叫不好,这才刚一开始,自己就成了两个人的靶子,再不赶快思考对策,自己还没开始可就输了。连忙退居门后,避开这个风头,等找到机会再“杀”出去―― “大舌头――大舌头――”刘灵芝左瞧瞧,右瞧瞧,发现刚才还跟在他后边的大舌头不见了,赶紧回来找。李半夏不断挥手,让那小家伙赶紧走,别在这站着了,小心呆会儿被那几个人群攻。一上战场,他们可是个个六亲不认,不会看他小就放过他的。 果然,李半夏躲起来了,那些雪团又都朝刘灵芝身上招呼来了。小鬼被打得嗷嗷叫,他叔叔下手最猛,小鬼气上心头,大叫着朝他叔叔扑去―― 眼看着刘灵芝和刘西山对上了,甜甜这个时候大出意料,改对付刘灵芝,变成了她小叔刘西山。刘西山一下子就遭到了两个小屁孩的联攻,恰巧这个时候,刘当归又来打劫,就跟变戏法似的,从刘西山背后冒出来,两个大雪块直接塞到了他叔叔的领口里。 李半夏甩头,暗道这三个孩子实在是强。 不过,嘿嘿! 李半夏偷偷地在屋旁边收集了一大堆的雪块,然后就在四个人酣战之际,李半夏冷不防出现在他们四个后面,怪笑一声,一股脑地往他们四个人身上砸去―― 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四个人同时转过头,手上分别拿了两个雪团,一齐往李半夏身上掷了过来―― 325 大舌头,洗脚~ 325大舌头,洗脚~ 前两天,马氏提前与李半夏打好了招呼,交给她一项重要的任务——办年货! 说起办年货,在农村那可是一个肥差了,尤其是孩子们,一说起办年货,眼睛里闪耀的小星星会晃得人头晕。 村里人年货一般都是女人们办的,女人们心细,又掌握着厨房这一块,知道要买些什么,不用买些什么,由她们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李半夏小时候也和爷爷一块去办过年货,不过她对于什么喝的酒包给人家的冰糖可没啥兴趣,每次都是看着那些小花糖和香喷喷的糕点流口水,非得吵着爷爷给她买。爷爷不买的时候,她就借口要先尝一尝,过过嘴瘾。实在不行,顺走牵羊摸走两个,这种情形也是有的,咳咳! 每次办年货从头走到尾,最感兴趣的就是和爷爷去买除夕夜散给孩子的小花糖还有正月里摆茶点的糕点了。看着半条街都花花绿绿的糖果,心里面就想得厉害,恨不得自己家也是开糖果店的。 到后来,李半夏虽然不怎么偏爱花花绿绿的小糖果了,一想起昔日的记忆,还是觉得分外的亲切。 今年,娘把办年货的大任交到她的头上,还是让她觉得很开心滴。可以多买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当然啦,她会看着办的,家里其他人喜欢的她也都会买。不过这些都是娘之前交代好的,要买的东西也罗列了长长的一串清单,能够允许她自己发挥的空间很小。 尽管是这样,李半夏还是很高兴能出去走一走!而且,她的笑愁,关在自家的草棚里。四条蹄子快生锈了有没有? 骑着笑愁出去,还能溜达溜达,荒废了好久的马术再不练练,她怕她这只半路出家的菜鸟可能会连马都上不去。冬日穿得这般笨重,能不能上马还真是一个问题。想起这个,李半夏囧了一下。 上次想给三个小鬼示范一下她上马的英姿。怎奈身上的袄子实在太过笨重,冬日缺少运动又长了几斤肥肉,上了半天都没爬上去,被那三个小家伙狠狠鄙视了一顿,捂脸~~ 站在不远处的刘东山实在看不过去了,走过来。托着她的……呵呵,臀部直接给她送上了马背,李半夏当场就闹了一个大红脸。 老兄,尽管这冬天穿的衣服厚得就跟裹床棉絮在身上似的,可是那一双大手放在她这大姑娘的屁股上。她还是会有感觉、会不好意思的好不好?而且,还是在那三个小鬼面前,最要命的是,之前没能神气,反而还闹了一个大笑话,哎!看这个苗头,最近似乎有些流年不利啊~~ 呸呸呸!李半夏赶紧把到嘴的一句话给吐掉了,要是给娘听到了,一定又会说她这张小嘴讲话没个忌讳。 出去办年货,总算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笑愁这些日子。在草棚里也是百无聊赖,她本是一只傲娇的小母马,到最后只能天天跟三个小屁孩转,还时不时地被他们挠上一爪子,它早已忍不住要发飙了。 所以当李半夏把它从草棚里牵出来的时候,它的小脑袋摆得比谁都欢,那条白如雪的马尾也很得瑟地打来打去,绕着李半夏又是亲蹭又是摩擦,可爱得恨不得亲它一口。 家里没有骡子,也没有驴子。要办的年货可不少,也只得委屈笑愁去帮她载东西了。若是以前,笑愁定然是不肯的。现在嘛,只要能出去,别说扛东西了,要他趴下来载那三个小鬼它也愿意。 在临出发之前,家里发生了一件事情。 刘灵芝在得知大舌头要去办年货,非得吵着马氏要她点头让大舌头带他一块去。马氏当然不答应,别说天气这么冷,就是从家到镇上,那可是有很远的路要走。把这么个小东西带在一旁,别刚走出两步,就嚷着要回来,要他娘背。那样,到下午还不晓得能不能赶回来。 欢子又喜欢乱跑,他娘要办那么多的年货,年边上镇上人又那么多,别到时候跑丢了,那可真不晓得到什么地方找他去。 之所以让半夏前去,除了她忙,还有许多过年的东西要炒,主要也是因为半夏会骑马。来回一个人,买了东西就回来,很方便。带上这个小鬼,那什么事可就说不定了。 马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不管刘灵芝在她耳边哭还是闹,她这次都没有答应。 刘灵芝不间断地吵了几次,马氏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却是说啥都不肯松口。 李半夏自然也是不肯带这小鬼去的,别看小欢子这会儿说啥只要带他去,什么都听她的,一定会乖乖的不吵不闹也不要她背,对了,还有也不跟她抢笑愁。诸如此类的话,也不晓得这小欢子是怎么想的,连笑愁这一块都想到了。虽说是这样,李半夏还是不肯信他说的,那句话啥来着,这小鬼做的保证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刘灵芝哭闹了大半天,后来还是他奶奶发了狠,才把他制住。小鬼虽然不敢闹了,却跟他奶奶赌气,不管马氏怎么哄他就是不肯出来。 ………… 半夜,李半夏和刘东山房里。 李半夏正专心致志地为刘东山针灸,接骨之后,配合针灸治疗会加快腿骨的愈合。在针灸之前,李半夏还会为刘东山的腿做按摩。东山为了早日能够站起来,难免有些操之过急,过多的走路对他现在的腿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损伤,更多的是腿上肌肉的疲惫。 每日刘东山泡脚过后,李半夏就为他针灸和按摩,让他的腿达到最佳的状态。 一轮针灸按摩下来,已是大半个时辰了。而李半夏的一双手,也常常会因酸痛而抽筋颤抖。刘东山每每为此心疼不已,只是李半夏坚持,他也拗不过她。 只得在她给他按完腿后,一下一下替她揉着手。别看这种小事再平常不过,但那种相濡以沫的关心却让两个人的心不断地靠近、靠近—— 房门“咚咚”被敲响了,接着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爹——大舌头——” 刘东山又一次皱了皱眉头,这个欢子,告诉过他多少次了,要叫半夏叫娘,不可再大舌头大舌头的叫。 李半夏知道刘东山又在纠结这个问题了,不在意地拍拍他的手,对他摇摇头。孩子喜欢叫她什么就叫什么好了,在这方面她可不强迫孩子,而且她才二十冒头,就有三个大孩子叫她娘,她自己也很不习惯的。 其实,只要三个孩子愿意接受她的关心,并且大家像一家人一样相处,叫不叫娘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一点,李半夏似乎比许多人都要想得开。 “是欢子啊,有事进来说~~”李半夏已经想到这小鬼可能是来央求她让她明天带他一块去办年货,只是他不是一直从他奶奶那边“下手”的麽,怎么换她这儿了? 刘灵芝进来了,双手还端着一个木盆。木盆上方还冒着热气,正随着他的步伐不稳地晃荡着。 李半夏伸出一只手,赶紧接过来,别把孩子给烫着了。却也忍不住纳闷的问:“欢子,你端水过来干嘛?” “给你洗脚的!”爹爹洗过了,自然就是给大舌头洗的。然后蹲下小身子,用自己的小手划了两下,试试水温烫不烫。 “大舌头,洗脚——”小家伙昂着头,水晶珠一般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软糯的声音在本就温暖的房间里响起。 李半夏有一瞬间的怔忡,刘东山也愣了,这小鬼,今儿个是咋回事? 刘灵芝看大舌头没反应,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脑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事情跟二哥说得不一样,不是他说他做个乖宝宝,给大舌头送洗脚水过去,然后帮大舌头洗脚,大舌头就会感动得一口答应要带他去镇上办年货吗? 刘当归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却也提起过只要他做的让李半夏满意了,到时候他再开口提和她去办年货的事儿,李半夏很有可能就会答应。 “大舌头,快洗啊,先把袜子脱了,把脚伸进里面,否则水就凉了——” 李半夏照着他的话做了,心里却在想到底是她家的哪一位在给这个小鬼支招,居然能叫他使用这么个法子。毫无疑问,不是甜甜,就是当归,否则凭欢子的小脑瓜,是想不出这个主意来的。 “大舌头,水烫不烫?”欢子用甜甜的口吻问。 “不烫,正合适。” “那水够不够,我要不要再去给你加一点儿?” “够了,不用加了。”李半夏和刘东山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想着这个小家伙何时会说到正题上。 “那大舌头,你脚泡得舒不舒服?” “……舒服。” “我乖不乖?” “……很乖。” “那欢子这么乖,有个事要你答应,你答不答应呢?” 终于提到正题了。 “那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事了~~” “不行,你一定要答应我。” “如果我不答应呢?” 刘灵芝小身子蓦地站起来,气鼓鼓地看了一眼李半夏,然后蹲下去,将他面前的一盆水又端了起来。“大舌头要是不答应,我就把这盆水端出去,不给你泡脚了——” “……” 326 娘仨进城办年货 326娘仨进城办年货 “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翌日一早,李半夏放好马鞍,备好应带之物,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家伙道。 为何是两个? 李半夏不得不承认,她家这个大儿子脑瓜比她家那个小的聪明多了,也或许是长几岁的缘故。 他可不是白帮自个儿弟弟想办法的,想必他也清楚,光是带欢子一个出去马氏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的。而他姐姐甜甜呢,身上有许多的家务,今儿说好的还要帮马氏磨粉,是分不开身的。这么算来,事情就会落到他的头上。如果有老成懂事的他跟着,那可就放心多了。 昨晚在刘灵芝端水给她洗脚的时候,李半夏就感觉到这法子是刘当归想的。别看当归面上老实,肚子里弯弯绕的点子还真不少。 行!多带一个便多带一个,让她一个人去,那也是无聊得很。既然灵芝偏要去,有当归跟着,她也放心。有两个小家伙跟着,她在路上也能跟人说说话。 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李半夏并未说出来。两个孩子长这么大还很少进城,多带他们出去转转也好。过年本是喜庆事,孩子们都喜欢热闹,看他们那么想去她又怎忍拒绝他们? 而且在李半夏的意识里,办年货就该是大人带着小孩一块儿去,这样才会有气氛,有感觉。这话听着虽有些矫情,但明白个中滋味的,就不会觉着奇怪了。 马氏也有些微词,认为带孩子出去办年货实在不妥,不过有李半夏再三保证,刘灵芝又抱着他奶奶的腿不停的求着,马氏也只得答应了。 临行前。把两个小孙子穿上李半夏特意买给他们的厚棉袄,暖和的鞋袜,又给他们带上一顶小帽,才把两个从屋里放出来。 刘灵芝撇撇嘴,奶奶真是的,给他穿这么多衣裳,这会儿别说跑路了。就连动一动都困难。 刘当归倒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一个安静的孩子,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多半都是安安静静的。 李半夏穿上了她那套保暖的狐裘,这是柳老爷子所赠。御风寒之能非一般棉袄所能比。只是一件狐裘太贵,像李半夏这种摸遍身上口袋也掏不出几两银子的人,是决计买不起狐裘的。 但她也似乎并未为钱发愁过,就像现在这样过日子,也挺好。 这一段路并不好走,地上积雪融化了,仍然有些泥泞,李半夏将两个孩子抱到马背上,自个儿则牵着马沿着屋前的那条小路出村了。 马氏望着娘仨走出老远。远远地还冲李半夏喊着。要照看好孩子。李半夏一边走一边冲马氏挥着手,天冷,让她快进屋,她都晓得了。 记得她还在现代的时候,每次出门爷爷总会站在屋前招呼着她。要她早些回来,在外面多当点儿心。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场景,有时回想起来,会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牵着马缰,一步一步走在村前的小路上,路旁薄薄掩盖着一层积雪,中间留下一串鲜明的脚印和马蹄印。听着马背上两个小鬼有一句没一句在说着什么,李半夏深切地感受到了一股归属感,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哀伤。 她在想,幸亏她是在爷爷离去之后才到这个地方来的,不用让爷爷遭受失去唯一亲人之痛。比起让一个老人家承受这些,李半夏宁愿那个人是自己。如果爷爷还健在,这个地方再好,她也是舍不得在现代的爷爷的。那样,即便她对这个地方再留恋,也无法生活得快乐―― 即便是在这里,在爷爷故去之后,每次让她想起与爷爷相依为命的那些年,便不能自已,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从边城回来,与这一家人越发的亲昵,相处也更像是一家人,她才慢慢从这种感觉中得到解脱。 “哥,你说小马儿能跑起来不?”刘灵芝挺了几下小屁股,想让笑愁走快点儿,笑愁不为所动,还是悠悠哒哒地按着原先的步调走。 “笨,这么窄的路,你让它跑试试?”刘当归受不了地摇摇头,他这小弟还真不是一般的笨。 “大舌头,一会儿等我们到了大路上,能让马儿飞起来不?”小家伙很开心,说话也是神采飞扬。 李半夏笑着回过头,点点小家伙红彤彤的脸腮,“小笨蛋,笑愁可不会飞。它要是真能飞,你也就不敢坐它背上了。”李半夏一边说着,一边让两个孩子在马背上坐老实着,别从马背上摔下来。又让刘当归好好照看着着他弟,不能让小家伙乱动。 “啊~~原来马儿不会飞啊~~”小家伙脸上有些失望。 “虽然不能飞,可等笑愁跑起来,那速度就像是飞一样。” “那现在就让它飞吧!” 不等李半夏开口,刘当归就在他弟的脑瓜上轻轻磕了一下,“弟,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这路太窄,不能跑马吗?” “当归说得对,这种窄路跑马那可是自寻死路,等会儿咱们上了大路再说。”李半夏牵着笑愁拐了一个弯儿,两个孩子有马力代步,赶路的速度倒也不慢。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李半夏已经露出疲相,中间两个小家伙也懂事的提出多休息一会儿,好在就是走路,要不是冷风灌鼻,也不至行走得这般困难。 刘灵芝很有趣,居然要他哥把他抱下马来,说自己走路,让李半夏上马坐一会儿。刘当归支支吾吾的,显然也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晓得如何和李半夏开口说罢了。 李半夏谢过两个小家伙的好意,只不过她要是上马,即便笑愁再有灵性,可以载他们三人一路浅行,然而此地的路况太差,笑愁又不熟悉这里的路,没人牵引着总不放心。再说她在马背上,总是很难兼顾到诸多的情况,还是到大路上再说好了。许久没有运动,多走走也好。 到了大路上,李半夏也上马了。刘灵芝在前,李半夏在中间,刘当归在后。李半夏一动马缰,笑愁慢慢地就跑起来。 背上有三个人,还有两个孩子,李半夏也不敢跑太快,好在笑愁很懂她的心意,稳步奔跑着。 刘灵芝在马背上大叫,小屁股扭个不停,李半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真恨不得将这个乱动还老喜欢挡她视线的小家伙丢下马去,又不由为他快乐的小脸而高兴着。 刘当归虽没有像他弟那般开怀,嘴角也弯得快挂到耳朵上去了。按李半夏的嘱咐,双手紧紧抱着李半夏的腰,笑容在李半夏的背上越绽越大。 笑愁放在家好些日子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策马奔驰。以前他们都是在爷爷奶奶爹爹叔叔背上骑大马,这会儿可骑上真正的马儿了。真好玩,马儿也跑得好快,前一下还在这儿,后一下就咻地飞到了前面。 周围的风景飞快地掠过,快到中午的时候,三人在马背上已经能够听到从城里传来的热闹的喧嚣声和叫卖声了。 “到了,都下来吧。”李半夏在马背上先把刘当归给送了下去,然后下马,又把刘灵芝接了下来。 走到半路刘灵芝就嚷着饿了,初到城里,他们第一个直奔的方向便是饭馆。让店家炒了两个小菜,上了几碗白米饭,饭菜一上桌,便立即开吃起来。 刘灵芝吃完饭,几次想要跑出去玩,都给他哥拉住了。在外面可不比在村里,很容易走失的,而且奶奶也嘱咐过,让他们都好好跟着大舌头,不能随便乱跑。大舌头在结账,他可得把弟看好了。 李半夏也留意着这边,看到小家伙的动作,结完帐转回身,带着两孩子出去。路上,她与刘灵芝说了一个小红帽被大灰狼拐走的故事,小家伙吓得乖乖缩在她旁边,再也不敢乱跑了。 娘仨按照马氏列出的清单,一样一样的把要买的东西买回去。买菜的时候,刘当归帮看够不够新鲜,在李半夏与老板谈价钱之时,又快又准的把要花的银子给报出来了,引得老板的交口称赞。有些,甚至一高兴,还多给了李半夏两根葱,一根胡萝卜,呵呵! 比起刘当归,刘灵芝尽爱弄些“偷鸡摸狗”的玩意儿,把李半夏弄得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 她和当归在前面挑菜买菜,和老板商量价钱的时候,这小鬼因为个小,小手下手又快,就把人家的菜偷偷塞到一早备好的箩筐里。这小鬼倒有几分鬼精灵,也知道偷菜要把菜放到已经秤过斤两算过钱的箩筐里。李半夏也不会贪老板这点便宜,每次看见总会主动把它们拿出来。老板眼睛也是雪亮着的,见小鬼的娘都把东西拿出来,也就算了。 不过,让李半夏十分纳闷的是,这个精灵的小鬼,在买除夕夜散给孩子们吃的花糖和瓜果时,这小鬼一个劲地往未秤过斤两的箩筐里搬。刚开始还避讳一下她,后来就在她眼皮底子下直接往她箩筐里运,李半夏黑线满脸,乌云密布―― 看来带着这个小鬼,出来办年货会严重超出预算啊! ………… 327 马惊众人,又见边城故友 327马惊众人,又见边城故友 刘灵芝初到镇上,街上花花绿绿、叮叮咚咚的东西简直晃花了他的眼。每到一处,每看见一个新东西,总会嚷着让李半夏给他买。 李半夏知道这孩子也并不是真的都想要,只是觉着新奇,再说也没那么多的钱给他买。买了一些在她认为还不错的东西,给刘灵芝,还有刘当归,以及在家中的刘银杏都买了一些。 娘仨从街前走到街尾,买着马氏需要买的东西,买好的东西就用包袱给包起来,放在马鞍旁。有笑愁在,倒省得让他们娘仨提东西了。李半夏两只手,一只手拉着一个,免得把孩子给弄丢了。 说起这事,刘灵芝倒无所谓,他本就是个黏人的小东西,自从李半夏和他说了那个小红帽被大灰狼拐走的故事后,他就死抓着李半夏的手,一下都不敢松开。李半夏开始怀疑,自己杜撰出那个故事是对还是错了。 街上的行人众多,他们大多提着大筐小筐的,看样子也都是出来办年货的。行人摩肩接踵,手不拉紧一点,很有可能会被经过的人给冲散。 在李半夏打算拉刘当归的手的时候,这小子还不乐意,李半夏看着他这别扭的小样子,还真是忍不住想笑。还不等刘当归多想想,后面过来一个人,把刘当归给撞了一下,李半夏赶紧拉住他,也由不得他别扭不别扭了,一边一个,拉着就向前面的红纸铺子走去。 这样走。多有爱啊!李半夏边走边笑着想。 李半夏的个儿本来就不大,站在两个孩子中间,更像是他们的姐姐,而不像是孩子们的娘。 刘灵芝一边吊在李半夏的身上。一边瞅着街道两旁飘散着甜香的各色小吃,就差流几串哈喇子了。 刘当归呢,感觉到那只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心里有几分异样。脑袋低着。也不说话,就默默地随李半夏的牵引而走动着。 他想起在他四岁那年,他非要吵着娘带他到地里去挖蚯蚓。家里的地在后山,又刚下了雨,地上很滑,那时候娘就像此刻一样,紧紧拉着他的手。手中有点点的汗,握着他的手都有些热热的、湿湿的。 她,跟娘的手都是一样的呢。一样的。喜欢流汗的手。 奇怪的。这一刻,他居然希望那间红纸铺子能晚点到―― 又怕李半夏察觉到他的异样,他的手显得僵僵的。动都不敢动一下。唯恐动一下,会被李半夏认为是他觉着不适。会放开他的这只手。连带着,他整个人也都是僵僵的。 这一大一小,一个极静,一个极动。被刘灵芝抓着的那只胳膊,差点没被那小家伙给拽掉下来。一会儿拽着,一会儿大幅度的摇晃着,与她玩着那傻兮兮的游戏。而刘当归这边,他的僵硬李半夏还是感觉到了,以至于她也僵持着,不晓得如何是好。 想到此,李半夏好笑地摇摇头,学着刘灵芝的样,也晃晃刘当归的手。可不能一边晃得老高,另一边一点动静都没,她身体也得保持左右平衡不是? 刘当归顿了一下,站在原地,连走路都忘了怎么走。 “怎么了?”李半夏转头问。 刘当归摇摇头。 “那我们就走吧,已经晌午了,咱们得抓紧点儿,不然回去就天黑了。”刘当归被李半夏嘴角绽开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愣愣的,再没说什么,由李半夏拉着往街角的红纸铺子走去。 过年时,红纸可是万万不能少的。门边上贴对联需要红纸,除夕夜包给孩子们红包也需要红纸,还有正月里如果家里来了从没有来过家里的亲戚,也需要包上红包。当然,还有腊月杀猪的时候,送别人两斤肉里面也要放块红纸。红纸用到的地方多着,这个事儿可一定不能忘了。 在红纸铺子里停了许久,李半夏挑了几张红纸,逛了逛红纸铺子。可不是她有这个闲暇,实在是因为她得为了写对联的事准备。 每年过年,对联都是自家写的。李半夏刚来的时候,还看见刘家堂屋大门前遗留下来的半幅对联,咳咳,这严格的来说算不上一幅工整的对联。上联是全家如意,下联是合家团圆。李半夏看到的正是团圆和如意几个字,是她问起,才从马氏口中知道写的是这几个字。 虽说对联并不工整,四个字中还有俩写错了,李半夏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刘家人衷心的期盼与愿望。家人自己写的,可比现在买的一幅一幅装订好的,书写得一板一眼,拥有着繁复美丽的装饰和花纹的要有感觉多了。 李半夏在这儿也呆了些日子,许多繁体字也会写,只是对这里的对联始终不太熟悉。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瞅瞅这些对联,等回头写对联的时候她也能写上一幅。家里有好几扇门,要写好几幅对联,娘之前可是打过招呼了,家里人人都有份儿,要想一道吉祥喜庆的好对联。 除了她之外,刘当归也在打量着这些对联,他看对联,与李半夏走马观花的看还有所不同,而是在一个字一个字细细的看,就好像要看清这些字每一个比划是怎样写的一般。 他们这边看的倒是起劲,刘灵芝却急了。大舌头和哥真是的,他觉着好玩的地方他们不多呆一会儿,他觉着特别没劲的地方,他们咋都不肯走。 “好好好,走了走了~~”在刘灵芝第五次抓着她的手,硬是要把她给拖出去的情况下,李半夏怕了这小鬼忙跌声道。 三人从红纸铺子里出来,又买了清单上面的最后几样,今日的事情算是大功告成了。正当李半夏三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辆快马从城东的方向直奔而来。 快马还没驰到近前,马上掀起的巨浪已经迎面朝行人扑来,李半夏拉着两个孩子匆匆退开,看着马上的人呼啸而过。 那人在马背上,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大喊着让行人闪开―― 人这么多,还骑这么快的马,很容易出人命的好不好?这人也太不道德了,李半夏在心里将那骑马之人臭骂了一通。 李半夏这话刚说完,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惊呼。 原来一对母子站在路中间,马儿来势太快,他们完全被吓傻了,根本就没办法闪避。 刘当归和刘灵芝吓得闭起了眼睛,李半夏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马儿从那对母子的当顶踏过去―― 没有,这一切都没有!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最为危急的时刻,只听马儿哀鸣一声,两蹄高高抬起,然后生生地倒了下去。合着马上那个人,一起扳倒下去。就在那个人快要从马背跌到地上的时候,只见他脚一蹬,身体飞天而起,盘旋在半空,尔后稳稳地落了下来。 李半夏惊骇,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一匹马,脑子里有些轰轰然。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他居然只用他的一条腿这么一顶就生生地将一匹马给扳倒。而且当时,他的人还在马上,一条腿能使上的力气自然要大打折扣。 没错,就在那匹马快要从那对母子的当顶踏过去的一瞬间,骑在马上的人一声历啸,左腿狠狠顶了一下马肚,那马就戛然止住了身形,哀嘶一声,接着倒在了地上。 那对母子瘫软到了地上,李半夏拉着两个孩子,赶了过去。让刘当归看着他弟,自个儿则飞快上前给那女人和孩子把脉。 受惊过度,那位母亲还好一点,那几岁大的孩子,形状可就有些凄惨了。这么小的孩子,被这么一吓,晚上非得做噩梦不可。 李半夏先把那位母亲给扶了起来,那位母亲腿还是有些发软,等她回过神来,立马抱着他的儿子轻哄着,说没事了没事了。 李半夏也没别的好法子,只好塞给那位母亲一瓶镇惊安神的药,希望对他们有所帮助。 其实,像这种惊吓,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他们对那匹马不再恐惧。李半夏回过身,视线投在那匹马之上。那匹马并未受伤,似乎与主人有着良好的默契,在那千钧一发之间,扳倒在地上。这种事李半夏若不是亲眼看见,绝对不会相信。 不过,这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像是笑愁,也就很有灵性。 “李姑娘?!”最奇怪的,还是这声称呼。 站在不远处的骑马之人,有些惊喜莫名的看着李半夏。 李半夏顺着声音看过去,也是一愣,这人,赫然竟是武林三公子之中的绝尘公子杨洛!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什么事让他这么急着赶路?他不是没有大事,绝不会轻易踏出绝尘宫的吗? 杨洛是出了名的要风度之人,哪怕是流血受伤,还要保持着他那该死的绝尘公子的风度。哪一次出门,不是鲜花铺路,美女抬轿?而今日,在马上飞奔,潇洒俊逸不复存在,脸上满是焦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样天大的事,才能让绝尘公子焦急如斯? ………… 328 英雄“末路”,险象环生 328英雄“末路”,险象环生 边关战事初歇,关河宁定,百姓安居乐业。本该是一片呈祥的景泰,另一场风波却在悄然酝酿。 这场争斗,比边关明刀明枪战火纷飞还要可怕,偏居一隅远在深山的李半夏不知道罢了。 像这种争斗,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它对天下人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往往百姓们知道的时候,争斗已经结束了。 熊大将军带大军回朝献捷,本是一件轰动朝野的大喜事,然而却在几天前,熊北天却在洛城境内失踪了! “李姑娘,人就在里面,外面有很多人追杀他,我不敢带他去投客栈,只好让他留在这里。” “杨公子你放心,这个地方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再不会有别人知晓。”李半夏听出了杨洛的弦外之音,她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熊北天出事她也十分的担心。 在街上,杨洛看到是她,眼里露出的惊喜的光芒让李半夏都愣了愣,这个骄傲不羁的绝尘公子,还真很少见他这副样子。 没过多久,李半夏便明白了。 熊北天受伤了,伤得很重,不只是他,就连残剑公子万雪峰,也只剩下了半条命。这天下的高手中,能把他们两人伤得这么重的,还真没有几个。这两个人在一块,还能被伤得这么重的,对方不仅是高手,人还很多。 在快达江阳交界之时,万雪峰发出了他们几个人的联络信号,让绝尘公子前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不仅是因为敌我不明,不能找京中的朋友相助,也是因为除了他。还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前来接应他们。 本来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玉笛公子张决明。他祖籍便在江阳,只要通知他一声,不出几个时辰便能赶来救援。但身为玉笛公子好友的残剑公子,却知道张决明病况严重,每一次出手,耗动一次真气。他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 张决明这一点一直隐瞒得很好,他们虽然知道他生了病,却不知道他的病生得那般严重。上一次在边城与封家军大战之后,万雪峰和杨洛到张决明的营帐找他喝酒之时,发现张决明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体虚弱不堪。这个力量强大到一出手就能将江湖命运改写之人。只要他们的一个小手指头就会消逝掉! 明明病得这么重,在知道朋友有难之时,不顾自身的安危。拖着病重的身体赶过来。单是这份情,就够这些逍遥江湖的大侠们感动得无以复加了。而他们,也从张神医那里得到了有关张决明真实的身体情况。 他们这位好朋友、好兄弟,最长只有几年的寿命―― 而那天战斗归来,他竟然表现得什么事都没有,在李姑娘带人去采药的时候,还要坚持和她一起去。就像唯恐,她因此遭遇什么不测一般。在他看似波澜不兴的外表之下,到底掩藏着多少的感情和隐痛。就连心细的李姑娘,都没有发现一丝的异样。 他总是这般。将痛苦留给自己,不让朋友为他担一点心。 那一夜。他和杨洛喝了一夜的酒。在天明的时候,他们达成了一个默契,将这件事埋在他们的心底,他们谁都不要提起。张决明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他们便什么都不知道。 在熊北天提议让玉笛公子前来接应他们的时候,万雪峰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摇摇头。熊北天是懂他的。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什么都没有过问,却从眼角余光中看到了属于残剑公子难得的无奈和悲伤―― 和他们交好的人许多,这其中不乏有许多厉害的人物,但在这个时候,能让他们信任的人却很好。而既让他们信任,又能有能力前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人就更少了。他们让朋友来帮忙,不是让他们前来送死的。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涉到那个重要的人物,一个处理不好,将会给他们带来灭门之祸。 还有一个人选,那便是绝尘公子杨洛。 绝尘公子不仅武功绝顶,还有他绝尘宫里的十二宫使,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而且这些人中,大有精通奇门遁甲和暗器机簧的高手,有他相助,那敌人便是再多、再狡猾,也不必担心了。 若问万雪峰最相信的人是谁,那只有两个,一个是张决明,另一个便是杨洛。 在这个时候召人前来,无疑将他们两人的命都交予对方之手,那个人定是他们十分信得过的人。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受到了十几拨高手的围攻,若全部都是真刀真枪面对面的对决还好一点,这些人拼斗起来,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先是远距离的淬火的弓箭,然后是各种淬毒的暗器,还有他们自诩的天罗地网,这些招都用完了他们自个儿才跳出来。 若你认为使用这些下三滥手段的人都是一些手下功夫不行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些人,每一个拉到江湖上都是一流的高手,最多时有二十几个。熊北天和万雪峰,这两人即便是天下间顶尖高手,也挡不住他们密不透风的攻击还有很卑鄙的车轮战。 杨洛接到万雪峰的飞鸽传书后,立刻展开绝顶轻功飞下苗顶,谁都知道这绝尘公子的轻功妙绝天下,堪称一绝。顿时,茫茫雪山之上,一个白色如飞天白鹤的身影轻点跳纵,转瞬间已经到了山下。 因为情况十分紧急,杨洛等不及其他人,率先下了苗顶。赶到了信中提到的地方,他们已经不在了。一路往京都的方向追去,危急关头救下了他们两人。杨洛赶到的时候,熊北天已经晕厥过去了,唯独万雪峰还在苦苦支撑。 熊北天的伤伤得是最重的,若不是杨洛来得及时,然后给他服上绝尘宫自制的续命药丸,熊北天这个一代沙场名将很有可能就会葬身于此。 李半夏在得知他们两人受伤后,也顾不得考虑其他,赶紧将两个孩子安置在附近的一间客栈中,托掌柜的代为照顾,又让刘当归顾好他弟,无论如何在她回来之前不要随意走出客栈。 刘当归很懂事,这一点不用她担心。也许是他看出情况真的很紧急,很郑重地保证他一定会照顾好刘灵芝,让李半夏放心前去。 接着,两人快马赶到了破庙,因为对方还不认识杨洛和李半夏,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认出他们来。但安全起见,两人一路上还是诸多留意,看后面是否有尾巴。当然,这项任务是杨洛完成的,他是高手,李半夏于这方面可是一窍不通的。 到了破庙,两人下了马。 杨洛又一次看了看周围,确定附近没人盯梢后,才带着李半夏走了进去。破庙的正中,有一樽佛龛,佛龛已经因为年久失休而破败,上面结满了蜘蛛网,蒙满了灰尘。 绕过破庙的正堂,来到一根木桩后,搬开一丛丛的杂草,李半夏看到了伤重奄奄一息的熊北天和万雪峰。 他们脸色苍白得如远山之上的白雪,生命微弱得近乎感觉不到,不等杨洛开口,李半夏忙走了过去。先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微弱得若有若无,但还是能感觉到一丝生的气息。如气息微弱相对应的,却是通体发烫,让人碰一下都觉得灼人。这一种情况还真是怪异。 拾起两人的手,一只手一个,为他们探着脉。这一招左右开弓,一起探脉,医术不到家的人可是做不到的。想当初李半夏看张神医同时用金丝为几个将士把脉,可是暗赞不已,没想到今日情急之下,她也做到了。虽然是两个人,境界已是不同了。 不过她现在可没工夫想到这些,飞快地号着他们的脉,诊断着两人的病情。 熊大将军箭伤火毒,再加上连日奔波赶路,连番恶战,让他的伤口恶化,全身烫得如同烙铁一般。在他的胸口处,箭伤已经溃烂,发出难闻的臭味,黑紫的伤口让人看着会忍不住想吐。 李半夏皱皱眉,不是因为他的伤口恐怖,而是他中了一种很可怕的毒。这种毒霸道无比,若不是熊大将军内功深厚,用内力压制着这种毒,早就毒发身亡了。在熊北天的背上,腰腹处,还有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这些刀伤,每一刀要是再偏上半分,就会要了他的命。 褪下熊北天的上衣,李半夏再次愕然,这还是第一次,她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这么多的伤疤。背上,肩膀上,前胸,腰腹,每一块地方都有几处伤疤。这些伤疤有新伤,有旧伤,最长的从伤口的恢复情况来判断,至少也有十几年了。 而这一次大战,又在他身上添上了几处可怕的新伤,而这些新伤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结束这位大将军艰辛多舛的大将的生命。有些伤,即使治好了,也会伴随他一辈子。 李半夏闭闭眼,也不知他们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斗,才会伤得这么惨重。她这个没经历过战斗的人,都能想到当时可怕的情况,更不用说他们当时是多么险象环生了―― 329 友情无价,义字当头! 329友情无价,义字当头! 万雪峰的情况比熊北天要好上一些,当胸的一枚燕子铛,也让他中了毒。还有其他几处刀伤,这些杀手,兵器虽然各不相同,但从两人的伤势来看,他们都中了一样的毒。 身体其他地方也还有几处刀伤,但都不致命,唯一致命的便是胸口中的那一枚燕子铛,伤在要害部位,又淬了毒,这才导致万雪峰的昏厥和高烧不退。 “李姑娘,能治吗?”杨洛焦急地站在后面,打量着他的这两位朋友。得知他们受伤后,他不要命地赶到城中,想请大夫来为他们治疗。这便有了在街上的那一幕,还好,居然在那个时候遇见了来城里办年货的她,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能治。”他们虽然伤得很重,但今时的李半夏,已非昔日能比。除了一些不治的绝症,还很少有她治不好的病,解不了的毒。 虽然是到城里办年货,但一个医者,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会带着自己的药囊。尤其是那个医者,还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不过,熊大将军和楚大哥身上的毒,要解起来会颇为棘手。 此时,李半夏这简短的两个字对杨洛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这一路上,他多怕他来晚了―― 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的两位好友后,从来不知道担心为何物的他,竟然会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他那位好友被人伤成那副样子。 对李半夏来说,看见万雪峰受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去边城的路上。她就遇到了伤重的万雪峰,那个时候他叫做楚尽香。 残剑公子很少受伤,这个世上能伤他的人实在是不多,但这种情形从某时开始改变。李半夏自然不知道这些,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但熊北天知道。他本该知道,任何一个人,只要存在在他身边。就绝不可能拥有平静和安全这种奢侈的东西。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胜利之后。 万雪峰是他一生的挚友,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一齐面对周遭的危险了。谁能想见,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残剑公子,幼时曾被关在牢笼里被人当成狗一般对待? 还记得,李半夏第一次见到楚尽香时,心里一直在想:这个人难道是个铁人。一点都感觉不到痛?身负重伤,生命危在旦夕,他都能哼都不哼一声,这种人只怕铁人都自愧不如。 他们一起被关,一起从敌人的地下水牢里逃出来,他们在一起出生入死,十几年一直如此。 雪峰的父亲曾经贵为安乐侯。姑姑还是先皇的宠妃,身份显贵,荣耀无比。然而这一切,一夜之间便全都碎掉了。帝王的爱,本就是如此,一件皇后小产案,便让这个显赫一时的家族瞬息湮灭在宫廷斗争的阴霾中。 在家奴的拼死保护下,雪峰逃了出去,那个时候雪峰才十二岁,刚逃出官兵的搜捕。又落到了一群丧心病狂的暴徒手中。他们专门以人为乐,把人当作牲畜一般豢养,并控制这些人做一些扰民违法的勾当。京畿重地,都留下他们累累罪恶。 那个时候,父亲奉命剿灭这些暴徒,父亲是鲜衣戎马的沙场悍将,他压根瞧不上这些人,对于他而言这些人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所以他轻敌了。 他十岁之后就一直跟在父亲身后,父亲要把他培养成像他一样为国效力的将才,他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便将全部的精力和期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不管是出征。还是别的什么事,他都会跟在父亲的身边。 那一次,是父亲一生近百场战斗中最耻辱的一次,因为他不仅没有剿灭歹徒,还让自己的儿子被俘虏了。 他被关到了地牢之中,在那里面,他见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年。一个身上挂着厚重的铁链,双手匍匐在地上,像一只狗一样被圈养的少年。他的样子邋遢无比,身上满是腥臭的液体还有凝固的血斑。但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却像狼,荒原上孤独而又凶狠的狼。一只蓄势待发,一有机会,就会跳起咬断你喉管的狼! 他很小就跟在父亲身边,除了带兵打仗,还学会了许多其他的本事。这些本事,很多是父亲看不上眼,被他称为下九流的玩意儿,这个时候却十分的有用,譬如开锁的功夫。 父亲手上有几员猛将,在参军前从事各种有趣的行业,他叫他们一声叔叔,对他这个侄子他们多是有求必应。孩子总是爱玩的,学这些东西总比学那些父亲逼着他学的兵法有趣,这方面不用父亲说,他就学得很成功。 熊北天小的时候玩性比谁都重,不仅爱玩,破坏力还十分之大。他要是真玩起来,就连他那个常胜将军的父亲,也是头疼得很。他今日的成熟稳重,完全是战场上无数的死亡和鲜血淬炼出来的。没有一次次血的教训,没有今日用兵如神的熊大将军! 而那一次,之所以被俘,不是因为他功力不济,也不是他父亲轻敌,纯粹就是这个少将军想到敌人的大本营里瞧一瞧、看一看。以前只是听说他们把人当畜生养,他一直都想不通,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跟畜生沾得上边。他发誓他不是去瞧热闹的,那样也太没有道德和同情心了,也不符合他将来的身份,他只是把他这一身破坏的功夫用到该用到的地方罢了。 熊北天嘴角一直挂着轻松的笑意,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一点都不觉得紧张。若是他父亲看到了,一定会笑这小子比他还更适合当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 但是在看到万雪峰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忽而僵住了…… 他认识他,在一次皇家宴会上,他见过他。那个时候,他正被他的那个贵妃姑姑抱在怀里,美丽的雪贵妃,皇上最宠爱的雪贵妃,宝贝般地抱着他,还帮他向皇上要了赏,让所有孩子都忍不住嫉妒。 说起他的那位贵妃姑姑,那可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不但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还有一副好身手和好心肠。在他还是安乐侯的妹妹之时,曾经为了解救三千军士,不顾自身的安危,五天六夜不眠不休,为他们送去了棉衣和米粮。 这件事,感动了许多人。紧接着,这位被三千铁甲军奉为女神的姑娘与当朝皇帝谱写了一段唯美的爱情故事,成为了他最宠爱的雪贵妃。 他当时站在父亲的身后,望着殿上的那一幕,嘴角笑了笑,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那个时候在笑什么。 雪峰小的时候就长得很好看,唇红齿白,比小女孩还要好看。这些年在江湖漂泊,脸晒黑了些,身子骨也更硬朗了,才越发地像个男人了。嗯,和他一样的男人~~ 曾几何时,那个在雪贵妃怀中,让无数的小男孩都嫉妒得嗷嗷叫的小侯爷,如今却沦落至死,如何不让人唏嘘? 他听过了他们家里的事,他根本不相信那个目光真诚亲切温柔,笑起来让人由心底觉得温暖的雪贵妃,会随便伤害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但这些都是皇家的事,她选择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便应该会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下场。 但那件事,被株连的人实在太多了。最可怜的,莫过于……熊北天看着匍匐在对面笼子里的人,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东西。 那些沉重的铁链,在熊北天的手上就跟小孩子的玩具似的,三两下就哗啦一声被他给甩掉了。两根细针飞出,解决了听到动静往这边赶的人,在万雪峰回过神之前,他已经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要带他逃出这个地方。 不管他来这之前的目的是什么,但在看到万雪峰之后,他只想最快的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那些人很快发现了这边的事,外面层层戒备,那个脸上横着刀疤的头头气急败坏的要拿刀劈了他们。而那些人,光靠他一人之力,是绝对冲不出去的。 这些人,怪不得能在天子脚下横行这么长时间,警觉性和本事比他预估的还要厉害,而且要厉害多了。 就在他们要冲进来的时候,万雪峰拉着他,来到了一条地下暗河,这个地方,是个排水道,里面的水都因为脏浊而变成了黑色。 还不等他开口拒绝,万雪峰已经带着他一头栽了下去。臭气熏天,他刚跳下去就差点晕死过去。而万雪峰,对待这样的臭气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默不吭声地带着他继续往前方游去―― 在意识慢慢脱离,独自在那漫无边际的游走之时,他又想起了大殿之上,群臣面前,被美丽的雪贵妃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他笑着让他的姑姑抱着,嘴里妙语如珠,逗得皇上和雪贵妃呵呵大笑。而他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接过皇上递过来的名贵的礼物。 地下暗河,臭气弥漫,只有一双手,拖着他游向未知的方向―― ………… 330 山外来客,溪湖四婢 330山外来客,溪湖四婢 从杨洛那里接过匕首,掏出一瓶药水,消了毒,果断地将熊北天胸口腐烂的血肉挖去。 摸出自己的针包,拿出一排金针,分别扎在熊北天和万雪峰几处大穴上,金针过穴,祛毒散瘀。金针在要穴处,轻轻捻转,然后再轻轻地放开,去扎另一个穴道。扎了一段时间之后,再一针一针拔下。 第一根针拔下的时候,两人脸上没啥反应。 第二根针拔下,两人的身体都是一动。 “有反应了!”杨洛惊喜地喊了一声,李半夏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有反应就好。 接着是第三根针,两人的身体俱是一颤,放在腿上的手指也蓦然扣紧,从他们脸上扭曲的神色来看,显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李半夏再接再厉,拔出了最后的一根针。这针一拔出,只见两人“噗――”地一声,一口黑血吐出,然后又软倒了下去。 李半夏和杨洛赶紧扶住两人,将他们轻轻地放在草丛上。 用金针刺穴逼出毒血,比用嘴巴吸出毒血要可靠而且安全多了。他们的毒被逼出来后,李半夏又取出清毒散,为两人服上。这清毒散乃是集二十几种药材精炼而成,解毒效果甚佳。而且这其中,有几味药材还颇为难得,想要炼制这种清毒散,还真要费不少的工夫。要不是厉害的毒,李半夏一般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李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李半夏刚站起,杨洛忙迎上前问。 “毒已经清了,伤口也敷了解药,应是无碍了。杨公子,熊大将军和楚大哥何以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谁人伤了他们?” “这个我也不知,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受伤了。不过看那些人的武功路数,倒像是雁山一派的高手。只不过据我所知,雁山派已经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绝迹江湖了。” 李半夏对这些江湖事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但从杨洛的话中,也能听出这件事十分的蹊跷。绝迹十几年的神秘门派,和他们会有什么联系。为何又要不惜血本地对他们下这种杀手?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还没完,他们出手之狠辣,下毒之阴损,都是前所未见。像他们这种人,如果目标还活着,会这么轻易地罢手吗?他们是朋友,李半夏也不免担心。杨洛和她救得了他们一次,却未必救得了他们第二次。下一次。他们出手恐怕就更加狠辣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轻微地衣袂翻飞声,李半夏以为是那些杀手追来了,心一瞬间就提起来了。杨洛却笑了,还很莫名的来了一句:“她们来得倒是很快,比我规定的要早半个时辰。” “金衣、银衣、绣衣、绿衣奉命前来,参见宫主――”李半夏看着杨洛轻松淡定的举止,心中的紧张随即消逝了。如果真的是那些杀手,杨洛也不会显得如此的轻松。李半夏来到庙前。看到了出现在外面紫衣飘飘的四位女子。 她们全都身着紫衣,面覆轻纱,手臂上挽着飘逸的彩带,就像九天的仙子一般,飘逸而又潇洒。这些人虽然轻纱掩面,看不清她们的长相,然而从她们玲珑有致的身段。还有清脆如黄鹂一般的声音中,能够想见她们一定都是一些很漂亮的女子。 如果李半夏知道,绝尘公子杨洛是一个出了名的爱美之人,在他的绝尘宫,哪怕是一个烧饭的厨娘、倒夜香的阿婆都是一些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漂亮老太太,就不会想这几个小姑娘是不是很好看的问题了。 杨洛扫了她们一眼,没有说什么,目光瞥向了远处的山头,勾起一抹风流倜傥的笑,对着某处朗声道:“溪湖,你又在调皮了,既然来了还不快出来――” 杨洛话落,远处的山头上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李半夏眼一花,声音的主人就稳当当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好厉害啊,这轻功,真可说得上是来如风了。 李半夏看向来人,眼睛亮了一下。 好可爱的姑娘!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还有一双滴溜溜乱转而又灵动的眼睛。一身类似苗族少女的装扮,头上编着数不清的小辫,在发尾挂着几个铃铃铃的小铃铛,走起路来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皮肤并不是十分的白皙,却健康而又紧密。此时,她的小嘴是嘟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瞪着面前那个老是拆穿自己小把戏的绝尘公子。 “杨哥哥,我已经控制着不让我的铃铛发出声响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明明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她实在弄不明白为何杨哥哥还是一语道破她跟来的事实呢? “我并没有听到你在附近,只不过你的脾气我却是十分的清楚,金衣银衣都跟过来了,你哪有安心在绝尘宫呆着的道理?”这小丫头,向来贪玩,只要逮着机会就会偷偷溜出绝尘宫,到宫外面去玩。他在宫里的时候还好些,他一出去,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会跟着出来。 “哼!”那个叫溪湖的小姑娘动动小鼻头,似乎很不服气。不经意间看到站在杨洛身后的李半夏,上下瞧了瞧,然后有点暧昧地凑到杨洛的身边,撞撞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杨哥哥,我说你这次跟火烧了屁股一样火急火燎地飞下苗顶,原来是为了这个姑娘啊。你早说嘛,溪湖要是知道你这么在意这位姑娘,我就给你逮进宫里去,让你吃饭对着睡觉也对着,也省得你日夜想念。” 李半夏陡然失笑,这位姑娘,还真是率直可人啊!她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这些话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到了李半夏的耳里去。 听到李半夏的笑声,杨洛有些尴尬,见宋溪湖鬼灵精的小样儿还有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朝她举了举拳头,吓得小丫头赶紧闭了嘴。吐了吐舌头,缩起脑袋蹦到一边去了。 “大姐姐,我叫宋溪湖,是杨哥哥的表妹,嗯~特远房的那种。大姐姐叫什么名字?” “李半夏。” “半夏姐姐!等等,半夏……这名字好熟哦。”宋溪湖挠挠头,“我听谁说过来着?” “我吗?”李半夏也有些讶异。尔后又看向杨洛,笑着对宋溪湖道:“之前我和你表哥在边城见过,想是你表哥在谈话中,无意中提起过我,这才让你觉得熟悉罢了。” “不对不对,我确信不是在表哥那里听到的。到底在哪里呢……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我想想……我一定能想起来的,半夏……半夏……哎呀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了,既然想不起来就慢慢想,不急于一时。”杨洛看小丫头这般苦恼,忙阻止她继续想下去,拉下她敲脑袋的手,把她带进了庙中。 “你来了也好,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还需要我帮忙啊?”在她心中,杨哥哥可是无所不能的人,这天底下能够难倒他的事,她还真的没有见过。 “不,这件事除了你,别人还真办不到。” ………… 李半夏和杨洛还有他的贴身四婢等候在庙外,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李半夏终于忍不住问杨洛:“杨公子,你想让溪湖做什么?” “李姑娘,这个你待会儿便知道了。” 李半夏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安心地等下去。只是望着西边的天空上悬挂着那一轮黄灿灿的夕阳,思及还在客栈里等候的两个孩子,心里禁不住有些焦急。也不知当归和灵芝怎么样了,灵芝有没有好好听她的话,呆在客栈中等她回去,他有没有乱跑。还有当归,有没有心软,他弟求他两下,就带他出去玩? 时间短还好,她要是长时间不回去,他们两个一定很担心,也一定会很害怕。毕竟人生地不熟,走之前又没有留给掌柜的银两,就算想叫东西吃也没法子。当归还好,灵芝那小鬼,可是一点都饿不得的,她怕当归会因此被他炒得不得不宁。 李半夏说得没错,此时天升客栈中还真上演了这样的一幕。 客栈正中对着门的一张桌子上,趴着两颗小脑袋。一颗摇摇晃晃,一颗端端正正。 刘灵芝脑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捂着自个儿的小肚子,苦着脸问他哥:“哥,大舌头啥时候回来啊?我肚子饿了,都饿得咕咕叫了。” “弟,你再忍忍,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哥已经说了很多个‘很快’了,可是大舌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哥,大舌头再不回来,我肚子就饿扁了,哥,我要吃饭――” 耳听着自个儿的弟弟直嚷着饿,那一边摸肚子一边可怜巴巴看着他的样子,刘当归磨蹭了许久,终于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 这些钱还是上一次大舌头给他买课本多余的,一直就留着,没舍得用。 “哥,钱?” “嗯,我们叫东西吃,吃了你就不要吵,我们乖乖等大舌头回来好不好?” “嗯!” ………… 331 家有乖宝 331家有乖宝 黄昏,天升客栈。 刘灵芝骨碌着眼睛,看看他哥哥,又看看门外。不时在桌上百无聊赖地趴着,不时又跑到客栈门口望望大舌头回来没有。 看他急得跟个小跳骚似的,反观他老哥,可淡定多了。抱着杯茶,就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安静地坐着,不吵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开口劝慰他焦急的弟弟两句,嘱咐他不要乱跑。 “哥,大舌头是不是走丢了,找不着回家的路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刘灵芝的小脑袋能想象的便是李半夏迷路了。 刘当归翻了一个白眼,弟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是个路痴呢,这么大条的路怎么可能会迷路? 过了一会儿,看见刘当归没有答腔,刘灵芝跳下了凳子,来到他哥面前,小手放在他的腿上。 “哥,我要去尿尿~~”拉着他哥的手,就要去后面茅房里解决,小嘴边走还边喋喋不休。“大舌头咋去了那么久,我都跑了好几趟茅房了。哥,我今天怎么老是要上茅房啊,是不是茶喝多了~~” “……应该是吧。” “那哥要不要尿尿,我们一起。”小家伙看了看前面有些阴暗的茅房,充满期待的问他。 怎么,上茅房也要一起吗?刘当归望着他弟那小样,心里有些个明白了。赶不成这小鬼是被那个女人说的故事给吓着了,这不,连上个茅房都老是扯着他一块过去。他说他今儿下午这么老实,嘴上念叨个没完,却没有随便跑出去,还是那个故事起的作用。 只不过,被吓得连茅房都不敢一个人去。可不是好事啊。 刘当归也不放心他弟离开他的视线,便和他一块去了。中间碰着客栈的伙计。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主要是问他们的娘有没有回来,等急了没有之类的话。掌柜的和小二都对他们很好,他们在客栈里等了一下午也没见他们烦,还时不时地让小二送壶茶给他们喝。 他身上就几个铜板。大舌头走得急,没有留下银两,老板还是给他们做了两个吃的,味道还不错,他们都吃得很饱。 李半夏赶回东升客栈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那边的事一解决,她立即骑着笑愁赶了回来。她原先也没想到会去那么久。欢子和当归也不晓得咋样了。一路上不敢耽搁,就怕两孩子着急。 刚到东升客栈的门口,正好看见两个孩子从里面一间小门后走出来,可不就是家里那俩孩子。 刘灵芝眼尖。李半夏刚到门外,他就瞅着了。 “大舌头――”放开牵着他哥的手,刘灵芝撒着腿往李半夏的方向跑。李半夏赶紧蹲下身。嘴上顷刻间露出大大的笑容,那笑容是从心底里绽放出来的,油然而生说的便是如此了。 蹲下身,张开怀抱,将跑到近前的小鬼一把抱在怀里,然后站起来,高高地抱着他。 “小家伙。我不在的时候乖不乖啊,有没有乱跑,好好听你哥的话~~” “大舌头,我可乖了,我一个地方都没乱跑,哥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信你问哥,我说的是不是?” 李半夏看向刘当归,刘当归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看到李半夏在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以小弟的性子,今日的表现的确算得上是非常乖了。嗯,尽管他这乖中,有许多被惊吓的缘故。 “大舌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是不是跑得太远了,找不着回来的路了?”奶奶说过,玩就在屋边上玩,别跑太远,走太远了就记不得回来的路。大舌头肯定是因为贪玩,跑得太远了,所以找了这么久的路才找回来。他平时两只脚走路,都能跑很远,大舌头有小马儿代步,是四条腿,那就跑得更远了,可能她自个儿都不晓得路是怎么走的。 “啊?”这哪儿跟哪儿啊,李半夏瞅瞅刘当归,刘当归也表示对自己这个笨弟弟很无语,李半夏看这小鬼,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小模样可爱得紧,就顺着他的话傻笑,“呵呵~是啊,走远了,迷路了~~这不,刚找对路,就立刻回来找你们了~~” 小家伙将她的脖子搂得更紧了,嫩嫩的小脸蛋在她的脸上轻轻蹭了蹭。“下次再出去,就把我跟哥也带上,你就不会走丢了,大舌头~~” 李半夏心里轻轻颤了一下,转而好笑地拧拧他的小脸,“带上你这个小路痴,只怕迷路会迷得更厉害,很有可能在外面兜几天的圈子都找不回来呢。” 小家伙不在意李半夏说他是小路痴,反而扭头指着他后面的哥哥,对李半夏软糯着声音道:“还有哥呢,哥认路可厉害了,客栈里的茅房就是哥带我去的,也是他带我回来的。以后你带哥一块儿出去,他准能将你给带回来。” “……” 刘当归又是摇头,他果然不能对他弟的脑瓜抱有期望,这孩子实在是太笨了! “姑娘,你可是回来了,两位小少爷可等了你一下午了――”东升客栈的伙计见李半夏回来,迎过来道。 “是啊,回来了,小二哥,谢谢你替我照看他们了,他们一定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这倒没有,姑娘,两个小少爷都十分懂事,也很乖巧,这一下午就坐在厅里哪里都没去。下午没什么人,也不影响生意,姑娘就别客气了。” 李半夏笑着谢过,不管怎么样,他们打开门做生意,却帮忙照看了他们这么久,这一点也分属难得。 刘灵芝从李半夏的怀里滑了下来,扯着伙计的衣裳:“窦苗哥哥,大舌头回来了,她不是不要我们,只是她白天走丢了,这会儿才找对回来的路呢。” 李半夏怔了怔,这话怎么说,听着好生奇怪啊? 窦苗稍稍一愣,便明白这小鬼为何说这些话了。弯下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窦苗哥哥知道了,你娘不是不要你们,她只是迷路了,等她找对路就会立即回来找你们的。欢子,我那兄弟有口无心,随便说着玩的,你莫要当真,也莫生他的气好不好?” “好吧!看在窦苗哥哥给我茶喝的份上,我就不怪他了。不过,如果窦苗哥哥再能给我上点好吃的,我就啥事都没有了哦,他说的话我也会全都忘光光~~” 李半夏听到这儿,才算是明白这小鬼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想是这俩孩子在客栈等了这么久,一等就是大半天,有些爱说笑的伙计便逗这两个孩子,说他们的娘不要他们了。这小鬼都记着他们的话,这会儿见她回来,自然要好好说说他们才甘心。 李半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许多大人就是这样,倒不是说他们错,逗孩子麽,开几个玩笑也属正常。只不过,对孩子而言,有些玩笑是万万开不得的。那些不经意的小玩笑,很有可能就这么伤了他们的心―― 不过这件事,最不该的还是她。把两个孩子丢在陌生的客栈,一丢就是半天,幸亏两个孩子还算乖,没有到处乱跑,也没出什么事。如果真的有个好歹的,那她可真就不知如何自处,面对两个孩子了。 不管事情多么紧急,对孩子们总得多上点心、着紧些才是。 刘灵芝和刘当归并未因等了她这么久而有丝毫的怨怪她,反而在见到她的时候,第一时间冲进她的怀里,还给她找了那样有趣的说法,她自己反倒有些个过意不去了,对两个小家伙更觉抱歉。 听到小家伙嚷着要好吃的,李半夏璀然笑了,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饿了。再说自己,这会儿肚子也在闹腾。 笑着将正找窦苗要好吃的刘灵芝给拉了回来,转而对窦苗道:“小二哥,小孩子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在意。另外,烦劳你上几个你们客栈拿手的小菜,我们娘仨在这吃一点~~” “哦――好嘞,可以吃饭了耶――”刘灵芝高兴得欢呼一声。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在刘灵芝的欢呼声中刘当归忽然来了一句。 小家伙尽想着吃的,才不想到嘴边的吃的就被他哥哥给阻了。“哥,肚子饿了嘛,吃了再回去也一样~~” “天已经黑了。”刘当归还是不死心。按照他们的脚程,到家恐怕都得半夜了。 “可是我饿了――” “你刚才不是吃了两碗饭,这么快就饿了,你当你是猪啊,一天尽要吃的。” 刘当归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当然知道,他们回去晚了家里人会担心,也当然知道天黑赶路会很危险。 “大舌头――”刘灵芝见说不过他哥,便向李半夏求救。 李半夏看了看他们两个,揉了揉自己扁扁的肚子,弱弱地来了一句:“嗯~~这不是走丢了麽,找了一下午的路,肚子也真饿了,要不我们还是吃点儿,先填饱肚子再说?” 刘灵芝欣喜地凑过来亲了她一下,然后看着他哥,巴望着他哥能答应。 刘当归看了一眼李半夏,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桌边坐下了―― ………… 332 欢乐逗趣,相处无间 332欢乐逗趣,相处无间 ——***—— 多谢︶ㄣ长空飞燕妹纸,落葉飄飄妹纸,bxmshd妹纸的粉红票,还有eyurbgb妹纸_318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回,不回,这是一个问题。 天都黑了,镇上与大杨村又还有几个时辰的路程,即便他们骑上快马,带着两个孩子赶回家里也得将近两个时辰。 夜黑露重,天气又这么冷,让孩子们跟着她一块赶路李半夏又着实不放心。更别说半夜赶路,还有可能遭遇其他的凶险。她一个人尚不愿夜晚赶路,更何况还是带着两个孩子? 可是他们要是不回去,娘和东山一定会很担心,他们今晚要是不回去,他们这觉恐怕也是没得睡了。 以李半夏对马氏和刘东山的了解,没看到他们回去,他们准得担心一晚上,甭说睡觉了,甚至会有可能大晚上的出来找他们。 吃饭的时候,李半夏一直在烦恼着这个问题。但看刘灵芝,这小家伙可是堵了他的小嘴,就啥也不发愁的人。小嘴砸吧砸吧着,吃得可香了。 刘当归从碗中抬起头,望着李半夏傻坐在那里,手中的筷子久久都不见动静,也放下了碗筷。 “嗯,当归,你吃饱了吗?”李半夏听到动静问。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刘当归是一心想着回去的,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在外面睡过觉。以前也睡过,只不过他认床,只要不是在家里,不在自己的床上他就睡不着。 不过这一次他赞同回去,并不完全是他不习惯在外面睡觉。而是他知道他们要不回去家里可能会乱套了。 李半夏也有与他同样的顾虑,但在这个时候。她却不能不考虑两个孩子的安全。说起这事,古代还真是不便,这个时候不仅不能打个电话发个短信,连托人带个口信都找不着人。 就在刚才那一刻,李半夏已经做出了决定。 “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我们明日一早再回去。”还是不能冒险,与其就这么赶回去,还不如在这住一晚,等明早天亮了再回去,只希望娘和东山不要太过担心才好。 而且她也相信,若是娘和东山在,肯定也不愿她这个时候带孩子们回去。 “大舌头。你是说我们今天不要回去了吗?”刘灵芝也昂起了小脑袋问。 “是啊,欢子愿不愿意在这客栈住一宿呢?” “当然愿意了,这客栈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肚子饿了就可以下来叫好吃的。还有人给我做,多好啊!” 刘当归黑线,吃。吃,弟就知道吃!哪天别人把他给卖了,他还是只晓得吃! 还有,他以为这客栈里的东西就这么好吃啊,都得给银子的好吗? 李半夏似乎对这小鬼的德行很了解,听了后只是笑了笑,却也暗自松了口气。她本来还担心。刘灵芝不愿意在外面睡,吵着要回去呢。孩子要真是吵起来,还真不能等闲视之。至少在李半夏的印象里,以前她的那些姑姑带孩子回娘家,打算住一晚上再回去,就是因为孩子吵才不得不半夜开车回去。当归大了,她倒不怕他会吵,就这个小鬼。 “那当归呢,当归在这住一晚,没问题吧?” 刘当归看也不看她,脸瞥向一旁,虽然他嘴上没说,可是他这个小神态已经清楚地表明他有多么不愿住在这里了。 难得,这孩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当归是想回去?” 刘当归不吭声。 “天色太晚了,晚上赶路容易出事。即使一切没事,这么冷的天气,会着凉的。” 刘当归嘴角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吭声。 这小子还真拗,呵呵! “当归听话,咱们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天一亮咱们就赶回去,好吗?”李半夏握着他搭在腿上的手问他。 视线凝注在她握着他的那只手上,刘当归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舌头,哥哥不会同意的!”刘灵芝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插话道。 “为啥?” “不准说!”刘当归气恼,对着小家伙瞪眼。他终于舍得开口说话了,就像他弟,终于舍得放下碗筷插话一样。这越发地让李半夏觉得,这小鬼将要说出口的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欢子别听他的,快说给我听听,你为啥说你哥不愿意在这住?” “不准说!”刘当归声音更急了,“威胁”地看着他弟弟,那隐含的意思可就是:你敢说试试? 可惜他太高看他那位小弟的智商和眼力神了,难道他忘了,他一直都说他弟弟是个小笨蛋的吗?小笨蛋哪里懂得他眼神里隐含的意思,小笨蛋当然也藏不住话,尤其还是在别人这般好奇的情况下。 “快说快说,欢子啊,跟我说说,是为了什么~~”李半夏突然表现出来的八卦精神,让刘当归都愣了愣。看她那小样儿,就差跑过去将刘灵芝抱起来,哄着他说了。 “哥他认床哦,别人家的床他都睡不着,也不敢睡,还会做噩梦~~” “啊?——”李半夏砸了砸嘴,挠挠头,看看刘灵芝,又看看刘当归,这是一个啥状况? 认床,她也听说过,以前身边的许多亲戚也认床,认床睡不着觉很正常,又说啥会做噩梦呢? “大舌头,我偷偷跟你说……”刘灵芝忽然爬到李半夏身边,附到她的耳边,然后叽叽咕咕地在李半夏耳边说了一长串的话。只见李半夏一会儿挑眉,一会儿张大嘴巴,一会儿又很夸张的“哦”了一声,刘当归脸色越变越黑。从他们两人脸上那好比听到公鸡也会下蛋一样的情形,又看那俩人滴溜溜的眼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瞅,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说他的事,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最后,李半夏已经笑到桌子底下爬不起来了,刘灵芝跟着瞎起哄,越说越猛。最后刘当归“嘭”地站起来,黑着脸走到楼上去了。 两人收敛了点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径自憋笑,一会儿过后又笑成一团。窦苗端着一碗汤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欢子笑得脚都快翘天上去了,而李半夏一手搂着刘灵芝,一手掐着他的脸想叫他不要笑,自己却笑得直嚷着肚子痛,以为这俩人突然中了邪了。 吃饱喝足,李半夏一只手拎着刘灵芝到楼上去了,已经问掌柜的要了两间客房,两间客房是连在一起的,也好有个照应。 让伙计给送了水上来,帮刘灵芝擦了把脸,又给他洗了洗小脚,然后扯掉他身上的小棉袄。脚一擦干净水,刘灵芝就哦呵一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自动睡到床里边去了。 “洗完了就睡,晚上不要吵了知道吗?”李半夏对着刘灵芝嘱咐,这小鬼今天玩了一天,确实是累了。可是这会儿正闹腾,想要入睡怕是得再过上一会儿。刘灵芝咕噜咕噜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跟头了,越翻越起劲,最后差点翻下床去。李半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这个皮小子老实。 谁晓得,这小家伙,刚躺下没多久,就蹭蹭地爬了起来,又去闹他哥。 刘当归正在洗漱,心里正“记恨”着刚才的事,可没这么快就原谅他。刘灵芝就跟个小无赖似的,他哥不理他,他就吊在他哥的背上,死都不肯下来。刘当归怕了他了,也只好不生他的气了。 临睡觉前,刘灵芝又吵着李半夏给他唱歌,刘当归也不反对。八成是在外面睡觉不习惯,与其睡不着,还不如她在这呆着呢,说不定听着听着,还真就睡着了呢? 唱歌?李半夏是不干的,她那优美的如仙乐一般的嗓音,哪是这两个小鬼随随便便就能听到的? “呕——”刘灵芝听到李半夏那自恋得不行的话,很不给面子的吐了。就连刘当归,嘴角都不可抑止地抖了两下,真真是觉得渗得慌。没过半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明白了。 呵呵!这么看来,她不会唱歌啊?—— “不会唱歌没关系,我给你们讲故事啊,讲故事我可是很拿手的。欢子,白日那个小红帽被大灰狼拐走的故事好不好听啊,我要不要再给你讲一个?” 这人还真损。刘当归在心底想。 果然,刘灵芝一听这话,小脸都绿了,直往他哥背后缩,看大舌头的眼神就像看那专门吓小孩的坏人似的。 李半夏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很欠抽地啊了一声,轻飘飘地瞟了刘当归一眼,然后用一种更欠抽地轻描淡写的语气,慢悠悠的道:“小家伙,你缩你哥背后干啥啊,你不晓得你哥睡觉时,喜欢偷偷跑到你一头去啊——” 刘当归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李半夏在说什么后,就差跳起来掐死她,或者干脆说掐死他背后那个小罪魁祸首了! 李半夏说完话后,飞快跳开,远离火焰喷发的源头。 而刘灵芝,小家伙小脸更白了,呵呵—— 333 这个媳妇儿,不省心 333这个媳妇儿,不省心 这一晚上,李半夏在两个孩子的房里留了很晚。一会儿说笑,一会儿给他们说故事。 还别说,李半夏认真说故事的时候,样子还真的怪迷人的。她的声音很有磁性,会随着故事的变化而有不同的情绪。到后来,即使一开始抗拒得不得了的刘灵芝,直接赖到李半夏的怀里,嚷着要抱抱,还要她说一个再说一个。 李半夏甚至还特意和刘灵芝说了小红帽与大灰狼的后续故事。小红帽被大灰狼拐走了,大灰狼因为小红帽又乖又可爱,还这么听大红帽的话,所以便把它放回来了。 囧!这种离谱的故事傻瓜都不会相信吧?不过,小家伙因为听到李半夏的话,着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要听话就好了吧,只要听话大灰狼就不会吃了小红帽,他也得听话做个乖宝宝才行。刘当归黑着的脸在稍微怔愣之后,露出了今晚第一丝笑意。 这个女人,有的时候挺大意的,有的时候却心细如发—— 在李半夏温柔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里,两个孩子慢慢闭上了眼睛,鼻尖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李半夏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两个孩子都渐渐睡熟了,才终于停止了下来。 若不是知晓刘当归认床,在外面睡觉的时候会睡不着,还会做恶梦,李半夏也不用在孩子们的房间里呆到这么晚。现在总算好了,希望当归有个好梦。 至于刘灵芝,呵呵!这个小鬼。困得一塌糊涂,别说让他睡在床上,就算这会儿把他抱到粪堆里,他照样会睡得很香甜。 给两个孩子细细盖好被子,又把刘灵芝往床里面抱了点儿,别挤着他哥哥,然后又将旁边一床小被放在另一头。给两个孩子压着脚,确定他们不会着凉后,李半夏才伸着懒腰捂嘴打着呵欠回到自己的房中。 听到李半夏轻轻拉门出去的声音,躺在床上安静熟睡的刘当归突然睁开了眼睛。 虽然他并没有睡着,心里却安定多了。躺在客栈的板床上。他没有以往那般焦躁不安的情绪,耳听着弟弟鼻中发出的呼吸声,小胸脯因为睡觉一起一伏,以及隔壁房里传来的推门声、洗漱声……眼皮渐渐有些重,直到沉入睡梦中。 翌日天一亮,李半夏便把两个孩子喊起来了。过了一夜。也不晓得家里人都急成啥样了,匆匆给俩孩子买了点吃的,李半夏便带着他们往回赶。 有杨洛还有溪湖、金衣银衣他们在。她应该无需为熊北天和万雪峰担心了。而且,想起昨日乍一看到从庙里走出来的宋溪湖,还有她身后变成一个卖鱼的老头和一个打柴的樵夫的熊北天和万雪峰,李半夏不禁笑了笑。现在他们那个样子。若还有人能够认得出来,那可真是怪了。 李半夏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易容术的神奇。宋溪湖的易容术,不是让人换脸,而是通过猪皮和胡须等一类的物事将人的脸改装,然后再配合与身份相对应的装扮发型还有货物,标准地就符合渔夫和樵夫的身份了。以这样的身份进京。应该不至于面临杀手的追击。 也就是在昨天,李半夏从杨洛口中得知,宋溪湖最擅长的便是易容。她的易容术是武林一绝,她易容出来的脸,即使是易容名家也瞧不出来。那个贪玩可爱的小姑娘,那一手绝活可一点都不含糊。 还有杨洛底下的四婢,个个都有一手绝活,手上功夫也不弱。而且听说杨洛的十二宫使也已经下了苗顶,未防太过招摇,便留在暗中待命。有这样一行人在暗中相护,再加上熊北天、万雪峰还有杨洛这些个顶尖好手,对方即便有千军万马恐怕也奈何不得他们! 嘚嘚踏着马蹄香,脚踏飞燕,远处空谷在清晨传来悠扬悦耳地踢踏声,李半夏轻快地扬着马鞭,在凝结着水雾的路上留下露珠点点。 笑愁似乎感染了主人的好心情,即便背上扛了三个人,马蹄踏得仍然很轻快。刘当归作戏法在它脖子上挂上的一串小铃铛,随着它的奔跑而发出铃铃的声音。在这幽静的早晨,显得格外的悠扬动听—— 回家后可能有一顿骂在等着她,心情为何还这么好?李半夏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这次办年货没有白出来,这一天一夜,似乎有许多东西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好吧,她承认,其实早上不是她叫两个孩子起来的,而是刘当归把她喊起来的。昨夜半夜才睡,又累了一天,李半夏困得就跟一头小猪似的。早上还在梦中,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隔了好久,门被拍响了。李半夏被吵醒,心情有些不爽,问是谁那人也不吭声。 等李半夏察觉到天已经亮了,他们该动身出发,起来开门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而等她赶到两个孩子房里时,两个孩子已经起来了。刘当归已经穿戴好了,正在给他弟套着小棉袄。 刘灵芝浑身犯困,他哥给他穿衣裳的时候,小眼睛还是闭着的。直到他哥将他从床上拎了下来,罚他在地上站好,又用湿布巾给他擦了把脸,才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李半夏本来做好了准备,将这两个小鬼从床上弄起来还得花上一番工夫,这下好了,她啥事都没了。她家的小当归,可真是太可爱了! 随即又想到了,她早上门外那个人,定是小当归无疑了。别扭又可爱的小家伙,这等事只有他干得出来,呵呵! 刘当归直觉得李半夏今早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总有一种“不怀好意”的笑,他问她为什么笑,那个女人总说她没笑。可他就是觉得她笑了,而且笑得还很奇怪。 问他那个小白弟弟,刘灵芝也直说大舌头没笑。李半夏也确实没笑,但刘当归就是觉得她笑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进了大杨村了,李半夏骑在马上,拉着笑愁的缰绳,一路徐徐前行。 娘一定会说她,尽管她有着重要的理由,娘出于对小孙子的考虑还是会骂她一顿。李半夏已经做好了准备,再说这件事在处理上她的确有点问题,只是当时时间太紧迫了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她怕的就是东山生气,每次都让他担心,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很对不起他。李半夏胆子很大,一个人走夜路、千里迢迢赶去边城都不怕,她就是怕刘东山生气。只要刘东山对她黑一下脸,抑或是打定主意不理他,李半夏就没辙了,乖乖等着投降了。 刘东山一向是包容她的,李半夏做什么事他都支持她,从来没质疑过她做的决定,反对她要做的事。除了那次边城之行,其余的时候都是如此,站在她这边,不会动摇。 但你若是以为李半夏因此就能将刘东山吃得死死的,那你就错了。就像打蛇要打七寸,抓人要扣住一个人的脉门一般,刘东山极其了解李半夏的性子,轻易地就能把握住她的脾气,只要他轻轻一出招,李半夏就得缴械乖乖认输了。只是绝大多数,刘东山绝不肯向李半夏出招罢了。 以至于,现在李半夏一想到刘东山会生气,她这心里就特别没底。 她在药庐坐堂,回去晚了些东山都很着急,有的时候甚至还拄着拐杖沿路去接她,看看她怎么还没有回来。更不用说这一次她带着俩孩子在外面呆了一宿了,他肯定是急坏了~~ 之前李半夏心虚不敢让自己想这个问题,现在临到家门口了,却由不得她不想了。 刘当归似乎看出了李半夏的心不在焉和心怯,难怪这马儿越跑越慢,半天似乎都还在原地踏步呢,原来是某人终于知道害怕了—— 眼里现出温暖的笑意,刘当归从昨晚就受憋和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原来看别人吃瘪,自个儿心情会这么好啊,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哈哈! 刘灵芝困得不行,坐在马背上,靠在李半夏的怀里,脑袋左颠颠,右颠颠,困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样睡觉,就像是在摇桶里一般,好舒服! 再不敢面对,三磨蹭四磨蹭的,终于还是到了家门口。刚从小路拐弯处转弯,毫无例外的,李半夏就看到了在屋前院子里焦急往这边打量的刘东山。 李半夏心里“咚”地一声,头低得更厉害了,不敢去看院子里的刘东山。这胸口直蹦跶,半天没缓过来。 有一只小手挠她,是刘灵芝。这小鬼看见他爹,吵着要下马。李半夏才勉强镇定心神,先扶着刘当归下了马,又将刘灵芝送了下去。自己则赖在马背上,咋都不肯下来。 他们一从路角冒出头,刘东山就看见他们了。可不是家里那个喜欢乱跑还不让人省心的女人?自个儿不省心就够他头疼的了,还把两个孩子带上,这日子可要他怎么过? 刘东山可以想见,娶一个喜欢乱跑还不让人省心的媳妇儿,这以后他要担心的时候还多了—— 334 刘家的好媳妇儿~ 334刘家的好媳妇儿~ 李半夏磨蹭了半天,终是下了马,愣在马边,没敢往回走,恨不得整个身子都缩进马肚子里。 刘东山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很好,她还知道怕。 “爹――爹――”刘灵芝刚从马上下来,就撒着小腿欢快地朝他爹的方向跑了过去。虽然只有一天,却感觉有好长时间没见到爹一样。 刘东山没有如往常一般,蹲下身抱起儿子,而是按住小鬼不断乱动的脑袋,让他乖乖站好。 “咋这会儿才回来,昨儿个咋弄的?” 刘灵芝就算再笨,也看得出他老爹这会儿脸色不太好。一听他爹问起这事儿,小手拽着他爹的衣角,小迷糊的道:“爹,不是欢子不回来,是大舌头迷路了。” “迷路了?”刘东山一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爹,你不晓得大舌头可笨了,在中午的时候一个叔叔把大舌头带走后,大舌头直到傍晚才回来。光是找路就找了一下午呢,你说大舌头是不是很笨哪?” 李半夏晕死,这个小鬼,可真是笨得天真哪! 在这躲着也不是回事儿,该面对的还是面对,算了,死就死吧! 刘灵芝还在那向他爹说着大舌头是怎么笨,比他还要笨啥的,李半夏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使劲搓着这小家伙的脸,讪笑着让他闭嘴。 “那个东山,事情是这样的,我在镇上办年货的时候碰到了一位在边城认识的好朋友,他朋友伤得很重,想让我过去给看看,所以我……” 刘东山摇摇头,让她不必说了。 李半夏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虽然她喜欢乱跑,又不省心。却绝不是一个随便让人为她担心的人。经历了边城一事,刘东山虽然对李半夏还是很担心,生怕她在外面会出什么事,从某一点而言对她的能力却也多了一分信任。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孩子。 所以当昨晚李半夏和孩子们没有回来,刘东山就已经想到了可能遇见的情况。一定是半夏有什么重要的事给耽搁了,昨儿个赶不回来。刚才听半夏一说,果然是如此。他不是一个不开化的人,半夏去救人去了,又不是成心让他担心的。刘东山自然不会生气。 其实刚才。看李半夏缩在马边那小样儿。刘东山就已经气不起来了。只是特意板着脸,来吓他们一吓,也让他们下次在做决定晚归之前多想想。 “早上急着赶路,可吃了?” “……随便吃了一点儿。” “饭早就烧好了。还在锅里炖着,去吃一点,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饿了。” “爹,大舌头早上给我和哥买了饼,我一块哥一块,我很乖,还撕了一块给大舌头吃哦。”刘灵芝说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哥他没有给大舌头吃。就我给了,爹,我是不是比哥乖?” 刘当归面对他这笨蛋弟弟,似乎除了翻白眼之外再没有别的动作。他这弟弟,可真是笨到家了。 “现在又饿了。爹,我进去吃饭了――” 刘灵芝第一个跑了进去,面对吃的他总是这般积极。刘当归站在旁边,看了一眼李半夏,尔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马氏今早炖了鸡蛋,刘灵芝和刘当归都爱吃。一进厨房,端起炖鸡蛋,刘灵芝就嚷着要用鸡蛋拌饭吃。 马氏正在喂猪,看见几个人回来,忙放下猪食盆,回到了厨房。 “半夏啊,你们娘仨半个年货,咋到今早上才回来?昨儿个怎么着去了,你不晓得东山就差在外面等了你们整宿了。”要不是马氏强拉着,这刘东山还会沿路去找他们,别在路上出了点啥事儿。 “娘,我这碰上点事,耽搁了,天快黑了又不敢带孩子赶路,所以就在城中的客栈住了一宿。你和东山,还有爹他们,一定等着急了吧~~”李半夏凑过去,挽着马氏的胳膊,样子乖得不得了。别说骂了,就是说她几句,也都是不忍心。 “知道我们会着急,那就应该回来早一点,东山这一晚上可是一点觉都没睡着。”马氏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位儿媳妇儿,目中尽是慈爱,哪怕嘴上说着不赞成,眼里却没有露出一点的不悦。 半夏是个好媳妇儿,是他们刘家的好媳妇儿,对他们这一家人都不薄,对东山更是不离不弃、一片情真。这孩子又偏偏生得一副好心肠,看到别人有了困难,那是一定都会帮上一把的。她为了帮别人耽搁了回家,也是为了做好事,她也不能说她什么。 再说,她之所以如此看重这个儿媳妇,就是因为她心眼好。对东山好,对三个孩子好,对她这个婆婆好,对家里其他人都不错,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上哪儿找去?她要不是生得这样一副性子,前一阵子家里那么多事,早就弄得不可开交了。而且儿子的腿,也是她治好的。 想起这事儿,马氏的心就化了,要说儿媳的话早就不知道忘哪儿去了。这些日子,东山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转,本以为东山这辈子都没了指望,谁知她还真就有办法。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东山的腿就恢复到这个程度,着实惊人。 还记得,当刘东山第一次抛下拐杖,从自个儿的房里走到厨房,喊她一声娘的时候,马氏张大着的嘴巴半天都忘记合拢。 半夏跟在他的后面,张开着双手,小心注意着他的情况,当心他会摔倒。那一刻,马氏由心觉得刘家上辈子真是做了大善事,以至于会有半夏这样的好媳妇儿。 刘东山能走路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村里,刘家又再一次热闹起来,许多人都来看望刘东山,抓着她的手说她家的东山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儿。 半夏这孩子心思简单,对人很真诚,拿谁都当一家人。刚嫁过来那段日子性子有些闷,老是一个人呆着不爱说话,那个时候她看到这样闷桩一样的儿媳妇儿,就看不顺眼,好像谁欠了她银子似的。她也不希望东山娶回这么一个儿媳妇儿,所以对她诸多留难。 果然哪,还是古人的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个人只有相处久了,才晓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半夏现在就像她的亲闺女一样,越看东山这个媳妇儿,就越是贴心。对人那真是没话说,为人处事她也看着舒服,唯一的就是这丫头总有点任性。 她这任性,倒不是其他姑娘家的那些个使小性子,发脾气。她明明很懂事,却总还是会做出一些让别人挂心的事情。就说上次去边城是这样,这次到镇上办年货也是这样,太由着性子来了,也不考虑考虑后果。 不过,似乎她那个傻儿子,就喜欢她这股任性劲儿! 马氏看李半夏眼圈旁边是黑的,脸上也满是困意,知道她一定是累了。昨晚本就睡得晚,又清早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身子就是铁打的,也觉着累得慌了。 “饭都炖在锅里,吃完后你上床睡一会儿,这眼圈黑得就跟一黑猫似的。好好睡一觉,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再让东山去喊你。” 李半夏听到马氏关心的话语,脸上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娘对她,真的很好呢。 看到放在门边的猪食盆,又看看外边草棚里的猪食锅,猪食锅已经空了,很显然,猪食已经吃完了。 娘每三天都要煮一次猪食,家里有两头猪,吃猪食都很厉害。煮一锅猪食,配上在山上打回来的猪草,也只能管猪吃三天。而今天,又是要煮猪食的日子。现在正处年边,娘要忙着打豆腐,又要做玉米粑,还要将家里的糯米粉给碓出来,正月里就可以做大圆子吃。 这么多事挤在一块儿,娘肯定忙不过来。他们都在忙,而她在睡觉,李半夏可不答应。 “娘,我这一点儿都不困,你一会儿要煮猪食吧,我来煮。” “这孩子,叫你歇着就歇着,真要做睡起来再做也一样。再说,就这么点大的事,娘一个人就行了。再说,甜甜还能帮伸一把手呢。” “对了,甜甜呢?”回来这么久都还没看见那孩子。 “昨儿换了几件衣裳,让她到河里洗衣裳去了~~” “这么冷的天,河水冷得刺骨……娘,这些事以后还是让我做吧。” “行了,你也别尽惯着她,丫头都这么大了,也要让她多做点事儿,否则以后到了婆家,可就不得婆婆喜欢了。” 这些话李半夏常常在马氏的嘴里听到,不只是马氏,还在其她许多妇人嘴中听到过。她们也确实是这样想的,闺女只有在家会做事,人勤快,以后到了婆家婆婆才会喜欢。没有哪个婆婆,会喜欢懒媳妇儿。 李半夏笑着接过话头子道:“怎么会,像我家甜甜这样乖又能干的姑娘,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她婆婆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 335 朋友之谊,慕名求医 335朋友之谊,慕名求医 ――***―― 多谢_318妹纸的钱袋子(3个),书友090809002452228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马氏听李半夏话语间处处不掩对她孙女的爱护和宠溺自豪之意,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的浓了。 半夏这个继母,可是比她这个亲奶奶还要关心孩子们几个。 不只是她,村里许多人都说,半夏对几个孩子的用心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甜甜刚拎着一箩衣裳回来,就听到屋里李半夏和马氏的对话。站在门外,小手冻得通红,不知为啥,听到李半夏的话后眼睛有些发红。 “甜甜回来了,快进来~~” 甜甜看着地上那一箩衣裳,没有动。 “先用热水泡泡手,衣裳就放在那儿,我来晾。”甜甜稍稍犹豫后,慢吞吞地回了屋里。李半夏拉起甜甜的小手,冰得煞人,捏在手上自个儿都忍不住打颤。 马氏也很疼爱自个儿的孙女,只是在她们看来丫头做这些事儿都是份内的,这会儿不在娘家做,以后到了婆家也得做。 许多姑娘还不到十岁,就已经要承担许多的家务活了。在那些名门之家,贵胄小姐要学习刺绣女红,琴棋书画。而在平凡百姓家,衡量一个好媳妇儿好闺女的标准,那就是干家务活勤不勤快,麻不麻利。 马氏这会儿让甜甜做这么多的家务活,用她的话说就是好好对她磨练磨练,这样等以后到了婆家才会让婆家人喜欢嘛。这些事搁现在许多人看来可能是不心疼孩子,但这些话李半夏倒还是可以理解。在现代,也还是有许多这样的说法,李半夏小时候在外婆家的时候也曾听她对自己这样言道。 李半夏带着甜甜来到了厨房,舀出一瓢热水,再兑了一点凉的。拉着甜甜的小手送到了热水里。 手冻得太严重了,以至于泡在热水里会传来丝丝的疼痛,甜甜哼哧着要将手抽出来,李半夏则按着她让她多泡一会儿。 泡了一会儿,李半夏又拉着甜甜进了屋,给她擦了一些治疗冻伤的药膏,让她下次要洗这种衣裳。就让她来。她要是没在家,就在家里兑点热水洗。一双手长期浸在这么冷的冷水里,是很伤身的。 冰凉的药膏慢慢涂抹到手上,手上的痛意得到了舒缓。那种刺痛的感觉就像是害虫遇到杀虫剂一般,顿时就被制得服帖了。甜甜在惊讶于这种药膏的神奇之时。更有感于李半夏为她做的这一切。虽然都是一些小事,但正是这些小事,最能打动一个孩子的心。 女孩子的确比男孩子要累一些,当灵芝还在自由玩耍,当归坐在学堂的时候,甜甜却不得不承担着超出她这个年纪的劳务。李半夏也帮着向马氏说过几次。只是某些想法在马氏的心里已是根深蒂固,或者说她认为姑娘家本该如此,现在对甜甜严厉是为了她好,李半夏也没啥好法子。 从镇上回来,给甜甜带了些好吃的,嘱咐过刘灵芝那小鬼,不要动属于他姐姐的一份。小鬼倒是想来着,只是有李半夏和他哥盯着,没法下手。 不过这小鬼也不急。反正这东西到了他姐姐手上也一样,姐姐对他那么好。她的东西还不就是他的? 小鬼这次可想错了,甜甜这次可宝贝这些东西了,手也管得紧。所以接下来的两天,经常会看见刘灵芝这个小鬼追着她姐姐跑,小嘴甜得不得了。哎!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个吃啊! ………… 经过一段时日的研究,李半夏针对兰花婶的症状,初步制定出了一套治疗方案。 第二天,李半夏到药庐的时候,铁柜叔已经带着兰花婶在那儿等着了。 兰花婶这两天情况好大一点儿,已经不用铁柜叔再绑着了,看来李半夏之前开给她的药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对抑止她的病情和躁动情绪还是有一点作用。 李半夏在兰花婶头上几处大穴插上了金针,针一下去,金针慢慢捻转,兰花婶随着金针的增多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头两根金针,是为了让兰花婶放松心神,刺激她睡眠。只有兰花婶处于安静的状态,才好方便她施针。若是施针途中,兰花婶突然病情发作,乱动起来,那可就坏事了。 接下来就针对那脑瘤进行治疗,脑瘤的面积很大,位置也很危险。只有通过针灸疗法,慢慢缩小脑瘤面积,抑制病情恶化。然后再随着病情变化,对症下药,一开始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慢慢调理了。 等过一段时日,看看治疗效果,然后再制定第二步的治疗方案。 “铁柜叔,以后你每天这个时间,还有下午带兰花婶到这个地方来,我会给她施针。平时尽量不要刺激兰花婶,也不要做过多的体力活,让她心平气和,凡事都放宽心,这样对她的病情会有帮助――” 铁柜叔一个劲地点头,“小李大夫,真是麻烦你了,我家兰花就指望你了~~” “说哪儿去了,铁柜叔,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让兰花婶在这躺半个时辰,待会儿我将金针取出来,再给她开几服药,你就可以带兰花婶回去了。” 李半夏嘱咐完毕,到药庐的后院倒杯水喝,赵郎中正提着一个食篮进来。 “李妹子,你嫂子今早做了一些猪肝汤,让我给你带来,你趁热喝了吧~~” “猪肝汤?” “还不是你,上回大哥家杀猪,叫你去吃饭你又不去,你嫂子天天念叨着,这不今早做了汤,非得让我给你带些来。” “嫂子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赵大嫂就是客气,什么事都想着她,不管是家里做了糍粑,还是杀了猪,甚至煮了糯米饭,都会叫赵大哥给她捎些来。前些日子赵大哥家杀了一个大肥猪,让她过去吃饭,李半夏因为急着回去给刘东山换药,便没有前往。赵大嫂见了她,可是说了她好几回了,今早还特意让赵大哥给她送汤来,这个赵大哥和赵大嫂啊,人就是热情得没话说! “都给你准备了,就喝了吧,好歹是你嫂子的一番心意,别辜负了。我走之前你嫂子可是跟我打过招呼了,让我看着你把猪肝汤喝完了,得喝得一滴不剩,否则她就跟你急呢。” 李半夏笑笑,只点头,这个话是出自赵大嫂之口,她还真信。尤其是在叫人吃东西那方面,那可是使劲地让你往肚里撑,李半夏有一次到赵大哥吃饭,平时最高只有两碗饭量的她,硬是被赵大嫂“逼着”吃了三碗饭,还喝了一大碗汤。喝完汤后,还让李半夏来了一碗甜酒,撑得李半夏走路都不稳当了。 这也是李半夏之后都不太敢到赵郎中家吃饭的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李半夏是怎么都不会对赵郎中和赵大嫂说罢了。 李半夏人也爽快,人家一片好心好意,她要是扭捏那可就没意思了。端起那碗汤,咕嘟咕嘟就是几口,果真喝得是一滴不剩。 赵郎中看李半夏的举动,也笑眯了眼,他们夫妻就是喜欢李半夏这种该爽快就爽快的那种爽快劲儿! 这厢正喝着汤,川乌跑进来了。 原来是有几个外地人,冒着寒冷赶到这个地方来,专门找李半夏帮他们治病。 赵郎中听到川乌的话后,也是笑弯了嘴,和李半夏打趣道:“李妹子,现如今你这小神医之名可是众人皆知了,以后大哥药庐的生意可就指望你了。” 李半夏听出赵郎中的打趣之意,也笑着道:“那大哥,别的先不说,这药庐你可得抓紧扩建,病人来了可不能让人家等在外面,你说是不是?” “妹子说得有理,我今着晚上回去就跟你嫂子商量扩建药庐的事。”赵郎中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弄得李半夏和川乌是哈哈大笑。 放下茶杯,李半夏给外面几个人看病去了。 这几个人,是江阳的临县秋阳的人,其实他们的病并不严重,处理起来也并不棘手。像是这样的病,药庐的一些坐堂大夫应该都能治疗,实在不用这么大老远地赶到这里来。 但李半夏也了解,每一个病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最好的治疗,都希望将自己交给他们所认为最能够相信的人。即便自己的病并不严重,也不妨碍他们这样做。 能得他们如此信任,李半夏心中开心之余,更多的是一股责任感和压力。这些病人,不畏路途遥远过来请她医治,如此信任如她,她唯有更加精心看病,让这些人早日脱离病痛。 不管别人信任她的医术也好,不信任也罢,一个大夫做的最基本的便是要尽到一个做大夫的本份。她现在做的这些,不过如此罢了―― 而身为一个大夫,不管有没有名气,有多大的名气,她只求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有多少病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每一个病人能圆满而归―― ………… 325 “娘”这一个字 325“娘”这一个字 若说最近大杨村有什么大事,那不外乎两件。 一个便是刘家闺女与赵家结亲的事儿,还有一件便是东山媳妇儿归来,东山腿断了居然还能重新走路的事儿。 人家都说刘家今年是祖坟上冒青烟,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前些日子还总走背运来着,现在守得云开,明亮了! 这会儿大家觉着是好事了,即便当初还有许多人为银杏叹惋来着。不仅是大家对这种事儿总是容易淡忘,也不仅仅是因为大家认为姑娘家嫁给有钱人家就是几辈子积来的福气,而是因为别人眼瞧着赵家会发生的事并没有发生。 一般来说,这赵晨宗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就算是成亲了,那也老实不了三天。还有这赵家,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在庙上大家可都是亲眼瞧见的,银杏嫁过去了准得遭罪受。 可谁知过去一两个月了,赵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传过来,也没有看见银杏哭着从娘家跑回来。 时间这么一过,别说大家都觉着奇怪,就连马氏都暗暗担心,不晓得银杏在赵家过得怎么样了。 可这担心毕竟是担心,人家赵家那边也不是想过去就能随便过去的。人家都没打个招呼的,就自个儿跑过去多不好意思。 当初结赵家这个亲家,就是无奈之举,马氏压根也没打算要和他们赵家沾什么亲带什么故,唯一的就是要他们对银杏好一些就成了。都说人家有钱人家看不起他们小门小户的,他们也没必要上门讨那个没趣。 这不,马氏在河里洗衣服的时候听到人家说银杏的事儿,当着她的面别人没有明说,在这左试探一句右试探一句的,变着法儿地打听银杏与姑爷的事儿。马氏别提有多烦了,除了觉得这些妇人嘴多,还是自个儿也担心银杏的境况。 其实,就算人家赵家有什么事。外人也不见得就知道。就算是知道的那些,也未必就是事实。 马氏把这事闷在心里两天了,惦念着银杏下次啥时候回家里一趟,好好跟她说说这阵子在赵家过得怎么样了。上一次她回娘家的时候,她让她多让着姑爷一点儿,也不晓得这孩子把话听进去没有。 她也曾把这事跟银杏她爹商量了商量,她爹一直不过问这些个事儿。对这些个事儿可没她们这些妇道人家那么多顾虑,只说闺女都嫁人了,他们就算是想管也管不着。又有亲家公一再保证,亲家公是个正派人。他说话是作得数的。 马氏晓得跟刘申姜这一个大老爷们说这些也说不清楚,只好自个儿憋在心里。径自发愁去。 本来这事可以跟半夏那孩子说说,那孩子贴心,脑子又还挺好使,把这事跟她说她说不定还能让她给帮忙想个法子。只是这孩子最近几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白天都不在家,好像是说最近来了几个外地人要她帮忙看病。又还有铁柜媳妇儿的事儿。每天回来得都很晚,累得跟啥似的,她也不好再跟孩子说这些。 喂了猪,又到草棚里去把半夏带回来的马儿给喂了,这马呀在刘家这么些日子,大概是伙食不太好,都瘦了。 马氏对这马够金贵的,在村里马可是稀罕物,尤其还是这样一匹有灵性长得又神骏异常的马。而且她叫马黄莲。自个儿就姓马,与这马不也怪有缘分的?这话在别人听来可能觉着好笑。可马氏就经常这样与李半夏说,你还真不能说她说得没有道理。 当归今着上午回来的时候,带了几位玩伴一块儿回来。这些玩伴,都是他在学堂里的好朋友。 临到这学期结束的时候,夫子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让他们集体完成一项学习任务,由他们几人一起默写出【清运黄府篇】。【清运黄府篇】一共有六篇,分别由六位学生一起完成,这些学生现在要商量的就是各自负责哪一篇。谁对哪一篇熟悉,谁承担最有难度的一篇,谁又有那个幸运默写最容易的一篇,都是需要商量的事情。 这天有空,孩子们集体来到当归家,就是为了商量这个事儿。【清运黄府篇】极难,夫子在授学的时候,孩子们即便听得再认真,也是懵懵懂懂,对许多句子一知半解。而这次默写清运黄府篇,不只要全部默写全文,还要完成一部分的注音和释义。 这位夫子,教学可和以前的那些摇头晃脑只会熟读背诵诗文的夫子不同,他要学生们不仅是知其然而且还要知其所以然。这些孩子们面对这么难懂的诗文,别说背了,就是光念舌头都打结了。 刘当归刚开始还有些别扭,后来也就常常捧着课本去请教李半夏。话仍然不是很多,随便支吾几句,也够李半夏明了他的意思了。暗道这小子性格还真是倔,李半夏还是十分有耐心地为他不懂的问题一一解惑。 李半夏来到古代后,毛笔字虽然写得不怎么样,在认字上可是下了不少的工夫。再加上前世文言文的功底,对这些文艺读上一读,梳理几遍,然后再看看当归课堂记的笔记,也就串联起来了。 马氏挺喜欢孩子的,看到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孩子,还都是当归的同学,那都是平时玩得不错的,也是很高兴。正好是年边,家里吃的东西不少,瓜子花生的都炒了不少。 马氏拿出果盘,瓦了瓜子花生,还抓出几把花糖放在盆边,又给孩子们倒了茶,让孩子们专心讨论学习的事儿。 几个孩子各个都是乐呵呵的,一个叫毛妞的姑娘一边拨着小糖一边对当归道:“当归,你奶奶可真好,好热情啊~~” “是啊,好多吃的呢,我们几个今着可是有口福了~~” “那这样呗,当归,我们中午不走了,就在你家蹭饭吃。” 其他几个孩子也七嘴八舌的接话,一时间,堂屋的桌上好不热闹。 刘当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直到听到他们说要在家里蹭饭吃,才点点头,“好啊!” “当归,你家其他人呢,怎么就你奶奶一个?”另外一个小姑娘,叫豆芽的问刘当归。 刘当归看了看家里四周,还真只有奶奶一个。他早上走的时候,爹跟爷爷还有婶婶都还在家的。 “我爷爷可能跟我叔叔到田里收稻草去了,小婶这会儿肯定在房里歇着呢,我姐跟我弟,去了后面山上捡蘑菇,至于我爹,应该在竹林那边~~”刘当归很少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只是豆芽这个问题问得,他不想说这么多话都不行。 “……诶?当归,还有你娘呢?”当归啥人都说了,唯独剩下他娘。 他们在一块儿读书,对刘当归家里的事儿也都了解一些。而且这些个事儿,一个村里的人都知道,当归现在的娘是他的继母,也就是村里的小李大夫。 小李大夫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们家里人生病大多都是她给治的,听他们的爹娘说小李大夫对人可好了,可为啥当归在他们面前从未提起过他这个娘呢。刚才豆芽问起他的家人,他独独不说他娘,这可真是让人想不通。 该不会就像许多故事中说的,小李大夫是个坏后母,对当归他们不好吧? 孩子们总是好奇的,尤其这李半夏在大杨村也大小算是一个名人了,许多人茶余饭后也都说了她许多的事儿,说什么医术无敌,说她爱夫情深,对丈夫一家是有情有义,千里去边城,为丈夫寻找治腿良方什么的。还有她嫁到大杨村之后,治了好几个疑难杂症,这一回还治好了她丈夫在别人看来全然没有希望的腿。 这大杨村好些个年头,都没出现过一个这么有故事的人了。 刘当归的心动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别人突然问起了李半夏,还是因为豆芽话中的那个“娘”字。 他一直不让自己想这个问题,也一直抗拒着这个问题,但其实他早已在心中把她当作…… 只是他,怎么都说不出口罢了。 而且,在许多孩子看来,这无异于是对自己娘亲的背叛―― 背叛或许太严重了,但这一道坎,想要过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当归,你咋啦,咋不说话,而且脸色好吓人哪~~”豆芽是这些孩子中话最多的,自打来到这后,小嘴就一直说个没停。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对刘当归的许多事都很关心。 “没事,她……她应该去药庐了。”和他们说起李半夏的时候,刘当归总归有些不自然。他的神情很奇怪,豆芽一时看不真切,但绝对没有厌烦和不耐。 “对啊,你娘是大夫,这会儿当然是在药庐里了,你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左一个你娘,右一个你娘的,刘当归就是想躲都躲不掉。 “……她一般到天黑才回来。” 这其中,还有一个小姑娘,是最安静的。她来到这后,就独自趴在桌子上,好似听着他们几个说话,又好似什么都没听,有些蜡黄的小脸上写满了烦恼。听到他们后面的对话,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337 当归,你娘真行! 337当归,你娘真行! “当归,我听我娘说,你娘的医术很厉害,几根针下去,连瘫了的人都能爬起来,健步如飞是不是?” 刘当归在村里的好友虎子钻着黑不溜秋的小脑袋过来问道。 这说的是牛奶奶的事儿,这事村里可都绘声绘色的传遍了,在李半夏看来倒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儿,但别人对这种巨大的反差和转变总是难以接受的。所以当看到躺在床上的牛奶奶,下一刻就能好好的站起来,总归觉着神奇。 刘当归也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这个事儿了,随着大舌头从边城归来,村里越来越多的人说起她的医术,别人说的他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只知道在她的照顾下,家里这么多人很少有个病痛的,就连爹那么严重的问题都能解决,至少他还没见过有什么病可以难倒她。 而那位一直不说话的小姑娘,听到这儿身子直了直,努力想要听得更清楚,不错过一个字。 “应该……是吧!”刘当归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不管是什么时候,提起那个女人的事,终归很不自在,而且还十分地紧张。 “当归,你真走运,有个这么厉害的娘,这样你以后都不怕生病了~~”说话的田鑫挠着头道。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壮实得不得了,就跟一药罐子似的。大夫说他体质虚,要进补,娘为了他身体的事儿可是操了不少的心了。 先前说话的豆芽,听到这儿。拽了拽当归的袖子,有些神秘兮兮的问:“当归,你跟我们说说呗,你娘她对你咋样。没有对你不好吧?” 若是马氏在这儿,肯定得呸上好一阵子。这些个孩子们啊,说话也不注意点儿,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多不好意思。 刘当归被问得有些急了,怎么他们老是问她的事啊。这让他怎么说呢? 正张望着想要躲开他们密集的发问时,看到李半夏正从屋外走回来。 这个时候,她怎么回来了?不是应该在药庐的麽,一般中午,她可是很少回家吃饭的。 豆芽眼尖,也看到了李半夏,忙撞了撞刘当归的胳膊,压着声音道:“当归,你娘她回来了~~” 说话的当口,李半夏已经进门了。看到家里来了这么多的孩子。眉毛挑了一下,对坐在桌后的刘当归笑着道:“哟呵!这么热闹,当归,你同学来家里做客啊?” “夏姨好~~” “李姨好~~” “姨好~~”六个孩子,就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称呼,呵呵!李半夏自己也头大。每次看见这些孩子们,就得接受一个新的称呼。 “夏姨,李姨,还有姨,这称呼可真乱,这样,小家伙们,你们以后干脆都叫我夏姨好了~~”李半夏朝他们挤挤眼,又对旁边那两个又想喊她“李姨”和什么“姨”的孩子们补充道:“可别叫错了哟,叫错了我下次可不应你们~~”每次他们喊她的时候。都要反应老半天,才知道是叫她的呢。 豆芽是这几个孩子中胆子最大也是最活泼的,李半夏几句话就赢得了她的好感,也让她的胆子大了起来。 “夏姨,夫子派了任务。我们到当归这儿来商量商量呢。有可能还要呆很久呢,我们中午就在这儿蹭饭吃了,行不行啊?” 豆芽话还没说完,与她同来的一个小姑娘就拉着她的袖子,让她别说了,哪有人说话这么直的,直接就在夏姨面前说到人家来蹭饭的。 哎呀天哪!太羞了,真不该和小豆芽一块儿来,太难为情了。毛妞在心里哀嚎,她就知道与豆芽一块儿出门有得“丢人”的。 李半夏倒是很喜欢这小丫头直接的性子的,笑逐颜开地点点头:“好啊,你们几个,中午就都在家里用饭,谁都不要偷跑啊~~当归,你帮看着,让你的同学都在家吃饭,一个都不要放跑了~~” 刘当归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这个人,好好说话着呢,都没个正经的。不过李半夏这种说话的调儿,可是颇得孩子的喜欢,到了后来,一个个小脸都红扑扑的,缠着与她说这说那的。 “默写【清运黄府篇】?这个东西我看过,好难的!”李半夏听孩子们说了夫子布置的任务,也是直摇头。那东西,她看着都头大,夫子要孩子默写这个,又是注音又是释义的,这任务还真是繁重。 “夏姨,你也晓得这个?”毛妞也凑过来问。 李半夏看了看刘当归,后者摸了摸鼻子,有些支支吾吾的道:“我那些弄不懂的注音和释义,就是她跟我讲的。” 这下孩子们算是炸了窝了,豆芽甚至激动地抱着李半夏的手眼冒花花:“夏姨,你真行,连这些都会,我爹跟我娘可是一个字都看不懂的,问他们还不如什么都不问呢。” 李半夏笑了,这豆芽的小模样还真逗。这些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儿,她以前学过一点儿,也自然就知道一点儿。豆芽她爹娘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村里这一辈的人读书识字的很少,能写个自己的名字就已经不错了。这些小一辈的,相对于他们这一辈要好些,一部分孩子还是有上学堂的机会的。 与孩子们说笑了一会儿,李半夏看时间也不早了,她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看见其他人。 “当归,你奶奶呢?” “奶奶刚还在屋里,这会儿应该在竹林那边喂猪吧~~”正说着,马氏端着一个猪食盆进屋了。 “半夏,你今着咋回来这么早,药庐的事都忙完了?” “还没呢,这不是中午抽着空回来给东山换下药,一会儿吃完饭还得过去呢。娘,这次煮的猪食猪还喜欢吃吧,放了那么多猪草,下回可得多给点糠~~” “这倒是,光是猪草猪哪吃得饱,只是前两天家里的糠用完了。等过两天,碾了米,也就有糠了,到时候给猪再煮一锅好的猪食~~” 李半夏点点头,回头看看那一群孩子,笑着对马氏道:“娘,中午咱烧早点儿饭,当归这群小伙伴可是说要在咱家吃饭呢。” “这赶情好,我把这儿收拾收拾就做饭去。” “嗯,一会儿我给你打下手~~” “你就甭用了,难得有会儿工夫歇着,厨房这点事就交给娘,还有甜甜帮衬着呢。你不是要给东山换药吗,他这会儿正在竹林下面捡石头,把他拉回来,太阳这么大,他身体才刚好,就别在外面晒了~~” 家里要重新做一个鸡巢,打算把鸡鸭鹅的关到那房子的一头去,这样家里也干净点儿,这些鸡鸡鸭鸭的整天在那叽叽嘎嘎的叫着,也怪烦得慌。要做新的鸡巢,就要用到石头,刘东山白天有空的时候就到竹林下边的地上去捡石头。 昨儿下午刘东山就去了,李半夏回来后听到这个事儿,很不赞成他这么做。竹林下面的那块地凹凸不平,又有碎铁片尖石子啥的,当归的腿刚恢复一点儿,还没好扎实,这要是到下面捡石子,崴了一脚,可就麻烦了。谁晓得,刘东山今着还是去了。 “这个东山,走之前都跟他说了不要下去不要下去,怎么就是不听呢。”李半夏不赞同地跺跺脚,急着出屋去了,要把刘东山给拉回来。 刘当归不晓得这个事儿,听到他爹在捡石子,也做不住了,要跟过去。马氏把他拉住了,让他不用过去。 她这个儿子,也就他媳妇儿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早上半夏刚走没多久,他就提着粪箕到下面去捡石子了,马氏说了几次,这孩子就是不听,一直都不肯回来。这下子好了,他媳妇儿亲自去喊,她敢打赌,要不了半盏茶的工夫,他就会乖乖地被拽回来。 屋里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看明白这到底是咋一回事呢。 果不及然,没过半盏茶的时间,李半夏和刘东山便回来了。李半夏走在前面,刘东山跟在后面,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仔细听,好像是让李半夏不要生气,他没事什么的。 李半夏拎着一粪箕的石子,走得很快,好像故意不理他,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在刘东山看来,确实如此。李半夏背对着他,又走得那么快,都不等他,可不是生气是什么? 可看在这边,马氏和刘当归等人的眼里,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李半夏面部有些奇怪,可以说是扭曲,那样子,似乎是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样子。 刘当归了然地点点头,他算是明白了,她呀,这是成心要给爹一点厉害瞧瞧,免得爹下次又不听她的话偷偷跑下去捡石子。 刘东山看李半夏背对着她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没一点要理会他的样子,看起来这回真是气得不轻。 刘东山只得拉着李半夏的胳膊,对她保证下回没得到她的允许,再也不到竹林下面捡石子了。 李半夏见目的达成,又注意到刘当归投过来的了然眼神,昂了昂下巴,对他偷偷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 338 孝心可表,人间自有真情在 338孝心可表,人间自有真情在 马氏和甜甜在厨房里烧饭,中午家里人还不少,煮饭得多煮几个人的,菜也得多烧几个。 刘当归带着他的那帮同学们在商量着【清运黄府篇】的事,已经初步商量出一个结果了。鉴于这帮小朋友们认为刘当归背后有个这么厉害的力量求助,便把【清运黄府篇】中最难的一篇交给他来完成了。 刘当归也没说什么,无论哪一篇分到他头上,他都不介意。至于这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们口口声声嚷着不公平的,他也就随便听听得了。 李半夏给刘东山换了药,又给他推拿了一会儿,见外面日头不错,便扶着刘东山在外面的院子里走走,散散步。 东山的情况恢复得很好,虽然还有些微跛,但是已经能够自己正常的走上小半个时辰了。时间长了还不行,腿受不住。李半夏扶着他,也是希望他尽可能地走得直点儿,习惯了跛着走路,也是很难改过来的。尤其是在刚恢复的阶段,能走好一点儿就尽量走好一点儿,这对恢复也是有帮助的。 所以李半夏一有时间,便会带着刘东山到外面来散步,有她在一旁看着,刘东山才不会瞒着她走很长的时间。 望着外面搀扶着走过的两个人,豆芽忍不住向刘当归感慨。“当归,你爹和娘的感情可真好。” 其他孩子们也有所感地点点头,在村子里,还很少看到感情这么好的夫妻俩呢。不,不应该这么说,村里许多俩口子的感情都很好,人之所以成家,不就是想着少时夫妻老来伴吗? 成家生子,都是为了过日子。俩人凑一块儿与其说是男女之情,还不如说是亲情。所以当你在农村,对一对老夫妻说啥爱情,那一定会是一件令人捧腹的事情,或者干脆就说不出口。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感情,或者是感情不好,只是相处方式与表达模式与别人所说的爱情模式不一样罢了。 这些孩子们对爱情一词也感觉到很陌生,不过看到当归他爹跟他娘。在外面相携着散步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他们就是有与之类似的体会。 尤其是豆芽这孩子,看到外面那双搀着的手,偷偷忘了一眼身旁的刘当归,小脸蓦地红了红。 刘当归注视着外面的两个人,看了好一会儿,目中若有所思。 那个很少说话的小姑娘,反常的举止终于引起了毛妞的注意。 “诶。二丫,你今儿个是咋啦,咋一句话都不说,跟个小傻子似的?” 其他孩子也都朝二丫看了过来,也在好奇二丫今日的反常。 二丫趴在桌子上,本来一直盯着外面,这会儿他们问起,才正了正身子,回视着他们打来的疑惑的视线。她的视线,最后在刘当归的脸上停了下来。 刘当归更加奇怪了。看看其他人。发现其他人也都不明白二丫这是咋啦。 二丫直盯着刘当归许久,眼里涌动着渴望和期盼,这种光亮很耀眼,最终却慢慢黯淡了下去。 她这个样子,越发地让大家伙儿不安了。 “二丫,你到底是咋啦,说出来。别吓我们~~” “是啊,二丫,你这样子好吓人哪,有啥事就直接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到你。” 几个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都叫二丫把事情说出来,二丫看着刘当归,刘当归也冲她点了点头。 “二丫。说出来吧――”这是豆芽说的,她看二丫这样子。真的太不寻常了,弄得他们一个个都怪紧张的。 “当归――”二丫终于鼓足了勇气,把想要说的话给说出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双眼睛一直盯着李半夏,等李半夏一看向他们,他们又立即飞快地收回去。 李半夏莫名地摸摸鼻子,这些个小家伙是怎么了,莫非她脸上有朵花不成?最后,她撞了撞刘东山的胳膊,“东山啊,你发现没有,这些孩子都在偷看我――” “嗯,有。”刘东山吞下一口饭,环视着孩子一圈答。 “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 “那你说他们为啥看我?” “呵呵!我媳妇儿漂亮呗!”刘东山臭不要脸的回答。 李半夏胳膊肘子给他来了一下,脸上因他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有些羞,好笑地摇摇头。看不出来,这人还会对姑娘家说好听的。 “噗――”几个孩子突然喷笑出来,原来这刘东山看似很轻的一句话,全都被桌上的人听进了耳里。甜甜没大没小地弄了个老爹羞羞的动作,小鬼刘灵芝一脸迷茫的小样子,显然他刚才顾着吃饭了,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也不晓得他们为何发笑。也可以理解成即便他听清了他老爹说了什么,也不懂这话有啥好笑的。 马氏也觑了自个儿儿子一眼,眼中有着嗔怪,这个东山,啥时候说话这么没个注意的。夫妻间的悄悄话,该回房说才是啊~~ 也许是受李半夏的影响,在面对她的时候,刘东山常常会忘了场合,忘了妥与不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 一看大家都笑话他们,李半夏可坐不住了,指了指对面的几个小鬼:“你们也别笑,说,你们刚才都看啥呢?” “……”几个立即不吭声了,别说李半夏,就连马氏甜甜等人也都觉着这几个孩子有事了。 孩子们向来是有啥说啥,什么事能让他们憋这么久,什么都不说? “豆芽,你跟姨说~~” 平时话很多的豆芽这回忙摇摇头,转而看向当归,这事还是由他说的好。 李半夏完全被这几个孩子挑起了好奇心,她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能让几个孩子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当归?” “……嗯,这事是这样的……”刘当归把刚才从二丫嘴里得知的事情与李半夏说了一遍,李半夏这才明白这几个孩子刚刚种种奇怪的反应。 二丫有一位爷爷,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她爷爷膝下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平时爷爷都在跟二儿子过生活。 二丫爷爷近两年身体不好,一开始只是小病,后来就演变成大病,这一病就卧床不起。听二丫的描述,她爷爷同时患了好几种病,有气涌,有筋骨痛,到后来还有了心脏病。 有时大半夜睡着的时候,一口气喘不上来,或者是一口痰卡在喉咙里,很有可能就要了二丫爷爷的命。 别人生病,能起床说明身体好了不少,至少比抱病在床要好。而二丫的爷爷,却不能睡觉,也无法入睡,他只能坐在椅子上。屋旁边的人都说,如果她爷爷有一日连坐都没法坐的时候,那证明他真的不行了。 本来前两天,她爷爷的情况还是有点好转的,只是突然变了天,她爷爷又着了凉,这下子病得就越发严重了。这两日,二丫看到她爷爷整日不能睡,虚弱苍老的身体“钉”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几个叔叔本也不是不孝顺之人,只是最近两年,大伯家里时运不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对二丫她爷爷的事就不想管。正好二丫她爷爷平时都是跟着老二一块过日子,许多事他也就装着不知道。 还有一位小叔,他在外面务工,一年到头也都回不来两次,别说送她爷爷看病、给钱他抓药了,就是回来看他的回数都是极少的。 二叔倒是一个孝子,对老人家也十分的舍得,有啥好吃的好喝的第一个就想着她爷爷。只是这老人家病了后,是吃不能吃,喝不能喝,他想遍了法子也不能让他多吃一点儿。 而这个二叔家里的日子最困难,因为二丫爷爷病的关系,二叔即使外面有活干也丢不下这个家。老人家又常年吃药,家里实在是负担不起,二叔也常常是捉襟见肘,弄得没了法子。 再加上二婶常常为了这个事儿与二叔争吵,一会儿不给老人家买药,一会儿又非要老大老三都分担一点儿,说啥“老子是大家的老子,也不该他们一家人承担这个钱,出这个力”。 老大和老三要是不肯出这个钱,她就要给老人家断药。这药一断,老人家就容易病发,到时候那可就…… 二叔是怎么都不肯的,坚持要给二丫爷爷买药。刚开始的时候,她二叔每买一次药,就和她二叔吵一次,到后来,吵架是越来越平凡,二婶是天天要闹着回娘家,说是和这个孬子在一块没好日子过。 老人家的病到了后来,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有的时候半夜小便失禁,弄到了床上。二婶对这些事,反感得不得了,即便这些都由二叔自个儿照顾,不用她清理,二婶都忍受不了这种种。 前两天,二婶和二叔大吵一架后,抱着孩子回了娘家。而二叔,一方面跟媳妇儿吵架吵得是烦躁不堪,另一方面家里连吃饭的米粮都没了,老人家又要抓药,这一切都快要将他逼疯了。 没有人知道,二叔两人还能坚持多久―― 339 冬日闹趣,大人小孩一齐乐 339冬日闹趣,大人小孩一齐乐 二丫是老大家的女儿,看到二叔和爷爷过得这么难,总想着自己家里也能出一点力。 她几次都跟爹娘说,拿点银两过去给爷爷看病,但她爹娘总是不答应,还把她狠狠骂了一顿,二丫不敢再提这个事。 二婶带着堂弟回了娘家,二叔一个人,又是伺候她爷爷,又得照料着家务,人都累得快虚脱了。眼看着这人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老人家又断了药,二丫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当归家的时候,听见他们说起当归他娘是大夫,而且医术还很高明,二丫就留了心。孩子们玩的时候,也没有心思,尽想着这个事了。 大家这会儿才明白二丫刚才有的反应,想必她是很想让李半夏过去给她爷爷医治,只是家里又没有银两,还要面对她爹娘那边的情况,这才感到颇为苦恼。 有不少的孩子可能都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家里有爷爷奶奶的,很想对爷爷奶奶好一点儿,只是爹娘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老人家总是不够孝顺,面对两难和自身力量又有限的情况下,总是会产生许多的无奈。 而且二丫也有难处,爹娘毕竟是爹娘,就算他们再有不是,她身为他们的女儿,也不好在背后说他们的不是。她的这些话,对爹娘在别人心中的印象总会受到影响。二丫纠结了许久,才愿意把这些话说出来。 李半夏有感于二丫这孩子的一片孝心,也理解她心中的难处,不由叹了口气。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一帮孩子包括马氏和刘东山在内,都眼巴巴地盯着她―― “你们这是……”李半夏话说到一半,便明白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她郑重地冲二丫点了点头。 这虽然是二丫的家务事,但是给她碰上了。她也不能当作没有这回事。至少在这件事上,她也不是无事可做。他们几个兄弟的事,李半夏是管不着,但是老爷子的病她还是可以出点力的。 她免费去给老爷子看病,对于几家都没有坏处,他们应该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一身的毛病,想要治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而且随着人体的衰老患病也是自然的事儿,也只能尽力而为。如若能够让他的病情好转。生活能够自理,二丫他二叔和二婶应该也不会有这么深的矛盾。 只不过,这些都是暂时性的,治标不治本罢了。像这种家庭矛盾。当事人想法不转变的话,很难有办法解决。 看到李半夏点头,孩子们的眼睛都明亮了起来,刘东山嘴角也扬着温和的笑,往李半夏碗里夹了一些她爱吃的菜。 “不过,二丫呀。我下午的时候还要回药庐,给兰花婶针灸,人可能走不开。这样,我今日下午回来早一点。傍晚的时候到你家那儿走一趟,给你爷爷看看,你觉着怎么样?” 白天的时候,她都要在药庐,除了兰花婶的病,还有几个固定的病人,也只有在药庐之外的时间走一趟了。 “当然好了,夏姨。我一会儿回去就跟我二叔说去。二叔要是晓得你愿意去给爷爷看病。他一定会高兴死的。”郁闷和烦恼一扫而空,二丫恢复了她这个年纪和她平时原有的活力。 “……”二丫正笑着,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笑着的小脸顿时僵了下来。 “嗯,这又是怎么了?”李半夏弄不懂了,这小丫头刚才不是挺开心的麽,怎么这会儿工夫又摆出一张小苦瓜脸了? “夏姨,我们……那个……银两……” 李半夏笑了,原来说的是这个啊。既然知道他们有这方面的难处,又决定前去出一份力,那自然就不会要他们出钱。但想到若是她说不收钱,这小丫头可能会觉着不好意思,想了想便道:“二丫啊,这个你不需要担心。夏姨所在的药庐,那药庐的主人赵郎中是个很有善心的人。他经常帮助穷苦人家,布衣施药,救济乡邻。如果有人家付不起医药费,他也不会问他们收钱,会免费给他们看病的。所以,医药钱的事你不必担心,夏姨分文不取好不好?” “真的吗,夏姨?”二丫的眼睛又重新被点亮了起来。 “嗯。”李半夏好笑地点点头,看着那年纪小小就喜欢皱着眉头的小丫头,向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蛋。“这会儿总放心了?好好吃饭了――” 二丫算是放下一桩心事,欢欢喜喜地吃饭去了,李半夏给她夹了菜,又给其他几个孩子各自夹了喜欢的菜。 饭后,这几个孩子成群结伴到竹林玩去了,李半夏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玩耍。这些孩子们,不管男的女的,到了竹林一个个就跟小猴子似的。男孩子三两下就窜上竹子上去了,双脚勾在竹竿上,带着竹稍滑了下来。人就随着竹稍的摆动,一会儿升一会儿落,就跟在飞一样,身体都是轻飘飘的。 女孩子要是爬不上去的,就由男孩子把竹子给拉下来,她们只用抱着竹稍,掉在上面。有些个胆大的,还玩“竹稍飞人”。 所谓的竹稍飞人,就是从这根竹子“飞”到那根竹子上,李半夏在旁边看着都是胆战心惊,生怕这些孩子会从竹子上面掉下来。 他们几个,动作却是十分娴熟,来往跳跃迅速而又大胆,身体极其的灵敏。有时候,一根竹稍后面吊着两三个孩子,一个个在竹林的掩映下,身体抱住攀爬,活似一只只机灵可爱的小猴子。 这样冷的天气,他们还玩得那么疯,还真是,呵呵~~ 李半夏的视线下意识地梭巡着自己家里的三个孩子,甜甜相对比较规矩,只是在旁边看,没敢自己爬竹子。只是看她那样子,颇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还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爬竹子呢。李半夏小的时候也爱玩,也喜欢爬树,但是像竹子这种滑不溜秋的,她试了几次。在外婆家的时候,也让小伙伴教她,学了几次,只能爬到一人高,就再也爬不上去了。 她要是真的玩心起了,就跟那边几个丫头一样,吊在竹稍上,权当过过瘾了。还记得学竹子那会儿,自己扒在竹子上,把两个人在下面,一个托着自个儿的屁股,一个举着自己的两条腿,使劲把你往上推,捣鼓了半天都捣鼓不上去。这会儿看人家在竹子上玩得那般畅快,又是编窝,又是编草垫的,至今都觉着遗憾哪。 拗不住别人拉扯,甜甜也被拉到一块儿玩去了。豆芽和毛妞将她安置在虎子刚拉下来的一截竹稍上,甜甜刚开始还有些拘谨,没过多久,便也笑得开怀了。 当归平时挺斯文的,很不爱说话的一人,可这爬竹子的本事却也不含糊。一看几个小伙伴都上去了,已经编好了座垫,一个个都坐在竹子上嚷着让他快点上来。当归站得远了些,然后一个助跑,一下子就窜到了半人高。然后在几个人的喝彩与叫好声,双手长长地抱着竹子,双脚踩在竹竿上,很快地就爬到了竹子的枝杈处。 接下来的就更加顺利了,等爬到与其他人差不多高度的时候,找出竹叶和枝杈较为密集的地方,将枝杈层层编织,没几下一个座垫便编好了。 李半夏不断点着头,真是没想到,当归还有这一手啊,爬竹子的本事真是没话说。要不是她现在年纪有点大了,又不再是个孩子的身份,她还真想叫这小子教她两手呢。 刘灵芝就可怜了,就他这小身板,小个子,还不到别人的腰那么高。站在竹子底下,完全就是被人忽略的存在。他两只小手死死地拽着竹竿,两只脚想踩着竹子往上爬,偏偏又踩不住,到最后急着直叫他哥。 刘当归可不敢把他往竹子上面带,这小家伙抓不住竹子,别一不小心从竹子上掉下来。但这个小家伙要是没得玩,那一定非得嚷嚷不可,于是只好从竹子上滑下来,让小家伙跟那些女孩子一样,掉在竹稍上。 也直到这时,那小家伙才停止了喋喋不休,一会儿便玩得热乎了。 二丫也正玩得开心,看到站在门边的李半夏,忙从竹子上下来,往李半夏这儿跑了过来。 “夏姨,我们在爬竹子,你要不要也过来一起玩?” “我?”李半夏吓得不轻,她都多大的人,还玩竹子,这要是说出去,人家肯定会怀疑她到底多少岁。 “对啊,夏姨,过来和我们一块玩嘛~~”二丫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说着就要拉李半夏过去和他们一块儿玩。 “不了不了,我一会儿还得出去呢,你们玩吧~~”李半夏哪里肯过去,一个劲地抽着自己的手,想拔腿就溜。 “夏姨,就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好了~~”二丫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把李半夏往竹林那边拉。 别看这小丫头,拉起人来力气还真不小,拉得狠了,李半夏也只得被她拉了过去。 哎呀!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爬竹子,这叫什么事啊! ………… 340 情难舍,意难断 340情难舍,意难断 ――***―― 多谢硝烟猫咪妹纸,大耳猫妹纸(2张)的粉红票,还有_318妹纸(2个),wzxlea妹纸_jj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李半夏一过来,所有的孩子都起哄,让李半夏来一个。 可怜李半夏哪里会这个,小的时候都爬不上去,更何况都这么大了。这么多年都没碰过这些东西,别说爬了,就连手放在上面她都嫌冷得慌啊! 几个孩子见这情况,一溜烟地全都从竹子上下来了,围着李半夏,都在一旁帮腔,势要把李半夏弄到竹子上面去。 群众的呼声是高亢的,这些小家伙们的目的又是极其明确的,李半夏是挣扎不过,抗议又无效。最后恨不得不等她自个儿反应,几个人就硬是把她推到了竹子上面去。 最让李半夏受不了的是,就连她家的那位刘当归刘小子,也都是一副期待的样子。看到大家要推着她上竹子,不但没有阻拦,小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就在那儿看好戏。 李半夏弄得没法,只好在大家的推挤下来到竹子边站定,两个女孩子已经先她一步,将她的手放到了竹子上。还有几个,喊着让她抬腿,抱着竹子往上爬。 好吧!既然都要爬了,那她就爽快点,别在这磨磨蹭蹭的。想着小时候爬树的方法,又回想着刚才看几个孩子爬树的姿势,李半夏尝试着爬了爬。 不行。实在上不去~~ 看她实在上不去,几个孩子一哄而上,一个拉着她的胳膊,一个推着她的腿,一个还抓紧着她的腰,这是要硬生生地将她送上去的节奏啊。 就算是这样。李半夏还是上不去,如果这样就能将她送上去,那也就好了。李半夏被折腾得没法了,简直是欲哭无泪啊。 刘东山在房间,只听得竹林里喧哗阵阵,其间还夹杂着李半夏的惊呼。拉开房门。站在门口,看着竹林那边的动静。这才发现李半夏吊在一根柱子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境况还着实令人发笑。 李半夏远远地看到刘东山过来了,忙冲刘东山喊道:“东山,你快过来。把这些小鬼拉开,让他们放我下来~~~” “夏姨,你爬啊。你使劲往上爬啊~~”那些小鬼可不死心,看到李半夏要打退堂鼓,生怕她一会儿就下来了,更加用力地把她往上推。 刘灵芝挤在里面瞎起哄,这儿挠一爪子,那儿挠一爪子,可别瞧他人小,破坏力还真大。 刘当归在一旁看得着急,恨不得自己上来亲自指点她两招。这个大舌头,真是笨死了,爬个竹子罢了,至于把她难成那样? 看到刘东山过来了,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在一旁看戏。 “东山东山,你快把我弄下来~~”李半夏冲刘东山招手,手刚一拿下来,又吓得赶紧抱起竹子。她今日发什么神经,居然会想着爬竹子,真是自作自受啊。 刘东山看李半夏吓得不轻,不是开玩笑的,又看这些小鬼们使劲地推啊怂啊的,都在竹林边上,别一不小心摔下去。便跟几个小鬼打商量,说时候不早了,他们夏姨该去药庐坐堂了,去晚了会挨骂的。这么一说,孩子们也只得算了,刘东山将李半夏从竹子上托着下了来。 脚刚一着地,李半夏逃也似的离开了竹林,背着她的小药箱一溜烟地跑出了屋,连和他们打声招呼的心思都没有了―― 刘东山失笑,手撑着竹子,闷声笑着,半天都没缓过来。其他几个孩子,也是指着李半夏逃跑的背影大笑。刘当归憋了许久,最后转过身,肩膀抽动着,也不知道他在干啥。 李半夏直到跑出老远,才敢停下来,一个劲地喘气。 “这哪是无害的小孩子啊,都是小恶魔!妈呀,吓死我了~~” ………… 李半夏到药庐的时候,赵郎中和川乌也都吃过了,这会儿正躺在后面的院子里小眯一会儿呢。大中午的,大家都要吃饭,休息一会儿的工夫还是有的。 赵郎中安静地躺在他的那把躺椅上,一下一下轻轻晃荡着。李半夏以为赵郎中快要睡熟了,也就没吵他,径自拿出一本医书,坐在木桌边翻看着。 此时正值正午,日头正紧,坐在院子中,沏壶茶,看看书,也是惬意得紧。院子里本有两颗高大的梧桐树,叶子早已落光了,只剩下几片飘黄的梧桐叶在树上挣扎摇摆。 茶香袅袅,院子里盈满着淡淡的茶香。梧桐叶落,预示着一年的旖旎已近落幕。 “妹子,他……还好吗?” “……”李半夏愣了许久,从书本中抬起头,看向赵郎中。他仍然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躺椅自然地颠动着,面容很宁静,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的神态很安然,李半夏甚至怀疑他方才是否开了口。 目光晃动了一下,李半夏很快就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他口中的他又是谁。 躺椅上的赵郎中,在这静谧的午后,终于问出了他憋了一个月的话。 赵大哥与柳老爷子之间的恩怨她已经听说过了,柳老爷子一直盼望着,他们兄弟之间有一日能够团聚。临行前,他还让她给赵大哥带了一个盒子,她不知道那个盒子里面有什么,赵大哥之后也未曾提起过这件事。 李半夏也知道,这种事情,除非赵大哥愿意跟她说,否则自己就不该过问。所以即便很想做些什么,也只得把所有的话都压在心底。 然而今天,赵大哥却主动提及,这是不是意味着…… “他很好。”不用他问,李半夏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他。“别人虽称他为柳老爷子,他看起来仍然很年轻。身子骨很硬朗,为人和善,待人很宽容,对于那些处在困难中的人,他也愿意尽最大的能力伸出援手。” “柳家的药铺是边城最大的一间药铺,柳家的药材远销各国,生意很好,在业界享有很好的声誉和口碑。他同时又是一个很有爱国心的商人,在边城战役期间,他以最低廉的价钱向军营出售药材,在战事吃紧的时候,无偿地为他们提供各种药材供应。谁都知道,柳家的老爷子,是边城出了名的大善人――” 赵郎中久久没有说话,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神色,李半夏就是能感觉到,他在认真的听。 “我到边城去的时候,老爷子对我诸多照顾,我能顺利地进军营,老爷子也帮了我不少的忙。有机会,我真希望能好好谢一谢他。”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可就颇多意味了。赵郎中表面上很爽朗,实则心思细腻,又岂会不明白李半夏话中的意思? 赵郎中没再问柳青光的事,就好像,他从未听李半夏说起过这些事一般。只是整个下午,他的心情都不错,不只是不错,应该是一种轻松。他虽然还是和往日一般,给人看病,神色温和,也没有过多的表露出他心情很好。然而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赵郎中今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川乌甚至注意到,他的师父在晚上收拾草药的时候,还破天荒地哼了歌―― 日头西斜,李半夏记得一会儿她还有一个外诊去看,没敢耽搁,匆匆收拾好药箱,离开药庐。 二丫家离这儿还有一段路,要翻过一道岗步行半个时辰才能到,按这个行程估计,回来恐怕早已天黑了。 好在东山知道她要到二丫家去,也免了他担心。 “张公子――”李半夏刚一踏出药庐,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黄昏下背对着药庐的身影。 张决明。 他的手中拿着一方锦帕,李半夏从药庐出来的时候,他正用锦帕捂着嘴,轻轻地咳嗽。听到李半夏的声音,他的身体顿了一下,尔后自然地回过头,将手上的锦帕放入袖中。 李半夏见真的是他,笑着几步跑了过来。 “张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自从上次一别,她可是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能见到这些朋友,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张决明望着朝他跑过来的那个身影,心神有些恍惚。压抑着即将出口的那一声咳嗽,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喉中腥甜,他比谁都清楚,他咳出的将会是什么。他不想一见面,就吓坏了她,让她为他担心。 她嘴角的笑容在黄昏下显得十分的炫目,张决明觉得睁开眼都十分的困难。侧了侧身体,不动声色地避开她闪亮的目光。 “李姑娘,近来可好?”张决明自然地与她打着招呼,寒暄着。 “好啊,我很好。张公子你呢,你的病……” “我没事,最近感觉好多了。”不等李半夏说完,张决明飞快答道。 李半夏看似无意地观察了一下他的面容,心中却是一紧。观张公子的面色,怕是病得不轻,他脸色煞白,气息不稳,脚步虚浮,他是一个高手,尚且到无法自制的地步,可见他的病该有多严重―― 341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341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多谢_318妹纸(2个),金银皆多多妹纸的钱袋子,︶ㄣ长空飞燕妹纸(2张),沙漠雪莲90妹纸的粉红票,还有wzxlea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李半夏自行医以来,也曾碰到过一些绝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面对张决明这么无力过。 不仅是因为肺痨在这个时代是绝症,也是因为张决明压根就没想过要好好接受治疗。 尽管早已知道他的答案,李半夏还是忍不住再尝试一下,她是一个大夫,也是他的朋友,她实在是不希望他就这样消极面对治疗。 “张公子,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给你……” “李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了,只是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何必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何况……”张决明摇摇头,他本来就不怕死。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死亡或许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张公子,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你的病办法用得对的话,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也不要放弃你自己,只要有一丝机会,就有希望不是吗?”这些话听起来很空,却句句发自肺腑。事实上是,李半夏在劝慰张决明的时候,显得很词穷。大夫能对病人说的话,似乎只有这些。既然说不行,那她就做好了。在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她说得再多张公子都不见得会相信。 张决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那笑容中,有着太多的隐痛和无奈。 “张公子,这些日子。你没有再喝酒了吧?”从边城回来的途中,张决明没有饮酒。有李半夏时刻跟着,在一旁“唠叨”,他就算是想喝也没得喝。李半夏刚开始还谨守着礼节,嘴上劝两句,张决明只是笑着摇摇头。后来发现这张决明也是倔得狠,时刻捧着一个酒壶,一边喝酒一边咳嗽。哪怕咳得肺都快要咳出来,还是要喝酒。 李半夏怎么受得了一个人这样拿自己的性命的糟践。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朋友。于是就趁着张决明和杨洛出去的时候,偷偷藏起了他的酒壶。张决明回来的时候,到处寻酒壶不得,以他对李半夏的了解,这种事断不会是他做的。但他们一行三人,杨洛一直跟他在一块儿,能做这件事的,可不就是李半夏麽! 而杨洛不同,张决明的酒壶不见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猜测到这事是那个时而稳重时而有点抽风的李半夏干的。还老是拿那种嬉笑和了然的眼神盯着她。弄得她差点破功。 说也奇怪,张决明酒壶不见之后,这一路上,还真没见他喝过酒。有时候酒瘾犯了,想要来两口的时候,看李半夏正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站到窗边吹他的笛子去了。 张决明有玉笛公子之名,这吹笛的功夫自然非同凡响。一路上,李半夏这个没有什么音乐细菌的人。也晓得什么叫做“如听仙乐耳暂明”了。 张决明听她提起酒的事。仿佛也想到了那个酒壶的事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清俊的脸也霎时增添了几抹光彩。若是给别的姑娘瞧见了,恐怕小心脏给狠狠地蹦跶上几下子。 “这得怪李姑娘——” “怪我?” “嗯,正是有李姑娘一路盯着。张某肚子里的酒虫才颇显没趣,离我而去了。这不,最好的高粱酒,到了嘴里都没有了味道。” 李半夏愣了愣,转而笑了。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没有如过去那般牛饮了。他这种病,最忌的便是喝酒和动用真气,不管是哪一种,都有可能随时要了他的命。 “对了,张公子,你今日到这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到这儿来,专程来等李姑娘。”张决明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道。 “等我?” “嗯。年后我就要回到山上陪伴师父老人家了,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够回来。”甚至,不知能不能回来。张决明在心底加了一句,他当然不会将它说出来,这样的话实在太煞风景了,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张某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临行前想起李姑娘,便过来看一看。” 这就是把她当成朋友的意思了?玉笛公子的朋友,呵呵!很拉风啊!还是那句话,有人肯拿你当朋友,那也是一件十分惬意和高兴的事情。 “你师父那儿离这儿远不远?” “很远,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你每年都会去陪你师父吗?” “我每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山上,师父闭关的时候,我要在外面替他护法。而且我师父那个人,特别喜欢吃我烧的菜,几天不吃,他就会飞鸽传书命我赶快回去——” “你还会烧菜?!”李半夏受惊的问道。 “额,……会一点儿。”山上就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衣食住行方面,都是他这个做徒弟的打理。 “真受打击——” “嗯怎么了?”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的麽,我还以为你们古代的男人连个鸡蛋炒饭都不会炒呢,结果一个个都是大厨,这要我们只会炒几个拿手菜的人怎么混啊~~” “……” “改天有机会要炒给我吃……哎呀!这样你以后的媳妇儿会不高兴的,还是算了吧……” “可以。” “……嗯?” “会炒给你吃,你说的。” 两人边走边说,背后的药庐离他们越来越远,只留下一轮鹅蛋黄在天边散发着最后的余晖。 李半夏赶到二丫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二丫下午从刘家回来的时候,就把这事告诉给她二叔刘二河了。她二叔是个本份的庄稼人,长得蛮壮实,皮肤黝黑,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一听说村里的小李大夫要给他爹看病,也是欢喜得不得了。下午从山上打柴回来,将老人家从房里扶出来,让他靠在墙上晒太阳。老爷子昨儿晚上身子很差,一晚上都不能睡,早上冷,他给铲了两炉火,又用一个破棉袄将老人家团团围住,身上才回了一点暖。 到半中午的时候,老人家说是要睡一会儿,也是他太累了,两天都没有合眼。刘二河早先将床用火炉烘暖,才扶着他爹上床,等他爹渐渐睡着的时候,才敢抽出空到山上飞快地打一捆柴回来。 老爷子这个情况,离不开人,他不敢走久了。上下山的时候,几乎都是用跑的。 家里是一点柴都没有,引火的松毛都没有一把。米缸也空了,吃了这一顿,下一顿都还没有着落。 刘二河的大哥,也就是二丫的爹,是刘大河。刘大河听到二河一家米都揭不开锅了,下午二丫过来的时候,让她给带了两升米来。就这,刘大河的胳膊还被他媳妇儿给狠狠掐了几下,紫了一大块。他也只能帮这么多了,多余的他家也是没有办法。 刘大河家日子本来倒还过得,只是去年做新屋的时候,从屋上面摔下来一个人,摔伤了,小伙子成了残废。这下子不得了,当即新屋也没做了,赔了小伙子一大笔钱,几乎能拿得出来的都赔给他了。到现在,屋子都只做了一大半,剩下的刘大河也没钱找别人,就自己一个人慢慢来了。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夫妻俩人多累一点儿,有个两年日子也会慢慢缓过来。只是因为那个摔伤的小伙子,家里也难过,他家就他一个壮劳力,年纪轻轻就摔成了一个残废,他一家也就完了。 那小伙子的娘时不时的就到刘大河家中来,刚开始还有商有量,到后来看这边不愿给钱,两家矛盾就彻底激化了。演变到后来,要是不给钱,她就赖在刘大河家不走了。又是哭又是要闹着上吊的,反正家里啥都没有,还不如死了呢。 刘大河一家被缠得没法,就差哭爹喊娘了。四顺,就是帮工的那小伙子,弄成这个样子他也不愿看到,也很同情他的处境。只是他们家,不也很惨吗?新屋做了一半,硬生生地停下来了。夫妻俩忙死忙活的,挣了两个子在袋里都还没焐热呢,就被他们要了去。这久而久之,谁受得了? 刘大河还好一点儿,刘大河的媳妇儿崔氏,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被逼急了,那四顺的娘吵着上吊,她扯下腰带就说跟她一块儿去,把刘大河和四顺娘都吓得不轻。就这事,四顺娘来刘大河家才稍微缓了点儿。 崔氏也是个狠角色,一看这法子有效,知道与四顺娘来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四顺娘每次来,她都以这一招抵着她。 四顺娘弄不到钱,家里过不开日子,就跑到村长那儿一通大哭,又把崔氏种种“恶行”跟村里的一帮女人们哭诉。今儿这个上门帮说一句,明儿那个上门要为他们“做思想工作”,崔氏恨不得拿着扁担将上门的人一个个都给撵走。 在这么个情况下,别说让崔氏拿钱出来,就是要她拿个鸡蛋出来,都不啻于要了她的命呢。 342 病魔无情人有情 342病魔无情人有情 ――***―― 多谢_318妹纸的钱袋子,还有我微微妹纸、_jj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李半夏到刘二河家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二丫搬着张小凳等候在屋前。 她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就盼着夏姨赶快来给她爷爷治病。她相信,只要夏姨来了,爷爷的病就有希望了,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了。 爷爷好了,二叔就可以到外面找活干,那二叔家的日子也会慢慢改善的,二婶和宝儿也会回来了―― 二丫坐在矮矮的小凳上,双手捧着头,一边等着李半夏,一边期待着以后的新生活。 “夏姨――”李半夏刚冒出头,二丫就一头从小凳上冲了起来,向李半夏那儿跑去。 “夏姨,你可来了~~” “二丫,你等急了吧?抱歉,刚才出来的时候,碰着一个熟人,耽搁了一会儿。你爷爷和你二叔呢?” “小李大夫,你来了,你看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快里面坐――”刘二河听到外面有声音,知道是李半夏来了,也忙走了出来。 李半夏点头说好,牵着二丫的手一块进了屋。 “刘二哥,刘叔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小李大夫还是先坐会儿喝杯茶。待会儿再去看我爹好了。”小李大夫大老远地跑过来给他爹看病,还不要银两,如果连杯茶都不喝,那他也太说不过去了。 “还是先去看看刘叔吧,茶一会儿再喝也来得及。刘二哥,刘叔这会儿是在睡觉?” “没有。我爹他老人家要真是在睡觉就好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睡。小李大夫,我爹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啊,昨儿晚上在地上坐了一夜,平时也是从早坐到晚。今着好一点,中午还能睡上一会儿,从醒了后又一直在房间里坐着,严重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小李大夫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李半夏让他不要着急,还是让她先去看看,等会儿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三人进了房,农家小房很黑,即使在白天都看不清楚,更别说此时是在晚上了。刘二河端了一盏灯进来,点亮了。才看清楚房间的布置和躺在床上的人。 这间房很是简陋。靠窗摆着一张陈木桌子,上面放着积了一层灰尘的铜镜,铜镜的旁边有一把木梳,年代很久远了。这还是他老伴在世时用的东西,走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摆放在这里。也算是有个念想。 房间另一头,靠着床那边。有一个陈旧的小木柜,柜上还落了锁,老人家平时有什么比较贵重的东西,都会放在这个小柜子里。 刘三槐就躺在床上,因为身体的原因,躺不得,就在床上靠着。他的背后放着两床被子,堆得高高的,说是只有这样,他靠着才能舒服一点儿。 一个人老了,尤其还是身体不好的时候,是很可怜的。年轻时再能干,老的时候都还要人照顾,生活不能自理。儿子媳妇儿孝顺还好一些,如果碰上不孝顺的,那可就得遭罪了。 刘三槐这一身的病,严重起来人都有些犯糊涂。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都是浑浊的,认人也不是十分的清楚。几个人进了屋,刘二河坐在床边,喊了他爹好几声,刘三槐才知道家里来人了。 “爹,爹,你醒醒,这是村里的小李大夫,医术可了不起了,难为她大老远地跑来给你看病,你多配合着点儿。哪里不舒服,就讲给小李大夫听,啊?” “小李大夫?小李大夫是哪个?”刘三槐脑子还是清楚的,儿子说的话他还是能明白的。哪个亲戚或邻居前来看他,他也还知道一点儿。刘三槐以前还是个很健谈的人,人到家的时候能陪人说上大半天的话,现如今连说话都不利索,这其中的滋味可见一斑了。 “爹,我跟你讲过,这小李大夫就是东山兄弟他媳妇儿啊。爹,小李大夫给人看病很有一套,人人都说她厉害呢,她来了,爹你老人家的病就有指望了――” “是真的?”刘三槐有些浑浊的眼珠顿时亮了不少,说话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可不是,人家牛奶奶躺在床上动不得,她都能治好,你的病她肯定也有法子。”刘二河振奋的心情从下午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没停过,只盼着爹他老人家能早点好,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就满足了。 刘三槐前一刻还很高兴,突然吃力地挪动着身体,往床里挪去。 “爹,你这是咋啦?” “二河啊,你挣两个钱不容易,咱家连吃饭的口粮都没了,还拿啥给我老头子治病?你讲这小李大夫如此厉害,那治病的钱一定也不便宜,这个大夫咱还是不看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捱不了几长时间就要进棺材,何苦浪费这个钱?” “爹――” “金枝和小宝还没回来呢?”刘三槐睁着眼睛梭巡着一圈,也没瞧见他儿媳妇儿还有他可爱的小孙子。 “爹,金枝带着娃回娘家去了,住上个几晚就回来。” “二河,你也莫要骗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金枝嫌我拖累了你们两口子……” “爹,你说啥呢,没有的事儿!你老人家就别多想了,我是你儿子,老子病了,儿子伺候老子是应该的。”刘二河也急了,他最怕老人家说这个。即便日子再难过,他也没有想过要不管自己的老子。 “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要真是眼一闭腿一蹬走了就干净了,也省得影响你们两口子的感情。这要你伺候着吃,伺候着喝,伺候着穿,离不了人,生生的把你给累苦了。这下子好了,连媳妇儿跟儿子都走了――” 老人家一边说,一边还流眼泪。 刘二河这个大老爷们,每每听到这些话也是眼睛红红的。想爹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过劲的角色。做事情也就做得累得要死,一两百斤的东西他扛起来完全不再话下,用他一个人的肩膀将他们几个兄弟拉扯大。也正是年轻时候做得太多,身体伤得狠了,到老来才一身的病。 爹他年轻的时候,说实话,这心也挺狠的,几个孩子管教方面也都很严厉。大哥三弟都挨了他老人家不少的打,自己这身上的打也没少过。 可要不是爹这么厉害,他们几个兄弟也不可能壮壮实实地长到这么大,还各自成家立室,有自己的生活。 人老了,心也善了,在病的这段时间,还动不动就眼泪寰寰的。谈起往事,老是忍不住哭。前些时候,说是看见了过世的娘,说娘这是要来接他走了。看这个趋势,刘二河真的忍不住担心,爹的病真是大狠了。 二丫也是泪水涟涟,躲在李半夏的后面,小孩子怕羞,不好意思让人家看到她哭。 李半夏眼睛也有些发酸,老人家在被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装着这么些包袱,这样病又怎么可能会好转?然这一切,都是源于生活多艰罢了。但刘三槐还是幸运的,至少他有一个孝顺的好儿子。儿子不孝顺,就算有再多的钱,为老人家治病又舍得花上几分?就算舍得花钱,不懂得慰藉老人家孤苦的内心,怕是再多的钱也治不了他们心灵的空虚―― 实在不忍再看下去,李半夏忙对刘三槐道:“刘叔,钱的事你甭担心,我过来一趟也方便,给你看看也耽误不了什么,不收你钱的。你就放宽心,好好养病,我们都还盼着您老能长命百岁呢!” “不收钱,这哪行,这这这……” “嗨,刘叔,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这么点事算不了什么。你老好好躺着,我来给你把把脉――”像是这些事,没遇上就算了,只要遇上了就不能置之不理。她是一个大夫,这些不过都是她该做的,别说一个村里的人,就是陌生人倒在大路上,或者没钱治病,她也照样会伸出援手。 李半夏让刘二河帮扶着,让刘三槐慢慢躺了下来。然后从被窝里拿出刘三槐的手,为他把着脉。 刘三槐的这一双手,也着实被病痛折腾得不成样子。皮肤松弛,手背已经转成了黑色,手背上还有黑色的小斑点,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孩子的手,中年人的手,还有老人的手,这三双手放在一起,每一双都不同。老人的手皮肤最松弛,指甲干裂,灰白。然而刘三槐的手,却与任何一位老人的手都不同。 在二丫握着她爷爷的手,问候他身体怎么样了的时候,看见她爷爷的手,自己都吓到了。她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手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就是病痛的可怕,一场大病,能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再美的容颜,再健康的身体,也抵不住病痛所带来的侵袭。 而一个大夫,能做到的不仅仅是拯救别人的生命和健康,还有许多更加有意义的东西―― 343 慷慨赠银,义举动人 343慷慨赠银,义举动人 片刻过后,李半夏收拾东西,和刘二河还有二丫走出了刘三槐的房间。 “小李大夫,我爹的病……” “是啊,夏姨,我爷爷的病没事吧?”李半夏一出来,刘二河和二丫都焦急地询问着刘三槐的病情。 “刘叔的病的确有些棘手,除了常见的一些老年病,最危险的还是他的心脏病。这样,我针对刘叔的情况给他开几副药,刘二哥熬给刘叔喝了,等过个几天等刘叔的情况稍稍好转,我再来给他治疗其他的病症。心脏病不似别的病症,贸然治疗别的病可能刘叔的身体会受不住,还是先开点药调养一下刘叔的身体,这样到时候治起来也方便。” 刘二河连连点头,脸上喜形于色。听小李大夫的意思,似乎他爹的病还是有得治。 “另外,刘二哥,刘叔身体上的病我倒是有些法子,只是这心里面……你还得多开解开解,让老人家放宽心。只要心病没了,刘叔心情一开阔,这病可能就会大好了。” 刘二河顿了顿,尔后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李半夏走到桌前,拿出纸笔,给刘三槐开了药方,然后交到刘二河手中。 “这是药方,明儿个你到药庐去抓药,我事先已经打好了招呼,你去后川乌会按方抓药,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了。” 刘二河知道李半夏说的是钱的事。难为李半夏想得周到,在来之前就已经和药庐里面打好了招呼。刘二河百感交集地接过药方,连声道谢,话到了嘴边却又激动得说不出来。 “对了,刘二哥,老人家这几天不能吃饭睡觉。这样可不行。身体会支持不住的,可能还会越来越虚弱。你最好弄些流食,让老人家吃下,能吃一点是一点,不能总让他这么饿着。最好有点补汤一类的,适量让老人家补补身体,这样对他身体恢复会有帮助――” 刘二河虽清楚家里的情况。面色为难,却还是点点头。 哪怕他自个儿不吃,也会顾好爹的。 李半夏也清楚,刘二河家这么个情况,别说补汤了,恐怕就是连饭都吃不上了。二丫之前不也是说麽,说她二叔家可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只是话是这样说。她作为大夫。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刘叔那个情况,再这样耗下去,只怕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了。 刘叔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虚,然用对方法。却也不是一点法子都不可想。也只有让他先恢复体力,心胸放宽。才能更好地与病魔搏斗。这之后的问题,再来慢慢想办法。病情再复杂,耐心接受治疗也是了。 刘二河和二丫将李半夏送出门,出门几步,李半夏便请刘二哥回去。刘二河又是一番道谢,因不放心躺在床上的爹,便先行回去了。 李半夏攥着二丫的手,这个小丫头,为了她爷爷的事,这段时间肯定也担心坏了。最让她难受的,还是她爹娘对她爷爷漠视的态度,她夹在中间,这其中的滋味不用想也知道有多不好受了。 李半夏停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 “二丫,这个你拿着。” “夏姨,这是?” “这二两银子你拿给你二叔,就说是你爹娘给的,让他给刘叔买点吃的。” “不不不,夏姨,我们不能要你的钱。”二丫忙把银两又重新推了回去,她已经无偿给爷爷治病了,帮了他们好大的忙,他们怎么还能要她的钱? 况且他们平时和当归一起玩耍,也知道一些他们家里的情况。上次当归小姑嫁人,花掉不少的钱,他们一家人日子也不好过,哪有银两给别人? “拿着。”李半夏郑重地将那锭碎银放在二丫的手上,“夏姨能力有限,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你该知道,如果我要是把这银子直接给你二叔,你二叔一定不肯收下。然而他要是知道这银子是你爹娘给的,那他就不会多说什么了。你爷爷病得很严重,这些银子虽然做不了什么大事,也还顶一点用。你就算是为你爷爷着想,也该收下它。” “夏姨――” “好了,乖,收下它,好好照顾你爷爷,有时间多陪陪他。老人家,最怕的就是孤单了。” 二丫盯着那锭银子,紧紧地握紧了它。望着李半夏,点了点头。 “夏姨,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爷爷的。” 李半夏欣然笑了,这个小丫头啊,就是懂事。 “天快黑了,你也快回家吧――” “不,夏姨,我要送送你。”二丫很笃定地摇摇头道。 “不用送,月亮这么大,还看得见路。再说你送我,一会儿我是不是还得送你回来?”二丫不愿让李半夏一个人走夜路,李半夏更不放心一个孩子天黑回来,她送她一程,李半夏岂非又得把她送回来? “……额,呵呵!”二丫也很快明白过来李半夏的意思,笑着点点头,看着李半夏走在屋前的小路上,直到走远了完全看不见人了才握着那锭银子回到了屋里。 ………… 从房里洗完澡出来,李半夏大大伸了两个懒腰,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厨房去。 马氏正坐在灶台后面给锅里添着火,锅里面放着几天留下来的锅巴,说是用火给它煅上一煅,吃起来就很好吃了。 马氏在这方面很在行,在煅锅巴的时候,添上一点油,再给一点盐,这样煅出来的锅巴又脆又香、味道好极了。以前上山采草药,只能带一些干粮,或者几个饭团。有了这些锅巴可就不一样了,每次临出门前,马氏总是给她满满地装上一竹筒子,饿了的时候就倒出来吃一点,嘎嘣嘎嘣的可脆了! 马氏见李半夏喜欢,三不五时地就煅些锅巴,好给孩子带到山上去吃。为此,几个孩子可抗议好几回了,说每次喝饭汤的时候,捞遍了锅底都没找着一块锅巴吃,别提多没劲了,还大呼奶奶不够意思、不疼他们了…… “娘,又在煅锅巴呢?”李半夏甩甩头发上的水,捏着布巾,坐到了灶底下。这冬日的天气还真是冷,刚洗完头发,头发没干水,湿淋淋地搭在背上很难受。还是灶台后面暖和,正好还可以给娘把把火。 “有就煅一点儿,回头可以打打尖,垫垫肚子。你刚洗的头,就别到灶底下来了,灰多。” “没事,这儿暖和,正好可以跟娘说说话。”别的婆媳是一天从早对到晚,也从早说到晚。而她和马氏,好好说会儿话的工夫,还真是不多。 “你也是忙的命,每天大早上的出去,到天黑才回来。你可得好好当值自个儿,别累出病来。” “嗯。” “这些日子外面的井水都上冻了,家里洗脸的布巾冻得掰都掰不开,你可得多穿一点衣裳,别冻坏了。赵郎中那里,门一天到晚又都是敞着的,风直往里面灌,不多穿一点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 马氏还是一如既往地“唠叨”,李半夏却很有耐心,她每嘱咐一句李半夏就点点头。 “赵郎中那儿可有铲火,你平时不冷吧?” “不冷,娘,那儿都很好,赵大哥赵大嫂对我可好了,每天都给我铲了火,还时不时地煲汤给我喝呢。”天冷时节,赵大嫂也常常到药庐里来。除了不放心赵大哥,还有就是她和川乌。他们三个人,可都被她照顾得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这一阵子,看病的人可多?” “还好,病人不多,却也不算少。天冷,大多都是患了风寒。娘,这些日子早晚气温变化太大,你也得注意着点身体。还有甜甜当归欢子几个,我白天抽不出空来,回头你去给他们一人添一套棉衣,让他们穿着暖和点。” “这个我都晓得,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白天还在跟东山商量,要给家里人一人添一套新衣裳呢。这不快要过年了麽,每个人都穿上新衣裳,图个喜庆和吉利。”马氏将锅里的锅巴翻了一个边,用洗得干净的抹布抹了一把手,接着忙活起来。 李半夏坐在锅台背后,望着马氏忙碌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尖流过一抹淡淡的感动和温馨。 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是爷爷独自抚养她长大的。爷爷待她很好,没有让她感觉到一点亲人离世的忧伤。她也尽力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因为想这些不仅让她自个儿难受,也让爷爷难受。 但她的心底,依然对这些感情充满了渴望,也很羡慕那些有父母关爱的孩子。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她娘系着白围裙在厨房忙上忙下为他们一家人烧饭的场景。还记得,她脸上温和的笑容、慈爱的目光…… 就跟此时的马氏一样,一样的温和,一样的慈爱。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友情,同时也有了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这些美好的感情,李半夏每次想想,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对这一切,她都充满了感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所能去关爱他们―― 不管是别人爱你,还是你爱别人,你都能收获到幸福! 344 子非鱼,焉知鱼之3乐? 344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 多谢金银皆多多妹纸的评价票,还有zhuxxhy88妹纸的香囊,谢谢你们了! ――***―― 怪!实在是怪! 李半夏一进房,就发现刘东山今日与平时不同。 刘东山朝李半夏招招手,李半夏愣愣地过去了,刘东山不由分说,将李半夏按到床上。接着,自个儿也躺了下来。 一双大手牢牢箍紧了李半夏的身子,头趴在她的胸口,久久都没有出声。 “东山,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李半夏推推他,被他的动作吓着了。 刘东山也没出声,只是把李半夏箍得更紧了,李半夏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腰发出一声清脆地响声。 “东山,我腰,腰都快断了~~” 刘东山从李半夏胸口抬起头,就在李半夏以为他终于没事了的时候,刘东山又直直往她面门上压了下来。 这一次,目标是李半夏的嘴巴。 抱住她的头,狠狠吮吸了一阵,把头重新埋在她的脖子里。李半夏整个人都僵掉了,只觉得嘴巴那块麻麻的,心尖也是一颤,就跟被电击中了一样。 不一会儿,脖子处也传来了麻痒,就跟被猫儿舔动着手指一般,等李半夏回过神来,刘东山已经将她的脖子“啃”了一圈了。 这一下。李半夏的脸红得滴血了。身体不断地往下钻着,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这辈子什么事都碰见过,唯独这事儿,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她和东山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该发生的本该早就发生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再加上前一阵子东山的腿受伤、她前去边城寻找神医。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以至于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这个事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李半夏自个儿,几乎就没想过,或者不好意思想。 别看李半夏平时胆儿不小,可是在这方面,可害羞保守着呢。就是村里妇人。聚在一起说些个带点少儿不宜的段子,她都能脸红个半天。那青涩的小样子,倒十足的像那古代未出阁的大姑娘。 再加上她在男女关系方面,有些个大而化之,心思压根就不往这方面想,所以刘东山几次尝试也都等于对牛弹琴,她完全一窍不通了。反而是刘东山。还生怕自己举止粗鲁。把她给吓坏了。看她跟个孩子似的,即使睡在他身边也是一副“完全放心”的样子,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不晓得拿她咋办了! 他也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自己喜欢的女人每天就睡在自己身边,还能忍着啥事都不发生的男人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最近的一次。刘东山明明已经将她抱在怀里,已经准备亲她了。她自个儿的脑袋倒是前一步窝进了自己的怀里。还享受地喃喃,说睡在他的怀里好舒服。他的手,在她背上游移,刚想伸进去解她的衣裳,就见她突然叫了一声:“东山,你的手好冰哦,我给你捂捂~~” 刘东山满腔的热情啊,被这方面有点小白的李半夏顿时给淋了个消失殆尽。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怕死地继续,可能真的就被她当成她和欢子说的故事中的大灰狼了! 刘东山是好气又好笑,但他对李半夏又是极其地宠溺的,她还没准备好,那他就多给她一些时间。反正,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只是,这夜夜美人在怀,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滋味,可真是折磨啊折磨―― 这也不能怪李半夏,李半夏在现代,就是一个从未有恋爱经验的孩子。二十多岁的姑娘,可不就是一个孩子麽。情史丰富的还要些,偏偏李半夏就是一个情史一片空白的家伙。 她长得也漂亮,性格也还不错,就是对感情方面不大感冒。从小到大,就是草药和针灸能让她提得起兴趣,其他的那是想都没有想过。对于她而言,结婚成家是二十五岁以后甚至三十岁以后再想的事情。 而且她爷爷也说过,这年头姑娘家不愁嫁,哪怕是三十岁的老姑娘,等着娶的人还有一大堆呢,急什么急呢。 这原本是李老爷子一次看电视,说是一个初中生因为早恋而自杀,便想了这么套说法给他孙女儿洗脑,让她不要早恋。没有想到,这句话她闺女可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而且奉行得十分的彻底。 即便到了大学,李老爷子也想看看自个儿孙女的眼光,问她有没有交往的男朋友时,李半夏都回给他一个“抱歉,还没有,并且很长时间都不会有”的眼神。弄得李老爷子直道失策,还担心他的孙女这辈子会不会做个女光棍。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半夏在边城那么长时间,身边出色的男子那么多,却从不曾往这方面想的原因。一个自然是因为她已经有了深爱的丈夫,另一个也就是她下意识地习惯性地举动。 一个男人出现,李半夏总是喜欢将他们归类到朋友的行列,对男女感情这种事她是想都不会想的。这一方面可能源于从小喜欢与草药为伍的她比较笨拙,处理这些事来会让她觉着很烦恼,另一方面她不知受什么影响,总觉得友情比爱情要更加长久。 这种想法很奇怪,有这种想法并一直这么做的女人更加奇怪,但你又不得不承认,生活中还是有不少这样性格的人的。 所以刘东山就认为自己很幸运了,她一到这个地方来,就定好了他们的关系。否则凭李半夏的性格,想要让她上心还真的不容易。并且还要时时担心,她会不会被某个优秀的家伙给拐走。 这当然也是因为刘东山是一个值得让她爱的人,要不然李半夏也不会对他情深至此。 很多人都认为,凭着李半夏的医术还有才干,她本来值得更好的人,会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她施展。即便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女子只要有机会,照样会有用武之地。 尤其她还身负一身上乘的医术,更是神医张荆南的关门弟子,就凭这一个身份,就足够别人对她另眼相看了。 凭她的医术,还有她的相貌,随便嫁一个人可能也比刘东山这个小门小户的男人要强。他成过亲,还带着三个孩子。在这方面,李半夏嫁给他,也太过委屈了。 但是李半夏并不这么看,她从来不认为她和刘东山不相配,相反,她从没有认为一个人会比刘东山更加了解她,更加包容她、对她好。 每个女人,所追求的感情和婚姻都不相同。有些人,追求的是生活无忧和荣华富贵;有些人,追求的是安稳,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生;有些人,谈不上什么追求,就是年龄到了,要成亲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凑到一块儿,就过呗。 李半夏的则不同,她喜欢刘东山,真切地拿他当自己的夫,自己的爱人。就像结婚的誓词说的一般,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她都能对他不离不弃。 她不但喜欢刘东山,也喜欢三个孩子,尊敬他的爹娘,友顺他的弟妹。当这每一件事都不是出于义务,而是她心甘情愿并且从中寻找到各种乐趣的时候,这种生活该是多么的满足与美好? 与无数的女孩子一样,都希望自己能是丈夫的初恋,是他的唯一。孩子是彼此的,他们一同感受第一次做爹娘的喜悦。 然而,当幸福来临的时候,对这些过去的无法改变的种种也不必苛求。一开始是不在意,没有感情便不存在他是不是成过亲,生过孩子。相处过后,真正喜欢上了,又可以放下这些。 毕竟,这些是在认识你之前,他和他原配妻子生的,在感情上,他没有不忠。在生活中,他是一个好儿子,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一个丈夫,又还有什么所求的呢? 而且,除了对刘东山有情,对那三个孩子,李半夏也同样有情。他们都是一家人,她不希望在这些事情上钻牛角尖,生活是如此美好,幸福就在自己的身边,她何苦执着旧事,让幸福蒙尘?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外面的天地再广,也比不上这里的恬和宁静。名利权势,荣华富贵,又怎敌得上亲人相伴,与爱人执手到老? 望着埋在胸前的男人,李半夏伸出手,也紧紧地拥住他―― 在这个小村子里,有她所憧憬的一切。这样的生活,她再无所求。或许,再过上一阵子,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说起来,甜甜那个鬼丫头可是有好几次摸着她的肚子,问她何时给他们添一个弟弟或妹妹了。每一次欢子拿“家里最小”的身份和她抢东西时,她总会无端地被扯入他们的风波。原因是她的肚子太安静,早点生个小的下来,她的小弟就不会如此“嚣张”了。 想到这些,李半夏也有点想做母亲了,盼望着那个未知的小生命能够到来―― 她,和东山的第四个孩子。 ………… 345 夫妻恩爱,琴瑟和谐 345夫妻恩爱,琴瑟和谐 清晨,微雪。 下了一夜的小雪,外面地上已是一片银白。李半夏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马氏端着个火盆进房,看到刚从被窝里露出脑袋的李半夏,可怜的叹道:“这孩子,这些日子得是有多累,一觉居然睡到了这会儿。” “啊?”李半夏怔愣,这是咋回事儿? “东山跟我说,你这些日子累得狠了,要我不要叫醒你,好好让你睡上一觉。从早上到现在,我过来了三趟,你睡得就跟头小牛一样,喊都喊不醒呢。” 李半夏脸色煞红,只觉得这醒还不如不醒的好。她可不可以继续装睡,这一睡,嗯,至少要到天黑之后才能醒,这样别人才看不清她脸红。 不过看不出来,东山平时挺正经的,这说起谎话来倒是有鼻子有眼的。李半夏想象着刘东山和他娘说这些话时的样子,只觉得一张脸红得越发地厉害了。 “醒了就起来吧,一会儿开饭了~~”马氏看李半夏醒了,还躺在床上没有动作,便催促道。 “……好。”李半夏刚动一下,身体就酸疼得厉害。可又不能让娘看出啥异常来,否则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马氏放好火盆出去了,东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火盆送来了,他一会儿就得回来。 勉强下了床,穿上衣裳,李半夏活动活动筋骨,身上才总算好了一点儿。刘东山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已经穿戴好了,明知故问的问:“起来啦?” 李半夏牙痒痒,心道:她睡到这个时候,都是谁害的呀。还好意思在这说。不过她可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也不好意思在这方面和他多理论。刘东山嘴角的笑容有些个扎眼,李半夏一看到就有些脸红心跳,死撑着哼了两声,飞也似得出门吃饭去了。 刘东山把床上的被子叠了叠,将两个枕头放好。回想到李半夏方才的样子,嘴角轻勾。眼里也都盛满了笑意。 家里几个人都坐在桌子边等着,就差李半夏了。 今儿个家里的伙食还不错,兴许是年边的关系,家里的菜都有。两个孩子吵不过,吵着让他们奶奶多炒一些菜,马氏拗不过,也知道这几张小嘴都要吃,便拿出过年的菜来炒了几个。 不仅是孩子们,就连这些大人。闻到那饭香,口水也都留出来了。 李半夏刚一坐到桌上,刘灵芝就端着他的小碗过来了。 “大舌头好懒,我都快睡午觉了,你才起来,羞羞~~”刘灵芝径自爬到李半夏的腿上。坐在她怀里。李半夏放下筷子,让小家伙坐得稳一点。平时还不觉得,这会儿还真觉得这小家伙挺重的。 扯扯小家伙的脸,李半夏开玩笑的道:“小鬼,又胖了,悠着点儿,变成一个大胖小子。我可抱不动你了。” “我没胖,奶奶说,我还瘦了呢。不信你摸摸,我小肚子上的肉都少了,脸也瘦了~~”刘灵芝不服气了,到了年边上,体重本来都会增加的,他倒好,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还瘦了一些。 这是因为前些日子他只顾着打雪仗,着了凉,虽然李半夏一早就给他看了,也熬了药给他喝,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还是折腾了两天。这两天,吃饭差多了,人都蔫了,也就怪不得这体重有减无增了。 李半夏有些讪讪,随即想到是咋回事,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大舌头,我早上起来没见着你,就问姐姐你咋了,姐姐说你这些日子累坏了,你没事吧?”刘灵芝变了一个姿势,在她怀里转了身,面对着她,踩在她的腿上。李半夏差点忍不住哎哟一声,心想,这小鬼头还真是,知道她累,还窝在她怀里让他抱他? “没事,我能有啥事。”李半夏吃饭,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着有点虚。 刘东山正巧往她的方向看过来,李半夏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随即伸出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刘灵芝的脑袋,就跟给小狗挠痒痒一样。 大家都有些狐疑地盯着李半夏,只觉得她今日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大家又都说不上来。 “大舌头你可不要有事啊,你有事欢子会担心的。”刘灵芝偎在李半夏的脖子里,小脑袋在她的脸上轻轻蹭着,那小模样乖得让人心中止不住地一热。 李半夏宠溺地揉着他的小脑袋,“来,张嘴~~”,将小家伙最喜欢吃的蛋黄喂进他的嘴里。 “我还要~~”刘灵芝砸吧砸吧着嘴巴,好好吃哦,他最喜欢吃腌蛋黄了。 “不行,我也喜欢吃蛋黄,这样,蛋白给你。”李半夏拒绝,看样子是要跟个孩子抢吃的节奏啊。 刘灵芝不干,扯着她的衣裳,又来了他那一跌声的魔音催耳。“我要蛋黄我要蛋黄我要蛋黄我要蛋黄!” “好好好好好,别嚷了别嚷了,蛋黄,蛋黄给你。”真是怕了他了,和他争,就没一次自己胜的,真是太不公平了。下一回,她一定要争过他,至少不能让小家伙这么轻易地得逞。 拍拍小家伙的脑袋,他吃得正兴,就像是小猪吃食一样,发出哶哶{mie}的声响。 马氏直摇头,她这个媳妇儿,还跟个孩子似的,竟然跟她小孙儿抢食吃。 “欢子,坐下来自个儿吃,别歪你娘怀里,让你娘咋吃饭?” “没事,娘,我就抱着,用不了多大的劲儿。” “半夏啊,你可不能啥事都由着孩子,别把他们宠坏了。听东山说,你这些日子累狠了,娘炒了不少你喜欢吃的菜,多吃一些。身体是自个儿的,可得当值好了,以后做事也别那么拼,多爱惜着点自个儿的身子——” 马氏边说边往李半夏碗里夹着菜,直到堆成一座小山,才停下来。有些菜,炒得本来就不多,马氏一下子全都夹到李半夏碗里了。李半夏看着也有些渗,这么多菜,她吃得完吗?而且不给他们的小欢子留一点,这小鬼可是不会答应的。 “谢谢娘,我都晓得了。” “嗯。”马氏满意地点点头,又给三个孙子孙女夹了菜,才端着自个儿的碗吃起来。 刘灵芝望望自个儿碗里,又看看李半夏碗里,跪在凳子上,来回望了好几次,确定大舌头碗里的菜比他多,还要比他的好时,撇了撇小嘴。 “怎么了,欢子?” “你的菜比我好,我要和你换——” “……” 马氏放下筷子,哄着欢子道:“欢子啊,奶奶的小乖孙,你看这里面有你喜欢吃的鸡蛋,还有好吃的小蘑菇,你的菜比你娘的好多了。快吃了,别被你娘和你哥你姐给抢走了~~” 这是标准哄小孩儿吃饭的一招,很管用,不过刘灵芝可聪明着呢,孰好孰差,孰多孰少,他可是瞟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奶奶骗人,大舌头的菜好吃多了,我要和她换……不管麽,我要和她换我要和她换我要和她换……” “好好好,我和你换好不好?” “半夏啊,你别太宠他了。” “就是,弟这么嚣张,都是你宠的。”甜甜也忍不住插嘴。 “甜甜,你弟是老小,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多让着他一点。”马氏道。 “哼!老小就老小,有啥了不起的。大舌头赶快再生一个,他就不是老小了,到时候弟就不会这么拽了。”甜甜也是很宠她弟的,只是这小东西,最近老惹她生气,还和她抢东西。现在不只和她抢,还和大舌头抢,太霸道了。 刘灵芝洋洋得意的,看到他姐说他,昂着小脑袋,恨不得气死她。搞得李半夏是哭笑不得,这个小鬼,还真会得罪人。不过姐弟之间,这种事实在是太常见了,这会儿闹矛了,一会儿也就好了。 虽说甜甜是有口无心,马氏却上了心。 “半夏,你和东山成亲也有大半年了,这肚子咋一直没见动静?”虽说她已经有了三个孙儿了,可还是想抱小孙子。古人对孙子这回事,可是多多益善的。 “咳咳~~”李半夏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嘴里的饭给呛到了。她没想到,马氏还真把这话拿到桌面上来说,怪难为情的。 偏偏刘东山这家伙,还嫌不够热闹,意有所指地对他娘来了一句:“娘,你别急,快了~~” 李半夏那个羞哦,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刘灵芝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终于明白他们是说要给他生一个弟弟或妹妹的事。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把一屋子的人弄得是莫名其妙。 “啊呀欢子,奶奶的乖孙喂,你这是咋啦?好生生地咋哭起来了?” “哇哇哇~~哇哇哇~~大舌头要生弟弟,大舌头就不喜欢我了,奶奶也不喜欢我了,爹爹和姐姐都不喜欢我了~~哇哇哇~~” “噗——”这会儿大家是都笑了,他们说呢,这个小鬼是咋啦,原来是怕失宠啊。 只有甜甜,得意地冲他昂昂下巴。 这样也好,好让小鬼有点危机意识,省得老是不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 346 封炎再现,风云又起 346封炎再现,风云又起 ――***―― 多谢_318妹纸的钱袋子,还有黄鹤燃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吃完饭,李半夏要去药庐了。一上午没有去,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药庐病人还不少,赵大哥一个人一定忙得不可开交。 外面还在下着小雪,小路之上一片银白。 刘东山从房里拿出蓑衣,给她戴上,系上带子,一边给她整理着衣衫,一边嘱咐。“天气不好,下午回来早一点。”天黑之后,路上上冻了,会很难走。 “嗯。”李半夏点点头,她刚一转身,刘东山又拉住了她的手。“带双鞋子,到药庐之后将鞋子换上,会暖和一点。” 鞋子刘东山已经找好了,放到她随身的小布包里,嘱咐李半夏一定要换上。李半夏温温地点头,在刘东山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雪花飘飞,细碎的雪花,就像是被烈风搅碎的棉絮。冬日的寒风从山头那边直直地吹下来,吹得李半夏的袍袖猎猎作响。李半夏却没感觉到寒冷,身上的棉衣特地被马氏加厚,鞋子里面也塞了许多的棉花,很暖和。即使是在户外,风吹在身上,也没有那种寒风刺骨的感觉。 “赵大哥――川乌――”到了药庐,李半夏一边抖掉蓑衣上的雪花,一边叫着里面的两个人。 “妹子,你总算是过来了,这位公子可是等了你一上午了。” “是谁啊?……”李半夏嘴里的话硬生生地被吞回了肚子里,望着面前站着的人,呼吸都濒临停止。 “封炎?!” 那人一身黑白相间的裘衣,手上把玩着两个钢珠,无论举止和气度。都是贵不可言,可不正是两月前和她在边城打过交道的封炎?看到李半夏惊讶的样子,封炎动了动唇角,勾出一个魅惑的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半夏,凝视着她,笑得风流极了。 “李姑娘。自边城一别,已快两个月没见到你了。近来可好啊?” 回想起边城的一幕幕,还有封炎的野心,李半夏心中直打鼓。这封炎,堂堂的仓狄大将军,为何会出现在这一个小山村中? 说起自己,那可算是他的仇人了。若不是她,他也不会落到熊大将军的手里,这之后许多事便不会发生了。李半夏可不相信,凭封炎睚眦必报的性格。会放过得罪过他的自己。 “你怎么会来这里?”李半夏的脸一下子便冷了下来,望着封炎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危险。 赵郎中看李半夏的神色,也觉着不对劲。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这位公子,他药庐开门没多久,他便带着属下来了。在他的身后。是一位身穿黑衣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手上拿着一柄剑。他的身材修长笔直,看起来很结实,宛如铁铸的一般。面色稚嫩,长相英俊,像他这等年纪的人。本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然而他的脸上,尽是与这个年岁不一样的东西。 他的脸冷如冰,眼睛沉黯,甚至说是一种阴隼,站在那里,整个室内也会寒冷上几分。他那张脸,只要看一眼,就觉背后寒风习习,让人生生打一个寒战。 这一位便是封炎的金甲护卫,也是封家门下第一高手,这一次封炎前来卞国,便由他一路护送和保卫。 黑衣流光,剑走偏锋,他的名字叫流锋。 此刻他正低着头,望着他手上的那柄剑,这柄剑,与其他的剑不同。红色的剑鞘,红色的剑柄,就连剑上面的花纹和图案,也都是红色的,就像盛开的蔷薇,绽放出如血一样的妖娆。所以这把剑,便叫做蔷薇剑。 屋里这么多的动静,竟没有让这个少年移开目光。除了威胁到封炎的安危,否则还没有任何事能够影响他的心神。 赵郎中看着流锋暗暗心惊,他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孕育出这样一个奇怪阴冷的孩子? 越看下去,赵郎中便越心惊。 这个少年额头隐隐呈现出紫色,虽有头发遮掩,观察得仔细,还能看出一些来。他的手坚定而有力,那双握剑的手,关节突起,青筋突出。赵郎中细细打量着他的那一双手,发现他的指甲颜色与旁人的也不同。 不同之处,也在于他的指甲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紫色。这种奇怪的症状,他似乎在哪里看见过,只是一时无法想起。 察觉到赵郎中在盯着他看,流锋转过头,如刀一样锋利、如冰一样寒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赵郎中顿时觉得有芒刺在背,忙忙撇过眼去,不敢再看。 流锋淡淡地收回目光,重新注视着他手上的那把剑。 面对着李半夏的惊问,封炎笑得爽朗,拨动着手上的钢珠,绕着李半夏来回转了两圈。那神态,就像是居高临下,睥睨苍生的王者。而李半夏,在他眼里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渺小的一株,完全不被他看在眼里。 这神情是一回事,说出来的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自两个月前和李姑娘一别,封某心里甚是想念,这才不惜万里赶来相见,还望李姑娘不要被封某孟浪的举止唐突了才好。” “封炎,你到底想搞什么鬼?”李半夏不是傻子,才不会相信他的说辞。 “李姑娘,这你可就冤枉封某人了,封某万里迢迢不畏严寒前来寻你,你就算不感封某一片赤诚,也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用心。你这句话,伤我好生厉害!” 李半夏瞪着他,想要看清楚在他这副嬉皮笑脸的表相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然而她却失望了,从封炎的脸上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封炎心思深沉,又深谙官场之道,这种隐藏真实情绪的功夫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驾轻就熟了。前一秒杀人,下一秒照样笑得比谁都灿烂,变脸的功夫非同一般。李半夏又怎么可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呢? 就算是看见,那也是他想让她看见的。 李半夏并不想与封炎有什么牵扯,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想过这辈子还会遇到他。一个是仓狄大将军,一个是村中的女大夫,这样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什么交集的。 当封炎突然现身在大杨村,李半夏心里不是没有诧异的,还有一抹连她都无法忽略的恐惧。 在这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在边城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可以与他交恶,也不怕会与他正面冲突。但是,东山,爹,娘,这些都是最本分的庄稼人,还有孩子们,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被卷进风波之中,就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了。 如果封炎真的是来报仇的,那么她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他伤害到其他人! 她或许功夫不行,打仗也不行,若真的把她逼急了,她会毫无顾忌,那个时候他未必就讨得了什么便宜! 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对方是将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她哪有那个能力和他为敌?目前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小心周旋为好。 封炎看李半夏面色惊疑不定,一会儿挣扎,一会儿阴狠,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又舒展,心中不觉好笑。 李半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说他也猜得到。 这个女人,对所有的人都十分的仁慈,十分的善良,唯独对自己,是又打又杀的。看她不惜和自己玉石俱焚的样子,封炎不由想为自己抱个委屈了。他可是什么都没做呢,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多心了吧?再说,从一开始,用药迷晕他,将他五花大绑交给他们什么钦差的可是她啊,他没还兴师问罪呢,她倒好,弄得就像是他对不起她似的。 李半夏可没空理会他的贼喊捉贼,倒打一耙。这个封炎,不是善类,与自己的梁子又结得那么深,总之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到这儿,他来了,也就意味着自己要倒霉了。 赵郎中看两人,僵持半天了,谁都没有说话。便走过来,拉着李半夏坐下,劝道:“妹子,上门即是客,有话好好说,发什么脾气啊~~大哥跟你共事这么久,还没看你对客人这么无礼呢。” “赵大哥,你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吗?”李半夏有必要提醒他,别一不小心引狼入室,到时候悔之晚矣。 “是谁啊?” “他就是仓狄的大将军封炎,上一次我去边城与他结过梁子,他这次肯定是来寻晦气来了。” 赵郎中也是一愣,再次看向封炎的眼也充满了戒备。这仓狄的人,来他们小村子本身就很奇怪了,更何况他还身居要职,又与李家妹子结过梁子,这稍微有点脑子的也知道他是干嘛来了。 封炎还是在笑,笑得云淡风轻,一点看不出寻晦气的样子。若是李半夏没说方才的话,赵郎中还差点为他的举止和风采喝彩。听李家妹子的意思,这个封炎是来报仇的,可他言谈之间处处彰显对李家妹子的情意。只是面前这个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347 动真格,引君入彀,巧惩仇敌 347动真格,引君入彀,巧惩仇敌 ――***―― 多谢星月樱雪妹纸的粉红票_318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李姑娘,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卞国和仓狄已经停战了,我到你们卞国来,你即是主,我便是客,主人对客人这么无礼总说不过去?再说,你们这儿是药庐,那不管是谁,只要是来找你们看病的,你们是不是都该欢迎,总不能因为我是仓狄人就将我拒之门外吧?赵大夫,你说是也不是?” 眼看李半夏没有松动的迹象,封炎便问向赵郎中。 “是是是,封公子言之有理。但不知封公子身体有何不适,不妨伸出手来,让赵某给你把把脉。” 赵郎中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他既然是说来看病的,那姑且就顺着他的话说,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看封炎的样子,倒不像是身体抱恙。 “……如此便有劳赵大夫了。”封炎也不推辞,径自坐到椅子上,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让赵郎中给他把脉。 李半夏忍不住挑挑眉,他还真是,呵呵! “赵大哥,这位封公子是我的旧识,他这病还是我来帮忙看看好了。”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跟她耗上,那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且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把戏。如果说封炎万里迢迢赶到卞国,就是为了找她寻仇,那未免太高看她了。她是得罪了他不假,他不会放过她也不假,但还不至于特地来这一趟。以他的势力,要对付一个她,那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那他这次前来卞国,一定有他不为人知的理由。他既然和她来这一手。那证明他暂时还不会对自己不利。至于会玩什么虚的,她也用不着怕他。想明白了这些,李半夏最初见到他的恐惧也慢慢平息了起来,选择淡然应对。 正如他所说,卞国和仓狄已经停战了,两国现在是友好国。而且听前来治病的外地人说,卞国和仓狄很有可能会联姻。进一步巩固两国的友好关系。单凭这一点,身为仓狄大将军的封炎也不会公然对她这个卞国的老百姓不利。 “妹子,你……”赵郎中不太放心,这李妹子刚才还如临大敌,这会儿咋完全变了一副样子,该不会是她想对这位封公子怎么样吧? 与李半夏共事很长一段时间了,对她的性子也了解得不是一点半点。要说这位妹子,医术那是真的没话说,心肠也很好。可她要是动起真格的来,那也真不是好惹的! “赵大哥,你放心,他现在是我们的病人,我怎么会对病人怎么样呢?” 她说得真诚,赵郎中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便答应了。屋外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病人,赵郎中去招呼那些人去了。这边的角落里,就剩下了心里飞快作着计较的李半夏,还有一如悠然悠哉的封炎,以及那个安静得好似不存在的护卫流锋。 封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双手抓着椅靠,打量着这间药庐。 “这个地方真不错。有山有水,民风淳朴,就是我,也想卸下一身的包袱,隐居到这么个地方来呢。” 李半夏坐在他对面,盯着他,想要看清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将军说笑呢,这地方穷乡僻壤的,要什么没什么,你是个大人物,怎么会喜欢这种小地方?” “李姑娘却很喜欢,不是吗?”封炎忽然凑近了她,近得快要碰到她的鼻子。 李半夏吓了一跳,捕捉到他眼里促狭的目光,瞪了他一眼。身体往后挪了挪,脸上满是疏离和冷淡。 “不是说来看病的吗?把手伸出来――” “这就是小李大夫对待病人的态度?” “你……哎算了算了,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李半夏懒得与他在这事上理论,要她对他和颜悦色,那还真难办。不管是谁,都很难对一个曾经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家伙和颜悦色的,那一次要不是自己发现得早,并且早一步将他制服了,那她可就回不来了,永远地埋葬在那边城苦寒之地了。 封炎懒懒地伸出手,李半夏心里清楚这家伙压根就没啥病,不过人家是大忙人,来了一趟药庐总不能让他空手而归吧? “最近可有什么不适?” “这个倒是没有,只是浑身酸痛,全身无力,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昨儿个脑门有些发热,许是吹了风,一天都没吃下去什么饭。我本想着拖上一拖,一觉醒来,情况还严重了。烧得我是头晕眼花,脑袋胀得就快裂开了。咳咳~~还有咳嗽,咳咳~~”封炎并未有这些症状,看其他的病人怎么说,自个儿就跟着怎么说,完全胡诌式的。 直到对方说起咳嗽,原本还有句“咳得都发不出声了”,封炎意识到这句话明显说着会坏事,才将将把话停了。 这时候,赵郎中那边又来了一位病人,是一位患了风寒的,正跟赵郎中描述着他这些日子的症状。封炎耳朵伸得老长,对方说一句,他就记一句。 想他封大将军,那是什么身体素质?在战场上伤受了不少,有几次差点把吃饭的家伙都给交代了,风寒啥的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叫一回事儿。即使真的有什么小病小痛的,照样披挂上阵。要说什么感觉啊,还真不记得了。 李半夏在听着,还真别说,封炎这病装得还真像是一回事儿。 “按你的说法,你八成是患了风寒了。” “风寒,想来是风寒,我从早上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晕晕乎乎,忒难受了……”封炎认真地听着隔壁病人的话,忽略了这边的动静。李半夏渐渐察觉出不对,抬头看看封炎,又顺着封炎的目光看向赵郎中面前坐着的那个病人,心下了然。 “赵郎中,我的病就是这么个情况,严不严重啊?” “三回兄弟,你别着急,你啊就是一般的风寒,不严重。我给你开上几服药,你按着我说的熬了喝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谢谢赵郎中了。”三回兄弟起身,跟川乌拿药去了。与此同时,封炎也回过了头,正对上李半夏兴味的目光。 李半夏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好笑,很有趣。名震天下的封炎封大将军,刚才表现出的那副傻样,可真真是让她欢乐了。即便这人一副面目可憎的样子,依然给足了李半夏笑料。 这要是给他的那群封家军看见,李半夏敢打赌,他们的封大将军的威严以后就会打一个很大的折扣了。 说到这儿,李半夏脑海中灵机一动,她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戏耍他一番,让他以后都不敢到这药庐中来。 “李李姑娘?”封炎被她突然冒出精光的眼神给怔住了,一时间,窜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本来是来会会她的,他相信,只要他一出现,即使什么都不做,也够让她寝食难安了。看这个势头,别没教训到她,自个儿倒栽了。 这个女人,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受过那么大的侮辱,边城那一役,被封家引为耻,也让他封炎抬不起头来。他发誓,所有给过他耻辱的,他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熊北天,武林三公子,詹扬,还有她!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其他人,他要他们一条命,但她吗?呵呵!就这么让她死了,那是便宜她了。他要让她知道,昔日能够就那样死在他手上,于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活着,就是为了让他带她走入地狱―― 杀气袭来,李半夏打了一个寒颤,蓦地回头凝注着封炎。封炎见势已经收起了他的杀气,笑得倾国倾城。 “封公子,看你精神倦怠,萎靡不振,面目苍白、两眼无神,确是有风寒入体症状。不过观你脉象,并无风寒入体之象。” “这怎么可能呢,李姑娘,那照你这么说,我这些不适所为何来?”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李半夏佯装苦恼的样子,又给他把了把脉,尝试着问道:“封公子,最近食欲如何?” 封炎本想说每餐照吃三大碗,但一想到,现在他是在生病,病人哪能吃得了那么多的饭?于是乎,一番掂量,封炎缓缓道:“不瞒李大夫,我已经快两天没有吃过饭了。” “是吃不下去还是不想吃?” “……不想吃。” “是否还有轻度的恶心感,看到饭不但不想吃,还会觉着恶心?” “没错,确实是如此。”这么个问法,倒省了他不少的工夫。封炎暗自得意,却不知道他已经被李半夏牵着鼻子走,被她引入了彀中。 李半夏将封炎的反应看在眼里,站起身,重新为他检查了一下眼皮、舌苔,还有其他地方的症状。 封炎摊着手,被她这股认真劲儿给弄得有些无法招架了。 彼此都知道是假的,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而等他听完李半夏的诊断,就明白她为何这么认真了―― 348 铩羽而归,奇葩诊断笑死人 348铩羽而归,奇葩诊断笑死人 封炎一大老爷们,又贵为仓狄的大将军,威风凛凛,这女人是有过不少,可还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在他的脸上乱摸。 这真的是他想歪了,李半夏不过是在帮他检查罢了。果然,心思不纯洁的人,总喜欢想这些不纯洁的事情。 李半夏的样子十分地认真,仿佛忘记了面前的一个人和她结过梁子,也仿佛忘记了这家伙还是一个装病的。那认真的样子,就连封炎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什么毛病? 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李半夏摇着头,嘴里喃喃有词:“怪了,这还真是怪了~~” “李姑娘,看得如何了?” “封公子,你确定你身体不适?” “这是什么话,李姑娘,难道这种事还能骗你吗?”封炎挺挺胸,典型地死撑到底了。 “无论是脉象,还是面相,舌苔颜色,都不是风寒之症……”李半夏低头思考良久,尔后恍然抬起头,若有所悟。 “封公子,这些日子,是不是常出虚汗?” “虚汗?”封炎飞快地在脑子里过滤了一下这个词,想来是风寒身体不适会有的症状之一了,不疑有他,点点头。“不错,是这样。” 李半夏嘴角弯了弯,很淡,“那封公子最近夜晚是否气短心跳,失眠多梦,不易入睡?” “好像……是这样。” “如封公子刚才所言,你的病症状综合表现起来便是精神倦怠,萎靡不振;全身无力。腰酸腿软,懒得动。头重脚轻,头晕目眩,还两眼冒金星;再加上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神态憔悴……对了,还有气短心跳。时出虚汗,失眠多梦,不易入睡……加上一开始所说的食欲减退,不思饮食,胃纳欠佳,并有轻度恶心感……这个情况像是……” 李半夏陡然止住了,很那个啥地看了一眼封炎。又飞快地收回去。 封炎被她这眼神看得麻麻的,活跟他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倒不知她这目前是唱哪一出了。 “川乌――” 李半夏忽然拉开嗓子,对着正在里面药柜抓药的川乌喊了一声。 川乌听到声音,忙跑了出来,“李姑娘,啥事啊?” “桂仁三斤,莲子十八钱,枸杞一斤。银耳二十六朵,还有鲜山药半箩筐给这位公子――” “李李……李姑娘,这位公子什么病啊,居然要三斤桂仁。二十六朵银耳,十八钱莲子,一斤枸杞,半半半箩筐鲜山药?”这人就算是药罐子,一次也用不着抓这么多的药啊。而且看这药方,似乎…… 川乌跟在赵郎中和李半夏后面有些时日了,对什么病什么药方那也是知道一点的。所以即便开药方的人是有小神医之称的李半夏,还是忍不住让他觉着奇怪。 刚才李半夏那一嗓子就已经把许多人的目光给吸引过来了,加上她报出的那份奇怪的药方,还有小川乌脸上夸张的表情,大家一个个睁着大眼睛看着这边。 封炎无论是举止气度还是衣着穿戴,都是上乘,再加上他一身的贵气,在这小山村里足够让大家看花眼了。一开始他坐在角落里,大家还没有注意,结果这一番动静,大家都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欣赏的同时,大家又忍不住感慨了,这么个英俊的公子,到底患了啥可怕的病,瞧小李大夫这药开的猛的,药罐子喝药也不至这么个喝法啊。 药庐里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带着同情,想听听看这公子患了什么病。 “哦,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这一阵子这位公子房事频繁、体力消耗太甚,导致体虚,许多事力不从心罢了。这个方子,就是给这位公子补身的,鉴于他这体力消耗得非一般人能比,药就开得多了些。封公子啊,回去后,你拿这些东西熬成一碗大补特补的山药枸杞莲子汤,早晚喝一碗,慢慢会恢复元气的。” “对了,那个封公子啊,这些事上注意点节制,虽说你年轻力盛,但这么个伤法也实在太伤元气了。那半箩筐的鲜山药和三斤桂仁,你就带回去,每天熬一些。别人这么个情况,吃上三天也就好了。至于你这腰酸腿软、眼冒金星的程度,不吃上一个月,怕是不会大好。这段时间,你也只有辛苦辛苦了~~” 若是平时,或者以嬉笑的口吻,李半夏决计不好意思说出这番话。但她一本正经的,这回又真的拿他当病人,说起来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大夫给病人开方子,说一些让大家脸红的话,大家都不会见怪。只不过,一想到昨晚的战况,她头一次给人诊断的时候会觉着心虚。 其实开方子,病人生了什么病,根本不必声张,旁人也不会轻易得知。只不过这个封炎生病是假,李半夏存心想戏耍他一番,让他下次离她远一点,否则也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闹出这么一出了。 封炎僵硬了几秒,等他反应过来李半夏说的是啥之后,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屋里的人都清一色地瞪着他,那眼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如果若是情况不合适,封炎的眼神又太过可怕,几个大小伙子或者还会忍不住上来劝他一番:“这位兄弟,咳咳……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拼干嘛,这玩意回数多了,也是会伤身的。” 又或者,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中年人,很想语重心长地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大兄弟,媳妇儿再美,那也得悠着点儿。反正媳妇儿是你的,旁人又抢不走,这么猴急干嘛啊,哈哈!” 至于药庐里的女人们,一个个都低下头,有些害羞地不敢抬起头来,有的则偷偷地抬头瞟着封炎,一边偷看,一边偷笑。 就连一直跟在他身后除非他遇到危险,否则都没有什么动作的流锋,也难得地抬眸向他的方向瞧了一眼。 在战场上,什么阵仗他没见过?再出人意料、波云诡谲的场面他都经历过,应付起来也都是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但是今日这个情况实非他所能预料。 封炎自问脸皮很厚,然面对那一群大老爷们的揶揄和姑娘家异样的目光,他的脸皮竟也火辣辣起来。 怒看李半夏,该死的,真是见鬼,本以为会从这个女人眼里看到挑衅,或者打趣。谁知她弄得就跟真的一样,对他的情况充满了惋惜和同情,还不停地摇着头,似乎对他的身体颇感担忧。 身后的目光,像密集的雨点一般,淬毒的箭头,刷刷刷地朝他的身上刺来。这种该死的揶揄的目光,可是比他平时训底下的那帮小崽子的目光有攻击力多了。 “封公子,刚才说的山药枸杞莲子汤,你可能还不会做。这样,我将熬制的方法给写下来,到时候你按照我的方子熬出来就行了。” 封炎的眼睛已经气得通红,红得就像一团火,将面前的李半夏给燃烧成灰烬。这是愤怒的燃烧,可不是爱慕的燃烧,想错了就是你的不是了。 “山药枸杞莲子汤,取鲜山药一两,干莲子肉十粒,枸杞子一钱,银耳6朵,冰糖少量。” 封炎瞪着他,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能诊出啥出格的诊断来。 李半夏就跟没注意到他那喷火的目光似的,做出一幕让所有的病人都备感信任备感放心的认真态度,拿着毛笔,在纸上飞快地书写着。 “做法:鲜山药,去皮,切段,与其余配料共同放入无油的瓦罐中,加清水浸泡,用小火慢炖一个时辰,汤液粘稠即起锅。” 写好了方子和制作山药枸杞莲子汤的方法,李半夏将他递给封炎,封炎冷冷地看着那张纸,下一刻,夺过那张纸,三两下将它给撕了。 李半夏略微愣神之后,又再次向川乌喊道:“桂圆三十斤,莲子十两,枸杞十斤,木耳二十六十朵――” “李姑娘?!” “这位公子不但元气大伤,更添元气错乱,心慌气短,咽喉干燥,肝火旺盛,这是油尽灯枯之相。看这个趋势,吃一个月不行,至少要吃上十个月,可能才会有一点点的效果。” 明白此中内幕的,譬如赵郎中,又或者猜到了个大概的川乌,听到李半夏的话后,努力地憋笑,生怕露了馅。而不明白此中内幕的,一听人家小李大夫都下了这么可怕的诊断了,一个个都替封炎担心。 你说说,这不就跟媳妇儿圆个房么,怎么弄得这么严重?我的乖乖!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有多猛,才会把自个儿的身体折腾成这个样子,还油尽灯枯,天! 封炎嘴巴张得大大的,活跟第一次认识这李半夏一样。显然知道这个女人动起真格的没极限,又怕了那一双双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眼睛,封炎终于忍不住,甩袖出去了。 在他快出门的时候,听到李半夏接下来的话,更是差点栽倒在地,吐出一口老血―― 349 无限宠溺,“御夫”有道 349无限宠溺,“御夫”有道 ——***—— 多谢ldjsbfb妹纸,huahuand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各位——”李半夏看到屋里许多人都开始不淡定了,为了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夫妻生活,她有必要解释一番。否则因为自己一时玩笑,而让大家以后都得提心吊胆的行夫妻之实,那就是拍死她一百遍都不过分了。 “各位,都别太紧张,也别想太多。我方才之所以开那么猛的方子,纯粹是因为那人特殊的不同于常人的体质,再加上他经年累月~嗯嗯不晓得节制,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至于你们,都是正常人,正常的体质,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放心吧!” 赶情所有的后果就他一人承受啊?赶情这一幕大戏她一个都舍不得影响,他们白陪她演了一场戏,自己被她几下子掰扯就受不住夹着尾巴逃跑?他都被她编排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了,临走时还不放过他是吧?敢说他体质有问题?还经年累月?他这么好的体质,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强多了! 老实说,李半夏也囧得厉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老是说这个话题真的很怂诶!只不过,都开头了,总得善始善终,否则还会引起更大的问题,为此她也只有拉着老脸,在这个问题上贯头彻尾了。 不过,用这种手段对付封炎。她还真的感觉不到什么快意。她是一个大夫,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也不该拿自己的职业开玩笑。下一次,还是别再这么胡闹好了。 也怪封炎,装啥不好,非得装病,这不是撞她枪口上吗?只是这样,会不会激怒他? 李半夏终于又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招惹他。她今日不但招惹了他,还让他那么难堪,他一定更加怀恨在心了。 这一次,李半夏很快就释然了。 以他的个性,就算自己委屈自己捧着他,拍他的马屁。对他笑脸相迎,喊他当大爷都没用。他要做的事还会去做。照样会毫不手软。与其这样,干嘛要委屈自己?还真当她怕了他不成? 在这件事上,她又没有做错。再说了,不给他一点厉害尝尝,他还真当自己是吃素的,三天两头来招惹她,那到时哭都没地哭去! 若是此时刘东山在场,看到李半夏这自我说服的小样子。一定会摸着她的头,笑她幼稚。 这便是李半夏,有些时候表现得很稳重,很能让人信任。而在许多方面。又有着孩子的天真与幼稚。 在医术上,她钻研多年,有着很高的自信,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稳重,给予人信心。 而另外一方面,由于她前世与草药为伍,对于人际关系的处理和这些恩恩怨怨的东西,认识得比较浅。为人处事的圆滑和技巧,面对压力和威胁时所表现出来的矛盾,都是她不可避免会遇上的。 这一面,虽然很少在别人面前展现,但刘东山都知道。 因为他是她最亲近的人—— 对于李半夏,刘东山一方面视她如妻子,妻子般的珍爱。一方面又视她如孩子,孩子般的包容与照拂。 “所以你是后悔你白天那样做了吗?”晚上,在床上,刘东山让李半夏枕在他的胳膊上,睡在他的怀里问。 “才没有,那个家伙差点害死我,我怎么会后……”李半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想要捂住嘴巴,却来不及了。 刘东山已经听到了,在听到封炎曾经差点害死李半夏时,抱着李半夏的手一紧,捏得李半夏生疼。 “你有事瞒着我?” 当初在边城,李半夏和封炎之间的纠葛,很惊险。为了不想让东山和娘他们担心,李半夏对他们说起这一段时自动把这些情节给过滤掉了。没有想到,会说漏了嘴,这下东山一定以为她是故意瞒着他。 “我……也没什么事啦……” 李半夏刚想说没事,刘东山捏着她胳膊的力道更重了,李半夏呼痛。这个人,下手还真狠。 一听她呼痛,刘东山虽然不愿,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些。他没有告诉半夏,他方才不是故意加重力道,只是听到她有危险,他手没有控制住力道,这才捏疼了她。 一想到,有一个人曾经想要让李半夏死,刘东山的心就不由自主,担心得厉害。 他就知道,那一路充满了危险,在家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远方的她,担心她有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这种感觉,即便在李半夏回来后,都没有真正地放下过。 他不止一次听李半夏说起边城的事,讲起她的那群朋友,刀光剑影、儿女情长。战场风云,惊涛险阻。她的故事,惊险又刺激,惊心动魄而又令人震撼。但无论哪一个故事,只要有危险有血腥的,她都将自己排除在故事之外,就好像她只是一个看客,并未经历她嘴中所说的那些一般。 他明白,她这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也不想让他们感到愧疚。她遇到的危险和困难越多,他就会越难受,因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她不想他有什么心理包袱,所以笨拙地将自己撇除在每一个危险之外。但刘东山不是傻子,她的用心他岂会看不明白? 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么会说出那一个个令人动容的故事?没有亲身经历过,为什么在说起某些情节时,会流露出不堪回首的模样?没有亲身经历过,又为什么会在刚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在许多个深夜惊惧着醒来? 每到这时候,刘东山总是紧紧地抱紧她,就像是在哄着做了噩梦的孩子睡觉一样,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安睡。 李半夏格外地依赖他,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只要睡在他的怀里,她可以一晚上不做梦,不翻身,一觉睡到大天亮。 刘东山带给李半夏的,最多的是安稳和踏实。这种感觉,许多女孩子一开始可能并不在意。但久而久之,就会明白这种感觉,比所谓的浪漫和刻骨铭心要令人迷醉一千倍一万倍。这种感觉,也能蚀骨销魂,只不过是另外的一种蚀骨销魂罢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李半夏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好了啦,我知道错了,我跟你道歉——” 一出口,是最亲昵地撒娇。李半夏拽拽刘东山的袖子,小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这种道歉方式,刘东山没有一点不接受的余地。甚至,连挣扎一下都不曾。 刘东山一下搂紧她,她总是有办法,让他生不起来她的气。 况且她这么做,也都是因为她。她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进肚子里,而把最欢乐最美好的一面呈到他和孩子们面前,他怎忍心责怪她? 只是,他生气也就是在这一点。有危险瞒着不告诉他,专门报喜不报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外面有多么的顺利,一点事都没有呢。 李半夏也回搂着刘东山,整个人都趴在他的怀里,躺在他坚实地胸膛上,她会很安心。 而且她发现了,刘东山也最喜欢她这个动作。至于为啥,大概是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像摸小狗的脑袋一样摸她的头发。呵呵!很幼稚的想法,对不对? 这个动作果然“取悦”了刘东山,他终于像往日一般,将他那双宽厚的大手放在了李半夏的头上,轻轻地揉弄着。 李半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最乖的,不会又做出什么让他难以预料的举动。尽管她也一向不是一个让人操心的孩子。 但当他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她离他是最近的,不会担心她什么时候会瞒着他偷偷跑出去。他这媳妇儿可不是一般的能跑,即使千里之外的边城,她都说跑就跑了,你说他能放下这个心吗? 刘东山心里想着这些,脸上不禁微微地笑了。摸着李半夏的脑袋,果真就跟摸小狗一样。 说起这个,李半夏难免会想一些不合时宜而且有些跑题的东西。 她以前也喜欢摸其他小孩子的脑袋,但他们大多都不让她摸,还有许多家长,每次她一要摸小孩的脑袋时就出来阻止,说小孩的脑袋摸不得。她就不明白了,被人摸脑袋很舒服的啊,而且感觉好好,为何会没有人喜欢吗?尤其还是让喜欢的人摸,那感觉就更加好好,也好想睡觉啊—— 李半夏想浑水摸鱼,此时困意袭来,如若她就此睡去,会不会逃过一劫呢? 可惜,李半夏心里打的小九九很快就被刘东山给识破了。就在李半夏下巴磕在刘东山胸膛上,脑袋一歪,想呼呼大睡的时候,刘东山将李半夏的脑袋果断扶正,埋下头去,在她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重新躺好,一手揉着她的头发,一手握着她的小手,对她道:“这会儿你可以说了,把在边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一桩桩一件件都告诉我——” (ps:看到最后,忽然觉得这个标题不该叫御夫有道,应该叫御妻有道,有木有?) ………… 350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350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听了李半夏的描述后,刘东山的眉毛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仓狄打了败仗,封炎又受了重伤,他这会儿大老远地跑到我们村里来干什么?莫非你是担心他来故意找麻烦?” “那倒不至于,我于他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小角色,不必他万里追凶,杀之后快,呲――”李半夏话还没说完,发现自己又被刘东山给“掐”了。 “认真说话。” 李半夏欲哭无泪,她哪有不认真了?这个东山,对她还真厉害,连说话稍微夸张点都不行。不过她可不会笨到去与他争论这个问题,乖乖地点点头,“好,我好好说话。” 下巴磕在胸上,有种痒痒的感觉,刘东山用手拖着她的下巴,李半夏在他巴掌上点头的小样子,倒有点像家养的小哈巴狗。 “接着说。” “所以我猜测着他到卞国来一定有什么大事,到这来,一定是想趁机跟我算算总账,找找我的麻烦。” 刘东山也承认李半夏想得有道理,从他听说的封炎的那些事来看,他是一个做事极有目的性的人,不会无端跑到卞国来。如果说专门为了找半夏报仇,跑到这村子里,还跟她演装病的一出,那实在有些离谱。 “那你说他会怎么对付你?” “这个不好说,那个人阴险得很,谁都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被他盯上了,谁也休想清静了。”既然选择和刘东山坦白,李半夏就不会再瞒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也愿意和刘东山商量。 在对待封炎这件事上,李半夏一直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她现在又不能主动做些什么,唯一的,也就是和大家站在一块儿,不让封炎有机会伤害到他们。 封炎那个人,若真打定了主意教训她,那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对于一个无辜的陌生人,他都能毫不犹豫地将她牺牲掉。李半夏不敢对他有太大的预期。 好在这里是卞国境内,封炎碍于自己的身份,总不至于明显地为难卞国百姓。这样很容易引起两国的摩擦,虽然他们只是一介小老百姓,但是在两国关系上,就变得很微妙了,还可能成为两国关系的导火索。 “半夏。干脆你就不去药庐了,就在家里呆着。反正都到年关了,大家都忙着过年,看病的人应该也不多。”刘东山不放心李半夏一个人在外面,还是让她呆在家里安全,那个封炎总不会跑到他们家里对半夏不利。 “东山,你也别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从今着的情形来看,这封炎不直接算账。摆明着是想和我们玩阴的。咱们小心点儿,别着了他的道也就是了,可不能因为他在,就吓得哪里都不去,这还是我们的地盘呢,是不是?” 刘东山笑着摇摇头,事情要真是像她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只怕那个封炎是来者不善呢。 他也清楚,李半夏是不想他再为这件事烦恼,或者过多的担忧,口气这才如此轻松。不过半夏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只要他们夫妻俩一条线,什么事都一起面对,那别说封炎来了,谁来了他们都不会怕什么。 他唯一怕的就是半夏什么事都瞒着他,她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没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他不安和紧张的了。 这么一想。两人忐忑的心总算是好了一点儿。 或许这就是村里与外面的不同,许多人可能注意到这一点。刘东山是在村里土生土长的,李半夏也没接触过过多的环境。在村子里,即使有再大的恩怨,顶多吵吵嘴打打架,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再大的纷争和恩怨都是可以解决的,不用到以命相博的地步。除了那些脾气特别火爆,或者一时冲动做出无法弥补的事来的,大多时候,这种情况还是很少的。 就好像,若是在边城,李半夏碰到封炎,那她一定会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就要反击,在一瞬间两人之间得保证一个站着一个躺下的状态。否则别说寝食难安了,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 可是在村里就不一样了,因为村里所独有的那种气息和土壤,还有许多村里人对恩怨的那种定义与概念,会在无形中让人的戾气得到净化,忐忑的心能够随之放松。 这听起来是一种很悬乎的东西,但却可以真实地让人感受得到。就像是李半夏,现在看到封炎,她绝对没有想对他怎么样的念头,只想着能早点解决这个麻烦,最好的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从此天下太平。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因为有刘东山的缘故,回到她的家,见到那个让她安心的人,许多未知的事也有人陪她一起面对,总是让她充满了无数的勇气―― “东山,我想我还是给楚大哥写封信,说下这边的情况比较好。”过了好一会儿,李半夏动了动脑袋,又道。 “嗯,也好。楚公子见多识广,对当前的形势也比较了解,你问问他,或许能从他那里知道一点事。再加上这个封炎与楚公子也有仇怨,写给他让他也多留点神,多防着他一点,没有坏处。”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姿势累了,李半夏翻了个身,背对着刘东山,靠在他的怀里。而刘东山的手,就捉在她的手里。 以前李半夏看电视的时候,就看到许多夫妻俩在床上说话都是这么个姿势,先前还不觉得,等自己这样尝试过之后,才发觉这个姿势真不错。尤其是那种漫无目的地闲聊的时候,效果更佳。 譬如说,听你说话的那人有点分神,你只需要动动他的手指头就行了。如此一劳永逸的方法,还不需要转过身去,不是很奇妙吗? “楚大哥是要防着点,他上次和熊大将军还遭到别人的刺杀呢……等等!”李半夏忽然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刘东山下巴被她撞得发麻,看她惊成那样子,也顾不得自己下巴上的疼痛,扶着她的肩膀,“怎么了?” “啊呀!我这个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想到什么了?” “东山,你说上一次熊大将军和楚大哥遭到暗杀,是不是就是这个封炎捣的鬼呢?” “……” “算算时间,他们遇刺的时间与封炎到来的时间也能吻合得上,封炎为何会突然转道这里,很有可能是因为上次我去镇上办年货的时候,暴露了行踪。他一时找不到楚大哥和熊大将军他们的藏身之地,但只要他们在那个小镇上,看到我就是很正常的事。” 因为办年货的关系,她带着两个孩子可是在镇上溜达一天了,什么地方都去过,这样撞上的机会就很大。 可是为什么接下来没什么动作呢?李半夏想,这可能是因为封炎他们要追踪楚大哥和熊大将军的行踪,相对而言,她可要比他们两人容易对付多了,也不可能会坏到他的事,所以就先行放过她这条小鱼,全力对付楚大哥他们。至于她这边,只要派上一个人暗暗跟着,打听到她住在哪里就行了,反正她也跑不了。 但现如今他亲自来到大杨村,又是何故?楚大哥和熊大将军他们怎么样了,是否会再次遭遇他的毒手? 后一点应该不会,绝尘公子已经赶到了,还带来了一众好手,再加上宋溪湖姑娘的易容术,足够他们瞒天过海了。 况且这一切还是李半夏的猜测,事实到底是怎么样还有待查证。但不管是怎样,目前有一点可以确定,封炎前来卞国的目的决计不会单纯―― “不行,东山,我得赶快给他们写信,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他们,说不定那边已经出事了。”李半夏说着就要爬起来,刘东山赶紧拉住她。 “你送信给他们,知道要送到哪里吗?” “这个我知道,上次临别之前他们留给我一个地址,只要将人送到那里去就好了。” “那好,半夏,就算你知道要送到哪里去,这大半夜,信又找谁带过去呢?”这年边上,去镇上办年货的人不少,随便叫人帮忙带一封信过去都不是难事。在镇上,有一家客栈,是洪瑛名下的,李半夏曾经请那里面的伙计帮过这个忙。她只需要让人将信带到镇上这家客栈,后面的事自然有人会帮忙处理。 然这大半夜的,别说送信了,就是给信装上一双翅膀,黑灯瞎火地它飞也飞不过去啊。 李半夏又被刘东山拉到了床上,这天气冷,就穿这么一点衣裳,折腾来折腾去的,不得着凉才怪。 “可是我……” “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一个要起来,一个就用被子将人按下。 “人家这不是心里急嘛~~” “急也没办法,大半夜的,急不来。乖,睡觉~~” “这哪睡得着啊~~” “睡不着?嗯,睡不着也好。”那就做点别的,刘东山一扬嘴角,带着李半夏躺了下去。 “哎呀东山~~” 351 秀厨技,山药木耳炒核桃仁 351秀厨技,山药木耳炒核桃仁 ――***―― 多谢咪莹妹纸的评价票,还有_318妹纸和ldjsbfb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还有,祝所有妹纸们,马年大吉,新年快乐哟! ――***―― 今天中午李半夏要给家里人露一手。 上午从药庐回来,李半夏就嚷嚷说看到一个很有趣的方子,尤其是老年人吃着会比较好,非让马氏中午将小灶让出来,她要秀一下厨艺。 马氏是看儿媳妇儿难得跑回来吃一顿午饭,哪里还要她动手。这也怪不得,李半夏自从在药庐坐堂后,多半时候都是在药庐里吃,极少数的时候会回来。也只有刘东山的腿伤修养期间,才会回来多一些。 从家到药庐还有一段路程,中午又没多长时间休息,省得两头跑,所以李半夏的伙食问题多半都在药庐里解决了。和赵郎中还有川乌三人开一个小灶,捣鼓一点吃食,还是挺方便的。 而且这个赵郎中不仅对珍藏药典有兴趣,在吃的这方面也算是半个行家,厨艺比起赵大嫂来也不遑多让。再加上他三不五时地也喜欢弄一些有特色的小吃食,倒是便宜了李半夏和川乌这两个吃货了。 说起这道被李半夏大力称赞并且要扬言秀厨技的吃食,还是有点来历的。 就在昨儿个李半夏给封炎开了三十斤鲜山药这一个大方子之后,天黑的时候那个叫流锋的护卫又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车的鲜山药。 这个车,就是村里最普通的骡车了。不过由流锋这么个酷男亲自押送。普通的骡车也变得金贵起来,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这只是个开始,在他后面,还有一车的桂仁、莲子以及那个啥,枸杞。 “主人说,他的能力好得很,就不劳小李大夫挂心了,这是他送给你的见面礼,还请你收下。” “噗――”在呆愣了五分钟之后。李半夏华丽丽地喷了。 看不出来,这个封炎,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赶不成她那一下子,将他伤得不轻,这送她几车草药是为了给她当见面礼呢,还是为自己正名?他应该没有这么无聊吧? “封公子盛情难却,我就收下了。正好我们药庐也很需要这些药材。封公子如此大手笔,烦请你回去告诉他,以后药庐再有这方面的需要,我会再遣人通知他的。还希望他到时候有钱出钱,有货出货,这些都好东西,不嫌多。”李半夏学着流锋一本正经地腔调道。 沉寂如流锋,身体也不免微微晃了一下。对李半夏点点头,提着剑回去复命去了。 “妹子啊。这几大车的东西,也太多了吧?”就他这小药庐,也堆不下啊。 “嗨!他非要送,我还不敢收不成?赵大哥,既然他想用钱压死我们,我们就照单笑纳好了。这个便宜,占了也没啥。再说。你上次不是还想着拓宽我们的药庐麽,送上一个冤大头,不宰白不宰。” 这要是别人送的东西,李半夏是打死也不会要的。一文钱的小便宜,她都不会占别人家的。只不过,封炎是例外。 对于他,李半夏是不会客气的。 那么多的山药桂仁,虽说要留着药庐用,赵郎中当下还是装了几大袋子,让李半夏给带回来。像是桂仁莲子。这些东西在农村还算是稀罕的好东西,对身体也有好处。家里有两个老人,有个坐月子的,还有一个腿伤刚刚痊愈的,这些东西带回来还是有帮助的。 流锋走后,李半夏给一个老大爷看了病。其中就有用到这味鲜山药的。那大爷拿到药后,特纳闷地来了一句:“小李大夫,你没蒙我老头子吧,就这东西,也能治好我的病?” 细问之下,人家以前吃饭的时候常吃这道菜,鲜山药炒木瓜,听说味道不咋的。不过提到用鲜山药做菜这一茬,李半夏想起自己曾经在医典上看过关于鲜山药的记载。 其中有一道药膳,养生美白方面都不错。姑娘们吃了,能营养肌肤,使人白嫩。中老年人吃了,可以保护心血管,预防冠心病,中风,老年痴呆等,总之是一件对老年人身体很有裨益的药膳。 马氏听儿媳妇儿夸这药膳如何如何的好,又说吃了对他们身体有好处,也是期待得很。把灶台擦干净了,专门把厨房留给了一脸磨刀霍霍准备大展拳脚的李半夏。 李半夏兴致冲冲的样子,有点像小白痴。那种积极劲儿,逗乐了一家老小,一个个都候在外面,说是中午要吃她的大餐。 邻居从屋旁边经过,看这一家老小都候在门外,不晓得里面在弄啥好东西,个个经过的时候都伸长着脑袋,想打探打探。 先前也说过,李半夏对身边几个男的厨艺都很高超这一点,十分地受打击。刚来那段时间,一日三餐的伙食她也负责过,炒几个菜那是不在话下。可最近几个月,自打她到药庐报到后,这厨房的活计可是很少做过了。看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一个个都能秀一手的好厨艺,方觉得自己那两下子实在有够羞愧的。 别人的厨艺她可能赶不上,她就在菜色上下工夫,来些个偏门的玩意儿她还凑合,勉勉强强说不定能来个出奇制胜。 呵呵!有些个小激动。拿起山药那会儿,手都有些软了。这样说,或许有点夸张,但不得不承认,能炒出一盘好菜的那种喜悦感和成就感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李半夏幻想着,在家里的人吃到她精心烹制、用心打造的山药木耳炒核桃仁后,那种眼睛放光芒,嘴巴“哇”着能张个鸡蛋的呆瓜表情,这拿锅铲的手都有些飘了。如果现在手上拿着是二十一世纪的炒锅,李半夏现在的状态能够让炒锅飞起来,你信不信? 将山药洗净去皮,去皮啊去皮,李半夏一边洗山药,一边咿呀咿儿呀。话说,今日有点心飞扬,小心飘得她自个儿都快抓不着了。 刘灵芝趴在门框上,向里面探着小脑袋。看到李半夏在那发神经,嘴巴张了张,飞快地跑到另一边,抓着刘东山的衣裳:“爹爹,爹爹,大舌头发疯了!” “发疯了?”这欢子到底看到什么了? 刘当归和刘银杏好奇之下,也跑到门边向里面望,没过一会儿,都回来了。 “弟说得没错。”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里面那货,很出格地洗山药,唱着歌,还扭着臀。兴致上来,将山药上抛,然后身体旋转,接住。那快活的小样子,可不就像发神经麽! 这种快乐,要是放在李半夏刚到刘家来那会儿,简直无法想象。 抓出一早备好的黑木耳,用清水泡软,摘去根部,撕成小朵,清洗干净。诶!真干净,真可爱! 李半夏满意地将木耳放在小瓜蒌瓢里,然后拿出枸杞,用水浸泡备用。 做好准备工作,再来点锅。很快地,就看到老刘家屋顶的烟囱冒烟了。 “呸呸呸!咳咳咳~~”屋顶是冒烟了不错,但不是一缕一缕的青烟,而是被呛的浓成一团的浓烟。 这个症状,好像不对啊! 李半夏举着吹火的东东脸涨脖子粗的吹了半天,这年冬天晴的时候不多,家里的柴禾都有些潮湿,李半夏这吹了半天,自己被呛了个半死,锅里面连火星都没有一点。 “半夏,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进来帮帮你?” “娘,没……问题,我应付得来。”被淋湿的松毛,一股浓烟卷来,呛得李半夏泪都流下来了。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娘,我看半夏是点不着锅,你去帮她一把,听这咳嗽声,她怕是被呛得不轻啊。”刘东山憋笑憋到内伤,但又不放心李半夏在里面的状况,这笑也就没敢放开喉咙笑。 “也难为半夏了,引火的柴禾上次被雨水淋湿了,我每次点锅都放上两张旧纸或不要的破布,也难怪她半天都点不着。” 马氏说着进去了,李半夏正蹲在小灶底下,举着吹火的东东,在那死命地吹。这可真是一个要命的玩意儿,平时这吹火具不是很好用的麽,怎么今天就跟被堵住了一样,一点用都没有? 可别当她是笨蛋,娘说的那个找旧纸引火她也想到了,可是她已经将她所能找到的旧纸都烧完了,试了好几次,还是烧不着。反正就是烧不着啊!李半夏郁闷得都想撂挑子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有点背哦! “哎哟我说半夏啊,你这是……”这是烧锅啊,还是糊花脸?马氏指指快糊成一个小花猫的李半夏,抖地又笑了出来。还别说,东山他媳妇儿,这迷糊的花猫样子,还真怪得人疼的。 “乖乖,快出来把脸洗一洗,黑成花猫了。” “娘,我行~~” “这柴是湿的,锅不好点,你就负责炒菜,娘给你打下手。” “咳咳咳~~咳咳咳~~”李半夏还想在说,又是一呛,还真是泪落滚滚啊。 马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将李半夏从灶底下扯了出来,自己坐了上去。 352 满堂彩 352满堂彩 ――***―― 多谢_318妹纸的钱袋子,还有浮云忘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某哭在这祝所有妹纸们马上有钱,马上发财,马上有对象…… 我刚才贴对联了,你们到哪一步了? ――***――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一点也不差。 这小灶放到她这儿,烧起火来便是浓烟滚滚,呛得她是涕泪俱下。可到了娘那儿,但见她拿出弯刀,将柴禾劈开,分成细细的一份一份儿。又从灶台背后随便捣鼓捣鼓,就抓出一把稍微干一点的松毛,塞进了灶底下。 当然,在这之前,马氏还做了一个工作,就是将李半夏塞在锅底下的乱七八糟的堆得满满登登地东西先给扒出来。 李半夏脸红了,想她也是混过的,怎么就失败成这个样子,真是惭愧惭愧。不知道的,还当她在烧饭这方面是个门外汉呢。 不过也不能全部都怪她,柴禾这么湿,引火的外物又不多,她也没办法麽~~ “蹭”一下,起初一点烛光般大小的小火苗突的着了起来,锅底下没一会儿就响起噼里啪啦地声响。 “可以了,把油下锅吧~~”马氏如是道。 李半夏冲马氏竖了个大拇指,“娘,你真行!”好啊!虽然没有如她所愿来一个开门红,那她后面的工作总得迎一个满堂彩才成,这不叫贪心,这叫做有志气,喝! 用锅铲勾了一点油放到锅里。倒入一些一早剥好的核桃仁,将它炒熟。李半夏估算着时间,又不时凑上脑袋,瞧瞧核桃仁是否炒熟了。不过她看也看不了什么名堂,有些像熟了,有些又像没熟,李半夏心里正没谱呢,马氏在灶底下喊着“熟了熟了!”于是李半夏果断地将它们盛了起来,放置在通风处。凉透备用。 嘿嘿!有娘在就是好啊,否则许多事还真说不准,这满堂彩未必也就彩得起来。 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些山药了,精心将山药切成菱形块状,这样炒出来的菜会很有看相。 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小盆,倒入适量的沸水,再放上少许的盐。将山药和黑木耳焯水大约30秒左右的样子,接着再放入冷水中过一遍,以保持其脆爽口感。 这些环节都是很讲究的,哪一个环节少了,这味道可就不正宗了。李半夏几乎是背字典式地将做这道菜的方法给背了下来,在烧菜过程中也还算努力,可千万别像那位大爷口中所说的,山药炒木瓜很难吃的。 李半夏在炒菜这一块,还算是有些慧根。再加上有马氏在灶台底下把关,李半夏还是有些小自信的。 虽然娘说了,是给她打下手,但有她那样一双洞明的眼睛盯着,她炒菜过程中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大的纰漏。 热油锅,葱姜爆香,将木耳而山药片放入锅中大火快炒。这个地方。李半夏陷入了小纠结。为何会有姜呢?为何会有姜?东山不喜欢吃姜,她也不喜欢,可不可以不放?如果不放,会不会影响这道菜的口味? 还有爹跟娘,据李半夏所知,他们都很爱吃姜,如果味道里不放姜和蒜什么的,他们就会觉得这道菜没有味道,或者少了点什么。真是为难啊为难,纠结啊纠结。 “半夏。锅都快烧焦了,快放菜快放菜啊――” “哦好。”以大局为重,死就死吧,李半夏一股脑的将什么葱啊姜啊一起加进去了,这一刻,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再滴血。她知道。就算这一次这盘菜能弄一个满堂彩,自己这儿和东山那儿,肯定不好过,哎! 好在这东西一块一块、一粒一粒的,夹菜的时候注意点儿,还是能够将不喜欢吃的姜给漏掉的。 快炒,什么样的才算快炒,挥舞得胳膊肘子都酸了算不算?快炒又要炒到个什么样的水平?哎呀这看菜谱烧菜,就这点麻烦,啥事都得自个儿捏准,没有经验哪!所以对于那种看着菜谱,头一次就能烧到一桌好菜的家伙,绝对是人才。 天哪,也让我成为一次人才吧! 李半夏“霍霍霍”地挥着铲子,马氏听到灶台上方传来的巨大动静,只觉得心脏都揪起来了。这锅虽然是铁做的,这么个铲法,不怕把锅铲出一个大窟窿来? “好了好了,半夏,炒这么多合适了,菜炒熟了。” “真的,娘你看准了?”这锅上面菜雾缭绕,娘坐在灶台背后,都能看得这么清楚,真是佩服啊佩服。 “不用看,娘听都听得出来。”马氏有点骄傲地昂昂头,在厨房呆了一辈子了,这点功力还是有的。 “娘就是厉害!”李半夏快成小马屁精了,呵呵!不过她夸得高兴,马氏听得也高兴。 “行了,看你小嘴甜的~~你下手轻着点儿,娘这锅可烧了好多年了,补了又烧,烧了又补,你可别把它打坏了。” “好嘞!”李半夏答应着爽快,没想到这下手不但没轻,反而这锅底还被打得啪啦啪啦响。 李半夏有点晕,怕怕地看着她娘,马氏笑着无奈,随她了。 “好,现在加盐~~”李半夏嘴里念念有词,实则是她越发地觉得心里没谱,正好念出声,让马氏帮她参谋参谋。 看她那副鬼精灵的得意样子,马氏没看出来,候在门边的三个孩子可是看明白了。包括那个小白痴刘灵芝,渐渐地也摸出一点名堂。当然,这不排除小鬼瞎起哄的成分,只要能打击到大舌头的,这小家伙似乎都乐此不疲。 “姐――哥――我感打赌,要是奶奶不在,大舌头就不会炒这个菜了。” 刘银翘和刘当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又很有些意外地看着刘灵芝。脑袋点得呱啦响。“嗯,有理!” “弟,你这回还挺聪明的麽,连这都看出来了。”这是刘银翘的声音,凭刘灵芝的智商,能得到她这么高级别的夸赞,这种时候还真的不多。 刘灵芝那个得意啊,小屁股屁颠屁颠地就撅起来了。 “哥,姐刚刚夸我聪明呢。我是不是很聪明?” “白痴!”刘当归翻了一个白眼,这次却很给小家伙面子,没有将那两个字说出口。“还行。” 这算什么夸奖?然过了没多久,刘灵芝屁股撅得更高了。他恍然想起,能得老哥一句“还行”的夸赞,这种重量级别简直比老姐的聪明还要高啊! “放核桃。”马氏又在里面发话了。李半夏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核桃放进锅里。又按着马氏的指点加入了其他的调味料。 明明是她看的菜谱,怎么娘知道的比她还要多? 这是什么回事? “好了,炒几下,就可以装盘子了――” “诶娘,你怎么知道菜就好了,你事先又不知道这道菜怎么炒?”李半夏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炒菜,不都一回事,炒熟了。该放的佐料都放了,不就可以装盘子了。诶呦我的乖乖,你还是赶快把菜盛起来再说吧,这菜都快烧糊了。”马氏说着飞快地将锅底下的几个火石也都退掉了,在李半夏放最后佐料的时候,她就很有先见之明的将锅底下的几根燃烧得正旺的柴禾给退掉了。 如果没有马氏在灶底下给李半夏把关,又或者李半夏一个人忙上忙下。可想而知李半夏还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问题了。 不过,说是这样说,李半夏终究还是成了。 这盘山药木耳炒核桃仁端上桌的时候,几颗脑袋一块凑了上来,“哇――好香啊――” “大舌头,这菜好香!” “那是当然。”端上桌之前,李半夏尝了一个,呵呵!很好吃。所以李半夏忘记了之前炒这道菜时遇到的状况,开始得意洋洋起来了。 她还是挺聪明的麽~~ 当然了,这得多谢马氏大大的指点。否则她不可能会这么顺利。 这还得多谢……罢罢罢,再要这么感谢下去,可就成颁奖典礼了,这么隆重还是算了好了。人,还是低调谦虚一点的好。 “还不错,没有炒糊。”刘当归的声音悠悠传来。 “那是那是……额。这是啥意思?”这话,好像不只是夸奖那么简单吧? “大弟的意思是说,他原本以为你会把菜给炒焦的。结果,还不错,味道还行。不过,奶奶手把手的教,要再炒糊了,那才真的奇怪吧?” “甜甜!”李半夏的十根手指头捏着嘎吱嘎吱的响,这个小丫头,今天很欠扁诶。娘是在一旁指点了她,那……也没有手把手教啊,这从前到后都是她在操作好不好?她也是有功劳的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呵呵呵――”刘东山笑了。 “你笑什么?”李半夏跟他急,是不是他也笑话她。 “你看不出来,甜甜这是逗你呢。” “额――” 甜甜笑了,李半夏笑了,大家也都笑了。这道菜虽然过程坎坷了点儿,但仍不失一道味道不错的好菜。 这一天,李半夏算是挣到一个满堂彩了―― ――***―― ps: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感觉这两章人物有点崩,哭~~ 就当作半夏妹纸也跟我一样,被打了鸡血吧,祝妹纸们天天有个好心情!(^o^话说,我老人家这两天废话有点多,勿怪则个,淡定地飘走……) ――***―― 353 阖家欢乐迎新年 353阖家欢乐迎新年 ――***―― 多谢*海盗路飞*妹纸的粉红票gxie妹纸的香囊,还有huahuand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接下来的几天,封炎就跟消失了一样,再未在李半夏面前出现,李半夏也乐得清闲。 只不过,一想到封炎不在这儿,很有可能会打熊大将军和楚大哥他们的主意,李半夏心里仍然忍不住为他们担忧。 那封信在翌日一早已经托人带到镇上去了,也不知现在楚大哥收到没有,但愿这一切都是她想多了,他们一切顺利才好。 在这方面,李半夏是真的帮不上忙了,且不说她远在大杨村,那边即使发生什么事她也鞭长莫及。就算她在旁边,她也帮不上忙,那些人都不是平常人,做的事也都不是寻常事,也不是她能参与得了的。 今天是年二十九,再有一天就是除夕了。早在十几天前,村里各个孩子身上都染着过年的喜庆了。 古时候过年可是一件大事,年味十足,别说腊月这一整月大家都念叨着过年的事,就是平时几个月,孩子们也是天天盼着过年。 因为一年到头,就过年这一天食物是最好吃的,菜色最丰富,有新衣裳可以穿,而且会很热闹。古代许多人家的经济条件不比现代,很多人家可能一年到头就过年的时候能弄上一点肉吃,不像现代人对这些都不甚稀罕。渴盼自然相对就少得多。当然,这更多的是指孩子。 在过年旁边,家中的父母对孩子也会格外的“宽容”。即使犯了错,惹了爹娘生气,爹娘也会看着是年边而不会责骂于你。所以这些天。孩子相对会“张狂”许多、胆大许多,也调皮许多。 老刘家这一年几经波折,大风大雨经历了不少,好在结局总算圆满。如今银杏也嫁人了,东山的腿也好了,半夏在村里也还吃得开,救了不少人,是这一方有名的小神医。还有西山的媳妇儿,又有了喜,不过一个月就要临盆了。 照人家的话说。这老刘家今年可是喜事连连,加上家里日子也还过得去,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 马氏和刘申姜也都是这么个意思,这不,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到镇上办了很多的年货了。还买了不少的爆竹。刘家已经和几户邻居约好了,正月初一那一天都到他们家来出行,由刘家准备早饭。 马氏也乐得高兴,这人家到自家来出行,虽然有一番忙活,也是别人家看得起他们家。当然,在这之前,也得找算命的帮算一算,明年适合在哪一个方向出行。如果是在东方的,那么在刘家也合适。 村里人做事讲求一个热闹。看到许多人在刘家过年,其他人也都定在了刘家。到了最后,刘家可得准备两桌,才能坐得下去那么多人了。 二十九这一天,该准备得就都得准备了,到了明天又要上坟又要祭祖,还有许多事要办,堆在一起到时候可能会手忙脚乱。 家里已经在分配任务了,刘灵芝抢着要放爆竹,小家伙就爱凑这份热闹。李半夏带两个孩子办年货的时候,架不住小家伙左求右求,还给他买了一点烟花。这些烟花都很小,像跟筷子一样大小,玩起来就刺刺地冒着火星,威力很小,孩子玩起来也不怕被它伤到。 至于放爆竹的事,还是算了,谁都不敢让他放,就安分地玩他的烟花去吧。这差事还是交给他大哥了,他大哥比较稳妥。 过年得吃鱼,即使人家买不起大鱼,小毛鱼都得来一盘,望来年有个好兆头。这到河里洗鱼杀鱼的工作,刘灵芝又抢着要去,不过他是去踩鱼泡的,这个勉强恩准了。 他也就会踩一个鱼泡,这杀鱼还是得李半夏或马氏来。马氏事太多,最后这活落在了李半夏头上。好在李半夏洗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和小姑刘银杏一起过,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 但是这玩意儿,哪怕来上一百次,李半夏还是不喜欢。其实,她更喜欢刘灵芝踩鱼泡的工作,她没敢说,没人会把这等美差安排给她。嗯,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差事。 还有什么洗猪肠,这活被刘西山给接了。洗猪肠是个耐心活,很难洗干净,当刘西山接下这份活后,屋里好几个人脸色都变了。估计都在考虑明晚吃什么菜都行,猪肠还是算了吧。 奈何西山兄一脸情切,对猪肠更是情有独钟,虽然他洗的猪肠大概没多少人敢吃,但这种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 而且洗猪肠过程很繁琐,味道还不好闻,可不是一件容易活,西山主动请缨,尽管大家心里都有点打鼓,还是让他去了。 马氏将一块腊肉从层层咸菜包裹之中取了出来,这都是家里最后剩下的几块肥肉,多是肥的,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一块素的。素的早就在几个孩子的央求之下,挖了吃了。 这些肉留的时日长了,又是埋在咸菜之中,时间长了味道就变了,肉老得厉害,嚼都嚼不动。 马氏狠了狠心,重新去村头去买了几块新鲜肉,人到家总不能让人家吃一些嚼不动的腊肉。马氏是个很爱脸面的人,人到家伙食都准备得不错,更何况这次还有许多人到刘家出行,菜定是要丰富些的。 都到二十九了,药庐也关门了,赵郎中和川乌也都回去过年了,村里人就算有什么病痛也不怕,反正都一个村子,也都晓得大夫住哪里,回头直接找人也就可以了。 在年边几天,村里有许多的习俗。譬如年二十七,是洗澡的日子,在这一天村里每个人都得洗澡,洗去身上的污迹。这一点,流传了很多年,在李半夏小的时候,还听过这个说法。等她大了,这一点也就慢慢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只不过,还是偶尔能听到老一辈人说起。 年二十七那天,天上下着冬雨,整个天空都是阴蒙蒙的,冷风吹打着窗户,很冷。一家几个人牙关打着颤,冷得直摇,逐一去小房洗了澡。三个孩子刚下盆就哆哆爬起来了,那速度可堪称是迅速。 李半夏倒是也想来着,但是怕孩子们笑话,又舍不得那一桶的热水,而且下盆冷,起来也冷,还不如多泡一会儿。冷也得赚个够本先,否则不就白冷那么久? 李半夏洗澡,甜甜给她擦背,娘儿俩到是洗得不亦乐乎,给后面几个人也做了一个榜样。甜甜真后悔,自个儿咋就那么怕死嘞,连洗个澡都怕冷,要不是怕奶奶骂,她还真想再好好来一次。 在年三十这一天,还有个习俗,那就是打扫卫生。打扫卫生自然算不得什么习俗,只是在这一天,家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需得清扫七次。于是,在这一天,你会看到很多的孩子,拿着小提把,一遍一遍清扫着地上。 扫地之类的活,就交给当归和甜甜了。共有七次呢,姐弟俩都别争,一人扫一次,够他们扫的,呵呵! 明儿还会有一重头戏,那就是贴对联。对联是自家写,现写现贴,新奇有趣。鉴于李半夏学识是家里面最好的,这件事就交给她了,由她来负责,其他人可以参与。 这不,中午的时候刘灵芝跑过来找她,说他明天可不可以在对联上画画。 字他是不会写的,但他能画画啊,小狗撒尿之类的画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画画?这个说法倒是很新奇。于是李半夏问他,想画什么画? 刘灵芝想了半天,说他可以画一只猫和一只狗。上联是猫,下联是狗。他所能画的,也就这两个难度大一点,可以显示一下他的聪明。如果他画得好,等人家看到了,就会问“哎呀这画画得真好,是谁画的呀。”那个时候大家就知道是他画的了,一定会说:“马大嫂,你家小孙子真聪明。”这个情景,刘灵芝想想都觉着美好啊。 李半夏心觉好笑,这小鬼还真能想,还画猫画狗。这样的对联贴出来,还不给大家笑死。不过,李半夏很怀疑,就算放开手脚让他画,他是否真的能画出小猫小狗来。 刘当归和刘银翘也送了几副字来,写得虽然有些稚嫩,都还不错。难得的是,这几副简易的对联都是他们自个儿想的,表示出了他们最衷心的祝愿和期冀。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这话一点都不假。原本看着忙不完的事,这么一分配,似乎也没多少的事儿了。 再过几个时辰,爆竹就会在每家每户响起。一想到马上就要过年了,几个孩子都兴奋得睡不着觉,从这间屋子打闹到那一间屋子,又从那间屋子打回这间屋子。刘灵芝闹得最嗨,刘东山和李半夏要休息了,他还是硬卡在中间,咋都不肯去睡。最后,把所有人都吵得毫无睡意之时,这小家伙反而又睡得比谁都香。 小家伙很调皮,不过大家都没怎么说他,由着他去闹。诶!谁叫明儿个就过年了呢! 354 家有内贼,小鬼成精 354家有内贼,小鬼成精 ?――***―― 多谢春天带走花儿妹纸的钱袋子,还有ima329妹纸,tokyo8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过年了!――” 随着几声欢呼,一串爆竹被扔到空中,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几乎是一瞬间,整个村里都沸腾了。 李半夏是在一串爆竹声中醒过来的。 等她穿好衣裳出房之后,才发现家里那些个平日比她后起床的小鬼都起了。果然是过年哈,以前哪天早上不是三催四请,才能将他们从被窝里拉起来? “大舌头,爆竹,你放,你放。”刘灵芝暖和和的小手塞了过来,李半夏低头一看,是几个小爆竹。这想必是他偷偷从爆竹上扯下来的,就想着自个儿能过过瘾嘞! 这么宝贝的东西,还舍得让她放,呵呵!李半夏有点受宠若惊。又看他手中还躺着好几个,怕他放爆竹的时候不小心炸了手,便对他道:“欢子,咱打个商量,你这个爆竹能不能都让我放了。” 小家伙立即把手捂紧了,直摇头。“这是我的。” “知道是你的,可你也晓得,你要是放爆竹,会被爹爹和奶奶骂的,还会打你屁股哦。你让我放,咱们俩一起玩,好不好?” “唔唔唔~~”刘灵芝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这是他的爆竹,他得自己放。 “欢子。你只要把爆竹给我,我就给你糖吃……一个小爆竹换一颗糖……” “我不要。”大舌头的糖迟早都得落入他嘴里,没必要拿爆竹换。 “两颗。”李半夏像是知道他的小脑瓜在想些什么,看看一旁的甜甜和当归,“你要是不换。我可把小糖给你哥和你姐吃了,一个都不留给你哟。” “……不,我不换。” 很好,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了。 “三颗,再不答应我就把糖给哥你姐了。” “哥哥和姐姐吃不了那么多……” “那就给别的小孩子,明天有好多小孩子到这儿来呢,一人给几个,很快糖就吃没了,诶!” “那我呢,大舌头。你给我糖吃不?”小家伙不死心外加有些恬不知耻的明知故问。 “我的糖只给听话的好孩子,小孩子不乖,是没有糖吃的。” “那哥和姐也没有听话啊――”刘灵芝苦着脸,硬是把他老哥和老姐拉下水。他没糖吃,哥跟姐也不能有糖吃。 “他们也没有不听话。”今着是啥日子。这一大一小站在那儿讨论半天就是谁听不听话的问题。李半夏自己都没有发现。对小孩子她是越发地有耐心了。 “……”刘灵芝歪着小脑袋,一会儿看看手中抓着的爆竹,一会儿又看看那边正看过来的哥哥跟姐姐,还看看李半夏,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那我只换一个行不行?”刘灵芝可怜兮兮地拿出一个小爆竹,爆竹的引线很长很长,他捏着爆竹的小手圆糯糯的,再加上那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待他看到了好看又好吃的小花糖,保准他将手上所有的爆竹都给吐出来。与她换小花糖。 原来李半夏这么做是不想小家伙玩爆竹,不想他有危险,也算是用心良苦了。还别说,这个方法,看起来有些滑稽,却还真的用到了点子上。以后刘灵芝有了爆竹,总要忍不住思量一番,这个爆竹到底是放着玩有趣,还是换小糖划算。刘灵芝这个小吃货,定然会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况且他要偷偷放爆竹,还有可能会被爹爹和奶奶打屁股,牺牲这么大,很不合算嘞。 刘灵芝拿出一个小爆竹,李半夏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三个小糖。小家伙偷偷跑到墙角,解决他的糖去了。等把糖都吃下肚,才飞快地跑出来,小眼睛机灵地注视着四周,心想着别让他哥和他姐发现了。他们要是都想他的小糖吃,咋办? 也就这个小笨蛋,才会这么想,甜甜和当归早就知道了。他们刚才就在一边瞅着呢,这个弟,平时真是白疼他了,有好吃的一点都没想着他们。甜甜噘着小嘴想。 刘灵芝又嚷着要放爆竹,李半夏适时加上一句,“欢子,我和你说,你以后只要有爆竹,就拿到我这儿换,一个爆竹换三个小糖。但是你要是没经过我或者爹爹奶奶的允许,就偷偷放爆竹的话,咱们说好的事就不算数哦,再多的爆竹也换不了小糖了~~” “不带这样,大舌头。” “就是这样,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所有的小糖都给你哥和你姐,还有旁的小孩子,一个都不留给你。”李半夏以前最看不惯别人使用“威胁”这一招了,但对这个小鬼,威胁这一招却使得很起劲。 刘灵芝又蹲到墙角,双手撑着脑袋,努力思考着。 李半夏回了一趟屋里,再次出来的时候兜里全都装满着小糖,在刘灵芝思考的当口,就不停地发糖给当归和甜甜。 欢子难以做出决定,那她就帮帮他! 小孩子的心思,还是很容易把握的。他可以不吃糖,却绝不能看着别人吃糖而自己没有糖。尤其是自家这个小鬼,小心思坏着嘞! “大舌头大舌头,你这是干什么呀,一会儿糖就没有了~~”刘灵芝急了,赶紧追了过来,拦着不让李半夏发糖。 当归和甜甜总算是有点明白李半夏的用意了,瞧弟弟急的那小样,忍不住偷笑。 “哎呀大舌头,你别发了,糖都没有了……好好好,我换我换,这么多我都跟你换……” “有多少?” “一,二,三,五,八……” “喂喂喂,你怎么数的?三后面怎么就是五了,五后面怎么就是八了。”这小鬼头,还真鬼啊。“好了,我自己来,一,二,三,四,五。就五个,还数到八了。都五岁了,连几个数都数不清,小欢子,你也算是笨着咬人了。有空就少玩一点儿,让你哥好好教教你……”李半夏当然晓得这小鬼是故意说错的,只是顺着话这么一说,也没坏处。 凭着这小家伙肚子里那几个数,十五个糖李半夏顶多给他八九个也就糊弄过去了。但李半夏并不会这么干,她还得给孩子竖一个好榜样不是,不能为了几个小糖教小孩子不诚实。 十五个五颜六色的小花糖摆到了刘灵芝的面前,刘灵芝惊喜地捧着小糖,因为糖太多,他的手太小了。小糖就从他的指缝里不断往下掉,捡了这个掉那个,捡了那个又掉这个。 “有糖,弟我们快抢!”甜甜吆喝了一嗓子,作势就要过来抢糖。 刘当归也反应过来,也跑了过来,要捡掉在地上的糖。 “这是我的,不准抢,不准抢。”刘灵芝大急,眼看哥跟姐都冲过来了,小手飞快地捡着地上的糖。谁知这捡的快,也掉的快,到最后,整个小身子都扑在地上,死死扒拉着,不准别人动他的糖。 “哎,地上脏,这是新衣裳――”新衣裳刚穿上身,就弄得一身脏兮兮的。李半夏将小鬼从地上抱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又将地上的小糖都捡起来,给他揣进小兜里。 “你们两个,就别逗你们弟弟了,瞧把他给急的。”这个小鬼哦,全是为了他那一张小嘴。 当归和甜甜大笑,走过来,一个扯扯刘灵芝的耳朵,一个捏捏他的小红脸腮,对这个小弟也是打从心眼里疼着。 刘灵芝看两人过来,还以为他们又要打他小糖的主意,死死捂紧着口袋,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牢他的哥哥和姐姐。那小样儿,别提多有趣了。 “大舌头,我还有。”这之后,刘灵芝又偷偷跑过来找李半夏,从他的小裤带里,又内兜里,掏出被揉得不像样的爆竹,来和李半夏换小糖吃。 李半夏依言每次都给了他小糖,直到过了两三天,这小鬼再没和她提过换糖的事,李半夏这才确定这个小鬼身上真是一个爆竹都找不到了。 不过,这之后,听马氏说,家里的爆竹老是丢失,也不是成串的丢失,往往都是一串爆竹中间或尾巴上被人摘掉几个。古代的爆竹与现代不同,多是一个一个的,后来人们将一个一个地绑起来或串联起来,便是一串爆竹了。 而每次爆竹丢失不久,这个小鬼就偷偷摸摸的找上门来。李半夏心中明了,呵呵!说来说去,原来是家内部出了个“小贼”啊! 李半夏笑着把这事与马氏说了,马氏将家里的爆竹锁起来了,这小鬼就跟个小跳骚似的,上窜下跳,在没人的时候还喜欢在这里摸摸在那里摸摸。只是没有一次,成功斩获猎物罢了。 夜晚,李半夏把这事与刘东山说了,她说自己也不晓得做的是对是错。有法子不让小鬼放爆竹了,却培养出个“小贼”出来。 刘东山只是笑笑,李半夏很快就释怀了。 小孩子麽,哪个小时候没偷过人家几根甘蔗几个桃子?要紧的是接下来怎么教,教好了,不过是童年的一段趣事罢了―― 355 半夏出糗,被训鸟~ 355半夏出糗,被训鸟~ 爆竹声刚过,厨房里的马氏已经在喊了。 让甜甜进去扫地,今着一天一共要扫七次地呢,也是时候该扫了。 甜甜进去了,奶奶一有事,总是喜欢叫她。不过,谁叫她大一些呢,大些就是要多做一点事。 拿着小提把,从她爷爷奶奶的房里开始扫起,将屋子里里外外都要扫一遍。既然是大扫除,单是扫个地可不成。还有房梁上面的扬尘和蜘蛛网什么的,也都要扫掉。 李半夏可不舍得这么多的事都让一个小丫头来完成,正好她这会儿手上的事也不多,就从外面撇了几把竹叶扎了起来,放在耙子上面绑好,用来扫房梁上的扬尘还有墙上的蜘蛛网。 “姐,我们也来帮你。”刘当归和刘灵芝也过来了,一会儿帮忙搬搬凳子,一会儿帮着扫几提把,这样做起来也倒是快。 早上随便吃了一点儿,今天是除夕,最重视的就是晚上,早上和中午两餐赶紧的忙活,随便吃点儿就成。而且也不好多吃,还要把肚子给空出来,留着晚上大吃一顿嘞! 马氏在厨房打浆糊,一会儿还得贴对子。本来浆糊都是吃饭时的饭汤,马氏认为饭汤不够黏,贴好的对联风一吹可能就吹掉了。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小麦粉,用来打浆糊,可是最好不过。 小麦粉可是好东西,可以用来包饺子,做馒头,现在给打了浆糊,也别提她老人家有多么的心疼了。不过今年。她也想得开,做起事来也十分的舍得,只要一家人能够吉吉利利,事事顺遂,花点儿心思又算得了什么? 刘东山的腿已经大好了,走一般的平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走陡坡或上山的时候,脚下还有些不稳当。不小心就会摔跤,所以没事李半夏也不让他随便出去。 上山捡柴还有跑腿的活,不用别人说,她就先抢着做了。 刘东山看到大家都在忙,他一个人也闲不住。见家里还剩了些小麦粉,半夏和几个孩子又都喜欢吃饺子,便揽下了包饺子的活儿。中午也别吃什么饭了,就吃他包的饺子。 马氏思想里还是很保守的,向来不同意男人进厨房。动针线,认为这些事都是她们女人该做的。大男人就该做大男人的事,这些事用不着他们。 刘东山刚进去,就被马氏“轰”了出来。 李半夏和三个孩子起初听到刘东山要给他们包饺子吃,喜滋滋得不行。可这阵喜悦还没过去的,就见刘东山垂头丧气地被马氏挡在了厨房外。马氏那么多事儿。是决计没有工夫包什么饺子的。 刘东山出来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饺子没了,李半夏和三个孩子同时苦哈哈地追出来了。 “别啊。东山,你再进去试试,我可想吃饺子了。”李半夏拽着刘东山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怂恿着他再前去试试,到嘴的美食就这么没了可难受了。 “爹,我要吃饺子,豆腐陷的——”这是刘灵芝,李半夏拽着刘东山的胳膊,他的高度就只能抱着他爹的大腿了。 “韭菜馅的——”刘银翘也加了一句。 “什么陷都行。”这是刘当归的声音。 这是群众的呼声,不可忽视。 刘东山看看李半夏。这么长时间,她还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自己想吃什么呢。她向来把好吃的都留给爹娘,他。还有几个孩子,到最后才想到她自己。马氏也时常问她想吃什么,想吃就给她弄,她也从不说。 如今只是区区的一顿饺子,他又怎忍让她失望? 还有三个孩子,欢子就罢了,当归和甜甜都想吃,何必因为一点吃的憋着孩子。 刘东山又进去了,这一次和马氏说了半天,又指指门外探头进来观望情况的四个,马氏总算是答应了。 将小麦粉和好了,又将擀面杖和筛子一并都准备好了,才把余下的活交给刘东山。因为东山的腿刚好,马氏不放心他久站,就让他坐在椅子上包,这样她也放心些。 李半夏嚷着要帮忙,刘灵芝黑着小爪子也要来凑个数,李半夏仔细掂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带这个小鬼远离比较好。否则她怕到吃饺子的时候,她没有那个勇气。 浆糊已经打好了,马氏让他们娘几个赶快把对子给贴起来,否则到了晚上,半天没贴好。那时候又要忙着给祖先送灯,又得还年,别把事情挤一块。 再说这会儿日头正紧,贴对联也不冷。等太阳下山了,贴对联还真冷得慌。前几年,东山和西山几个,都是天黑左右吃饭之前才将将将对联贴完,直说手指冻掉了。也就因为这样,这差事便成了一个苦差。不信你去和西山说,让他负责贴对联的事,他宁愿洗几倍的猪肠,也不愿贴对联。 说起西山,早上便提着香纸爆竹去上坟山了,坟山一共有五处,从河这边到河那边,还是有得跑的。等他回来,估摸着得到中午了。 两家虽然分家了,过年还是一块过。尤其山香身子重的这段时日,吃喝也都是在这边。山香最近肚子闹腾得厉害,脾气比较大,西山挨了媳妇儿不少的火头。好在西山对媳妇儿很体贴,小心哄着,呵护着,十足的好丈夫模样。看在旁人眼里,也霎是让人羡慕他媳妇儿。 日头不错,夏山香老是在屋里呆着也很闷,不如出来晒晒太阳。 里头在包饺子,外面也没闲着,李半夏将上次买的红纸和笔墨全都捧了出来,准备贴对联。 向外的门都得贴上对联,算上西山这边,得贴上六幅对联。三个孩子齐齐围了过来,李半夏也是精神振奋。这还是她第一次写对联呢,在现代哪用得着自己动手写? 李半夏刷刷刷的以毛笔作刀,胡乱砍了两刀,然后“咚”地插进砚台里,想学电视上那些酷酷的风流才子来一招笔扫千军、铁画银钩之势,再伴随一个潇洒地旋转,然后在众人的惊叹声写出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那个动作简直就是帅呆了有木有? 可是,可是…… “我的腰——”只听嘎吱一声响,李半夏的腰华丽丽地扭到了,几滴墨汁滴下,留下几个大大的黑点。 三个孩子齐齐黑线,刘灵芝眨了眨眼,被李半夏的动作给弄得是一愣一愣的。 这耍帅不成,反蚀一把米。 李半夏捏着自己的腰,大力揉了揉,这不但腰闪了,还给三个小鬼笑话。甜甜和欢子还好,笑就大大方方地笑了出来,而刘当归眼里闪烁的笑意,让李半夏恨不得拿小锤子将这闷小子给拍死。 甜甜看李半夏不像是闹假的,也不敢再笑,忙跑过来扶着李半夏。刘当归也走近几步,面露关心,李半夏很是感动,看在这家伙还有点良心的份上,她不用小锤子拍死他好了。 李半夏本身就是大夫,这么随便闪了一下也不是忒严重,让甜甜扶她进了屋,拿来药箱,取出药膏,在腰上面反复抹了抹。然后又熟练地给自己的腰部做了按摩,不一会,又活蹦乱跳了。 “这是怎么弄的,听欢子说你又把腰给闪了?”刘东山听到这件事,忙进屋来看她。 “没什么大事,就是小小的扭了一下,这不,没事了。”李半夏为了让他相信,特意转了两下,还没等她一圈转满,刘东山就把她给逮住了。 “你人也不小了,怎么老是出这种糗事,也没个规矩的,不是这儿碰着就是那儿磕着。好好的写个对联还能把腰给闪了,你可是比小欢子还让人不省心。” 李半夏吐吐舌,这太没面子了,当着孩子的面就被孩子的爹这样训,以后她在孩子们面前还有什么威严存在哪? 刘灵芝疑惑地挠挠头,这关他啥事,爹爹为毛扯上他? “以后做事规矩着点儿,别上窜下跳,像个跳骚一样。你是孩子们的娘,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做事稳重一点,别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刘东山见李半夏也不说话,提高一点音量:“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李半夏乖乖作答,一看刘东山这训人的样子,咕哝了一句:“凶什么凶麽,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你讲什么?” “没什么,说你说得有理呢,我都听见了。”李半夏撇撇嘴,口不对心的道。 刘东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这半夏今儿个可真不错,态度这般好,他说啥她都听着。要都有这样一个态度,也用不着他为她担心了。 “怎么样,你腰还疼不疼?” “我疼——”李半夏立马叫道,她以为她这样说,刘东山会放她一马。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喜欢说人,说起来还喋喋不休,嗷~ “晓得疼就乖乖听话,以后规矩老实一点,别没规没矩的,几个孩子都看着,你这个做娘的……” “不疼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了,骗你我就是小王八——”李半夏在他一番大道理出口之前,很果断地变了说法。 妈呀!这一个大老爷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啰嗦啊~~ 356 春满人间,儿孙满满福满楼 356春满人间,儿孙满满福满楼 ――***―― 多谢_jj妹纸的粉红票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春满人间百花吐艳, 福临小院四季常安。 李半夏工整地在红纸上写下她一早便想好的对联,这一次,她没有耍宝,也没有表现得很二,而是规矩得不得了。 只是因为,刘东山就在一旁盯着。想到自己沦落到这一地步,李半夏真的有够羞愧的。 不过说真的,她在古代这么长时间,慢慢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别人常谈自己却从不放在心上的道理。 人生,应当即时行乐,应当开阔自己的心胸,快意生活。 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卖萌的时候卖萌,该二的时候就二,也没啥不好。至少,她这段日子过得,可是比她之前的二十年都还要快乐、还要轻松。 是不是和这些孩子们生活在一起,心性也变得年轻,连她这个以前喜欢拘着的人也童心未泯起来? “都过来,看看我写得怎么样?”李半夏放下毛笔,欣赏着自己写的字。 “像狗爬~~”刘当归很不给面子,随意瞥一眼她写的字,又看向旁边。 “去!”哪有那么夸张?她刚来那会儿写毛笔字的确有点像狗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加上她天天又要给人开药方,熟能生巧,现在字已经好看很多了。在这个普遍文盲的农村。字写成她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已经好很多了――”甜甜看过后说道。 “嗯~~还是甜甜懂事,眼睛也比你弟好使多了~~”李半夏正自得意,谁知甜甜好死不死地又加了一句:“以前是像狗爬,现在是像蚂蚁爬,所以我说好多了~~” “你们两个……且!你们行,有本事你们也来写写看啊,还不定能写我这么好呢。”她倒要看看。这两个大言不惭的孩子到底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 “我先来――”甜甜站出来了,早在李半夏写对联的时候,她就跃跃欲试,要出来写一幅了。 “好啊。”李半夏把自己站的位置让给甜甜,和另外两个小鬼盯着桌子,看她将毛笔轻轻蘸在墨水里,看看李半夏,又透过大门看看屋里面包饺子的刘东山,凝思片刻。在红纸上写下一行字来。 “爹……大舌头……” “甜甜你――”李半夏一看这小丫头蹦出大舌头三个字,心里着实着紧了一下。这三个小东西,平时叫她大舌头也就罢了,没必要还把它写出来贴到墙上吧?他们以为大舌头这个称呼很好听啊? 李半夏可不敢想象,到时候村里人到她家来做客,指着墙上的大舌头问是啥意思的时候。他们指着她说她就是大舌头的情景。这个称呼被几个小鬼叫叫也就算了,她可不想捅到整个村子去啊~~ 甜甜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她,没有停继续写下去。 爹-大-舌-头-和-和-美-美。 爷-爷-奶-奶-岁-岁-平-安。 “哥,姐写得什么呀,你念给我听听~~”刘灵芝拽着刘当归的衣衫,指着那两张墨迹未干的红纸问。 刘当归看着那两张红纸发愣,古怪地看着他姐,又看看同样在发愣的李半夏,恍若明白了什么。那张别扭的脸上,看向刘灵芝时已显得放松了许多。就像一直困扰在心里的某个问题,终于释怀了。 “哥――”刘灵芝看他哥迟迟不念给他听,晃晃他哥的胳膊催促道。 “……”刘当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以何种语气,又以何种心情念出这两句话。 甜甜也在看着他,似乎也在等着他念出来。 “爹……大舌头……和和美美。爷爷奶奶岁岁平安。就是这个,这几个字都不认得,叫你跟我认字你不答应,结果连这几个字都认不出来,还好意思问?” 似乎在掩饰神情中的不自然,刘当归吞吞吐吐地念完对联后,便转过头去教育刘灵芝。 但他毕竟还是念出来了,念出这两句话看似容易,实则需要作出莫大的决心。刘当归知道,在念出这两句话的时候,许多事情就发生变化了。或者说,在无形中,有些事情早已发生了变化,只是他之前不肯承认罢了。 李半夏一直都没吱声,望着那三个各异的孩子,有股热流在心间默默地流淌。那股热流越积越热,成汩汩流窜之势,盈满了她整个胸腔,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和角落。 刘东山一直注意着这边,听到从刘当归嘴里吐出的那两串字眼,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止了。望着外面那几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刘东山只觉得一世无求,此生再无任何遗憾。 幸福的笑容挂在嘴角,比春日的阳光,冬天的温泉还要温暖,还要沁人心脾―― 娘仨陆陆续续将几幅对联挂在门边上,甜甜从里屋搬出一个大板凳,李半夏负责贴对联,下面的就帮忙给她端浆糊地端浆糊,递对联的递对联。 一幅对联完毕,就放到一旁晾晒,此时日头正紧,微风拂来,一幅对联刚写没多久,墨迹马上便干了。晒制的过程中,还要注意着别把对联弄花,高温暴晒纸质容易变脆,墨迹也变淡了,但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反正贴到墙上,还是一样的晒。 李半夏除了先前的一幅,自己也即兴写了一幅。 一年四季春常在, 家中三宝笑口开。 不讲究对仗,也不讲究平仄,写的不是对联,而是对新一年新生活的期盼和祝愿。 刘当归也来了一幅,这小子思忖良久,才终于写下自己要写的话。 春雨绵绵情意长, 阖家欢乐绣团圆。 对联写完后,还特意加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横批:春满人间。 刘东山把最后一个饺子包完,也出来凑个热闹。 随手就来了一个: 五更分二年年年称心, 一夜连两岁岁岁如意。 这对联太常见了,大家都不乐意,吆喝着让他再来一个,要自己即兴写的。刘东山答应下来,想了想,提笔写道: 天增岁月家添丁, 儿孙满满福满楼。 这话也亏他敢写?刘东山写完后,懂这对联意思的刘当归和甜甜都扭头看向李半夏,眼里流露出兴味夹带着八卦的神采。 而刘灵芝,则是因为哥哥和姐姐都看着这边,也扭着小脑袋看了过来。 李半夏脸有些红,低低咳嗽了两声,把刘东山写好的对联拿去晒,不给他们笑话她的机会。 捧着对联去晒那会儿,李半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越翘越高,心也砰砰跳得厉害。 刘东山和刘西山兄弟都是会识字的,马氏少时读过不少的书,知晓许多的道理。几个孩子在她的教化下,也都能看书识字。而刘家的兄弟,先前之所以得村里姑娘家的喜欢,这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刘西山上完坟山回来,看到大家正在贴对联,非要嚷着自己也得写一个。 这正好,家里人几乎都凑齐了,也不能少了那一头的。 刘西山平时耍宝惯了,他写的对联又会写出什么有趣的东西来?对这一点,李半夏还真的相当期待。 刘西山一一扫过这几个人先前写的对联,最让他欢喜的还是刘东山那一幅。 天增岁月家添丁, 儿孙满满福满楼。 对于一个马上就要做爹的人,这幅对联再应景不过。 平时很是谦让的刘东山,这次说什么都不肯相让,让刘西山自己写一个,别抢他的对联。 刘西山也不是傻子,没过一会儿,就晓得他大哥是想跟大嫂添丁了。也好,这也是他想看到的,再写一个就再写一个。 刘西山想来想去,最终写下了这样一联: 瘦葫芦偏能多子, 红石榴还再生春。 瘦葫芦谐音寿福禄,多子,再生春,赶情这西山第一胎还没落地,就想着让山香生第二胎呢?好对,好对。也只有他,在此时能写出这样的对联来。 这兄弟俩,还真是一对活宝。刘东山为人较为平和稳重,所以虽然很期盼添丁写出的对联很持重。西山为人诙谐开朗许多,写出的对联也符合他的性情,生动有趣。 他的横批,比起刘当归的来,更要与众不同,让人咂舌。横批:母子平安。 本来刘西山提笔欲写“儿孙满堂”、“三星报喜”一类,但想到山香此时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他最牵挂的莫过于他们母子平安。所以也不管对联应不应和,大笔刷刷刷地就写下母子平安四字,道清了他最忠心的期盼―― 粘稠的浆糊被刷在墙上,一层又一层。小手轻轻抚过对联上每一个鲜活的字眼,将来年的祝愿定在墙上。 这不只是写一幅对联,而是一次心与心交流的过程。它带来的不只有欢乐和期盼,在它的背后,是一家人逐渐靠近彼此温暖的心。 不管过去多少年,李半夏的记忆里,总是清晰地记得这几幅对联。那个美丽的午后,那些美丽的祝愿―― ………… 357 家和美满,岁岁平安 357家和美满,岁岁平安 古代的村里,过年流传着许多的习俗。 譬如说,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家家都不能晒裤子。晒裤子,鹰叼鸡。意思就是说,如果在这一天,谁家要是晒裤子,老鹰就会叼走他家的鸡。 正月初一,不能拿针线,拿针线,害眼睛;不能拿剪刀,老鼠会咂衣。 在这一天里,听说如果哪家要到井里去挑水吃,还得带好香纸,在井边焚烧,这样是祭拜水龙王。 正月初三之前,家长不能打骂孩子。立春这一天,不能往地上倒水,否则找人做工会下雨等等。 李半夏乍一听到这些习俗,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 古代的过年可不比现代,约定俗成的规矩多了去了,只有李半夏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马氏对于李半夏的吃惊很无法理解,这东山她媳妇儿,怎么她说啥都一惊一乍的,活像这些事她都不知道似的。村里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事有啥可奇怪的。但想起之前李半夏曾摔过脑袋,也就不意外这个事了。 刚吃完午饭,就立即着手准备晚饭。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若问哪一天饭菜最丰盛,那就当属除夕夜了。欢子已经有两餐没有吃饭了,只喝了一点汤,就是为了把小肚子给空出来,等到晚上的时候大吃一顿。 当归和甜甜虽然没有说,饭量明显减少。就连李半夏。也偷偷地把自己的肚子空出一个大角嘞! 刘东山包的饺子,一致意见之下,中午没有下,晚上下一点。剩下的把它留着等过两天再吃。为啥?今日好吃的太多了,吃饺子也吃不下多少,还是把它留着,慢慢的吃,仔细的吃。 为了迎新年马氏还特意做了芝麻圆子,留着大年晚上吃。欢子最好圆子,别看他个儿小小的,一次能吃好多个呢。 本来还要做蒸肉,鉴于这一晚吃的东西太多了,便把米粉给留了下来。等过些日子人到家拜年再蒸着吃。 刘家的日子渐入佳境。过年也买上了大鱼。不是那种小毛鱼,而是盘子大小的大鱼,一次提回来五条。 村前有一方鱼塘。鱼塘里养了不少的鱼,是张大伯家的。村里哪家要买鱼的,就只需到他家去,倒也算方便。 马氏吃完饭就点好小灶,将五条鱼一起榨了出来,放在外面墙上暴晒。其实,鱼要是想好吃,就得早买几天,让鱼多腌会儿,多晒点太阳。这样榨出来的鱼才好吃。像这种刚买的大鱼,榨出来不会很好吃,煎的时候还容易碎。 不过也没办法了,冬天的鱼本来就比较紧张,能买到鱼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挑时候? 等到正月人来的时候也差不多了,鱼晒了那么多天,味道也就正过来了。也就是今晚,味道会稍微走点样。不过孩子们可都不这么想,能够吃上大鱼就已经是一件很美的事了,哪里管它会不会碎,味道有没有走样? 就是其他的小孩子,经过刘家屋前的时候,看到刘家墙上挂着那么多条鱼,可都是眼馋得紧。 可以说为了这个过年,刘家可真是下足血本了。这一年大起大落,憋了一年了,今年得好好热闹热闹,相信来年刘家日子过得会更好。 李半夏刚得了空,正要坐下来喝杯茶歇会儿,刘灵芝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了。 “大舌头,哥哥要我告诉你,晚上别忘了包给我们红包——” “红包?”这个可以有,哪个孩子过年没有红包啊。李半夏很好商量地点点头,这个就算他不说,她也会包的。不过…… “欢子啊,你说这话是谁说的?” “哥。”刘灵芝脸不红眼不眨。 刘当归会说这话?李半夏不信。又看面前这个年龄虽小却一肚子“坏水”的小东西,李半夏轻轻拧住刘灵芝的耳朵。 “好啊,小鬼,自己想要红包就说麽,居然说是你哥说的~~” “啊——”刘灵芝苦着一张小脸,大舌头怎么知道是他想要红包来着? 这个小家伙,那咋说的,他屁股一厥,他就知道他是拉的……,咳咳。这种事她会看不出来? 不过,这等事情不只刘灵芝干,很多孩子都干过。如果观察得仔细,就会发现,这是孩子惯常使用的小伎俩。虽然有点不够意思,有时候倒是真的很有趣。 “呀呀呀!大舌头,你别拧了,过年父母不能打骂孩子~~”小家伙义正言辞的叫道。 “我没打你啊,我这是给你挠痒痒~~”扳过小家伙圆饽饽的脑袋,李半夏使劲搓了搓,才放小东西走。 看刘灵芝去的方向,是竹林,刘东山正在那里。 “爹,哥要我告诉你,晚上别忘了包给我们红包——” ******* 爆竹声声辞旧岁, 喜气洋洋庆新年。 当第一缕暮色笼上大杨村,家家户户能点的灯都点上了,外面爆竹声声,里面热闹非凡。 西山拿着几支红蜡烛,带着几个纸盒子,到山上去给祖宗们送灯。送灯这个习俗,千百年来都流传了下来,直到现在的许多农村,每年除夕都会为逝去的先人送上灯。关于为何送灯,留有许多的说法。 古人认为,放爆竹、点灯等可以消灾避祸,为先人送灯,免了他们被外物侵扰。而有些人则认为,为先人送灯,可以为他们照亮回家的路,和他们一起喜迎新年。 送灯还有许多的讲究,譬如说这个点灯的火,则需是自家带去的。问别人借火或者几人同去,从别人蜡烛上点火都是不恰当的,祖辈们会认为他这些后辈日子过得不顺。 蜡烛最好是红色的,不宜为白色。白色有光杆寓意,点了白蜡烛有可能下辈子会做个光杆司令,娶不到媳妇儿。这些事虽然听起来有些悬乎,但既是千百年留下来的习俗,大家也不会去质疑什么,照做也便是了。 一盘盘的菜被端上桌,饭香味飘出,令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桌上的菜色很丰盛,除了必不可少的鱼和肉,圆子饺子,还有一些鸭舌,猪腰子,蹄髈,豆腐丁,鸡爪子。对了,鸡爪子在这天可不能叫鸡爪子,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拿钱手。 李半夏刚说一句鸡爪子,马氏立即就给她纠正了,李半夏见这名字新奇得很,而且又很有趣,以后果断地喊鸡爪都叫拿钱手了。 事实上,现代许多地方还是有拿钱手一说,李半夏只是一直没留意罢了。 圆子和饺子里面塞了不少的铜钱,本来塞一枚即可,只是孩子太多,一枚铜钱还不吵得不可开交?还是多放几枚有趣。 于是,吃饺子和汤圆就变成了吃铜钱,刘灵芝自上桌后,左手抓住一个拿钱手,右手提着一个蹄髈,嘴里还在拼命嚼着饺子。 他已经吃到两枚铜钱了,饺子和圆子才吃了三分之一,还有许多的铜钱在等着他。 甜甜吃肉方面比她弟要好些,相对而言,她更喜欢铜钱,所以重点对着饺子和圆子进攻了。 刘当归虽然早上没说,筷子也是频频伸到饺子盆和圆子碗里,现在他和他姐已经斩获了一枚铜钱。 据李半夏悄悄透露,她一共往里面塞了十枚铜钱,知道内幕的人,无不嗷了一声,更加敞着肚子撑。 食物来之不易,不能浪费,那个时候流行的一句话就是:浪费粮食,会天打雷劈。马氏有言在先,夹在碗里的东西都必须吃掉,否则下一次就没这些东西吃了。孩子们都很听话,饺子皮都不敢浪费。其实就算是饺子皮,对他们这些平时生活水平不高还遭遇过没米下锅的孩子来说,都算是好东西了。 饭桌上有酒有茶,刘申姜和刘东山刘西山父子仨喝些小酒,女人和孩子们则以茶代酒,依次给长辈的进酒,说吉祥话。 一顿猛吃之后,刘东山让三个孩子站起来,陪爷爷奶奶喝一杯。 “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还有家和美满,岁岁平安——”刘灵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着小酒杯向刘申姜和马氏敬“酒”。 “乖——”马氏揉揉刘灵芝的小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包,递到刘灵芝手上。刘灵芝欢喜地接过,又看向他爷爷。 奶奶都包了红包,爷爷呢?爷爷奶奶是夫妻,把一个人包也就可以了,但小家伙可不同意。不但爷爷奶奶要包两份,一会儿爹跟大舌头也得包两份。加上小叔小婶的,他就能收到好多个红包了? 派好了这些大人的,刘灵芝又把心思动到了他哥和他姐身上。家里他最小,爷爷奶奶叔叔爹跟大舌头都包了,那姐姐和哥哥是不是也应该包给他一个红包?如果是那样,那他可就发财了—— 刘申姜被小孙子盯了半天,也乐呵呵地从怀里掏出红包,递给了小孙子。 早就知道小欢子不肯罢休,他早就准备着呢。欢子有了,那当归和甜甜也该一样,都有红包。 刘申姜乐呵呵地望着这一大家子,红包是小事,但愿真像那孩子说的,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家和美满,岁岁平安—— 358 团团圆圆,拜年守岁 358团团圆圆,拜年守岁 刘灵芝这下子算满意了,举着小酒杯乐颠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坐回原位,就急不可耐地要拆开红包,看奶奶包给了他多少。还没拆,就被刘东山止住了。爹爹大人在此,小鬼还不敢造次。 只是这一顿饭下来,小家伙不时把小手伸进去,捏捏那小红包,到后来,红包都给他捏皱了。 刘灵芝之后是刘当归,“祝爷爷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乖――”与刘灵芝一样,也得了两个红包。不同的是,刘当归得了红包后,没有想着拆开看,而是规规矩矩地又坐回了原位,继续吃他的菜。 最后是甜甜,甜甜比欢子大,比当归话多,这说的吉祥话自然要多一些。 “祝爷爷奶奶万寿无疆,身体健康,儿孙满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乖乖乖~~”马氏和刘申姜一连串的点头,他们的乖孙儿可真懂事。 发了红包,甜甜也喜滋滋地坐下了。 接下来就轮到稍微年长的一批,李半夏和刘东山,夏山香和刘西山,这两对也依次向马氏和刘申姜敬酒。 令李半夏惊喜的是,不但孩子们有红包,就连他们也有嘞! 不等他们几人坐下,刘灵芝又飞快地举着小酒杯站起来了,跑到他爹跟李半夏面前,小嘴甜得腻死人。也只有红包才有那么大的魅力,让这个小鬼这么积极。 因为小鬼事先打过招呼。李半夏和刘东山早已准备好红包了,不用小家伙开口索要,就直接递给他了。 等到了他叔叔那边,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刘西山包了红包。夏山香没有准备。刘灵芝刚想开口要,就被刘东山笑着给挡回去了。西山和山香夫妻本是一体,红包准备一个也就够了。这个小鬼,一再索要,也太不像话了。 刘灵芝撇撇嘴,反正今晚已经有五个红包到手了,少一个就少一个吧。再说,还有哥跟姐呢,小家伙又把心思动到了他哥跟他姐身上。 哥跟姐刚刚才得到了那么多的红包,包一个给他们的小弟。这不过分吧? “哥――姐――今天是过年。我是你们的弟弟。你们是不是也该包一个红包给我呢?” 李半夏笑了,刘东山也笑了,大家伙儿都笑了。这个小家伙啊小家伙。还真是贪心,五个红包都不够,还把心思动到他哥跟他姐身上。 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小家伙仗着自己最小,红包就得要最多,现在甜甜和当归的跟他一样多,他又怎么愿意呢?如果甜甜跟当归都同意包一个红包给他,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他的红包就是最多的―― 甜甜和当归都很爽快,毕竟是自己的小弟弟。包个红包给他也没什么。更何况,只要能让弟弟高兴,一个红包又算不了什么。 吃完饭后,甜甜和当归果然一人拿着一个红包,递给了刘灵芝。刘灵芝快乐得就像一只小百灵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李半夏和刘东山这一对,还有刘西山和夏山香这一对,除了三个孩子,还给两位老人包了大红包。祝愿两个老人万事如意,寿比南山。 烟花刺刺地在黑夜中点燃,三个孩子一人拿着两根烟花,快乐地蹦着旋转着,欢乐声响遍在山清碧水间。 除夕夜最热闹的,还是小孩子提着灯笼挨家挨户的跑了。给长辈的磕头拜年,揣着大兜小兜的喜果瓜子花生,那真是最美的一件事了。 正月里,为了能多接到一些喜果,许多孩子不惜翻过几道岗,跑到大老远的地方去串门。对于这件事,孩子们是最积极的。 放完烟花,小兔灯笼从房里拿出来,将里面的蜡烛给点上,然后三个孩子就提着灯笼满村子的跑了。 来到的第一家便是隔壁的邻居家,邻居家有个快八旬的老太,三个孩子们称呼她为“小太”。小太是这几家共同的最年长的长辈,就是马氏和刘申姜,也都算是她的晚辈。 刘灵芝蹦蹦跳跳地跟着哥哥姐姐来到了小太家,看到小太,正正经经地对老人家磕了响头,拜年。 小太给了孩子们红包,婶婶们端出果盘,给三个孩子发了糖果,瓦了瓜子花生。甜甜和刘当归陪婶婶和小太说了会儿话,刘灵芝见该有的东西都有了,就要拉着哥哥和姐姐到下一家去。 李半夏和刘东山几个,在他们后面也过了来,本来是一起的,孩子们太心急,等不及与他们一起。而且爹爹在的时候,他们哪能玩得这般自由自在。刚跑几步,爹爹就会让他们跑慢点,小心点儿走,天太黑别摔了―― 刘东山到了小太家后,先给他们拜了个年,坐在一起寒暄。几人问过刘东山的腿,刘东山说自己没事了,还把裤腿给卷起来,让他们看自己的腿。腿的确恢复得不错,现在已经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痕迹了。几个人把李半夏夸了一番,都说他娶了一个能干的好媳妇儿。 孩子们上村下村,前村后村,一个晚上恨不得都跑遍了。刘东山和李半夏,还有西山他们,除夕夜只去了几家平时走得近的。依次寒暄完,时候已是不早了。 男人们商量好玩会儿牌,刘东山没玩,说是要回去陪爹娘一块儿守岁。大家伙儿都笑笑,陪爹娘守了那么多年的岁,也不在今年,更何况前些年还一块玩过纸牌来着,他们看是陪媳妇儿守岁才差不多。 过年守岁,这是习俗。守岁,也叫熬年。古时守岁有两种含义:年长者守岁为“辞旧岁”,有珍爱光阴的意思;年轻人守岁,是为延长父母寿命。 这一天,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会灯火通明,聚在一起守岁。 在这“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晚上,家人团圆,欢聚一堂。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茶点瓜果放满一桌。大年摆供,苹果一大盘是少不了的,这叫作“平平安安”。 在北方,有的人家还要供一盆饭,年前烧好,要供过年,叫作“隔年饭”,是年年有剩饭,一年到头吃不完,还吃昔年粮的意思。这盆隔年饭一般用大米和小米混合起来煮,是为了有黄有白,这叫作“有金有银,金银满盆”的“金银饭”。 不少地方在守岁时所备的糕点瓜果,都是想讨个吉利的口彩:吃枣(春来早),吃柿饼(事事如意)吃杏仁(幸福人),吃长生果(长生不老),吃年糕(一年比一年高)。 除夕之夜,一家老小,边吃边乐,谈笑畅叙。也有的俗户人家掷骰子,玩纸牌,打马吊,喧哗笑闹之声汇成了除夕欢乐的高潮。通宵守夜,象征着把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驱走,期待着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这守岁的名堂还真的不少,村里有些人家条件跟不上的,其他的一切可以从简,熬坐到天明即可。守岁的,最重要的还是为自己的长辈敬一点孝心。 李半夏早知道今儿晚上要熬上一整夜,昨晚可是睡了一个饱饱的觉,不过就她这爱睡的性子,别说守通宵了,半夜她都不晓得扛不扛得住。 不过比起刘灵芝,她还是好上许多的。这个小鬼,玩起来精神头儿倒是好得很,一旦停下来,还没坐上一盏茶的工夫,就劈天盖地地打起瞌睡来。 他刚睡,马氏就给他摇醒了。 这小家伙今晚玩得太厉害,这会儿铁定支持不住了。马氏既考虑着守岁的事儿,又心疼小孙子,许多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偷偷地打会儿盹。但时间也不能长了,否则就是不够诚心,那么这岁也就白守了。 李半夏是个懂得享受的人,看一家人就这么坐着也不是个法子,去厨房烫了壶茶,一人给泡了一杯热茶,边坐边聊。漫漫长夜,就在这儿傻坐着,恐怕没几个人坐得住,还容易打瞌睡,于是就提议大家各自说几个笑话,来打发打发时间。 说笑话最拿手的就数李半夏和刘西山,但李半夏说的多半都是一些不好笑的笑话,或者是一些冷笑话,两个下去,就没好意思。瘪在凳子上,尽情地怂恿着别人再来一个。 说了笑话,看刘灵芝老是要睡觉,这可不是法子。几人围在中间,齐齐吆喝着让小鬼来给他们跳个舞。这舞不是真的舞蹈,就是扭扭屁股伸伸胳膊什么的,用俗话说就是乱蹦,小孩子都时兴这个。但往往正是这样的舞,才最能惹人发笑,往往给人带来许多的乐趣。 夏山香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虽说身子重,可是大过年的她可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屋里。由刘西山扶着,坐在了最里面,小心护着,别让人不小心碰着了她。 就在一家人玩得正酣的时候,老刘家突然来了一个人。那人惊慌失措,额头因为大跑而布满大汗。 这个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除夕夜的平静和快乐―― 这个除夕,注定了不会太平。 ******* 359 病危 359病危 “赵管家,稀客啊,你怎么过来了?你这是……” 马氏刚想站起来招待他,看到他满头的大汗还有脸上的焦急之色,也不晓得如何是好了。 “亲家夫人,出事了――” 来人是赵府的赵管家,常跟在赵暮山的身后,替他处理大小事情。赵家下聘之后,赵管家也来过几次,和刘家人是很熟的了。 赵管家名叫赵忠,五十岁年纪,与赵暮山年纪相差无几,对赵暮山也是忠心耿耿。 这厢一听他说出事了,都站了起来。 “赵管家,你说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了?” “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他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小李大夫,你快跟我去看看我家老爷……” 赵管家一个是太担心赵暮山,一个也是因为一路大跑着过来,早已上气不接下气,连说句话都困难。 马氏忙给他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喉,说话这才好些。 “赵管家,你说亲家公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大过年的,亲家公平时又无病无痛的,身子骨也硬朗得很,好好的怎么就会晕倒了呢? “亲家夫人,这这这……”赵管家似乎是有无数的隐衷,看着马氏的眼里也怪怪的,透着异样。 马氏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莫非这事和银杏有关系? 赵管家心系赵老爷的安危,知道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再说这事没有老爷的允许,他也不敢随便乱说。只得对一脸关心的马氏和刘申姜等人道:“亲家夫人,亲家老爷,我们老爷情况很紧急。不能再等了。我们老爷晕倒后,家里乱成一团,是少奶奶说要我赶快到她娘家来请小李大夫前去。小李大夫,还麻烦你尽快跟我走一趟吧――” “这都闹得什么事,大过年的~~”马氏也是心急如焚,她还不晓得银杏在赵家怎么样了。自从银杏上次和姑爷回门,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她的消息,她还和姑爷又是那么个情况,她委实放心不下。 今着大过年的。亲家公又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赵家又出了什么样的篓子呢。马氏想到了李半夏。现如今,也只有让半夏过去看看,赵老爷是个什么情况。银杏又是怎么回事。 李半夏听到有人晕倒,立马就敛了笑容,快步回了房间,背着自己的药箱,跟家里人简短交代了几句,就和赵管家匆匆地赶去赵府。 刘东山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去,只是他腿伤初愈,走路还不太灵便,不便前行。也只能在门口看着。李半夏和赵管家匆匆离去。 这一夜,就算是不守岁,也注定无眠了。 一路上,灯火通明,爆竹声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响遍在村中大大小小的角落,这是个欢乐的夜晚,是孩子们最欢欣最喜悦的夜晚。 可就是这样的夜晚,在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仍然上演着许许多多的分分合合,心酸苦雨。 赵管家和李半夏走后,马氏的心就一直没定下来过,什么过年的喜悦全都没有了,她满心都是自己嫁去赵家的女儿。赵暮山都晕了,他是因为何事晕的,这事又与银杏有着怎么样的关系?赵管家那个眼神,看得她这心里面是七上八下的,生怕银杏做出啥出格的事来。 能够把亲家公那样温和的人都气得晕倒,可想而知这事会有多严重。每每一想到这点,马氏就唉声叹气、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也飞去赵家,看一下究竟是何事。 刘东山和刘西山虽然各自心里也都替银杏担着心,却也不忍看着娘为银杏的事如此伤神,都在一旁劝慰着。 “娘,你甭担心,亲家公一定没事,银杏也不会有什么事,你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了,事情兴许没那么严重。”刘西山说话直,又看马氏急成这个样子,忍不住劝道。 “亲家公要是不严重,人家赵管家会急成那副样子,连话都没空多说,就急吼吼地把你大嫂请了过去?一定是有事,而且是出了大事――” “娘,半夏已经过去了,那里发生了什么事等半夏回来也就都知道了。你现在急也没用,还是安心等着,别急坏了身子。”刘当归扶着马氏坐下,将火炉里的火焯得大一点,让马氏烘着。 “也只好这样了,只是半夏,还不晓得啥时能回来――” 现如今除了等,也没有别的法子。马氏捧着刘东山端给她的水,双手微微抖动着,思绪难平。 李半夏和赵管家一路紧走快赶,终于赶到了赵家。 这还是李半夏第一次来到赵家,两家虽然结了亲家,因为种种原因刘家人还都没有到赵家来过。赵暮山几次让人来请刘家人到府做客,马氏和刘申姜都推了。一个是对赵家多多少少还有成见,心里一直有着一根刺,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赵家的门第太高,规矩和条条框框多,他们村里人,自由自在惯了,没那个必要不想登门。 事情紧急,李半夏也没心情观赏赵府的布局和花草,由管家带着,径自来到了赵暮山休息的地儿。 赵家所有人都挤在赵暮山的房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想着对策。 “大夫――大夫呢?怎么还不见大夫来――宗儿,让你派人去请大夫,这大夫呢?” “娘,赵管家已经去了……小六子,你快到门外去看看,赵管家回来没有?” “是,少爷――” “哎呀老爷,老爷你醒醒~~老爷~~”赵夫人眼看着赵暮山晕去多时,脸色十分的吓人,心里担心得不得了,真怕老爷出什么事,急得是方寸大乱。扑到床前,一声声地唤着,希望老爷能听到她的呼唤,赶快醒过来。 赵晨宗也是满屋子乱转,这一刻,他的脸上少了纨绔,少了玩世不恭,眼里满是浓浓的自责和后悔。 如果爹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他就是天下最不孝的儿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屋子的一角,站着刘银杏。手上捏着的手绢,被她捏紧又捏紧,眼睛盯着床上的赵暮山,嘴唇咬得紧紧。 若是看得仔细,就能发现刘银杏低首间眼睛里荡漾的泪光。不时扭头,看着门外,焦急之色尽显,似在等着什么人。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快让让,小李大夫来了――”赵管家快速领着李半夏进了房,挤在门外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好让李半夏赶快进来。 “大夫,你总算是来了,你快帮我看看老爷,老爷他……”夫人倔强高傲早已不在,脸上花容失色,泪痕交错。 和老爷怄气这么多年,不是因为她不爱老爷,而是因为她太过在意老爷。若不是此,她又为何要过得这般辛苦? 直到老爷病重,怎么喊他摇他都不醒,赵夫人才真正地想通。都老夫老妻了,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还怄什么气。如果人都不在了,她还跟谁怄气去?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用那件事惩罚着老爷,也在惩罚着她自己,她真的是太累了。现在眼看着老爷这么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赵夫人什么都想通了,看明白了。人哪,最要紧的就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明明可以过得很好,为何一定要钻这个牛角尖呢? 与老爷的健康和性命比起来,情啊爱啊的仿佛都成了一场空,都不再那般重要了。她想,她最需要的还是老爷好好活着,只要能活着,她什么事都愿意放下。 “嫂子――”刘银杏看到李半夏进来,眼睛里闪过一道惊人的亮光,似乎又重新燃起了一缕希望。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李半夏赶忙扶住她。 银杏有了身孕,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走路得当心啊。 “小姑――” 李半夏看刘银杏眼犯泪光,脸上有着虚弱和害怕,心中也是一紧,拍拍她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嫂子,我公公他……” 李半夏了然地点点头,让她不要太着急,肚子里还有孩子,情绪起伏太大对孩子很危险。 在路上,她边走边向赵管家了解了一下赵暮山的情况,从他的描述来看,她猜测这亲家公有心脏病,因为受了刺激,这才导致心脏病发,出现心肌梗塞,从而引起心悸和晕倒。 赵老爷心脏病发的时候,动静很大,神情很痛苦。 全身抽搐,心肌绞痛,呼吸困难,艰难地喘息着,那一幕,赵夫人,赵晨宗还有刘银杏,以及赵暮山的侄子女儿都吓得面如土色,想上前去又被赵暮山巨大的动作给挥开了。 赵暮山很快陷入了晕迷,连脉搏也越来越微弱,急得一屋子的人是热锅上蚂蚁,不晓得如何是好。 李半夏赶到之后,让刘银杏站好,自个儿则飞快奔到床前,快速查看着赵老爷的面色。 心脏病发后,一般在2至4分钟内,没有有效的治疗干预,大脑就会出现不可逆的损害。如今离赵老爷病发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只怕赵老爷情况不妙。 李半夏伸出食指,往赵老爷的颈动脉探去―― 360急救,与死神赛跑 360急救,与死神赛跑 ――***―― 多谢_318妹纸(2个),karkwing妹纸d妹纸,patherg妹纸的钱袋子fsd妹纸的粉红票,还有叮慈妹纸,菱聆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赵老爷的情况果然不出李半夏所料,而且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李半夏举起双手,手的中指对着病人颈部下方的凹陷处,手掌贴在胸廓正中,另一只手压在此手上,两手掌根重叠,手指相扣,手心翘起,离开胸壁,两臂伸直垂直向下压,使胸廓下陷3~5厘米,然后放松,反复进行,每分钟约进行100次胸外按压。 李半夏在学医的时候,也学过一些心肺复苏术,用于对心脏病患者的急救。行与不行,也只有尽力而为、听了。 “你们几个,赶快将赵老爷搬到地上来,让他平躺着,快!――”李半夏指着旁边两个壮丁,对他们道。 赵晨宗就站在他们旁边,眼瞅着李半夏神色凝重,心也是凉了半截。只觉得一双腿,都有些发软。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小李大夫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照办!”赵夫人急得六神无主,扶着床柱对那两个还在发愣的壮丁吼道。 赵晨宗愣了一下,抢扑到床前。拉过一个壮丁,两人将赵老爷轻轻地从床上抬起,又轻轻地放到地上。 “打开所有门窗,门边的人散开――” 李半夏话落。人群哗啦啦地就退散开了,门窗也都大开,让屋外的清新空气吹了进来。 利索地解掉赵老爷衣裳上的扣子,将胸前的衣衫给敞开。接着用手按压病人额头并稍加用力,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置于病人下颌将其上提,使头部后仰以保持气道通畅。 “我要有个人过来帮我。”李半夏头也不抬,对着房里人道。 银杏刚想要冲上来,可自己这大腹便便的,行动都不甚方便,更别说帮嫂子救人了。与她同时冲过来的还有赵夫人和赵晨宗。李半夏一抬头。指着赵晨宗。“还是赵少爷来好了。” 赵晨宗忙蹲下身,等着李半夏吩咐。 “赵少爷,一会儿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有半点犹疑。”生命攸关,轮不得有半点的疏忽和闪失,这一点想必赵晨宗很清楚。 躺在地上的人,毕竟还是他的父亲。 “嗯!你说吧,怎么做?” 李半夏打开赵老爷的牙关,从药箱中取出纱布,清理了他口鼻中的泌物,谨慎起见,还让赵晨宗将赵老爷的舌头拉出来以免舌根后坠阻塞呼吸道。 将病人头部后仰,使呼吸道伸展。然后重新取出一方轻纱布放在赵老爷的口腔处,在做这些事的同时,李半夏一边向赵晨宗传授着如何替他人工呼吸。 “赵少爷,赵老爷情况危急,刻不容缓,我要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同步进行。一会儿我做胸外按压之时,你将口紧贴病人的口,另一手捏紧病人鼻孔以免漏气,你深吸一口气,向病人口内均匀吹起,要记住,是均匀吹气。双唇将病人嘴包严,再进行口对口吹气。” “每吹气一次,放开捏病人鼻孔的手,使其将气呼出。这之后你侧转头,吸入新鲜空气,并观察病人胸部起伏,再进行第二次吹气。一般以吹气后病人的胸廓略有隆起为宜。这个我自会观察,你最重要的就是为赵老爷均匀地吹气,帮助他重新呼吸。因为要伴随我的胸外按压,我每按压30下你吹气两次。这个,我一会儿也会提醒你,你照做就好。但你自己也要注意,吹气一定要均匀,自己吹完气也要立刻吸入空气,否则你自己也会缺氧。” 李半夏的话说得很快,赵晨宗从未有过的认真,他本就是一个聪明的人,只是聪明都没用在正处上,这一下子认真起来,李半夏说得又如此清楚,听一遍也就会个八九分了。再加上有李半夏在一旁提醒,想来应该无碍。 更何况,赵晨宗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赵暮山,他是不会让爹就这么死的。 “李大夫,我都好了,开始吧!” “好,你可得留神了~~”李半夏也郑重地点点头,照着先前所说的,两人对赵暮山进行了长时间的急救。 “一,二,三……”李半夏在心里默默记着胸外按压的次数,等到30的时候停了下来,她刚一停,赵晨宗就深吸一口气,然后俯下身去,缓缓对着他爹口中吹气。 李半夏心里也是很紧张的,毕竟赵晨宗是第一次,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但马上,她的这种顾虑就没有了。赵晨宗遇事还算沉稳,没有了以前虚浮中看不中用的样子,他很用心,李半夏在给赵老爷做胸外按压的时候,他专注地注意着她的动作。然后等她做完,不需她提醒,就马上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而当李半夏示意可以了的时候,他便侧转头,呼吸新鲜空气,为下一次人工呼吸做准备。 旁边的人都看着这一幕,赵夫人捂着自己的胸口,心在狠狠地揪着,站都站不住。但在得知老爷还未脱离生命危险之前,她强撑着不许自己倒下。 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支撑,支撑着她的身子。赵夫人回头,竟是那个一直不得她欢喜的儿媳刘银杏。 她的脸上同样有着担忧,一双眸子却是很沉静,无言中鼓舞了赵夫人。赵夫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这位儿媳妇儿一直都不受她待见,宗儿把她娶回来后,自己对她也是冷言冷语,从不肯给她一丝好脸色,也从未给过她婆婆对儿媳的那种关怀。 因为老爷和宗儿的原因,她尽量忍着脾气,在人前扮演一个还算得体的婆婆角色。但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不满意这个儿媳妇儿的。只是此时,看着她宁静的脸,瘦弱却大腹便便的身躯,赵夫人心里涌起了一阵温暖。 头一次,觉得她们婆媳俩靠在一起有个支撑,一家人那样的支撑。就连担忧得快要承受不住的心,也仿佛受到了鼓舞。 老爷一定会捱过这一劫,他一定会没事的―― 刘银杏的身子晃了一下,她身子本就重,不要别人撑着她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撑得住旁人。 赵夫人也意识到这一点,站稳了,然后伸出一手扶着她,帮她稳住身形。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等刘银杏站稳后,赵夫人很快就收回了手,看着赵老爷那边。 虽然只有一刹那,在刘银杏的心里却引起了惊涛骇浪。她低着头,如果这时候不是所有人都关注着赵老爷的病情,可能会发现刘银杏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刘银杏偷偷抹掉眼角的湿润,看着平躺在地上的赵老爷,还有已经一头大汗的嫂子,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 当然,也还有那个人―― 赵晨宗和李半夏也不知道急救多长时间了,赵老爷的情况还是没有得到明显的好转,李半夏胸外按压得越来越卖力,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劲。双手酸疼得快不是她自己的了,但这时候,她是顾不上这些的了,只能让自己再用力点,再坚持一会儿,否则赵老爷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李半夏开始将手握成拳头,对赵老爷进行左前胸捶压。她的手打在赵老爷胸口上,发出铿铿的响声。豆大的汗水顺着她身体的动作挥洒,她没空擦汗,只一次一次挥舞着拳头,在与死神做着最后的急救。 另一边的赵晨宗,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了。李半夏做左前胸捶压,人工呼吸的次数要相对调整,密集了许多。有时还不等他一口气缓过来,就要再次给赵老爷吹气。 赵晨宗硬撑着,这种事本来是不能硬撑着,气息不足,吹出的气可能就不均匀。也不知道赵晨宗是如何做到的,他只知道,他一定不能让爹死。 “咳!”一声短暂的闷咳传来,紧接着,李半夏惊喜地发现赵老爷胸口出现了起伏。那一声闷咳过后,赵老爷又昏过去了,或者更应该说他一直未苏醒,只是李半夏刚才的胸外按压和赵晨宗的人工呼吸起到了作用。 一看到李半夏喜悦的神色,接到她的示意,知道他爹暂时脱离危险了,赵晨宗虚脱着向后倒了去。立即就有家丁过来,将赵少爷扶到一旁稍作消息。 赵夫人奔了过来,问过她的儿子,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老爷。赵晨宗摇摇头,让他娘不要担心,接着就看小李大夫的了。 “嫂子――”刘银杏掏出手帕,递给了李半夏擦擦汗。李半夏接过,快速擦过,又活动了几下指骨,这后面,还有一场持久战要打呢。 在这一场与死神赛跑中,他们无疑是胜利者。而他们收获的,将不只是赵暮山的性命,还有其他许多宝贵的东西―― 361 药膳 361药膳 赵晨宗的事是完了,李半夏的则才开始。 喊来两个家丁,让他们将赵老爷重新抬回了床上。李半夏打开药箱,拿出银针,扎在赵老爷的内关、心俞、巨阙、上巨虚等穴道,可帮助赵老爷疏通经络、理气宽胸。 一番忙活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赵老爷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但他的身体仍然很虚弱,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看了看四周,接着又睡过去了。 赵夫人领着李半夏来到了外室,笔墨已经准备好了,李半夏给赵老爷开了调养身体的药方。 据李半夏所知,心肌梗塞是一种最为常见的病。在当代,心肌梗塞可是国内男性心脏病发生率第一名,罹病原因十分复杂。典型心肌梗塞症状,包括胸闷、胸痛等,但没有症状就突然发作的患者,往往让人措手不及。心肌梗塞常和吸菸、高血脂、肥胖、家族史、糖尿病、压力过大、性格急躁和缺乏运动有关,高危险群特别留心注意。 从赵老爷的症状和平时表现以及生活习惯来看,不存在吸菸、高血脂、肥胖、家族史、糖尿病的问题,赵老爷也不是一个性格急躁的人,而且之前她也曾听别人说过,这赵老爷虽然家底殷实,却常年在外奔波。再加上今儿视察这个钱庄,明天视察另外一个钱庄,听说这位赵老爷还不爱乘轿。喜欢走路,偶尔还去采风踏青,也不存在运动过少的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赵老爷压力过大。长时间造成心力交瘁,精神疲软。 要说因为钱庄的事,让赵老爷压力太甚,李半夏有点不太相信。这位赵老爷是一位很成功的伤人,也不是那种脑袋里整日只有自己生意和家业的人,心胸还是比较开阔的,不至因此压力过大、不堪重负。依她所听到的细枝末节,还有银杏上次回娘家和她说的一些,怕是赵老爷烦恼的根源还是在这个家里。 常言道:外病易治,心病难医。赵老爷患上了这种危险的病。除了药物治疗。最重要的还是心胸舒缓。别受什么太大的刺激。否则她救得了赵老爷一次,也救不了他第二次。 赵老爷这次发病,就是最好的例子。 中医认为此病。多因受寒、过度劳累、情绪激动、过食油腻或暴饮暴食等多种因素,引起心络淤塞所致。治疗上以行气化淤、活血降脂、益气养阴的药物为主,提高心肌功能,改善心肌缺血缺氧状态。临床发现,除急性发作外,通常患者都可藉由中药来调养心脏,改善缺氧。 赵老爷病发,集中表现为胸胀痛、痛无定处、有时痛在左胁肋、有时痛在左胸背、且常因情绪不稳而加重症状。治疗上,宜理气止痛,常用方剂有“宽胸顺气汤”加减。 李半夏对症开了药方。交给蒋府的管家,让他去抓药然后熬给赵老爷服下。 “小李大夫,我家老爷的病……” “小李大夫,我爹的病如何了?” “嫂子,公公的情形怎么样?” 李半夏刚递完药方,担心多时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问起赵老爷的病来。 “赵夫人,赵公子,还有小姑,你们都是赵老爷最亲近的家人,应该知道赵老爷的真实病情。用村里人的话讲,赵老爷这病不是什么好病。有些时候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就像这次一样,只要受了剧烈的刺激,或者有其他不良的症状,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啊?小李大夫,老爷他……你可得救救我们家老爷啊,人家都说你医术过人,是有名的小神医,这再可怕离奇的病,只要到了你手上,就没有医治不了的。小李大夫,我家老爷的病可就全指望你了。” 赵夫人吓得面如土色,赵晨宗和刘银杏两人也是焦急之色尽显。谁曾想,老爷会患上这么可怕的病呢? “是啊,嫂子,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找到法子治好我公公的。” 李半夏摇摇头,心脏病包括很多的种类,有些心脏病可以治愈,有些心脏病不能治愈。像是先天性心脏病可以经过手术治愈,后天患的心脏病有些是可以治疗的,如冠状动脉粥样硬化,二尖瓣狭窄等器质性改变,这些也可以手术治疗。有些只能改善症状,如扩张型心肌病,高血压性心脏病,肺心病等都是不能治愈的,只能改善症状。 赵老爷所患心脏病,恰恰是不能治愈的心脏病,她竭尽全力,也只能改善症状。至于能改善到什么程度,取决于多方面的因素,就不是李半夏一个人能决定的了。而最重要的,还是要看赵老爷自己还有他的家人对他的关心。 “实不相瞒,赵老爷的病只能改善,不能根治。” “……这这这……你是说老爷他……”赵夫人身体晃了一下,刘银杏赶紧扶住她。 “娘――” “小李大夫,你是说我们家老爷他随时都可能会死吗?”这个消息,让她如何承认。她刚想明白一些事情,就要接受老爷随时都可能会离开她的事实。 “赵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这种病只要当值好了,也不会轻易发作的。许多人患了这种病,只要积极地配合大夫治疗,再照顾好患者的身体,仍然可以活很久很久的。我就看到许多病人患了这种病,还照样活到七老八十的呢。” 这话虽然有安慰的成分,但李半夏说的也是实情。 赵夫人听到李半夏的话,刚刚绝望的脸上又漾满了希望。“真的?小李大夫,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赵夫人,我怎么会骗你?” “那小李大夫,你说,该怎样做才能最好的照顾好老爷,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嗯嗯嗯。”赵夫人说话的时候,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儿,两人也是一跌声的附和。 “好,赵夫人,这些事情我一会儿将它书写下来,你们都看看。包括府里的家丁,丫鬟,厨子,每个人都看看没有坏处,赵老爷今后的膳食、起居还有生活习惯都要适时调整,需要你们所有的人配合。” 赵夫人连连点头,李半夏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十分的认真。 “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赵老爷心平气和,不要让他受到什么刺激。换一句话说,就是赵老爷这病气不得,你们以后自当多顺着点他的意思,不要惹他生气,否则他的病会恶化,可能还会有危险。” 三人都愣了愣,却还是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比老爷的病更加重要,只要是为了老爷的病,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另外,为了赵老爷的身体考虑,我会定期来给赵老爷做检查。如果赵老爷身体有什么不对的,你们也尽管差人前来叫我,我自当最快时间赶过来。赵老爷的病发作起来非常快,尤其是急性发作生死都是顷刻之间的事情,半点耽搁不得。”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她毕竟不能在身旁时时照应着,若赵老爷真的病情发作,他们又没有高度的重视,会很危险。 赵夫人心里又是一紧,尔后有些沉重地点点头,“小李大夫,我们知道了,如此就麻烦你们了――” “赵夫人,除了这些药,我这里还有几副药膳,对赵老爷的身体也有好处。” “小李大夫你请说,管家,赶快把它记下来,到时候咱们就根据小李大夫所说的,为老爷准备药膳。”赵夫人忙走了过来,认真地等着李半夏开口。赵夫人的样子,没有了往日的目中无人,也没有了身为赵家主母的优越感,现在她只是一个忧心丈夫身体的妻子。 利用药膳食疗保护心脏是传统医学中的一大特色,根据药食同源的原则,才用药物与食物相结合,制作出许多有助于保护心脏功能的药膳食疗方剂,这些方剂有别于普通药物或食物,是一种既有食物美味又有药理作用的能起到食借药力、药助食威的特殊药食品,二者相辅相成,共同负担起保护心脏的作用。 “这第一道便是灵芝猪心,取猪心五两,灵芝半钱,生姜、葱、盐、胡椒粉和海草粉适量。先将猪心对剖两块洗净,锅内加清水入猪心、灵芝煮至七成熟时捞出,猪心切成薄片,灵芝切成细末,煮猪心的原汁留着待用。净锅置火上,加入猪油烧热时下姜、葱,加猪心原汁和酱油、料酒、食盐、猪心片、灵芝和其他调料,烧入味后下淀粉收汁装盘即可食用。” “此方有养心安神、补益气血之功效。适用于治疗心气血虚所致的心悸失眠、健忘多梦、精神恍惚等症,是神经衰弱、冠心病、心肌炎、心律失常患者的食疗佳品。中老年长期食用,有益于保护精力,稳定情绪,消除疲劳,益寿,抗衰老。” 李半夏对这些药膳的描述,记得还很详尽。她是一个大夫,也是一个喜欢吃的人,相对于用药,她更喜欢这些药膳。对这些事,她总是多留心的。 362 促膝谈心,放开心怀 362促膝谈心,放开心怀 ――***―― 多谢wzxuyr妹纸_318妹纸(2个)钱袋子d妹纸的评价票,还有大耳猫妹纸(2张)粉红票,谢谢你们了!一一虎摸一下~~ ――***―― 除了灵芝猪心,李半夏还说了其他几副功效显著的药膳。像是护心三仁粥,洋参五味茶,葛根养心粥。做法和注意事项,以及功效都细细告知给了管家,让他拿笔记下,到时候可以让厨子专门为赵老爷烹制这些药膳。 最忙的一阵忙过了,李半夏坐在刘银杏的闺房里休息,正好也让她们姑嫂说几句体己话。 “嫂子,今儿个多谢你了,幸好还有你,要不然我公公……” “小姑,我们俩啥关系,还说这个。再说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李半夏拍拍她的肩,扶着刘银杏坐了下来。 “小姑,你今儿个也是操劳一天了,现在不比往常,你身子这么重,还是多注意点休息,不要太过操劳。对了,你现在有大夫定时为你看诊吗?”因为之前刘银杏差点小产,再加上她虚弱的体质,有可能还会发生流产现象,生产可能也不会很顺利,一定要定期为人诊脉确保母子安全才行。 刘银杏还在娘家的时候,她经常为她看诊,她的身体有她为她料理。也比较放心。小姑出嫁之时,她曾细细嘱咐,让她嫁到婆家之后这方面一定要多多留意,切不可有半点疏忽。赵家是大户。这方面应该不成问题,她只是担心小姑嫌麻烦,又不想对赵家的人开口,即使有事也不肯多说。 “有,公公很重视肚子里的孩子,会有大夫定期为我看诊。我还是喜欢嫂子为我诊脉,有你在身边,我才会安心。” 李半夏握了握刘银杏的手,让她安心。 “嫂子,家里都还好吗?我好长时间没回去了。身子太重。公公不让我回去。怕路上太过颠簸。过几天,是爹的生日,我会回家一趟。既是为爹庆贺生日,也是回去拜年。”刘申姜是正月初五生日,处在正月的头上,许多亲朋会同时在这一天前往刘家,一则是为了拜年,二则也是给刘申姜送生日礼。 “都很好,这个年家里过得格外的热闹,两个老人家都很开心。只是爹跟娘都很想你,总盼着你多回家看看。对了,明着早上。会有许多人来家里出行,娘肯定又有得忙了~~” 刘银杏认真地听李半夏说着家里的事,目中带着笑容,在这笑容中,李半夏看出了她对家的想念,还有她日渐成熟的母性之美。 “嫂子,这么晚还要让你过来,麻烦你了。你们这会儿,应该在守岁吧?”以往的很多年,他们全家人一起守岁,记得去年,她还是那个单纯快乐的刘银杏的时候,她和全家人一起守岁。刘银杏从来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即使是守岁,都在浑水摸鱼,找好东西玩。娘老是说她总像一个长不大的大孩子,疯起来比欢子还要厉害。 那个时候,可正是自己带头,带着三个小鬼满村的跑。家里的爆竹,她一个姑娘家要抢着放,给老人拜年的时候,她首当其冲,说一些让人听了很乐的话。娘常常对她是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只说自己养了一个疯丫头,这以后可咋办,没有哪个婆家会要她这样的疯丫头―― “是啊,在守岁,燃起了火堆,还轮流上去讲笑话,很好笑,也很打发时间。欢子一开始还吵着困,到后来越闹越欢,这会儿怕是正在兴头上呢。”谁成想,除夕夜会发生这种事,今年的除夕夜,注定与众不同了。 “真好,真热闹~~”相比刘家的热闹,这边可真是冷冷清清,风波难平。起初是冷冷清清,后来是风波难平。 “小姑,你……”李半夏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娘很挂心她的事,自己也很不放心,况且今晚发生的事,着实让她很担忧。 “嫂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很好,真的很好。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我不错。尤其经过今天的事,我想我会跟家里人处得更好。”这一夜,真是又惊又恐,好在公公已经脱离危险了,婆婆也对她和悦了不少。 她一直以为婆婆是个凉薄自私的人,除了她的儿子和她自己,她谁也不关心,甚至是她的丈夫。表面上是雍容华贵、端庄有礼的赵家夫人,实际上却苛刻冷酷。她虽然懒得过问赵家的事,在每日的生活中却发现出了许多不同寻常的端倪。她发现婆婆一直在惩罚着公公,看不得他高兴,说话总是冷嘲热讽,看公公气得咳嗽,冷着脸,她反而更高兴、更快意。 可是今晚发生的事,真的打破了刘银杏对她那位婆婆的认知。公公出事,婆婆整张脸都变了,平日那样冷静颐指气使的一个人,完全慌了手脚,惊得不知所措。她这才发现,她平日见识到的赵家夫人不过是她的伪装,她的心里也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否则谁愿意与自己夜夜同枕而眠的丈夫,争锋相对,惩罚他的同时也在惩罚着自己? 经过今夜,她似乎知道怎么与婆婆相处了。只要有了这个认知,并且愿意为此努力,就能改善现状。 以前她并不想打理这些事,更不想处理这些乱七八糟又费神的关系,但正如娘所说的那样,她既然嫁到赵家来了,纵使不能做个好媳妇儿,也要做一个好儿媳。 毕竟她和孩子以后都要生活在这里,不能脱离赵家独自生活,也不能对家里的事完全漠不关心。 婆婆握住她手的样子她还记得,也很温暖,虽然只有一瞬,就像是娘握着她手让她不要皮要听话一样。 李半夏虽然全心救人,不经意间也看到当时的一幕,这让她不由为刘银杏松了一口气。如果连赵夫人都开始接纳她,至少小姑在赵家生活会轻松许多。 但她最关心的,还是她和赵晨宗。 今夜小姑只字不提赵晨宗,请大夫,说回家乘轿颠簸的都是小姑的公公赵暮山,从这些话中李半夏深刻感受到了两人关系的疏远和僵化。 生活在这个年代,许多事的确不由自己自主。尤其是婚事,不管一个女子嫁的人有多么的不如意,都不能逃脱自己的命运。 况且事情演变成这样,银杏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小姑能够生活得好一点,对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好一点。 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心,虽然很困难,刘银杏还是尝试着和她说一些事情。这些话,既能让嫂子安心,也可以让家里人安心。 “他……我是说赵晨宗,他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坏……他这些日子也没有出去乱混,对我也还不错。在几日前的小年夜,他还包了我红包。嗯……他很听婆婆的话,婆婆说一句比旁人说十句还管用……你别看他喜欢跟公公顶嘴,其实他心里很在意公公……” “这个我知道。”今晚赵晨宗的表现,李半夏也看到了。赵晨宗在做人上的确有许多问题,换句话说是人品缺失,做过许多的荒唐事。但是,一个人身上不可能全是缺点,就是这个在刘银杏眼里比牛栏里面的牛粪还有恶臭的赵晨宗,也还有一点点人性和天伦。 “我刚教了他一些急救的措施,为的就是以防不测,下次你公公再发病而我又不能及时赶到时,可以延长一些抢救的时间。” “嗯。”刘银杏轻轻应着,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个嫂子,你先前说会定期来为我公公看诊,这么说你会经常上这儿来了?” “是啊。” “太好了,这样嫂子就可以经常来看我了,我也可以看到嫂子。嫂子,我想吃娘做的糯米饼,还有她做的大圆子,下一次你过来给公公看诊的时候要带给我一点――”刘银杏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甚至还很可爱地对李半夏飞快加了一句:“越多越好哦!” 李半夏揉了揉刘银杏的肩膀,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刘银杏,李半夏心里竟有点难受。 若不是在赵家的日子太沉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得知她要过来给赵暮山看诊的时候也不会这样高兴。银杏,她是想让她多多过来陪她的。 是他们疏忽了,只想到他们来赵家会带来的种种不便和不自在,却没有考虑到银杏其实很希望见到家里人。怀孕期间的女人又喜欢多想,时常会觉得不安,会更加需要别人的关心。 照理说,刘家跟赵家已经结成了亲家,再见面应该称对方为亲家,但彼此之间却默认了一个较为疏远的称呼,免了不自在。 但是现在,不管是因为赵暮山的病,还是生活在这里的小姑,她往后得来勤快一点了。 ………… 363 风波落幕,家和万事兴 363风波落幕,家和万事兴 除夕夜没有守岁,就要前来为赵暮山看诊。赵暮山也是因为李半夏及时施救,才抢回一条命。 赵夫人对儿媳妇儿的大嫂也是千恩万谢,这么晚还让她过来,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给了丰厚的诊金,还让赵晨宗送他嫂子回去。 这诊金,李半夏本来是不要的。赵暮山是小姑的公公,对她也算诸多照应,不说两家的关系,就算为小姑长脸,她也不该收这诊金。只是推拒了半天,奈何不过赵夫人拼命地将红包往自己身上塞,银杏和赵晨宗都在一旁劝着让她收下,也只好收下了。 赵夫人也说了,这个红包不算是诊金,就当于她到他们赵家来过年,包给她的压岁钱。压岁钱可不能不收,这样说李半夏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回家的路上,赵晨宗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为李半夏照着路。这事本来让管家或者下人办就好了,送她一程,谁送她回来都可以。为了表明赵夫人的谢意和对李半夏的感激,亲自派自己的儿子来送,某一点也说明了些什么。 赵晨宗向来纨绔,对刘家这样的亲戚也不怎么感冒,要不是赵暮山逼着,他压根不想进刘家的门。 这是在以前,可最近几次去刘家,体会到不同于深宅大户的农家之乐,看到银杏兄嫂相处和睦,家庭和谐,心里面也带着一丝羡慕。但这些话。以他高傲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的。 然经过今晚的事,这位目中无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赵家大少爷,对银杏的这位嫂子多了一丝钦佩。和浓浓的感激。 他们赵家即便是有金山银山,关键时刻却救不回爹的命,得亏了她的嫂子,要不然这次爹他老人家……赵晨宗目中流露出浓浓的歉疚和黯然,融化在夜色中,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 不由得,赵晨宗又想起今晚发生的事。 本来一切都是相安无事,银杏嫁过来后,两人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也懒得多瞧对方一眼。因为爹的关系。一直也还算是平静。 上午。全府的人都忙活起来了,家里的大厨在热火朝天地为主人们烹制着精美的菜肴。下人和小厮端着火盆和炭炉忙前忙后,管家张罗着里里外外。爹正在书房里听着各大管事报账,和他们商量来年的计划和经营方向。 爹今日会在府里宴请各大管事,这些人都是跟随着爹一起打天下,与爹都是好兄弟好朋友。每年的今天,都会留在府中陪爹一起过年。 鉴于晚上他们要陪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每次宴会的时间都定在中午。日头正紧,在赵家的大院里摆了十几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排场和声势都很浩大。 他们的家人也都一块过来了,大人小孩有许多,好热闹。赵晨宗虽然纨绔,对这些叔叔伯伯态度却很客气,以后他掌管赵氏的家业,少不得要这些人配合帮忙。而且,要想顺利地接下赵氏的生意,这些人的建议对他也是至关重要。因为他很明白,这些人在他爹耳边说一句话,会比他说一百句都有用。 他那位堂兄很中他们的意,自己要是再不加点紧,可就白白便宜他了。赵夫人更是让儿子穿插其间,依次向他们敬酒,让他们以后对他多多关照,看在他少不更事的份上对他以前所在的糊涂事多包含一二。 总之,在这次过年的宴会上,大家深刻地看到了一个愿意痛改前非、大有作为的年轻人决心振作的场面。赵暮山见到儿子有这样的觉悟和决心,也很高兴,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赵晨宗更是来者不拒,对一干长辈又不停的敬酒,这渐渐的就有些喝高了。 刘银杏有身子,本来不适合参加这样的场合。只是赵暮山对这群兄弟很重视,晨宗的新媳定得让他们都瞧瞧。于是就让银杏盛装出席了这个场合,刘银杏也不喝酒,就在桌子上坐着,偶尔别人找她说话,便回应几句。虽然不是怎么热情,却也还算是周到。 饭桌上,众人都在那闹和,要赵晨宗也陪媳妇儿喝一杯,银杏有孕,不喝酒那就用茶来代替。耐不过大家都在那附和,赵晨宗勉为其难的过来了,刘银杏也不想赵家在所有人面前难看,神色欠欠地喝下了赵晨宗端过来的一杯茶。 之后实在坐不住,就推说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了。这个大家都理解,反正礼到了就成。 下午人群慢慢散去了,赵暮山正打算到自个儿房里睡会儿,晚上还得坐一夜呢。他这身体老了,也坐不住了。经过走廊,就听见晨宗和他媳妇儿房里有动静,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在争吵。 赵暮山本想着只是小儿女之间斗斗嘴,说两句也就没事了,谁知道越来越厉害。耳听着越来越不对劲了,就跑过去阻止两人。 原来这赵晨宗喝高了,刘银杏正烦闷得慌,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生闷气呢,谁也懒得搭理。赵晨宗平时看到也就算了,忍着不吭声,懒得跟她计较。与其啰哩啰唆,他宁愿她啥也不说。 今日喝高了,脾气就大了,说她正冷着一张脸给谁看呢?既然嫁到了赵家,就给他老老实实,要听话,看他的眼色行事。刘银杏脾气也要强,哪受得了这个,便骂他是个混蛋,虚伪。今日演这一场大戏,十分的可笑,他简直就是个无赖。就差骂赵晨宗臭不要脸的了。 这还得了?赵晨宗最要面子,长这么大除了他爹敢这么骂他,还没有人这样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这拳头就要对刘银杏去了。 赵暮山进来了,两人的对骂他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这事两人都有错,但毕竟儿媳妇儿受了委屈,晨宗也确实对不起她,她嫁到他们赵家,他答应过刘家一家老小会好好照顾他们家的姑娘。即便儿媳妇儿骂的话有所欠缺,也是心里有气才会如此。 最让他气愤的还是家里的浑小子,刚以为他真的想学好,要痛改前非,就跟他媳妇儿闹,还是在大过年的闹,真是太可气了。 之后的场面就乱了,赵晨宗被刘银杏骂得要跳脚,那情形还真是暴跳如雷。再加上喝了酒,赵暮山的话也不管作用了。刚开始看他爹来了,还乖了一会儿,后来看他爹老是骂她,也不说刘银杏,就火大了。 这人脾气一上来,再加上酒精的作用,难免胡言乱语。到最后,更是口不择言,还说这赵暮山与刘银杏有一腿,要不然为何老是偏帮他,不帮自己的儿子?这下可不得了,刘银杏差点气得晕了过去,赵暮山更是气得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儿子。到后来,闹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在争吵之中,赵暮山突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他脸上痛苦,挣扎之下打翻了桌椅,赵晨宗一下子就清醒了。 “爹!爹——爹——”赵晨宗一下子就吓傻了,刘银杏也慌了神。赵夫人听到家丁的禀报,也忙赶了过来,赵暮山病倒是顷刻之间的事。这个时候,天都快黑了,又是大过年的,大夫们都忙着过年,到哪儿去找大夫去?就算去了,人家也未必肯来。 危急关头,还是刘银杏,想起了她的嫂子,便跟她的婆婆提议。赵夫人对这个儿媳一直都看不顺眼,再加上老爷老是因为她的干系责骂自己的儿子,这一次还更是因为她不识大体才致使老爷昏倒,没差人将她撵出去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她再开口的余地? 待听明白她的话,知道她这是帮忙想办法,再加上这小李大夫在村中名声不错,医术高明,当下也就依了刘银杏的提议,差管家去请小李大夫过来。 这之后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李半夏虽然没问刘银杏今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也大致上猜到了。 作为人家嫂子的,这种时候也不能怕人家烦,该说还是要说几句。哪怕说了不起作用,这些都是她该做的,也必须做的。 “那个……赵少爷……” 赵晨宗停了下来,“嫂子喊我晨宗就是了,不用这么见外。” 李半夏愣了愣,赵晨宗这短短的一句话,倒是有点出乎李半夏的预料。不过这样,有些话也更加不容易说出口了。 “你……对我小姑……” “嫂子,今着是我错了,这种事下次不会再有了。还请嫂子别把这事告诉给岳父和岳母,他们会担心的。”到时候给岳父岳母知道了,这件事又是难以善了的。这件事已经闹得够大了,他不想再横生枝节了。 “这个是当然。”这件事她知道也就算了,要是给爹娘知道,那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来。不过,就算爹娘知道了,除了担心之外,其他的也什么都不能做吧? “我教你的那套急救措施你都记下了?下次你爹要是再发病,别忘了。” “嗯,我知道,谢谢你了。” “还有,对我小姑好一点,多照顾她……” “……好。” 364 热闹出行,红红火火 364热闹出行,红红火火 “半夏,你总算是回来了,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可急死个人了,亲家公没事了吧?” 这马氏在家里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李半夏回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也都不晓得,这心里还不知道多着急呢。 “没事了,现在都过去了。”李半夏拍拍马氏伸过来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这一晚,那边的人担心坏了,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半夏啊,亲家公到底是咋啦,弄得那么严重。” “是啊,东山他媳妇儿,亲家公患的是什么病?” 李半夏叹了口气,把赵暮山的病情简要的与大家说了说,隐去他发病缘由一节,只说是太过劳累所致。也省得马氏往刘银杏和赵晨宗方面上想,免了她担心。 再说,银杏在赵家的情况因为这事定会有所扭转,赵夫人已经对小姑改变了态度,赵晨宗也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小姑。他的目光真诚,加上他爹的病情,应该不会是说假的。 刘家人听说赵老爷患了这样麻烦的病,也都替他挂着心。赵老爷是个不错的人,在赵家所有人中对银杏又最为照顾,他生病,大家都替他难过。 不过他们对李半夏的医术有信心,有她盯着,相信那赵老爷会没事的。 为了让马氏和家里人放心,李半夏还把赵夫人对银杏态度改观和赵晨宗答应会好好照顾小姑的事与他们说了,一家人听了都很欣慰。只要银杏在赵家过得好。那他们就放心了。 “对了,娘,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到赵家去给赵老爷子看诊,会经常见到小姑。她说想吃家里的糯米饼和大圆子。你多做一些,下次去赵家我给小姑带过去。” “好好好~~我明着就去做~~”马氏高兴得连连点头,没有什么事比她听到女儿过得好还要高兴。 “半夏,忙了一晚上,累了吧?”刘东山走过来问道。 “累还好,就是胳膊有点儿酸。”在赵家已经休息一会儿了,只是在给赵老爷做胸外按压和急救的时候,耗费了许多的心神,再加上用了许多的力气,到这会儿两只胳膊还是酸酸的。 不过李半夏今日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她本以为今日赵家的事会演变成一场巨大的风波。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凉?”刘东山碰到了李半夏的一双手,此时为寒冬腊月,她在外面赶路。冷是一定的。 “呵呵!是有点儿,刚才顾着赶路,还没怎么觉得。不过我的脚,可是暖洋洋的。”李半夏笑着回道。 刘东山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推着李半夏的肩膀来到火炉旁,“好好烤烤火,天气这么冷,别着凉了。” “他媳妇儿,你饿不饿?”此时离吃晚饭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半夏又忙得没歇的。一定饿了。适时李半夏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正好应证了马氏的问话。 李半夏揉了揉自个儿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冲马氏笑了笑。马氏起身,到厨房去给李半夏做吃的去了。三个孩子也都嚷着饿了,今日守岁,还要一夜呢,马氏干脆就多煮了一些,让大家每个人都吃一点。 其实,在赵家的时候,赵夫人也曾让厨子给她煮夜宵吃,银杏还想留她在那儿过夜,只是今儿是除夕,知道李半夏一定心急回去,也只好让她先回去。好在以后她可以经常见到嫂子,也不必急着这一时半刻。 屋内炉火旺盛,温暖如春,李半夏靠在椅子上,听着大家说笑。身上疲乏越盛,这人一放松下来,再加上身上暖和了,这困意就袭上来了。 马氏端着小米粥进来的时候,李半夏已经睡着了。 这守岁的日子,是不能睡觉的,否则就是心意不诚。即便睡着了,也得赶快将人敲醒。 “奶奶,大舌头睡着了――” “嘘――”刘灵芝刚喊出声音,他爹就将他阻止了。“娘累了,让娘睡会儿,欢子听话不要吵,好不好?” 刘灵芝看看他爹,又看看坐在旁边的他姐、他哥,他爷爷奶奶。似乎都有要他不要吵,让大舌头睡觉的意思。 “姐姐,为啥我睡觉的时候,你,奶奶,爹爹都把我叫醒,大舌头睡觉却叫我不要吵呢?”刘灵芝眨眨眼,感觉自己这是受了不公平的待遇。 刘银翘看白痴一样盯着她弟,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马氏是最在意这些事的,而这次她却没有说什么,让李半夏在那靠着睡会儿。用她的话说,这事讲求心诚,半夏心地善良,今日还救了一条命,这样比光坐在这里守岁不是更有意义得多?既然做了这么大的好事,累了让她睡会儿,天上的神仙是一定不会怪她的。 刘东山好笑地揉着自己儿子的小脑袋,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他知道这小家伙熬不住,就让他趴在自己腿上睡一会儿好了。他要是不睡,这小嘴一定会叽里咕噜说个不停,说不定还会说爹爹偏心呢。 刘灵芝这下子才乖了,乖乖趴在他爹的大腿上,为了不让奶奶看出他已经睡了,把他叫醒,就聪明的把面对向里面,这样奶奶就看不到他睡还是没睡了。 刘灵芝自以为做得很聪明,殊不知,他这小把戏每个人都看穿了,只是故意不点破罢了。 刘东山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支弄着面前的炉火。炉火烧得很旺,不时加一些柴火进去,屋内暖意洋洋,刘家每一个人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翌日一早,李半夏在爆竹声中醒过来。不是靠在椅上,而是躺在床上。 外面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刘东山进房拿爆竹,看到李半夏醒了,便笑着过来:“醒了?” “我怎么在床上,昨儿不是守岁吗?对了,我好像……”李半夏这才想起,说什么守岁,她可是从头睡到尾啊。 “守岁到天亮了就可以了,娘看你实在是太累了,等天一亮,便让我把你抱到床上来睡一会儿。这会儿家里来了很多人,你既然醒了就起来帮帮娘的忙,她这会儿可忙得晕头转向~~” “哦,好。”李半夏赶紧穿衣起身,这么多的事,让娘一个人来,她也太不懂事了。“东山,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你看现在~~” “是娘叫的,她说你昨儿累坏了,就让你多睡一会儿。你赶紧穿衣起来啊,外面来人了,我得放爆竹去了,不然一会儿人该到家了。” “嗯。” “多穿点儿衣裳,今儿天很冷~~”刘东山临出门前还不忘嘱咐一句。 “晓得了。”李半夏笑着应了。 李半夏很快便穿好衣裳起来了,来到了厨房。厨房里面围满了许多的妇人,围着炭盆说话。厨房里暖和,外面寒风呼啸,女人们都宁愿挤在这里,一个是暖和,还有一个是热闹。 甜甜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很早便起来帮她奶奶的忙了。大家都夸甜甜能干,这么点大的孩子,系起围裙来还蛮像一回事的。她做事很麻利,洗菜烧菜煮饭,是样样都行,这方面,李半夏自认不如她。 可看这么大点的孩子,就系着围裙忙来忙去,李半夏觉着这小丫头乖的同时,又有点舍不得。许多跟她同龄的孩子,都在外面玩得畅快呢。 这孩子身上的家务活的确挺重的。 外面的爆竹声是一浪接着一浪,人三三两两的来,有的人家挨得近的,就挑一个时间过来,也好让东山少放一串爆竹。 男人们来了,就坐到堂屋去。来的早的,已经凑成一桌马吊了。个个白板发财,喊得十分的起劲。旁边看打牌的人更多,刘东山在帮人倒水的同时,也不忘看看哪家人的牌抓得好。 人多,家里也热闹。欢子和当归也早就爬起来了,爆竹的魅力太大,他们宁愿看放爆竹和跟小孩子玩,也不要在床上睡觉。不过,刘灵芝这小鬼自打和李半夏达成了交易后,最感兴趣的可不是放爆竹,而是偷偷地趁他爹不备捡爆竹了,这样就可以拿爆竹跟李半夏换糖吃。 刘东山是个很谨慎的人,李半夏也特意招呼过,放爆竹的时候,一定要将孩子们拉远一点。不小心被爆竹炸到,后果可是很严重。 当归也有不少的小伙伴,这小家伙,虽然性格有点孤僻,可小伙伴们到了,还是会陪着人家说话的。 几个人从院子里玩到竹林,又从竹林玩到后山,吃饭的时候,可是让人一通好找。 这男人们打牌,女人们也不能干坐着。喜欢聊天说话是一回事,说久了这舌头可都是会起泡。而且看男人们玩牌又那么有意思,经不住男人们的几句拾掇,也支起一张桌子,玩起纸牌来了。 这村里有几个女人特别好这一玩意儿,平时事比较多,又要忙着庄稼田里的事儿,哪有时间玩这个。 正月是闲月,尤其今日还是大年初一,那还不是想怎样玩就怎么玩?一个个都拎着个小火炉,积极地扒上了桌子。这速度慢一点,可就玩不上,只有在一旁看人玩的份罗―― 365 正月里来欢乐多 365正月里来欢乐多 “吃饭了――大家都别在这坐着了,到里面吃饭――” 人多就是这点麻烦,叫人吃饭总是你让我我让你,我说让你先坐,你说让他先坐。好在今日安排了四桌,再多的人都坐得下。 李半夏炒菜没有马氏在行,洗菜烧火又没有甜甜麻利,想了半天,她终于揽了一个活计,那就是――呈菜! “让开让开,快让开啦,鱼上来了――”李半夏端着托盘,左闪右闪,将新鲜出炉的大鱼送上了桌子。 刘家的堂屋很大,可以排上四桌,菜只用送到这一个地方便可以了。李半夏以前就喜欢在人多吃饭的时候,端着托盘给大家上菜,这会很好玩。虽然端久了胳膊很酸,可是跑来跑去的,大家都等着自己的菜上来,那种感觉真的很有趣。 刘东山是家里的男人,加上腿活动还不是特别的顺畅,就留在桌上陪客,陪大家喝酒。 因为李半夏要抢着上菜,免了刘西山的事,他也可以坐在下环喝上一杯了。 “东山,西山,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还要我们的小李大夫上菜?”坤嫂夹了一块鱼肉吃下,笑着问刘家的两兄弟。 “没办法,我也准备上菜来着,可嫂子非要自己抢着干。”刘西山一边给对面上首的人斟满了酒,一边扭头对坤嫂道。 “是啊,坤嫂。你别看我媳妇儿这么大了,那可是爱玩得很。是她觉得上菜有趣,这才从西山手上抢着去的。” “东山说得对,坤嫂。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凑凑热闹。你今儿个可得多吃一点,还有大家,都放开肚子吃,务必吃得尽兴。” 李半夏与大家说笑了两句,厨房的马氏已经在喊着上菜了,李半夏飞快地拿着托盘跑去了。 奇怪了,以前自个儿在桌上坐着吃饭看别人上菜的时候,那速度可真是慢,等菜等得脖子都酸了。怎么今着到自个儿端菜。这一碗接一碗的。这什么速度? 别看几碗菜不重。老是这么端着,手很酸的。再加上昨晚李半夏用力过度,这胳膊到现在还酸着呢。没端上几碗菜便有些吃不消了。 原来上菜也不是这么好玩啊―― 刘当归正呆在厨房里,孩子们在家里有人吃饭的时候,是不允许上桌的。他和欢子也都有些饿了,就在厨房里弄些汤汤水水的先填饱肚子。 刘东山包的饺子,今日也下了。马氏特意多下了些,这些没有上桌子的人就可以一人盛几个,吃了垫垫肚子。 不过这些饺子里面可没有铜钱,刘灵芝在戳完所有的饺子后,才发现这个泄气的事实。 他的举动无疑招来了许多人的鄙视,也只有他这个小笨蛋。才会想着今日的饺子还有铜钱。 如果真是如此,那样就危险了。饺子端上桌,大家一股脑的吃下肚,那时候就算李半夏医术再怎么高明,恐怕也难以应付那样可怕的状况。 “好当归――”李半夏都累趴了,两只胳膊松软地垂在腿侧,可怜兮兮且满眼渴望地看着刘当归。 刘当归挑挑眉毛,她的意图他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了。 “什么事?” “这个……你要不要来试试?很好玩的。” “不喜欢,也不好玩。”刘当归木讷地看着他,很麻木地摇摇头。跟他来这一套?他可不是弟那个小白痴。 李半夏想锤死这小东西,一点都不乖。 “当归啊,你看,菜上这么快,我一个人端菜,可是很累的。你帮我端一会儿,等我歇会儿,待会儿我再接过来,好不好?”她这口吻可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也清楚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这个小家伙总该帮她了吧? 他们家当归,可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 “我不要。”刘当归还是摇摇头,看着李半夏猴急想捶他的样子,眼里竟然带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半夏,你们在说什么呢,豆腐丁好了,快些端到桌上去。” “当归~~”李半夏动动刘当归的衣角,她都做到这份上了,这小鬼,可要识趣啊。否则下次他要她帮忙,她可就不答应了,哼! 刘当归看出了她眼里的“威胁”,笑了笑,还是无情地摇摇头。 李半夏两只小拳头放在一块磨了磨,要不是今儿人多,这拳头就对着他的脑袋招呼过去。这个家伙,今日一点都不乖,也不可爱。 四碗豆腐丁,李半夏打起精神,又左闪右闪地越过来来往往的人群,送到堂屋去了。 “豆腐丁来了――”一声吆喝,负责每一桌上菜的人都转过身来,将菜给端上桌,然后将吃完的空碗放到托盘上,让李半夏给带到厨房去。 “大嫂,你端了这么久了,要不要歇会儿,我来替一会儿?”刘西山往嘴里狂塞了一口菜问。 夏山香不知何时从房里出来了,就坐在刘西山的旁边。刘西山一边顾着自个儿的肚子,还不断往他媳妇儿碗里夹菜。 这么个状况,她好意思开口吗?山香挺着那么大个肚子,没有西山在一旁照应着,人来人往的她也不放心。 “不用了,你坐着吃,这事有我就行了。”真是死鸭子嘴硬,这时候了还硬撑,李半夏,你可真够逊的。李半夏挠挠自己的头,她的性子,看起来还真像那啥圣母诶?嘿嘿!也没有,顶多就是她这人比较体贴了,李半夏有点臭屁的想。 可是,这体贴也是得付出代价的,这悲催的上菜,上一次两次五六次还成,这上久了可真是累啊。 “半夏,你怎么还在这儿,快把这托盘送到厨房去,当归还要上菜呢。” “当归上菜……娘,你刚说什么?” “哦,刚才当归那孩子说自己在厨房玩乏了,就说要上菜。娘看你一个人上了十几个菜了,就让当归给你接接手。这个西山也真是,只晓得自己坐在桌子上吃,也不晓得下来帮端端菜,像什么话!” “呵呵!我就知道,这小子只是嘴上狠,还是很懂事的麽。对了,娘,你就别怪小叔了,小叔刚才也说要接手的,只是我看山香在桌子上,她一个人我不放心,就让小叔在那照应着。” 李半夏兴冲冲地跑厨房去了,刘当归已经接过他姐递来的几盘菜,放在一旁,就等着李半夏手上的托盘了。 “给――” 刘当归瞪了李半夏一眼,她那脸上的笑,可真是碍眼。李半夏也不在意,这小鬼别扭的性子,她可是了解得比谁都透彻。 接下来,李半夏和刘当归轮流上菜,分工合作,倒也轻松了不少。一餐饭吃完,快到中午了。 等大家吃完饭,厨房里的这些人才能上桌子。 马氏还是事先留了一些菜的,今日准备了这么多菜,也不至让家里这几个人都吃别人剩下的冷菜。 “这个,你吃!”李半夏夹了一个最大的鸡腿放进刘当归的碗里。是奖赏刘当归的,今日可全靠他了,否则自己可就累死了。 李半夏夹鸡腿给哥哥,小的那个可不愿意了。 “大舌头,哥哥有鸡腿,我的呢?”刘灵芝睁着圆溜溜地眼珠问李半夏,那个样子,让李半夏觉得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就会伤了小家伙的心。 “小欢子,你看你,我正要夹给你呢,你就说话了。你再等等,这鸡腿你也有了。”这话可是真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这小鬼的。 “还有甜甜,你忙了一早上,夹个大鸡腿吃。”最辛苦的就是她家的小甜甜了,比她这个跑堂的可要忙多了。瞧那小鼻子冻得,也是红扑扑的。 “还有娘,这是你的――” “半夏,你自个儿吃就好了,还为娘夹什么菜啊~~”本来夹菜这种事,只有马氏和刘申姜能做,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在吃到肉食的时候都得看两老的意思。后来随着刘家日子转好,这个规矩就慢慢改了,一家人彼此为对方夹菜,也是常有的事。而且当小欢子和儿子以及媳妇儿懂事的为马氏夹菜的时候,马氏吃起那个菜来可是比啥时候都香。 “这个我自己的,我也来一个,这样不就行了?” “大舌头,哥的鸡腿比我的大?”刘灵芝比了一圈,发现自己的鸡腿是很大没错,但是没有哥哥的大。 又来了,这个小东西,每次吃鸡腿或者圆子的时候,他都要跟人比大。如果比谁的小上那么一点点,他都会抗议。 “没有,你的比哥哥的鸡腿要大,不信你问大家――”对付这个小家伙,这一招比较有效。这是李半夏在遭小鬼多次抗议之后,总结的经验之谈。 “弟,大舌头说得没错,你的比大弟的鸡腿要大些。” “欢子,你娘不会骗你的,你的的确要大些。” 奶奶和姐姐都这么说,刘灵芝不确定了。望了望自己碗里的鸡腿,又看了看刘当归碗里的,还是觉得哥哥的比较大。 “哥,我要跟你换。” 照以往这么个情况,刘当归是一定会答应的。然而这一次,刘当归却一口拒绝了。他注视着碗里那个鸡腿,低低吐出两个字―― “不要。” 366 “贵客”临门,恶狼飙戏 366“贵客”临门,恶狼飙戏 正月初二的头上,家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一看到这位特别的客人,李半夏的右眼皮就直跳。这个家伙消失了好几天,怎么又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大过年的,就贸贸然地到人家来,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这个人正是封炎,照理说,他与刘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时候上门可是一点明目都没有。 但两个老人家可不知道他与李半夏的恩恩怨怨,这事李半夏就只跟刘东山提起过,他们哪里知道这个封炎压根就不是一个好东西。 “伯父,伯母,趁着年头,来给你二老拜个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们收下。”封炎彬彬有礼,郎朗大方地给二老弯腰拜了个年。 “小伙子,你是?”马氏看这小伙子一表人才,长得又好看,穿着谈吐都是不俗,为人又很有礼貌,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家里面的。只是她左看右看,也没认出这小伙子是谁,刘家也不曾有这样的亲戚。 “我姓封,叫封炎,伯父伯母叫我封儿就好,我爹娘就是这么叫我的。我是你们儿媳妇儿的好朋友,在边城认识的,这一次我过来办事,特地来拜访伯父伯母。” “哦~~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我们半夏的朋友,那就是贵客了,快请坐,半夏,还不给你朋友倒茶~~”马氏一边请封炎入座,一边抱歉的道:“这家里都是些粗茶。也不知合不合封公子你的胃口,你就将就着喝一些。” “哪里,前来叨扰伯父伯母,让我于心不安。是我该抱歉才是。” 李半夏受不了地拍拍额头,眼睛都恨不得瞪死他,而封炎,就像是没看见一般,照样显得很熟络的与马氏和刘申姜客套。 “半夏,你还站着干什么啊,还不快给封公子倒茶去。这封公子大老远地前来看你,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是,娘。”李半夏跺了一下脚,也只好到厨房倒水去了。 “封公子――” “伯母。你叫我封儿就好。或者干脆就叫我的名字。别老是封公子封公子的叫我,太见外了。我可是把你们二老当成我的长辈,你们无需跟我客气。我也不跟你们客气。” “好好好,这样正好。”马氏喜笑颜开,这个小伙子倒是很实在,说话很直,马氏倒是很喜欢。 “那封炎哪,你刚才说你是到这边办事的,这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里陪你爹娘过年,到这里办什么事啊?”这春节就是团聚的日子,做儿女的回到家里陪父母过年。一般不过了元宵,是不会离开的。 “这个麽,其实我家人今年也都一块过来了,就在镇上,离这儿不远。他们听说半夏就住在这边,让我早些过来看看,也好拜会伯父伯母。”封炎自圆其说,倒也说得上是滴水不漏。 “你爹娘也认识半夏?” “是啊,我爹娘生了大病,还是靠半夏救回来的呢。对半夏,我爹娘可是比对我还要好。这不,刚过了初一,就非要我过来。我说要陪他们两老人家过年,招待来家里的客人,他们还跟我急呢。”李半夏刚端着茶进来,就听到封炎对二老说的话。啧啧叹了声,原来这个封炎不只心狠手辣,连作戏的工夫都这般的高端。编出这么个幌子,爹娘不相信他才怪,恐怕还会待他亲得很。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麻烦了。 李半夏很想拆穿封炎的谎话,只是这样一来,可能会激怒封炎,改而用更极端的手段来对付她。现在,她最好还是静观其变。至于爹娘那边,必要的时候,她会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让他们对封炎提防着一点儿,别由着他糊弄。 这有些事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不能告诉他们。但有些事,就不能,也不该隐瞒。 “哦?封大公子的爹娘是哪个,我怎么不记得救治过这样两个病人?”李半夏将茶有些重地放在他的面前,还很有韵味地敲了敲杯盖。似乎是威胁,这杯子里面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本事就喝下去。 马氏和刘申姜,看平时很有礼的儿媳妇儿,对这位封公子却有点粗鲁,心里直纳闷。但更多的是尴尬,拉了拉李半夏的袖子,将半夏给拉到了她的背后。 “半夏,人家封公子特意上门来看你,你怎么这么待人家,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马氏又转过头对封炎抱歉的道:“封公子,你别看我家半夏年纪这么大了,可还老是孩子兮兮的,平时跟三个孩子封惯了,没个规矩的,你别跟她当着,啊?” “伯母,我都晓得,刚才半夏姑娘只是跟我开玩笑的,她以前也老是这样跟我开玩笑。我娘说,这叫真性情,这恰巧说明了半夏姑娘性情爽朗,是个好姑娘。”封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半夏一眼道。 呵呵!真性情?他还真会编,就让他看看她的真性情~~ 正好这时,马氏又对李半夏道:“半夏,去把家里的瓜子花生抓些来,让封炎吃吃。” “娘,人家封公子出身富贵,吃的都是些珍馐美食,可不喜欢嗑这些东西。”李半夏的弦外之意是让封炎早点识趣,赶快从刘家离开,别在这里自讨没趣。 封炎是一只狼,而且还是一只居心叵测的大恶狼,李半夏是不敢将这样的一只狼放在羊圈里的。这是他们之间的纠葛,要算账就找她,不要连累其他人。 她也不知道封炎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放下姿态到刘家来,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目的不单纯。 “这……”马氏被李半夏说得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封炎赶紧打圆场,“半夏姑娘这可说错了,我正巧很喜欢嗑瓜子,一番嗑瓜子一番说话,也别有一番滋味。” 马氏更加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封公子就是识礼数,反倒是这个半夏,今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既然你喜欢吃,那我就让半夏多抓些来。半夏,还不快去~~” 李半夏点头去了,没有想到这个封炎,这做起戏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她看娘这神色,对这个小伙子可是越来越满意了,这可不是好事。 越过门口向外打量,她看到封炎往这投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恶意,虽然内敛,却让李半夏感觉到了来自他眼里的寒意。 当初她和詹扬熊北天几个,合伙排了一场大戏,让他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彻底暴露身份,也让他一败涂地。 他要让她知道,不只她会演戏,他做起戏来也让她心乱如麻,摸不着头脑,最终吃不了兜着走。 看到她出来,又看到马氏朝他看过来,封炎敛住了眼里一逝而过的利光。 端着瓜子盘出了来,马氏还在跟他寒暄。封炎这一大老爷们,平时看他张嘴没有三句话,没有想到寒暄起来还有这等耐心。 “封炎,喝茶,不然这茶就凉了~~” “伯母也喝。”封炎端起茶杯,慢慢又放下。还别说,这李半夏给他倒的茶,他还真不放心喝。虽然他相信李半夏不会在她的家里毒死他,可以她那下药的功夫,随便撒一把就够他受了的。 马氏看他拿起茶杯又放下,还以为他是嫌茶太粗,喝不惯。 “封炎啊你看,这家里也没好茶叶,就是这粗茶……” “伯母,你误会了,不是我喝不惯这茶,只是最近几天,因为熬夜的关系,我的嗓子有些不舒服。大夫说这些天最好不要喝茶,所以伯母,对不住了,一会儿我喝些开水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那半夏,快去给换些白开水来。” “这封公子病得可真希奇,喉咙不痛不痒,说话不缓不钝的,可听不出嗓子有半点问题。” “咳咳~~咳咳~~”封炎见状,忙咳嗽了几声。 马氏又碰了碰李半夏的胳膊,不断地给她打眼色,这个半夏今着是怎么回事,老是和人家封公子过不去。这说话也就跟吃了火药似的,还老是拿话抵着人家,让人家下不来台,多不好意思。 “呃――娘,我是这个意思,我是大夫是不是,这封公子的嗓子不舒服,他到我家来做客,又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也该为他的嗓子尽点力。这嗓子有问题,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赶快治好自然是好些的。正好我这有一个治嗓子的偏方,你们说着,我去给封公子做好送过来,让封公子服下~~” 上一次他说有病,李半夏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他颜面尽失,连他这个自认脸皮比较厚的人都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这一次他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给那个女人整他的机会。 马氏一听李半夏这么说,也赞同地点点头。“半夏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封公子,我家半夏做家务不行,那医术可是顶呱呱的,她说能治那就一定没问题。你在这坐着,陪我说说话,就让半夏给你做那偏方子去。” 367 利眼如电,姜还是老的辣 367利眼如电,姜还是老的辣 ――***――, 多谢_318妹纸(3个),叮慈妹纸,sisiuyu妹纸的钱袋子,还有sisiuyu妹纸,poloh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没事没事~~伯母~~不用了,我这嗓子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大夫都说过两天就好了,就不用半夏姑娘费心劳神了。” “这家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哪用费什么心劳什么神,你坐着我这就去~~” “不用了,这……”封炎暗恼,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老是被那个女人见缝插针,逮着机会。 李半夏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飞快地跑进了厨房,想了半天,终于想好了给他做杯什么好东西来治嗓子。 封炎表面上还是谈笑风生,与马氏说着一些旅途见闻,心里则是坐立不安。他还不知道待会儿李半夏会给他弄些什么可怕东西喝呢,当着马氏和刘申姜,他又装成这种文质彬彬的样子,自然不好拒绝喝下去的。 封炎心里飞快计较着,要不要这个时候起身告辞,但是这样那他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泡汤了,还会在马氏和刘申姜面前失礼,这可不是他想要的。这两个老家伙,接下来他还有用呢,对付她,也全靠他们了。 “喝茶~~吃瓜子~~” “好。”封炎心不在焉地应着,心里则在想着李半夏一会可能会给她端上来什么东西。 “来了来了。治疗嗓子的最佳秘方,趁热喝了吧!” “半夏姑娘,这是什么?”绿绿的,浊浊的。上面还飘着一层泡沫,这个东西别说喝了,看了他都要吐。 “是啊,半夏,你做的这个是什么,颜色看着咋这么奇怪?” 刘申姜也伸过脑袋,摇摇头,不过他鼻子一嗅,闻到了苦杏仁的味道。顿觉有些不对劲,脸色有些异样的瞥了封炎一眼。无声地笑了笑。饱经半世沧桑的眼里有着洞悉和认知。 “萝卜杏仁汤。”李半夏这次可没有动一点点的手脚。这副汤也的确可以治嗓子痛,她可不会再像上次借着自己是大夫乱看诊整他了。只不过,这副汤是所有的药汤中最苦的一种。她为了发挥最大的功效。还特意加了几味重药,功效应该不错。 “萝卜杏仁汤,就是大萝卜和杏仁了,半夏,这汤治疗嗓子成不成?”马氏看着多少觉得有点不靠谱,而且这味道可真冲,捏着鼻子也不见得喝得下去。 “娘,这汤只是有一点点苦,功效可是非常不错的。一天喝上三大碗,不出两天这嗓子就没事了。再说。这封公子一大老爷们,还怕这点苦?封公子,你说是不是?” “这……封炎哪,你看半夏都熬了,是治嗓子的,你就忍忍把它喝下了。俗话说,这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就好了~~” 刘申姜没吭声,也没阻止,只坐在那里抽他的烟袋,这位封炎封公子想来不简单,半夏对他这么个态度不是没有道理的。 “封公子,我辛辛苦苦熬了这么长时间,还被油烟熏了半天,你这是不喝还是怎么呢?娘,看来这封公子还真是看不起我们小门小户的呢,我们倒的茶他不喝,我们抓的瓜子花生他也懒得吃,我这好心给他熬的治嗓子的汤他也不喝,那他今日到咱家来是干什么来的?” 李半夏也不喜欢说这些话,只不过这个封炎能处处拿她娘做挡箭牌,让她乖乖听话。他既然要在马氏面前作戏,这个时候让娘出面,他一定拒绝不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看看你~~”马氏不好意思地看看封炎,又拽拽自己儿媳妇儿的胳膊,半夏今日说话,还真是不知分寸,这也不像平日的半夏。她这儿媳妇儿,人到家的时候还是很懂事很听话的,也从不多说话。今日是咋回事儿,就连马氏都看出这个封炎不同寻常了,否则以她儿媳妇儿温和的性子,也不至于处处针对他。 马氏也不是一个笨人,活了大半辈子,许多事情嘴上不说,这心里面可是跟明镜似的。半夏看似没头没脑,和这姓封的小伙子说话犯冲,实际上也让马氏多留一个心眼。 譬如说,今儿天气不太好,还想留封炎在这用午饭的,要是天晚不便赶路,还会留他在这里住上一宿。毕竟他是半夏的好朋友,听他的意思,他的爹娘对半夏也不错,他大老远的到他家里来她自当好好招待他,不能亏待他。可是现在,看半夏对他诸多敌意,这封公子可能不是什么善类,她就别开这个口好了。 封炎没有想到,这个李半夏居然拿她的婆婆来逼他就范,她的眼睛还真够利的,看出他现在要卖两个老家伙面子。 “伯母没事,我跟半夏熟,说话直来直往惯了,我都习惯了,没事,没事!”封炎还在这打马虎眼呢,大家可都是看出问题来了。 要说了解李半夏,可没有人比她家里面人更了解她了。李半夏就算跟一个人再熟,说话也都客客气气的,即便语气上轻松一些,也绝不会让一个人下不来台。 这封炎越是替李半夏遮掩,打圆场,就越是让马氏和刘申姜瞧出了问题。只是他们俩不明白了,这个小伙子,弄出这一出到底图个啥啊? 封炎犹豫了半晌,鼓起勇气,终于端起了那碗汤。 等看到那碗绿绿的浊浊的冒着泡沫的杏仁萝卜汤时,封炎鼓起的勇气又突突的不断流失。 真是该死!明明知道那个女人在等着整自己,他又一次又要让他得逞。他封炎在她李半夏面前,怎么就总是变成一个笨蛋? 李半夏不是一个顶聪明的人,也没有多么精明,但次次都能让封炎栽跟头,这不仅让封炎想不通,李半夏自己可能都想不通。 封炎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在他看来很恐怖的东西,又飞快的将舌头收了回去。 要命! 就这么一点,已经让封炎感觉到舌头一麻。封炎端着那只碗的手开始有些不淡定了,脑子正飞快地运转着要如何解决掉眼前这一碗的麻烦时,转机出现了。 这也是李半夏万万预料不到的。 “爹――奶奶――我回来了――”刘灵芝从门外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和同屋几个小伙伴玩了一上午的游戏,可是累死他了,这会儿肚子饿了,才跑回来弄些东西吃。 “欢子回来了,又跑外面疯了,不是跟你说,外面地上滑,不要在外面乱跑麽~~”马氏对小孙子又恢复了她碎碎念的性子。 “奶奶我饿了~~” 刘灵芝进了屋,习惯性地钻到她奶奶的怀里。 “欢子听话,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别吃那些零嘴了,一会儿吃饭又该吃不下了。” 小孩子这点就得教好,不能让他老是乱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刘灵芝看从她奶奶那儿行不通,视线又骨碌骨碌转移到了李半夏身上。 “大舌头,我肚子饿了――” 大舌头?封炎挑了挑眉,这个小鬼叫她大舌头,呵呵!她不是他的继母麽。他在大杨村呆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知道李半夏只是刘东山的继室,这三个小鬼也不是她亲生的。 但即便不是她亲生的,这她都嫁到刘家来了,无论如何也都该喊她一声娘,大舌头?这又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 莫非她和那三个小鬼相处得不好,所以才被那个最小的小鬼安了个这么引人发笑的称呼。 “小欢子啊,你才吃多大一会儿就说肚子饿了,你刚刚不是还跑回来吃了两块饼吗?” 刘灵芝吐吐舌头,他是偷着吃的,大舌头怎么知道的? “嘿嘿!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吃完出去的时候,嘴角上还挂着两粒芝麻呢。恰巧你奶奶进屋拿饼,说做给你小姑的饼怎么少了两块,我就知道是你这小鬼偷吃了。” 马氏扯了扯小家伙的嘴,脸上带着宠笑,她这个小乖孙啊,就是为了他一张小嘴啊。 “奶奶,大舌头真的好可怕哦,我怎么做什么都瞒不了她呢~~”小欢子有些失落地问他奶奶。 “那当然了,你娘是大人,你是小孩子。你娘的眼睛大些,你的眼睛小些,你娘能看到的地方比你多,你做什么当然瞒不了你娘了。欢子以后要听话,不能随便乱吃东西,晓不晓得?” 李半夏瞪大了眼睛,原来娘还会这样教小孙子啊?只是,这样她会不会被贴上恶人的标签? “大舌头,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呗,我刚才从小虎那里弄来的三个爆竹,我能不能多跟你换几个糖吃。多出的几个,就给小虎吃――” “不行,从你的里面扣。” “你多给几个――” “自己里面扣。” “多给几个……一半一半好了,大舌头,好不好么?” “……好吧,一半一半。” “太好了,大舌头!”刘灵芝飞快地冲上去亲了李半夏一口,李半夏将小鬼给推开了些,这个小家伙还是改不掉亲人留一脸口水的毛病。 368 悠然田园,家事祥和 368悠然田园,家事祥和 ――***―― 多谢_318妹纸(2个),飞云载天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咦?这个是什么……”刘灵芝溜溜乱转的眼睛瞟到了桌上的那碗汤,那碗苦得要命的杏仁萝卜汤。 “这个是给你封叔熬的治嗓子的汤,小孩子不能喝。”李半夏飞快地将那碗汤给挪远了,生怕这小鬼给抢着喝了。 “封叔?就是这位?”刘灵芝指指坐在旁边的封炎,歪着头细细看了看,“大舌头,这个封叔是什么人啊,我咋没见过?” “哦,反正他一会儿就要走了,欢子不需要认得。”李半夏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客气,马氏直给儿媳妇儿打眼色,封炎撇过头,只当没有听见。 不过,面前的这个小鬼,倒是让他突然有了主意。 “大舌头,这个叔叔长得好高大、好威风啊!我以后也要长得这么高大,这么威猛,这样我就打得过石头和蜢子了!” 这小家伙是在夸他吗?封炎眼皮动了动,不管怎么说,有这么一个小鬼带着崇拜夸自个儿,心里还是蛮爽的,尤其是在那个只知道给他难堪的女人面前。 “小鬼,你居然瞒着家里跟石头蜢子打架?” “是啊,乖孙,你咋跟人家打架呢?”马氏赶紧将小孙子拉过来,看看他在外面有没有吃亏。 “没事。奶奶,我们就是闹着玩的。上次我们在一块儿比谁尿尿尿得远,明明是我尿得最远,可石头和蜢子非说他们尿得远。我说不过他们,就……奶奶,都是石头和蜢子不好,不怪我~~” 李半夏摇头,“欢子,这可是你不对了。做错了事呢,首先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这样可就不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孩子了,知道吗?” “可是我真没错……” “那我问你。你们为何会动手打起来的?” “我……”刘灵芝捏着小手。不晓得该如何说出口了。 “是你先动手的?” “……嗯。” “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该动手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有没有听过?” “大舌头。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君子,我是小孩子。” 李半夏瞪着大眼睛,颇有些恶狠狠的味道。 “我知错了~~” “嗯哼,哪里错了?” “小孩子也要动口不动手。以后我们不管怎么闹,都不能打架,要做个乖孩子。” “叭!”李半夏在小家伙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算是奖励他的。“欢子这样就乖了~~嗯,就该这样!” “大舌头,我这么听话,你是不是该奖赏我?” 就这么点东西。还要奖赏?李半夏甚至怀疑,这小鬼刚才只是故意卖乖,就是为了要赏的。 “想要吃的?一会儿该吃饭了,这个不行,奶奶也不允许。” “是啊,小乖孙,中午奶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你这会儿就别吃那些杂食了。” 刘灵芝眼看从李半夏和马氏这儿没了希望,小脑袋又伸向了那碗汤。 封炎也注意到了那小家伙投过来的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下巴指向那汤碗,示意他端着喝。 刘灵芝也很想喝,只是……小眼睛看看李半夏,又询问地看向封炎。 封炎摇摇头,意思是说李半夏那边不足为虑,尽管喝。 刘灵芝爬上了李半夏的腿,小手慢慢伸向了那个汤碗,又回头看了看李半夏,还有他的奶奶。 “大舌头,奶奶,你们看那边!谁来了――” 李半夏和马氏同时转过头去,而小家伙以一阵风之势迅速端起那碗杏仁萝卜汤,咕嘟咕嘟大口喝了下去。 “诶,你这孩子――” 李半夏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想到那碗汤苦的程度,自己都打了一个哆嗦。 屋里停顿了几秒,紧接着,传来刘灵芝惊天的哭声。 “哇哇哇――哇哇哇――好苦啊――哇哇哇――苦,苦――”苦得他舌头都麻了,苦得他眼泪都掉下来了。 刘灵芝泪珠一串串往下掉,舌头学着热天小狗吐舌一般,吐在嘴外,一会儿想用手,一会儿又不缩回去,苦得他都不晓得如何是好了。 看到他这小样儿,封炎眼里有丝得意,还有丝后怕。幸亏有这小鬼当“替死鬼”,否则,这会儿受苦的可就是他了。 还是李半夏反应得快,关键时刻从一口袋里掏出个小糖,两个剥了,塞进刘灵芝的小嘴里。 刘灵芝两下子嚼了,“呜呜~~大舌头,我还要~~” 李半夏于是又塞了一个。 这一天,刘灵芝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舌头,我还要~~”那碗汤留给刘灵芝的苦,好几天都没缓过来。乃至到后来,一在刘灵芝耳边提到大萝卜和杏仁的字眼,这小家伙就害怕得想要逃跑,那可怕的经历简直让她不堪回首。 这件事,不用说,一定是封炎搞的鬼。这小家伙虽然喜欢吃,但只要她和他奶奶说了,不能吃的,他也不会乱吃。 封炎留在这里吃午饭,马氏和刘申姜热情挽留,人家过来拜年,又拿了这么多东西,无论如何都要留他在这里吃顿饭的。 刘东山和刘西山兄弟俩去前面村里给一位长辈拜年去了,可能也要吃过早中饭才能回来。 马氏在炒菜,李半夏在屋外洗米。米里面有点沙子,每次煮饭前总要花时间将里面的沙子都给捡出来。 刘灵芝帮忙捡了一会儿沙子,就闹着跑屋里面玩去了,李半夏一个人蹲在屋前,一边拨着大米,细心地挑捡着里面的沙子。 一个阴影投了下来,挡住了李半夏面前的阳光。 李半夏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除了他,谁身上还有这么大的戾气? “米里面有沙子?”除了沙子,还有稻壳什么的,米是碎的,颜色还有点偏黑。封炎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没有战事吃紧军饷不足的情形,但那是特殊情况。平时哪能吃这个,这样的米能吃吗? 他虽然只说了六个字,李半夏知道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是什么。 米里面有沙子,这米怎么吃,你们平时就吃这个?他要说的是这些吧。 李半夏手下动作不停,“封大将军家世丰厚,打从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当然比不上将军府的锦衣玉食~~” 这么点工夫,李半夏已经捡出好几粒沙子,扔出许多个稻壳了。 “其实啊,有米吃已经很不错了,你去村里看看,许多人家连米都吃不上呢。年成好的,一天能吃上两顿饭,余下的一顿,弄点玉米糊或者上一顿剩下的饭汤,填填肚子。年成不好的,就得去挖野菜充饥~~所以啊,能够餐餐吃上白米饭,我们就很知足了~~” 封炎挑了挑眉毛,既是为了李半夏说的话,又是为了李半夏说话时的那个神情。 没想到,这个对他只会凶、只会拿眼瞪他的女人,还会用这么和善认真的态度与她说话。 但封炎很怀疑,她这说话的口气像是对她的孩子说的,就像那个很皮很贪吃的小欢子。 他一大老爷们,陡然听她这样说话,还颇有些不自在。然而不知为何,他还挺喜欢她这个样子和她说话的,总比剑拔弩张、老让他下不来台的好。 “以你的医术,不觉得困在这巴掌大的小村子里,很可惜吗?这会浪费了你的天赋,辜负了你的才华――” 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他认识许多的女人,无不想要从他这儿得到什么好处,或者通过联姻来让她们的家族获得什么利益。就算巴不上他,哪怕是和他沾点儿亲带点儿故都为此乐此不疲。 这个女人,凭着她那一手的医术和使毒的本事,在哪儿都会有一番更加广阔的天地。现如今困在这小村子里,守着她的丈夫孩子,终日在那屁点大的小药庐里,替人诊着小病小痛。这样的生活,如果他来过,他会发疯! 李半夏有些不耐地摇摇头,低低地咕哝,“为什么你也这么说啊!老是说什么以我的医术呆在村子里很可惜,医术是不分国界不分地域也不分地方大小的,在哪一个地方都是为了治病,为了救人,我行医,只是我的兴趣爱好,也希望用我的医术能够帮到一些有需要的人。” “我啊,从来就没有什么名扬天下赚个金山银山的宏大愿望,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呆在这个小村子里,守着二老、丈夫和孩子,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了。这样很好啊,没有什么风波,很平静~~” 封炎在听着,看似没有听,在打量着山里面的风景,但李半夏就是知道,他在听,而且听到心里去了。 一个人有没有听你说话,这一点很容易感觉得到。 李半夏说得没错,封炎的确在听。 山里面的微风从山顶之上缓缓吹来,为他们捎来了木叶的清香。远处有孩童在无忧无虑畅快的嬉戏,沐浴在平静安宁的小山村里,封炎这个戎马天下的大将军,心头也获得了许久不曾享有过的平静―― ………… 369 软硬兼施,先礼后兵 369软硬兼施,先礼后兵 李半夏看封炎许久没有开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终于抬起了头。 “封大将军,有些话我想在这里和你说清楚,你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只是觉得应该表明我的立场。” 封炎勾了勾嘴角,点点头,示意她说说看。 “封大将军,我知道你这一次来是来找我报仇的,想要给我好看。你是将军,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你动动小指头我就会没命。” “我没想过和你斗,也根本就斗不过你,要对付我,你也不需要动这么大的心思,那样你简直就是浪费心力――” “我是一个简单的人,喜欢简单的人,喜欢简单的生活,也喜欢生活在简单的地方。我没有什么野心,也不留恋外面广阔的天地。你不一样,你是一个大人物,也是一个只会做大事的人。如果不是上次我去边城求医,这次你到大杨村里来,我敢保证,你和我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封炎已经猜到李半夏要和他说什么了,这次谈话本来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他却没有提脚进屋。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与其说进去面对那唠唠叨叨的马老太太,他宁愿在外面透会儿气,听她说说那些他早已猜到的话朱门殇。 “我不会影响你什么,更不能阻碍你什么,我就是一普普通通想过点安生日子的小老百姓,终我这一辈子。去得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江州小镇。你不高兴看见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之中,也不会让你想起曾经那些不好的经历,你堂堂一个大将军为何要和我这样一个小老百姓过不去呢?” 一开始。封炎出现的时候,李半夏的确是警铃大作,全身戒备和防范的武装一下子噌噌噌地全都冒出来了,真希望能一下子就将他甩出大杨村,甩回他老家去。 后来他来药庐,李半夏越发地觉得危险,但他就像是一个烫手山芋,想甩也不是那么好甩的。 到今天,他直接到了她家,李半夏才真觉得。这个问题是要好好解决一下了。即便没法可想。即便知道是对牛弹琴。不但没有效果,还有可能会遭他耻笑,李半夏还是得试上一试。 又或许。是封炎一直没有动作,也没有对她不利,无形中给了李半夏一种假象。又或许,就像之前所说的,这个村子里的气息太过宁和,乃至天大的梁子,让李半夏都觉得有解决之道。 这里没有外面那么险恶,这里的人也没有外面的苦大仇深,再大的问题,只要有人出来调解。大家都愿意把问题摆到桌面上来,总是可以解决的。 “你这是在向我求和吗?” 他认识她也有些日子了,彼此也打过几次交道,她不是一个容易向人服软、低头的人。 他这什么都还没做呢,她就吃不消了吗? “你说是就是吧,我没心思猜测你来这干什么,也不想和你斗来斗去,我斗不过你,也不想跟你斗。我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打扰,我也不想他们被我所连累。你是大将军,等着你做的事还有许多,我想,你也不希望将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吧?” “没意思~~真不好玩~~~”她为什么不知道反抗了?就像之前在边城,上次在药庐,今天在她家一样,小小的反抗都能给他莫大的乐趣,让他知道他继续下去还有意思。但是现在,看她一点心思都没有,也一点儿不想跟他斗下去,封炎真的觉得没趣极了。 “对啊,和我斗就是这么不好玩。你是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三军统帅,堂堂大将军,你何不大度的有魄力的忘记这一段冤仇,放过我这个平头老百姓呢?” 封炎动了动嘴角,这个女人,这句话算是将他的军吗?放过她,就是大度,就是有魄力。相反,他要是不放过她,抓住过去那点恩怨对她不依不挠,甚至加害于她,就是她所说的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也没有魄力了。 那样,就被她小看了是吧? “再说,当初的事你比谁都清楚,是你先不顾我的性命,我才反击的。说到底,我并没有对不起,我也问心无愧。你找我报仇,也太不理直气壮、太说不过去了吧?” “你忘了,要不是你,我不会像被人绑粽子一样丢在地牢里,毫无反击之力。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送进边城军营,让我在整个封家军面前抬不起头来。同样的,要不是你,我弟弟也不会暴露,也不会让我们封家整整策划多年的计划在关键时刻流产~~你说说,本将军应不应该把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啊?” 李半夏笑了,笑得十分的无奈。 “封将军,你该不是一个输不起,只会把失败的原因归咎在一个女人身上吧?” 封炎怒,直直注视着她,她这话简直就是挑衅。 “我说的有错吗?行军打仗,战前交锋,形势本就是瞬息万变。你说是因为我的原因,倒不如说你机关算尽,却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后宫策。你若不是待人太过阴狠毒辣,手下不留情,我又何必对你下重手?我只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被你所害,即便再来一次,我也宁愿冒着得罪你这个强敌的危险,也不会甘愿将自己的一条命留在那个寒风朔朔的边城!难道放着你,宁愿让别人杀了你,自己毫不还手还把脑袋送给人家吗?” “你觉得我是一个会跟你讲这些道理的人吗?”他封炎做事向来不问情由,凡是对不起他的,他都会一一讨回来,十倍的讨回来。“你得罪了我,不付出你应有的代价,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你该不会以为,凭你寥寥数语,我就会放过你,让你太平的过日子吧?” 他封炎要真是这么仁慈的人,就不会有今日铁血的封家军,更不会有那几千名誓死效忠的封家死士了。 不管是谁,只要触犯了他的利益,冒犯了他的威严,就没人可以轻易逃得过。他花了这么多心思,费了这么多的精神来对付她,他还什么都没开始,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放过她? 更何况,他来到这里,什么都没捞着,反倒被她连番戏弄,这笔账不讨回来,他封将军的威严何在? “寥寥数语?我嘴皮都快磨破了好吗?算了,我先前也说过你,你听得进去罢了,听不进去也罢,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想怎么着都随你,毕竟你是大将军,谁也左右不了你的意思和决定~~” 封炎哼了哼,意思是说她知道就好。 “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不要连累其他人。如果让我知道你想伤害他们,我不介意拿我最厉害的毒药去招呼你,我敢保证,我下的毒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且除了我之外无药可解。你当然也能说,凭你的势力我根本就近不了你的身,但是有一种毒,可以让你防不胜防,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李半夏说的话极其的缓慢,话的最后还意味深长地扫了封炎一眼。封炎不会被任何人任何话给吓倒,然而被她的这些话说得,心里居然有点毛毛的。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还有下文。 “说不定,你现在已经中毒了――” “什么?!”封炎一怔,然而很快的,他又平静下来了。“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李半夏的声音很冷静,或者说是冷肃。 “你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你不可能会随意伤害人命。而且我知道你绝不是一个随便杀人的人,若真是如此,上一次我根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柳家大宅!” 想吓他,他才不会怕!他是刀里来火里去的沙场大将,他十几岁就领军出战,遇到过无数次的危险,身上的伤疤就多达几十处,要是被她一句话就吓软了腿那他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人被逼急了往往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我上次没杀你,是因为没必要。而这一次,是因为你威胁到了我家人的安全,为了他们,我做一次小人、被你唾弃一回又有何妨?” 李半夏重新低下头去,继续捡着她米粒里面的沙子,扔着她的稻壳,云淡风轻得就跟她说的是回家吃饭一般自然。 “呵呵!你觉得这样说话很有意思吗?我不相信你真的对我下了毒~~”封炎尽可能地表现得轻松,还是被李半夏看出了破绽。 “你已经在动摇了,你心里也开始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不是吗?”如果不是,他就没有必要故作镇定,如果不是相信了她的话,他又何必再一次求证? 封炎说得没错,她李半夏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不会随意用药用毒,更不会随意伤害人命。 但他有一点没有猜到,当一个人想要保护她身边亲人的时候,往往会做出连她自己都不敢做的事―― 370 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山还有一山高 370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山还有一山高 “是那碗汤?” 她倒的茶,他没有喝。她熬的那碗汤,他喝了一小口。瓜子花生马氏和刘申姜也都会吃,她不可能做手脚。她唯一下手的可能,就是那碗汤。然而不对啊,那碗汤她儿子后来也喝了,结果证明没事。 难道她悄悄地替他解了毒? 李半夏没有回答,只是在笑。这笑容,看得封炎有些莫名的心慌。虽然他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是瞒不住李半夏的眼睛。 这样的笑容,李半夏还从未对别人展现过,只有她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狠辣”的一面。 她的笑容告诉他,他方才猜得不对,毒并不是下在那碗汤中。 封炎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已经不怀疑自己是否中了毒,满心关心的是自己如何中的毒? 封炎戒心很重,无论何时无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警防着来自周边的暗算和危险。来到李半夏这儿,更是小心谨慎,免得这个女人再出阴招害他。他已经千防万防,何以还糟了她的毒手? “什么时候做的?” 李半夏已经捡好了米里面的沙子,从木桶里舀出两瓢水,将米重新清洗了一道。好像并没有什么兴致,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这个女人,真要卖起关子来,倒还挺能折腾人的。 “其实,你在说谎。你根本就没有下毒,故意拿这招来唬我是不是?” “你这招何尝不是在对我用激将法?”李半夏忽然觉得这样挺有趣的,这个人,许多时候就是欠吓。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中毒了?”那个“何尝”意思不正是如此吗? “我可没有这样说。”这么会儿的工夫。李半夏已经将米洗好了,给马氏送去。 她刚要进去,就被封炎一下子给拉了回来,这一下拉得很重,李半夏跌跌撞撞了几下才站稳,手里的木盆差点没扔出去。 “诶,你这是干嘛啊?你快松开!”这像什么样子,李半夏愤怒地甩开他握着她的胳膊。 这封炎练武之人,哪是她这么容易甩开的。不但没有甩开,反而还捏得更紧了。 “半夏啊天阙风云全文阅读。这里面等着你的米下锅呢。怎么米还没洗好~~”马氏边念叨着边出了屋。李半夏心里一阵紧张,飞快地挣脱了几下。封炎眼看着马氏快到门口了,才将自个儿的手给松开。 “你们这是……”马氏直觉地这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看情形哪里不对啊。 “哦,娘,是这位封公子老是追问我这旁边的叫什么山什么山的,这方面你比较在行,你告诉他好了,我进去煮饭。”李半夏端着木盆进屋了,不想再跟他两个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封炎哪,你要是喜欢爬山,下午等我那小儿子回来,让他带你到附近山上去走走。我那小儿子。可是爬山的老手,从小就在山沟子里长大,走山路就跟踏平路一样,他可以带着你到处瞧瞧。不过,这寒冬腊月的,山上的花都没开,叶子也落光了,也没啥看头。” “没事,伯母,我就是随便打听打听。对了,你说起你的小儿子,他怎么不在家啊?” “我小儿子和大儿子都出去拜年了,路不远,就在前面村里,我估摸着这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哦~~伯母,我这嘴有点渴了,我进去倒点水喝。”这老太太一啰嗦起来就没玩没了,封炎可不想老是跟这个老太太唠嗑,找借口赶紧溜。 “好啊,要不要伯母给你倒。” “别别别,伯母,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刚才可跟伯母你说过了,别跟我客气,我也不跟您老人家客气~~” “好好好,就在厨房,水刚煮开,还是沸的,让半夏倒给你。”马氏招呼完,到前面菜园里扯大白菜去了。这园里的大白菜,过冬时埋在土里,还用玉米禾子给包起来了,现在吃没问题。 “娘,水已经烧开了,我已经下了米……怎么是你啊,你怎么又进来了?”还真是缠人哪,这还就甩不掉了? 得得得!不就是想知道那毒的事麽,好说! “你实话跟我说,你刚才是骗人的。你若是不说,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一些让你婆婆让你丈夫误会的事来~~”封炎笑着威胁。女人最在意的是名节,最怕的就是有男子纠缠,这一点他本不屑于做,但谁叫她得罪过他呢? 得罪他的人,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可概不负责。 “你这样未免也太不光明磊落了吧?” “本将军从来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封炎不是一个君子,君子也做不了仓狄的大将军,封家未来的主人。他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与其做一个伪君子,他宁愿做一个快意的小人。 “好啊,你要是想知道也可以,我要炒菜,灶里面没火了,你给我将火点着。”在厨房,有两口锅,一口锅水已经煮开了,这会儿正在煮饭。还有另外一口锅,留着烧菜。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我完全可以不搭理你,你也必须得告诉我。” 封炎打从心眼里还是相信了李半夏的话,虽然他也暗暗运功,自己的内力并未受到影响。但是李半夏说话时那种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眼神,再加上她那一手使毒的本事,又不得不让他相信。 “你当然可以这样做,但是我也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敢随随便便抓我的胳膊,你的这只手很有可能会烂掉,或者嗯,肿上个几天,你信不信?” 除了对封炎,李半夏何时这么狠过? “我不相信你可以做到。”她是学医的,又不是毒王,还真的能指哪打哪? “随你信不信,你不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中毒麽,把灶点着,我把菜炒了,自然告诉你娇妻太凶猛。”这个时候,正好马氏进来了,李半夏忙道:“娘,你坐着歇会儿,方才封公子说烧火有趣,很想见识见识,你今着就偷点儿闲,让他来。” 又拿她婆婆来逼他就范,又拿她婆婆来逼他就范!这是她婆婆,可不是他婆婆!他是大将军,才不会像她一个女人一样怕婆婆,那个婆婆还是她的婆婆。 不过,她她她这是连他的后路都给切断了? 好,烧就烧!要是呆会儿给他知道他压根就没中毒,由她好瞧的! “是啊,伯母,我还没碰过这个,你老人家就歇着,让我见识见识。” “这……那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我洗菜去。”就让这孩子试试吧,这孩子,还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等东西还想着见识见识,呵呵呵呵! 封炎在那边杵了半天,李半夏也没理她,将两颗大白菜给掰开,放在清水里洗净,拿着菜刀粗粗地切了几刀。 这白菜,是煮火锅的,封炎的到来,可是让马氏将压箱底的好菜一股脑的全拿出来了。大白菜只是配菜,其他的火锅材料马氏已经早就拿出来了,用锅浑一下,就可以煨着着了。 切完了菜,李半夏放下刀,拍拍手。 “别杵着了,一会儿都下午了,你是要我们吃中饭还是要我们吃晚饭?” “封炎哪,你是不是不行,还是让伯母来,你到外面去转转,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伯母,我能行。你去歇着,这边我来~~”封炎示威性地看了李半夏一眼,进灶台后面去了。 笨!笨!笨死了,简直就是一个笨猪。李半夏为了过瘾心里将这人骂了一百八十遍,尽管自己烧火的时候也常烧不着,看到他笨拙的样子,心里还是挺乐。 封炎突然抬起头,直直盯着她。李半夏一突,赶紧将嘴角的那抹笑给敛了,不能笑,不能笑,否则就没得笑了。 还真当他不行了,切! “咚。”手上棍子应声而断,接下来的一幕,简直让李半夏大跌眼镜。熟练地从背后抓住一把棍子,轻轻一撇就撇断了,然后抓起一把松毛,塞进了锅里。将棍子置于松毛之上,拿出点火的,将松毛给点燃了。不一会儿,锅底就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封炎并没有停留,从背后找出几根粗些的柴火,手一扭,柴火就断了。塞进锅底,短短一会儿的工夫,就塞满了整整一个小灶。 这撇柴的本事,太厉害了!想她们烧火的时候,那真叫手脚并用,必要的时候还会动用弯刀,费了老大的劲儿。他不管多粗的柴火,两根手指头就够用了,而且撇起柴火来面不改色。 “还不炒菜,想把锅给烧掉吗?” 封炎不冷不热地丢过来一句,李半夏看看已经在冒青烟的铁锅,忙将菜一菜刀给推了下去。 这接下来李半夏炒了好几个菜,封炎烧火始终不疾不徐,添完一把柴火就坐在灶台后,也不急着出来,看着李半夏炒菜。 那眼神中,似乎有着得意,还有嗤笑。 李半夏捏刀的手都不稳了,心里直犯嘀咕。 这个地方的男人可真是见了鬼了,怎么每一个都这么精于厨房烧煮之道?再敢说,古代的男人没进过厨房,她就把这几个男人拉将过去,用事实说话。 ………… 371 在沉默中爆发,毒手仁心 371在沉默中爆发,毒手仁心 这人刚才故意向她展现出颓势,让她取笑他,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又硬生生地打了她一个嘴巴,让她笑不出来。 她真的是小瞧他了。 不会烧饭而已,李半夏是不会笑他的,因为这人是封炎,才会觉得他的那些举止很滑稽。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因为这个讨厌的家伙,自己啥时候都与他有些对着干的架势。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在我身上下毒了?”他已经照着她的话做了,而她也该告诉他真相。 “当然,我说过我没有骗你。” “不可能,你根本就没有时间。”封炎方才将他到刘家之后的事又细细地思量了一遍,还是没有想到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下手的。他很小心,以他的功力,也不可能被人下了毒都不曾察觉。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李半夏笑着开口。 “说话的时候?什么时候?” “就在我说你中了毒的时候。”李半夏轻轻吐出一句话,完全没有想到这句话对封炎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什么?!”封炎摇着头,“这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也不可能会有这么高明的下毒手法。除非她是利用空气下毒,但利用空气下毒是最危险的,因为风向随时会改变,露天的环境也不利于让人吸入空气中的毒粉毒气。一个弄不好,还可能害了自己。她既然懂得下毒。一定会明白这一点。 “告诉你也可以,你可还记得我当时在捡米里面的沙子,剔除碎稻壳。当我向你说起你中毒的时候,我随身携带的毒药已经弹到了你身上。这种毒药可以穿透皮肤,进入身体里。无形无色,无味无痛,短时间内不会发作。然而一发作起来,就会全身无力,形如废人。你忘了,当时我扔去一粒稻壳,你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以为我是无心之举,浑然没有在意。就在那一刻。整个形势就已经改变了――” 封炎在听着九龙至尊。眼前浮现她在外面洗米的一幕。没有想到,如此平然的一个场面,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暗潮汹涌。 “呵呵!小李大夫。是谁说你仁慈热忱,心地善良的?谈笑之间,毒害一个完全没有准备的人,这难道就是你李大夫做人的标准吗?” 封炎怒极反笑,好一个披着善良外衣的李半夏,谁说她胸无城府?谁又说她不懂谋算,与人为善? 她,算计得如此精确,就连他这个自认见识了各种杀招的沙场将领都完全没有留意到,轻轻松松地让她得了手。事成之后。若不是她告知他,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这种心思,不也很可怕? 果然,他那位好兄弟说的话还真有些道理:当一个女人,千方百计想要对你施毒手的时候,你还真是防不胜防。哪怕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在激起她的怒火、威胁到她与身边人的安全、引起她的杀机时,那她所具备的心思与谋算将是十分惊人与可怕的。 李半夏并没有因为他的指责而有半分的不悦,事实上,封炎说得没有错。 她并不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也不是一个滥好人,许多时候她是懒得用那个心思、不屑用那个心思。人嘛,许多时候还是糊涂一点好,太精明了,累! 然而,当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封炎对她、对刘家人的威胁的时候,李半夏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她李半夏不想惹事,却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人。谁要上门挑衅她,危及到她关爱的人,那她是不会客气、不会容情的! 她不管封炎要做什么,如果是冲着她来的,她可以不在乎,与他一较长短,让她付出代价那是他的本事。然而,如果被她发现有半点想对刘家的人不利,那就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她李半夏是没什么本事,却还是有本事可以与他做到玉石俱焚。与封炎这样的人为敌,没有这样的觉悟和果敢,定然会被他吃得死死的,最终完全折于他手。 她要给他一个警示,不要把脑筋动到刘家人头上。一个人被逼急了,什么可怕的事都会做出来的。 今日封炎突然造访,让李半夏警铃大作。是以,在进去为封炎准备瓜子花生的时候,李半夏已然悄悄做好了准备,只等必要之时给封炎一点厉害尝尝,让他下一次想动什么歪脑筋的时候好好掂量掂量。 但是,李半夏下手毕竟还是有分寸的,她选择的毒药只是让他浑身乏力,无法正常行动。而不是那些让他筋骨剧痛,全身如同万虫噬咬的毒药,这已经够手下留情了。当然,那么毒的毒药,李半夏还真的使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件事,封炎不知道。 “我做人的标准我自己清楚,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当然,你也知道,我为何这样做――” 封炎老是一副恶人先告状的嘴脸,他能对不起全天下的人,却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对不起他。这样的人,她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理解她的话来。 “解药!”他封炎不会允许自己身体里留有这种随时被人掣肘的毒药,不惜一切也要得到解药。 “可以,你得先答应我不再找我们家人的麻烦,只要你答应,解药立即给你。” “我说你就信?”他要是答应了她又反悔了怎么办?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是她太自信,算准了他不敢对她家里的人下手?那她未免也太天真了,他若真是想要他们死,他完全可以有一千种法子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那样,就不好玩了。 “我信莽荒图腾。”李半夏毫不犹豫。 封炎愣住了。 “你封炎虽然算不得一个英雄,答应过的事还算得数的,否则你也无法服众,无法统帅你的封家军。而且我也相信,你要找的人是我,其他的人你也没有必要要伤及这个无辜。他们与你并无冤仇,你没必要紧咬住他们不放,更不至因为他们而让自己有任何的危险。”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别给我喘气的机会,因为到时我会像最可怕的猎人一样紧咬着你不放。那我想,你以后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做什么事,都得小心了。”没有一个人愿意过这种日子的,谁也不想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封炎定定地看着她许久,这一刻,他从李半夏眼里看到了一种从未看到过的东西。这种东西叫做坚定,还有无畏。 “算了,我还没心思去动那老头老太,还有你家三个小儿,没意思。至于其他人,只要别强为你出头,我也可以放过。你说的条件,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封炎看似完全答应了李半夏的条件,实则自己也提出了附条件。别强为她出头,要是为她出头了,或者在他对付李半夏的时候阻挠,帮她出头,那他就不会放过了? 他们是一家人,刘家中的哪一个人出事,其他人都不会置之不理,又怎么不会为她出头? 听他的意思,是不想放过东山了? 李半夏咬了咬嘴唇,没有答话。这等于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之前,解药也不会有。 封炎并没有妥协,与李半夏在无声地僵持着。 “我提醒你一下,你的那个毒再有小半刻钟的工夫就要发作了,到时候你不想在我们家、当着我公公婆婆还有孩子面前难看吧?” “你说的是真的?”没有吓他,逼他妥协的意思? “不信你可以再等等看,锅里的火没了,加点火吧~~”锅里的菜已经煮熟了,李半夏利落地拿出盘子,将菜盛了起来,然后倒上两瓢水,她的事算是完了。 “娘,接下来这个菜你炒得比我好吃,还是你来,我给你打下手。”马氏已经又回来了,这些话题也不宜再进行。 但这会儿,着急的不是她,而是封炎。 在小半刻钟后,他的脚开始感觉到了麻痹,这种麻痹令他恐慌,上一次落在熊北天一行人的手里时,他都不曾这样恐慌过。 因为那个时候,他要是想走,也不会是全无办法。他要离开,随时都可以。只不过为了大局,不能暴露内奸的身份,他才留在了熊北天的军营。 但是这一次,他真实地感觉到了威胁。一个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又一次让他身陷绝境。 他相信,如果今日她不让他离开这儿,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那他就真的离开不了了。因为相信她绝对不可能对他出手,也不敢对他出手,他只身前来这里,流锋派到卞国都城办事,还没有回来。 他又一次小瞧了她! 这个女人,做事比他想象的要果断得多,也要狠得多。就算秘密保护他的人现在杀出来,她要是真心想要和他同归于尽,别人也没有时间阻止。 封炎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他本以为这次前来,可以将她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易地捏死,而现在他不仅没能捏死蚂蚁,还被蚂蚁给咬了一口―― 372 好心有好报,傻人有傻福 372好心有好报,傻人有傻福 ――***―― 多谢花幕遮暖颜妹纸_318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答应你了,快给我解药。”封炎趁着马氏出去的间隙,飞快地对李半夏道。 “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对我的家人下手?” “没错。”封炎愤愤,但这会儿他只得妥协。 她本不该就这么相信他的,这样实在太冒险了,但是现在,除了这她没有别的办法。她不可能杀了他,那刘家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也不可能在他身上种下毒素,用来牵制他,这种事她不会做。 且不说封炎现在还没有对他们刘家不利,就算他真的有这样的举措,迫不得已她也不能用这样的办法,来威胁控制一个人。那是下策,那也不是一个学医之人该做的事。 为了不让封炎对付刘家,李半夏已经做了许多违背自己平时意愿的事,她只想在她能控制的范围对,对封炎小施惩戒,这是一种警示,不是对人身的伤害。她学习医术,也不是为了拿来威吓别人,恐吓别人。她也不能随意地使毒,这是一个行医之人的本份和原则。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每个人都在这杆秤能秤起的范围内行事,李半夏心中也有这样一杆秤,无论什么样的境地,她都不想一条性命在她的手上终结。她是大夫,她的职责是救人,不是杀人。 “快给我解药!”麻痹的感觉已经到了大腿,他的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了。 “你的毒已经解了,现在中的只是一种慢性的麻药,等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解了?”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个女人到底要折腾什么,显示她下毒的手段很高明吗? 施毒、解毒步步封疆。完全都是转瞬之间的事,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施毒两次,解毒一次,一方面和她说着笑、提着条件。一方面又轻描淡写的在他终于妥协之后又告诉他她的毒已经解了。她这是在耍猴吗? 封炎已经脱离愤怒了,如果现在他的腿能恢复活动,他第一个举动就是冲上去掐死她。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这样耍他。 但与此同时,也令封炎震惊,李半夏使毒的本事,何时变得如此的高明?在边城,他也曾领教过她的麻药,就是因此他在她手上栽了一个巨大的跟头。 可是那个时候,李半夏用药的本事,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高明。照她今日的表现,可以说一句出神入化了。 李半夏也看出了她的愤怒。说话的语气无比认真起来。 “我不是故意耍你,只是毒药留在你的身体里,时间长了,就算不发作,对你的身体也有害处。要知道你考虑的时间要那么久,比谁都能磨叽。我之前可以将那药的性能调得更久一些。” 封炎万万没有想到李半夏是因为这个,中途才换药。他还以为,她这是给他下马威,让他看看她下毒的本事,从而传达出我要想对付你。随时都有办法这一个讯息。 以她对他的痛恨,莫说只是对他身体有所损害,就是看着他毒发,她都有立场撒手不理。现如今,竟然只是为了担心他的身体会有损害,就暗中费了这么多的工夫。 她不是很讨厌他,为了防止他对她家人出手,恨不得让他死吗? 封炎真的看不明白,李半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又要再次对我使用麻药?” “因为只有麻药,才符合我方才所说的第一种毒毒发的症状,当你的腿开始麻痹之时,就是你就范妥协的时刻。我如果那时就给你解了毒,你不会答应我的条件。如果不下麻药,那你会认为我说的是谎话,只是恫吓之词。而那时,你不但不会答应我的条件,还会认为我违背了规则,是彻底地耍你,愤怒中的你对他们会更加不利,不会再讲半点情面。” “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为了他们,用再多的心都是情有可原而且必要的。”封炎的话听起来有点讽刺的味道,但他自己知道这句话更多的是感叹,不是讽刺。 “其实,你还有更好的做法。”封炎忍不住开口。 “什么办法?” “你不是很会使毒吗?你可以用毒将我控制住,那个时候不仅是饶了他们几个人的命,让我不对他们下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至于妥不妥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心思稍微狠一点,绝一点的,都会用他这个方法。 毕竟,在他们这些“大人物”的眼里,自己的一条命,是绝对比几个老百姓的命珍贵的。用他们几条命,换他一条命,是万万不肯干的。到时候只有投鼠忌器,任她发话。 只是,以封炎的性子,还有他封家未来家主的身份,是决计不会由着一个女人威胁的。不仅是女人,任何一个人,都休想威胁他。 但他想是一回事,别人会不会这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很难说,这个世上还是有许多的傻瓜,认为以此可以来威胁他。 李半夏不是一个傻瓜,就算她是一个傻瓜,她也不会这么做。 “你会乖乖被我控制吗?” “为何不会?你不也说,你制出来的毒只有你自己能解吗?每个人都是怕死的,我也不例外满洲灵异史。到时候我的命悬在你手中,除了听你的我还有其他的什么办法?不也是因为你认同这一点,今日才在我身上下毒逼我妥协吗?” “你是仓狄的大将军,封家死士的头头,你要是这么怕死,这么容易妥协,你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威信了。而且,你还有三点说错了。”李半夏的思路很清晰,并没有被他的说法所迷惑。在与封炎的交锋中,她一子错,那么全盘皆输。那到时候受连累的就绝不是她一人,刘家也因此遭受无妄之灾。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不能让刘家因为她的事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哦,我哪里说错了?” “一,这毒虽然是我制的,却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能解。我承认,这种毒药的解药十分难配,除了知道配方的我之外其他无人能配出来。但这天下的宝贝实在数不胜数,难免会有什么可以解百毒的药丸。还有许多的珍禽异兽,也有解毒的本事。如若恰巧你真的有这种宝贝,或者通过某种渠道在毒发之前得到了他们。那我这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寻死路了~~” 到那时,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用毒控制他,彻底地撕破了脸,那到时候谁都不会手下留情,还会用百倍的办法去报复她。她虽然对她的毒自信,可也不会盲目的自信,那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封炎轻轻点了点头,哼了声,示意她继续。 “二,你可能也怕死,但你是一位将军,比起你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是军人和你们封家的荣辱。试问你怎会乖乖地任由别人威胁你呢,别人威胁不成便罢了,还有可能被你来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到时候整个局势瞬间扭转,还有可能自己的生死都掌握你手~~没有足够聪明智慧的人,还没有那个本事和你斗心眼。而我恰恰是没有什么聪明智慧的人,也不会有这个耐心与你斗智,与其与你死磨硬磕,鸡蛋碰石头,还不如一劳永逸,选个比较简单牢靠的办法。” 李半夏的某些话并不是容易懂,但封炎倒是全都听明白了。他还听出了一些李半夏未曾说出口的东西,她说了这么多,唯独没有说一点。 那就是她性格太过“懦弱”,也太过“胆小”,她不敢杀人,也狠不起来。 她宁愿多费几倍的心力,无时无刻不承担着风险,也不敢对他下杀招。即便是用毒,也害怕会给别人带来无法弥补的遗憾。 封炎在想,他还有必要,花费心思来对付这个“胆小”的女人吗? 李半夏愣了愣,看向封炎。她说了一二,他怎么不问她三了?以他凡事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不弄明白就不罢休的性子,他干嘛不继续问了? 李半夏站在那儿有点像个傻瓜,封炎的表情实在是太奇怪了,是不是她刚才说错什么了?还是不小心伤了他的面子、嗯,自尊心? “你……怎么了?”他的表情真的太古怪了,古怪得李半夏一早准备的许多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了。 封炎终于收回了注视她的视线,低下头,打量着他的那双腿。 麻痹的感觉已经到了腰部,但此刻,他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的慌张。这不是因为他是大将军,看惯了生死和危险,也不是因为李半夏曾说过不会对他有任何的不利。而是站在她对面的人是李半夏,一个胆小得连她的仇人都不敢有丝毫伤害的女大夫。 “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身上麻痹的感觉什么时候能消失,我腿麻了,想站起来走走~~” ………… 373 东山兄,惧内? 373东山兄,惧内? ――***―― 多谢_318妹纸的钱袋子(2个),金银皆多多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李半夏发觉封炎有哪里不对劲了,身上少了许多的戾气,还有虎视眈眈。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先前,被他那鹰鹫一般锐利的眼神盯着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可是现在,他的目光似乎温和了不少,至少没有那可怕的攻击性。 可能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后对他不存在什么威胁,而且真要撕破脸对他也没什么大好处,有心想要放她一马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李半夏可不想与人结什么冤仇,更不想让一家人每天都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生活,那样太累了,她只想平平静静地过生活。 饭已经烧好了,正要吃饭的当口,刘东山刘西山兄弟俩回来了。 马氏接过儿子的包裹,将别人回箩的东西给送进了房里面,让两个儿子在外面陪着客人。 别人不知道封炎的底,这刘东山可不是不知道。他早已经从李半夏那里听说了有关封炎的所有事,对他也是忌惮得很。一听马氏说来人是封炎,脸色立马就变了,戒备地盯着他,唯恐他是来对半夏不利的。 李半夏拍拍她的手,示意他放心。 刘东山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那是哪里都不去,渐渐的,发觉这封炎人还挺直爽的,也没有对李半夏有什么不利的举动,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了。 刘东山本就是一个耿直忠厚的人,对人也没那么多的心眼,只是这一次,事关李半夏。之前俩人又有恩怨。对于李半夏,差点就被封炎给害了这事始终不能释怀,即便心里慢慢放宽心了,始终还是存着一丝戒备。 碍于正月初二头上,他来者又是客。总不能怠慢了人家。而且。如果有机会能够化解恩怨,也是好事,他可不想这么个难缠的人总是想对他家的半夏不利。再说这个封炎怎么说也在他媳妇儿手上栽过大跟头。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就算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做敌人,你害我我防你的,这日子过着多没意思? 刘东山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虽然平时高兴了也会喝上几杯,但每次都是浅酌几杯,不会喝醉。宿醉醒来,第二天头会很痛。李半夏又时常在耳边提醒。说喝多伤身,他也不想让她跟在后面为他操太多的心。 马氏让东山西山两兄弟陪封炎多喝几杯,人到家拼命让人喝酒是客套、是热情,也是待客之道。一般拜年的人,只要吃饭,多半都是不醉不归。而且对于好酒之人而言。要是在一个人家没有喝好,那可是会不高兴的。 封炎是仓狄人,又是军中大将,那酒量简直让人咂舌。刘申姜、刘东山和刘西山父子仨都喝不过他一个,家里的酒拿出好几壶了。最后将刘家的酒都给喝干了,封炎说话还是清清楚楚、利利索索。反倒是这刘家三父子,说话舌头都大了。 李半夏不停地让他们多吃点菜,喝酒时多吃点菜,胃总要舒服不少的。 “封炎兄弟,我再敬你一杯~~”刘东山端着一杯酒,晃晃悠悠地来到封炎身旁站定。封炎也举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那个,封炎兄弟,我家半夏她还不太懂事,做事有欠思量。她要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她计较,我在这儿敬你一杯,替她向你赔个不是――”刘东山已经醉了七八分了,使劲晃了晃头,才恢复了几分清醒。 “东山兄严重了,这事说起来还是我先对不住李姑娘,这杯酒也别说你敬不敬我了,咱们将它干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这男人上了酒桌,两杯酒一过,就开始称兄道弟。 在酒桌上,许多事也都好解决了。 “爽快!封炎兄弟真真是个爽快人,那刘某在这里就多谢你了~~” 李半夏也不知道封炎说的是真是假,老实说,以封炎那有仇必报的性子,他岂会这么轻轻松松地放过她?这一顿饭下来,封炎说的话,还颇让李半夏奇怪。 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要真是这么好解决,那封炎也不会千里迢迢特意赶到大杨村里来了。即便他另有要事再身,他跑这一趟,就说明边城的事让他耿耿于怀,他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李半夏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说,他真的有心要放她一马,也没必要表现得如此的热切。这样热切的态度,反而让他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或许,这一切只是她想得太多了。又或许,真如东山所说,他性格中虽然有阴险的一面,却也不失一个爽快人。一旦决定放她一马,就不再纠结过往的恩怨。 “半夏,去,给我盛碗饭汤来,我再吃点儿~~”喝点儿饭汤,这被酒水浸泡过的肠胃,多多少少会好受一点儿。喝完酒,就倒头大睡,可是很伤身的。 “好,我这就去,你醉了,可别再喝了。”刚才他喝的时候李半夏就想说了,只是看他那架势,大有和他一醉方休的样子,也就没多说。男人有的时候想喝个痛快,就让他痛痛快快喝一次,反正东山也不是时常喝醉的人。 待会儿,她会给他们一人熬一碗醒酒汤,让他们都喝下。 刘东山点头答应了,李半夏去了厨房。其他人吃完饭都下去了,桌上就趴了几个喝酒的人。 马氏是烹饪能手,家园小菜也能烧出好美味,封炎对马氏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他没有想到,这一乡下妇人烧出的菜还有这等火候和味道,这些小菜又清爽可口,十分的下饭,小酒小菜,喝酒也十分不错。在吃饭之前,他还想着又得是一番煎熬,还一再提醒让自己憋住了,表情别太过。到吃起来,倒是大大超乎了自己的意料。 李半夏倒是很明白这封炎的惊诧,就跟赵晨宗初到刘家来,在刘家吃饭一样。大概是他们都没想到一个乡下妇人能烧出这一手的好菜。事实上,能烧出美味菜肴的,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些乡下妇人。再加上他们这些大少爷,大将军,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来点清粥小菜,调剂调剂胃口,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儿。 “东山兄,我这酒壶里还有几杯酒,咱们再来干一杯~~”封炎朝他扬了扬酒壶,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刘东山实在是普通得很,他想不通他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可以让那个女人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刘东山摆摆手,“不能喝了~~我真的不能喝了,头太晕了~~再喝可就得醉趴下了~~” “没事,再来一杯,醉就让他醉好了~~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要一醉方休来着~~” “不不不,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半夏可得跟我急了~~”刘东山笑着直摆手,提提神,才有了两分清醒的意识。 他今天也很高兴,尤其在封炎答应他,会将之前和李半夏的恩怨一笔勾销的时候,他真的很高兴。虽然半夏没有跟他说,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刘东山还是看出来了,李半夏对这个封炎很苦恼,不只苦恼,还有几分惧意。 他相信这种惧意,多半来自于他对刘家的威胁。若是她一人,她断然不会如此。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半夏也不会主动对他做出让步。因为争一口气,比起整个刘家的安危,实在算不了什么。 而刘东山,也知道封炎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他宁愿口头上对他做出一点让步,也不愿李半夏因为他而受到半点的伤害。 如果退步能够化解一场纠葛,能替她解了一次危急,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男人的事哪有女人插嘴的余地,东山兄莫非惧内?”听到刘东山的话,封炎眼一转,盯着刘东山问。 爱面子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笑他怕老婆了。刘东山却不是如此,封炎的话,没让他有半点的难为情。一听他提到李半夏,就呵呵地笑了。 “呵呵!惧内,是这样吗?嘘――”刘东山头大如牛,醉意是越来越深了,“这话你可不能给半夏听见,我倒还好,她要是听到别人说我惧内,她保准跟你急~~” 说刘东山惧内,刘东山不急,反倒是李半夏急,这是怎么回事? “东山兄为何这么说?” “我那个媳妇儿,不喜欢男人惧内――” 这更加新奇了,做妻子的,更多的还是希望自个儿的男人惧内吧。这样自己就有发言权了,说话也就有分量了。 李半夏的说法希奇,刘东山的反应更希奇。这对夫妻,倒是让封炎越来越看不透了。 “那东山兄,你惧内吗?”缓缓的,封炎问道。 “……惧内……惧内好啊,惧内挺好……没啥不好的……要真是有个人,能让你心甘情愿听她的,那也是桩美事……” 374 离开他,跟我走! 374离开他,跟我走! “东山兄,你这话说得还真奇了,我就没听过一个男人,喜欢怕自己媳妇儿的。”家有恶妻,是一个男人最不幸的事情。 “封炎兄弟,你这话说错了,我可没说我怕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对我恩深情重,我关心她、在意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怕她呢?封炎兄弟,咱不说这个了,说说你,你这个年纪,应该也娶妻生子了?” “不曾。”封炎又饮下了一杯。 “哦?”刘东山脑袋清醒了一些,“按封炎兄弟你的相貌条件,少不了好姑娘抢着要嫁给你,你怎的还没娶妻?” “没碰到合适的,姬妾倒是有几个,妻子还在寻找中。”封炎话说得轻悄,刘东山却是听瞪了眼。转而想想,也是自然,人家是大将军,那些富贵人家都讲究什么三妻四妾,多几房姬妾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刘东山摇摇头,没有答腔。对这种事,他向来不喜欢发表意见,也不会说什么封兄有艳福了等等此类的话。女人太多,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福气。刘东山是个忠直的人,对这些事向来没什么话说。 “东山兄摇头干什么,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两个给你――”封炎语出惊人,他就是要试探试探,那个女人看上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一个好色之徒,那她可就是瞎了眼了。 刘东山笑笑,“封炎兄弟这个玩笑可不能开。你要是真这么做,那以后我们刘家可不敢对你敞开大门了。”刘东山嘴角虽然还带着笑,但话说得却十分的严肃,显然对封炎的话很不悦。 他这么说。不仅看轻了那些女人,也是看轻了他刘东山,还看轻了李半夏。 “东山兄这是不想,还是不敢?”封炎定睛注视着刘东山,不错过他眼里流露出的一丝情绪武法无天最新章节。这个男人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逃不过他的眼睛。 封炎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这个男人,从哪里看都没一点出色的地方,凭什么得到她全身心的付出。甚至不惜低下她的头颅。为他费尽心机? “刘某此生能得半夏一人。已是上天恩赐。渠河水竭,也不改我心。”想起两人婚后的一切,想起李半夏对他的情深义重。刘东山不由动容。他向来不是一个肉麻兮兮,会说情话的男人。这次多喝了几杯,情感也外露了出来。 渠河,是大杨村最长最宽的一条河,家家户户都在这条河里洗衣裳,在这里嬉戏。大杨村祖祖辈辈的人都生活在这里,这条河流也养育了大杨村几代的人,被大杨村的人亲切地称为“母亲河”。 刘东山情深意切,目中露出的深情让封炎也愣了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憨厚耿直的男人。竟然还有如此深沉细腻的感情。 而这种感情,他永远也给不出。他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能给的东西又实在是太多少,尤其是感情。 又一阵酒意上来,刘东山脑袋一晕,酒劲上涌,真的是醉了。 “饭汤来了,刚又把火烧了烧,趁热的赶紧喝了~~”李半夏端着一碗饭汤回来了,饭汤烫得冒泡,刘东山端起来就喝。 “诶――烫着呢,小心点喝~~”就这么喝下去,舌头还不烫出泡来?刘东山真的是喝醉了,抱着那碗汤,就是不撒手。 “罢了罢了,怕了你了~~我帮你吹吹,你再喝~~”这以前,人家都说伺候喝醉的人最累了,因为喝醉的人不仅可能会发酒疯,还像个小孩子不讲理,那闹腾的本事可是不容小觑。 刘东山喝醉了酒,这力气又很大,还不太讲理,可是难为她了。 李半夏就着他紧抓住碗的手,给冒着热气的汤碗里使劲吹了两口,等到差不多可以喝的时候,才松开手,让刘东山喝下去。 “封将军要不要也来一碗,吃农家饭,不喝一碗饭汤,不可谓遗憾。”这饭汤可是许多人钟爱之物,比什么大补汤喝起来都得带劲。当然,别人可能不这么想,但李半夏确实是这么想的。 小叔也喜欢喝饭汤的,每次吃完饭一定要满满地喝上一大碗,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干活的时候喝上一大碗最得力。不过他喝起酒来就跟他的性子一样,又快又急,很早就醉了。这会儿由马氏扶着,回到自个儿房里呼呼大睡去了。 刘申姜也喝高了,再加他上了点年纪,身子骨变差了,这会儿也回屋睡了。饭桌上就剩下这三个人,不知不觉间就喝到了现在。 “饭汤?”这又是什么东西,但她既然都这么说了,评价又这么高,那喝一喝又有何妨? 李半夏出去了,不一会儿,也给封炎端回来一碗。 这么会儿的工夫,刘东山已经喝完了,手上的碗咕噜咕噜地在桌沿上转了一圈,李半夏堪堪将它给按住了。 “哎呀东山~~”这个东山,还真是醉得不轻啊。“东山,你喝醉了,我扶你到房里休息好不好?你好好睡一觉,我去熬碗醒酒汤,一会儿给你喝了,这样你就舒服多了。” “不~~我不要休息,我在这儿陪着你,陪着你!”刘东山看了眼封炎,醉得头昏脑胀,整个人快扑到李半夏怀里来了,要不是强撑着,这会儿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睡去了。 李半夏好笑地低下头,东山这是不放心她和封炎单独在一块儿,怕封炎会对她不利呢?他都醉成啥样了,还惦记着这个事儿,倒是让李半夏怪感动的军门撩宠,宠入骨全文阅读。 “好了,东山,别闹了,我没事儿,把厨房的事收拾好,就熬醒酒汤给你喝,你先到床上躺着~~” 刘东山拽着李半夏的衣裳,过了半晌,才终于点点头。这头还没点完,人就彻底地昏睡过去了。 “封将军,你继续喝着,我将他送到房里去就来~~”李半夏艰难地撑着刘东山,一步一步回了房里。 马氏在屋后喂猪,家里有两只猪,一只大猪一只小猪。大猪总是抢小猪的食吃,每次喂食的时候总要把人在一旁看着。她要是在场,倒可以搭把手。 刘东山醉得人事不知,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得靠李半夏撑着,李半夏当然撑不住。封炎一动不动,望着她斜着身子,搀着刘东山,步步走进房中的情形,一双深邃的眼变得越加幽深。 “嘭”一声,碗放在桌上,封炎冷冷地站起。 “我来――”封炎不给李半夏出口的机会,一只手拉着刘东山,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扔到了床上。 “诶你!――”哪有这么扔人的,他存心找茬呢?李半夏狠狠瞪了封炎一眼,忙坐到床边,看刘东山有没有大碍。 床底下垫了许多的稻草,还算软和,幸好没事。刘东山在睡梦中还是感觉到了丝丝的痛意,身体扭了两下,因为太醉了,很快又睡了过去。 “封炎,你到底想干什么?” 封炎眼色一凝,蓦地抓住了李半夏的手。“我要你离开他,跟我回仓狄!” “……”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这些他一辈子都给不了你。”封炎显得倨傲而又傲慢,和他过去一样,一样的欠揍。但是,眼利的人,还是能够感觉到掩藏在他傲慢下的一丝情意。 “你疯了!”李半夏想甩开他的手,但奈何他的手跟铁钳一般,牢牢的,她怎么甩都甩不开。 “你别忘了,我是东山的妻子!”这人,连有夫之妇都想抢?简直是见鬼! “那又如何?只要本将军喜欢。”他这句话换句话来说,意思就是:能够被他看上,是她的福气。他才不管她是不是别人的妻子呢,最重要的是让他如意。 “可是我不喜欢!我是东山的妻子,我爱东山,我这辈子只喜欢他,不可能会喜欢别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赶快放开我,我还可以当作今日的事没有发生,否则……” “否则怎么样?要杀了我?还是想对我下毒,把我吓跑?”封炎毫不动摇,抓住李半夏的手是越来越紧了。李半夏的整只膀子都快被他抓下来了,她强忍着,没有露出一丝的怯懦。 “否则就杀了我!” “你说什么?” “我杀不了你,也不敢杀你,那就只有杀了自己!”李半夏目光森冷,内心升起一层恐惧,她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她的生活,更不想和他纠缠不清。她要摆明自己的立场,谁也不能妄图来主宰她的人生、改变她的命运。 哪怕是拼着玉石俱焚,她在此刻也不能表现出半点的犹疑和惊惧,这会给他逮着空子。她要让他看到,她维护自己平静生活的决心。她的命运,也不是他能够摆布和决定的。 “封炎,我不知道你是多喝了几杯,脑子一时想不清事儿了,还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说出这种不伦不类的话来。我会当作没听到,现在请你马上离开刘家――” 375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375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如果我说我非要带你走呢?” 封炎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说出这些话来,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实在不该留在自己身边的。 尤其是,这个女人,还对他存有异心。 她就像一头脱缰的野驴,看似温驯,发起火来可是危险得很,随时都能给他一蹄子。 至于,她嫁了人,这点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他并不介意。他是个武将,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才不在意所谓的贞洁不贞洁。只在乎,这个是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知道,自从边城一别,这个女人,就留在了他的心里。他很想征服她,将所有她欠他的,在她身上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他一直以为是如此,然而随着每一次见面,自己竟然会暗暗渴望着与她的下一次见面。 他知道,他心里在动摇了。 不想杀她,不会杀她,舍不得杀她。 可是就这样放过她,他又实在不甘心。唯一能让他平衡的方式,就是得到她。如果连她的整个人都成了他了,那么就是他赢了,因为她输掉了自己。 这大概是唯一一个,自己可以放过她的理由。 他一直在徘徊,也一直在犹豫,拖到了今天都没有下手。若不是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她早就栽在他手上了。 李半夏的态度,显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硬许多。几乎没有一丝裂缝。 “我只能告诉你,谁要是敢逼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才不管那个人是将军,武功有多么的高强。我都绝不会妥协。” “而且,我也不相信,这仓狄的大将军,愿意担上强抢民妇的罪名吧?现在,仓狄和卞国已经和谈,是友好国,你难道想破坏两国之间的这种关系?我虽然是一介民女,但你这么做还是承担不起代价剑神重生。”两国之间的关系,十分的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当中。有主战派。也有主和派。即使是一件在他看来很小的事,都能拿出来大做文章。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呢?”仓狄本就无心与卞国订立什么盟约,仓狄侵犯卞国的野心已久。如若真能这样倒是成全了他。更何况,封家是仓狄最大的主战派,没战可打,封家还怎么大权在握,独冠仓狄? “至少现在还不是你想要的,上一次边城大战,你们封家损失惨重,没有个三年两载,根本就恢复不过来。你不会那么不明智,在这个时候强势而为吧?” “真是越来越让本将军欣赏了。这样本将军就非带你走不可~~” “封将军,我劝你别给自己找麻烦!别说我不会跟你走,就算是我跟你走,你只怕想甩掉我这个烫手山芋都甩不掉!有我在你身边,你会夜夜不能安寝,吃饭都吃不安生!” “这样的生活,不是更有意思吗?”封炎不断逼近着她,嘴角带着的浅笑,恨不得李半夏甩他一耳光。 李半夏眼看着说不动他,心里也在暗暗着急。 床上的刘东山,艰难地爬了起来。酒意上涌,让他的眼睛都是通红。 “东山――”李半夏看到了希望,喝醉的刘东山,关键时刻醒了。 封炎一愣,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李半夏挣脱了封炎的束缚,收回了手,然后飞快回到了刘东山的旁边。 不管李半夏刚才的态度有多强硬,她心里始终还是害怕的,害怕会离开这里,也怕不得不失去她平静的生活,更怕刘家人因此而遭受到危险和连累。 “半夏是我的媳妇儿,你不能带走她!”刘东山盛醉之下,关键时刻醒了,说话缓慢却很有力道。尽管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仓狄的大将军,尽管他身负上乘武功,可以顷刻间让他失去性命,他依然没有一丝的退缩和躲闪。 一个男人,如果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那他还不如死了。 失去半夏,他绝对活不下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他们拆散,也没有任何人能将半夏从他身边带走。 刘东山虽然是一个庄稼人,但这个时候表现出的坚决和勇敢,就连封炎也都没有想到。 封炎目露杀机,“你知道,我要想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我不怕你!――半夏是我的媳妇儿,你休想带走她!”刘东山紧紧将李半夏挡在自己的身后,也为她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封炎,你要是敢伤害东山,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刘东山不顾自己的安危,李半夏可做不到,她不愿刘东山真的因她涉险,更怕封炎真的对刘东山不利。 两方僵持不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里传来封炎哈哈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刘东山怒问。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你一个种田的庄稼汉子还有这等魄力,好!倒是让本将军刮目相看~~” 这什么意思?李半夏疑惑地看着他。 “李姑娘,我在来这儿之前,曾想过两种结局。第一种,是封某愿意承认的,也是一直这么对流锋说的。本将军要让你生不如死,让你今后都无法在大杨村立足,甚至要你夫离子散,作为你算计本将军的惩罚。” “果然悠然见田园最新章节。”这个一开始,李半夏就猜到了,只是迟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也一直没看出来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种,是本将军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流锋曾用言语提醒我,几个字道出本将军的真心,我不但否认了,还呵斥他多嘴。但现在,我要告诉你,流锋说得没错。一向辣手无情的封炎,对你心软了――” 心软,用在他封炎身上,多么滑稽。在朝堂之上,在千军万马之中,谁对他不起,那人下场通常都是凄惨无比。唯独对她,自己精心的谋划变了又变,搁置又搁置,更改再更改,只为之前订立的计策太狠了,他不忍出手。总想着还会找到更好的、更适宜的办法,却不知,在一次次的更改与变动中,这颗心对她越来越心软、也越来越狠不起来―― 她对他是如此残忍,不留情面,他不忍对她出手,她倒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抬不起头来。他想着法的找借口来看他,又拿苦得要命的汤来招呼他。看!他喜欢的是个多么不识好歹的家伙! 他想带她走,这对其她的女人来说,是一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儿?能得到他的垂青,那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知她压根没有一点高兴,反而苦大愁深,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还是头一次,一个女人是这么回报他的喜欢的。 至于刘东山的表现,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现在看来,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李半夏,我封炎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更不是一个宽容的人。但为了你,本将军破例一次。”这还是第一次,封炎郑重其事直呼李半夏的全名。他已经对她纵容了许多次,又何妨再多一次? 这件事一过,他封炎发誓,再也不对任何一个人如她那般纵容、心软。他将还是那个封炎,谁冒犯了他,定当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李半夏和刘东山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封炎的意思,是要放他们一马吗?他会有这么好心,也会这么好说话? “不过,李半夏,本将军得提醒你,以后见到本将军,要记得绕道走。我可以放过你,也可以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但切忌,不要挡我的道,更不要碍本将军的事。否则就算本将军放过你,别人也不会放过你――” 封炎这话是什么意思?似乎话中有话,又好似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在事先给她提个醒。 还有,他为何要说不要挡他的道,碍他的事儿?听他的意思,难道他们以后还会有什么利益冲突?那句“本将军放过你,别人也不会放过你”中的“别人”,又是指什么人? 李半夏直觉要出什么事儿,但又说不上来。她感觉到,封炎知道很多事情。许多还没开始她完全不清楚的事儿,他都知道。而这些事,不久之后可能会一一上演。 “刘东山,你很幸运,能得她为妻。你胜就胜在,能给她一个平静安宁的生活。而我,什么都给得起,唯独这个,给不了。” 封炎的神色有些许黯然,这也是第一次,他在一个女人面前,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但是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已经决定放下,那就痛痛快快的,这样才像个真爷们。 不管是放下对李半夏的仇怨,还是放下对她的那份异样的心思,他都要像个真丈夫一样,拿得起放得下。 他封炎,从来没给她留下过什么好印象,这一次,他走也要走得潇洒。 “李半夏,如果有一天,你想过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你可以来找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这是一个将军对你的承诺。我从不信守任何承诺,但这个,是例外――” 376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376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 多谢_318妹纸(3个),hailiy小a妹纸的钱袋子,还有bxmshd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封炎走了,自此一个正月再没有出现在李半夏的视线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都很热闹,亲戚一批换了一批。李半夏开始怀疑,自己的生命里是否真的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刘东山的腿已经完全康复了,在全家人的关心爱护和李半夏的悉心照顾中,他重新站了起来。当他奔走在各家亲戚之中,见者无不替他欣喜。一个好好的小伙子,若是没了腿,那该是何等的遗憾? 只是,李半夏和马氏都不放心,许多远的地方不让他去,他的腿刚好,容不得过度的操劳。刘灵芝也很听话地不往他爹的背上爬,因为大舌头说这会让他爹爹很辛苦。结果小鬼没让他爹辛苦,她自个儿倒是苦得不行。 刘银杏和赵晨宗在正月初四回来了,正月初五是刘申姜的生日,两人派着在家里住一晚上,正好明日给刘申姜祝寿。 刘西山知道妹妹今天回来,很早就准备好了爆竹,站在屋前等着征天战途最新章节。看到人冒出头,就啪啪地燃起了爆竹。顶着响亮的爆竹声,刘银杏和赵晨宗进了屋,屋里早就挤满了人,都是来看这姑娘的。那一家子,好不热闹! 天冷,屋里点着好几个火盆,几人围在一块儿,拉着家常。还别说,在赵家的时候,可没人这么陪银杏聊天,一聊就忘了时辰。 女人们聊。男人们也一边端着茶杯一边聊着天。刘申姜和刘东山两个都是话少的人。只是今着姑爷来了,也不免多嘱咐几句。这一家子,就不放心银杏呢。 在聊天中,李半夏发现了一个好现象。 之前,银杏是不喜欢说及赵家的事的,尤其不喜提那赵晨宗。那种冷漠避讳的态度,压根就不像人家的妻子,而是人家的仇人。这点李半夏当然知道,却也为她暗暗着急和担心着。 这次回来,小姑似乎变得更开朗了些。当别人小心翼翼外加闪烁其词的问着赵家和姑爷的事时。她也一一回答了,有的还格外多说了几句。提到赵晨宗的时候。口气也和缓了不少。虽说不上是温柔毕露,总算还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李半夏心中一喜,觉得有门。若照这样发展下去,可能还真有一个比较好的结果都说不定。 马氏在这方面也十分的精明,自己的丫头她这个做娘的不了解还有谁了解?看到这儿,马氏渐渐的也放心了。 毕竟都成家了,孩子也都快生了。夫妻俩人再冷战下去也没意思,虽说这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再看刘家父子和赵晨宗那边,情况似乎也不错。刘申姜拎着个水壶,一会儿又是添茶又是倒水的,十分的热情。 刘西山虽然说话还是有点冲,但这赵晨宗今日脾气特别的好,没和他对顶,倒是说话之时让着他三分。刘西山虽然嘴上没说。这心里面却是舒服了不少的。 刘东山也问了问银杏的情况,这赵晨宗没有表现出往日的不耐烦和不悦,说了她不少的事儿。像是孩子喜欢踢她了,喜欢吃酸的啦,这些琐碎的小事,他说得越多,这刘东山脸上的笑意也就越深。 刘东山是个细心的人,他看得出来,妹夫对银杏,开始有点感情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兆头,一个好的开始。 两人是上午过来的,中午的时候,马氏要包饺子。银杏还在娘家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因为她过来,马氏特意揉了粉,要包饺子吃。 除夕那天,刘东山倒是包了不少的饺子,只是正月初一那天,许多人到家里出行,这饺子也就全吃完了。这不,马氏知道女儿要回来,早早的就准备了粉,特地等她回来一起包着吃。 家里女人算一块,老的大的小的,加一块,有好多个呢。就算包得再多,也不用那些爷们帮手。 刘东山和刘西山忙着招呼来家里的其他亲戚,别看赵晨宗以前也是纨绔一族的,跟这些三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挤了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这些亲戚,赵晨宗也明白一些。你要是冷场,半天没什么话说,人家还以为你这大少爷摆谱,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才不跟他们说话呢。 他来之前,娘就跟他说过这些方面的事情,让他多注意一点儿,不能给银杏的亲戚难堪。他平时在外面怎么样她管不着,可到了人家娘家,对媳妇儿可得多顾着点儿,亲戚那边也得小心地应着,不能给别人话头子。 赵晨宗人不笨,可这些事他还真的做不来。回到房中的时候,把他娘说的话跟他媳妇儿嘀咕了嘀咕,虽然他那媳妇儿话还是不多,但那张脸似乎暖了不少。 自上次事后,这赵晨宗每天想着法儿的和刘银杏说几句话,也不在总是跟她摆什么大少爷的臭架子武炼巅峰。有的时候,看他想破脑袋掏空心思,就是为了多跟她说几句话,刘银杏一想想,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他也有今天,就该好好收拾收拾他!所以刘银杏几次忍不住,想要跟他多说几句,又忍住了。虽说娘说得有道理,两人成亲了就得好好过日子,但是就这么放过他,也太便宜他了。太快原谅他,他又得翘尾巴,没两天又恢复了老本性。 赵晨宗谨记着他娘的嘱咐,他平时最怕的就是这些三大姑八大姨的,啰啰嗦嗦,没完没了。又喜欢到处说别人的是非,一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总之就是烦透了。他家也有许多三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他懒得搭理,嫌烦。碍于情面,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就飞快地撤了忙自个儿的事去了。 赵家地方大得很,人又多,这些事还用不着他这个大少爷招呼,所以亲戚虽多也没觉得多么难处理过。 可是刘家这边不一样,房子又少又小,几个人到家,屋子里顿时就挤得慌。他这个新姑爷,可是个红人,大家知道他在这儿,一个个挤过来,都要跟他打招呼问好,然后说些长辈嘱咐小辈的话。 这情况,他就是想逃都逃不了,又不想让人家说道,还要顾着媳妇儿的面子,他就咧着笑,进来一个人就跟人笑着问好。最后,这嘴角都快抽筋了,银杏她两个兄长就站在一旁,进来一个人就叫人,给人倒茶倒水。知道他不认识人,来一个就告诉他一个,这个人该叫某某某。 脸上笑着,赵晨宗的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这刘家小门小户的,看不出来亲戚倒是还不少。这个亲戚那个亲戚的,满满一箩筐,刚叫了一圈,回过头来他又认不清了。 马氏一直忙着厨房的事,也留意着姑爷,一阵儿看下来,马氏倒是十分的满意。对厨房里的几个女人说,姑爷这是转了性了,以前可不见他这么好脾气的。 之前,姑爷在场的时候,马氏和刘家的几个人心里都紧张。就怕这个脾气差到爆的姑爷说话没个轻重的,让亲戚们难堪。这样不仅姑爷脸上不光彩,就是那亲戚和刘家脸上也都不光彩。 今日她看来看去,也瞄了不少时间,发现这个姑爷虽然穷于应付,许多亲戚和他说话他虽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小伙子还算有礼貌,坐在那里也是斯斯文文的,敛了一身的痞性,看起来倒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好小伙子。 马氏别提有多么的高兴了,这比她上山打猪草见到几枚铜板还要高兴。拉过半夏,高高兴兴满脸欢喜地将这事和李半夏说了,大有一点丈母娘见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架势。 赵晨宗实在窘得不行,那些亲戚的眼睛,就像是钉子似的,盯着他猛瞧。一会儿瞧着他那张脸,一会儿瞧瞧他身上穿的衣服,一会儿还盯着他的鞋子,他真是淡定不了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这些亲戚只听说这赵家怎么怎么有钱,他们身上穿的一件衣服,够平常人家花个两三年的了。他们挤一个房子里面,想跟这位新姑爷说说话,只是这姑爷“怕生”,都不怎么敢说话。都没话说,他们不盯着人家瞧还能咋滴? 所以说,这种结果不是他们一边造成的。 赵晨宗脸烧得厉害,他怎么感觉自己不像一大老爷们,倒像是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儿?他堂堂大少爷,什么没见过,什么也都不怕,怎么还怕起他们几个来了。刚挺了挺胸,想说几句,让他们见识见识他的魄力,但这胸刚挺起来又瘪下去了。实在不行啊,这这这这都叫什么事儿? 诶?有了! 看到外面那伙女人在包饺子,赵晨宗心里有了主意,大舅子三姑妈三姨婆等等等等,也不知道谁是谁,反正就这几个。你们在这坐着,我出去帮忙包饺子去! ………… 377 小俩口,越来越有夫妻样儿了 377小俩口,越来越有夫妻样儿了 晚上女人们忙得很晚,明儿个就是刘申姜的寿辰,会有许多人来送生日礼,许多东西都得提早作准备。 马氏在厨房里准备明日的菜色,虽然忙着,脸上却是笑呵呵的。不但是为了老头子的寿辰,这女儿女婿回来了,发展势头似乎也不错,一家人又很和气,没有什么比这些事更叫她开心的了。 刘申姜心情也不错,儿子女婿在一块儿聊天,他这个老头子在一块儿坐着年轻人说话反而受拘束,干脆就到厨房陪他老伴去。 有马氏在,老头子一辈子就没下过厨房。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马氏一个人罩着,老头子也不问事。马氏对刘申姜,也尽心尽力,总是将最好的留给他,家里的事也从不让他费心。刘申姜一直认为,有这样的老伴,是他最大的福气了。 刘申姜在厨房也帮不了什么忙,两个老人家就在那儿唠嗑,也帮马氏打发打发时间。 刘银杏和李半夏,在忙着准备明日生辰的回礼,会有多少人家要来,事先都算好,分别包好,明日等亲戚回去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拿给他们。许多人回家都是急急忙忙的,到时候再准备这些往往会手忙脚乱。 家里的床铺并不多,人到家的时候也常常为住的问题烦恼。家里只多一张床,平时来人都是睡在这张床上的。刘银杏回到娘家,可不愿意与赵晨宗一张床榻,在家的时候两人都是能隔多远就隔多远。更何况回到了娘家,就更不想遭这种罪了。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刘银杏和马氏睡,娘俩睡一头正好可以聊聊婆家的事儿。赵晨宗就跟刘申姜挤一晚上,这样比较合适女施主请留步。只是这刘申姜睡觉打呼噜,而且呼噜声震天响,这么多年马氏已经习惯了。不代表别人也习惯。 赵晨宗睡觉是个很浅眠的人,有一点声响,他就会睡不着。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干脆让赵晨宗和刘东山一块睡,刘银杏就和李半夏挤一晚上。刘东山睡觉很老实。晚上连翻身的回数都很少,最合适不过了。 本来就忙得很晚,姑嫂两人也有说不完的话要讲,睡觉已经是半夜的事了。第二天,大家都还得早起,只是姑嫂见面像这样说话的机会并不多。说着说着就忘了时辰。 第二日客人更多,有来拜年的,有来送生日礼的。刘家各种各样的亲戚倒是不少。许多亲戚来了,照例和两个老寒暄了一阵子,接着去房里,和刘氏兄弟打招呼。看到银杏的丈夫也在这里。一个个都围过来,热切地和他说着话。 赵晨宗觉得,自己就像是玩杂耍的猴子,可是今天,他似乎是想逃都逃不掉。因为人太多了,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会有人上来和他说话。 最后。赵晨宗索性就大方起来,就老老实实站在那儿,有话说话,这样反而自然许多。 吃饭的时候,姑爷本应该上桌子吃饭的,只是赵晨宗看人家端着托盘跑前跑后的也挺有意思。在桌上的时候,就得陪着大伙儿喝酒,大家看他是新姑爷,你一杯我一杯,非得要跟他喝一杯。那架势,赶情就像车轮战,千杯不醉到了这儿,恐怕都得喝趴下。 赵晨宗喜欢喝酒,但并不喜欢别人灌酒。他自己想喝,喝得烂醉如泥都没关系,但别人要是左一句右一句让他喝酒,他喝得还真的不爽。他就是这性格的人,这事当然不能说出来,这群大老爷们个个喝高了,才不管是不是新姑爷呢,可不给他好看。 另一个,他喝的酒都是十分名贵的好酒,这刘家喝的酒,实在上不了档次,要他喝几口都是为难他了,更何况是牛饮?这还好一点儿,赵晨宗虽然不喜欢这些,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在试着接受这些,毕竟他不能要求每个人家都有赵家那样的条件。而且,这些是最让人不高兴的事情,也最让人无法接受。 就是为了这件事,先前几次他到刘家,每次都是闹得不欢而散。要不是有赵暮山在一旁跟着,说不定两家的关系只会闹得更僵。 到最后,让刘西山到桌上帮着陪酒,他帮端起菜来。马氏自然不愿意让姑爷干这个,家里人多得是,除了东山西山两兄弟,还有许多家班子,端菜的人那么多,哪里还需要姑爷干这个? 无奈赵晨宗坚持,平日里他还没有干过这个呢,比起在桌上陪一帮人喝酒,他宁愿在下面多走动走动。就像许多小孩子喜欢在人多的时候热闹一点,争着抢着给大伙儿端菜一般,赵晨宗目前就是这个心理。 马氏还想再说,总觉得这样不合适,刘银杏把她喊住了,“娘,就让他去吧~~”让他做点事也好,免得整天无所事事,像个游魂在那儿东游西荡的。就让他做点事儿,而且她也保证,他跑不了几个来回端不了两盘菜就会打退堂鼓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一副大少爷毛病,做什么事都没什么恒心,吃不了苦。做什么事情,都嚷着累,即使再容易的事,都是这副德行。 在刘银杏心里,赵晨宗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哪怕她现在对他和颜悦色了些,也改变不了赵晨宗在她心里根深蒂固的印象。 刘家亲戚一共摆了八桌,每次四碗菜,一种菜上完要打两个来回。 别看就几盘菜,端着还怪重的,刘家上菜很快,赵晨宗也没得歇的,一共就上了好几个菜。渐渐的,大少爷就觉着累了,双手酸得慌。 刘银杏一看他这样儿,就知道他不行了,也不想理这事儿,由他去。她就知道,他是这个德行。 马氏一边炒着菜民国崛起之东北虎啸全文阅读。一边看姑爷那累得恨不得将托盘从手上甩掉的样子,就对灶台背后的银杏说:“银杏啊,我看姑爷没干过这些事儿,跑了这么久也是累了。你去把你二哥从桌上叫下来,让他来上菜。” “他也真是,一个大男人,才上了几个菜。这就不行了~~”刘银杏低声嘀咕。她果然说得没错,她个大少爷,空长那么大的个儿,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在行。吃喝玩乐乱花钱有他的份儿,真本事那是一点儿都没有的。 以前刘银杏才懒得管他这些事儿。他就算是个酒囊饭袋她也懒得多嘴,只是女人一旦对自己的丈夫有了期许,那问题就另当别论了。 “银杏,你也别说姑爷了,他不是没干过这些事麽,他一个赵家大少爷。没干过这些事也正常。”其实,他能有那个心思,愿意帮点儿忙。马氏就已经很高兴了。 “娘,你别帮他说话,他就是娇生惯养骄纵坏了,一个大男人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还能做什么事?我最看不惯他事事让人伺候,恨不得喝口茶都要别人送到他嘴边上,该自己伸手的事也懒得伸手,一身的懒病,也不晓得是跟谁学的。”还别说,这银杏说起男人的不是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马氏听了不但没阻止。反而还笑了。 这样才像俩口子嘛,以前不冷不淡的,见面就跟个陌生人似的,多不好。还是这样,有个夫妻样子。 “你也别说姑爷了,就是你,以前不还是个懒鬼。又好玩又好动,常常为了跑出去玩,什么事都不做,现在倒会说起姑爷来了~~” “我那是……这不一样,娘……”刘银杏无话可说,赵晨宗正好收完盘子回来,在门边的时候正好听见银杏和马氏说这个事儿,脸上僵了僵,心里别提是怎么个滋味了。 大概是在和她赌气,接下来的时间这赵晨宗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上菜比谁都积极,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别人说要接手,他硬是不干,没说过一句苦,叫一声累。这大少爷平时出去也都是乘轿,今日一天跑的路恐怕比他一个月都要多。双手酸得要死,硬是一声不吭。 马氏眼瞧着这姑爷不对劲,便让银杏去问问,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顺意的。刘银杏才懒得去,估摸着又是他大少爷的毛病发作了,在那摆架子呢。他就是这个样子,自己不开心,也要连带着别人不开心,就好像旁边一切的人都得看他的意思、顺着他的意。 不过赵晨宗还是注意着点分寸,上菜的时候,别人跟他说话,态度倒也还不错,没拉着他的那张脸。别看这大少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拉起脸来还真有几分唬人。 刘银杏越是看他这样子,心里也就越不高兴了。不就是帮上点菜麽,多大一点的事儿,又没人让他干,是他自己要干的,这会儿拉着一张脸是给谁看?不高兴做就别做啊,上菜的人有的是,没必要非他不可。 马氏眼瞅着这俩口子不对劲,咋弄的,刚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工夫又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经不住这般忧心。 马氏这些人,等别人吃完在厨房重新开了一桌,赵晨宗之前不想在桌上吃,就和他们一起在厨房的桌子上吃。饭桌上,马氏不停的为赵晨宗夹菜,直说他辛苦了,今天那么多的菜可都是他一个人帮端的呢。 正月初一那天,就是李半夏上菜的。这玩意儿,一开始还挺好玩的,到后来可就吃累了。到最后,还得麻烦刘当归帮忙。赵晨宗一个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要他跑那么久,也是难为他了。 只是他和小姑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儿?看两人这么呛着,也不是那回事儿。他们不急,这些人着急啊。看他们这些人的情形,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马氏可不愿意这俩口子就这么堵着气回去,他们在场还好点儿,碍于他们的面子两人还得顾忌着点儿,等到只有两人的时候,那恐怕就说不定了。 马氏一边和儿媳妇儿劝着银杏,让她别和姑爷呛着,一边又让儿子过去打听打听神箓。姑爷是怎么回事儿。这两个人,不会无端端的就闹成这样。 赵晨宗是不肯说的,只是这几个男人到了一块儿,又被劝着喝了两盅酒,这说话也就随意了些。到最后,总算是把白天的事说了。 刘东山这下子是明白了,原来姑爷是在意这个事儿。不过也是。任何一个男人被女人说成没用,都是一件十分沮丧的事情。赵晨宗以前并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现如今却很在意刘银杏的看法,甚至为了赌气硬是把上菜的事挺了下来。依他看,这赵大少爷对银杏也是越来越上心了。 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事情也就好办了。刘银杏这才知道是她说话没注意,伤了他的面子,这事说起来她也有不是。她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再说他今日表现的确比起平时要好了不少,也没摆他大少爷的谱,算起来自己反而有点说不过去了。他就算干不了这些事儿。她也不该这样说他。 想到这儿,刘银杏思量着,这事得自己先服个软。但是又不能过于软了。这样他到时候不领情,就会很没面子。而且老实说,刘银杏对赵晨宗,心里仍然有许多隔阂。要她做什么事来哄他高兴,那还真是困难。 下午的时候,赵晨宗几个在房里坐着,这古代没什么玩的,尤其还是这冷天,除了玩玩纸牌,就一群大老爷们在那儿胡侃。 因为家里还有亲戚。刘西山兄弟们都不能离开,要在家里陪客。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带赵晨宗到附近山上去转转,总比老是呆在屋里的强。 家里前些日子炒了不少的板栗,马氏收着,就是等着姑娘和姑爷回来的时候给他们吃。几人在屋里坐着也没事儿,马氏拿着板栗出来,让他们边吃边聊。 这板栗炒的时间不长,还是软软的,吃起来又香又甜。就是剥壳的时候费点劲,不过却别有一番味道。 赵晨宗平时哪里吃过这个,原先还觉得费劲,好不容易剥了两个,不是滚到了地上就是吃不到嘴里,倒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终于剥了两个,送到嘴里,觉着味道真是不错,倒是让他很意外。 他本来看不上这村里自个儿弄的那些土货的,他听马氏说,这些板栗都是他们自个儿到山上去打板栗蓬,自个儿剥了板栗刺,然后放在外面晾上两天,才将其炒出来的。这样炒出来的板栗,是又香又甜,新鲜的板栗,炒出来味道才没有这么好。 赵晨宗也没吃过这些,剥了壳熬了汤的可能吃过,他也不记得,反正没吃过要自己剥壳的。且不知,这样吃板栗,才有吃板栗的滋味。 村里许多孩子,想让爹娘炒次板栗吃,通常都要求许久的,可不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都吃得上的。有的时候实在想吃,就偷偷从打回来的板栗中小心翼翼地拿出几个板栗蓬,一边怕板栗刺,一边又想吃,那焦急又怕刺到的样子别提多有趣了。拿到屋外,用脚飞快地揉着,取出里面的板栗,生着吃下去。这板栗一般自家人都还舍不得吃,等着人到家的时候做人情,给别人吃。 马氏也是看在女儿和女婿的份上,一次性才舍得拿出这么多。刘灵芝直呼有口福了,每次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偷偷地抓出一把板栗,塞到自己的兜里。别人都知道他的举动,只是这小鬼也怪有趣的,就当作没看见,由着他了。他那俩小口袋,撑死了也装不了多少。 气温低,坐着还有些冷,马氏也铲了两炉火,便让刘银杏给姑爷送去。老人家就瞅着这个机会呢,就想着多给两人创造一点机会,希望他们俩人赶快和好。 刘银杏别扭了一会儿,耐不过马氏一再催促,也只好拎着火炉进去了。也没有把火炉递到他手上,就放在他旁边,离得那么近,都知道是给赵晨宗的了。给完了火炉,就坐到一边去了,坐在她大哥和大嫂旁边,还是这儿坐着自在些。 刘东山和李半夏,还有刘西山几个,都瞅明白这是咋一回事,呼吸都放轻了些,观察着赵晨宗的反应幽灵姬。 他要是肯接下这个火炉,他们之间应该就没事了。 赵晨宗愣了愣,瞥了那个火炉一眼,手上没有动作。继续在与他的那些板栗搏斗,这东西好吃是好吃,他也很想吃快一点,但是这个壳真的很不好剥。想吃板栗,就得牙齿和手并用,这样剥起来才快。但赵晨宗人虽然纨绔了点儿,要他这个大少爷用牙齿剥壳,总感觉有点违和感,他也做不来这个。 李半夏看着直摇头,看他吃板栗,还真是可怜。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增进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不过以小姑的性子,她是不会做的。这方面的事儿,她也不好说,别到时候没增进感情,反而还起了反作用。 现在这俩人的关系,真可以称得上是如履薄冰了,他们自己倒不觉得,他们这些旁观者可就是这么认为的。 李半夏不敢叫,不代表马氏不愿意。 马氏一进屋,就看见银杏给赵晨宗的火炉还放在旁边,眼看着银杏为了这事有点儿不太高兴,马氏手快。 “姑爷,这天冷,把火烘着,小心别着凉了~~”马氏把火炉直接塞到了赵晨宗的手里,赵晨宗只得接过,这样他心里倒也是舒坦了不少。他正愁找不到什么借口,拿过这个火炉呢,就把它晾在一边,他也不自在,还好马氏把它硬塞给他了,倒是免了他的烦恼。 “银杏,你还傻坐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姑爷剥板栗,没看见他不会剥麽。”马氏说着,转过头又对赵晨宗道:“姑爷,你还不晓得,银杏从小对吃的一块就特别在行,尤其是剥板栗,速度可快了。别人吃一个,她就能吃两三个,她两个哥哥可都吃不过她。”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女孩子贪吃,说出去会让人笑话。 赵晨宗听了马氏的话,看了一眼刘银杏。他倒是看不出来,她还是这么喜欢吃的人,在赵家的时候,对吃的可一点都不讲究。反倒是有身子后,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倒是烦恼了一批人。 这一点,赵晨宗还真是不清楚了。他平时见到的那位沉默寡言、老是绷着一张脸,就跟别人欠她几百两银子的女人,并不是刘银杏的真面目。 刘银杏是个出了名爱玩的人,玩起来可是比男孩子家还要疯狂。小的时候,为了好吃的,上山摘过桃,偷过别人家的甘蔗,半夜爬起来和一群伙伴去摘人家树上的柿子,丢石头砸人家树上的板栗,还偷偷扒过人家的番薯。有的时候被主人家追,单是跑就跑过了几道山冈。这丫头,一个吃的,一个玩的,疯起来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管得住的。 马氏来了兴致,不断地对赵晨宗说着刘银杏以前的“光辉史”,刘银杏可是示意好几回了,马氏不但没停,反而说得越发的起劲了。 赵晨宗听得是啧啧称奇,一下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一眼刘银杏,一下又颇有感概的啧啧两声。要不是马氏说起,他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从马氏的话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活泼开朗与现在的性情截然相反的刘银杏。这样的刘银杏,虽然干了不少出格的事,许多时候也很糗,但他却是从内心里对这样的刘银杏生出了一抹渴望与向往—— 是什么让她改变了? 答案不言而喻,这一切都是他。 赵晨宗低下了头,神色有些复杂。想起自己为了白天那点事就和她生了那么长的气,与之前自己对她做的种种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说来也奇怪,过去他不管做了多么混账的事,也不会有什么歉意,更谈不上什么后悔。他赵大少爷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谁也管不着,也无需后悔。然而现在,他发现许多事情的确需要改变了。而且,无形中已经在慢慢改变了—— 378 求诊 378求诊~ ――***―― 多谢sisiuyu妹纸,赖叫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刘银杏和赵晨宗是傍晚的时候回去的,这时候亲戚都走得差不多了。看这俩小祖宗没事了,马氏可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对刘银杏今后在赵家的生活,也是放心了不少。这之后的正月生活,便顺遂多了。除了拜年就是走亲戚串门,倒是忙得不亦乐乎。正月是闲月,整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没什么事,是一年里头最放松的一个月了。 过了正月初七,李半夏便回到药庐坐堂了。 在这之前,许多生了病的人有直接上门找李半夏的,也有直接上门找赵郎中的,病了的人也不是特别的多。 李半夏本来可以在家中多呆两天的,只是药庐突然有了一件急事,赵郎中这才急急忙忙地把李半夏给唤回去了。 江州知州金大人突发怪病,请遍了名医依然治不好他的怪病,就在这个时候,听人说起大杨村里的小李大夫。本来,一个小山沟里面的坐堂大夫,是不会引起这些大人们重视的,只是一个也是病急乱投医,第二个李半夏这小神医的名声还真的不小,她有着许多诊治疑难杂症的事例,用药也是一绝。许多来大杨村求医的病人,病好回去后对她的医术交口称赞,渐渐的,李半夏的名声倒也是非同小可、不能小觑了。 至少,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再加上,这李半夏还是神医张荆南的徒弟,单这个头衔十二大陆全文阅读。就能说明许多的问题了。虽然李半夏从来不乱用她师父的头衔,但不代表别人不注意这个身份。尤其还是在这个注重出身和门第的时代,家族和师学渊源都是十分重要的。 在不知道李半夏的医术深浅之前,人家更看重的可能正是李半夏那个神医弟子的头衔。 而这次,他们找上李半夏。也正是这多种因素的结合。 大杨村归江州府管辖,患病的又是一府知州,赵郎中又哪里敢怠慢?江州府的衙役由村长领着。先找到了赵郎中的药庐,然后没就到人,直接就上了刘家。 李半夏还正在给刘灵芝穿衣裳呢,这小鬼,早该到了自己穿衣裳的年纪了,结果人家嫌手冷,硬是让她给他穿。李半夏可不会随便惯着他。最后就给他穿了一件有点紧绷的夹袄。其他的都是小鬼自己穿的。 这一大一小相处。有一种最简单的模式,是在平时的生活中慢慢养成的。那便是讨价还价,换言之,打折扣的模式。 马氏眼看家里来了这么多人,还有人穿着衙差的衣裳,吓得不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里犯了什么事呢。古代的许多老百姓。最怕的就是和这些官府打交道了,看到这些穿制服的,心里面都有些打哆嗦。 刘家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出了屋。李半夏牵着这小鬼去上茅房了,还没回来。 马氏有些战战兢兢地给几位倒了水,到官差这边格外的小心。马氏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总算还能勉强镇定住。 你说这正月头上的,一大早几个官差到你家来了,这事搁谁头上谁不害怕? 幸好赵郎中还跟在一块儿,这赵郎中算是半夏的半个大哥,两家关系倒也很是亲近,要真有什么事他也会事先告知一下的。 几个人围在桌子上坐着,两个官差看看屋内,又看看屋子四周,也没找到别人口中所说的小李大夫。 马氏轻轻撞了撞赵郎中的胳膊,又指指那两个衙差,问他们这两人是干嘛来的。 “这位大嫂,我们过来找小李大夫有些事儿,只是不知道她人在不在家~~” 赵郎中也问:“大娘,半夏妹子呢,怎么没看见她?” “哦~~你们是来找半夏的啊,在家,在家呢。她刚刚带我小孙子上茅房了,待会儿就回来了。你们先坐着,喝口茶,我去喊一声~~” 马氏说着就要出去,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小赵啊,你带这两位官爷来找我们半夏有啥事啊?我家半夏有小半个月都没出门了,可没犯啥事~~” “大娘你说哪里去了,我这次陪两位官爷过来,就是请妹子去给知州老爷治病的。人家久仰咱们小李大夫的大名,大老远地前来求医,找到了我的药庐,不认识你家的路,我干脆就带他们过来了~~” “小赵,你说啥?这知州老爷都来请我们家半夏治病了?”马氏这可是吓了一跳,这人家大老爷都找上门了,她家半夏可真是好样的。 但过了一会儿,马氏心里又开始紧张了。这人家大老爷身体金贵,出了一点差错那可就是要下大牢的事儿,半夏要真是跟他们去了,要是出了状况那可是不好玩的事儿。虽然给大老爷治病,这说出去也有面子,但是要是让儿媳妇担风险,马氏可就不干了。 再说,这江州离这儿还有不少的路程,那知州老爷得的又是怪病,时把时地根本就治不好,那半夏不就得长期留在那儿了?一说要与儿媳妇儿分开那么久,马氏可不愿意。 不只是她,家里的几个,可能都不乐意嘞天珠奇缘全文阅读! 最重要的是,让半夏一个人到江州去,他们也不放心。半夏要真有本事将大老爷给治好也就罢了,人家要真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半夏又治不好,到时候他们迁怒到她儿媳妇儿身上,那半夏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东山从后山锻炼身体回来,自打他的腿渐渐恢复以后,李半夏便教给了他一套调养身体训练腿的方法,每日刘东山起床,都会到后山活动活动。练了一段时间,情况确实如半夏所说,好了不少。 看到家里来了生面孔,又是穿着衙差的衣裳,刘东山问清了来意,大概也是想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脸色也有些忧心。 为自己的妻子骄傲的同时,却不得不为她接下来面对的难题担忧着。半夏虽然可以独挡一面,在生活上却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让她一个人去城里,刘东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 两个官差大概也看出了这一家人不太乐意,这本来被知州大人看中,让她替他诊治是一件美事,他们怎么一点喜色都没有,反而一个个都面色难看。不过想来也是,这种事情,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治好了,这个大夫自然可以凭借着这些机会名扬乡里,会有更多的人来请他/她看诊。而治不好,对方讲理倒也还好,要是碰到个不讲理的,大夫可能就成了陪葬的了。 李半夏早就明白这些回事儿,在她走上行医这条路上,尤其还是在古代这个由那些统治者掌握生杀大权的时代,就更得谨慎小心。电视上,一看那些高官贵人,尤其是皇帝老爷的,每次某某某他的女儿或者爱妃伤重垂危啥的,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要是治不好,你们就提头来见!”一群老太医慌措不安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点头称是。 还有许多大夫,为了杀人灭口或者栽赃陷害嫁祸啥的,反正在各行各业中,除了给人家挖地宫密室被灭口的,这一行算是风险比较高的了。 但行医之人,旨在为了救人,想这么多那做事便会畏首畏尾,什么都做不了了。一个人,也不能这样杞人忧天,去担心那些还未发生的事。 李半夏“拎着”那小鬼回来了,刘灵芝就跟只小皮猴似的,掉在李半夏的膀子上,李半夏是甩都甩不掉。 “哟~~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哪,这都是~~赵大哥?” “妹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陪孩子上个茅房,可让我们等了不少的时间哪~~”赵郎中笑着打趣道。 “还不是这小鬼,尽在那磨蹭,怎么拉都拉不回来。这两位是……”李半夏也看到屋里坐着的另外两个人,也看到他们身上穿的官服了。那两个官差确定进来的女人便是他们要找的大夫,连忙也站了起来。 李半夏坐在桌旁,听到了他们此行的来意,倒没有多大的意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谈话中却也大致清楚了那位知州大人的病情。 马氏准备了一桌子的早饭,现在说早饭可能晚了点,吃饭的时候,可以算是早中饭了。 饭桌上,大家尽量不要谈去就诊的问题。那两人刚想说这个话题,就被马氏和刘东山这些人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问他们籍贯在哪儿,家中有几口人,是否娶了媳妇儿云云。 只是,知州大人的病情实在很紧急,不容他们耽搁,这次他们过来,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超过了时间,回去可能就要吃板子,他们也不敢多呆。 李半夏也看出了他们的惶急之色,只是这毕竟是一件大事,她怎么也得问过马氏和刘东山的意思。贸贸然一个人做决定,对他们也说不过去。 毕竟她过去了,为她担心的可不只是她自己一个人,他们这些在家里的人,才是最不放心的。 ………… 379 应诊叮咛 379应诊~叮咛~ 吃完饭后,马氏让甜甜洗碗,自个儿把李半夏拉到了房里,要对她好好说说这个事。 半夏心思软,硬不住别人央求,人家说几句,她可能就去了。她得好好与她说道说道,分析这其中的利害,别到时候她傻头傻脑的去了那里,后悔都来不及。 其实,以半夏这孩子的脑子,自然也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只是,这孩子总是把什么大夫的职责挂在嘴边,不管谁需要帮忙她都乐意过去,其他的事情是想都懒得想的。 “东山她媳妇儿啊,这事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给大老爷治病可不是个好差事,治得好便罢,治不好就祸事临头。总之,安全起见,咱们就别淌这个浑水了~~” 李半夏笑了,这一餐饭下来,东山和娘就担心这个事儿了。饭桌上,可是不知给她打了多少眼色、暗里碰了她多少下,就是别让她贸贸然答应跟那两个衙差前去。 “娘,这人家是来求医的,事关人命,哪里能考虑这么多~~我尽全力救治,治得好便罢,治不好,也期望能给病人减轻一点痛苦。再说,到时候还能博采众人之长,集思广益,说不定真的能替知州大人找到救治之法呢?” “哎呀半夏啊,这天下大夫那么多,他找谁都行,不定非要找你过去。那位大人得的还不晓得是什么可怕的怪病,能不能治好还是个未知数,你还不知要在城里留多久呢。这家里缺了你还真不行,你总也不放心几个孩子,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吧?这还算是好的,别到时候你天天对着他那怪病,自己也惹了一身病末世魔神游戏全文阅读。那可就真的不晓得如何是好了。” 马氏是越想越忧心,越想越害怕,最后恨不得抓住李半夏。不让她出去了。 李半夏是好笑又无奈,这本来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被娘这一说再一想,倒变成了一件很恐怖的事了。如果救人都这么瞻前顾后、左想又想,那什么人都不敢救了,这个大夫也不必再做下去了。 不过,娘这么说也都是关心自己,李半夏虽然听得无奈,心里却也是暖暖的。除了在意她的家人。谁愿意为她担这么多的心? 俩人出了屋,那两个衙差又忙走了过来,他们焦急地看着李半夏,大概他们也知道这刘家不愿意让小李大夫过去。这一次他们可是奉夫人之命过来。这要是请不到小李大夫过去,他们没法交代。而且,这知州大人向来奉公守法,清正廉明,是江州百姓心目中的一位好官。他们也不想看着大人出事。 “李大夫,求求你去救救我们家大人――”两个衙差竟然单膝跪下,忠诚地恳求道。 “诶~~你们这是干什么,两位官差大哥,快快起来。这不敢当啊这~~”李半夏被他们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男儿膝下有黄金,她哪当得起他们这一跪。 “大人对我们兄弟俩恩重如山,如果李大夫不答应救治我们家老爷,我们兄弟俩便长跪不起――” “你们……” 治病救人本就是她的本分,哪里需要他们如此,李半夏真想当场应下来,立即收拾东西去给那位知州大人看病。然而娘和东山…… 李半夏犹豫地看向他们,那双带着点希望的眼神,已经清晰地表达出了李半夏的意思,以及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支持的愿望。 马氏心里也有了些松动,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看这两个大老爷们跪地恳求,又满腔的担心,她也是于心不忍。马氏本来就是一个心眼极好的妇人,她说李半夏耐不住别人央求,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嘴硬心软,说的就是马氏。 刘东山也为之动容,但他更明白李半夏的心思,也知道今日若是不让她过去,只怕她是寝食难安,说不定还会对这事耿耿于怀。更何况这攸关人命,万一有个好歹,不仅半夏心有歉疚,就连他们也于心难安。半夏的医术得众人称赞,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医术神奇,许多疑难杂症都治得好,如果仅仅是因为他舍不得她、放心不下她,就不让她过去,对那位大老爷也未免不太公平。因为这很有可能,让他失去重新获得健康的机会―― “半夏,既然这两位兄弟诚心请你,你就去吧~~你放心,家里有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东山?” “去吧~~记着,早点回来~~”刘东山拍拍李半夏的肩膀,笑着对她道。 “东山,你……”马氏拽拽刘东山的袖子,这孩子,要是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娘,就让半夏去好了,否则她是不会安心的。”刘东山接着,“我也相信那位知州大人是个讲理的人,即便半夏治不好她,想来也不会为难她。” 那两个衙差终于知道他们在担心些什么,忙对他们道:“各位尽请放心,知州大人清明睿智,从不迁怒他人,小李大夫就算治不好,知州府的人也不会为难于她。” “娘,这下你总放心了?”刘东山笑问。放心的不只是马氏,他也放心了不少。 “那行吧……不过半夏啊,你可得早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外面,娘可不放心你。” “嗯,我知道了,娘天神渡。” 两个衙差听说他们都答应了,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之色。再次拜谢,“我们兄弟二人多谢小李大夫仗义援手,只是事不宜迟,还请小李大夫能早点随我们兄弟二人回去,为大人诊断。” “事情紧急,也是应当。两位在外面喝口茶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立马随你们前去~~” “这就走啊~~”马氏大概还没想到那么快,心情有点点失落。就跟银杏每次回娘家,她送她出门一样。“那娘赶紧去给你收拾收拾,天气冷,得多带点厚衣裳。你出门在外,许多东西都得备置妥当,别到时候啥都没有~~” “不用了,娘,要赶路,还是轻车简行的好。找几件衣裳带上就行,知州府什么都有,应该也不用我为了这些事担心。” “小李大夫说得是,一干用度都由我们知州府提供,小李大夫不用管这些,只要专心给知州大人诊治就行了。” 一行人急着回去复命,马氏也没机会再对李半夏一一嘱咐,不过她要说的话,李半夏都清楚。 刘东山也没想到要走得这么急,但想想也是,人命关天,哪容耽搁。 李半夏会骑马,笑愁放在刘家,马蹄铁都快生锈了,这次终于又派上用场了。两位衙差也很高兴,骑马赶路可比步行乘车快多了。 “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凡事量力而为,不管治得好治不好都早点回来~~你在知州府要规矩一点,别没规没矩的犯了人家什么忌讳~~做事别呆呆傻傻的,多一点心眼,做一个决定之前要多动动脑子,想想后果~~” “还有,这中间要是能抽得出空你就回家一趟,你骑马,这江州离家虽然说近也不近,但说远也不远。要是耽搁得久,就回来住一晚,想必也是行的~~” 马氏说一句,李半夏就点一下头,直到爬上了马背,马氏还追了出来,对马背上的李半夏嘱咐道。 刘东山也走上前来,一边无意识地给笑愁顺着皮毛,一边让她在外多小心。三个孩子从外面玩回来,也都听说了这个事,全都跑了出来。 李半夏正想在走之前跟他们打声招呼,这下子好了,全回来了。刘灵芝个儿小,想跟李半夏说话脑袋都昂酸了,刘东山便将他抱了起来。 这个小鬼,是很舍不得大舌头出门的,一出门就要有好长时间看不见她了。闹腾了一会儿,知道大舌头是非去不可,就退而求其次,借机要大舌头给他带许多好吃的东西回来吃。 刘银翘和刘当归都没说什么话,只是围在马边,听着马氏的嘱咐和他们的弟弟要吃的。以李半夏的性子,这个小鬼要吃的,他们三人可都有份。这也是件好事,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地觉得这小家伙有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能带着他们沾些光。但比起这个,他们还是希望李半夏能早点回来。 好在这一次没有上次她去边城那么远,他们要是想她了,还是可以去看她的。她也可以偶尔回来看看,要是顺利的话,她用不了多少时候便会回来。 衙差兄弟俩虽然没有出言催促,从他们的面色来看,是有些焦急了。李半夏也不好让他们俩人久等,跟家里人说了一声,便拉动缰绳,马儿便徐徐地迈了出去。 屋前的路有些窄,不能快行,但是笑愁是难得一见的宝马,别说这个路了,就是再差的路也是如履平地。 其他两人的马还留在村前,只能步行。除了随身的药箱,李半夏还需回药庐拿几样东西,便先行一步。然后三人在药庐汇合,再一齐赶往江州。 不管接下来等待李半夏的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故事,她所做的都是一个大夫应该做的事―― 380 女娃娃=知州夫人? 380女娃娃=知州夫人? ——***—— 多谢飘落涟漪妹纸,幻术师^妹纸的粉红票,还有爱看書的小老鼠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一行人快马赶到江州,已经是入夜的事了。 三人夜宿在驿站,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再有小半日的路程,便到知州府了。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也都累了。李半夏喂了马,随便梳洗了一下便要睡下。 正要上床,忽然窗外传来一阵细小的声响。不等李半夏查看,一把飞镖便飞了进来,直钉到门柱之上。 李半夏拍拍胸口,吓了一跳,要不是她向来遇事还算镇定,没准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吓得腿软爬不起来。 这一幕,怎么看都怎么像那些电视剧里用飞镖传递消息啊~~ 确定外面没动静了,李半夏才回过头看向那把飞镖。 你问她为何不开门探出头去瞧瞧,这也不能怪李半夏,她怕啊~~要是有个歹徒在外面等着她,等她探出头,就抹了她的脖子怎么办?尽管人家要杀她,那只镖就够了,李半夏还是不愿在大半夜开门瞧黑咚咚的外面。 对黑夜,不少人还是有点畏惧的,尤其在前有飞镖的情况下。李半夏上了一趟边城,胆子不但没有变大,回来的时候反而变小了,你说这奇不奇怪? 不过这也很好解释,去边城,那个时候她有目标,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容不得她害怕。而现在,境况与先前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只有经历过黑夜的可怕。才会越发地害怕黑夜。 李半夏抚抚有些惊疑不定的胸口,打量起了那只飞镖。 飞镖没毒,李半夏倒是很小心。 在飞镖的尖端。的确有一张字条。李半夏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拔下了那只飞镖。取下字条。展开: 若想平安无事,尽早打道回府。此去江州,凶险万分。故友示警,切忌切忌! 李半夏握紧了那张字条,疑惑地皱紧了眉。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连串的疑问。 这个字条是谁留下的?他为何留下这样一张字条?还有,为何她尚未前往知州府。就有人飞镖示警,让她早日打道回府,莫非是这位知州大人的病不简单?凶险万分?什么样的凶险,她人未到。那人又如何得知她此行会有凶险? 最后,这位故友到底是谁呢? 李半夏将脑海里所有的朋友全都回想了一遍,也想不出这张字条到底是谁留下来的名门良婿。 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人既然留下这样一张字条,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她若是过去了。可能真的会有危险。现在,她又该如何抉择呢? 李半夏盯着那张字条良久,仔细辨别上面的字迹,有点儿眼熟,但想不起来了。轻轻地折叠起那张字条。放进怀里,回到床榻上躺下。 她既然决定来了,那就没有突然回去的道理。 虽然她也担心这一路会有危险,但是她答应的事,不能不算数。至于这个人是谁,只有她到了知州府,才能知道了。 她虽然无法按照这张字条说的打道回府,却也多了一点谨慎,对于接下来的每一件事,她需得更加的谨慎小心,不能有一点的差错。 翌日一早,三人匆匆用了早饭,径直前往知州府。 这位知州大人的口碑倒是不错,一路行来,听到许多百姓说起她,说他为官守正不阿,不畏权贵,是朝廷难得的好官。 这位知州大人,名叫张凤无,年纪并不大,三十来岁,年轻时候也是一位风流人物,他的妻子乃当朝大将军上官仪之女上官舞融。还有些人称,这位知州大人乃是太子的亲信好友,颇得当今天子和太子的器重。 三匹马停在了知州府前,有小厮过来将马拉到了府中马厩,李半夏则跟着两位官差兄弟进得府去。 府中清泉叮咚,水涧泉鸣,梅花数枝,暗香拂来,好一个幽静雅致之所。这个知州府,与其他的官衙府邸还真是全然不同。 不过行路匆匆,李半夏也没心思打量这雅致的景色,只听前面两个兄弟言道,府中一切皆是夫人所布置,李半夏对这位夫人也生出了几分好奇。能打造出这样一个山水自然的宅邸,想来也是一个妙人~~ “小李大夫你稍等,我们兄弟这就进去禀告一声~~”李半夏点头称好,两兄弟进去后,她就等在门外,打量着这园中的景色。 “大夫来了,你们不请她进来,让她等在外面干什么,快,去把大夫给请进来。”一听声音,便知她是个直爽的女子,声音清亮响脆,不一会儿,就风风火火地领着那两兄弟出来了。言行举止,倒真有武将的遗风。 顷刻,那位知州夫人就出现在了门外。 李半夏眼前一亮,不由多看了两眼,真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呵呵!这位知州夫人比自己想象的要年轻,而且年轻多了。看她的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岁,长得精致小巧,一双玲珑剔透的大眼睛灵气逼人,竟像个可爱的女娃娃~~ 那女娃娃见到李半夏,也是一愣。随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背着双手来到李半夏面前站定。 “你就是他们花了好大的心力请来的大夫?”声音清脆,配合着那张脸越发地动人了。那可爱的小脸,李半夏恨不得上前使劲搓两下。但她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也没有忘记面前人的身份。 她们两人,可还不熟,她要真是那样做了,那行为不仅失礼,简直就是放肆了。 “是的。”她是大夫没错,但花了好大的心力,李半夏却不知这话从而说起。这两人,请她过来虽然也费了一些功夫,但若说花了好大的心力,应该还谈不上。毕竟他们一来一回,并没有花去多少的时间。 “你真的是大夫?”那女娃娃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李半夏无奈地笑了,但仍然耐心地点点头,“我是的明星宝贝:腹黑爹地你去哪。”她不是大夫,还能是什么? “我以为大夫,都是胡子拖老长的小老头子~~” “呵呵!凡事总有例外,没长胡子的大夫还是有不少的。”李半夏被这女娃娃给逗乐了,在她没行医之前,想法和她一样。 “你医术高明吗?”那女娃娃又问。 这话实在不该这么问,直接得让人不知如何回答。 李半夏似乎并不奇怪她问出这个问题,从听见她说话时起,便知她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爽姑娘。 “尚可!”李半夏斟酌了一下,给出了这个有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倒是不谦虚。”那人点点头道。 “也不能太妄自菲薄,否则我还没瞧见病人,就会被你轰了出去~~”李半夏打趣道。在进知州府之前,她的心情还有些压抑,昨晚有人飞镖传出,她虽然表面没什么,心里却还是暗暗担心的,至少她清楚接下来等着她的不是什么轻松活。可是现在,面对这样一个奇怪又可爱的将军夫人,李半夏的心情不自觉地轻松了不少。 人家知州夫人都不着急,她急什么?她能这般和她说话,可见她家那位病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只是,那两位衙差兄弟脸上的急色不像有假,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有看过才知道。 “你说话倒挺有趣,我喜欢你这个人,比起那些拖着长胡子的老大夫强多了。我最怕他们一本正经、摇头晃脑了,再写下好几页长的方子,吃了还一点都不管用。他们根本就不是给人治病,简直就是让人发病的~~” 那女娃娃嘟着嘴,回想这些日子送走的那一拨拨老大夫,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李半夏忍俊不禁,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女人,还是一位知州夫人。 “夫人,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可以问你几个吗?” “你问吧!”那女人拍拍手,很好说话的道。 “你是知州夫人吗?”没有一位妻子,在丈夫得了怪病期间,还能这么轻松地开玩笑的。她这样子,很让人怀疑,她那丈夫是不是真的有病。 “我是啊!”那女娃娃往后退了一步,重重地点点头。随后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瞧你这个问题问的,莫不是以为我这个知州夫人的身份还是假的?” 李半夏笑而不答,又问:“那知州大人是否真的患了怪病?” “是啊。”那女娃娃眨了眨眼睛,“这事也不可能会是假的吧?” 李半夏无话可说了,她以为这女娃娃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的,然而她却没有后话。她要么就是粗神经,要么就是在跟她装糊涂。 “那夫人烦请带路,我去给知州大人看看~~” “老张闹腾了许久,好不容易睡了,过会儿再去看他好了~~”女娃娃朝李半夏挥挥手,撇撇嘴道:“老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我哄他睡觉他都不睡,大夫,你见了他可得多给他扎上几针,让他乖乖听话才好~~” 李半夏愕然。 说着,那女娃娃又拉着李半夏的胳膊,“走,趁老张还在睡,我带你去玩蛐蛐去——” ………… 381 摸底 381摸底~ ――***―― 多谢猪may妹纸的评价票和粉红票,谢谢你了~! ――***―― 于是,李半夏便被上官舞融拉着,在后院里斗了一个多时辰的蛐蛐。李半夏几次开口,想要去给知州大人诊脉,都被这位知州夫人给拉回来了。 “大夫,这位黄头将军厉害吧,它可为我带来很多次胜利,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她倒是非常的大方。 “不,多谢夫人,我不用这个。”李半夏愣愣地将装蛐蛐的那只竹罐给推了回去,她实在不知道她来到底是给知州大人看病的,还是陪这位夫人斗蛐蛐的。说是陪她斗,更多的是她一个人在斗,李半夏就傻不拉唧外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旁边看着。 “真没趣,我的黄头将军可是百战百胜,你不要,我可稀罕了嘞~~”上官舞融抱着竹罐,一只手拿着根草,逗着里面的蛐蛐。 “夫人,知州大人的病……”她火急火燎地和那两个官差兄弟赶了过来,连跟家人话别的时间都没有,本以为她来了这里后会第一时间给知州大人看诊,结果光是看这位夫人斗蛐蛐就斗了一个多时辰。若不是李半夏确信知州大人是在生着病,她真怀疑这不过是一曲闹剧。 “放心啦放心啦,一时半会儿没事的,老张这个时候肯定还在睡,要到午时左右才能醒呢。” 就算是如此,自己的丈夫在生病。做妻子的也不可能玩得如此心安理得吧?不管怎么样,李半夏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夫人是一个不关心自己丈夫的人。抑或许是她年纪太小了,又还是在爱玩的年纪,只是有些个说不通啊~~ “夫人,到了你煮粥的时间了~~”一个丫鬟过来禀道。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上官舞融朝她挥挥手。转过头来对李半夏道:“大夫,我要去给老张煮粥,你去不去?” “我想……” “大夫,你性子可真急,我不是跟你说过老张这个时候还在睡觉吗?至少还得半个时辰之后才能醒呢,这个时间正好用来煮粥。借这个工夫,带你到府里到处转转。再把你的房间给安排好,你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累了,忙完了早点歇着~~” 李半夏还想再说,上官舞融已经抓着她的胳膊,将她硬生生地给拖走了逍遥戏美男全文阅读。 “大夫,这里是你住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很近哦,你要是无聊了可以过来找我玩。我大多时候也是一个人住,可无聊了,我要是闷了就过来找你说话,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烦~~”上官舞融像是在说最普通不过的话,而在李半夏看来又是吃了一惊。 “夫人平时不和张大人住在一起……”李半夏忽然闭上了嘴,许多事是她不能多嘴的,连好奇都不可以。在这知州大院里,可能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故事,她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算了,李半夏收起了惊疑不定的心思,她来就是治病的,其他的事她无需多管也无需多想。既然到这来了,那便既来之则安之。 “我知道,你是想问我和老张为什么不住一起对不对?” “……” “告诉你也没关系啦。”上官舞融笑脸灿烂,“那还不是因为老张,他太霸道了。我要是跟他挤一张床,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给我蹬下床去。想要照顾他都不让,我屁股可是都被他给撞开花了~~” 李半夏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她是听那两位官差大哥说过这位知州大人的怪病,性格变化不定。时而沉默,一句话不说。时而暴躁如雷,见人就打就咬。时而又性如顽童,三十岁的人,只有着五六岁的智商。 却不知这位张大人还病得那般离奇怪异,而此刻,不只是张大人病了,他这位小妻子,貌似也在和他一块发病。 “这只黄头将军,还是我从老张那里赢来的呢。几天前的晚上,我的黑烽霸王赢了他的黄头将军,他可哭得比谁都凶,呵呵呵~~” “哭?!” “是啊,他哭着喊着要我把黄头将军还给他呢,想得美,弄死它也不还给他!”上官舞融又带着李半夏走出了房间,来到隔壁第四间。 “这一间就是我住的地方了,再隔壁就是老张住的,我一会儿先带你去厨房,熬好了粥再去看他~~大夫,你住在这儿有什么需要的就直说呵,不要跟我客气,我这人很粗心的,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也就什么都不知道的~~” 李半夏点点头。 接着,两人又去了厨房。 炉火已经生好了,上官舞融拿出砂锅,开始给张凤无熬粥。并不是所有爱玩的女孩子,手上的厨艺就不行,事实证明,这位搞怪千金于煮粥一道还是十分的精通的。 李半夏一边看她煮粥,一边打量着这个厨房。 突然,她的视线定在厨房装垃圾的箩筐上。这个箩筐里,放了许多剔出的菜色和药渣。 前方正在煮粥的上官舞融微微侧过头,天真烂漫的眼睛里此时换成了另一种颜色,看似不经意地在煮着粥,实则在密切观察着李半夏的每一个反应。 “夫人,知州大人每天喝药的药方,能给我看一下吗?” “大夫看这个干嘛?”上官舞融状似无心的问。 “没有,我就随便看看。”在事情尚未证实之前,李半夏不会贸贸然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上官舞融虽然疑惑,还是喊来丫鬟,将之前大夫开的药方递给了李半夏。 李半夏接过那张药方,她目前对张凤无的病情并不了解,也只有从这张药方上看有没有问题娶个女王做老婆。 单从这药方上看,她没看出什么问题,但是箩筐里那味黑糊糊的药材,却让李半夏越来越疑惑。 “大夫,你怎么了?”上官舞融一回头,就看到了李半夏费解的脸。 “夫人,你可以将张大人上次喝药的药渣给我看看吗?” 上官舞融愣愣的,手指往旁边的炉子指了指,于是李半夏明白了。 李半夏走到炉子前,在炉子的旁边,有一个药罐。李半夏取出一块药渣,放到鼻前嗅了嗅。 厨房里就只有她和上官舞融,还有两个丫鬟等候在厨房外,这么远的距离,应该听不到她们说话。 李半夏想了想,斟酌道:“夫人,这药有……” “小蝶,你去看看大人醒了没有――”上官舞融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对等候在厨房外的丫鬟小蝶道。 这位叫小蝶的丫鬟从门外露出脸来,看了看上官舞融,又看看李半夏,终于施施礼,“是,夫人。” 李半夏不是笨蛋,当然看出来这其中有问题。她又想起了昨日晚上有人在客栈里给她留书,让她谨慎小心。 她方才的确是疏忽了,上官舞融的这一举动提醒了她,也许这位夫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也许是在跟别人装糊涂,让别人放松警惕。显然,她方才将小蝶给支开,是否可以说这个叫小蝶的人有问题? 不是李半夏多疑,她现在才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还是有些太冒失了。不说别的,自己就这样说药有问题,要是被有心者或者想要害张大人的人给听到,那自己可就是凶多吉少了。这里虽然只有她和夫人两个人,那位叫小蝶的等候在外面,并不敢保证她就听不到。 还有最要命的是,如果这位夫人本身就有问题,那她可真就羊入虎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当然,经过刚才这一幕,至少证明这个夫人对张大人并无恶意。因为她那个动作是在救她,同时也是为了不给对方知道她已经清楚了其中的真相。 但是李半夏这个动作,不但摸清了这位夫人的底,同时也让这位夫人看出了她的真心。 至少她明白,这位大夫,对她的丈夫没什么坏心,不同于之前一心想要置她丈夫于死地的大夫。 虽然这也是她运用了一些手段,才争取到的一个机会。幸好,这位大夫没有让她失望。 上官舞融顷刻间变了,若说是哪里变了,那就是眼神不一样了。 她拍了拍李半夏的手,让她不要说,表示这一切她都知道了。而自从她迈进知州府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一旦有什么疏漏,她再难活着走出这里。 很快的,那位叫小蝶的人便回来了,远远看到她回来的身影,上官舞融转过身去,专心地熬着她的粥,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李半夏说着话。 “大夫,你刚才看药渣和药方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小蝶已经到门口了,有内力的人想要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自是不难。 上官舞融说的,自然是她想要让小蝶听到的。 “额,没什么,我看先前大夫开的药方,心里多少会有点谱,一会儿给张大人诊治也会多一点信心~~”李半夏眼角余光瞥到走进来的小蝶,顺着上官舞融的话回道。 382 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382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李半夏终于看见了江州知州张凤无大人。 上官舞融刚走进来,躺在床上的张凤无便醒了过来。时间掐得这般之准,真是让李半夏吃惊不小。 那位叫小蝶地端着粥也跟了进来,此时正低着头躬身等着夫人的吩咐。 李半夏看那张大人,长得的确是一表人才,英武不凡。眉眼方正,刚强不屈。在来的路上,她也听那两位兄弟说起,张大人性情耿直,守正不阿,为此得罪了不少朝中的权贵。他平时颇为严肃,时时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府上的人都十分的敬畏他,唯独对他们的那位夫人,是无可奈何。 在见到这位夫人之后,李半夏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好个小毛贼,居然拦路抢劫,伤天害理,看今日本君收了你。金无,钱年,还不把本君的法器给拿来――” 张凤无刚醒,便从床上跳起,抄起一把毛笔,怒吼吼地喊道。 李半夏眨眨眼,这是怎么回事?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各方妖魔还不赶快现身!――” 转瞬之间,张凤无已经举着那杆毛笔跳到李半夏面前,俨然有将她生擒之象。 “呵呵呵!乖啦乖啦,夫君,大夫不是坏人,我是来请她陪你玩的~~”上官舞融抱歉地挡在李半夏身前,朝李半夏挤挤眼。 对付这样的夫君,她最有一手了。 “玩?”张凤无果然顿住了,歪歪脑袋,又看了一脸李半夏,果然不像是什么坏人。 “对啊,你别看大夫人老实,可很会玩了,大夫,是不是?” “额……是,是啊。”李半夏忙点点头。她敢不点吗?要是看到她摇头。那只毛笔没准又得点到她身上了。 哄“孩子”这回事,李半夏也不是没有经验,毕竟自家就有三个呢,尤其还有一个爱玩的小鬼刘灵芝,她可是经常被她拉着玩。 李半夏说着,从怀里摸出三张纸牌,不同于玩的纸牌,而是她糊弄刘灵芝那个小鬼的道具。刘灵芝每次和她闹的时候,拿出这一招,这小鬼总是一愣一愣的。 这三张纸牌。一张画的是猫,一张画的是狗。还有一张是一条鱼。李半夏从容掏出这三张纸牌,上官舞融瞅了半天,也不知她在玩什么名堂。 张凤无也看过来了,那小猫小狗小鱼的倒十分可爱明星宝贝:腹黑爹地你去哪。 李半夏将这三只纸牌拿在手中,待他看清楚,然后合起纸牌,张凤无和上官舞融。包括那个丫鬟小蝶都睁大着眼睛。但见李半夏在那纸牌上点了几下,双手合上,在纸牌上轻轻按了按,再次展开时,三只各异的小动物尽皆不见了,变成了三只一模一样,栩栩如生正欲展翅飞翔的蝴蝶。 “怎么会?” “天哪,这太神奇了~~”房里传来惊叹声,张凤无眼睛瞪得雪亮。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平时还严肃惯了,顿时露出这种小孩子的举止和心性,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只是这张凤无生得英俊,仪表堂堂,即便举止似如孩童,也不影响其英俊风貌。 上官舞融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这位大夫还真随身携带了道具,就这么信手拿来,倒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魔术,想当初,李半夏因为好玩便学了这一手,没想到拿出来应急还真是不错。 “好玩好玩,教我教我快教我~~” “可以,但是你得乖乖的,要听话,你听话了我就教你,怎么样?” “听话听话,我听话~~教我教我~~”张凤无激动得蹦着跳着,上官舞融赶紧上来,安抚他躁动的神经。 张凤无被上官舞融扶着重新躺回到了床上,一边躺着,还一边向李半夏要保证,让她教他之类的。 上官舞融坐在床头,双手按着他不让他乱动。 “大夫,老张到底得了什么病啊,怎会性情大变?” 李半夏还在为他切着脉,张凤无的脉象的确是怪,这脉象若有若无,忽强忽弱,隐有中毒之象。但细细探之,又发现这位知州大人压根就没病。 李半夏自问也诊了不少脉,救了不少的人,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脉象。 到底有病无病,中毒还是没有中毒,还得再留心观察。 李半夏放下切脉的手,伸出食指,按向张凤无身上几处重要的穴道。按穴问诊,这也是一种诊脉的方法,许多在脉象上诊断不出的疑难杂成,用这个方法也可以试上一试。 神医张荆南在其手札之上,便记载了这个办法,李半夏研习有一段时间了,也能掌握十之五六。 室内的气氛有些怪异,不但是忧心丈夫的上官舞融,还是恭候在一侧的丫鬟小蝶。就连躺在床上的张凤无,面上虽然还在傻笑,所流露出来的气息也与方才略有不同。 李半夏心中一动,手指在百会穴处顿了一下,慢慢收回了自己按在张凤无穴道上的手,尽量做到面不改色。 这个问题可就考验工夫了,回答好了,她兴许能逃过一劫,也不会坏了别人的事。若是回答不好,那不只是她,许多人的小命都休矣。 现在也只有先照着那张药方上所说的,这边事情,等摸清了情况再说。 “回夫人,张大人这是劳累过度,精神耗损之象。伤了脾肺和心脉,导致精神错乱,这才有了现在的性情大变。” “你也这么说?”上官舞融脸上有着失望,似乎并不太相信这套说辞。 李半夏心有犹疑,还是点点头,“张大人的脉象确实是如此。” “那大夫可有什么治病良方?”上官舞融又问。 “这个病讲求循序渐进,急是急不得的弃后休夫。我这有个方子,对张大人的病应该会有帮助。” 不是李半夏太过小心,只是现在的情势逼得她不得不如此,但愿她的这份小心,真的不会坏了事。 “这份药方,怎么与之前大夫开的药方差不多啊?”上官舞融皱紧了眉,瞥了旁边的小蝶一眼,放下那份药方,眼里有着对李半夏的质疑。 “额,是这样,夫人,病症相同,开出的药方也都是大同小异。至于张大人身体是否有其他的不适,我可以留在府中,再观察两日,到时候再看张大人的病有没有起色。” “嗯,也只好这样了,也不知道老张什么时候病才会好,天天痴痴呆呆的,就跟个小孩儿一样~~”上官舞融天真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焦虑和神伤。 “还请夫人宽心,张大人的病会好的。” “谢谢大夫了,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夫君的病要是好早就好了~~”上官舞融摆摆手,对旁边的小蝶吩咐道:“小蝶,李大夫一路辛苦,你先带她下去休息,等明日再带她来给大人看诊~~” “是,夫人。”李半夏跟着小蝶下去了,回到了自己下榻的房中。 在房中躺了个把时辰,看天色还早,便到房外去散散心。 上官舞融正在院子里喂小鸟,她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只绿毛黄嘴的小鸟,这次正在给它们喂食呢。 李半夏算是怕了她了,上午就让她看了一个多时辰的蛐蛐,要是这会儿送上门,没准又得让她看两个时辰的小鸟。她还是自己出去走走,算是熟悉一下周遭的环境。 还有一件事,这件事需要掩人耳目,在这知州府里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落入别人的监视之中。治疗知州大人的病,还缺少几样东西,她需要出府一趟。但这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即便是上官舞融,她现在也不能告诉她什么。 她不敢保证,她们的谈话不被第三个人听到。即便是现在,她们随随便便地闲聊几句,都会落入有心人的眼里。 带上门,上官舞融听到关门声,回过头来。 “大夫,你这是要上哪儿?” “出去走走~~” “是府里太闷了?还是大夫有什么需要,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会让人给你办的。” “多谢夫人的好意,我什么都不缺,出去不过是散散心,一会儿就回来,还请夫人放心。” “嗯,那好吧,你可得早去早回哦,晚上回来吃饭。”上官舞融怀抱着小鸟,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望着李半夏出了知州府的门,嘴角勾出一抹意味莫名的笑―― 那个人说得没错,这位女大夫的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知州府的一浑死水,因为她的到来,慢慢出现了转机。 只是,这位姑娘虽然聪明有余,但毕竟不会武功,一介弱质女流,若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恐怕也是躲他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她怕是不知道该如何跟那个人交代,自己心里也会歉疚难安, 这位姑娘芳华正好,若因她的缘故而有什么意外,她也会于心难安。 但上官舞融又一想,心里也便释然了,在这个府中,有她,自会保证她的安全。而在府外,有他在,更不会让她有一点的闪失! ………… 383 爱恋? 383~爱恋~? 李半夏刚一出府门,就发现自己被人盯梢了。 她虽然不会武功,可那个人从府里一直跟着她到了大街上,她特意多绕了两条街,那人也一直紧跟其后,李半夏要是还察觉不出来,那她也未免太笨了。 她也不着急,这个人也只是想跟踪她的行踪,并没有要对她不利。李半夏一路走走看看,一会儿进饭馆,一会儿上茶寮,听听说书的。一会儿又跑到成衣店,看看里面漂亮的衣裳。 眼看着快天黑了,李半夏从茶寮起身,慢慢走回府里。 晚上躺在床上,脑海里想的全是知州府这些奇怪的事,又或许是好久都没离家,住在陌生的地方有些不太习惯,到半夜了也无法入睡。 飞镖破空的声音,李半夏已经没有第一次遇到的惊吓了。平静地从床上起来,抓起那只飞镖,拿下上面的纸条。 “回!” 这次纸条只有一个字,李半夏能够清晰地想见说话人口吻的急迫,握紧那张纸条,李半夏重新躺回到床上。 现在这种情况,她是更加不可能离开了。 翌日,李半夏照例为张大人切脉,开出的药方与上次一样,药是上官舞融亲自熬的,每次都经过了小蝶的手我的专属甜心。这让李半夏十分的不明白,既然她知道这个叫小蝶的有问题,就算她暂时不方便动她,也没必要将端药的事交给她,这样她不就随时都可以动手脚了吗? 除非她早就确定小蝶不敢在张大人的药里动手脚,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安排,这些李半夏当然不会问她,也只有靠她自己找出答案了。 今日的张凤无很沉默,就像个自闭的小孩子。 上官舞融将他从屋中领了出来,让他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中执着一把木梳,为他梳理着头上长长的青丝。 她确实是一个非常爱笑的女人,性格像个孩子一样。哪怕张凤无从之前没有回应她一句。她依然自得其乐,似乎和他有着说不完的话。 头梳好了,上官舞融命人打来一盆水放在张凤无的身前,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她梳得好不好?她的脸上没有失望,没有落寞,嘴角的阳光灿烂而又耀眼,在那样明亮的笑容下,张凤无终于哼了一声。尔后她满足地抱着他的脑袋,笑得满眼的星光。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李半夏竟然有些想要落泪。 她一直以为她还是个孩子。不懂得爱人,而看到这一幕,李半夏竟觉得上官舞融才是真正深爱着张凤无的人。 不因他的处境而落寞失望,没有半点的倦怠和颓丧,以无比的耐心和爱心包容着他,关爱着他,她固执地等待着的不是他那一声低低的哼哼声和答案。而是确定地知道不管张凤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让她难过,更不会让她失望。他还是爱着她,像以前一样爱着她、宠着她…… “大夫,你来了,是为老张把脉吗?”上官舞融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背后望着他们失神的李半夏。 “嗯,是的,夫人。”李半夏轻轻地点点头。再次看向两人的眼里多了一抹祝愿和相惜。 “快来吧,你再不来,老张又该睡着了~~”太阳这么暖和,别说他了,她自己坐一会儿都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嘞! 李半夏笑着说好,上官舞融真是一个十分开朗和乐观的人,她甚至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种力量,能够让她嘴角的笑容消失? 如果真是如此,那真是一件悲哀的事,不仅悲哀,还让人扼腕。 李半夏不知道的是,正是上官舞融的笑,才融化了张凤无这一樽严肃的冰山。贪官污吏的黄金万两不能让他心动分毫,妖娆的美人不会让他有半点的畅往,唯独上官舞融的笑,是这位清正严谨的张大人的毕生追求! 他在迎娶她成为他张凤无的妻的时候,曾经郑重地发过誓——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她脸上的笑容,让她不会难过和悲伤~~ 她也曾经答应过他,只要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就会有她最美好的笑容。只要有张凤无在她的身边,她脸上的笑容,就跟她拥有的幸福一般,不会消失! 张凤无坐在木质红椅上,低着头,双手平平地放在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李半夏搭上他的脉,细细为他切着脉,如她所料,脉搏又变了。如之前若有若无,忽强忽弱不同,这次脉搏变得杂乱无章,体内似乎还有一道真气,在到处的流窜。 越是安静的时候,气息流窜得越快,反而在他如孩童一般天真玩耍的时候,脉搏还变得弱一些,这可真是奇怪得紧。但这么奇怪的脉象,却是李半夏想要看到的,至少她已经可以肯定张大人的怪症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张大人的风府穴处曾经插入了一根金针,风府穴这个位置,是针灸的一个穴位,但不能深刺,深刺便会即时死亡屌丝道士。而这根金针,扎得恰到好处,连同头部的百会穴、后顶穴,还有完骨穴等穴位,用金针封穴,造成张大人的神智紊乱,精神出现失常。 李半夏相信在事后有大夫曾经用药调理过,只是用药不当,造成张大人神智紊乱的情况更加严重。后来有人为了让张大人强行恢复神智,便又在风府穴处插入一根金针。插上这根金针,可有效地缓解张大人神智紊乱的情况,让他稍微恢复一些意识,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和讯息。至少在插上这根金针后,张大人会有意识地过滤掉脑子里许多不该有的幻象和讯息,对外界有一定的认知和把握,尤其对那些印象深刻的事会记得特别的清晰。 然而当他风府穴处的金针被拔出,张大人立即会变成以前痴傻神智失常的样子。至于他那些气息和脉搏,应该是气血受阻,还有金针封穴之后以及用药不当所带来的综合影响罢了。 一开始,李半夏看到这奇怪的脉象,还以为张大人这是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但以她对张大人气色和按穴问诊所得到的结果来看,张大人根本就没有中毒。 尔后,联想到上官舞融不同于外表的精明,还有对府中小蝶身份的怀疑,李半夏开始想这位张大人是不是在装病。因为单从他的脉象来看,他的身体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果不细细探究,很难发现这一环。 倒是装病,很符合李半夏暂时所掌握的一切,也很符合大多聪明人的做法。上官舞融既然知道有人要害她的夫君,那他们夫妻俩装病从而来逃掉歹人的迫害也不无可能,而且这样还可以以不变应万变,趁机抓住对方的马脚,摸清楚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管怎么想,这种可能性都很大。 然而李半夏终究还是发现了,她在按到这几个穴位的时候,手下有一股异样,张凤无身体也哆嗦了一下,证明他对这几个穴位是有反应的。想必是别人在用金针扎向他风府穴的时候,他产生了下意识,因为那个穴位多次被人扎过,连带那一块的皮肤都敏感起来。而且这一针下去,尤其在金针封穴的时候,对他的影响肯定不小,即便性格骤变,也改变不了身体本能的反应。 双手在这几个穴道旁顿了顿,李半夏脑海中一串灵光闪过,许多事便慢慢清晰起来了。 这种奇特又高深的手法,并不常见,而那金针封穴的高超技巧,更不是谁人都会的。李半夏敢断定,会这种手法的,这个世上绝对不超过五个人。本该早就失传的东西,又突然重现江湖了。 这样的手法,在神医张荆南的手札中,也只出现过一次。而据李半夏所了解,这种手法,多是用于封口和问供之中。 当心中开始有了猜想的雏形,李半夏顺着这个思路,将刚才诊脉的结果细细梳理和分析了一遍,渐渐的初诊就有结果了。 但这种诊断,李半夏并不是百分百的肯定和放心,于是她决定第二天再诊断一次。一方面是为了确定自己所诊无误,另一方面也是要小蝶放心,让她相信自己真是一个庸医,只会跟以前的大夫有样学样,那么他们应该不会觉得自己有威胁才是。 在这件事上,李半夏想的的确很稳妥,但她有一点没有料到。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办事十分的小心谨慎,尤其是在办大事的时候,更是不允许自己出一点的差错。哪怕对方是个毫无威胁的小角色,他们也要万全行事,不留一点祸患。 更何况,李半夏在某些人看来,并不是一个小角色,更不是一个轻易便会放过的角色。 从她进入江州之日起,她的一举一动便全在监视之中,什么时候下手,只是迟早的问题。 又或许,她还有她存在的价值。他们还需要从她身上得到某种讯息,这种讯息一旦放出,那她就再也没有活着的机会和可能了—— 384 三十岁的男人一枝花 384三十岁的男人一枝花~ 想明白了这些事,许多萦绕在李半夏心中的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她开始想到为何在对方势力遍布的知州府,知州夫人上官舞融在这个时候还能请她――这个不站在任何一方的大夫来到府中为知州大人治病了。 堂堂知州大人都被人害成了这副样子,再加上上官舞融心知内鬼也说不得,想必整个知州府也在风雨飘摇之中。 对方一定是想从知州大人嘴中知道什么,而知州大人是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地告诉他们的,把知州大人变成一个傻瓜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答案,这才有了刺金针让他暂时恢复意识的事。 而这位知州大人和上官舞融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他们一开始着了道,但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策。至少他们一定会全力保护他们所知道的那个秘密,不让这些歹人所知晓。 李半夏现在开始怀疑,所谓的用药不当或许不是其他的大夫所为,而是这个外表简单看似没任何心机的上官舞融所为。她要救她的丈夫,哪怕过程再危险,她也在所不惜! 当对方也发现张凤无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而他一出事,他们将永远无法从他嘴中知晓这个秘密的时候,他们不得已又要借助她的手来救活她,在张凤无还没有道出那个秘密之前,他绝对不能咽气。是以上官舞融开口要为张凤无请大夫,那些人也只有答应了。 而上官舞融,又是另外一个目的。她一定还留有后招,她想要让她做的,就是让她治好她的丈夫凿通逸史。她现在最担心的,让她有些投鼠忌器的,不就是她的丈夫吗? 想必那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秘密,重要到张凤无和上官舞融夫妻二人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守护的秘密。 其实,只要抓住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然后威胁对方。很有可能便会达到目的了。但他们两人。是多么刚烈的人哪!想必那些人已经试过了这些招数,什么招数都不奏效,才不得不走这种迂回的招数。 当然,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不能太过引人注目。秘密便是秘密,不能为第三方所知道,否则这个秘密一旦公开,也不是那些人承担得起的。 李半夏虽然不熟悉知州府的事,但现在已经猜出了部分的实情,至于余下的,便不是她能多过问的了。她也不想多过问。她要做的,就是在自己知道的范围内。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轻轻放下张凤无的脉搏,上官舞融立马紧张的问:“怎么样,大夫,老张的病如何了?” “还和昨日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这个答案,呵呵!果不及然,在李半夏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小蝶嘴角露出的轻鄙。 上官舞融更加失望了,脸上还有些对李半夏质疑的神色,李半夏大大方方让她看,只是这两人看似对她的医术都不赞同,但心里面所想却是天壤之别了。 至少,她确信,上官舞融是很高兴听到她这个答案的。 “夫人,你也莫要担心,张大人神智虽然还不太清楚。但从脉象来看,已经开始在好转了,不妨我明日过来,再次为张大人请脉~~” 这话在小蝶看来是庸医的胡诌之词,在上官舞融看来就不同了。她当然清楚李半夏的意思,知道她这是缓兵之计呢,于此她便可以继续留在知州府。上官舞融心中清明,就顺着她的话头子,欢欣地说着好。 大夫说在好转,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吗? “大夫,你又要回房吗?” “是啊。”李半夏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这么好的天气,呆在房里多冤啊,跟我们一起晒晒太阳吧!”上官舞融说着,拍拍身边的位置,笑得单纯而又明亮。 李半夏眼神有一瞬地怔忡,她自问也见过了不少的人,在农村的时候,她认识的人相对还算简单,却也是性格迥异,各自不同。在边城一路上,她也认识了各色各样的人,遇到过不少的危险,还有那些许许多多名满武林的大人物。这些人要么聪明绝顶,要么拥兵百万,要么阴险诡谲,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上官舞融这样的女人。 最简单的心性和外表,最开朗乐观的笑容,又有谁能想见,在这样不谙世事单纯的外表之下,到底隐藏着一颗怎么睿智的头脑? 这样的女孩子,是最容易让人对她放轻心的,然而如果你真的小瞧了她,那恐怕是你这一生最为后悔的一件事了。 在李半夏的心中,上官舞融是如此,在上官舞融心里,李半夏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此的耐人寻味,与表面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试问谁在见到李半夏这么年轻的外表后,相信她会有那么高明的医术呢?虽然李半夏没有直接跟上官舞融道出她的发现,但是上官舞融知道,李半夏就是知道了,知道了一切,才聪明地配合她与她装起糊涂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看出相公的病症,还能很好地配合她的人,怪不得那个人对她如此地推崇,现在看来这位李大夫的确有过人之处。 她不但医术高明,连脑袋也这般好使,她可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李半夏坐在上官舞融的旁边,回头看看张凤无,他还在低着头,什么东西都没想,也什么事都没做大罗金仙在人间。 “大夫,听说你已经成亲了,还有三个孩子是吗?那这次离家,会不会想他们?” 上官舞融招招手,小蝶便端来托盘,上官舞融抓起一个苹果,对着嘴啃起来。又扔给李半夏一个,李半夏也不推辞,和她一样,啃着苹果,边和她聊天。 李半夏也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既然说聊天,那就聊天了。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可是美得紧,这等美事当然是越轻松越好,太拘束了是自己找不自在。 上官舞融显然也很满意她这个样子,听那人说这个姑娘是个很实在很真诚的人,到知州府后倒显得拘束了,还是这样子好。当然啦,恁是谁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又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在事情没有摸清楚前,都不可能做到全然的轻松的。 听到上官舞融的话,李半夏几乎想也不想,便点头道:“是啊,想他们了,这不,昨夜想他们想得觉都快睡不着了。除了先前一次,我还很少离开过他们身边,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那你到底是想相公了还是想孩子了呀?”上官舞融打趣的问。 “咳~~”李半夏一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不免有点尴尬和脸红,只好呐呐道:“都想,都想。” 李半夏知道,若是等她再问,还不知问出什么让人难以招架的问题来,于是在她出口之前便抢先问道:“那夫人我问你一个,你为何要叫张大人为‘老张’呢?”一般像这种官家夫人,叫丈夫不是该叫官人、夫君或是相公的吗? 老张,看样子是他们夫妻俩之间独有的称呼了,只是左一句老张,右一句老张,呵呵!就不怕将人给叫老了吗? “哈哈!因为他比我老啊!”这个答案倒是简单不过。 “他今年三十一岁了,我才十七岁,对我而言,他可不就是个老头子麽!”这话不知要是给张凤无张大人听到了,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一定会露出对上官舞融独有的无奈又宠溺的微笑,对她这说法持一种放任的态度。反正只要她高兴,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李半夏嘴角也染上了笑意,“那你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为何要嫁这样一个老头子呢?” 可别怪她太八卦,她这都是跟上官舞融那厮学的。要不是她率先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是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随便问她这个问题的。 但李半夏也算是看出来了,虽然张凤无神智不清,还有些痴痴呆呆的,他和东山一样,都是对妻子十分体贴十分包容的人。这样的人,总是不乏女孩子喜欢的。而且在李半夏看来,像上官舞融这样天真烂漫实则聪明绝顶的丫头,也就只有张凤无这等年纪这等阅历的人能够镇得住她。 上官舞融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多么的难回答,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或许可以这么说,已经不是第一个人来问她这个问题了。 “嗯~~这么说吧,我们家老张虽然年纪比我大了许多,可他也并不算老。”三十岁的男人本就是十八岁的少女一样,正是一枝花的年纪。“而且你也不得不承认,我家老张是一个很英俊很富有正义又很有魅力的男人,对吧?” “你倒真是一点不谦虚。”见过夸自家男人的,没见过像她这样夸的,大姑娘家家的,怎么脸皮子比她这个穿过来的还厚?李半夏好笑的想。 “这算什么,你还没看见过我家老张板着一张脸训人呢,那样子才真的叫酷死了,嗷嗷嗷~~” “……” 385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385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李半夏又出府去了。 后面的人还是跟得很紧,李半夏什么都不能做,就在她坐在茶寮一筹莫展之际,端茶的小二借着上茶之机塞给她一张纸条。 李半夏侧过身子,挡住别人的视线,拆开了那张纸条。 “从后门走。” 后门? 李半夏抬头,望向刚才给她递纸条的那位小二,那位小二也适时回头,瞥了她一眼,然后端着茶杯穿过小门就进去了。 李半夏看了看四周,站起身,问店家茅房在哪儿,那人一指门后,李半夏点头道谢,光明正大到了后院。 刚入后院,从暗中便闪出一个人,“是你!”不等李半夏做出反应,那人便拉着李半夏闪到了暗处。 李半夏刚想说话,那人捂住了她的嘴,“嘘”了一声,指了指院中。 果然,就在李半夏刚才出现的地方,从前面的茶寮中跑出一个人,四处张望着,想是在寻找李半夏的身影。 这人跟丢了,他们当然紧张了。 那人在院子里梭巡了一遍,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从后门追出去了。 等他走远了,才从暗处出来穿越在电影世界。 “詹大哥,怎么会是你?”没错,这个从暗中出现帮助她摆脱跟踪的人正是詹扬。鲍大人的侍卫长,御前侍卫詹扬。 “哦,李姑娘,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啊?”詹扬举着剑,冲李半夏拱了拱手,笑容温和。一如当初在边城见到的一样。 “我都还好,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鲍大人执掌京都咸梁,乃在天子脚下,如今又为何到了这江州城里? “不瞒李姑娘家,我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帮忙的。” 李半夏从詹扬口中。终于知道了这其中的关节。原来在半年前,当朝孙丞相接到一封来自江州知州张凤无的密信,张凤无是他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便拜江州知州。 张凤无两年前便奉命调查一桩大案,这桩案子株连甚广,其中还牵涉许多当朝权贵。皇亲国戚,甚至还会引发卞国动荡,着实重大。 至于是什么案子,詹扬没有告诉李半夏,李半夏也没有过问。这事是朝中机密。当然不便告诉李半夏。 半年前,张凤无终于掌握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正准备将这些线索秘密呈报给孙丞相的时候,张凤无发现一场围绕着他的阴谋还有暗害产生了。 他机敏地躲过了数次的暗杀和威逼利诱,他知道可能这事被对方得知了消息,这才数番为难,不外乎就是逼他就范。张凤无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要不然孙丞相也不会将这等机密大事交给他办了。 他不管是智计还是武功,都是一流,最重要的是心性坚忍。不为外物所诱。那些人想遍了办法,还拿她夫人的性命威胁他,他依然视死如归,不肯泄漏半分。 再说那张凤无的夫人,上官舞融,他们本以为这样一个贪玩的姑娘应该很好擒获,但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个女人比起她的那位丈夫,还要难对付。看似浅笑嫣然,实则心思比谁都通透。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不仅能护了自己的安危,还数次救她的丈夫于危难之间。这边已经有多位高手折损于她的手下,据他们活着回来说,宁愿死,都不要再对上这么可怕的人。 但是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着这最后一招,别看那叫小蝶的,不过年方二八的少女。但她的真实身份实在耐人寻味,有传言说她是金针门老妖婆的唯一传人,得到了她的金针绝技,这才能以金针封穴之术制住张凤无大人。 小蝶一直隐藏得很好,又在他们身旁侍奉,下毒的机会很多。想必是她先在茶中下了迷药蒙汗药一类的药物,迷倒张大人,然后再用金针封穴之术,想让他和上官舞融投鼠忌器。 他们不能杀了他,也不知是谁想出了这种独门的法子,要不是李半夏曾经见过相关的记载,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甚至还有人猜测,说这位小蝶就是老妖婆本身。因为修炼的是童子功一类的武术,虽然她可能年过半百,但是却是驻颜有术,如芳龄少女一般。 如果真的是那个老怪物,那么可就难对付了。听说那个老怪物武功极高,一身金针使得更是出神入化,以金针作为暗器,百米之外伤人于无形。 这又不得不让人感叹对方势力之大了,连这样的武林恶煞都能请来,让她为他卖命,此人身份一定非同小可。 张凤无出事了,上官舞融的确慌了神,但她向来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知道怎样才能救自己的丈夫。如果她因为丈夫的安危,将那个秘密道出,不仅他们夫妻会死,还会辜负丞相大人的重托,是卞国的大罪人,也会背一世的骂名。 在她嫁给他之前,她尚未想过这些,只管随性开心便好,做事不喜欢束缚,更不喜欢那么陈规。 张凤无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喜欢上那个老是板着脸训人、做事一板一眼总把规矩放在嘴上的家伙的重生乐神全文阅读。 他是一个十分在惜名声的人,这种名声,不是沽名钓誉,也不是想得到别人的夸赞,而是自己做人的准则还有坚持。以前听他老是把这套挂在嘴上,她听着就烦,反而他越讨厌什么,她就越喜欢做什么。仿佛他越生气,自己就越高兴。他虽然喜欢训人,实际上是一个很难生气的人,但她似乎总有一套办法能够让他生气,常常被她惹得铁青着脸,恨不得将这个任性的小丫头给狠捶一通。 他教养良好,自不会和个小丫头过不去。那个时候,上官舞融真的是一个小丫头,只有十三四岁,长得很俏皮又灵动,不是个小丫头是什么? 说起来也是上官舞融有本事,能成功地激到张凤无,那个时候,张凤无还没有想到,他这个小妻子浅笑的外表下是个多么难缠的角色。怪不得她一惹一个准,连张凤无这个俊年英才也逃不过她的“魔爪”。 没想到这样的两个人,最后会走到一起,上官舞融也开始理解她丈夫的某些做法,虽然她嘴上没说,可心里为有这样的丈夫骄傲。 她明知这个秘密有多么重大,是张凤无不惜用生命去守护的,她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不能做这种让他悔恨众生、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事。如果真的那么做了,恐怕整个张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上官舞融在左右为难,危险重重地情况下,凭借着她冷静的头脑做了一系列的部署。当然经过这件事,小蝶的身份也开始暴露了,上官舞融本来就对她有些怀疑,只是因为她是她在大街上买回来的,身世孤苦,不忍多怀疑她罢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让她借此接近他们。 上官舞融看破了她的身份,却没有声张,她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谋出一线生机! 上官舞融素来多智,做事也讲究谋定而后动。她身为大将军之女,也有一部分自己的势力。 因为张凤无是知州,又素来有清廉正直之名,光明磊落,在知州府并没有多少守卫。于是,上官舞融变让那些势力由明转暗,也好在关键之时助他们一臂之力。相公为人正直,得罪了不少人,他自己不知道谋算,她这个做妻子的可不能看着这类事情发生。 而这一次,这些人就发挥了作用。上官舞融一方面让那些人秘密带信给孙丞相,说明这边的原委。一方面又差人买来药物,让张凤无的病情变得更加的神智不清,这样他们就不可能从她的丈夫嘴中逼问到任何消息。 上官舞融一方面心系丈夫的安危,一方面又得守住那个秘密,一切都只能在暗中行动,还不能让对方察觉,事情有多难可想而知。然而她毕竟不是寻常人,计划一环扣一环,设计得滴水不漏。 俗话说,这强将手下无弱兵,上官舞融的那些个心腹也都是一流高手,不负所望地避过了对方的耳目,完成了她吩咐下去的事。 孙丞相早先便接到张凤无的来信,说自己那边可能有些麻烦,他已经被对方的人马给盯上了。孙丞相要他务必小心,只待将证据收集齐全,便是大功告成。 这一次孙丞相也知道事态严重,在情况紧急地情况下,便将这事告知了咸梁府尹鲍大人,鲍大人素来有查案之能,又是百姓心目中最有名的好官,让他来到江州定能将江州的这一池浑水给理清。 孙丞相为鲍大人想了一个名目,名义上是为了调查江州督造的死因,实际上则是为了替丞相查清这件大案。孙丞相并向皇帝请旨,任命鲍大人为钦差大人,赶赴江州。 因为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内中因由可能与皇室有关,孙丞相暂时没有将这事禀告给皇上,只等搜集到确实的证据再行禀奏。 这便是李半夏为何会在这里,碰见詹扬的缘故了―― 386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386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 多谢bxmshd妹纸_jj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詹大哥要小妹做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只在必要的时候替张大人解毒,也绝不会泄漏这件事。” 李半夏虽不是什么大丈夫,但说话也算是一言九鼎。詹扬当然信得过她,否则他就不会来了。 “如此多谢李姑娘了。”詹扬眼中带笑,有她在张府帮忙照应着,对里面的情形他也放心些。 “那詹大哥能否告诉我,你和张夫人上官舞融有什么关系?”李半夏忽然问道。 “李姑娘为何有此一问?”詹扬满脸都是笑,看样子还是被她察觉出来了。 “感觉。”李半夏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位詹大人与上官舞融有着某种渊源,尤其是在这个地点这个时候看见他,就更加能够验证她的推断了。 事实上,从知州府的人请她过府替张大人治病,还有上官舞融对自己那种莫名的了解,李半夏就觉得这位夫人之前是知道自己的。 她这次出府,是临时起意,来知州府也不过只有两天,他恰巧就找到了自己,还及时帮助了自己摆脱别人的追踪,若说这两人之间没有关联,那许多事未免也天巧合了一些调春。 “李姑娘果然聪慧,你说得没错,我是舞融的结义兄长,她可以说是我的义妹,也可说是我的师妹。” 上官舞融的父亲上官大将军与詹扬的父亲乃是生死之交,在詹父死后。上官将军上官无量把詹扬当作义子,詹扬和上官舞融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兄妹情深。 上官无量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对她宠爱备至,因为他是一个武将,才没有文人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他家的闺女是最自由的,从小当男孩养。她要出去闯便让她出去闯,她要习武便将最高超的武功交给她,甚至她要上战场,他这个做爹爹的都让她去。 他自信,他上官无量的女儿是最优秀的。上官无量的妻子。乃是昔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飞仙女剑客,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智计高绝,是上官无量最器重的女智囊。这两个人倾全力培养出来的女儿,再加上上官舞融本人就聪慧异常。可想而知这个姑娘家会有多出色。 谁都知道,大将军上官无量是当朝第一悍将,一手追云流星十八跌驰骋沙场二十年,未逢敌手。这位大将军又极其地护短,尤其是他的那个宝贝女儿,别人是碰都不能碰一下。 所以这些人在对付上官舞融的时候,一直忌惮着几分,至少绝对不敢暴露身份。否则她那位老爹追究起来,可是不好相惹的。 詹扬在投身入朝之前,曾经就住在将军府之中。与上官舞融一同学艺,一同长大,这关系熟稔得如亲兄弟一般。 上官舞融这边一出事,詹扬就立即赶过来了。听说了张府目前的形势,还有张凤无的身体状况,詹扬情急之下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便是李半夏,在边城的时候,詹扬是见到过李半夏的医术,也知道她得到了神医张荆南的真传,最重要的是李姑娘乐于助人。有一颗善良的心,她要是知道舞融有困难,定会帮助于她。 于是,他便让上官舞融请此人过来,一开始,上官舞融还将信将疑,那个老妖婆的金针封穴十分的厉害,而且属于武林秘技,她真的有把握能解吗?但是她相信詹扬,他推荐的人,定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上官舞融也是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办法,顺利地请来了李半夏。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詹扬告诉她的,李半夏也没有让她失望,很快地就了解了自己所处的形势,这样倒让上官舞融省了不少的心思。 只可惜啊只可惜,这位李姑娘已经成亲了,否则把她配给自己的兄长,不也是一件美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呢。”没有想到,两人是一家人。李半夏现在似乎明白,她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了。詹扬和上官舞融,在某些习惯上很相似。譬如吃饭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先喝一碗汤,然后再吃饭,饭后再继续喝一碗汤。当别人说中他们心事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勾勾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侧过头,轻轻点了点。 李半夏和这两人都接触过,总觉得上官舞融某些小地方很像某个人,现在看来应该是像詹扬了。 这两人一起长大的,许多小习惯相似也是正常,只是李半夏心中虽有所感,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些。只是在见到詹扬之后,又听他这么说,这才想起来罢了。 “对了,李姑娘,虽说在张府有舞融照应,你还是得当心点儿。那里情形复杂,不比边城的刀光剑影逊色,你有事可多与舞融商量,实在不行,只要你说一声,我随时带你离开张府,绝对不会让你陷身危险之中。” 李半夏再聪明,毕竟只是一介弱女子,不会半点防身之术。要是那些人真想除了她,只怕李姑娘也没有还手之力。李姑娘为了他们甘愿犯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顾及她的安危? “嗯,我知道了,詹大哥,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家和月圆最新章节。”李半夏一入府就发现了,知州府里面各方势力交错,每个人展现的未必都是他们本身的真面目。知州府里没有硝烟的战争,的确比边城明刀明枪的战斗来得还要可怕,令人防不胜防。 “哦,我想起一件事来,詹大哥,我这边被人盯得很紧,想办事都办不成。你如果方便,就帮我到附近的药铺去一趟。”金针解穴,需要以灵蛇草做药引,还需要几味特别的药材相辅。一个是府中没有这几味药材,还有一个是李半夏怕在府中办这些事,会引起对方的注意。这几味药材用药独特,一旦被对方所洞悉,那人势必会想到她已经破解了金针封穴之术,到时候事情可就棘手了。 詹扬深觉李半夏考虑得很周到,满口答应了下来。 并且两人约定了一个秘密的联络地点,舞融被盯得最紧、看得最严,又要照顾张凤无,表面上是风轻云淡,实则一步都不敢离开张大人。生怕她这一离开,张凤无那边又会出什么变故,知州府现在可是不能再出乱子了。 虽然凭詹扬的武功,来回知州府不被人所知,并不是一件难事。但知州府也隐藏了各方好手,不乏奇人存在,要是有一着不慎,难保不会全盘皆输。 但李半夏不同,李半夏虽然被人监视,但正因为她不会武功,对方相对会放松警惕一些,不会像上官舞融一般,每日至少有三拨高手在同时监视着她。再有詹扬在一旁协助,要想逃过对方的追踪并不难。 这样,以后知州府或是上官舞融那里有什么消息,詹扬便可以从李半夏那里得知。现在鲍大人已经来了,正在开始着手那件秘案,只待真相大白之日,知州府又可以恢复到以前的平静。 两人商量妥,李半夏向詹扬辞了行,走出了茶寮,光明正大地从茶寮前门走了出去。 詹扬隐在暗中,一路护送,直到看到李半夏进了知州府,才隐入暗中,回去向鲍大人复命。 照之前的分析,他们是因为张凤无的病才请李半夏来到这里,目的就是通过李半夏的诊治来使张凤无的病好转。在张凤无的病好转之前,李半夏应该还不会有危险。 只是,另一个问题随之便产生了。如果对方打心眼里相信李半夏就是一位庸医,根本就没那个本事治好李半夏,他们会不会为了不将知州府的事传出去,而将她杀了灭口呢?尽管这个李半夏知道得并不多,他们也宁可杀错,也绝对不会放过。 詹扬和上官舞融都只想到了第一点,忽略了第二点。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果李半夏真是个庸医,放她回去便是了,完全没必要杀了她,杀了她反而还会引人疑窦,更加怀疑知州府藏有什么内幕。 尤其当本朝富有查案之名的鲍大人来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理应更加小心。他们的确想得没错,也想得很有道理,但是他们有一点料错了―― 他们没有料到敌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凶残,还要猖狂!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任何敢阻拦他道路者,只有一个下场,不管那个人是谁。 而且,那个人自信,就算姓鲍的最终查到了他头上,他也没那个本事动他!这个天下,只要他想,还没有他杀不了的人、做不成的事! ………… 远在大杨村的刘东山,手里的刻刀“呲”一下割到了自己的手,鲜血冒出,一阵疼痛传来,手中的东西掉到地上,发出铿锵的响声。但他此时顾不得手上沁出的鲜血,而是那一闪而过的心悸。 在他的手边,赫然摆放着一方砚台―― ………… 387 半夏垂危 387半夏垂危~ 夜黑风高,更深露重。 李半夏执着一卷书正在挑灯夜看,不时拿下灯罩,剪掉烧长的烛芯。 她看的正是医经,是医经中的针法和穴位篇,这次遭逢到的对手可能是威震江湖几十年的金针门高手,为了更有把握应付这个强敌,在关键时刻能帮上一点忙,李半夏只得连夜翻阅相关方面的医书,以希望对此能有更多的了解和更大的把握。 黑夜中,一身夜行衣的蒙面人飞檐走壁,径直朝李半夏的住处飞来,显然,他对张府的地形很了解。张府的一些情况,他也已摸清了。 几个起落,来了一个倒挂金钩,倒挂在房梁上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的灯还亮着,那人略一思忖,破窗而入。 “什么人?”李半夏一惊,刚站起身想要防备,那个人已经提剑向她刺来了。 那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得李半夏眼前一花,那人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那一瞬间,死亡是如此的临近。李半夏刚想举袖,她的袖子里还有麻药,就是为了这等危急的时刻。然而,她刚一有动作,那把剑已经朝她身上直刺而来。 千钧一发之间,李半夏抄起桌上的一方砚台,往那人身上砸去。墨汁飞溅,溅到那人的脸上,一剑刺偏,却也着实刺在了李半夏的心口。 望着心口那把锋利的剑,李半夏身体踉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眼前黑影重重,一切都不由自主。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 或许想过,但是她从不让自己困在这种烦恼里。一个健健康康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到死呢? 李半夏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害怕―― 她死了。有人会伤心的。 家里人都还等着她回去,如果她就这样死在这里,李半夏想不到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现代的时候,她已经死过了一次,只是那一次,她无依无靠,连唯一的爷爷都离自己而去。她对那个世界并没有太多的不舍和留恋。可是现在。想起家人的微笑、关怀的眼。还有临行前,东山握着她的手,追随着马背上的身影,让她早些归来。李半夏就难过得整个心都痛了起来。 双手紧攥着身旁的桌子,李半夏用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她想看看,到底是谁要杀她。 那人黑巾蒙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虽然只有一双眼睛,却冰冷得摄人。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死亡和残忍。 心口一阵剧痛,这种痛开始流传到奇经八脉。李半夏心中一沉。她不只受了剑伤,在剑上还淬了剧毒,看来这次她是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是李半夏实在想不通,她到底碍到了谁,居然让他们对她下这种毒手?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阎罗王吧!――”说着,剑一抽,鲜血溅出,李半夏再也支持不住,缓缓倒了下去。 那人还要再补一剑,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了进来,落地不沾半点尘埃。 这个正是听到动静,迅速赶过来的上官舞融。 上官舞融这个时候正在张凤无的房里陪伴着她的丈夫,听到李大夫的房间里有声音,一开始还以为只有李大夫一个人,渐渐的她觉得不对劲,没有想到她还是来晚了。 “李姑娘!”不同于往日嬉笑的称呼她为大夫,而是换上了另外一种称呼。她的声音里,含着惊惧和担忧。李半夏倒在血泊中,鲜血将她整个衣裳都给染红了,那些血不是红色的,竟然都是黑色的。 在上官舞融飞身进来的时候,李半夏已经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中。周围的声音渐渐离她远去,呼吸也微不可闻,她想,她大概是死了吧~~ 那个黑巾蒙面人一击得手,也不再恋战,况且上官舞融的功夫他显然是很清楚的,不想跟她交手。 上官舞融想要追上去,但现在没什么比李半夏的安危更重要。 “李姑娘――李姑娘――” 躺在地上的李半夏,身体的温度在迅速的流失,感觉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上官舞融怯怯地伸出手去,探向她的鼻息。 呼吸微弱得近似没有,但还有一丝气息,上官舞融虽然不懂医术,然而练武之人却自有一套救人的法子。 点住她身上各处大穴,防止毒气攻心,又在她的胸前点了几下,为她止血。 做完这一切,上官舞融用巧劲将李半夏送到了床上坐好,自己坐在她的身后,双手近乎颤抖地为她输送着真气。 深厚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向李半夏体内输去,但无异于杯水车薪,渐渐的,上官舞融头顶冒出丝丝的白气,这是内力耗损枯竭之象,但是李半夏还是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 “夫人――夫人――” 听到这个声音,上官舞融心中一紧,眼里闪过一抹愤怒和杀气,戒备地看着门外。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继续为李半夏输送内力。 这个时候,她不能停。一旦停下,李姑娘怕是…… 随着两声呼喊,小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上官舞融猛催内力,更深厚的内力往李半夏身体里流去。 失去生命迹象的李半夏,在这一刺激下,眉毛轻微地动了一下,但上官舞融并未察觉到。 她满腹的心思都在那个即将走进来的小蝶身上,她比谁都清楚,如果小蝶在此刻出手,那她和李姑娘,只有一种结果。 这个时候,别说是身负高深武功的小蝶,哪怕是一个三脚猫的角色,都足够要了她们的命。 思及此,上官舞融身体一转,让李半夏靠在她的身上,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一手放在她的背上。借着角度,门边的小蝶想来也不会发现她在做什么。 她进来了。 “夫人?”小蝶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事实上,在那个剑客得手的时候,她就一直呆在外面了。上官舞融救李半夏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她要做的就是确定上官舞融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除非她真的不在意那个女大夫的命,否则在面对别人攻击的时候,她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如果这一次,能够一并将上官舞融铲除了,那无异于铲除掉了一个绊脚石。这个上官舞融,已经坏了他们太多的好事了。 在平时,她尚且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上官舞融的对手,这一次真是天大的好机会,她把脑袋送上门来了她焉有不收的道理? 但这样做,她的身份势必就会暴露―― 这也没事,这里就她们三个人,杀了上官舞融,天知地知,她知自己知,其他人谁也不知道。而且,这个上官舞融早就开始怀疑她了,别以为她怀疑她的那些事她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吃的米饭还没有她老人家吃的盐多,有什么本事敢跟她斗心眼? 原来这位叫小蝶的,就是金针门现任门主,也就是几十年前就风靡整个武林的金针门门主金半仙。 金半仙最爱美,人说青春易逝,容颜易老,她要做的偏偏就是要将青春留住,让美丽永在。 “是小蝶啊,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照顾大人的吗?”明知道李姑娘的伤可能与她有关,但上官舞融必须忍着不能发作,她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将这个女人支走。她在旁边一刻,她们就多一份危险。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心怀不轨的女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对她们出手! 即便是平时,上官舞融对她都提防甚深,更何况是此刻? “大人睡着了,夫人,你们这是怎么了?”金半仙在跟她装糊涂,并有意识地向里面走了几步,上官舞融的气息顿时变得浑重了一点儿。这变化虽然微妙,却逃不过老江湖金半仙的眼睛。 金半仙面上一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却在暗自思量,做着审度。 上官舞融到底是真的没有还手之力,还是在装腔作势引她上钩?这个小贱人,心眼还真不少,不知有多少高手栽在她手上,她不能不谨慎。想她金半仙叱咤江湖几十年,而今要是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那她简直就没脸在这江湖上混了。 “额,没什么,李姑娘身体有些不舒服,我给她看看。小蝶啊,你去厨房让厨子给李姑娘熬一碗参汤补身,熬好了送过来~~” 金半仙心中有数,却仍是向里走了两步,边走边道:“夫人,我看李大夫面色惨白,似乎病得很重,要不要我请个大夫来帮李大夫看看?” “不用了,李姑娘只不过得了风寒而已,这点小病李姑娘自己还能治。你别在这愣着了,到厨房去熬参汤吧!”上官舞融脸色也是变了又变,她已经看出来了,金半仙压根就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她弄这一出,不过是出于谨慎在跟自己求证。这感觉,就跟耍猴一般! “夫人,我看你还是别费这个心了,死人是喝不了参汤的――”说到“死人”两个字时,金半仙屈指作爪,朝两人直抓而来。 ………… 388 命悬一线 388命悬一线~ “夫人,我看你还是别费这个心了,死人是喝不了参汤的――”说到“死人”两个字时,金半仙已飞扑了过去。 上官舞融越是要她走,她就越是可以断定,她现在是怕她留在这里对她不利。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瞬间,金半仙就击出了五掌,上官舞融单掌迎敌,一面要顾着李半夏,一面还要持续地往她的身体里输入真气。再加上这个金半仙十分的狡猾,早不进来晚不进来,等她的真气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进来,这个时候的上官舞融,与她交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啪啪!”一连两掌,上官舞融硬生生接下了两掌,要不是她武功高强,这两掌完全可以震碎她的心脉。即便她内力高深,这两掌还是让她气血翻腾,嘴里一甜,欲喷出口的鲜血也被她硬吞了回去。 难道她上官舞融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本来只要放开李半夏,停止为她输送内力,以她的功夫,倒是可以与她搏上一搏。就算拿不下她,也可以捡回一条命。 但是,上官舞融是决计不会在此刻推开李半夏的,就算她自己会死,也不会这么做。 “受死吧,能死在我金半仙的手里,也是你这小娃娃的造化。”说也奇怪,这个女人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为了留住美丽的容颜可以不择手段,她最讨厌的也就是别人说她老。然而她自己,却偏偏喜欢称自己为老人家,呵呵!这岂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很矛盾的人,她喜欢隐居世外,却又不甘于被世人遗忘。每年总会轰轰烈烈地犯下一桩大案,当别人要遗忘她的时候。又会再次被人所提及。 她喜欢杀人,也会救人。骂她的人可能会留一条命,拼命拍她马匹的人可能还会死无全尸。这就是金半仙,一个性格怪异令人闻风丧胆的老妖婆。 但只要这个老妖婆真的动了杀机,还没有一个人逃得过。尤其是她的飞针术,制敌于百米之外,杀人于无形。一把甩出。便会倒下一大片。江湖兵器榜上也算是名列前茅的武器。 上官舞融应该庆幸,金半仙还没有用到她的那些金针,否则上官舞融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她杀的。想必是那金半仙看准了上官舞融是死定了,懒得再浪费她的那些金针。 而且一旦用金针杀人。就会留下证据。杀上官舞融,不能这么麻烦,她那个老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被杀了,怕是会将武林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她给找到。武林中人,向来不喜欢和官府中人打交道,这一次她虽然重出江湖,不代表自己就要为那些人惹上上官无量。 金半仙即便不用金针。此刻取上官舞融的命也是轻而易举。上官舞融消耗内力在前。重伤在后,已是苦苦支撑。又在这时,金半仙对着她的面门拍出一掌,眼看着上官舞融便要毙命在她掌下,屋子里洒下一道华丽的剑光。直直朝金半仙的那只胳膊削去。 “大哥――”上官舞融激动地唤了一声,还好,大哥及时赶来了,要不然…… 詹扬及时赶到,上官舞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她现在还不能放松,她的五脏六腑都受了严重的内伤,还要源源不断地往李半夏的体内输入内力,铁打的身体也是受不住的。 上官舞融的嘴角不断沁出血丝,她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坚持到大师兄将金半仙击退,替下她为李半夏输入内力便可以了。 情况危急,詹扬不敢恋战,使出一招“龙出天山”和“横扫千军”挡了金半仙的攻势。金半仙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是詹扬的对手。但她身份已暴露,是决计不可能留下上官舞融的活命,当即甩出一把金针,对准对面的三个人而去,自己则跳窗逃出了府去―― 金半仙是金针门的掌门,最擅长的便是金针,武功上面的修为虽然高超,却也比不上詹扬这种名侠。 詹扬是年轻一代高手中的佼佼者,武功自是非同凡响。凭他年纪轻轻在江湖上闯出的那番侠名,即使许多武林前辈也对他另眼相看。 然那金半仙以针名扬江湖几十年,这针上的功夫可是令人望而兴叹。 一把金针甩出,细如牛毛的十二根金针从不同的角度分别向三人袭来,这十二根金针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分毫不差地打向三人身上。 上官舞融受了重伤,自保都尚嫌不足,还要顾着李半夏,哪里有余地来阻挡那些金针?李半夏就是一个活死人,还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毫无所知。 至于詹扬,就算他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间挡下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射出的金针。他能击落射向自己的金针已经很不错了,对于射向上官舞融和李半夏的却没有什么办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在金半仙的金针之下。 詹扬毕竟是詹扬,他总是能在危急时刻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 上官舞融最后的一丝内力都将耗尽,眼看着金针挟着的劲风顷刻就要打在自己身上,詹扬集中生智,一手卷起身旁的桌布,向那些金针击去。那块桌布在詹扬的手中,就像是有了生命力似的,又像是一条飞天怒起的游龙,将所有的金针尽皆吞噬。 金针一一被打落在地上,詹扬甩掉桌布,赶到床边。替下疲惫不堪已近油尽灯枯的上官舞融,詹扬一手为李半夏输着内力,一手为上官舞融治伤。 上官舞融的伤实在太过严重,如果不及时为她输入真气,可能心脉耗损,这一身的功夫恐怕就失去了。 詹扬内力雄浑,待上官舞融身体恢复了一些,能进行自我调息的时候,撤回掌力,双掌推送,将最精纯的真气送入李半夏的体内―― ………… “哇哇哇~~哇啊哇啊~~”清晨,一阵响亮的哭声从刘灵芝和刘当归的房间里传来正在厨房为全家人烧早饭的马氏,听到哭声吃惊不小,拿着铲子就冲到了自己小孙子的房间。“乖孙啊,你这是咋啦,好端端的咋哭了?” 刘灵芝也不说话,就揉着自个儿的眼睛大哭。 马氏一看这还得了,忙将自个儿的儿子唤了过来,“东山,你快来看看,欢子这是咋啦,是不是生啥病了?一大早上的,就在那哇哇大哭嘞~~” 刘东山正在外面玉米地里为地开沟,听马氏说欢子可能出事了,忙扔了锄头就跑了回来。 “欢子,哪儿不舒服,跟爹说,爹背你去看大夫?”说起来也是的,半夏在家的时候,不管孩子有什么病痛的,很快也就没事了。不,应该这么说,只要有半夏在,这些孩子就很少有什么病痛。她总是将一家人的身体都照顾得很好,家人从来不用为身体不适而担心。 “哇哇哇~~哇哇哇~~爹爹,奶奶~~哇哇哇,我梦见大舌头死了哇哇哇~~” “……”小房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刘东山脸瞬间就变得惨白,其他人的面色也都不好看。 这样的一种梦,就算是梦,听起来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试想一下,当你一早起来就梦见自己的亲人离世,或者听到别人梦见你最在意最关心的人死了,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即便对方就在你的身边,一切都还安好,心里都会升起一股毛毛的、不好的预感,更何况远在江州的李半夏? 她此行本就是危险重重,他们从一开始不就知道了吗? 还有一件事,刘东山没有跟家里人说。 为了这件事,他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辗转难眠,始终忧心着身在江州的李半夏。半夏离开家已经有好几天了,这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没托人捎回平安,刘东山真是越想越不放心。 尤其是在昨晚,他梦见半夏全身都是血,出现在他的梦中。她的嘴角还是带着笑,目中却满是泪,他想要抓住她,想要带她回家,却怎么也抓不到。 刘东山从梦中惊醒,一身里衣已完全被汗水湿透,他吓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当晚就赶到江州去,看看他的半夏是否安好。 在床上坐了一夜,翌日清晨,他便拿着锄头到地里去干活了,免得自己东想西想的。 不过是一个梦,梦都是相反的,只是一个梦,刘东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也很有可能是自己太过担心所致,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正是如此。 然而如果是自己一个人,那还可以说是偶然,现在欢子也…… 马氏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将欢子抱在怀里温声哄着,见他没哭了又开始教育起他来。 “小孩子家家的,做什么梦不好偏做这种梦……”这句话似乎不妥,一个人做什么梦好像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遂又道:“一大早上的,就说这种话,多不吉利~~” 这话似乎也不对,向来持重的马氏,心乱了。 ………… 389 君心情重,坚韧女儿心 389君心情重,坚韧女儿心~ “大哥,李姑娘怎么样了?”詹扬刚从床上下来,上官舞融忙上前焦急地问道。 詹扬轻轻地扶着李半夏躺下,细心地为她捏好被子,眉宇之间含着化不开的忧愁和担忧。 待他站起身,也许是为李半夏输入真气过久,内力耗损严重,又或许是一时起得猛了,詹扬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 “大哥!” 上官舞融吓了一跳,忙搀住他,将他扶到桌边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没事,舞融,你怎么样?” 上官舞融伤得不轻,不但受了金半仙的两掌,为了救李半夏也损耗了不少的内力。虽然这会儿气息已经稳过来了,脸上还是有着说不出的疲惫和苍白。 “我没事了,幸得大哥来得及时,否则小妹这次就危险了。”至于那不轻的内伤,一会儿回到房中慢慢调息便好了,也没必要说出来让大哥为她担心。 詹扬何尝不知上官舞融的情况,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下这种毒手。詹扬回过头,注视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嘴唇青紫的李半夏,心里流淌着无尽的自责与后悔,同时,还有一股揪心的疼痛与担忧。 上官舞融被詹扬悔恨而又痛苦的眼神给吓到了,莫不是…… “大哥,李姑娘她……?” “我为她输了两个时辰的真气,她仍然没有恢复一丝的气力,微弱得连脉搏都感觉不到……她现在还留着一口气,可谁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也许下一刻她就……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到这里来的,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她现在还无忧无虑地呆在乡下,继续过着她安稳无忧的日子,是我啊,都是我!――” 不该的,她不该死的,她不应该就这么样死去的~~ 詹扬说着激动起来,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恨不得自己能代李半夏去死。 “大哥。这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贼人太丧心病狂了,连李姑娘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子都不放过。大哥。这真的不怪你,不怪你呀~~”上官舞融拉着詹扬不停挥向自己胸膛的胳膊,痛声道。 “不!怪我,怪我!要不是我硬把她拉到这淌浑水中来,她就不会被无辜牵连。要不是我自以为她会没事,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遇险。要不是我太过大意,又怎会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种处境?要不是我错估形势,白日擅自帮她摆脱跟踪,她也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会提前对她下手。舞融。你知道吗?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李姑娘――” 那样一个笑得温和,如雨后新露的女子;那个一出场,就凭一手精湛的医术和制毒的功夫令他另眼相看的女子;那个虽为女儿身,却无比讲义气的女子。为了他们这些朋友,一次次地卷进危险之中,从来没有过害怕和犹豫,甚至没有半点的犹疑,坚定地站在他们这一边。詹扬不敢想象,这个一个女子就要永远地离他们这些朋友而去了吗? 边城一别,詹扬曾无数次想过他们再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与她相见了。他本以为这便是最糟糕最不想去想的状况了,原来,那个比起现在,也不知要好了多少。 与其见到她为他们的事而受到拖累,他宁愿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只要知道她在某个地方生活得好好的,那便是他最乐于见到的事了。 他年轻的时候仗剑走江湖,这些年又跟随着鲍大人惩凶除恶,早已看惯了生死。他爱惜别人的性命,救他们于危难,虽然为许多人的离世而遗憾,却也不会为逝者的离去而悲伤许久。因为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要继续走下去,那些逝者,还是要让他们安息。 然而此时,面对着生命垂危的李半夏,詹扬的理智还有一贯以来的想法全部都被彻底地颠覆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如果李半夏死了,那他这辈子都无法活得快乐,他将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他不会忘记,这条如花的生命,因为他的干系而死去,这是一辈子都挽回不了的悲剧―― 上官舞融捂着自己的脸,痛哭失声。这也是她的错,如果她能早点赶到,打退敌人,那么李姑娘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但是,他们不能这样灰心丧气,李姑娘不是还没有死吗?只要她还活着,就还有希望,李姑娘留着最后一口气,坚强地与死神搏斗,她都没有放弃他们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上官舞融的这一番心声说出来,詹扬倒是听了进去,失去的理智又慢慢回笼,心底也悄悄升起一抹希望,尽管这抹希望微乎其微。但是舞融说得没错,李姑娘在中了那种可怕的毒和当胸一剑之下,尚且想要努力地活下去,他们这些好好活着的人,又怎能忍心在这个时候就断定李姑娘会死? 其实,詹扬和上官舞融不知道。李半夏所中的毒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剧毒,按照毒发的情况来看,李半夏本来早就没命了。只是她向来喜欢研究一些麻药和迷药,自己也曾亲身试验过,李半夏的血液里含有不少麻药和迷药的成分,久而久之,这种药物与她的身体达到一种奇妙的融和。 这种剧毒入体,因为李半夏的体质异于常人,延缓了毒的发作,也降低了毒性。再加上上官舞融及时封住了她的穴道,两人又不停地为她输入真气,是以李半夏这个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中了这种剧毒依然还能留着一口气。 “可是,李姑娘毒已入肺腑,再没有解药,她照样会……”詹扬不忍吐出那个让人绝望的字眼,脸上刚升起的希望,转瞬间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这种毒剧毒无比,他们见都没有见过,这一时去哪儿为李姑娘找解药?他行走江湖多年,大大小小的毒药他也见识过不少,但这种毒他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来也是,那金针门的金半仙不仅金针术是江湖一绝,下毒的功夫也是一流。她活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年头了,武林中早已绝技的各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毒药她都可能弄到,又岂是他们所能知晓的?更别说知道解毒之方了。 要是李姑娘能醒过来就好了,她医术高明,在这毒药一块又颇有心得,也许她有什么办法也不一定,偏偏她又人事不省,毫无知觉。 “大哥,你先别急,我们好好想想,会有办法的。”上官舞融虽然也痛心李半夏遭逢这样的意外,却还是温言安慰着詹扬。 “我们有时间想,可是李姑娘没时间等了!――”詹扬的冷静早已不见,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没时间想这个问题。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将李半夏救回来,只能她能醒来,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甚至叫他下一刻去死他也会去。 上官舞融暗叹了口气,望着床上的李半夏,不禁在心里道:李姑娘啊李姑娘,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关心你的人,你也要撑下去啊! “大哥,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问问相公可有什么法子?”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她呆在那里也是什么都不能做,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李姑娘受苦。 上官舞融回到了自己和张凤无的卧房,张凤无似乎有了一些意识,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眼前有着一团迷雾,看到上官舞融走进来了,直觉地黏了上去,却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子。 但是他知道,这个人不会害她,呆在她的身边是最安全的―― 看到这样的张凤无,上官舞融忽然好想哭,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又再次掉落了下来。 上官舞融是个很坚强的女子,再大的困难她都经历过,也都勇于面对。一个明知自己的丈夫被人所害变成了一个白痴,依然能凭着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知州府,还能无数次于无形中将敌人的阴谋粉碎;一个在知道自己的丈夫随时可能遭到毒手,为了家国大义,为了她的丈夫忍痛让他彻底地变成一个白痴,还能强自笑着让所有对手都放松警惕、抛下戒心的女子,这个女人该是有多么的坚强? 这些,即便是李半夏,也都难以想象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无疑,这两个女人虽然性格各异,却有着一个最大的共同点―― 那便是坚韧! 无论在什么时候,她们都不会抛下也不会放弃自己关心的人。在面对她们关心的人,她们看似瘦削的肩膀,往往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巨大的力量! 但此刻,上官舞融却埋在张凤无的怀里大哭,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哭得像个孩子。 而张凤无,手足无措地抱着在他怀里痛哭的女人,虽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严峻的眼角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 390 傻相公 390傻相公~ 上官舞融从张凤无的怀里爬起来,抹了两把泪。要不是看到李姑娘生命垂危,大哥又自责不已,再加上张凤无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上官舞融是绝对不可能哭的。在她看来,哭是最没出息的表现了。 “融融,不要哭~~”幼稚如孩童一般的声音传来,张凤无有些笨拙地拍着上官舞融的背,看到张凤无这样,上官舞融刚抹掉的泪又飙出来来。 一阵拳头挥过去,“都怪你啦都怪你,害我又哭了~~太糗了,真是太丢脸了~~”虽然相公现在变成了一个白痴,上官舞融还是觉得在别人面前哭很丢脸,很不自在。哪怕这个人是张凤无,他要是清醒的,一定会笑话自己,说她就这点出息~~以至于许久没对张凤无招呼的暴力因子都暴露了出来。 “融融――” “闭嘴!不准再说了!”上官舞融威胁地挥挥拳头,张凤无立马就老实了。 今天的融融真的好可怕哦,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可爱~~他不喜欢这样的融融,张凤无揉揉自个儿的胸口,敲打了一下。 他很想问:融融,我身体是不是有了什么毛病?因为这个地方好痛哦~~可是融融让他闭嘴,又对他那么凶,张凤无低下头,不敢再说了。 见他耷拉着个脑袋,上官舞融又有些不忍,揉揉他的头道:“好啦好啦,算我错了还不行?我不该对你凶,你就别生我气了~~” “我没生融融的气~~融融心情不好,可以尽管拿我出气~~”说着,张凤无躬下了身体,把自己的屁股撅起来对着上官舞融,很够意思的道:“融融要是不高兴。尽管踹我踢我,我不会喊疼的。” 上官舞融真是哭笑不得。“真是个傻瓜!”想起这些日子和张凤无相处,虽然自己心里挺难过挺压抑的,无时不面对着周遭的许多危险,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相公那么严肃的人,单单是端着一张脸就吓倒一批人了。虽然自己胆子大,喜欢在老虎嘴上拔毛。可他要真是动起怒来。她还真是有点怕他嘞! 就像现在这样,以前她哪有那个机会摸他的头,让他乖乖撅起屁股让她踹?相公这样,还真是很可爱呢。 张凤无看上官舞融只是抚摸着他的背。并没有要下手的意思,回过头,问道:“融融,你怎么还不踹啊?我腰都酸了,你不踹我可就起来,不给你踹了~~” 要不是心里装着李半夏的事,上官舞融定得被他那好笑的样子逗得笑趴了。 “好了,腰酸了就站起来,像个呆瓜~~”上官舞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每次相公发病。时好时坏,有的时候一声不吭、有的时候像个小孩子,而有的时候会稍稍恢复一点神智。这么长时间以来,上官舞融早就摸清这之中的规律了。 咬咬牙,略微犹豫之后。还是伸出手,拍拍张凤无的脑袋,有意识地拍了金针封穴的那个地方。 每次触碰这个地方,张凤无都会受到刺激。他本能地抵制着别人触碰他的这个地方,因为是上官舞融,这是唯一一个不会放张凤无感到紧张和需要戒备的人。 但他没有想到,每天都陪着他玩的,他最信任的融融居然碰到了那个地方。 看到张凤无身体剧烈地一颤,整个人霎时间都变得紧张惶恐起来,害怕地蹲到墙角,上官舞融恨不得一个巴掌抽死自己。但现在,她别无选择,明知相公因此会受到伤害,她还是要试上一试。 “没关系~~”墙角的张凤无不知何时爬了过来,他蹲在地上,望着上官舞融内疚的脸,扯了扯她的裙角。“我知道,融融不是故意的~~不过融融下次要记得,不要碰我的那个地方了,好不舒服的~~” 上官舞融心尖都在发颤,只觉得这样的相公,让她又想要哭了。想对他动粗,使用暴力?拜托,她又不是神经病,这种情况下谁还能下得去手? 张凤无脑中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他脑袋里窜过,他想要抓住却抓不住。 “为什么不能碰那个地方……为什么那个地方碰了就不会疼……不舒服,为什么会不舒服?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这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样子的……”张凤无抱着自己的头,努力地想想起些什么。 “相公?”上官舞融拉开他的手,随地而坐,坐在他的旁边。双手紧紧握着张凤无的手,不让他在失去神智的情况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慢慢地,张凤无的眼里恢复了一丝的清明。却还是如一个刚出生的小生命一般,对着这个世界有着不确定和未知的恐惧。 上官舞融赶紧趁热打铁,“相公,我问你哦,一个人要是中了不知名的剧毒,你有什么办法吗?” 张凤无傻兮兮的摇摇头。 上官舞融不准,“相公,你再想想啦。”相公的脑子那么好使,她还没有看见过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的,再危急的情况他总能想到应对之策。长此以往,上官舞融对张凤无的智慧是深信不疑。 想他一个严肃的“小老头”,要不是脑子足够聪明、长得足够帅,怎么能让她上官大小姐如此对他死心塌地,乖乖跟着他过一辈子? “融融~~”张凤无央求地唤道,他是真不知道。 “想!”上官舞融毫无商量的余地。 这个傻相公,就像那啥那啥,磨子,非得逼着赶着才会转。 “我……” “嗯?”威胁的一哼,张凤无飞快地又低下头去。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再说一句或者再摇一下头试试看? 张凤无双手托着头,只得勉为其难的想着,可怜上官舞融这边急得要死,这个死老张居然敢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跟她装忧郁? “你到底想好了没有?”这话听着危险,她的样子更危险。 “嗯~~有了~~” “是什么是什么?”上官舞融欢快地蹭了过去,她就知道她家老张最聪明了,即便变笨了还是最聪明。 391 傻瓜的智慧,巧献妙计 391傻瓜的智慧,巧献妙计 “是什么是什么?”上官舞融攥紧着他的衣角,激动的问。 “很简单啊,融融,你都说了不知道是什么毒了,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解?”说着,张凤无顺带还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上官舞融一眼。 嗯,什么声音? 那是上官舞融的磨牙声,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傻瓜,上官舞融牙齿咬得格格响。 白痴还敢拿她当白痴?不想活了他! 张凤无缩缩脑袋,拿无辜的双眼无声地谴责着她,好似她刚才怎么欺负了他一般。 察觉到上官舞融是动真格的,吓得忙道:“好啦好啦,就算不知道是什么毒,我也还有一个办法哦!” 我聪明吧我聪明吧?那个幼稚的傻瓜这一刻眼里清晰地将他心里的蠢样给反应了出来。 明知道这个笨蛋张凤无可能又是说假的,但上官舞融已是没了办法,为了李大夫,哪怕有一丝丝的机会,她也要试一试的。 “什么办法,说!”看他又要没脸没皮地蹭过来,似乎又是要跟她讨赏,立马断了他的念头。 要不是看他疯疯傻傻的,姑奶奶才没时间陪他在这儿磨牙呢,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好啦,我说就是了~找到下毒的人,就可以从他身上拿到解药,不就可以救你说的那个人了~~”一口气说完,喘气都不带喘一下,他大概也料到这个答案可能会招打招骂,说完就一溜烟的闪到拐角去了。 “你……你……”上官舞融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还看张凤无滴溜溜地睁着眼防着自己,唯恐她冲上去打她,心里不禁一个酸楚。上官舞融被他气得飙出泪来。 上官舞融这一哭,张凤无就紧张了。也不躲着了,跑过来想要哄他,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哄人,他就是不想看到融融哭。 他最喜欢看到融融笑的样子了,她的笑容可灿烂可好看了,比天上那个大鹅蛋黄还要灿烂还要晃眼。笑得他心里面暖洋洋的―― 上官舞融推开张凤无伸过来的两只爪子。头埋在腿上,不理她。张凤无迟疑了一会儿,又伸出两只手过来,照例被她推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官舞融从腿间抬起头,正疑惑张凤无怎么不把他两只爪子伸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令她错愕的事。 张凤无傻傻地杵在她的面前,在她坐着的方向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他背着光,上官舞融泪眼朦胧,一时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张凤无仿佛正身处一团迷雾之中,在迷雾的不远处,高高竖立着一座灯塔。指引着他的方向。帮助他冲破迷雾。找到回家的路。 看着一向笑脸迎人脾气好好的上官舞融,今儿千般奇万般怪,还对自己唬着脸。想着刚才融融抱着他痛哭,又想起她被自己气哭的一幕,深邃的眼波晃了一下。渐渐又恢复了几分清明。 突然,张凤无变得不似张凤无了,或者说,不是那个笨蛋张凤无了。他的声音成熟了许多,轻轻皱着眉,就和他平日思考问题时一个样。 “若想解毒,首先就得找出下毒之人。” 这本是一句废话,但用不同口吻说出来,给人的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上官舞融信赖着这样的张凤无,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信。 “通常下毒的人,要不是对自己的毒药有十分的自信,就会在下毒后守在附近,看那个人是否毒发。” 这种自信,包含两种情况。一种是来自于自己的,自己所下的毒是否中者必死?有没有什么例外的情况,或者之前有没有失手过?下毒者必须断定,即使面对内力高深的高手,中了这种毒也绝不可能再活着的。 还有一种情况,这是来自对手的。对手身手如何,是否有能力化解此毒,还是他是否有一些厉害的帮手在旁边。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只要有一种,那他下的毒便不是十全十美的。毒药一旦化解,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那也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上官舞融明白张凤无的意思,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一点。今日,虽然有那个杀手还有金半仙出马,重伤了李大夫,但是他们这边人也都不是好惹的,其中更不乏奇人义士,让对方深深为之忌惮的人。 就说大哥,凭他的行事谨慎和武功,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望而却步,始终不敢将心思打到他身上来。听到他的侠名,宵小者连上来试试的勇气都没有。 上官舞融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只是这些年她隐藏实力,又没有多在江湖上露脸过,那些人不知道她也正常。但他们不会不知道大哥,他们都知道名震江湖的青衣侠是个很有办法的人。同时,他还有许多的江湖朋友,各种各样的朋友都有―― 其实,上官舞融这么说还算是谦虚了,或许是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对手造成的压力。她之前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这几次和对手交手,已经让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了,知道她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 不管怎么说,这边的力量还是不可小觑了,至少要让他们相信李半夏中毒这件事有变数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是如果他们要不来怎么办?如果来的是一个小角色,他身上根本就没有解药,又或者那个人就是一个自大鬼,确定自己一击得手,认定李大夫死了怎么办?” 李大夫?是她中了毒?张凤无对这个李大夫还是有一点印象的,他们三个还一起晒过太阳来着,只是许多事,有些记不清了。不过,这样也就怪不得了,融融会急成那个样子~~ “他们不来,我们便想办法让他们来!”张凤无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每当他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便是胜券在握了。 “什么办法?” “我生病了?” 上官舞融不明白他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却还是点点头。难得相公神智这么清楚,有些事是该告诉他的。 “李大夫是来给我治病的?” “嗯。” “她有办法治我?” “我想是有的,你别看李大夫年纪轻轻,她医术可棒了。只是她也知道,我们目前的处境很危险,并不曾透露出自己能治好你。” 张凤无听着点了点头,“她做得很对。” “但是她还是遭到了他们的毒手――”这些人还真是残忍,李大夫多方小心,在他们看来她根本就碍不到他们的事儿,还是要杀了她。上官舞融生来最受不了这种殃及无辜的人,不管你要做什么大事,或者背负着怎样的仇恨,都不该波及那些无辜的人,更不能轻易取掉别人的性命。 “他们是想确保万无一失,这是他们行事的方式,同时也是为了不让知州府的事走漏出去。但凭被牵扯进这件事中来,他们都不会让他/她活着的。”所以,不管李半夏有没有那个本事医治好张凤无,当她前脚踏进知州府时,后脚死亡就伴随着过来。 上官舞融没吱声,虽然她知道张凤无说的是真的,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了,却还是无法接受。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你立即命人放出风去,就说张凤无的病已有好转,李大夫妙手回春,不日就能彻底治愈张凤无的怪疾。” 上官舞融眼睛一转,马上便明白了张凤无的用意。“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接着,我就到府里去转上一圈,这个知州府有他们不少的眼线,到时候他们看到我清醒站在他们的面前,一定会相信那个传言是真的。” “那府里有他们的人,李大夫的病岂不是瞒不过去?”毕竟李半夏生命垂危是事实,她不可能像张凤无一样,突然恢复了一些神智。也不可能像张凤无那样,在府上来回走动,亲自验证他说的那些话。 说起张凤无突然恢复甚至,这也许是上官舞融那一拍的功劳,让张凤无的大脑受到了刺激,又或许是看到上官舞融难过,他对上官舞融的感情迫使他这一刻恢复了清明。 又或许只是因为金针封穴的原因,金针封穴后,什么样的反应和症状都是正常的。再加上张凤无内力高深,本身的意志又很坚定,这金针封穴再神奇,也不可能永远地操控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心性坚忍的张凤无。 “你同时加强府里的戒备,就说李大夫遇刺,现在她是关键人物,我能不能完全治愈全靠她,所以府中上下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这样一来又说得过去了,上官舞融望着张凤无骄傲的笑了。她觉得很棘手的问题,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全给解决了。 是啊,李大夫是关键人物,先前又遭到了刺杀,那他们完全有理由将她给彻底保护起来,那一般的人又怎么能见到她呢?当然,这也就无法证实,李半夏到底是不是安好了。 就算他们有所怀疑那也不怕,因为不管他们相信还是不相信,总要过来确认的。 ………… 392 天无绝人之路 392天无绝人之路 “那相公,你怎么能确保来人身上就有解药呢?” “她一定会来的。”方才听上官舞融说起李大夫中的毒,如若他们所料不差,这毒乃是金针门门主金半仙所下,那她就一定会亲自来看看的。 “但凡像他们这种脾气古怪的武林名宿、凶神恶煞,通常都是目空一切、眼高于顶。尤其传说中这金半仙还是一个喜怒无常又极端复杂的一个人物,她敢潜入知州府,又没有事先经过幕后主使的请示对你们下手,便证明了这一点。就算她仗着资历高,可以逃脱幕后指使者的惩罚,但她觉受不了这样的失败!” 她要是成功了倒还好,反正他们本来就是要杀了李半夏的。虽然金半仙过早的暴露了身份,却重伤了上官舞融,还杀了李半夏,这已经不错了。但若是这人还没死,还对他们产生巨大的威胁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个幕后主使既然能请来金半仙这些凶神恶煞,定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连金半仙对他都有所求,不难想象他底下还有许多未知的高人。 那金半仙面子再大,也不想叫那人和其他高手看低了去,再加上她对自己的毒药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么一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会走这一遭的。 上官舞融得承认,张凤无这个人看人很准,他这个办法主要也是采取攻心政策。通过这几次交手,张凤无清楚那些人都是十分谨慎的人,不允许事情发生一点点的差错,而这种过度的谨慎倒是可以为他所用。 张凤无曾经说过,他能看透许多的人,独独他这位妻子看不透。两人成亲也有不少时日了,张凤无时而仍会笑言,他看不透他的那位小妻子。 “可是相公……”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是李姑娘等不到那时候怎么办?”上官舞融习惯性地依赖着张凤无。张凤无在的时候,她不会去想那些伤脑筋的事儿。反正有他就够了,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都不用管的。 但这并不是说上官舞融就是一个没用的女人。在张凤无兼顾不到或者身陷困境之时。唯一能改变局势、给予张凤无无限力量和支持的人也只有上官舞融。 这样的感情,或许也是很美好的吧―― 不管是哪种相处模式,只要是适合彼此的。没有孰优孰劣之分,别人也不能置喙半句。 张凤无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上官舞融静静地等待着,他在思考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而上官舞融也体贴地从不去打扰他,她看起来是一个粗线条、没心没肺的人,其实骨子里却有着无数女孩子都无法企及的细腻与温柔。 “这样,我记得岳父大人前年得胜回朝,陛下曾经赏给他两粒青玉丸。这青玉丸是疗伤圣品,还具有解毒的功效。而且据说受伤的人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便能为其续命。而这两粒青玉丸,岳父大人曾经为救孙副将用了一粒,还有一粒却是在你嫁给我之时作为陪嫁――” 上官舞融乍听张凤无提起这事,才一拍脑门。“对啊,青玉丸,你看我这个脑子,怎么就忘了这茬呢。我这就去找,然后拿给李大夫服用去――” 只要找到了青玉丸。他们就有时间慢慢为李大夫寻找解药了,而不是像现在担心着她随时会离他们而去。 一想到李半夏的伤有转机了,上官舞融压抑了一晚上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张凤无,上官舞融又飞快地转回头去,将那抹黯然隐于眼底。 要是相公能够一直这样,该有多好。事实上,上官舞融无不在担心着,因为张凤无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白痴的样子。 张凤无看着上官舞融自打听到青玉丸这东西后,开始上窜下跳着在房里翻找起来,不禁笑得有些无奈,除了无奈,还有一抹心酸。至于心酸从何而来,怕是只有张凤无自己清楚。 翻箱倒柜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张凤无坐了一会儿,举步迈出了房间。 他担心的和上官舞融一样,现在,就让他在清醒的时候多做一点事吧。 “少……少爷?”这是知州府的老管家,从张凤无很小的时候就来到张家了,张凤无拿他当长辈,他对张凤无也十分的爱护,既有着父亲的慈爱,又有着老仆人的忠心耿耿。 “余伯,近来可好啊?”张凤无嘴角带笑,笑得风轻云淡而又无比的平和。 余重震惊得无以复加,夹杂着说不出的欢喜,还有激动,“少爷,你好了,你真的好了,老奴终于盼到了,少爷又变回以前的样子了……”余重颤抖着伸出手,抓住张凤无的胳膊,感动得老泪纵横。 “余伯――”张凤无低叹,余伯对他一直关怀备至,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过如此了,这些日子,他浑浑噩噩的,余伯一定为他操碎了心。 “少爷,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老奴这就给你去做些吃的来――”余重匆匆抹了把泪,就赶到厨房,他边走张凤无还听他念叨:“这下好了,少爷大好了,我一定要把这事告诉所有的人,少爷可不是傻子,他都好了,这回真的都好了~~” 张凤无趁着脑中清明,又走到了隔壁过去的几个房间,这个房间,应该是李大夫住的。那段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痴痴傻傻的日子他虽然不是全部都记得,还是有些印象,他记得李半夏是住在他们的附近。 詹扬在上官舞融走后,又回到了床上,扶起李半夏,继续为她输入真气。即使这些真气都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作用和希望,詹扬还是源源不断地将雄浑的内力输入到他体内去。 他的额上满是大汗,头顶的白气也越来越浓,身体已近枯竭之象,他仍然没有一丝停手的意思。 张凤无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詹兄!”他疯了吗?这样不要命的输出内力,他会内力耗竭而亡的知不知道? 詹扬冲上去要阻止,正在这时,“噗――”一口鲜血喷出,詹扬身体晃了两晃,整个人都头重脚轻、云深雾绕起来。 张凤无大骇,忙扶起詹扬,双手抵住他的背脊,忙为他调息。几个周天下来,詹扬的情况总算是稍稍得到了好转。 “张兄?”竟会是他?詹扬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张凤无,而且还是正常的张凤无,方才有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了吗? “是我,詹兄,你这是何苦?李大夫现如今的情况,不管输入多少的内力,都是没有用的。” 詹扬有些痛苦地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姑娘死去。 张凤无的眼睛也透着遗憾和担忧,别说李大夫是因为张府的事无辜受累,就算他们并不相识,他也不忍看到这样一个大好的生命就这样终结。 他明白詹扬的感受,他们结识不是一日两日了,詹兄仗剑游走江湖和官场,自己也很佩服他的豪侠之情。但是这次李姑娘意外受伤和中毒,变成这副样子,无异打了詹兄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他看得出来,詹兄对待李大夫是不同的。 轻轻拍了拍詹扬的肩,张凤无叹道:“詹兄无需如此悲观,李姑娘的伤,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的。” “莫非张兄你有办法可以救李姑娘?”詹扬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欣喜地站起来,眼中有着希望的光,问着张凤无。 “或许不能解了李姑娘的毒,但可以一试!” 接下来,张凤无便把青玉丸的事与詹扬说了,詹扬见多识广,青玉丸他也听说过,只是他和上官舞融一样,一时没想起这茬罢了。而且,他也不清楚这名贵已极的青玉丸,现如今就在张府。 这也很好了解,像青玉丸这样的圣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一旦让人知道这东西在知州府,那张凤无的知州府焉能太平? 张凤无在说这些的时候,詹扬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看似平静,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有多么的紧张。紧张到心都提到嗓子眼,紧张得不漏听一个字,紧张到不知不觉间他已有许久都忘记了呼吸…… 张凤无话闭,詹扬久久没有动作,就在张凤无想出声唤醒他的时候,詹扬忽然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床边走去。 他站在李半夏的床前,望着脸色青紫甚至有些摄人的李半夏,目中露出的竟是无比的温柔。 他站在阴影处,谁也看不到他的神情,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敢将深藏在内心已久的感情流露出来。 李姑娘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今生他们再没可能。詹扬也从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他不会让她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困扰,这份感情注定只能深埋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她。 他只要远远地站在某个地方,看着她安好便足以! 他想说:李姑娘,你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393 毒发,半夏身亡 393毒发,半夏身亡~ “舞融――舞融!你快过来,李姑娘――” 张凤无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久,隔壁的房间就传来詹扬惊慌的大喊声。 上官舞融身子一动,人转瞬之间就消失在自己的房间,下一刻便出现在李半夏的房里。 “大哥――” “舞融,李姑娘的毒好像发作了~~”只见床上人事不知的李半夏忽然痛苦地挣扎起来,脸上几经变幻,一会儿变成青色,一会儿又变成紫色,那样子十分的骇人。 “青玉丸呢,舞融,你找到青玉丸没有?” “大哥,装青玉丸的锦盒是空的,我没有动过,我不知道它为何是空的。我把所有可能的地方也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青玉丸在哪里――” “什么?……”詹扬的心一颤,这么说,青玉丸是被盗了吗?李姑娘……最后一丝活命的希望都没有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会这么残忍,连李姑娘最后一丝生的希望也要夺走。 “是小蝶,一定是小蝶!”上官舞融明白了过来,“她在我们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房间也是她打扫的,她一定识得青玉丸,也一定知道青玉丸是药中极品。”上官舞融越说越凉,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情绪瞬间跌至谷底。 他们都很清楚,青玉丸的失窃对李半夏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张凤无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立即过来查看,还没走出两步,脑中一阵剧痛,“嘭”一声倒了下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剧烈的疼痛蔓延着,即使是在昏迷中,李半夏也疼得恨不得死去。她这一生所有的痛加起来,也不及这一刻的多。身体里就像被万虫噬咬。又像是被万箭穿心,这时候她真的希望能死去,死了就不必受这种折磨了。 “……李……姑娘……”这三个字,詹扬不知道是如何发出来的,望着她被痛苦所煎熬。他竟然什么都受不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詹扬想按住她。想要替她缓解痛苦,被剧痛缠绕的李半夏,挣扎得很激烈。几次都把詹扬的手给挣开了。 “啊――”李半夏忽然惊叫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房间里一时没了动静,寂静得可怕,詹扬不敢上前,因为他怕发现他不想发现的事情。 上官舞融脚下一个踉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最终还是忍着心里的恐惧,走到了床前,探向李半夏的鼻息。 指尖轻颤。上官舞融身体一僵。像是不死心一般,将手贴向李半夏的心口。 “不对,不对,不可能的,不是这样~~”上官舞融根本就不相信会是这样,她不相信。她陡然趴到床上。将脸贴向李半夏的胸口,仔细地、几乎是迫切地听着她的心跳,以此来证明什么。 詹扬身体卸了全部力道,跌倒在地,靠在床头。难过地闭上了眼。 李半夏死了。 这个事实,不管他们多么难以接受,然而,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夜风呼啸,天边黑压压的浓云滚滚而来,带着笼罩一切光明的黑暗,整个大地仿佛被兜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帷幕中,看不见一点光亮。 一声震耳的雷鸣,瓢泼大雨轰隆而下,就像天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倾盆大雨从黑压压的天空中落下,整个世界笼罩在雨雾之中。 这雨不是落在地上,更像是落在许多人的心头。又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 大杨村,刘家。 刘东山靠在门边,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在想些什么。这雨已经下了两天了,雨势很大,后面的墙都被雨水打湿了,他和东山一直在为屋后开沟排水,就怕这场大雨将这个年代久远的房子给冲洗掉。 家里这个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还是刘东山和马氏刚成亲的时候做的,很有些年代了。每次下大雨的时候,全家人总免不了要忧心,担心房子会倒。 前一阵,半夏还在家的时候,他们也曾商量过,等来年天气暖一些的时候,把房子给盖起来,每天住在这样的老房子里总是有些不稳妥的。 说也怪了,这个天气,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雨,这次一下就下了两天,直到今儿早上雨水才小了一点儿。 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场雨下得刘东山的心里是没着没落的。 转眼间,半夏走了都好多天了,一点音信都没有。前两天邻村的牛哥要去江州,说是去走亲戚,他有一个妹妹嫁到了江州,他过些日子要娶媳妇儿,许多东西都还没着落呢,就想着让妹妹给他想想办法。 刘东山听到这个事儿,就特地到牛哥家走了一趟,拖他到江州的时候到知州府去一趟,帮他看看半夏。这牛哥上面有一位老母,常年多病,李半夏无偿给他开了不少的药,老人家身体也是大有起色,对李大夫那是感恩戴德。再加上刘东山在村里人缘不错,和他又熟,即便会绕一些路,牛哥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牛哥走了两天,这一两天可能就要回来了,等天晴一些他过去走一趟,看看牛哥回来没有。 “东山,门口风大,别老是在那杵着,别冻着了,到房里坐,房里暖和。”马氏将儿子给拉了回去,又递了一炉火给他,让他捂得暖暖的。 马氏向来就疼这个儿子,再加上刘东山之前腿伤得那么重,受了不少的苦,对这个儿子更是疼到了骨子里。也正是因为上一回事,马氏对刘东山的身体也非常的着紧,虽然他都三十岁的人了,可是在娘的心里,自己的儿子永远都是个孩子。 刘东山笑着接过火炉,又嘱咐他娘回房中休息,别在厨房忙上忙下了,天气可冷了,还是躺在床上暖和。这半夏不在家,无法时刻照应着两老的身体,他们这些做儿子的也不大放心。 马氏又“唠叨”了几句,带上门出去了,想想还不能回房休息,还有西山她媳妇儿马上就要临盆了,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譬如接生那天需要些什么东西,是不是要请一个更有经验的稳婆,小孩子出生后要穿什么? 这些可都是问题。马氏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东山他以前的媳妇儿也生过孩子,都是她接生的,这一块她应该能应付。就怕年纪大了,做事没记性,别到时候坏了事,苦了她的小孙子~~ 刘东山一人坐在房中,实在是闷,便打开床头柜,一方上好的石砚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砚中行家,若是看到这块砚台,定得大呼一声,“天哪,这是端砚!”端砚,素来便是砚中之精品,乃中国“四大名砚”之首,名贵已极,即使中等之家,想得一块上好的端砚,都是力有未逮。而刘东山,这位连几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年轻人,如何能得到这名贵之极的端砚? 刘东山拿起那块砚石,细细端详着,在砚石的上面,有一些还没有成形的图形和雕刻。然而,从那砚石的一角,那匀致细腻的雕工、一丝不苟的细刻与细刻,无不显示着雕刻者匠心独运和高明的雕刻技巧。 刘东山双手磨搓着这块砚石,眼里有着兴奋和欣喜,那是一种伯乐看到千里马、俞伯牙得遇钟子期的欣喜。也只有他在看着这块砚石的时候,不安了几天的心情才得到了片刻的平静―― 这是端砚,是砚雕者可遇不可求的最好的材质。现在的刘东山,就是一位砚雕者,虽然他自己从来不这样认为,但他的技艺已经比许多的砚雕师还要出色! 接触到了砚雕以后,刘东山才明白,什么才是他毕生的兴趣与追求。他喜欢砚雕,喜欢看着一块天然朴实的砚石经过他的手,变得生动有趣,传达出砚雕者特有的精神世界和灵魂―― 据刘东山所知,端砚以石质坚实、润滑、细腻、娇嫩而驰名于世。用端砚研墨不滞,发墨快,研出之墨汁细滑,书写流畅不损毫,字迹颜色经久不变。好的端砚,无论是酷暑,或是严冬,用手按其砚心,砚心湛蓝墨绿,水气久久不干,古人有“哈气研墨”之说。是以,端砚自古便受到无数文人雅士的追捧和喜爱。 在大杨村的山区,也盛产一种砚台,乃江洲血砚。江州血砚也十分的名贵,只是比起闻名已久的端砚,始终少了些名气和底蕴。 生活在大杨村的人,不可能对这大杨村的招牌和骄傲没有了解。在村里,就有不少人在砚山做过工。采石这等高深的学问和技艺,许多人都不清楚,但是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砚山附近的人再清楚不过。 刘东山去过那里,也做过一些采石的活儿。那个时候,看着巴掌大的一块砚石能换来几百两的银子,他们都十分的震惊。都说这砚石是个好玩意儿,要是能有这方面的手艺谁就发财了。 刘东山倒没想过要发大财,只是觉得这种石头真不错。他决计没有想到,以后会因这些石头,成全他一世的美名―― 394 苦磨技艺 394苦磨技艺~ ――***―― 多谢芊然6862妹纸的香囊,还有金银皆多多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砚雕者得到一块上好的砚石,就像是演员得到一个好的剧本,这样优秀的技艺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也更可能雕出最为精美的作品。 这就决定了,采石将是其中极其关键的一环。 采石是制作端砚极其重要的一环,刘东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学习砚雕的入门功底和学问,现如今对砚雕的每一个流程可以说是十分的耳熟能详了。 要使一块天然朴实的砚石,成为一件精美的具有实用价值的艺术品,就需要创作设计和雕刻的过程。这个过程处理得当是锦上添花,处理不当就会画蛇添足,故雕刻艺人要对砚璞因材施艺,因石构图,还要根据砚璞的石质,去粗存精,认真构思,并考虑题材、立意、构图、形制以及雕刻技法如刀法、刀路。 一个成功的砚雕师,绝对不能仅仅着眼于砚雕之上,从采石、维料、构思设计、雕刻、配盒、打磨、渗蜡、检验、包装都要有所了解。 就拿采石来说,为何说这采石乃重中之重,那是因为凡是砚石,皆有坑洞之别,优劣之分。名坑质优之砚石,加上制砚高手制作,可以出产精品和珍品。两者缺一,终将不美。端砚名贵与否,最基本的条件在于砚石。故采石这道工序极为重要,不可本末倒置。 端溪名坑,自古以来都以手工开采,劳动强度大,采石技术高,故有“端石一斤,价值千金”之说。 刘东山去过砚山。他清楚地知道,一块名贵砚石的开采,需要耗费多少的人工和心血,这其中又需要多大的智慧! 在开采砚石中,如看不清石壁。看不准石脉,就会浪费好砚材。特别是老坑、麻子坑和坑仔岩,有时可能整壁石都不成材(石工谓之断脉,即断层),就得将它一块块地凿下来,再根据石脉的走向寻找石源。 能够从事这种活计的。都是能工巧手、经验丰富的老石工。然而,令人颇为遗憾的是――在这个时代,像这样的采石工却是十分不受重视的。他们拥有最高明的技艺。却拿着微薄的工钱,干着繁重的活计。 在这里,只有砚雕师才会大放异彩。尤其在这个大兴石砚的国度,砚雕师备受器重。尤其是最高明的砚雕大师,更是千金难求。 无数的文人雅客散尽千金,捧到这些砚雕大师的面前,以希望能一瞻大师的风采。一块天然砚石,买上百两千两已是珍贵稀有,然而砚石之上一旦经过砚雕师的设计和雕刻,便有可能成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那价值又何止千金万金? 无数的大富之家,以收藏珍美砚石为基准,不爱舞文弄墨的,也可以借此来附庸风雅,显示主人高标准的品味。 在卞国,一年一度还有赏砚大会,这个大会起先是由文人墨客自发组织的,参与者多是一些喜爱砚石并且对砚石有着研究的学子雅士。到后来,这个组织渐渐地演变成一种官方组织,朝廷每次都会派官员主持,选出最享声誉的砚雕大师和最有水准的砚雕作品。 而这副作品,会直接上贡给皇帝,由皇帝陛下享用。单是这一点,就足够无数的砚雕师苦练技艺,期望有一天能凭自己的技艺扬名立万、光耀门楣了。 几年前,卞国各地兴起了无数的砚雕名家,还专门开设了砚石私塾和学馆,教授砚雕技艺。现今,在卞国最有名的便是“南宫北陈”和五大砚雕家族。 南方,以宫家为首,其砚雕作品多表现为细腻精致、古朴含蓄。以浅刀雕刻,线刻、细刻为主。 北方以陈家为首,与宫家不同,砚雕作品大多豪迈刚健,以深刀雕刻为主,适当穿插浅刀雕刻和细刻。 在南宫北陈之外,还有五大砚雕名家,这五家也各有所长,在砚雕一行占有重要的地位。 当然,还有一些散落在民间的砚雕大师,像是一出二山三清四水五瘦。这其中,还包括最著名的那位魂手肖将。他在砚雕上的成就,不是这几个大的砚雕世家可以企及的。虽然他雕刻的作品没有他们多,但是每一件都是流芳百世、遭无数人哄抢的名作。肖将被称为砚雕业的泰山北斗,可见其地位了。 不少砚雕师,都渴望能拜肖将为师,学得他那一手出神入化、巧夺天工的技艺。只是这肖将神龙见首不见尾,常人难觅其踪,再加上他性格古怪,别说拜他为师了,求他指点一下都是难如登天。 当然,这些人也决计想不到,名闻天下的魂手肖将,居然收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为徒,还将一腔技艺倾囊相授。 刘东山,便是魂手肖将唯一的入室关门弟子。 说起这对师徒,那也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的。自从刘东山那次跌下悬崖未死,在山中再次得见肖将,就开始了他的拜师经历。 他们的关系是个秘密,无人知晓,即使是刘东山的妻子李半夏,也毫无所知。 因为这件事,刘东山对李半夏始终有着愧疚,在他看来,夫妻应该坦诚相对,不该有所隐瞒,尤其是这等大事。或许有一日,半夏得知这件事后可能会怪他,但是他别无选择。 师父说过,现在还不到时候,贸然说出这件事,他便会死。 为了不给师父带来危险,刘东山从不敢在人前说出这件事,也不敢将自己雕刻砚石的事情说出去。 然而令刘东山不解的是,在六日前,他去拜见师父,并将自己历时一月终于雕成的【枫林唱晚图】交给师父看的时候,师父看罢,说出了一件让刘东山既高兴又不解的话―― 他说:“徒儿,你可以出山了――” 韬光养晦,隐居尘世,苦磨技艺,终得那:一日出而乾坤定! 卞国砚雕这一池死水,也是时候注入一抹新鲜血液了―― ………… 395 小子,想不想拜我为师? 395小子,想不想拜我为师? 俗话说,名师出高徒,肖将无疑是一位名师。 刘东山虽然是半路出家,但一双手也是巧得很,人家底子好,又有悟性,这学起雕刻来上手也很快。 有一些人,或许并没有多少的学问,但学起东西来比那些知识渊博的还要快。最常见的便是这种手艺活,有时候你甚至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天生干这一行的。 肖将认人极准,他打从第一眼看到刘东山,又见识到他的那双巧手后,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能继承他的衣钵,将他的手艺传承下去。 至于他是怎么看出刘东山有造化的,就不是我们这些平凡人所能知道的了。一个人的手巧不巧,适不适合雕刻,性情和态度又是否适合做这一行,内行人瞥一眼就能看个七八成。 其实,早在李半夏去边城之前,刘东山就碰到肖将了。 那一次,他正在因为断腿的事满腹烦闷,但又不想让家里人看出他的烦躁和苦闷,便一个人拄着拐杖去了后山。 这条路他平时走过许多次,即使闭着眼睛他都能走到,然而这一次,他拄着那根拐杖,走了许久,都没有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那个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废人,尤其在看到全家人因为这件事为他操碎了心,还小心翼翼地顾着他的心情,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自从他的腿受伤后,他谨记半夏所嘱咐的。不要一个人到处走,即使出去散心,也要让她陪着。 半夏去药庐了,还有许多的病人等着她去治,她不能每日都呆在家里陪着他,他也不许她这样。 那时他和西山还并没有分家,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望着西山天蒙蒙亮就出去,到月亮升空才回来,刘东山心里就流淌着难以言说的内疚和自责。他一个人出事,可是拖累全家每一个人了。 那天,弟妹与娘因他的事发生了不小的争执。刘东山劝说不过,便一个人出去了。在屋外站了半天,耳听着屋里传来的阵阵争执声,刘东山只想着要逃脱这种压抑的境况,一个人拄着拐杖慢慢地去了后山。 一个小小的陡坡,他也不知道耗了多久的工夫、出了多少的汗。等他气喘吁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倒在后山空地上时,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后了。 他倒在空地上,扔掉了手中拄着的拐杖。他不想看到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只会随时随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这辈子休想再站起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刘东山才会彻底地放下心防。尽情地发泄着心里的沉闷和痛苦。这对他,对刘家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打击,他觉得他这辈子算是完了,什么奔头都没有了。 他想到了以前,那个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很吃紧,他和西山刚过十岁就被“赶到”了田里面,在烈日下劳作。火烫到能将人晒焦的烈日。在头顶的正上方高悬着,明晃得刺眼,他们埋着头匍匐在田间。 那个时候家里连头牛都没有,请牛的工钱也付不起,每一亩田都靠着他们一家人一步一步给开垦出来。从播种到收获,流下的汗,比田里的水可能还要多―― 生活的重担过早地压在他们身上,一天不得一天黑,恨不得天黑后太阳永远不要再升起。 但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可怕,因为爹跟娘都说,只要他们肯吃苦,终有一日会过上温饱的好日子。 爹跟娘,带着他和西山,每天虽然很辛苦,却无比的温馨。他累了的时候,娘会把他牵到田边上,扎几个草把让他坐在树荫下,累极了还可以脸上盖个草帽双手抱着头小眯上一会儿。爹会给他们做小叫,教他们吹些简单的小曲儿。繁忙的日子里,那小叫可以说是童年里留下的最难忘的记忆了。 后来,日子果真像娘说的,慢慢好起来了。至少,他们不用总是饿肚子了。是以刘东山从不怕吃苦,因为他亲自见证过,辛勤劳动真的能过上好日子。 在和半夏在一起的日子,刘东山更是一个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人,他总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一天能够让自己的媳妇儿、孩子还有爹娘过上好日子,让他们生活得更安稳、更快乐。 这期间,尽管有许多的不顺利,他从不曾丧失过信心。这一家人,是他辛劳的动力和源泉,有了他们,他就什么都不怕、什么苦都愿意吃了。 可是他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跟他开这么大的玩笑!在得知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生活的时候,他感觉到天塌了,那是怎么努力都挽回不了的东西。 失去了这双腿,他就失去了劳动的能力,这一家人要怎么养活?孩子还那么小、半夏还那么年轻、爹娘的年纪也那么大了,他们又要怎么办?这些问题快要将他压垮,他每次想到这些问题,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半夏就睡在他的旁边,有什么动静她马上就知道。说起来,以前半夏睡觉的时候那是雷打不动,早上喊她起床也要喊上三遍朝上。这样的一个家伙,在他出事后,睡觉变得极其的浅眠,就像知道他难以入睡、可能心里犯堵甚至想不开什么的,他稍稍一动她立马就惊醒了。 刘东山看着这样的她真是又感动又心疼,到最后,他不敢再让自己想这些,强迫自己睡着。睡不着就躺在床上,绷直着身体,一动都不动。 刘东山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望着西边上空的白云,白云湛蓝,如最清澈的湖水,泛着波光。 她每日睡觉,总会攥紧自己的衣角,脑袋偎在他的怀里,屁股和腿则远远地放在床外。他知道,她这样是怕自己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踢到她,又不想他起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所以就想了这么个笨办法。 刘东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笑容有些苍白,却丝毫没有掩盖他眼底所露出的情意。然而,他对李半夏的情意愈深,他的心里也就越痛苦。 天边的白云不停地幻化着,最后幻化成了李半夏的模样。大大的眼睛、轻扬的嘴角,还有不安分喜欢抓着他的两只爪子。望着天边幻化成她的云彩,刘东山心里一热,喉咙一阵哽咽,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却不知道如何说。 他早已不是什么毛头小伙子了,他也过了青涩的年纪,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还会对一个人产生这样深厚的感情。他本以为,夫妻两人生活,就是俩人彼此相依相偎过一辈子,等老了的时候就有个伴儿了,不会孤单。 很多人对夫妻的定义都是如此,夫妻夫妻,夫不离妻、妻不离夫,就像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一个道理。人在世间生存,总是害怕孤单和寂寞的,这就需要找一个伴。对待妻子,就像是对待家人一样,照顾她、关心她,努力为她谋一个好生活,尽好做丈夫的责任。 在和李半夏成亲后,刘东山终于明白,妻子和爹娘、孩子的那种感情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 想到李半夏,刘东山苦闷的心慢慢温暖起来。 看看日头,时候不早了,再过上一会儿她也该回来了。她若是知道他来了后山,还是一个人来的,定得说他一番。想到这些日子李半夏为了他的腿夜夜手不释卷,刘东山又升起了一丝信心。 他不是对他的腿有信心,而是对他的妻子有信心。在她都没有放弃希望之前,他如何能先放弃? 他想回去了,不想再让这种压抑得逼死人的情绪再控制着他,他要积极地生活,这样才不辜负她对他的一腔情意,才不让家人为他担心。 就在刘东山吃力地用手撑着地,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准备去捡他的拐杖的时候,一个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也许是刘东山想事情想得太专注了,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从哪里来的。 但他却知道他是谁! 刘东山握紧了拳头,他不会忘记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因为就是他害得他失去了一条腿! 肖将,那个有着魂手之称身世成谜行踪飘忽的砚雕师―― 在他还没有发出质问之前,肖将用他那凹陷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瞳仁盯着他,任何人被那双眼睛盯着,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他是一个瞎子,别人看见他都会这么说。 但是刘东山知道,他根本就是假装的,他根本一点都不瞎,不仅不瞎,那双眼睛还比大多人的还要好使、还要锐利。 那个时候,他就用那样锐利的一双眼睛盯着他,问他:“小子,想不想拜我为师?” 刘东山当然说不,对于一个害过你的人,你还会拜他为师教他一生师父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还不想认贼作父。 温和忠实的刘东山,在看到这个害他一辈子的人,也终于失去了往日的平和,变得犀利起来。 396 拜师学艺 396拜师学艺~ “小子,想不想拜我为师?” 刘东山没有答腔,冷冷地看了一眼,要不是他年纪这么大了,刘东山又无法逼迫自己对一个年老的人下手,他真恨不得举起一拐杖就给他两下子。 断腿之仇,不共戴天,他没找上门去讨个说法就已经算他幸运了,居然还敢找上门? 抓起地上的拐杖,刘东山强撑着不让自己跌到地上去,好不容易捡起拐杖,闷不作声地下山。 肖将看到这个年轻人,不禁叹了口气。 不管他脾气再怎么怪异,这个年轻人因他的原因断腿是事实,被他害了一辈子也是事实,他就算断他一条腿也是不过分的。 其实,肖将一直还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之前醉倒路边,便是由刘东山背着他回去的。一路出言试探,知道他是一个十分实诚善良的年轻人。又看他的一双手,很适合雕刻,心里早就有意要收他为徒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卫奴为了他的身份保密,也为了不让他装瞎的事情抖露出去,竟然半路对他下手。这一点,是肖将着实没有想到的。 事情发生后,卫奴到他面前来领罪,道出了他对刘东山所做的事。肖将虽然气之不过,但卫奴默默跟随他多年,无数次将他从危险之中解救出来,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信任也最亲近之人。如今他犯下这等大错,说到底也都是为了他,肖将还能说什么?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平生的砚雕之术传授给他,让他有一技之长,他日能闻达四方,以此来弥补卫奴所犯下的过错。再加上肖将自觉年事一高,他死没有关系,只是这一身的技艺,总不能就此失传。 这刘东山虽然事前没有任何雕刻的经验。但正如某些武侠小说上所言:若想练得最高超的武功,就得忘记自己所学的一招一式,忘记得越彻底,学得也就越出色。刘东山一切从头开始,这中间。倒是少了许多的弯道和波折。 然而在这之前,如何说服他拜他为师还是一个问题。 那小子拗着呢,吃了这么大的亏,早就拿他当仇人了,见了面不拿刀劈他就是他运气,还哪里听得到他叫他一声师父? 肖将毕竟是个老江湖了。经历了一世浮沉,尝遍各种酸甜苦辣,焉能不懂人心? 他方才站在山冈上。将这边的一切看得是清清楚楚,他了解他心里的苦闷。每个人都有灰暗时期,他经历的事情比别人的都要多,却还是苟且偷生的活着。 别人越是想要他死。他就越是要活着。哪怕是痛苦地生活着,他也不会让那些害他的卑鄙小人得意。 因为只要他在世上活一天,那些人就会寝食难安。他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 肖将一直都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子,这种好强的性子害了他一生,他却固执地不肯有丝毫的妥协,到死他都是这种性子。想改也改不了了。当然,他也不想改,因为这种性子,他自己美其名曰叫风骨! 他当然也知道,刘东山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什么。 “你没有了一条腿,我能给你另一样东西。只要你拜我为师,我敢保证,你的那条腿将不再是你的缺憾,你的生命从此将会逆转,别说养家糊口,哪怕是金山银山也是唾手可得!” 刘东山笑了,笑得有些嘲讽,更多的是愤怒和悲苦。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得上他的一条腿。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压根就没想过要什么金山银山。他笑,是因为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在侮辱他、耍着他玩罢了。 刘东山抬腿欲走,肖将又道:“难道你想做一个永远都需要别人照顾的跛子?难道你真的甘于一生都要拖累别人?快醒醒吧,就凭刘家现在这个状况,撑不了多长时间。你那弟妹已经有不小的意见了,争执过后,就是失和,失和之后,再好的关系都会破裂。你那弟弟,能顶住你弟妹的压力,甘愿照顾你这个兄长一辈子?他还有自己的生活,你这个做兄长的也不愿拖累他吧,更不愿看到他们夫妻失和?还有你那位能干的妻子,一天得看多少个病人才够买你一副药的钱?” 肖将的话,就像个炸雷一样,响在刘东山的心里。他每天忧心的事,就这样被他三言两语的道破。他看穿了心思,在他的伤口上给予了狠狠的一击,刘东山站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肖将看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自责,虽然他的样子还是那般生硬,语调却和缓了许多。 他将刘东山坠崖的经过和他说了出来,并且将卫奴这么做的原因告诉给了他,这古怪的老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软话,更没有说什么抱歉对不起。但刘东山从他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他不得言说的苦衷,还有那些别扭的歉意。 刘东山知道了事情的起因,虽然心里还有些耿耿于怀,却也无法再责怪面前的这个老人。至于那个卫奴,他只不过是忠心护主,为了这位主人他可以连命都不要,对于这样一位忠义之士,刘东山还能像之前那样,从心里恨着他吗? 这之后,刘东山就跟着肖将学习砚雕之术了。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他和李半夏之间开始有了秘密。这让他十分的不舒服,也觉得十分的对不起她。然而肖将告诉他,他并不是要他永远瞒着他,等到了时候他自然就可以说出来。 等他学成之日,他便可以心无顾忌地将一切都告诉他。而且他敢保证,李丫头绝对不会怪他。 刘东山笑着摇摇头,他当然知道李半夏不会怪他,只是,她不怪他是一回事,他说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半夏孤身去了边城,每当刘东山忧思难解,他便不停地刻着木雕。这些木雕,刻录了他那一段时光的心路历程,也是他对李半夏思念的见证―― 397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397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肖将的脾气很怪,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但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还越来越辣。 尤其对他唯一的徒弟,那可不是一般的严格。 那时候,刘东山每日坐在林间,不是做别的,就是在雕刻肖将所交代的那些式样。他教了他许多的刻法,如深刀与浅刀雕刻,线刻、细刻,还有一些富含特色的通雕(镂空)。 包括他编织的那些箩筐,细看之下,便会发现这些箩筐的编织纹路有迹可循,雕刻与编织是同一个道理,编织比之雕刻看似是个简单的东西,没有什么技巧可言,然而要编出工校最佳又富含设计的箩筐,也是要花一番心思的。 天下箩筐千万万,但每一个箩筐背后都凝结着编筐者的思想,这其中有优有劣,有的箩筐数年不磨一篾,依然完好如初。有的箩筐几个月就散架了,破去当柴烧,或是随便装些杂乱玩意儿。最坚固的箩筐,每一根竹篾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紧紧与其他的枝篾连结在一起,最终像个铁桶一般坚不可摧。 听说最高明的编筐师,用编出来的箩筐盛满水,水不会楼下一滴。 这种高超的技艺,简直就是让人望而兴叹! 刘东山就曾经看过肖将雕刻的一件作品,那个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巴掌大一块砚台之上,竟然罗列着那般多的美妙事物。有群山雾绕、有泉水叮咚、有琼花异草,有亭台楼阁,真真一人间仙境。而细致部分的刻画,精确到一块山石、亭台楼阁反翘的檐角,甚至楼宇之上栖息的两只小鸟,都是生动有趣、逼真动人。 即使一幅巨型的山水画。做到的也不过如此罢了。若是李半夏在这里,定得感叹一句,原来古人在一粒米上能刻出几百个字这种事竟是真的!虽说这事不会有假。还是让他们这些门外汉大叹不可思议,直呼不可能。 所以。当李半夏之后得知自己的丈夫也有这项神秘又很拉风的技艺之后,哪里还肯去怪他,直接拉着他表示要见识一番大师的风采了。对于她那完全出乎他预料的反应,刘东山表示很无奈,却由衷地笑了出来。 看来,他学这项本事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能够让她高兴,比什么成就还要让他开怀。 说起肖将。那也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以前刘东山也听过别人关于他的种种传说,心里还有些保留,直到亲自和这位古怪大师盲瘦魂手打过交道之后,才明白有些传说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在传说中。这位肖大师,乃是卞国最为神秘莫测的一个人物。神秘到什么程度?刘东山又想起他听到的那一段关于肖将的描述―― …………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 前几天宛如白发苍苍的老翁,这一刻又是风姿卓然的江湖盲侠。一把刻刀,能顷刻间绣出怡人山水,能织就光彩陆离的迷迭人生。 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觅得他的行踪。 他有时混迹在市井之中,拿破碗乞讨。有时前呼后拥,脾气执拗,食古不化。有的时候在卞国帝宫之内,与皇帝老儿把酒言欢。有时又在低矮棚户。与蚁兽同居,猪狗同食。 他的一切都是一个个难解的谜团,唯一确定的是――这个人是个盲人! 在闻达卞国的五大砚雕师一出二山三清四水五瘦之中,又以这个肖将的名气最高。不只是因为他神秘传奇的一生,津津乐道的无双巧手,还是因为他那身怪脾气! 无人能摸准他的脾气,他因何怒,因何笑,都是那般的匪夷所思。有人说,这是因为和他多舛的身世和经历有关。 有人说,他曾经爱上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面其丑,肖将为了与她为伴,甘愿自绝双目,永远失去光明。 然而等到他终于以盲人之姿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扯下了脸上丑陋的猪皮,恢复了她原本的迷人容貌,最后与另一个英俊的男子携手。 又有人说,他有一位哥哥,因为嫉妒他的无双巧手,在一个月圆之夜毁他双目。肖将知晓后伤了他的哥哥,从此消失无踪。 还有人说,他本是卞国先皇的幼子,在宫廷斗争中遭人暗害,被遣送出宫。 他的身世与他这个人一样,一样迷离悱恻,窥不出其中真假。 ………… 这些传说或许大部分是真实的,但有一点,它们都有一个认知上的错误:那便是肖将不是一个盲人! 然而这却又是很容易理解的,正因为肖将一生坎坷,他才扮作盲人寻求一条生路,这不正验证了那些传言? 也正是因为他有一段常人没有经历过、也想象不到的坎坷人生,在造就了他这么古怪的性格。 刘东山第一天和他学艺的时候,就被这位师父给揍了。没错,是揍了,而且是真揍。那日,肖将给他一把刻刀,又丢给他一块砚台,让他刻个形状给他看看。他不是真的要看他能刻成什么样,对于一个刚入门的,他还不会做这种没必要的事。他要看的就是刘东山腕上的力道、还有持刀的姿势,一双手是否稳定,还有他在细节上的处理是否有悟性。 一个简单的举动,能让他看到许多事情。 刘东山雕刻过许多的东西,最常见的便是木头。他能够将一块木头雕成栩栩如生的人像。双手干燥而又稳定,耐性一流,让他一整天抱着一个木像雕刻都没有问题。 他有着雕刻者的痴,这痴是每一个砚雕师成为大师的前提,也是最重要的因素。 当他完全沉浸在一件事中时,那件事便成为了他的全部。一开始,刘东山还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雕刻砚台,从前他很少碰这种东西。 肖将住在一所简易的小木屋里。屋里一贫如洗,小偷都嫌他家太穷,从来不来光顾。然而令刘东山讶异的是。就是这样的一户人家,几百两、几千两一块的砚台。就像是外面随便捡来的不值钱的石头似的,一扔扔一大把。 老人家呆得烦了,价值千金、别人趋之若鹜的一块上好血砚,他朝空中一扔,砸下一只小鸟,就着火堆便烤着吃了。你说这老头奇不奇怪? 刘东山有些同情那只小鸟,但又不得不为肖将露出来的这一手目瞪口呆。当一个人的技艺练到炉火纯青。当你的一双手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一双手,那许多事也就随之改变了。 那种速度,那种精确,还有那种力道。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然而,当这种神技用来对付你的时候,你再有闲情逸致,也欣赏不起来了。 那块砚台,华丽丽地飞到了刘东山的身上。让他不由一痛。原因是神思不定,精神不专。就这一点,就够他吃一壶的了。 这老人家,说打就打,一点都不留情。刘东山揉着伤处,见肖将拿了块砚台,又要来?当下暗叫不妙,再也不想其他,专心他的雕刻了。 这老人家,还是有些分寸的,刘东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心软为那位老人家说好话了。 不过这也有些道理,肖将拿砚台削他,跟扔小鸟不同。小鸟麽,目的就在扔下它,将它烤着吃了。尽管刘东山认为吃这么小的小鸟,简直就是罪孽,这老头还吃得可香了。 而且从前到后,都没有要给他吃一口的意思。 允许他叫他老头吧,刘东山是个很懂礼数的人,对长辈的也很尊敬。然而面对肖将那副“嘴脸”,和他怪异的举止,他想老老实实的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肖将拿砚台砸他,看似唬人,其实他早就控制好了力道。像他们这种人,就跟那些有经验的衙役打人板子一般,要疼要唬人,举止之间的事。有些伤,看似血肉模糊,恐怖得紧,只是一些皮外伤,躺上两天也就没事了。而有些伤,看不出什么伤痕,却疼得人龇牙咧嘴,这是伤到肺腑了,也就是所谓的内伤。 肖将顶多就是要他疼一疼,过上几个时辰也就没事了。 可话虽这样说,也止不住他每天这样招呼。 以至于有段时间,李半夏看见他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伤痕,还以为他被人欺负了。嚷着要去给他报仇,好好教训那些欺负人的人。刘东山找遍了借口,奈何他天生嘴笨,与其要他说谎,还不如多挨老头子几砚台。 他双腿行动不便,本来他还挺担心,但没几日,肖将就打消了顾虑。他就像那些神秘传说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在林间,站在他的身后。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度过,刘东山对砚雕的热爱也与日俱增,有时他整日坐在林间,雕刻着从肖将那里学来的新刻法。 至于李半夏,虽然也有些奇怪他最近在忙什么,有时在家也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她素来知道刘东山有这方面的兴趣与爱好,看到他有喜欢的事情打发时间,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多想。 再加上她白日在药庐坐堂,晚上又捧着宝贝医书研究刘东山腿的医治之法,这些事自然就没多加注意了。只是觉得,她家东山的雕刻之术越来越好了,有一种神秘的吸引人的力量。 再就是后来,李半夏前往边城,一去几个月,刘东山更是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雕刻上。每一件事,都能让他想到雕刻。看到一件新奇的事物,脑子里就像有一把刻刀,不受控制地雕刻出它的棱角和轮廓。 他从别人那里,听到了对边城的印象。边塞的寒冬,白雪皑皑,凛冽如刀的寒风,诡谲多变的气候,还有边疆城外燃起的烽火狼烟。寂寞如雪,天空浩渺,漫天的天地间,他的妻子在辗转前行―― 他将自己全部的思念还有担忧,寄托于雕刻上。望着砚石之上,那奇特艰险的边城之景,仿佛由着他陪她走完这一程,盼她早日平安归来―― ――***―― 398 神乎其技,学成出山 398神乎其技,学成出山 ――***―― 多谢妹纸的评价票,karkwing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半夏回来了,那一天,还是银杏成亲的好日子。历时数月,她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 这是她离开后,他第一次笑得这般开怀。那时候,他真的什么都不求了。只要她能平安归来,要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半夏这一回来,还为他带来了好消息,他的腿还是有一天能够再次站起来的,像以前一样。他心里虽然很高兴,却没有他以前想象的那般高兴。若是以前,他若是知道自己能站起来,他一定会高兴得飞到天上去。然而现在,刘东山却显得淡然多了。 因为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李半夏平安归来更加重要,也更加值得他高兴了。 又或许,是因为他腿伤得时间太长了,经历了太多次的失望,所以当李半夏说能治好他时,他的心里亦没有大悲大喜。 在学雕刻之前,他总是容易心乱心烦,尤其是半夏不在的那些日子,他每日都想着这双腿,如果他能站起来,他就能去找她了。 双腿不能行动之时,又担心她在外面的安危,这一颗心也就越乱。甚至连娘都说,他最近这段日子老是心烦意燥,他每日都为他煮莲心茶,说是要给他降火。然而莲心茶喝了一碗又一碗,他这烦心反而日久愈盛。 自从喜欢上了雕刻,每日将自己所思所想都用刻刀雕刻出来,刘东山的心才慢慢获得了平静。渐渐的,就连他整个的心性,都变得越发的平和。 他感动的是。李半夏为他做的这一切,不管如何,他都要尽快站起来。这样他才不辜负她连月来的辛苦,才不至于让家里人为他的事担心。 就在李半夏回来的这一天。刘东山因为欣喜,连夜雕出来一副{归来图},耗时五天,将他交给了肖将。 那是在一块很普通的砚台之上雕刻的,不过两钱银子,许多人家都买得起。刘东山平时练习雕刻,多半用的是木头。也有几块砚台,在交给肖将任务时使用。尽管人家肖将那些名贵的砚台能一次提给他一大口袋,刘东山还是觉得这对他而言太有压力了。 他一刀雕错,几百两银子就报废了。他这刀压根就不敢提起来。再说平时他练习雕刻,用木头就成,甚至在石头在瓦片在翠竹之上都行,何苦浪费来哉? 他之前也交了几十幅作品给肖将,肖将很严厉。对刘东山的要求则更高。他每日规定刘东山要雕刻不下八个时辰,一天时间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余全部用来雕刻了。在一开始,他每天要雕完十几根木头,没有雕完就绝不能休息。马氏看到她儿子累成这样,都不晓得这孩子是怎么了。可怎么说他也不听,更何况除了雕刻,他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雕刻,就是编织箩筐,刘东山每日都会编很多个的箩筐,学习了雕刻之后,感觉整双手都不一样了。更灵活、更有想法。有时脑子里还没有想出来,这手上就已经自动将一跃脑海的东西给编织了出来。村里人都说,刘家的东山兄弟编织的箩筐是最有趣、最有看相的。 之前的作品,肖将诸多不满意,刘东山还时时被他的砚台砸,然后见他大手一挥,让他滚蛋再去雕一幅出来。 其实,肖将对刘东山的作品还是很满意的,这小子有悟性,又肯下苦功,作品一次比一次好。他不论布置多大的量,他都会将它完成,这一点,肖将还是很满意的。 没有这种觉悟,怎么做他肖将的徒弟? 刘东山的{归来图},倒是让肖将眼前一亮,只是他唬着一张脸唬习惯了,哪次要是不吓唬吓唬那小子,顺带用砚台丢他那么一回,他老人家这浑身就不舒服。 难得多了这么个兔崽子,光明正大地让他老人家乐呵乐呵,他岂会便宜了他?他人老了,老人总是很怕寂寞的。 刘东山已经缩起了身体,以为这次又得挨砚台,谁料肖将这次举着砚台掂了两下,竟然又放了回去。 “你小子不错,有点造化。这{归来图}就算你过关了,放你一天假,听说你媳妇儿回来了,好好陪陪他,我老人家睡午觉去了――” 肖将走了,刘东山也庆幸自己逃过了那一劫,不过那幅{归来图},他没有想到会被肖将拿走。 但凡他的作品,肖将在看过之后,都会将它还给他,而这次,肖将拿着它就走,等刘东山反应过来“我的图――”时,这个老人家早已消失得不见人影了。 他走,如同他来时那般,没有一点踪迹可循,无声无息的。刘东山只得叹息,那张图,师父怎么就给拿走了呢? 也罢,只有等到下次,再从师父那里拿回来了。 但刘东山却没有想到,肖将径直拿着他这幅图,到镇上最大的砚石店去了。 好小子!有两下子,肖将站在砚石店外,有意无意地说道。 “师父,我上次给你的图呢,你能不能……” “那图啊,换酒喝了?” “什么?!”刘东山愕然,既惊愕自己的图没了,他这些日子就想着那图的事,想着师父怎么还不过来,竟不成想这图没了。 再者,以师父的财力,还需要拿他的图换酒喝吗? “整整换了这个数――”肖将推出他的大手。 “五两?” 肖将摇头。 “五钱银子?”刘东山并不在乎钱的事,那幅图再高的价钱他也不卖。那是他要留下来送给半夏的,等一日他可以对她说出这事的时候,他便会将这幅图交给半夏。他要将最满意的作品,留给他。 肖将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未免太妄自菲薄了。 “这个数,五百两,整整五百两。两钱银子一块的砚台,经你的手这么一刻,卖到了五百两。虽然还达不到为师的标准,也已算是小有所成了。再过些时候,你便可以出山了――” 五百两?这个数连刘东山都惊住了,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师父以前对他说的,一双手在顷刻之间所能创造的财富了。 只是,再多的银子也动不了刘东山的心,没有了那幅图,即使听到这么高的价码他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少了点什么,整个人都是闷闷的。 再雕一幅,心境不同,许多一闪而过的心思也未必就能捕捉到,终究是不一样的。那幅作品无可替代,就像是心中最为美好的珍藏,不是靠重雕就能挽回的。 “徒弟,那五百两你可别跟师父要了,我都打了酒喝,喝进了肚子里。” 刘东山笑笑,笑容里有着失落。这失落不是因为那些银子,仅仅是因为那幅图。 见到这么多银子都不动心,还在想着图,这个徒弟他果然没有收错。肖将在心里对这个徒弟又肯定了几分,从袖子里拿出图,递给了刘东山。 “行了,你的宝贝拿回去吧,我老人家才不做这等夺人所爱之事,别到时候你小子将我老人家给记恨上了~~” 肖将话落,一阵风过,人又不见了。 这老小子,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收了刘东山这个徒弟,肖将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乐趣可是比以前多了不少。 刘东山想要追上去,想到了手中的那幅图,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的那幅{归来图}? 原来师父他,并没有拿它来换酒喝啊?那师父那样做是为啥?刘东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不要紧了,只要图回来了,便好。 刘东山抱着图,回到屋里,小心地用木匣子收好,放在柜中。只待时间到了,就会将它拿出来。 刘东山哪里知道,肖将的试探之意? 他亦不知道,他今日的表现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本来,师父教徒弟,多少都要留一手,这样才能制住徒弟,也以防这个徒弟包藏祸心。肖将虽然看重刘东山,但是他这一生实在见过太多的卑鄙小人,也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对人性早就不相信了。 他今日特地试探刘东山的举止,在得知自己的砚石图卖了五百两,没有骄傲也没有表现出对钱财的痴迷,可见他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将砚雕之术交给他,应该不会辱没了它。他更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图,一个砚雕师,要的也就是这一点。不论什么时候,也不能折了砚雕师的气节和风骨。 在他说到独吞了五百两,没有给他一文的情况下,他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怒色和不平,也没有苛责他这个师父半句。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人。面对着这样的好徒儿,肖将焉会吝啬,还不倾囊相授? 肖将又想到了那幅{归来图}―― 青山绿水,白云飞袖,葱翠的小路尽头,白云踏过香花朵朵。微风细里,暗香拂来,整个山水都神采飞扬起来。整幅图,有马无人,归来二字,在青山绿水间,在白云飞袖中,在那葱翠的小路尽头,在香花朵朵间―― ………… 399 娘,他们说,半夏死了 399娘,他们说,半夏死了~ 午后,刘东山照着事先打算好的,拎着把雨伞就往邻村的牛哥家赶去。 雨已经小了不少了,细雨蒙蒙的,不打伞也行。只是,山道不好走,连下了两天的雨,道路都被雨水冲洗了,得当心,一不小心就滑倒了。 刘东山淋了一身的雨,好不容易到了牛哥家。 说来也巧,牛哥刚到家,正愁着要怎么和东山兄弟说他打听到的这件事时,刘东山就来了。 牛嫂一看到刘东山进来,就晓得他是来干啥子的了,脸上有些不对劲,躲闪着刘东山的目光,不敢看他。那神情,颇有些唉声叹气、替他悲伤的模样。 刘东山也觉得事情不对,只不过不好贸贸然的问。牛哥在房里洗澡换衣裳,一路赶路,他全身可都是湿透了。要不是路中在一老乡借了一夜的宿、躲了躲雨,否则这会儿还指不定变成啥样了呢。 牛嫂给刘东山倒了杯茶,大概是实在不晓得怎么面对东山兄弟,亲口说出那个事,再说她家那口子回来就跟个落汤鸡似的,胡乱地跟她说了几句,就一头栽倒木桶里洗个热水澡去了,具体的事她也不清楚。还是等他起来,再想想怎么跟东山兄弟说这个事吧~~ 哎!这刘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过得好一点儿,这才过多久,又出事了! 刘东山捧着杯茶坐在屋里,这牛哥家的房子还是老房子,屋里四处漏风,里面湿成了一条河。用村里人话讲,就是外面下大雨,屋里面下小雨,把家里能接水的东西都用上了,还不够接那些雨水的。 刘东山淋了点雨,在经风这么一吹。确实有点冷。牛嫂给他送来了一炉火,又给他添了杯茶水,望着刘东山安静地坐在椅中,等着媳妇儿的消息,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刘东山早就注意到牛嫂的异样了,如今见她长吁短叹,神色间又颇有为他感慨的味道。再联想到他这次托牛哥前往知州府看望半夏,一颗心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该不是半夏在知州府出什么事了吧? 说着。牛哥带上门敞着衣裳从屋里出来了,淋着一路的雨,脑袋烧得晕晕乎乎的,泡了个热水澡后人才舒服了点儿。 他在屋里面就听到是刘家老大东山兄弟过来了,向来有话直说从不会拐什么弯的牛哥也不禁犯难了。想到自己在知州府几经辗转打听到的消息,脸上也黯然起来,小李大夫她……小李大夫她好好的一个人咋就…… 牛哥说不出话来了,这小李大夫可是一个好人哪,为这村里人做了多少的好事,就连他老娘还都是她治的呢。现如今这么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怎不让人唏嘘万分? 刘东山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又蜷紧了两分,两只手交握着,握得很紧,似乎在无形中默默给予自己力量,让他在这等下去。 或许这一切都是他想错了、看错了。根本就没什么事,是他想的太多了。 只是,为什么他一颗心不停地往下瘆,怎么止都止不住? 双手双脚越发地冰凉,刘东山就像浸在冰冷的湖水中,前两天的噩梦再次浮现在他脑海,全身就跟定住了似的,想动一动都困难。 听到拉门的声音,牛哥出来了,刘东山忙起身,几乎是扑了过去,问道:“牛哥,我上次托你的事……” 这半句话还没说完,刘东山的心落得就更厉害了,因为他看到牛哥眼里不忍提及的遗憾眼神。 ………… 刘东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牛哥和牛嫂不放心地想要把他送回来,刘东山就像没听见也没看到似的,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家走去。 他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样,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不知道要做什么,只知道一直往前走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反反复复地回荡地只是牛哥的那几句话。他的脸苍白得可怕,那双刚恢复的腿就像不听使唤,变成了他以前的样子。走一步、拖一步,每一步都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他走得太累了,累得只要眼睛一闭就会跌到泥土里、跌到雨水里,这辈子都不会爬起来。前方有一个水坑,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经过水坑的时候,他十分的小心,脏水都没有溅到身上一点。他心里还在想,等天晴了定得要挑一担沙过来,将这个水坑给填了,否则过路人不小心踩了进去,可就麻烦了。 这水坑不浅,也不大,不小心踩进去了,估计一跤摔得也够呛。刘东山记下了地方,提醒着自己回来的时候经过这个地方可得多加小心。 “嘭”一声,刘东山高大的身躯趴倒在地上,正是他之前留意的水坑。水坑里的水溅了他满脸,他一动也不动,将脑袋埋在雨水中。若是这水能再深一点,这雨再下得大一点,他是否就能跟着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东山动也不动,任凭自己趴在雨水中,雨水慢慢又变大了,刘东山就像死去了一样趴在路上,越落越密集的雨水,无言地诉说着他的忧伤,还有他悲痛的心情—— 在他摔下悬崖,并被告知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一样站起来后,他本以为这就是最大的痛苦。 而当他知道,半夏要为了他只身远走边城,为他寻得神医后,他感动、他心疼。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攫紧着他,让这个大老爷们柔软了心肠。他刘东山何德何能,这一生居然能有一个姑娘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那个时候,他就发誓,倾尽自己一生、用他全部的努力和感情,对半夏好,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伴着她、陪着她,一辈子在一块。直到他们都老了,头发花白,等他胡子都拖得老长的时候,他还要拉着她的手,一起走下去—— 在李半夏不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里,他对她思念和担忧的痛苦,远远大于他断腿的痛。他想着,再没有什么痛能比得上这种痛了吧?等到她回来,他一定把她看得牢牢的,再不让她离开她,也不让她出什么事。要去什么地方,可以,他陪她一块去,这样才可以。除了这,半点商量都没有。 半夏回来了,这种痛苦却让他深深记住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与其这样,他宁愿再承受一次断腿之痛,他宁愿这辈子就做一个跛子,一个行动不便的跛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和她的安危比起来。 可是,他竟是没有想到,他今生会尝到一种凌驾前两者、任何一种之上的痛苦。他从来不敢想,有一日自己会再也见不到她,看不到她的笑脸、听不到她孩子兮兮的声音—— 如果他的身边少了她,刘东山不敢想象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像坐在冷风呼啸的屋里,严寒的北风刺骨,不停拍打着他的身体,渗透进他的骨子里。那种如同死去一般冰冷的感觉,要他如何挺下去? 这个世上少了她,他的世界也就跟着崩塌了,再不会有光亮。刘东山就是知道,不会有光亮的,什么都不会有的。 ………… 马氏站在屋前,已经无数次伸出头向着外面张望了。 这个东山,到阿牛家去问半夏的消息,怎么还不回来?按着脚程算,该早回来了啊。 但没多久,马氏转而又想,可能是这孩子多想听一些媳妇儿的消息,便在牛哥家多坐了一些时候。等天黑总会回来了,这个孩子啊,这些日子就跟丢了魂似的,每天心心念念的都是他那位媳妇儿。也不知道牛哥给带回了什么消息,就希望半夏在外面都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又等了不少的时辰,天都黑了,马氏不放心了。这天黑路滑的,东山的腿才刚好,想到上次东山坠崖的事,马氏越想越不放心。便跟在外面正在扔草给牛吃的刘申姜说了一声,便拎着伞往牛哥家的方向去了,打算接他一程。 下雨天,天本来就黑得快,马氏渐渐的就只能看到前方模糊的影子了。一方面又得留意着脚下的路,真担心东山走这种路会不会又出啥问题。 这一个没注意,脚下踢到了一个物事。马氏身前朝前一绊,差点没栽到地上。马氏心下大骇,拍了好久的胸口才缓过神来,低下头想看看路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看到地上的物事,马氏又惊住了,这路中间怎么趴着个人呢?待她细一瞧,不禁大喊了一声:“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趴这儿了——快给娘看看,这出啥事了?” 昏过去的刘东山被马氏这一绊,又被马氏不停地摇晃,终于慢慢醒过来了。等看到面前的是他最亲的老娘,忽然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他娘嚎啕大哭。 马氏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哭成这样?即使是上回,这孩子腿摔断了,也没这样过。见到儿子哭,马氏只觉得整颗心都碎了。也抱着儿子哭起来,问他:“儿啊,你告诉娘,你这是咋啦?” “娘,他们说,他们说半夏死了——” ………… 400 寻妻 400寻妻~ 知州府外。 刘东山骑着从村里借来的毛驴,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来到了知州府。 刘东山被马氏带回去后,大病了一场,赵郎中来给他看过,躺了好多天才见好。 赵郎中也听说了李半夏的事,也是难过万分,但他始终不信,李家妹子就会这样死去。况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没有见到李半夏的尸首之前,不能就断定她真的死了。 刘东山有一瞬的怔忡,赵郎中又言道,这官场与村里面可完全不同,里面的门道多着呢。赵郎中从小也是出身大户,知道里面有着许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即使是铁板钉钉的事,都有可能是假的。不自己去证实一下,又怎么能断定? 这虽然是赵郎中安慰刘东山之词,却也是实话。赵郎中自己也不相信,李半夏真的出了事。 刘东山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心里暗暗升起了一抹希望,这一有希望,病就好得快了。赵郎中说得对,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他必须先弄清楚,他不能让半夏一个人呆在知州府里,他要带她回家。 说到这个,刘东山突然想到,如果真如牛哥所听到的那样,半夏出事了,那么知州府的人应该早就把她送回来了,至少也会派人要告知刘家一声,不会像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过去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娘听说了半夏的事儿,哭得就跟个泪人一样,最后昏过去了,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除了舍不得儿媳妇儿,心疼儿子,还是在纳闷:这刘家到底是怎么了,到底触着什么煞星了。要这么对刘家?可怜她的儿子,这成亲才多长时间,半夏那么好的媳妇儿,又…… 马氏每每想到这些,心就一阵绞痛,直觉地这日子没法过了。只是儿子病了,她就算心里再难过。也得爬起来,为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他也得好好的。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东山再有个好歹,要她这个做娘的,咋受得了? 其他人也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家里是哭声一团,孩子嗷嗷大哭,刘灵芝更是在地上打起了滚,吵着非要大舌头。甜甜也是捂着嘴巴,嘤嘤哭着,再加上看到她爹因为李半夏的事卧病在床、不吃不喝。心里更是悲痛难当。 她想到许多,想到李半夏嫁给她爹后,看着她爹脸上的笑容与日俱增,家里人生活得越来越快乐……她想到洗澡的时候,李半夏为她擦背。给她说着许多许多她没听过的有趣的故事……她想到,在家里,她是最关心最在意她会不会辛苦的人。 其实那些家务她都习惯了,并不觉得多么苦的,奶奶对她很严厉,说女孩子只有勤快,以后到了夫家才会得夫家的喜欢。所以她担下了许多的家务,一开始她也吃不消,后来就可以做到了。 也只有她,每次看到她做这些会露出一种很不舍的神情,她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舍不得。尽管她是一个很懒、不太喜欢做家务的人,这个时候,还是会过来帮她。 她想要去上学堂,奶奶不准,她为她说话。即便最后她还是去不成,她就手把手的教她和大弟读书习字。她白天要帮人看病,晚上回来还要教他们读书,可想而知她会有多辛苦了。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苦,看到他们无精打采,实际上是想叫她回去休息,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她还会故意打起精神,摸摸他们的脑袋,笑着教育他们――要好好听她讲课,听李大老师授课可是很难得的。 她和大弟吐她,自吹自擂,可真不害臊。她也一点不介意,只是笑着骂两个小鬼没大没小。 还有好多好多的事,全部充斥在甜甜的脑海。只可惜,这些她以后再也感受不到了…… 家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从里到外,听不到一点声音,除了偶尔传来的抽泣声、叹气声,以及刘东山房里彻夜不停地咳嗽声,便什么都没有了。 甜甜耳听着隔壁房里爹爹一阵强过一阵的咳嗽,压抑着哭声,她真的好舍不得爹爹,她好想陪着爹爹,她不要爹爹这么难过―― 爷爷和奶奶房里偶尔传来几声叹息声,爷爷靠在床头,吸着烟锅子,不时还能听见他磕烟锅子的声响。这一夜,甜甜未睡,刘东山咳嗽声响了一夜,而爷爷也抽了一晚上的烟锅子。 欢子在吵闹了好一阵之后,哭着睡着了,由奶奶抱到了房里面。奶奶让她在旁边看着,等弟醒了就照顾她。在一转头的时候,她看到大弟咬着自己的拳头,眼睛通红地趴在桌子上。灯光微弱,能看到他肩膀微微地抖动,还有他用尽全力也压不住地偶尔传来地低低地啜泣声―― 这个夜晚,于刘家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刘西山本来要在床边守着他大哥的,因为马氏和刘申姜年龄都大了,身子骨受不住,更何况娘现在还在病着,天气冷,哪能就坐在地上陪着他。但是刘东山病得这么厉害,房里要是没个大人照应着,家里人也都不放心。 刘西山愿意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大哥,嫂子出事,大哥心里一定比谁都伤心,他不放心他一个人。然而刘东山硬是把刘西山给叫回去了,毕竟山香马上要生了,身边也离不开人。他只是有些着凉,又不会有什么大事。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有别人在场,他就得时刻顾虑着他们的心思,不敢将自己心里的痛给表现出来。 夏山香心里也不太好受,她虽然不似其他人对李半夏的感情这么深,俩人也素有嫌隙,只是李半夏那个人,又何曾真的跟她计较过什么?尤其是她在有了身孕以后,大嫂更是每日为她把脉,给她熬安胎药,她的身体一有什么情况,她就悉心为她诊脉。 别的女人怀孕,总是会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有孕的身子若是有个病痛什么的,会不会对孩子不利。她就从来没担心过这些,虽然她很不服气,别人在说起刘家两个媳妇儿的时候,老是夸她怎么好怎么好,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还是有点本事的,对人也还算不错。她的确帮助了不少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她。 如今她人都死了,她就算有天大的不高兴、不乐意,这气也都该消了。况且说老实话,她一个女人,孤身为了大哥独走边城,还是挺有勇气的,至少她就做不到。她娘家的人也都说她这个大嫂不错,要她多亲近她,别老是跟她这个嫂子针锋相对的。 刘东山越病越重,什么姜茶姜汤全都不管用,第二日傍晚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给烧糊涂了,躺在床上盖了几床被子都还在不停地打着颤。 刘申姜坐不住了,扔掉烟锅子,到药庐把人家赵郎中给找了过来。经过赵郎中的调理,整整烧了两天才缓过来。 赵郎中知道这东山兄弟对他那位妹子用情很深,他在初闻噩耗时不也跌坐在地,久久都爬不起来。川乌又天天在他耳边念着李姑娘李姑娘什么的,赵郎中这心里也是闷郁非常。 给刘东山一番诊断后,又安慰了刘家一家人几句,匆匆地走了。整个刘家,都沉浸在一种悲痛的情绪中,他在这儿反而还有些无所适从,不晓得要如何面对。只是他心中总是燃着一线希望,他不相信李家妹子就这样死了,怎么看李家妹子都不似短命之相。即便要遇上一番磨难,日后也必是享福之人。 也无怪乎赵郎中会有这样的一番言论和看法,他年轻时在江湖游历多年,结交了不少各门各道的朋友,又喜欢看许多的杂书,给人看面相这种事,一点粗浅的入门功夫还是懂一点的。 刘东山一听赵郎中说李半夏可能没有死,顾不得还在高烧之中,就要下床前去江州找她。马氏吓得连忙按紧他,不让他下床,就他这个样子,别说到江州了,能不能走出这大杨村都还是个问题。 刘东山也知道这么个道理,他要是不赶快把身体养好,又怎么得知半夏那边的事?当下,听马氏的,大碗大碗的药,只要熬出来了他就全都灌下去。姜汤姜茶好的,就连马氏在庙里给他求的,所谓的“仙丹”,实则是香灰,他也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了。 也许是刘东山想好的心太强烈了,又或许是心里的渴盼点燃了他心中的那一团烈火,让他的病迅速地好了起来。 能下地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要前往江州。马氏看这孩子火急火燎的,什么都没考虑,就一个人要往城里冲,更是无奈。给儿子做了一顿好吃的,非得让他吃下去,这一顿饭的功夫,匆匆给他收拾好了包裹,带了干粮,又让刘申姜去给他借了一头驴子代步,才将他送出了家门。 望着儿子离家越来越远,马氏抹掉眼角的泪。可怜天下父母心,求老天爷看在她这个做娘的一片苦心份上,保佑她儿子媳妇儿平安归来吧―― 401 两个男人的会面 401两个男人的会面 ――***―― 多谢妹纸的催更票(3张),还有小宝爱吃西瓜的香囊,谢谢你们了,亲一个~~ 还有,抱歉额,这两天有些忙,只能保持个一更,顶多两更,不好意思了,请妹纸们原宥则个。。。 ――***―― 刘东山站在知州府外,来来回回已经站了大半天了。 在来到知州府之前,他心急赶路,等到了这里,反而情怯起来。或许是怕听到令他痛苦的消息,不知道如何面对罢了。 知州府里一片寂静,大门紧闭,没有一丝知州府该有的气派和人气。府前两只威严的石狮,也因为知州府的冷清,少了几丝骇人气势。 刘东山靠在石狮上,怔忡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拍响了知州府的门。 过了许久,一个老管家,为刘东山拉开了门。 “你找谁啊?” “老伯,我是来找李大夫的,她……在这里吗?”刘东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在害怕、也在期待。心被拧成一团,他可以想象,如果听到那个他最不愿想要的答案,于她而言将会是致命的。 那位大伯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才问道:“小李大夫?你是说半夏大夫,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我听说……我媳妇儿她出了事,我想来看看她……”刘东山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老管家一阵诧异,不知道是诧异这个男人的身份,还是在诧异李半夏出事的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最后居然抖得关上了门。 “诶?”刘东山被老管家的反应弄得愕然不已,又拍了一会儿门。再也没有回应了。 刘东山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了,难道知州府是怕不知道如何跟他交代,才拒不见他?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啊,李半夏出事,就算跟知州府脱不了关系,也不是他们这边人所为,而且他堂堂一个知州大人,会这样草草撇清这件事吗?怎么想都不可能。 刘东山一直等在门外。等了一两个时辰,知州府的大门一直没有打开过。他这一颗心也越发地七上八下,怀疑是否真的如赵郎中所说,这之中还有别的内情。 他绕着知州府的宅子转了一大圈,终于发现一个类似后门的地方。就在他焦急地想要敲门进去的时候,一个人影一闪,下一刻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处客房之中。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如同无数个人醒来第一个要问的问题一样,刘东山也没有例外。 他方才站在知州府的后门。只觉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楚,便什么都不知道。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撞见鬼了,可他很确定,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那个男人腰上配着宝剑,星眸朗目,炯炯有神。一身红色的官服,神采飞扬。眉宇间正气凛然,一看便知是个意气风发的好汉。 他这样子的装束,倒是令刘东山想起李半夏对他说过的一个人。毕竟,这样的装束,这样的风度和神采,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的。 刘东山其实是一个很聪明很细心的男人。他为人忠厚,忠厚不同于憨厚,忠厚比憨厚要聪明,脑袋也转得快。 而且能有那样一双巧手,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能学会一手高明雕刻之术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笨蛋。只是,这个世上,有一种人,虚怀若谷、大智若愚,懂得真正地为人处世之道。 更何况,他三十年的生命一直生活在与世无争的小村子里,乡邻和睦、兄弟团结,又何苦劳那个神、费那个心思去工于算计?但这些,并不妨碍他神清目明、心思通透。 在他打量那个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也在打量着他。刘东山,虽不似他那般英武非凡,却另有一番厚重之感。他一看,就是一个令人安心的男人,值得女人托付一生。 他皮肤虽然黑了点儿,却很健康,脸看起来很温和,很友好。尤其在他笑的时候,正如远山之上冰雪消融,让人仿佛看到了春天鲜花盛开。他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厚实的男人笑起来会这般好看。又或许,是他这个笑容太过淳朴、也太过善意,好似一坛尘封了多年的老酒,一拍开封印,嗅到那尘封的清香、品尝到酒的甘醇。 “这里是在驿站,是我将你带回来的。” 刘东山没有答话,却突然问道:“你是詹护卫吧?” 詹扬显然没有想到他会一语道出他的身份,他可以确定,他之前并未见过这个人。如果见过,他一定会记得,不但是因为他是李姑娘的丈夫,也是因为他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特别的温和、特别的友好,还有特别的忠实。 “你认得我?” “嗯。”刘东山点点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虽然是被人点了穴道带回来的,这一觉显然睡了很久。这两天里,他不停地赶路,大病初愈,身体早就吃不消了。只是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在支撑着他,让他不能倒下去,也不愿好好休息。 “我听半夏说起过你。”刘东山知道他疑惑,便解释道。 “李姑娘?”詹扬在说到这三个字眼时,心中有些激动。隐隐有些期待,他接下来会说出些什么。 “半夏说,你是一个特别富有正义感的人,长得也很正气,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大好人。” “李姑娘是这样说我的?”詹扬笑了,心里莫名地有些开怀。 “她还说,你爱穿一身红色的官服,因为跟在鲍大人身边办案,身为他的护卫长的缘故。还有你腰间的那把剑,式样很奇特,很锋利,说你曾用这把剑铲除了许多的坏人、帮助过许多需要帮助的人。这其中,就包括她。” 刘东山回忆着李半夏刚从边城回来,和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她这些朋友的情形,仿佛这一切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仿佛她还在他身边。 402 她还活着,真好 402她还活着,真好~ “就凭这,你就断定是我?” 没错,这个男人便是詹扬,前段日子还在为李半夏的离世懊悔万分的男子,这一刻却流露出这样风采怡人的微笑,这是否从某个方面说明了一点什么? 刘东山诚实地点点头,“确实是如此。” 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詹扬举手投足表现出的神采,与李半夏描述的毫无二致,就算猜错了,他也只能苦笑一下,向他表示歉意了。 “刘兄好眼力,我正是詹扬。”詹扬对着他拱拱手,算是见过了。 刘东山也忙学着他的样儿,向他回了个礼。 “不知刘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来寻找李姑娘的?”这话,有点算是明知故问了。只是目前乃关键时刻,为了李半夏自身的安全,即便是面对着刘东山,詹扬还是有着保留的。 这倒不是说刘东山会做什么不利于李半夏的事,他敢保证,即使对方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妥协半分。虽然只见过一面,詹扬却奇异地明白,这个人身上有着某种倔傲的成分,很果敢,尤其是为了自己的妻子,他做出什么牺牲都是无怨无悔并且毫不退缩的。 诚如李半夏一样,他们都不会武功,也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但他们对朋友的那种义气还有面对大事所表现出的气魄和正义,不输于他们这些江湖上所谓的大侠好汉。 他担心的是。刘东山太过在意他的妻子,若给他得知了真相,可能会露出马脚给对方得知。那种结果,不是他们想要见到的。 但如若不这么做,他又担心面前这个人承受不住这个可怕的打击。刘东山满身疲惫。心心念念的都是他那位妻子,他这次来心中定然还有着一丝的期盼。他又如何能在他辛苦寻来之时欺瞒于他,告诉他这么残忍的事情? 詹扬也清楚,刘东山这次找过来,一定是听到了外面传出去的那些消息。虽然他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但当一个男人真的关心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有许多的办法许多的途径,来知道这个女子的消息的。 刘东山却在发呆。细细回味着詹扬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还有说话时的神情,继而是一阵狂喜。 “不知刘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来寻找李姑娘的?”詹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也没有半分的遗憾。 刘东山正要答话的时候,蓦然注意到这一点。之前就说过。刘东山是个很细心的男人,看似平实的一句话。却在他的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詹大人,你是说半夏……我家的半夏她没有……没有……”现如今,刘东山是万万不肯再说那个“死”字的。这一生,只要他活着,她都不要半夏与那个字沾上半点干系。 他不是一个霸道,更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但是这一次,他就要霸道、就要不讲理一次! 詹扬定定地注视着刘东山的神色,看着这个大男人在一瞬间柔软了心怀。眼中因为激动而显得热泪盈眶,双手都在不住地颤抖,詹扬心里蓦地一阵难受,转而又暗暗替李半夏高兴起来。 李姑娘,她没有爱错人呢,她的丈夫,真的很爱她―― 詹扬终于在刘东山期盼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李姑娘的确出了事,很险,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遇难了,幸好……”詹扬只要想到李半夏死里逃生,心中便充满了感激。不管以前他与那个人有多大的恩怨,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刘东山却怔了半晌,心痛于她遭遇到的不测,难过于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他又一次,差点永远失去了她。刘东山不敢想象,如果他方才从詹扬这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许多人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了谁,都可以照样活下去。没有一个人,真的非一个人不可。 用现代的话说便是,这个世界上,少了谁地球都一样的运转。 没错,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人,比人自己所能想象的还要坚强,即使痛彻心扉,依然能够支持着活下去,甚至拥有重新的生活。 但还是有不少的人,失去了某些人,等于剜心噬肉,再也没有勇气活下去。失去了那个人,地球停止了转动,自己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你不能因此就否定这些人,说他们没有勇气,因为那种痛,不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能想象的。与其让他们行尸走肉地活在世间,还不如让他们成全自己的梦―― 只是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多想想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也许能够看到重新生存下去的希望、找到生的意义。 虽然才几天,刘东山仿佛在生死轮回之间走了好几遭,许多一辈子都没想过的事,在这几天里想了无数遍。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就很奇怪,有时你自己都想不到,会对一个人用情那么深,恨不得将整个心都掏给他/她、将自己的一切全部都给他/她,只为了他/她能高兴。拥有她你幸福得仿佛能跃上天际,失去她整个天都塌了,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感情?可怕到他/她一旦出了一点事,你便会发疯―― 詹扬拍拍刘东山的肩膀,劝慰道:“幸好李姑娘吉人自有天助,危急关头能逢凶化吉,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养,李姑娘已经没有大碍了,刘兄尽可放心。” 好人有好报,这句话,许多时候还是挺有道理的。 虽说是如此,但詹扬还是有些想不通,那个人为何会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救李姑娘脱险?而且从他的说法来看,他似乎早料到李姑娘有此一劫,为她谋划多时,这才帮助她挽回一命。 不管原因究竟如何,詹扬还是感激万分。如果李半夏真的因为他的疏忽而出了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其中的关节,詹扬一时还不能告予刘东山知晓,在事情落幕之前,恐怕还得委屈刘兄一阵子了。 刘东山听到李半夏已经脱离危险了,并没有半刻的放松,不让他亲眼看到,他就绝对不能放下心。 于是刘东山提出了这几天里最渴望也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半夏现在在哪里,你能带我去看看她吗?”如果他想带她回家去,你同意吗?这句话刘东山没有问出来,不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带她回去不必经过任何人的同意,除了李半夏。而是因为半夏既然仍然留在这里,就必然有她的理由。 他虽然不放心,却也不想违背她的意思。也罢,他在这里陪着她就是了,再有什么危险,他挡在她前面。 然而,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詹扬都不能答应他。别说留下来了,哪怕看一眼李半夏,都是不允许的。 李半夏现在是一个死人,死人,除了守墓人,谁都不能见到她的。 每日,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知州府,只要他们有一点动作,就会落入对方的眼里。 刘东山白日在知州府外的情形,可能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詹扬必须将他保护起来,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他露面,更不能让他前往知州府。 当然,他也想过,让刘东山前去。有他前往,再事先商量好怎么做,必能令对方更加信服李姑娘已死的事实。要是以前,詹扬兴许会这么做,在经过李半夏的事之后,詹扬几乎想都不想,就将这个办法给否定了。 他们怀疑就怀疑,反正以那幕后人的心思,无论他们做什么,他都会怀疑。与其这样,还不如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做过一次蠢事,这次无论任何原因,他都不会再拿刘东山的性命冒险! 他本以为,他们不会杀李姑娘,但那些人下手如此之毒,差点就造成他一生难以挽回的憾事。这次他绝不会再自作聪明,将刘东山置于危险之中。 若是李姑娘在这里,一定也会赞同他这么做的。在李姑娘的心里,恐怕她宁愿自己冒险,也不会让她的丈夫有一丝丝难以预料的危险。 詹扬苦笑,这两人的感情还真好得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渗透半分呢。八成,他们压根就没想过不在一起的问题,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需任何怀疑。这也怪不得,连无尘公子那样的美男子出现在李姑娘面前,她也只是大大方方地赞了一声,连多看一眼都免了。 詹扬注意到自己在想什么,举起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了咳,似乎自己有些离题了哈哈~~ 不过,这也就注定了,那些个对李半夏有好感的男子,也只能收起自己一腔的心思和柔情,祝福她一生幸福了。像那种会困扰她、影响彼此友谊的感情,还是好好收拾收拾放个自己心里揣着得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本就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之一―― ………… 403 “冲冠一怒”为红颜 403“冲冠一怒”为红颜 刘东山很想见她一面,但当他得知,他的出现很有可能给她带来新一轮危险之后,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留在这里,听詹扬的安排。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在鲍大人所居住的驿站之中。詹扬接到上官舞融的传信后,飞快地赶到了知州府外,将刘东山给带了回来。 显然,他们的这一举动一定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对方很有可能也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身份,但这不要紧。顺着对方的思路想下去,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刘东山不再像他的妻子一样遭他们毒手,他们这样做也可以理解,并不会怀疑到李半夏这件事上来。 詹扬安置好刘东山后,鲍大人正好有事,便让他过去了。 现在,鲍大人已经全权受理了江州知州张凤无的案子。就在李半夏出事之后,孙丞相向皇帝上书,请旨让鲍大人调查江州知州被害一案,因为这件事事关江山社稷、朝野安危,皇帝在几经犹豫之后,还是将其准奏了。鲍大人由暗转明,开始对其侦查。 而另外一方面,知州府放出李半夏已死的消息,暗中让李半夏为张凤无医治,早日恢复他的神智。至于那本至关重要的账册,在大局未定之前,还不能贸贸然拿出来,否则不但治不了那幕后之人的罪,还会打草惊蛇,引起朝局动荡。 打蛇打七寸,他们必须一击得手。否则不但打不了蛇,还会被蛇反伤。背后那人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个弄不好,他们个个都得抄家灭族、死无全尸。毕竟。污蔑皇亲这种重罪,并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更何况,那人还不是一般的皇亲,即便真的定了他的罪,未必就能让他得到惩处。 张凤无一开始便是基于这个原因,才迟迟没有将账本给交出来。因为这本账本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在谁手里,就会给谁带来灾难。他们必须掌握到足够确凿的证据,要将他一举扳倒,否则就不能行动。 这个人,在朝廷的根基太深了,深到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敢承担这样可怕的后果。张凤无不可以,孙丞相也不可以。 鲍大人就此事,与孙丞相进行了彻夜长谈,他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等下去。这样只会捉襟见肘。张大人可能还会随时遭到不测,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化暗为明,光明正大地调查此案。窗户纸捅破是不好,但有时,当窗户里面的情况岌岌可危。果断地将窗户纸给捅破,尚能赢得喘息的契机,从而来个出奇制胜。 这段时间,鲍大人暗中接手此案,也掌握了一些不少的线索。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再继续暗中查探,也没有太大的效果了。转到明处,该传唤的传唤、该问话的问话、该调查的调查,这样才会让整个事件趋于明朗化。也只有这样,才能在一池浑水中摸到方向。 就在李半夏遇事的第二天。詹扬照着张凤无一早的计划,隐瞒住了李半夏的死讯,对外称李半夏已然脱险,正在为张凤无救治。 接着,他便乔装守候在知州府外。不出他们所料,那位金半仙果真如半夜再次潜进府内,打探消息。他们早知她要来,故意让她探出李半夏已死的消息,得到消息之后的金半仙,有些自得,乘风而去了。 詹扬就悄悄跟在金半仙的身后,打探他们的老巢在哪里,她的上峰又是谁。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他们连对方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的确太不利于他们调查了。 但这位金半仙还真是不同小觑,詹扬轻功绝顶,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还是差一点给她发现了。金半仙不愧是个老江湖,跟他兜起了圈子,在她自以为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时,他的另一位好朋友出马了。 在知道自己要对付的人是金半仙之后,詹扬便找了一位江湖上善于追踪的好友,悄悄跟在金半仙之后。这位朋友,凭着她走过的足迹,沿路留下的气味,还有她那些五花八门奇奇怪怪的方法,即使那人在百里之外,她也能追踪得上。 这人在江湖上,以追踪和轻功身法著称,还有一个雅号,踏雪飞燕严绫。不管那人是轻功高绝的武林侠客,还是走南闯北的浪子游侠,只要被她盯上,即便他/她逃到天边去,也休想逃过踏雪飞燕的追踪! 请来这样一个朋友,詹扬一点都不担心,会失去金半仙的下落。 而詹扬,之所以选择跟踪在金半仙身后,实际上是故意为知。就连被金半仙察觉,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让金半仙察觉后面有尾巴,然后又让她以为她成功地摆脱了那条尾巴,高傲的金半仙一定想着是她的手法太高明,一定想不到在她身后几里处,还有一位冠绝江湖的追踪高手。 若你要问,这样做岂不是多此一举?其实不然,金半仙是个多疑的人,你要是不派个人追踪,她反倒怀疑这其中有古怪了。就算她不这么想,她身后的那个人也一定会这么想,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那人一定叮嘱过要金半仙不要再出现在知州府外。只是金半仙为人太过高傲,是决计受不了自己面对这样的失败罢了。这一打草惊蛇,倒是解除了他们的顾虑。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玩的就是心理,谁心理素质太差,一开始便会败下阵来。 而且,詹扬没有说的是,他在这件事动了一些私心。 这些事他原本不屑去做的,但只是想到金半仙差点亲手杀了李半夏,在知道她没死后还有可能再次对他不利,就别怪他耍点手段了。 金半仙为祸江湖,他早就想替天行道、为武林做点事了,这一次他又正好撞到他手下、犯了他的大忌,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跟在鲍大人身后,他事事按律法而行,不似之前,替天行道、专杀败类。现在遇到不法不仁不义之徒,他多半都是交给衙门处理,自己的宝剑很久都没有染上这些人的血了。 虽然处处受制,许多违法之徒得以逃脱,但他并不后悔这么做。因为鲍大人让他明白,只有跟在他身边,才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但对付金半仙这种人,光和她讲律法是不行的,她还需要一些别的教训。 她跟在金半仙身后,目的就是为了让那幕后人知道,他们已经盯上她了,很有可能因为金半仙的缘故他们都已经暴露了。就算正如金半仙所说,那条尾巴被她甩掉了,消除了那个幕后人的疑虑。但他必然因为此事对金半仙有了看法,不管是什么样的老大,对于不听话的手下,都是感到厌倦的。不听话的棋子,便要舍掉,即便不对她采取措施,以后再派任务给她就要多方顾忌,对于金半仙那样骄傲的人,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感到自己被蔑视了。 金半仙一怒,对方就会内讧,他们便有可趁之机。当然,这件事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让严绫在暗中动点手脚,就够那金半仙喝一壶的了,至少,让她接下来没有闲暇再来危害李姑娘。 进可攻,退可守,乃上上之策,焉有不用之理? 严绫果然不负所望,成功地打探到了对方的落脚点,也因此得知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另外一方面,李半夏醒来,在身体好转之后,便开始为张凤无施针,化解了金半仙的金针封穴之术。 凭李半夏的医术,本来一时之间还真解不了张凤无的金针封穴之术,好在她有张荆南的手札,再加上她向来在金针方面就颇有研究,金针封穴之术固然神奇,也还是被她琢磨了出来。 在她知道张凤无的症状是遭人金针封穴之后,就开始研究了。那些日子,她一方面装傻充愣,一方面专心研究着张荆南留下的针术穴位篇,总算是小有所成。 只是,张大人脑袋长期被金针所制,穴道受阻、气血逆流,再加上金针封穴的经历在他脑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即便恢复了他的神智,这日后恐怕也少不了吃苦的地方。不过有那样一位深爱着他的妻子,会将他的身体慢慢调理好的,李半夏对上官舞融有信心。 她相信,一切都会好的,知州府的风波一定会很快过去,她也一定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去。 虽然离家不过十多日,李半夏却觉得已有几年那么漫长,她甚至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如果可以,她真想在脱险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回到家中去,只有那里,才能让她为之安心。 而就在这时候,她得知刘东山来寻她了,她明白知州府放出的假消息一定将他们给吓坏了,他们一定正伤心着。她必须赶快回去,好让他们放心。 就在这时候,知州府又放出了一条消息,这条消息却是真的―― 李大夫妙手回春,张大人勿药有喜、平复如旧! ………… 404 美不胜收,大开眼界 404美不胜收,大开眼界 江州府,驿站。 “哦~~刘兄弟~~”清晨,正在院外散步的鲍大人,看到了正在院中忙碌的刘东山,笑着上前打招呼。 为了刘东山的安全,也是因为对他们夫妻俩心有亏欠,便把刘东山与鲍大人安排在了同一处别院,也好方便照应。 在整个驿馆之中,鲍大人所处的这处别院防卫是最森严的,安排在这里,也表现出了他们对刘东山的重视与厚待了。 李半夏的事他们都很清楚,一想到因为这件事李大夫差点丢了性命,鲍大人一干人等也都唏嘘不已,务必不能让他们夫妻俩再出什么事了。 詹扬一早便奉命出去了,公孙先生替鲍大人到外面走访,打听一些要事,鲍大人刚处理完公务,正到外面休息片刻,便看到了刘东山正背对着他,在低头做着什么。 如今,他也算是半个主人,刘东山在这儿住得怎样,他这个做主人的也该关心一二。而且,难得刘兄弟如此深明大义,愿意配合他们,这也让鲍大人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 “是鲍大人哪,草民刘东山,拜见大人。”刘东山说着便要行礼,被鲍大人给止住了。 “刘兄弟不必客气,在这儿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不要太过拘束,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说,会替你办好的。对了,刘兄弟,你昨晚睡得如何?” 鲍大人细一想,他这话问得倒是为难他了。他大老远地前来寻找他的妻子。如今连妻子的面都没见着,一颗心自然惴惴,又如何能放下心怀安心睡觉? 刘东山是个很细心的人,也是一个很为他人着想的人,即便他真的睡不好,又怎可说出这般不识好歹的话?他留在驿站,承蒙詹护卫和鲍大人多方照料,他自当铭感五内。又岂会说出啥无礼之词。 于是,刘东山点点头,“驿站高床软枕,物事又一应俱全,比草民家里要好多了,草民一觉睡到天亮,谢大人关心了。” 他觉虽然睡得极其不安稳。倒也没说什么假话,这驿站可比刘家的环境要好得多了。只是,不管什么环境,也没有李半夏在他身边睡得踏实自在。 一晚上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一方面忧心忡忡,惦念着离他不远的妻子,另一方面身体疲累万分,大病初愈。这两天下来人都快虚脱了。最后终于在疲累中睡去,却又一次次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头晕脑胀的,他差点以为自己又在发烧了。 鲍大人听着刘东山的说辞,又看到他眼圈旁边的阴影,便知是怎么回事了,聪明的不再提这个话题。 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方砚台。在院中的石桌之上,还有一把刻刀,鲍大人认得。这是专门雕刻砚台的刻刀。不禁好奇的问:“刘兄弟,我刚看你在这低头忙碌,不知在忙什么,能说给老朽听听吗?” 鲍大人的声音亲切又和蔼,与他在人前的威严有很大的不同。都说这鲍大人升堂审案的时候,小孩看到都会吓得大哭呢。刘东山也听说了一些关于这位当朝最著名清官的传言,只是与传闻中的威严相去甚远。这位大人就像一位最和蔼的长辈一般,连说话都这般和颜悦色。 刘东山对这位鲍大人多了一抹尊敬之外的东西。这种东西,叫做亲近。 无论谁面对这样一位被百姓争相传颂、对人又如此亲切的好官,都会油然敬爱他的。 “闲来无事,刻一些小玩意。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能给老朽看看吗?” “大人客气了。”刘东山将那块砚台递到他手上,心里却有些忐忑。他本不欲让别人看到他的雕刻,因为他尚未请示过师父。 刘东山很尊敬肖将,对自己师父的话自然不会违背,而且他也知道师父这么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然而就在不久前,师父说他可以出山了,这算不算是默许了他能将雕刻之术展于人前?此时只是将这块简易的砚台给鲍大人一观,这个要求恁是谁都无法拒绝,想来就算师父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鲍大人接过砚台,捧在手中一打量,渐渐的,目中一凝,眼神也亮了几分。走到桌边坐下,双手捧着砚台,对着日光,认真细观起来。 他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想看看刘东山在做什么事,虽然凭着他眼睛之利和观察之入微,大致猜得出刘东山是在雕刻。他以为他只是如他所说,打发打发时间,雕着玩玩消磨消磨工夫的,不得不说,这玩意儿倒是很容易消耗时间的。然而,这往下一看,连见识广博的鲍大人也都给愣住了。 一只手细细地磨搓着砚台上的一株荷花,荷花叶叶分明、交相辉映,各种凿刀交替使用,雕刻手法与砚形、砚式达到惊人的协调。通过娴熟的雕刻艺术,将设计构思表达得完美,使石质与艺术加工达到“天人合一”、“物我交融”的境界,最终形成“天工人工、两臻其美”。 刘东山等候在旁侧,鲍大人举着那块砚台,神色有些激动。 “大人――”公孙先生回来了。一身青布长衫,站在不远处,对着鲍大人施礼。转而又看向刘东山,微微笑着,“刘兄弟。” “公孙先生――”刘东山也忙点头见礼。 公孙先生方从外面回来,看他的神色,显然是有要事与鲍大人商量。鲍大人虽然心有不舍,还是将那块砚台递回给了刘东山,呵呵笑道:“刘兄弟技艺高超,小小的一朵荷花,在刘兄弟的手下竟似注入生命一般,淡雅清幽、芳香吐露,真是美不胜收,让老朽大开眼界啊!” “大人过奖了,微末技艺,哪敢得大人如此夸赞?” 鲍大人睿智的眼里闪过一抹了然,拍拍刘东山的手,有些意味莫名地笑道:“刘兄弟过谦了,你这手技艺要都是末流,那别人在你这儿还不是班门弄斧,自毁招牌?” “大人方才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公孙先生一转弯,就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思。跟随大人这么多年了,他很清楚大人,也只有在发现有为的年轻人或者什么想象不到的事,才会流露出那样莫名的亮光。嗯,就像是一个老狐狸~~ “哦~~公孙先生也发现了?” “想必与大人手中观看的那块砚台有关。”那不过是一方极为普通的砚台,大人向来清廉,虽然位居高位,一干用度都是从简,像端砚和血砚那种名贵之物,大人是用不着的。 “正是。”鲍大人一捋胡须,“这位年轻人可不简单哪,我们每个人可都是小瞧他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他们看到了刘东山身上的朴实与善良、忠厚与热忱。他们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憨实的乡野少年,这样的小伙子也是极好的,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却哪里想过,就这样一位年轻人,拥有着足以震惊整个砚坛的砚雕之术? “大人是指……?” “呵呵!不可说,不可说,等到了时候,公孙先生就会明白了。”现在,还不是将那个秘密揭晓的时候。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这个老头子还是不要多事、给他们年轻人添麻烦好了。 公孙先生听罢,也只得笑了,接受了这个特大号的“关子”。 “对了,公孙先生,此次出去可是有了收获?” “不负大人所望,那边已经有动作了。我派苏安杨春两个人留在那里候命,一有动静便会回来通知我们。” “甚好,公孙大人辛苦了。” “卑职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 日落时分,詹护卫回到了驿站之中。 第一时间,向鲍大人禀报了最新得到的情况,鲍大人、詹护卫还有公孙先生在书房中待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他从屋中出来。 这本来没什么,他们仨商量要事,就算是呆上几个时辰,也无可厚非了,只是苦了趴在屋顶瞪着大眼直瞅着这边等詹扬出来的漂亮姑娘了。 那是一位十分漂亮十分可爱的姑娘,一袭紧身红衣,将玲珑有致的身材衬得更加挺翘三分。面色洁净无暇,仿佛一块上好的璞玉。两弯长长的眉毛,宛如天边的新月。 她是专程来找詹扬的,可是这家伙也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些,放着她这么个大美人趴在屋顶挨饿受冻,他却理都不理。好吧,他并不知道她严大小姐大驾光临,这才在无意中怠慢了她,不知者无罪。 不过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哪,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想给他来个惊喜,创造一个别开生面的见面,没想到她还没露面呢就碰到这么个情况,可真是让她连肠子都悔青了。 然而她都已经趴了这么久了,要是让她现在就这么乖乖地下去,坐在院子里等她,那她可不甘心。 真不知道,三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要唠叨。这都过了多久了,唠唠叨叨、唠唠叨叨,还有完没完了? ………… 405 本姑娘喜欢的,天王老子都敢追! 405本姑娘喜欢的,天王老子都敢追! ――***―― 多谢赖叫妹纸的钱袋子,还有pokgu妹纸的评价票(2张),谢谢你们了! ――***―― 严绫还真的跟詹扬坳上了,他不出来,她也绝不会先下去。 这位漂亮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天下第一追踪世家严家的嫡传子嗣,也是严家唯一一位女追踪猎手严绫! 严家上一任家主严孤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生平追踪绝技也只有传授给这个女儿,好在这个女儿没有让她失望,在追踪方面的天赋比起男儿来毫不逊色。因为女子生来的细腻和耐心,在追踪方面比起男子来尤甚几分。 严绫趴得都快睡着了,詹扬还是没有从鲍大人的书房里出来。很不雅地打了一个呵欠,顺便糗了一下驿站的守卫,那些个小呆兵,她在这儿都趴着一个时辰了,那些小兵们毫无所觉,就这种警觉性真的能保证他们的大人?我们的严大小姐表示很严重的质疑。 哎!困死了困死了,真是困死了,该死的詹大哥,你到底出不出来~~ “什么人?!” 乐极生悲了~~驿站里的侍卫这一下子总算是发现这方面趴着一个大活人了。可怜严大小姐一个懒腰还没伸完,突然被他们这一下,华丽丽地在屋顶上滚了两圈,直往地上摔下来。 “啊――”一声惊叫,从屋顶传来,一阵风闪过,本以为这次会摔得够呛。吓得严绫紧紧闭上眼。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诧异地睁开眼,发现她这一摔摔进了一个怀抱里。 严绫一瞬间有些晃眼,那一刻,她暗暗希望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阳光下,詹扬刚毅英武的面容柔和了不少,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灿烂得让严绫心口一窒。 “没事了,下来吧~~”这丫头,被吓傻了? “哦~~哦哦。”严绫反应过来,忙从詹扬身上下来。 “大门不进,你爬屋顶干什么?”詹扬笑意盎然的问。按辈分,詹扬和严绫的父亲严孤方是好兄弟。虽然詹扬年纪不大,在江湖上的地位却很高,与这些江湖前辈都以兄弟论交。严绫是严孤方的女儿。按照詹扬和他父亲的关系,理该叫他一声詹叔叔。 只不过,咳咳~~要严绫叫詹扬叔叔,那可是难为她了。不但难为她,也难为了詹扬。这么大的姑娘,叫他叔叔,他宁愿她叫他小詹子,也要比这个好些。严绫自觉地叫他詹大哥,詹扬倒没什么意见,不过在她老爹面前。不敢这么叫罢了。 严绫将手背在身后,忐忑地捏着手指。尴尬地想着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凉快罗,呆在屋顶凉快。”严绫毕竟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子,她才不会让那见鬼的情绪跟着她太久,太窘了,即便窘,也不能在她面前窘。“还说呢。詹大哥,你跟鲍大人还有公孙先生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东西,进去大半天了也没等到你出来~~”严绫越嘀咕声音就越小,她可不想让詹扬知道,她那么无聊爬到屋顶上等了他那么久。 演变成那样,这下子,算是真正的惊喜了。 “说说,你今着过来干什么?”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呆在他们在郊外发现的那栋宅子,怎么有空跑到这儿来了?那是一个关键的地方,自从被严绫追踪到,就一直派人候在那里,不管那些人下一步有些什么动作,都会落入他们的眼里。 看到严绫在这里,詹扬也并不担心,因为在严家还有许多善于追踪之人。这个丫头虽然继承她老爹的衣钵不久,其表现出来的才干已经足以成为一家之主了。她人在这里,那边一定另有安排。而且詹扬也清楚,以这丫头的性子和能耐,要她在那儿监视,算是委屈她了。 “我过来,当然是有要事。”严绫径自走到石桌边坐下,自然地就像在家中一样,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一口灌进嘴里。接着又倒了第二杯,喝下。 在屋顶上趴了半天,又累又热、又渴又无聊,她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做这种蠢事! 喝了三杯有余,总算是停了下来,招呼詹扬坐,自个儿又拎着小茶壶,给他倒了一杯。那反客为主的小模样,倒是可爱得紧。 詹扬似乎很清楚她的脾性,只是笑笑,坐在她的对面。 “哦,是什么要事,还有劳我们的严大小姐亲自跑这一趟?” 明知故问,我跑这一趟还不是为了你―― 不过这话,严绫脸皮就算再厚也是说不出口的。好吧,她虽然没有其她那些千金小姐的矜持,她是江湖儿女,向来率性而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喜欢一个人哪怕他是天王老子她也敢追。只不过,面前这个人麽,望着詹扬的俊脸,严绫害羞地低下头,两根食指对在一块轻轻戳着,心里面直打鼓。 她要叫他叔叔的……呸呸呸!他才不是她叔叔,他又算哪门子的叔叔。可是,爹爹老是让她叫他叔叔,明明没有比她大上多少,偏要让她叫叔叔,爹爹可真是为难死人家了。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还是那句话,她严绫的胆子大着呢,别说没啥血缘的叔叔,就算他是她真正的叔叔,她要是喜欢……这个还是不要啦,严绫脸色涨红,吐了吐软软的小舌头。很不客气给了自己脑袋两下,气道:严绫哪严绫,你这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该想的法子想不出来,不该想也不必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想了一大堆,可真是气死我了。 其实这都不怪他,是詹大哥故意在跟她装糊涂,瞎子都看得出来她对他有意思啦,偏偏这个木头,一脸的不知情。上次在茶楼,那个上茶的大叔说他们是一对,她心里可乐了,而他,却对那老头说他们是兄妹。说来也怪,像这种事,以詹大哥的性格不必理会也不必解释的,毕竟是一个陌生人,人家认为他们是什么关系根本就没什么要紧。 他多此一举,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要和她划清界限,不想引起她不必要的误会。顺便告诉她,在他心里,他只是一个小妹妹罢了。 瞧,她多么聪明,这种婉转的事她一下子就全想明白了。那时,她倒真希望,自己的脑子没有那么好使。 严绫嘟着嘴,每每想起那件事,心里还是十分不愉快。人家算是拒绝你了,再巴巴凑上去一回,这勇气还真不是一点两点哪。本来嘛,她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这么一来,就像路边的狗尾巴草,被人用脚一踩,顿时就蔫了。 不过别怕,正是因为她是那啥草来着,她的生命可强悍了,不会被他这么一踩就死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只是需要一个过程,让她歇会儿,等她又积累了一肚子的勇气的时候,再去奋战。 他一日不喜欢她,她就跟在他后面一日。他一年不喜欢她,她就跟着他一年。他一辈子不喜欢她,她就陪着他一辈子,两根老油条,也算有个伴了!这等耐心和毅力,还有她独门的死缠烂打的功夫,要是还不能和詹大哥在一起,她一辈子打光棍也不冤枉。 只是严绫没想过,她愿意陪着詹扬做跟女油条,也不知道人家詹扬愿不愿意。还有她老爹严孤方,他们严家在她这一代就她这一棵独苗苗,会舍得让她打光棍? 女光棍,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光棍?这话传到江湖上,该传得多么难听?显然,严绫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的,在詹扬的问题上,其他的一切问题都得让步。 严绫盯着詹扬英武不凡的脸庞,一会儿嘟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苦恼,一会儿失望,一会儿神往。一会儿又像猫盯着耗子,恨不得将詹扬咬在嘴里,打包带回她的山庄去~~ 要是詹扬知道这会儿严绫看着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只被猫盯上的耗子,恐怕他会如坐针毡,也不想听她要说什么,脚底抹油就开溜了。 他詹大侠不会做落跑这种事,因为还没有一个人的武功,能高到让他落跑。虽然也有些缠人的武林人世,非得缠着和他比剑,偶尔他也会用他那高明绝顶的轻功来躲避这种挑战,像这种直接被一个人的眼神给吓跑的,却是头一遭了。 詹扬也觉着气氛有些不对劲,看那丫头的样子,似乎颇为委屈,就好似谁欺负了她一般。 再看她看的方向,莫非这个人是他自己? 他可什么话都没说。 事实上,他等她回他的话,已经等的这杯茶水都快凉透了。 严绫两只明亮璀璨的大眼瞪得圆溜溜的,詹扬还从未看到这么大、这么溜圆的一双眼睛。只是这双眼睛,看得他有些直发怵。 就在詹扬想问她怎么了的时候,严绫突然开了口,说了一句让詹扬大跌眼镜并且让自己恨不得咬掉她舌头的话。 “詹大哥,我把你带回山庄好不好?” ………… 406 打翻醋坛子了 406打翻醋坛子了~ “詹大哥,我把你带回山庄好不好?” 完了,这下子,严绫是真把自己当成猫,詹扬当成耗子了。 在这么个情况下,稍微正常一点的姑娘,顶多会羞涩地问上一句“詹大哥,你早年在江湖漂泊,这些年又跟在鲍大人身边办案,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不知詹大哥你可有中意之人……有没有娶妻的打算?” 再不正常一点的,胆子再大上几个跨度的,可能会鼓起勇气问一句:“詹大哥,我嫁给你好不好?” 只有脑子进了水,一时想不清事儿外加脑子短路、一心找抽的笨蛋才会对我们的詹大侠冒出这样一句哭笑不得的话来。 詹扬难得瞪大了眼,陡然听到一个姑娘家对他大老爷们说这种话,就算他詹大侠再豁达,也忍不住有些脸红耳热。 “不,不是!詹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我爹他老人家想跟你一块喝酒了,临出庄前还让我下次回庄一定要带你回去……不是,我……的意思是下次詹大哥一定要赏脸,跟我回山庄陪我爹喝一杯才行。”严绫急得舌头都打结了,她平时能说会道的,今天可真是笨死了。 詹扬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但他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大侠,遇事冷静,又比严绫多活了许多个年头。他可不是毛头小子了。小丫头说的玩笑话,没必要太当真。况且以他对严兄这个女儿的了解,可是一个十足的鬼灵精,又很爱玩,这次他前往严家山庄,这个小丫头偏要跟他一块过来。 严家山庄许多追踪的高手。但要论起追踪术。严绫可以说得到了严兄的真传,带她出庄可以说是最佳的选择。不过严兄在他走出山庄前曾慎重地提醒过他,他家这个鬼丫头是个很会闯祸惹事的主儿,让他多盯着她一点儿。 与严兄说得不同,严绫很好动,也很活泼,闯祸惹事倒还好。詹扬倒是没怎么见过。但从今日爬屋顶这事来看,这说明严兄一早的提醒对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詹扬不是没有看出,严绫对他有好感,可是她更知道,这种好感是作不得数的。他们并不合适,或许有一天,她会找到真正适合她的男子。 “好了。小绫。你现在对我说说郊外那栋宅子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你又发现了什么?最近有没有其他的人到那栋宅子里,又出来些什么人。”他每日都在城中,随时听候鲍大人的吩咐,那边的事也全部都交给小绫了。 严绫顿时有些泄气,和詹大哥在一块。似乎总是在谈这些无聊的事。只要她想把话题转到那件事上去,詹大哥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将它绕回来。严绫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要不然詹扬为何这般避之惟恐不及? 失落归失落,规规矩矩回答詹大哥的问题,也是很有必要的。 “那栋宅子这两日比较安静,期间只跳出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跑了一趟江州最大的花楼。接了一个姑娘,带回了宅子里。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那个姑娘又被那俩人从宅子里送了出来。将那姑娘送回了花楼,在江州最大的酒馆喝了一坛上好的花雕,两人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那栋宅子。” 严绫喝了一口茶,接着道:“那两人凌晨时分才回到宅子,很快又出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走着出来的,而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嗯,抬着出来的?” “对啊,他们死了。”严绫想到那两人的死状还是心有余悸,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杀这两个人。就算要杀掉他们,也没必要让他们死得那么惨不忍睹。 “会是什么人杀了他们?又为何要杀掉他们?”詹扬皱紧眉头,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依我看,詹大哥,那两个人一定是在外面偷偷喝酒,被他们的主子给发现了,想要教训他们一下。至于他们的伤,虽然很可怕,但不像是遭多次伤害,倒像是死在一件很可怕的武器之下。” 严绫年纪不大,好歹也是严家的传人,对武林中的事也算是知之甚祥。对武林中各大高手,还有独门兵刃,也可以说是如数家珍。武林中有经验有眼力的人,看到伤口,就知道是被什么兵器所伤,从而推断出凶手是谁。 这个兵器,严绫显然是没见过的。 “詹大哥,你知道是什么兵器吗?” “你说的,像是金门的笸箩刺,笸箩刺剑生两刃,布有倒刺,被笸箩刺伤过的人,会血肉模糊,伤口混乱。但这笸箩刺乃是金门门主金半月的独门兵刃,自从十年前金半月走火入魔失踪以后,这笸箩刺就随着金半月失踪了。却不知,如何到了那个幕后人的手上。难道是她?” “金半仙?”严绫的脑袋也是好使得很,更何况,这金半月和金半仙名字只相差一个字,很容易便猜出他们的关系。 “嗯。”詹扬有些欣赏地点点头,往身后靠了靠,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金半仙是金半月的胞妹,金半月失踪后,那笸箩刺很可能落到了她的手里。只是,这两个人,究竟是金半仙所杀,还是那个幕后人用金半仙所赠的笸箩刺所杀,就不得而知了。” “人应该不是金半仙杀的。”詹扬的语气有着肯定。 “为什么?” “因为金半仙最引以为傲的武器是针,练武之人,尤其是那些成名的高手,都有一种对武器的执着。金半仙杀人,凭她的飞针绝技,眨眼之间就能取了这俩人的命,有趁手惯用的兵器,没必要用那把阴气极盛的笸箩刺。” 詹扬说得很有道理,但严绫心中还有疑问:“如果她是想一试笸箩刺的威力呢?又或者,她存心用笸箩刺杀人,故意让这俩人死得很难看。詹大哥你也知道,像她那种老怪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詹扬抚抚眉心,目中似乎有些无奈。这个丫头,每次提的问题都是那般刁钻,让人难以理解。不过不得不说,她的话还是有她的道理在。 “你这么问也不奇怪,因为你还不知道笸箩刺相比其他的武器,有一种特性。”看到严绫睁大了眼睛,一副好学宝宝的模样,詹扬又是一笑,对她说起笸箩刺这件武器来。 “笸箩刺相传乃战国时期的锻铸大师晋禾所铸,每日以自己的鲜血喂养,吸食日月之精华,历经九九八十一天,方铸成一把刺状的兵器,取名笸箩。笸箩,乃是晋禾大师心爱女子的名讳,他铸造这件兵刃,就是为了纪念他这位早逝的妻子。只是这刺,以晋禾鲜血喂养,使笸箩刺一出世便带有一种魔性。” “后经历战乱,屡次换主,江山变色,这把剑以活人饮血,每逢出鞘见血才收。正因笸箩刺与生俱来的魔性,只有男子之身以龙阳之血喂刺,才能驾驭笸箩刺,成为它的主人!” “女人碰触此刺,轻则伤寒浸骨,重则还会伤及心脉。若要强行施展笸箩刺,还会丧命于刺下,遭笸箩刺反噬。” 换句话也就是说,笸箩刺有性别歧视,只认男子为主。呵呵!这把刺还真是傲娇,傲娇到严绫听了很想扁它呢。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凭这一点断定金半仙不可能是笸箩刺的主人。可是,那个幕后人是怎么得到笸箩刺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要学这种歹毒的功夫使这种歹毒的兵器干什么?” 说来也是令人遗憾,晋禾大师当年因为纪念亡妻才铸造笸箩刺,谁知这笸箩刺在数百年后会成为为祸江湖的歹毒兵器之罪。这恐怕是晋禾大师想不到,也不敢想的是。 他要是知道他倾付了全部心血和热忱铸成的以爱妻命名的笸箩刺,到最后与血腥、死亡还有绝望这些字眼联系在一起,恐怕他老人家要气得要从棺材里跳起来,与那些辱没他笸箩刺的家伙们一起同归于尽了。 “这个恐怕也只有等他自己告诉我们了。” 严绫做了个鬼脸,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好似在说:终于有你不知道的事了。 “姑娘?!” “你说什么,什么姑娘?”她没听错吧,严绫忙放下手中的杯子,直盯盯地瞪着她。那样子,就好像属于自己的猫粮,被别的猫儿给叼走了。 脸腮嘟得高高的,气得鼓鼓的,就跟水塘里的青蛙一样。那架势,要是詹扬嘴里真蹦出个什么姑娘,她一定扑过去咬他一口。 “那姑娘,花楼里的姑娘。” “什么?喜欢别的姑娘就算了,居然还喜欢花楼里的姑娘。”严绫气得想哭啊,难道她不是姑娘啊,詹大哥宁愿喜欢一个青楼姑娘,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两个人了,杀人灭口!” 严绫一愣,总算是明白过来詹扬嘴里的姑娘是什么姑娘了。 原来这严大小姐,是把詹扬嘴里的那姑娘当成他有喜欢的姑娘了,怪不得她这么紧张了,呵呵!打翻了醋坛子了。 ………… 407 逛花楼,抱美人 407逛花楼,抱美人~ ——***—— 多谢妹纸妹纸,鱼头sir妹纸的钱袋子(4个),还有硝烟猫咪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江州,天香国色楼。 这里是江州最大的一间青楼,莺歌燕舞,美女如云。酒色财气,充斥在这酒楼的每个角落。就连喧嚣繁华的江州绿柳街,也都能感觉到从天香国色楼飘散出的女子脂粉香味。 詹扬和严绫此时就站在天香国色楼外,一个成熟稳重,顶天立地,英武不凡。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身锦衣,出身大富。那娇俏英俊的脸蛋,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詹扬瞥一眼身边比女子还美上几分的俊小子,嘴角抽了抽。她确定扮成这个样子,能混得进去?这些风月场所里的人,个个眼睛都贼亮贼亮的,就她这样的,也能扮成男人?他很不给面子地往她的胸前瞥了一眼,这绝对是无意的,但詹扬还是觉得这一瞥有些尴尬了。 连他这一关都过不去,如何能瞒得住老鸨的眼睛? 再说,她是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到这个地方来?这事要是给严兄知道了,准得怪他把他的宝贝女儿往不该带的地方带。 严绫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啥不对,正臭美着呢。她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穿上男装可是把詹大哥给比下去了,她长得更英俊。 不过,她喜欢的才不是詹大哥的英俊,她喜欢的是…… 严绫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詹扬,又很快地滴下头去,心里开始打起了鼓。即使青衫粗布,穿在詹大哥的身上。都自有一股属于他独有的味道。别说他是威名赫赫的大侠,哪怕詹大哥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贩夫走卒、落沓的江湖客,她都会喜欢詹大哥的。 “既然来了,我们就进去。”詹扬说着,当先便埋进了天香国色楼。别看他走得从容。詹扬到这种地方来的回数还真不多。几次都是为了办案,朋友之间谈事情。酒楼茶馆皆有,唯独不在这烟花之地。 反倒是严绫,纸扇一摇,很像模像样地装起了大爷。为了能逛逛青楼,她可是做了不少的准备,特地让人去买了一件名贵的衣裳,还有执扇,环佩,都是上好的货色。 总之。她一定要将今晚所有姑娘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来,她要左搂右抱,一个都不留给詹大哥。有她在的地方,其她的女儿休想靠近詹大哥半步,哼哼!看她这身行头,就知道在她这儿。才有肉吃。 严绫想的很周全,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料到,还没踏进天香国色楼,就被挡拒门外。 “诶你们干什么啊,为什么挡在这儿,不让我进去?”严绫腰杆拔得高高的。她严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这女子避之三尺的青楼,她也敢闯上一闯。 “哟~~我说姑娘啊,咱们这楼里是让大爷们寻找乐子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到这儿不合适~~”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女的了?我是爷们,爷们!你眼睛瞎了,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严绫鼻子都气歪了,这个老鸨一上来就道破她女子的身份,这让她对自己改装的本事情何以堪? 老鸨摇着香扇,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她一遍,转到她身后,突然顶了一下她的屁股。又飞快地伸出手,在她胸前飞快地捏了两下。 这么粉嫩粉嫩,臀圆胸翘,她要是女人,她这楼里的姑娘还不都成了粗实汉子了?可惜了,这要是她们楼里的姑娘,莺莺那花魁的头衔可得让给她了。不过这姑娘,就脸蛋长得好,这么粗鲁,大爷们可不喜欢。 “你干什么?”严绫何曾被人这么冒犯过,一下子,就跟被野猪啃了几口似的。这手上拎着拳头,下意识就对着她的眼飞过去了。 老鸨一声尖叫,立马一个熊猫眼诞生了。好不容易由人扶着站稳了,对着那姑娘插着腰,指着她的鼻子叫骂:“哪里来的小泼妇,敢到老娘这里耍横?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在我们天香国色楼来撒野!” “打你还算是轻的,敢在本姑……本少爷身上摸来摸去,你找死吗?大爷的身体也是你能摸的?”气场,男子的气概,严绫一再提醒自己。说话要大声,偶尔放几个狠话,这样扮出的男人才像。 但在这个老鸨面前,称自己是男人一点意思都没,因为她猜也猜了,摸也摸了,可是没一点悬念了。 严绫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转眼,看见詹扬已经上了二楼了。两个姑娘不停地凑上去,被詹扬疏离而不失客气地避开了,眼看着姑娘们又凑了上去,这还得了! 敢染指她詹大哥,好啊,一会儿要你们几个好看! “行啦,别啰嗦了,这些银票给你,你看够不够——”说着,严绫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每张银票面值都是一百两,大有几十张之多。 那老鸨简直看花了眼,接银票的手因为激动都在打哆嗦了。眼花花的,什么气都没了。 “够了够了,我说姑娘……不是,我说大爷,您请——” “我要你们楼里所有的姑娘都过来陪大爷喝酒,今天这家妓院爷包了,要是姑娘们让爷满意了,这张银票还是你的。”一张通兑全国的银票一万两,亮在老鸨眼前。严绫勾勾嘴角,既然她到青楼来了,又怎么能不好好玩一次呢? “诶哟大爷出手可真阔气,莺莺燕燕芙蓉牡丹,你们还不快来接客——”老鸨水桶腰一扭,倒是颇有些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味道。只是那脸上厚厚扑的一层粉,可真是不敢恭维,随着她这一转,散了一地。严绫捂捂鼻子,很不客气地瞪了那老鸨一眼,进楼里去了。 老鸨知道她是个假爷,其她姑娘可未必就知道,就算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因为在这天香国色楼里,给钱的就是大爷,她们只要把这位“爷”哄得开开心心就行了。 一想到这姑娘出手那叫一个阔气,那些姑娘们不用老板招呼,就跟打了鸡血一般齐齐往严绫所在的方向涌来。 可是为毛,詹大哥身边还是有两个女人? 严绫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那两个没点眼力神的女人,还不知道给她避开,居然还敢往她詹大哥怀里凑? 这也怪不得那两个姑娘,试问背对着她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严绫展开轻功,直接飞到二楼,大堂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呼。但见严绫一身锦衣,风度翩翩,双手背在身后,恍如插上了一双翅膀,朝二楼飞去。那美丽俊雅的身姿,比起惊鸿起舞的仙子,也不遑多让。 上得二楼,严绫脚尖一点,稳稳落在二楼走廊之上。 “詹大哥,你怎么不等我,就一个人上来了,可真不够意思。”她在外面被人阻,还要撒上一大把的银票,他却在这里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严绫心里直冒酸水,就算她心里明白詹扬没有左拥右抱,甚至都没仔细地看她们一眼,严绫心里还是很不快活。 这两个姑娘这么漂亮,穿着又大胆,看得她都有些发呆。而詹大哥看都不看一眼,那她不就更没机会了? 严绫真被自己的想法弄糊涂了,这詹扬看她们她不高兴,不看她们她也不高兴,怪不得许多男人都说这女人要是别扭起来还真的难伺候了。 莫不是詹大哥心里已经有人了? 严绫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詹大哥快而立之年了,喜欢个把人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她之前问过爹爹,说詹大哥是有过两段感情,在一件案子中他亲手将自己喜欢的人送进了大牢。还有一个姑娘,刚和他开始,便结束了。原因好像是那个女人跟着她的父母回了家乡,而詹大哥选择跟随在鲍大人身边。这些年,他从没想过成亲的事儿,爹爹也对她说过,詹大哥曾经告诉他,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娶妻。 除非是她下山之后的事,下山之后,她盯詹大哥盯得很紧的,他要是真看上什么姑娘,一定逃不过她的眼睛。 不行,得找个机会,套套詹大哥的话。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麽。 严绫眼睛一转,一一扫过身后排成几排的姑娘,有的娇俏、有的艳丽、有的泼辣,美人儿可都齐全,什么样的都有。这天香国色楼不愧是江州第一大青楼,里面的姑娘还是很可人的。 待会儿,让她们挨个的上场,对詹大哥灌酒,詹大哥就算是海量,也得被她给灌醉了,到时候还怕他什么都不说吗? 严绫心思又飞了,她满腹心思都放在詹扬身上,想着怎么撬开他的口。没有感觉到,整个二楼都在晃动了,数十的美人大军如潮流涌动,往她的方向涌来。 詹扬很够意思地闪到一边,将所有的美人全部都让给了严绫。 想算计詹扬,过了自己这一关再说吧~~ 408 乐观心怀,向上的力量 408乐观心怀,向上的力量~ 一连半个月,李半夏都呆在知州府内,专心为张凤无治伤。 闲暇之时,就看上官舞融递给她的两本拳谱。 李半夏也学打拳? 这倒是稀奇了,就她这软绵绵的小手,一掌击出去,恐怕连个馒头都打不破。这倒不是小瞧了李半夏,她拿针扎穴还行,要说用拳头像武林高手那样打人麽,她自己可都是想都不敢想。 以前她看电视的时候,也向往自己能像武林高手一样身怀绝技,轻功一流,这样就可以早上多睡一会儿,用轻功飞去学校,多快活。不过轻功这玩意,在现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哪像这里的武林高手。 还记得李半夏刚认识杀手西施包子华,洪瑛,詹扬和楚尽香,还有玉笛公子张决明,看到他们露出的那几手,惊得眼镜都快掉下来。那些事,简直就不是人类所能为的,原来还真有功夫这回事。 她也很想学,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幼时也想着自己是什么天生反骨、天赋异禀的武林奇才,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遇到神秘的武林高手教她绝招。随着年纪增长,回想起这些也是一笑置之,总觉得很遥远。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真的长大很多了。 她现在没想过练武,更没想过练拳,这种强悍的东西,在李半夏看来,应该是魁梧大汉修炼的功夫。当上官舞融献宝似的,将这两份拳谱拿给她的时候,她一口茶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呵呵!让她练拳。舞融也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而且拳这玩意儿,虽然文弱女孩子练起来会很拉风,很酷,但这可不是好玩的。她确定一拳对着石头飞出去。裂开的是石头,而不是她的手?而且就算能练成,那她这两个拳头可能会肿成两个超级无敌大包子。 然而令李半夏诧异的是,这个上官夫人,别看她个头小小的,拳头比她还小,对准一块巨大的石块,吐了一口气,脚轻轻一顿。那块大石头就应声而裂了。 真是一群牛人! 接着,这位上官夫人就偏要拉着她,说怕她无聊,要教她学拳。其实学点功夫也好,但李半夏想啊,学功夫也可以学一点巧功夫,比如耍耍剑,练两下轻功,比较适合姑娘家学的。她年纪一大把了,再练这种硬功夫。这种苦头,不是她小瞧自己,真的吃不下来。 舞融不让她练剑,因为她怕她伤了自己。找根树枝代替,也不成,学剑有成,耗时太长,那三两下在和人交手的时候,不但制不了别人。还伤了自己。轻功麽。地点所限,李半夏现在必须留在知州府内。不能出去,否则上官舞融很乐意教她学轻功。这样她下次再有什么危险,也还可以逃跑。 其实还有一点。上官舞融在拳法上很擅长,她用事实告诉别人拳法并不只是适合男人练,女人也可以练,而且练出来气势还要强十倍百倍。练拳也是有诀窍的,并不是所有的拳头都要劈山碎石,上官舞融这种拳头,伤在内里,表面上是不怎么看得出来的。 武功的东西,李半夏也不懂,倒是有不小的兴趣。舞融和詹大哥都支持她学点功夫,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防身,能挡个两三招说不定就能救回一条命。这一次她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连她都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但她知道,有几个人比她自己还要为她担心。 詹大哥和舞融亲眼看到她在鬼门关徘徊,甚至看见她咽气,一定自责不已,将她受伤的事归在他们身上。她知道他们之所以让她练武,也是因为这次的经历让他们太过深刻,不希望再有下次发生。 李半夏自己回想起这件事,也不禁生出一股后怕。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关心自己的人,她也不能让自己再随随便便出事了。反正现在每日都呆在知州府里,也没什么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位了不起的师父,她可不能白白错过了。 李半夏跟着上官舞融练拳,而上官舞融,早就对她的医术好奇了。她强烈要求,李半夏一定要教她医术,而且是最棒的那种,这样以后她相公要是再生病受伤了,她就可以亲自照顾她了。 李半夏看她一脸体贴的样子,就知道要教她什么了。在她给张凤无治伤的时候,发现张凤无因为长期伏案工作,勤勉公事,后背脊椎劳损,常常会觉得疲惫,腰酸背痛。 张凤无年轻,又身怀武功,这些于他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这一次,金半仙对他使用金针封穴,穴道一连封了一个多月,对他的筋脉都有很大的影响。即便治愈,他的身体也会遭受损伤。 这边事一了,李半夏自然是要回去的,她本来还有点不放心,上官舞融纵然对张大人无微不至,这些身体上的问题可能还会有些许的力不从心。交给别的大夫,毕竟不是亲自经手的,她始终有些不太放心。 李半夏便教给上官舞融一套穴位按摩疗法,这种按摩疗法,对张凤无的脊椎还有身体损伤很有帮助。每天为他按上半个时辰,他的身体会恢复得更快。 上官舞融是习武之人,手劲是足够的,力道的掌握也很有分寸,关键是认穴很准,李半夏教起来一点也不费力。也因此,她也享受了不少只有张大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让上官夫人的小手按摩,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的。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李半夏的拳头虽然离劈山碎石还远,却变得有力道得多。她照着上官舞融教的法子,修习心法,在修习了半个月之后,李半夏终于多了点心得。 她发现,这些心法,不但可以用来练拳,还可以帮助自己修习针法。李半夏喜欢针灸,针灸治病,副作用很小,在许多情况下能从根本上治疗病情。她前些日子一直在研究,用针灸治疗一些罕见的疾病,包括兰花婶的脑瘤。修习这种针法,用起金针来会更加得心应手,还能帮助别人舒筋通络,静心凝气。 自从经历上次刺杀事件,知州府这段时间倒是安静了许多,可是李半夏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面上的平静。 詹大哥请来许多江湖上的朋友埋伏在府邸周围,彻夜保护着知州府的安全。上官将军得知女儿有难,更是派来了他最精锐的属下飞虎铁骑。十二个最为精锐的铁骑将士,按照北斗七星和五行八卦摆出了严密的防守阵,层层守卫,将整个知州府守卫得如同最坚固的铁桶一般。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现在在知州府能够自由进出的,也只有詹扬一个人。外面的消息,也只有通过詹扬才能知晓。 这样做,既是为了外面的人混入知州府,同时也是为了里面的人对外界通风报信。 李半夏从詹扬那里知道了刘东山已经来到了江州,目前正在驿馆之中,与鲍大人在一起。东山和鲍大人在一块,李半夏也放心些,就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放心让刘东山一个人回村。 虽说她在外界已经是一个死人,但她相信这件事瞒不了那些人,她在知州府,那些人再想对她下手已是不易,就怕他们将主意打到东山头上。他自己送上门来,别人也不介意多伤他一个,的确不得不防。李半夏对他们的仁善之心,可不抱一点信心,即便是毫无纠葛的人,他们也不会手软。 舞融说,鲍大人那边进展得很顺利,这两天便是关键的日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东风一到,鲍大人便会收网,该授首的授首,该抓捕的抓捕。到时候,事情便有了一个了结,李半夏也可以和刘东山回乡去了。 在知州府的每一天,尤其是在得知刘东山也到了江州之后,李半夏更想及早的回到他身边。她只希望这边的事情能圆满解决,那些罪有应得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然后他们回到大杨村,继续过他们平静安宁的生活。 这些日子,接连出了不少的事,她早已身心俱疲。这种疲惫,也只有家庭的温暖能够让她放松下来。而且她始终担心,家里人在知道她出了事后,可能因为她的事正伤心着。她早一日回去,便可以早点告诉他们:她没事,她活着回去见他们了。 这两日,舞融忙得不见人影,身边缺了舞融,知州府的生活越加的苦闷和难捱。张大人已经恢复了神智,正在整理这两年收集的证据,偶尔能看到他站在窗边,凝神思考。 他的确是一位心系百姓、勤勉公务的好官,身体刚好了一点,就已经在为这件事出力了。张大人是一个很执拗的人,做起公事来更是不要命,也只有舞融开口,才能说得动他。 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这件事努力,虽然受了不少的挫折,也遭受了不少的暗算和伤害,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李半夏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向上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可以有益一个人的一生。 409 神秘美人,惊悉隐秘 409神秘美人,惊悉隐秘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我真的跳下去了啊~~” 天香国色楼。 一身锦衣华服的俊秀“公子哥”浑身凌乱,头发蓬松,帅气不再,被一群女人逼着挪到了窗户旁,努力用手格开她们,指着下面的街道对她们急道。 这群姑娘到底是不是女人哪,一个个如狼似虎,一齐冲她围了过来,对她上下其手,要不是她逃得快,这会儿早就被她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个帅公子,正是女扮男装前来逛花楼的严绫。 至于她为何弄成这样,除了她严大小姐有的是钱并且时不时的就撒钱给那些姑娘之外,还是因为她将所有的美人牢牢地揽在自己旁边,一个都不肯分给詹扬,是以就成了几十个女人争相要迎合的英俊富少了。 刚开始严绫还努力维持着她的翩翩风度,就在她以为自个儿扮得很成功的时候,再一次乐极生悲了。 詹扬虽不似其他男人那般保守,但看一个大姑娘左拥右抱,还故作风流地挑她们下巴、捏她们脸蛋的时候,詹扬嘴角很不给面子的连连抽搐了几下。这个丫头玩得有些过火了,本来一个姑娘家就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现在还不忌讳地与她们调戏嬉笑,要是严兄在这儿,就有这个丫头受的了。 严绫玩得很疯,她身边美女成群,詹扬一个都没有。想到这点她就很乐。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说是哪个姑娘能让她开心,就把银票给她。这下可不得了,人群攒动。一个个直往她身上扑来,严绫手忙脚乱,也就动动嘴皮子,哪敢真让她们近身? 到最后。就演变成现在这副局面了。堂堂追踪猎手,江湖上名头响当当地女侠严绫,竟然被一群不会武功的女子逼到要跳楼,而且还是那么一个啼笑皆非的理由,这事要是传到江湖上,她严大小姐可没脸混了。 最重要的是,严绫被逼得要跳楼,詹扬还是一脸轻松,浑然看好戏的表情。 “詹大哥。你还不来帮帮我?”严绫大叫。这詹大哥。认识他越久就发现这人越不像表面那样,还什么仁义大侠。 詹扬淡淡瞥了她一眼,遥遥头。执起酒壶,重新往酒杯里注满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詹大哥――” “你需要吗?” “废话,我当然需要,詹大哥,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从这儿跳下去啊?到时候我缺胳膊断腿的,你怎么和我爹爹交代。”她就不相信,把她老爹搬出来,詹大哥还会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不过这很可悲啊,非得把老爹搬出来,难道她严绫在詹大哥心目中的地位这么低?哇哇~~想想都心痛啊~~ 詹扬又看了她一眼,很没良心地继续喝他的酒。难得那丫头不跟他抢,这天香国色楼不愧是江州第一大青楼,这里面的酒还是不错的。 就这会儿工夫,那些姑娘们又涌了上去,严绫推搡着,又不敢真的用武功伤了她们。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么多双手?严绫忙得手忙脚乱,一边保证自己不被那些女人吃豆腐,一面又得当心不要用力过度真的伤到了她们,这可真是累人的活,比追踪别人几天几夜还要累。 “詹大哥,你再不过来,我可真的要跳下去了~~” “放心,楼不高,以你的轻功,会毫发无伤――” 正说着,詹扬不经意间,看到了对面的老鸨正在和一个小丫头说话。那个小丫头掩上了门,詹扬眼尖,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看到了里面端坐着一位姑娘。 等了一晚上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天香国色楼的姑娘几乎都在这儿,可据詹扬所知,在这楼里还有一位神秘的姑娘,平时并不接客。她一直呆在天香居里,偶尔楼里会来顶轿子,接她秘密前往一个地方。在詹扬怀疑到天香国色楼的时候,就已经在着手调查这些事了。 而他们到这里后,严绫并没有发现这些女人里面有那个郊区宅子里出现的姑娘,她一定还在这楼里。 在他们到这里后,詹扬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这楼里的一举一动,看似无意,实则楼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严绫这会儿被拖住了,这些女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她身上,詹扬一闪身,就离开了这间房。 利索地在走廊处左躲右闪,借着廊柱的掩护,来到了对面那间房间。戳破窗纸,看向屋内。屋内的小丫头正站在一个面盆旁,拧着锦帕,然后跑了几步为小姐擦洗着胳膊。 詹扬看向那盆水,那盆水红得刺目,又看向背对着他肩膀因为疼痛不断哆嗦的女人,詹扬眉间闪过一抹深思。 受伤了?她为什么会受伤? 严绫说过,在这个女人被送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受伤,那她这个伤又是怎么来的? 她每日呆在这天香国色楼内,从老鸨对她的紧张程度,就知道她在这楼里的地位不低,在这里又有谁会伤得了她?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小翠啊,把这盆水送到后院倒掉,小心一点,不要让人看见了。” “是,小姐。”小翠端着面盆出了门,詹扬一闪,躲在廊柱之后,等小翠走远后,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看着里面。 就在这时,屋里面的那个女人突然回过头来,詹扬也就在这时看清了她的面貌。 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惊,詹扬连严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也没有发现。 严绫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群可怕的女人,却到处找詹扬没找到。正在心里骂詹扬太不够意思、一点都不关心她时,发现詹扬正在对面廊柱之后。 这么专注,在看什么,难道在偷看漂亮姑娘? 原来詹大哥,也一点都不正经。 严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竟能让詹大哥都像丢了魂一样。 慢慢靠近那间房间,以詹大哥的武功,每一次只要她远远一靠近,他就会立即察觉到。以至于每次想给他一个惊喜,玩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可对方换成詹大哥,那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弄得好,就是被他抓个正着;弄不好,还要冷不丁被他刺过来的剑吓。虽然多次的经历都惨不忍睹,但这个丫头可一点都不气馁,非要成功地玩一次这种游戏。这也就是为什么上一次她在屋顶一趴一个多时辰,就为了等他出来了。 可是这一次,是怎么回事? 呜呜~~一定是那个姑娘太漂亮了,詹大哥的魂被那个女人给勾走了。 严绫已经站在了詹扬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屋里,屋里的女人正坐在桌子旁,手上捉着一个白瓷茶杯,容貌端庄、长相雍容,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傲意。 这个女人是很漂亮,还有一股贵气,虽然她很奇怪,一个青楼女子身上为什么会有那种皇室子女的贵气?这种贵气和雍容之气,就连大户人家的千金都不具备。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赏心悦目。 她显然又是个很有风味的女人,身上透着成熟女人的魅力。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细细的、长长的,没有存心蛊惑,也没有乱送秋波。当她凝视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好像会说话,又仿佛你是她的全世界,很难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抗得了这样一双眼睛。 但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很尊贵,很漂亮,还不到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地步。难道詹大哥,就是喜欢这种调调的? 心里很不想承认的,可是严绫也知道,和这个女人比起来,自己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要是她是詹大哥,可能也会被那个女人吸引,而自己呢,就只有被当成小妹妹的份儿。 严绫不由有些泄气,怎么男人都喜欢成熟的美人儿?难道这就是男人的天性?连詹大哥都不能免俗,哎! 她又想,自己要不要是时候改变一下,嗯~~成熟一点,有味道一点~~不要再像个孩子一样,这样詹大哥说不定就会注意到自己了。单凭相貌,她很有信心,并不输于屋里面的那个女人! 詹扬已经回过神来,察觉到身后的严绫,不等她开口,就捂着她的嘴巴带她飞快地退到了一个角落里。 “詹大哥――呜呜~~詹大哥――”严绫拍开他捂住她嘴巴的手,詹大哥捂得好紧,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额,对不起,小绫,你没事吧?” “詹大哥,你怎么了?”詹大哥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詹大哥这么慌神失态的样子。 他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是她呢?为什么会是她呢? “詹大哥――”严绫的声音可怜兮兮的,就像一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小狗。詹大哥这个样子,真的让她好担心。他和里面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认识,看他的样子,似乎还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严绫想不出,也只有詹大哥,才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410 中伏遇险,严绫受伤 410中伏遇险,严绫受伤 “詹大哥,那个女人你认识啊?”回去的路上,严绫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追上去,屁颠颠地问道。 “嗯。”詹扬似乎还在想着刚才发现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那她是谁呢?”严绫左边换到右边,右边又换到左边,好奇得不行。 詹扬陡然停住了脚步,眼神一凝。 “哎哟~~我的鼻子~~好啦好啦,你不高兴我不问了还不成,用不用得着这么吓人~~”严绫揉着自个儿快被撞掉的小鼻子,低声对着詹扬嘀咕。 “有人!”詹扬自动将严绫护在身后,戒备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这是一条清冷的街道,天黑之后,很少有人经过这儿。詹扬和严绫从天香国色楼出来,夜已经深了,这个时候路上的行人便更少了。 这一提醒,严绫也敛起了玩笑的心思。侧着头,耳朵微动,细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风吹动着树叶,屋顶飞檐走壁的声响,轻至衣衫破空,脚尖点地,再细微的声响,都一一落入严绫的耳中。 身为追踪者,除了要有一双利眼,还要有一双灵敏的耳朵。 严家山庄的大小姐,耳之灵敏,天下无双。 即使在千军万马之中,她这双耳朵,也能听清有多少马匹,又有过多少金戈铁马厮杀杨威之声。 “詹大哥,一共二十三个人,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向我们攻来。其中有四个脚步极轻,轻功绝顶、武功很高。十个人,衣衫破空之声明显高于他人,学的应该是外门功夫。还有九个。脚踏之处,石头应声而裂,内力强劲,速度也很快。” 这么多人。而且都是难得的高手,而他们这边,只有两个人,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小绫,一会儿动手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硬碰硬,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严绫轻功绝顶,但手上的功夫相对就差一点。遇到真正的高手。就很难应付了。 严绫摇头。“不要,这么多人,我不能让詹大哥一人应对。五个。我可以对付其中五个,我用轻功身法拖住他们。詹大哥可要快些解决其他人过来帮我哟~~” 话刚说完,从黑暗中果然先后跳出二十三个蒙面人。 这些人,个个黑巾蒙面,眼神森冷,仿佛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带领他们下地狱。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詹扬在心中猜测着他们的身份,这些人,应该不是江湖人。他们每个人拿的兵器都不同,轻功路数、武功招式全都不同,应该不是某个门派,也不同于江湖上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 再联想到之前在天香国色楼发现的事,詹扬已经猜到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这件事事关重大,知道这个秘密的,他们是绝不会让他们活着的。 詹扬的问话得不到任何的回音,这些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很懂规矩。他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或者说,这些人只不过是死士,死士是不需要开口的,他们要做的就是完成主子的交代,杀掉他们的标靶。 兵器亮出,已经到了交手的时刻,他们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就连杀手们惯常说的那句“这话你还是去问阎罗王吧”都没有,回答他们的只有闪着寒光的兵刃,还有他们眸子里的肃杀之意。 “詹大哥,照之前说好的,我去了哟,你要小心,我还等着你替我解围嘞~~” 严绫很没大没小地拍着詹扬的肩膀,眨眨眼对他道。然后径直朝那五个学外家功夫的人迎上去,在他们提着刀冲过来的时候,提起自己的武器,与他们交上了手。 严绫的武器,是两把短剑,这短剑是防身用的,比匕首要长上几寸,不到关键是时刻不会轻易拿出来。 这两把短剑,也是她追踪的必备工具之一,发掘足迹,从踏过的泥土推算她的猎物跑过了哪些地方,又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这两把短剑,可以帮助她在荆棘遍地的山野中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詹扬想要把她拉回来,但这丫头早已加入了战圈,这时候拉她回来反而对她不利。再看她的武功和轻功身法,也渐渐放下心来,就算她一人应付不了那几位大汉,凭轻功缠斗一阵子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詹扬深谙这个道理,也知道在混战的情况下,抓住头头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一抖佩剑,剑鞘受内力的驱使弹到最近的一人身上,撞开了那个人,詹扬提剑攻向后面那个手拿片刀的蒙面大汉。 这个人刀法生猛,内力雄浑,一刀挥出,与詹扬的佩剑荡开点点的火星。他的力气极大,将詹扬的剑不断下压,眼看着就要丧于他的刀下,詹扬横剑一削,在他抽刀回防之际,剑尖一点,击向他的虎口。这一剑,很快,招式又十分的奇特,再加上詹扬武功奇高,这一剑震得那人虎口一麻,刀差点落地。 这个间隙,又有几人一窝蜂攻了上来,将詹扬包围得滴水不漏。詹扬临危不乱,情况越是危急,他的武功就展现得越彻底。 黑夜中,兵器频繁地碰撞声还有偶尔传来的闷哼呻吟,显示了这场交锋有多么的激烈。剑光辉煌,每次剑光闪过,总会留下鲜血点点。对方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彼此的配合也十分的默契,这个倒下去,另一个又立马替上,不给詹扬半点空隙。 也许是看出詹扬太难对付,几个黑衣人对了一个脸色,转了方向齐齐向严绫的方向攻了过去。 詹扬也知事情不妙,想要过去,几把刀又横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严绫游走在五人之间,已是有些吃力,这会儿又多了几个人,而且轻功也很高。就跟商量好的一般,分为不同的方向阻了她的退路,让她退无可退。刀锋在她的周围划过,衣衫划破,险险避开一记杀招,下一刻又置身危险之中。 匆忙之间,看向詹扬那边,詹扬也被一众高手围住了,虽然不至于落了下风,却也耐不住车轮战来的体力消耗。那些人,兵器上不能取胜,最后什么偷鸡摸狗下三滥的伎俩全都使出来了。 刀光挟着暗器,涂黑的短刃,利用黑夜做掩护,杀人于无形。要不是詹扬武功高绝,对敌经验丰富,能够缕缕避开对方的杀招,只怕再厉害的高手也经不住这般暗算。虽然詹扬已经逃过数轮的攻击,但他的情况也着实令人担忧,险象环生。 即将出口的“詹大哥,救命――”哽在喉中,就这一个愣神,鲜血溅出,一把刀从她肩头削下,鲜血的嫣红浸透着她的眼,剧痛袭来,严绫想要呼出口,但这声痛,硬生生地被她逼了回去―― “小绫!――” 詹扬一直不放心严绫,一面应敌,一面要顾着那边,想要杀开一条路,替下严绫。这些人武功又高,出手又狠,小绫一定应付不过来的。 谁知道这些人,缠斗的功夫比他们自身的武功还要厉害,一个个都不怕死似的,与詹扬以命相博。 詹扬一开始下手还控制着分寸,一般不到必要的时候,他都不会大开杀戒。但这些人实在是太缠人,功夫又阴损歹毒,詹扬也不得不使出杀招。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严绫仓皇地在几人之间闪躲,一个大汉手中的刀划破了黑暗,向她的身上砍去―― 严绫要躲已经来不及了,鲜血喷出,那抹红,不只染红了严绫的眼睛,也让詹扬肝胆俱裂。 一刀砍出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剑,这一剑,刺中了严绫的小腹。 痛呼从远方传来,好像是詹大哥的声音,严绫缓缓地转过头,这一个转头,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这不会是詹大哥的,她从来没有听过詹大哥这样有感情的叫她,那样的叫声会让她错误的以为詹大哥也是十分在意她的,他为她心痛呢…… 严绫眼前一片空白,她觉得好累,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她真想就这样沉睡下去……也许是因为太痛了,痛得麻木,反而感觉不到痛意了…… 然而她的耳朵,却固执地想要听清楚,听清詹大哥的声音。 一剑出,鬼哭狼嚎,大概形容的也就是詹扬这个境界了。詹扬被杀红了眼,一剑出,四个挡路的大汉齐齐倒在他的面前,詹扬面冷如冰,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飞身跳到严绫的身边。 “小绫――”刺目的鲜红,雪白的面容,无声无息得好似感觉不到一点生的气息。 刀锋袭来,又一轮的攻击来了。詹扬回身,锋利的剑尖血迹滴落,带着焚烧一切的愤怒,还有难以忽略的心痛与慌乱,向那些黑衣人刺去。 一个人愤怒的力量是强大的,尤其这个人还是詹扬,他们有一百条命也抵挡不了他愤怒之下的一剑。 一剑过去,黑衣人纷纷倒下,没有余地,只有决然。 剑锋撕裂黑暗,在心口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一如詹扬此刻的心境―― ………… 411 非凡的女人 411非凡的女人~ “小绫――” 她怎么伤得这么重?他不应该带小绫过来的,他更不应该没有照顾好她。 詹扬点住严绫周身大穴,严绫因为伤重早已昏迷了过去,一刀砍中了她的胳膊,还有一刀正中她的小腹。 这个傻丫头,为什么不喊他,即便他被缠住了,他也会最快来到她身边。 詹扬解决了那些人,抱起严绫,一路往回飞奔。 他的目的地却不是驿站,而是知州府。 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能够救她,那就是李半夏。 詹扬顾不得这时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也顾不得天黑了,贸贸然进出知州府可能会引发的新一波危险,他只知道严绫不能就这样死。 一路的颠簸,詹扬展开最高绝的轻功,往知州府的方向狂奔。 “詹大人?” 知州府的护卫看詹扬抱个人回来了,又看怀中那人身受重伤,忙跑了过来。 “赶快带我去见夫人。” “是,詹大人。”知州府大门大开,詹扬抱着严绫奔进屋去,忽的眼前一晃,詹扬身体一个踉跄。 “詹大人,没事吧?” “没事,快带我进去。” “大哥?”上官舞融听到外边的动静,就立刻起来了。李半夏为张凤无针灸,刚刚才放松精神睡下,上官舞融也熬到大半夜,刚躺下就听到詹扬过来了。“小绫!她怎么了。受伤了,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上官舞融也一下子吓得清醒了,严绫是詹扬的朋友,又喜欢追着詹扬身后跑,她这个做妹妹的当然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心思了。有个人这么喜欢她大哥,她可是高兴得很,只不过…… 上官舞融摇摇头,她这位大哥。在感情上可是迟钝得很,只想着跟鲍大人身后办案,又从没想过成亲的事,小绫这腔情意,可能就要被辜负了。 她爱玩,小绫也爱闹,两人很能聊到一起。小绫的个性她很喜欢,很率直的一个姑娘,她也很想帮她和大哥牵牵红线。让她做自己的嫂子。 大哥喜欢做孤家寡人,他们这些家人可不愿看到,她也知道大哥心里可能有人了。不过这段感情是注定没什么结果的。她还是希望大哥能看到小绫的存在。好好珍惜眼前人。 只是,小绫傍晚时分还是好好的,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伤成了这样? 上官舞融也是习武之人,她随便看一眼也知道严绫伤得有多重了。尤其是腹部这一剑,几乎要了小绫的一条命。要不是从她昏迷中还紧皱着眉头,上官舞融真的会怀疑小绫已经遇害了。 “李姑娘呢,舞融,快去请李姑娘。小绫出事了――” “哦,好。大哥,你先把小绫送隔壁房间去,我马上请她过来――”自从李半夏上次出事之后,她的安危就备受上官舞融还有詹扬一干人的重视。虽然翌日,他们就已经放出李半夏已死的消息,但随着后来事情的变化,张凤无病情的逐渐恢复,李半夏又再一次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中。 为了怕她再有什么不测,上官舞融不仅在李半夏的住处安排了周密的防守,就连李半夏真正休息的地方也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在知州府,有几间密室,平时很少有人知道。这次是因为李半夏,上官舞融才把这些秘密告诉了她。 原来在她嫁给张凤无后,张凤无不久便在江州上任,她发现她相公一直在秘密调查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很重大,每次关系到这件事,他的神色都很凝重、很紧张。虽然老张这家伙不苟言笑惯了,但在这方面,她看得出来老张比平时还要话少,还要绷着脸。别说让他多说一句话,就是多说一个字,也十分困难。 他不告诉她,上官舞融难道自己不会查吗? 从来只有她不想做的事,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张凤无秘密调查的那件事,虽然很机密,但还是被上官舞融猜到了一二。她做事有许多办法的,有的时候,身为她相公的张凤无都忍不住怀疑,这个丫头哪来的那么大本事,为何总是能做到那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张凤无知道什么时候都瞒不过那个鬼机灵,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他本来不告诉她这件事,是不想她牵涉到这件事之中,是不想让她有危险。但或许融融说得对,他们是夫妻,不管有什么事,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况且,呵呵!以融融的性格,他就算不要她插手,她也不会乖乖听话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告诉她,那丫头虽然爱玩,本事倒是大得很,点子也不少,有她帮忙他对完成恩师的任务也更加有把握了。 上官舞融知道事情的始末后,一方面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的相公调查真相,一方面却不得不想着为自己的相公留条后路。这条后路倒不是别的,而是在有危险发生的时候,她和她的相公不至于被动的面对。 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人的妻子,她支持他相公所做的事,也要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相公的安全。 在张凤无忙着公事的时候,上官舞融也不知从哪里调来了一批高手,暗中保护张凤无的安全。她还在家里请大师设了几个密室,以便于在危险来临时,能有暂时的藏身之地。 张凤无暗中调查那件事,终于被对方得知了。对方开始对张凤无展开了一系列的举措,暗杀、下毒,还有威逼利诱。张凤无是一个聪明机智的人,办事也很沉稳,但他实在是太正直了,对付这种人,难免会上当。一个心软,很有可能就糟了对方的暗算。 上官舞融不同,她是一个非凡的女人。在她嬉笑犯傻的外表之下,有着狐狸的狡猾、猎人的敏锐还有老虎一样的凶猛与果决。再精明狡猾的坏人,在她这里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张凤无几次遇险,都是上官舞融计算合宜,又安排周密,帮助他躲过一次次的劫难。 只是,终究百密一疏,张凤无还是糟了对方的毒手。这才引发了接下来一连串发生的事,也幸好李大夫医术高超,有办法能够化解相公的金针封穴,这些日子相公正逐步地恢复了健康。 经过这件事后,上官舞融就暗暗对自己说,只有一次,她绝不会再让她的相公出一点意外。那些人敢这么伤害她的相公,她一定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可是很记仇的,那些人伤了她还好,伤了她相公,她翻地三尺也要将这些人挖出来! 这些事情,张凤无许多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的公事已经够多了,这些事,她自己就可以办好。他只要知道,她这位做妻子的,永远与他并肩站在一块,陪他一起面对风雨。 她不是其他的弱女子,她不会躲在相公的身后,也不用让他为她遮风挡雨,她要在相公勤勉之余,为他摆平一切后顾之忧。 那些密室,在最危急的那段时间,知州府内危险重重,相公又变得神志不清。她唯恐事情有什么闪失,晚上总是会将相公偷偷地搬到密室,然后把枕头放在被子里,用被子盖住,造成相公在房间休息的假象。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放下心,也才能躺在相公身边,稍稍休息一会儿。 因为身边布满了眼线,又不确定知州府究竟哪些人是内奸,即便是在密室之中,上官舞融也不敢全然放下戒备之心。 而情况往往就是,旁边人不知危险为何物,睡得死气沉沉,呼噜声震天,而她,却始终不敢入眠。 在李半夏的房间内,也有一间秘密,早在詹扬建议请李半夏过来的时候,上官舞融就特意多留了一个心眼,将她安排在有密室的房间。之前没用着,这下子可是正好用上了。 李半夏也知道这密室很隐秘,出入都十分的小心,不让人给撞见了。 上官舞融不等别人去请,自己展开轻功,往李半夏所住的房间飞去。她这么做,自然也是不想让别人发现李半夏所住的房间中有密室。 李半夏身居密室,对外面的动静自然听得不是很清楚。直到上官舞融拍门,李半夏才惊觉出事了,马上提着药箱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舞融,什么事啊,这么急?” “半夏,小绫出事了,你赶快去看看。” 上官舞融说着,拉了李半夏便往隔壁而去。 “詹护卫――” “李姑娘,你来了便好了,小绫受了重伤,麻烦你快帮她看看~~”詹扬说着,带着李半夏到了床头。 李半夏看她面色苍白,身上有多处伤口。许多地方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了,这是因为詹扬给她点穴止血,否则就算没有那些致命伤,也会失血过多而亡。 迅速放下药箱,坐在床边,拿起她如玉的胳膊,为她探着脉象。 詹扬和上官舞融焦急地在旁边等待,终于,李半夏放下严绫的胳膊。 “怎么样,李姑娘?” “她伤得很重,不过,还有的救。” ………… 412 转危为安 412转危为安 “怎么样,李姑娘?” “她伤得很重,不过,还有得救。” 詹扬心中一松,李半夏自己都不知道,她那有得救几个字,对别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或者说,大夫的“有救”这俩字,对病人极其家属而言无疑是最有福音的两个字眼。 李半夏话也没有多说,目前,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舞融,詹大哥,你们先到外面等会儿,我这厢忙完了你们再进来。”严绫伤的位置很隐秘,他们在这里确实不方便。最重要的是,救人的时候,不能有别人打扰。胳膊上的刀伤还好,腹部的那一剑,再不处理,就算是有九条命,都活不下来。 “大哥,我们先出去吧,有李大夫在这儿,小绫会没事的。” 詹扬点点头,不放心地看了眼严绫,又看了看李半夏,终于跟着上官舞融走了出去。随手带上门,隔绝在两人的世界之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才从里面打开。李半夏疲惫地走了出来,递给丫鬟一张药方,让他们连夜帮忙把药熬出来。 自己则又回到房中,再次探过严绫的脉象,确定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将她的胳膊轻轻地塞回被子中,为她把被子盖好。 “严绫伤在要害,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我方才替她治了伤,也包扎了伤口,暂时是没事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李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詹大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严绫的伤没事了,只是身体太过虚弱还在昏迷之中,休息个两三天,好好睡上一觉,便会醒来了。” 严绫的伤,可不是现代的植物人。事实上。严绫的确伤得很重,很有可能一睡不醒。她虽然有把握挽回严绫一条命,却没把握她会昏迷多长时间。但是关键时刻,李半夏想到用茴瑚入药,这味药有一定的毒性,但是剂量用对了,便是一剂疗伤圣药。 这味药有风险,但李半夏有把握不会有什么事,便大胆入药。好在效果不错。从药箱取了一包茴瑚粉,合着其他的伤药敷在伤口,开始时严绫的反应很大。最后慢慢平息下来。脉象也渐渐平稳。 “这便好,这便好,小绫没事就好了,大哥你也可以放心了。半夏,这回谢谢你了~~”上官舞融感激地拍拍李半夏的肩膀道。 李半夏笑着摇摇头,“舞融。你就别跟我客套了,这都是我份内的事。你们在这看着她,我去给她调味药,她身中剑伤,醒来后肯定会很疼。这味药可以为她止痛。还能帮助她活血生肌,有利于伤口快速愈合。” 知道她很痛。李半夏在给她敷药之时,已经加入了一定量的麻药。只是麻药终归不能长期使用,她伤重,麻药效果再好,也不管用。她调制的那味药,不但能止痛,还有利于她的伤,再好不过。 李半夏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内。 她坐在桌前,桌上有几包药粉,还有几个药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一个药盆,这个药盆就是她调制药膏用的。 累了一天,又熬了一晚上,消耗了不少的心神,对着这些药粉李半夏一个劲地想要打呵欠。 上次她侥幸捡回一条命,着着实实挨的那一剑却是真的,虽然她的毒已经控制了,但当胸的那一剑却伤了她的心脉。因为那一剑,李半夏的身子差了不少,这一点她掩饰得很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剑对她身体损伤有多大。 没有其他的办法,伤了元气,只有慢慢调理。只是,她最近总是容易觉得累、感到头昏,胸口时常有一种刺痛,让她难以睡眠。可能是那一剑对她的影响太深,又或许是大病初愈,身体状况才会这么差。 好在李半夏自己就是大夫,她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只要调养得宜,多花一点时间,会慢慢痊愈的。 门外传来几声拍门声,吵醒了正在打盹的李半夏,李半夏揉揉脖子,看向来人。 居然是詹扬。 这个时间,他应该正在房中守着严绫,怎么到这里来了,是不是那姑娘又出事了? “詹大哥,你……该不会那位严姑娘……” “小绫没事,这会儿还在睡,李姑娘无需担心。”詹扬凝视着屋中的李半夏,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不似刚才的紧张和焦急。那双看向李半夏的眼睛,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深邃。 他的眼瞳太黑,似乎将所有的感情都隐藏在那抹黑色的浓雾之后。 “哦,这就好,詹大哥有事进来坐啊~~”李半夏站起身,让他进来。虽说孤男寡女不适宜共处一室,但光明正大,开着门,两人更是朋友,不担心别人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李姑娘,这么晚你还没睡啊~~”詹扬进了屋,坐到李半夏对面,看到桌上摆放的药粉药罐,就知道她一定还在忙了。 他在严绫屋里坐了很长的时间,舞融让他回房休息,却不想李半夏房间的灯火还是亮着的,便忍不住过来看看。 “呵呵!睡不着,还不如在这儿弄弄瓶瓶罐罐,兴许就有困意了。” “李姑娘,小绫的事,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小绫这会儿可能已经……” “詹大哥客气了,严姑娘能够没事,更多的还是靠她自己。她有很强的求生意志,腹部的那一剑她虽然没有躲开,却避过了最致命的部位,能够没事,她自己可是功不可没。”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你这位女神医在,小绫才能躲过这一劫。”詹扬笑看着李半夏打趣道。 李半夏听到他这样说也很高兴,能开玩笑了是好事,这证明严姑娘的情况恢复得还不错。 “对了,李姑娘,我听舞融说,你最近身体似乎不大舒服,晚上还总是失眠,胃口也不好,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完全?” 虽然离那件事发生有一段时间了,李半夏也已经恢复了健康,詹扬每每想起这件事,还是心有余悸。 “上次的伤,已经没事了,只是这阵子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开几副药吃吃,便没事了。” “怎么,李姑娘的身体不舒服,严不严重?”詹扬有些紧张,身体前倾,脸上尽是关心之色。 “小毛病,吃两副药就没事了,多谢詹大哥关心。”李半夏一边说,一边执起水壶,给他倒杯水。“额,水有些凉了。”这么晚了,也不好再麻烦别人送壶热水过来了。 詹扬潇洒地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习武之人,喝杯凉茶,算不了什么。 “这些日子,辛苦李姑娘了。”每日呆在知州府内,哪里都不能去,情况比坐牢好不了多少。 “这没什么,能够帮上忙,我也很开心。再说,在这里吃好喝好,舞融和知州府的人又对我关照有加,我住得很好。” 詹扬知道,李半夏这些也不过是安慰之词。她在这再好,又哪有在自己家里自在,更何况,他心里清楚,李半夏这会儿,定然很想念她的丈夫还有孩子。尤其是在得知刘东山也到了江州之后,恐怕就更想见到他了。只不过,李姑娘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人,她明白他们的处境,不会在这个时候提些要求让他们感到为难。 “倒是你,詹大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这件案子牵涉甚广,詹扬跟在鲍大人身后,一定在到处为了这个案子奔波、搜集证据。从严姑娘的伤来看,刚才他们一定经历过一连串的恶斗,詹大哥虽然武功高强,身体很有可能会吃不消。 “李姑娘,我是习武之人,这点事不算什么。倒是你,你前段时间才受重伤,才更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詹大哥,这儿有几包安神茶,你拿回去喝了,会让你睡几个好觉的。” “李姑娘,你把这安神茶给我,恐怕要砸了你自己的招牌。” 李半夏挑挑眉,“这是何意?” 詹扬指了指李半夏的两个熊猫眼,“李姑娘的安神茶要真这么有效,你也不会困成这样还睡不着了。”这摆明了就是失眠,想睡又睡不着。 李半夏失笑,“那我们的詹大侠,要不要我这个庸医的安神茶呢?” “当然。李神医都不怕砸自己的招牌,我难道会连茶都不敢喝?谢啦。”最后两个字没有了说笑的口吻,口气是无比的真诚。 李半夏却有些沉默,詹扬并没有说错,她的情况,喝这些安神茶都已无用。这种情况要想改善,恐怕还需要不少的时间。想到同在江州的刘东山,虽然两人在同一个地方,见一面却是难如登天。 这边的事一日没有了结,她就一日不能离开这里,东山也会留在驿站。她真希望这一切早点了结,然后和东山离开这里。 “詹大哥,我能不能问你一点事。” 詹扬颇为耐人寻味地看了她一眼,终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李姑娘是想问东山兄的事?” ………… 413 伉俪情深,知己相随 413伉俪情深,知己相随 “东山兄一切安好,李姑娘尽管放心。” “有鲍大人和詹大哥照料,东山想来也不会有事。”这一点李半夏当然清楚,只是心中清楚是一回事,会不会担心又是另一回事。 “东山兄和李姑娘真是伉俪情深,让人好不羡慕。”詹扬似有所感的道。 李半夏笑了,“詹大哥不用羡慕,自己也找一个知己就行了。”她看得出来,那位严姑娘对他们这位詹大侠感情可不一般。在她重伤昏迷,李半夏为她治伤的时候,她嘴里心心念念的还是詹扬的名字。 说来也是,詹大哥英俊非凡,又一身正气,爱慕他的小姑娘自然不在少数。詹扬也是李半夏喜欢的型,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像自己小时候喜欢的大侠,嫁给这样的人是很多小姑娘的心愿。 只是,李半夏低声笑笑,她已经有东山了,也不是昔日的小姑娘。别人再好,她也不会动什么脑筋,或者说想都不会想。这样的人,能当她的好友,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闲来无事,和舞融说起詹扬,两人都跃跃欲试要当他的媒婆,给他介绍一个好姑娘呢。为难的是,詹扬这个人心性太过坚定,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他要是不想娶亲,你硬把他推上高头大马逼着他踢轿门都没有办法。 而且李半夏很了解詹扬这种人,在他们心里,远远还有许多比自己的终身大事更重要的事。成亲,对他们而言,或许是一种牵绊。也许等到某一天,当他们感觉到疲倦了,又或许某一天。看到别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突发奇想会突然跟大家来玩个闪婚也说不定。 缘分这种事,本就是十分奇妙的。也许詹大哥的缘分。还没有到。也许,已经到了。就在詹大哥的身边,而他自己不知道,或者不愿意知道而已。 “找一个?我可没有这等好福气,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红粉知己。”詹扬抬眸笑笑,笑容中却有一种淡淡的萧瑟和旅人的疲倦。 “这话倒是没错,情投意合的或许不是没有,但能做到情投意合又适合自己的。还真是不多。”情投意合本来就是男女感情的最佳状态,但即便是最佳状态,也未必适合自己。合得来和适合,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可能只有了解过的人,才会明白这其中的滋味。 “哦,李姑娘和东山兄是哪一种?” “我啊,这个……我想想……”李半夏摸着下巴,神情中有丝慵懒。这样完全放松地聊天,可比一个人趴在桌上打呵欠要舒服多了。尤其身边那个人,还是你的好友,有朋友陪着聊天,聊的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无论是谁心情和劲头都是不错的。简直,连说话都变成了享受。 “你要不问,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和东山,怎么说呢……呵呵!我打几个比方,你可能就明白了。” 李半夏独自趴在自己胳膊上嘿嘿笑了起来,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个样子,一定是想起了好玩的东西。那样儿,就像偷吃了鱼儿的猫一样,又懒又肥的大笨猫,样子十分的可爱。 自从李半夏到达知州府,并且卷进这一连串的事情后,詹扬便很少在李半夏脸上看过这等轻功快乐的神情了。 这一刻,他禁不住想,若是能时时看到她这个样子,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能每日伴在她身边,看着她笑、看着她愁、看着她认真蹙眉的样子的刘东山,又该有多么的幸福? “詹大哥,詹大哥,你发什么呆啊?”李半夏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将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来。 “啊?哦,比方,你不是说要打比方给我听?说吧,我洗耳恭听。” “好吧。”被他这么一打乱,差点破功,不过这些都是存在她心底的东西,当然不是这么容易就忘记的了。 “我和东山,他呢就像是一棵树,我呢就像是树上长的果子。树长结实了,果子才能开花,才能结果,也才能畅快地在枝头摇摆。这个比方好像有点肉麻呵,我也这么觉得,可我就是觉得我依赖着他而生长,没有他为我遮风挡雨,提供给养,我根本就不可能像现在活得这么开心、这么恣意。” 李半夏在说起刘东山的时候,经历风霜已经成熟许多的脸庞,又有了小女孩才会有的娇羞和快乐。她那快乐的样子,晃得詹扬眼前一热,心里不知是开心好还是黯然的好。 但这些不过是一刹那间的反应,詹扬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脸上是温暖的笑容还有欣慰。 不管怎么说,能够看到李姑娘这么幸福的生活,他也放心了。 东山兄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李姑娘和他在一起,日子会过得很宁静,很祥和,至少不用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杀戮和危险。而且他看得出来,东山兄很在意李姑娘,他会善待珍视李姑娘的。 这样的生活,才适合她。 她绝对不适合身在刀光剑影之中。 她值得全天下最好的对待,也值得一个人用一颗真心相对。 “树和果子的比方可能不太好,换一个,换一个什么呢?……就像是蛹和壳,有壳的包裹,就像睡觉盖了一床暖暖的被子,很暖和。不过,这个想想好恶心,换个好了。花生,和花生米,这个也不好……像什么呢?嗯,有了,我是大夫,就拿草药作喻好了。譬如石膏和知母,黄芪和茯苓,半夏和白术……” 李半夏扳着手指,与其说是在说给詹扬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样子有些白痴,却并没有什么违和感。她的年纪本来就不大,比严绫大不了多少,只不过嫁为人妻的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又或许,是因为看待她们的人不同。在詹扬看来,李半夏虽然有的时候也像个孩子,但他从来没把她当个孩子看待。而严绫,虽然时刻要求詹扬把她当大人看待,詹扬还是自发地拿她当小孩子看。这中间的缘故,詹扬自己都没弄明白。 詹扬暗叹,李半夏的心思他何尝不知。想来她是太过思念东山兄,这才将这份思念寄托在这份念想之上。看似唠叨,实则这之间隐含着无数的情意。若她对自己能有这份心思,夫复何求? “额……詹大哥,我是不是天无聊了,你别笑话,就当没听见我说的好了。”李半夏后知后觉,总算知道有害臊这回事了。 在这个时代,被一个大男人听见她一个大姑娘毫不含蓄地说出自己的感情与想念,应该是一件十分雷人的事情吧? 不过,李半夏很快地就淡定了。莫忘了詹大哥是个江湖人,自然不会像那凡夫俗子一般,更何况,他身边可是跟着一个比她胆大十倍、即使在昏睡中也念念不忘她詹大哥的人啊!有她这个大巫在,她充其量就算是个小巫。 “该听的不该听的我都听到了,李姑娘是不是想杀人灭口?”詹扬笑着看向她道。 他就是想看看李半夏不好意思的模样,趁着有机会,他一定要多看上一看。 李半夏猝不及防间,的确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刚才那一番心理建设可不是白做的,好友间打打趣斗斗嘴,她虽然没占过什么上风,却也不至于落了下乘。 “杀人灭口就算了,要是把你杀了,也不知道多少姑娘扛着大刀在后面追杀我。”别的不说,就上官舞融和她说的,没有十个也有六七个了。什么江湖女侠,王孙贵族家的千金小姐,甚至皇帝的什么堂妹,都被咱们的詹大侠詹侍卫给迷倒了,一窝蜂地拜倒在他的青锋剑下。 想过太平日子,还是别想着灭口,灭自己的口似乎更利落些。 还有那啥,床上还躺着一个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的姑娘呢,让这样痴情的好姑娘伤心,那简直是最作孽的事情了。 “李姑娘也有不敢的事?” “当然有了,我胆子其实小的很,一点麻烦我都躲得老远,这一点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詹扬不知想到了什么,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这一点,以前不信,但现在麽,我信。” 李半夏费解地挠挠头。 “难道我以前表现得很英勇,现在表现得很怕死吗?” 李半夏就是这样,一旦熟络起来,说话哪样舒服就哪样往外撂。你要是和她规矩,她说话也客套来客套去,你端着她比你还能端。但你要是让她放下了规矩,或者两人聊得来,那她说话可就越来越随意,随意得你可能会招架不住。但别怕,这姑娘脸皮子还算是薄的,少儿不宜或者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英勇谈不上,偶尔能逞一下莽夫之勇。至于怕死麽,也还不至于,变聪明了,知道珍惜自个儿的小命了,这是好现象。李姑娘,比起你逞莽夫之勇,我还是喜欢你怕死的样子。我可不想,身边少了你这么个怕死又勇敢的好朋友――” ………… 414 好男儿,拿得起放得下 414好男儿,拿得起放得下 ――***―― 多谢沙漠雪莲90的钱袋子,还有花幕遮暖颜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什么,逞莽夫之勇?”李半夏差点没被自己嘴里的茶水给呛死,这话是詹大哥说的?她真的没有听错? 宽厚忠和,最顾人感受的詹大哥,啥时候也开始毒舌起来了? 詹扬摸了摸鼻子,初次尝试这种说话方式,感觉,嗯还不错。 不过,最后那句话,却是说真的。有时候,他倒真希望李半夏能胆小一点,多为自己考虑一点,那样她也可以少面对一点危险。 “可不是,一个姑娘家,敢孤身往军营里跑,还不是逞莽夫之勇?” “这……”李半夏脸上红得不能再红,听一个大男人这样说自个儿,很难不脸红的。不过她没必要多说,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詹扬在和她开玩笑,而且他还很乐于看到她发窘。 “若不是逞匹夫之勇,早知这边会有危险,还这么毫无怨尤地跑过来?” “拜托,詹大哥,这是救人哪,哪里想到这么多。”既然选择了当大夫,那什么样的情况都应该想到,大夫本来就以救死扶伤为天职,做不到这一点,那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大夫,也对不住大夫这两个字眼。 “救人是很重要,但你自己的安危更重要。要是我们的小李神医命丢在这里,那天下间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少了一个好大夫而遗憾――”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个小大夫,尽自己所能为病人做点事。我也没有什么大的追求,一辈子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便已经足够了。我喜欢给人看病,不只是因为这样能帮别人,还能让我从这个过程中得到快乐。” 这份快乐。一部分是源于自己对这份职业的热爱,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别人恢复健康的快乐,也会感染到她。不管是谁,帮助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感觉到快乐。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和东山兄。可以过平静的生活。我从十多岁踏入江湖。刀光剑影与我为友,危险寂寞与我日夜相伴。后来,跟在鲍大人身后。匡扶正义,破获要案,做我喜欢的事。但有的时候,我也很想放下一切,归隐山林,过些清静安宁的日子。” 詹扬的目中闪过一抹憧憬,这种感觉尤其在认识李半夏后显得更加明显,心头由衷升起一股疲倦。他突然想放下这一切,归隐山林也好。傲剑江湖行侠仗义也罢,携手意中人,淡看江湖路,的确是一件美事。 李半夏默然,也不知过了多久,叹了口气。 “我理解詹大哥的意思。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我也知道,詹大哥虽然畅想安宁的生活,却不会离开鲍大人身边。” 詹扬注视着李半夏,目中有着诧异和难解。 “因为我知道,像詹大哥这样的人。一定有着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去做。有许多事,都比你自己的感受和喜恶来得重要。譬如说,为百姓做点事,为他们伸张正义,这些都是詹大哥的理想。” 詹扬是一位真正的大侠,善恶分明、正义凛然,李半夏对他的人品佩服得五体投地。 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有点苦、有点涩,更多的是无尽的遗憾。李半夏真的很了解他,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在一起呆的时候更是不多。李半夏或许对他平时的生活习惯一无所知,却明白他这种侠者的情怀。 其实,要明白詹扬的这种感受并不难。李半夏就算没见识过,也看到过不少相关的影视作品。只是,以前她虽然敬佩这种侠之情怀,感触却并不深。在结实詹扬之后,她才真正地明白这种任侠的本色。 “李姑娘,你可真是詹某的知己。”这句话,道尽了詹扬的侠骨柔肠,千言万语,也显示出了他拿得起放得下的胸襟。 好男儿,本该拿得起放得下。 这一生,李半夏是他詹扬的知己,他最为重视的知己。但仅仅是知己,只是知己而已。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能当詹大侠的知己。”李半夏也很开怀,和詹扬在一块聊天真的很有趣,很轻松、也很开心。尤其还被告知,你被视为他的知己,这简直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这话该我说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但笑不语。 “嗯,时候差不多了,詹大哥,咱俩去看看严姑娘,这药已经配好了,我去给严姑娘敷上。” “好,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小绫有没有醒过来。” “这个怕是要让詹大哥失望了,严姑娘一时半会儿恐怕还醒不过来。不过多休息对她没坏处,她失血过多,理应好好修养。好在这知州府珍贵药材不少,也可以帮助严姑娘早日恢复健康。” “哎!”詹扬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是我连累小绫了,我真希望这会儿躺在床上的是我。” 自打接下这桩案子后,詹扬尝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因为这件案子,累及两位姑娘先后受重伤,还差点害她们失去性命。这在以前,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鲍大人为了这件案子,也是夙兴夜寐,不知耗费了多少的心力。 这件案子牵涉甚广,背后那个人更是有通天之能,想要将他绳之于法很不容易。但他们并不会就此泄气,对方势力越强大,他们就越要将背后这个人揪出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到严姑娘,詹大哥可真幸福了~~”李半夏虽然知道感情的事她不好插嘴,不过看那位姑娘这么喜欢詹扬,他们男的俊、女的俏,一个英雄,一个女侠,可是般配得紧。要是他们能走到一起,李半夏也是乐见其成。 “怎么说?” “詹大哥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她就不信詹扬会一点都不知道,严姑娘可是一个敢爱敢恨的直爽女子,明示暗示肯定有过很多回了。 这些江湖儿女,果真很爽快,虽然李半夏之前没有见过严绫,从她昏迷中吐出的只言片语,也就能了解一二了。而且从一个人的面相,就能大致地看明白一个人。年轻漂亮的脸上,写的是爽快还有女子的豪情。 李半夏也算是认识了一些江湖女子,她发现,这些江湖女子总是能随时随地地带给她惊喜和震撼。无论是洪瑛,还是上官舞融和严绫,在这些女孩子身上,她总是发现了许许多多吸引人的特质。 这种特质,并不是靠看武侠小说和武侠片就能了解到的,没亲身经历过的人,对古代的女子和江湖侠女看法难免片面。亲自见证过的人,才知道这其中有许多的姑娘,比现代那些在自由民主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还要热情炙热、如火如焰。或英敏不凡、或智慧绝伦、或灵思通透,各有特色,却都有着谁也掩不住的光芒。 站在李半夏的角度,认为她们三人非凡,在她们看来,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们会武功,是江湖女子,江湖女子看待平常人家的姑娘,总是会宽容许多的。毕竟她们不能要求每一个姑娘都能像她们一样,骑马打猎、杀敌杨威。尤其那些千金小姐、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姑娘,就该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见到一只老鼠都吓得躲到别人身后的人。 这些想法也并不奇怪,也很正常。每个圈子里的人,总有一种适合自己的生活。江湖女儿认为闺阁女子太过娇弱,仿佛用水做的泥娃娃,一碰就碎。而闺阁女子,则不看好那些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没一点姑娘家样子的江湖女儿。久而久之,想法和思维自然大相径庭。 而李半夏,这位柔弱姑娘却让她们难得的刮目相看起来。 她看起来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说得也对,论相貌,李半夏自是比不上她们三人的俏丽姿容。论身手,李半夏哪比得上这些个功夫高手,标准的弱女子。至于论智慧论头脑,这些李半夏都算不得上乘。至少那位张夫人,咱们的上官大小姐,要是她想,动一动小指头,就能将李半夏给摆平了。 李半夏的可贵之处便在于她有一颗果敢的心,极重义气。义气不单是大老爷们的专属词汇,姑娘们也兴这个,尤其是习过武的江湖女子,对义气的看重不比那些大老爷们差。 她不会武功,在朋友有难的时候会全力相助,不顾个人的安危,单凭这一点,别说她不会武功,她什么都不会依然会是她们的朋友。 更何况,李半夏这个女神医,那一身的医术可也是让她们钦佩得紧。天下会武功的姑娘实在是太多了,女神医几十年可能只出一个。这么说来,李半夏这么个不会武功的女神医,也是不是能算得上半个女巾帼,和她们把酒论交? 为何说是半个,原因可能只有一个―― 李半夏那家伙,没有半点想做巾帼英雄的觉悟。 她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她就是一个大夫。 ………… 415 他爱的是她 415他爱的是她~ ――***―― 多谢-318妹纸的粉红票,华纳纳妹纸的钱袋子,丢失指环妹纸的评价票,还有筑梦桐妹纸的更新票,谢谢你们了! ――***―― “詹大哥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 詹扬有些心不在焉,这种情况直到两人进了严绫的房内仍是如此。 严绫还在昏睡中,上官舞融坐在旁边,为她擦拭着胳膊和面颊。 “舞融,小绫怎么样?” “还没有醒过来。” 詹扬看了眼床上的严绫,她虽然还没有醒过来,脸色比起先前已经好了不少。李姑娘的医术果然神奇,相信小绫很快就没事。 李半夏端着药盘坐到了床边,为严绫探过脉,将刚配好的药膏敷在严绫的伤口上,等这一切完毕,天都快亮了。 上官舞融撑不住,回去睡了。詹扬赶回了驿站,明日还有要事去做。至于李半夏,反正也睡不着,就帮忙看着严绫,也好随时观察她的情况。 翌日傍晚,詹扬再次出现在知州府。 严绫在中午的时候已经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詹扬的踪影。梭巡了整间屋子,也没看见那个熟悉又安定的身影,神色间不免有些失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她不怕死,只要詹大哥在她身边,哪怕下一刻会死掉,她都不害怕。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詹大哥抱着她一路狂奔,还听到他焦急地唤她的名字,“小绫。” 那个时候,她真的好开心,尽管身上的伤口很痛。但比起她的开心,再痛她都不怕。 她以为她会死,她的呼吸越发地困难,浑身也没了一丝的力气。她的身体不断地往天上飘,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便是詹大哥的呼唤。 她舍不得詹大哥,她不想死,她想陪在詹大哥身边。她还要看着他笑,看着他抓坏人、破大案。 这么想着。她还真的如愿了。 她以为她醒来第一眼便能看见詹大哥了,却不成想,詹大哥不在。 即便她伤得就快要死了,詹大哥也不愿陪她麽…… 严绫很快便摇了摇头,让自己别这么小气。这样小气不体贴的姑娘,詹大哥一定不喜欢。 詹大哥,他一定有事在忙。 他最近在查一件要案,为了这件案子,鲍大人包括孙丞相,都顶了很大的压力。詹大哥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好了。每天都在为那件案子奔波,她应该多体谅他一点才是。 严绫醒来的时候,李半夏就在她的旁边。她眼中瞬间闪过的黯然,当然也落入了李半夏眼里。不由叹了口气,希望他们的詹大侠能赶快过来。否则这个小妹妹可就伤心了。 人在生病受伤的时候,格外的脆弱,也格外的需要别人关心,尤其是她最在意的那个人关心。严绫最想见的人是詹扬,她们这些个电灯泡杵在这里,独独没有詹扬,只怕她心里更不好受。 “你是李姑娘?”严绫被上官舞融小心翼翼地扶着靠在床头,喂她喝了几口药。这药有些苦,备了蜜饯在旁,艰难地总算把一碗药都喝下去了。 “是啊,我是李半夏。” “是你救了我?” 不等李半夏开口,上官舞融接话道:“可不是,你被我大哥抱回来的时候都只剩半条命了,要不是我们女神医在,你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下次李姑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说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严绫因为受伤,语气还很虚弱,但丝毫不影响她说这话时的真诚,英气十足,不愧是名寰宇内的严女侠。 “严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别,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条小命在李大夫你这儿可能是不足挂齿,我自己可是珍惜在意得很。” 李半夏好笑地摇摇头,她倒能歪曲她话的意思。不过这小姑娘还真是有趣,伤成这样,还是这般生机勃勃。从她不时望向门口的眼神,想必她的心思还是放在詹大侠身上,一直在等着他过来。 “珍惜在意就好,那你得注意好好休息,早日生龙活虎,恢复健康。” “那是,咳咳~~”动作幅度有点大,拉到了腹部的伤口,痛得严绫龇牙咧嘴。 “好了,姑娘家的温柔一点,你现在受了伤,别这么乱动了。”上官舞融不赞同又无奈地瞅了她一眼,还真是好动,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样子了。 李半夏在一旁呵呵直笑,这个姑娘,还真是可爱呢。 “李姑娘?你说你姓李?”严绫的身子正了正,转向李半夏的方向,表情颇为严肃。 “怎么了?”上官舞融被她的反应吓到了,又怕她触碰到了自己的伤口。 严绫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李半夏的身上,毫不忌讳地打量着李半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恨不得将这个人解剖出来。 李半夏疑惑了,看看上官舞融,想问问她是否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舞融耸耸肩,表示这个状况她也是一头雾水。 严绫突然沉默了,沉默得可怕。接下来的时间,不管李半夏和上官舞融说什么,她都跟没听到似的,一个人坐在床头,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们都在啊~~小绫,你醒了,今儿感觉好点了吗?” 詹扬过来了,忙完鲍大人吩咐的事,追了两条线,也算有点斩获。回到驿站,看时间还早,便立刻赶了过来。昨晚匆匆回去,也不知道小绫醒了没有。 “大哥,你过来了。”上官舞融站了起来,给詹扬让了座。 “李姑娘――” “詹大哥。” 严绫缓缓抬起头,望着詹扬和李半夏熟稔地打招呼,眼神越发地怪异了。 “小绫――”詹扬奇怪地望向严绫,他进来这么久了,小绫连个招呼都没和他打呢。她的样子很有些不对劲,这让詹扬很不放心。“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你就说出来,李大夫在这里,会没事的。” 詹扬的语气很温柔,比起平时要柔和许多。这样的声音,本该让严绫喜出望外、感动于心,然而此刻,让她的心情越加五味杂陈起来。 “是啊,小绫,你有事就说出来,你这个样子我们看得怪害怕的。”上官舞融头疼许久了,“大哥,你总算是来了,小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个样子,问她她什么也不肯说。我是没办法了,还是大哥你出马好了。” 上官舞融料定严绫的反常一定与詹扬有关,这种关联显然不是詹扬没有及时到来,因为小绫醒来之后虽然很失望大哥没在这里,却没有表现出来。一定是有另外的一件事,让她突然变得这么沉默。 上官舞融和李半夏互换了一个眼色,都想为两人创造机会,便都找借口出屋了,留他们两人在屋内。 “半夏,小绫这么古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上官舞融带着李半夏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的花园,一手抚着朵花,一边回头问李半夏。 “按理说严姑娘的伤已经没事了,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好好的,后来这个样子,我是真的不清楚了。怎么,舞融,你清楚?” 我当然清楚,那个原因不只是因为大哥,还是因为你。 上官舞融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句话,但她不可能说出来。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没有什么根据,可女人特有的直觉告诉了她,小绫情绪的转变的确与李半夏有关。这种转变,在大哥到来后尤为明显,之前上官舞融就察觉到了詹扬的感情。 严绫与她一样,都是女人,女人在这方面尤为敏感,特别是严绫对大哥一往情深,他的感情她又何尝感觉不到? 只有李半夏,这个傻姑娘,或许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才没感觉到吧。 大哥是一个有分寸而且很有理智的人,他也清楚这段感情不可能会有结果,他会尽快放下她、调整好这段感情的。只是小绫,这个时候她心里一定很难受,但愿大哥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诶!可能是那个傻丫头太想大哥了吧,醒来没见到大哥,所以失望了。好了,这会儿大哥来了,她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李半夏愣了愣,跟着点点头,但愿如此了。 没过多久,詹扬就从严绫房里出来了。 上官舞融看他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意外,“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多陪小绫一会儿?” 詹扬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又有些难以理解地回头望望严绫的房间,面对着上官舞融的问话,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跟她说。 詹扬的确没有料到,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探望的人,会对他这个詹大哥这么冷淡,冷淡得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跟他讲。 詹扬什么都没说便走了,难道他要和上官舞融说:不是他自己这么快急着出来,是被小绫那小丫头给轰出来的吗? 416 好友话别,夫妻重逢 416好友话别,夫妻重逢~ 又过了半个月,李半夏被告知,江州这边的事终于结束了。 这一切,来得太慢,又来得太快了。 如同那些邪不胜正、坏人终将被绳之于法的影视片一般,鲍大人和张大人这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将坏人该抓的抓、该关的关、该斩的斩。 这件案子的背后牵涉到了朝廷的一位皇子,还是一位皇上十分宠爱的皇子。鲍大人没有权力将他正法,必须要将他押解回京,交给皇上发落。 交给皇上发落,事情无疑多了许多变数。无论他做错了什么,终究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很难保皇上不会留他一命,或许还会为他多方遮掩。 这些事上官舞融很少告诉李半夏,她知道得越少,对她越好。朝廷的勾心斗角,没必要告予李半夏知晓。离开了江州,她可以继续过她平静的日子,她不想把她也带到麻烦之中。 这一局,看似是他们胜了,但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一股莫名的不安。虽然他们为这件事付出了许多,通过很多的努力和渠道得到一些贵人相助,最终将那个幕后主使者定罪了,但他们始终隐隐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又似乎是太轻易了些,他们的确有很多牺牲,但仍然觉得这样的结局还是来得太快了,似乎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李半夏对这件事本来就不知情,也不知道他们有着这样那样的烦恼,还以为是这件案子还遗留下什么棘手的问题,总归会得到解决。大的麻烦都解决了,没道理一点小麻烦会解决不了。而且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能人,他们联手。应该还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事情解决了,她应该可以马上离开这儿了,即便不能离开江州。她至少可以见到刘东山。 从她再次在这个时空醒来,她只有两次离家这么久。上一次是去边城,这一次,前前后后离家快两个月了。这么长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这期间没回去,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也许还在为他们担心。也不知道东山在那边,有没有给家里带个信。报个平安。 事情结束了,她暂时还不能出去。因为舞融告诉她,幕后主使者抓到了,却让金半仙逃脱了。金半仙见事情不妙。趁乱逃了,虽说树倒猢狲散,金半仙没必要再为幕后主使者做事,难保她不会回来找晦气。 而她要下手的目标,只可能是知州府的人。她为这件事牺牲不少,甚至甘愿屈身在知州府里当丫头,最终却是知州府的人坏了她的大事,她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放过他们?以金半仙睚眦必报的性格,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算了的。 李半夏很想说她不怕。但她又怎么忍心让这群好朋友为她担心?再等一段时间,相信詹大哥那边很快便会有消息。不管怎么说,等这个风头过了再说。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就像之前和詹扬说笑时说的,她知道在意自个儿的小命了。只有让自己没事,她才能永远守在她所爱的人身边―― 不知东山这会儿怎么样了,他是否还在驿站,是不是跟她一样,也很想回家。 午后,荷花池。 这个时候的荷花尚未盛开,只看到飘零的荷花,悠悠哒哒地漂浮在水面上。微风一过,荡开一圈涟漪。 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晴空湛蓝,阳光的气息,流淌在午后,清新得令人浑身舒爽。 李半夏坐在荷花池边,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心头笼上了一层阴影,实在有太多的事想不明白了,这样太过被动,等待着别人替她安排一切。似乎除了在这里等,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李半夏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事情既然这样发展了,她能做的便是随遇而安。不然,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况且这么好的阳光,她要是只想这些烦恼的事,未免也太煞风景了。 “李姑娘,舞融说你这个时候可能在荷花池,你果然在这里。” “詹大哥,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幕后主使者刚被抓获,还有许多在逃的人需要追捕,她以为詹扬一定忙得抽不开身才是。 “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大部分的党羽都已经落网了,只有金半仙,这个女人太狡猾了,武功又高,想要抓到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半仙做了那么多坏事,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官府与江湖,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人,本来就不屑和朝廷的人打交道,抑或是做朝廷的鹰犬。而朝廷中的人,没有必要,也不会轻易开罪江湖人,或者不将一群武夫放在眼里。 金半仙是江湖人,现在她自己率先打破了这种平衡,插手朝廷的事,她便再难置身事外了。 “天网恢恢,你们迟早会抓到她的。” “但愿。” “詹大哥,你们何时动身回京?”这边事了,他们也要回京复命了。 “这事牵涉重大,不宜拖得太久,鲍大人已经决定,后天一早便将幕后主使押解回京。” “詹大哥也会一同回京?”这一次在一块处了这么久,分别在即,多少有些不舍。朋友之间的离别,同样让人不舍。 “嗯。虽说幕后党羽已经被瓦解了,不敢保证这次回京途中会有人劫囚,我必须跟在鲍大人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李半夏当然了解,詹大哥的武功是鲍大人身边最高强的一位,有他坐镇,敌人下手的机会要小得多。 “一路凶险,还请詹大哥万事小心。” “你也是,李姑娘,虽说这边事已经了结得差不多了,但金半仙始终逃亡在外,对你就是一个威胁,你要多加小心。” “詹大哥放心,我会注意的。” 詹扬点点头,注视着李半夏,不由有些愣神。晃晃神,强压着心里的渴望,移开了视线。 “对了,詹大哥,那东山呢?你们走了,东山可以回去了吗?” “李姑娘,我这次来,还给你带来一个人。我相信,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们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 詹扬走了,而另一个人却来了。 这个人,是刘东山。 一身蓝色布衫,少了几分憨厚,多了几分儒雅,这是在驿站时鲍大人吩咐管家为他添置的衣裳。也许是身处的环境不同,不管是服饰还是发髻,也全都变了样,李半夏在见到刘东升时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哽在那里,憋了半天,忍不住笑起来。 刘东山唬了她一眼,神色间颇为无奈。他们夫妻俩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话还没说上一句,这个丫头居然笑话他。要不是看着在别人家的地盘,又是在知州府,他真该打她屁股,教训她一下才是。 “半夏,你笑啥?” 刘东山说话的时候,眼睛没停止过打量李半夏。他要查看她是否安好,之前那次重伤,她是否真的已经安然无恙。 “我笑我相公穿上这么件衣裳,还是挺帅的,呵呵~~”她想她有必要多给刘东山置办一些不同的衣裳,这样可以避免以后在大街上看到自个儿的老公却不认得。妻子不认识老公,不是很好笑吗? 刘东山有些不好意思了,看看自个儿的衣衫,红着脸解释:“这衣衫是鲍管家帮买的,他看我身形跟詹侍卫差不多,就买了和他常穿的差不多式样的衣裳。你看着肯定不习惯,我回去就换回来~~” 也怪他,一听到詹侍卫说可以过来看她了,就飞快跑过来了,连衣裳都没换一件。 李半夏瞪大了眼睛,东山该不会以为她这是在笑话他吧?拜托,她这可是夸赞,比真金还真、比白银还白的夸赞! “不用换不用换,东山,你穿这个可好看了,你以后干脆也这样穿,保证迷倒一大群小姑娘……啊,哈!这个呵呵~~”李半夏越说越觉得不对,最后干脆也不多说,脑袋偎到刘东山肩膀上,独自乐呵起来。 刘东山放软身体,让她靠得舒服一点,神色间满满的都是幸福还有淡淡的无奈。谁能想到,他们夫妻两个月没见,这丫头一上来就跟他说扯这些孩子兮兮的话题。不过这样也好,就这样偎在他怀里,静静的,安心的,经历这么多事,还能这样无所求地偎在一起,已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 “这段时间,你在知州府里好不好?”两人并排走在知州府的荷花池边,刘东山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耐不过李半夏这粗神经,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夹着他往前走,挣都挣不开。到最后,刘东山也顾不得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管是不是在别人的地盘,怡然拉着李半夏的手,绕着荷花池散步,一叙这么长时间的别情。 “好啊,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吃好喝好,还有一群好朋友。对了,舞融这里还有许多的珍贵药材,这回我赚翻了,她给了许多药材给我制药……” ………… 417 安好如初 417安好如初 “好啊,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吃好喝好,还有一群好朋友。对了,舞融这里还有许多的珍贵药材,这回我赚翻了,她给了许多药材给我制药。这段时间里,我制成了许多珍贵的药丸,相信会对许多人有帮助的。” “最高兴的是,我又认识了几位朋友,最好的就是舞融了。她很够意思的,你别看她整天笑哈哈,她很聪明也很厉害的。你要是见到了,可千万别被那个小狐狸给骗了~~” “詹大哥忙着为鲍大人破案,很少过来。不过只要有时间,也会过来走走。詹大哥这人为人够义气,又很有侠气,是个很不错的人。偷偷告诉你哟~~我新认识的一个姑娘,就很喜欢詹大哥。那个姑娘很漂亮,性格也不错,真希望他们俩能走到一块。” “还有舞融的相公知州大人张凤无,早听说他这人为人严肃,做事一板一眼,从不徇私。认识他之后,他好像也不是那么严肃,还有一点幽默。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很有趣的话,自己还是绷着脸,一脸严肃,我跟舞融却笑得要死。” “你要是看过他们夫妻相处,也一定会觉得很有趣的。舞融呢就是一只十足的小狐狸,很狡猾,别人休想占到她的便宜。偏偏每次都能被张大人捏住七寸,被他给吃得死死的。有的时候她要是冲动起来,还就张大人说得住她。对了,我还常常看见他们夫妻俩在那里斗嘴和掐架。东山,你能想象他们两个人吵架的样子吗?别提多好玩了,那可是比看什么大戏都有趣。” “……” 夫妻俩人拉着手在荷花池外转了一圈又一圈,李半夏兴致勃勃地与刘东山分享着知州府好玩的事。虽然刘东山更想听到她自己的事,想知道她好不好。却一点都不妨碍他照样听得很认真。 只要是她说的,他都喜欢听。 能够再次和她相逢,听到她的声音。这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自始至终,说话的都是李半夏。她就像一只聒噪的小鸟一样,不断地在刘东山耳旁叽叽喳喳的。刘东山轻笑着,侧着头,望着她清秀的笑颜,嘴角的笑容越放越大,最后溢满了整个脸庞。 李半夏紧紧攥着刘东山的手,感觉到从他指尖散发出来的温度。周身被一种安心缠绕着,两个月来的不安还有想念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释放。 她想和他近一点,再近一点,靠在他的身旁。会让她有无比的勇气和力量。原来有个人来爱,又有人牵挂着你,会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只要有家人,只要有爱人,遇到再可怕的事情。都会有勇气去面对。源于他们的力量,是无穷的。 刘东山一边聆听着李半夏这两个月在知州府的经历,一边为她将被风拂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动作轻柔,仿佛二月里的春风。 刘东山比谁都清楚。他家这个媳妇儿,完全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主儿,从她嘴里压根就别想听到她那些危险受伤之类的事。好在他这位妻子虽然不喜欢说忧事,却也不是个爱吹牛的人,她说的那些喜事,就一定是值得欣喜的事了。 望着她笑容满面依偎在他肩头的样子,刘东山有些后怕地闭了闭眼,他不敢再回想在村中听到她出事之后的日子,这样的苦他不敢再承受第二次。他只记得,那些日子,心口就跟被人剜去了一块似的,不是痛,而是空。空得好似整个人都不由自主,恨不得一头倒下,永世不醒。 如果没有了半夏,他的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他想她,甚至有想过陪她去,但是他除了是一位丈夫外,还是一个爹爹,一个儿子。他不能只考虑到自己,他要是撒手一走,那一家大大小小要怎么办? 到时候,不但爹娘对他失望,恐怕半夏也会对他很失望。 好在,她度过了这一关,又可以像以前一样,陪在他的身边。以后,他真的什么都不求了,他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她不要再卷入危险之中。 过去的危险,她不想说他便不问,最重要的还是今后。他会用尽一切的努力,不会再让她受到什么伤害。有什么危险,还有他。他或许不像詹侍卫那么有本事,也不像他武功那么高,但他能够保证,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会看着半夏受一点苦、遇到一点危险。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东山,该你说了,你这段时间在驿站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说给我听听?” “我在驿站,也很好,鲍大人和公孙先生,还有詹护卫对我都很照顾,只是……” “只是什么?”李半夏脑袋凑了上去,为毛她发现刘东山神色间有些不自然呢,这种状况好像是……害羞? “只是,每时每刻都想着见你,再好的东西也吃不下,再好喝的东西也食不知味。半夏,真好,雨过天晴了~~”刘东山转过身,将还在认真听他说话的李半夏搂进了怀里。直到这一刻,那种惶挫不安的心才彻底归了原位,重新恢复了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东山才放开了李半夏。 “等这边事一了,我们便回家。” “好,回家。” ………… “刘大哥,你随便坐、随便吃,到了知州府,就当是自家一样啊~~”饭桌上,上官舞融热络地招呼着刘东山夫妻俩。桌上一共有六个人,除了刘东山和李半夏,张凤无和上官舞融这两对夫妻,还有詹扬和严绫。 “还有大哥,你明着个就要起程了,今儿可得在这里多留会儿,和我们多叙叙旧。这一次分别,到下次再见着你,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他们是兄妹,以前也可以说是朝夕相处过。现在,她嫁到了江州,而他跟在鲍大人身边,兄妹俩人可能一两年都见不了一次。 严绫目中也流露出诸多的不舍,她不想詹大哥走,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詹大哥不管是在江州,还是在都城,都没有分别。她喜欢詹大哥,天涯海角她都跟着去,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感动詹大哥的。 虽然前阵子知道了詹大哥心里可能有了别人,她是很难受,也很不高兴,甚至在言辞上有意无意地有些针对李大夫。她知道,她这是吃醋,知道詹大哥喜欢别人,她很生气。 那个女人左看右看,也没有哪里比她出色,她弄不明白詹大哥为什么会喜欢她。而且听舞融说,她还是一个有夫之妇,詹大哥一定是疯了! 不过,这个李姑娘倒也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人,而且是她救了张知州,还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出来。她严绫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她不会那么差劲故意为难她的。 只是,她是真笨还是假笨,她自己不知道詹大哥喜欢的人是她吗?居然还想着帮他们牵红线、创造机会,这个李大夫还真是笨得可以啊。不过,也可能是她对她始终有偏见,对她的看法太片面了,人家可能真的是一片好心,她也没有必要骗她是不是? 她不想针对她的,可是一看见她她就会想到詹大哥,对她也好声好气不起来。那个李大夫可能也感觉到了她对她态度不善,还以为是她心情不好,尽量顺着她的意思。 舞融倒是瞧出来了她的不对劲,让她别再有意无意地针对李大夫了。人家李大夫可是一直都把詹扬当成好朋友来着,她压根就没想过詹扬会对她有什么异样的心思。她的一番心思,全都花在她丈夫和家人,还有她的病人身上。 好姑娘喜欢一个人也要喜欢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更要爱得有骨气、有尊严。你爱一个人,就要尊重他,包括尊重他的爱人还有朋友,如果因为他爱别人就妒忌她、处处针对她,那么在这场感情的角逐中,你一开始便输了。 尤其是在面对像詹扬这样的侠者,想要得到他的爱情,小肚鸡肠是没用的。你必须要得到他的尊重,甚至是他的敬重。 有人曾经这样描述过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一个男人,可能会因为同情和怜悯喜欢上一个女人;但一个男人若想得到女人的爱,首先就要得到她们的尊敬和敬重。你若得不到他们的尊敬,便很难得到她们的爱。 这话用在詹扬身上,就有些改变了。想要得到詹扬的爱,也要先得到他的尊重。对感情,他有着绝对的执着,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由衷敬意。喜欢一个人既是一件美好的事,又是一件神圣的事,由不得任何东西来亵渎。 严绫终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女子,她有着江湖儿女坦荡豪爽的情怀,恩怨分明、敢爱敢恨。无关的人,她是不会牵涉进来的。 况且,和李半夏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必须承认:这个李大夫,还真是有点意思。想要让她讨厌她,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418 甜蜜问答游戏 418甜蜜问答游戏 刘东山的出现,更加让严绫放弃了心底最后一点芥蒂。 看到刘东山和李半夏恩爱的样子,严绫心生羡慕,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詹扬,如果他们也能这样,该有多好。 刘东山刚到知州府,多少还有些拘谨。 李半夏就好多了,她跟舞融是姐妹,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早就熟稔了。正如舞融要求的那般,她将这个地方当自己半个家,有什么需要的也不必跟她太客气。 她看刘东山瘦了好多,心疼得不得了,也不管这里还是别人家,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桌上的一干人等都揶揄地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 “哈!哈!”李半夏有点儿小尴尬,摸着鼻子,想打哈哈,在一重重的目光下,想一笔带过还真不容易。 别人在笑,刘东山也在笑。 刘东山一边安静地吃饭,一边听李半夏和大家伙儿说话,有时候别人问起他,也会放下碗答话。 刘东山是一个话少的人,又或者说是斯文,尤其人多的时候,话就更少了。用李半夏的话说,他就是一个闷葫芦。 一个闷葫芦,对上这么多张嘴巴,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有多么穷于应付了。到后来,饭桌上慢慢演变成众人提问,刘东山结结巴巴回答的状况。 “东山兄这次如愿以偿,得见李姑娘平安,你也可以放心了。”詹扬举杯,敬了刘东山一杯。 “是啊,半夏能度过这一关,全靠詹侍卫和大家相助,刘东山在这里谢谢各位对我媳妇儿的照顾。”刘东山站起身,举着酒杯,给大家敬酒。 “刘大哥。你这样可不行,敬酒可不是这么个敬法的,得挨个的敬。我们这有六个人,除了你和李大夫,还有四个。你得一人敬一杯才成。那。我够意思,否则你一人敬三杯,可就得十二杯了。” 严绫话刚一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记。 “詹大哥!” “你也好意思说,李大夫出事的时候,你个小丫头还没下山,竟然还想着让东山兄给你敬酒。”詹扬实在忍不住了,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亏她还敢在那儿瞎起哄。 “该的,该的,都敬,我都敬。”刘东山憨实。对他们这群人又是发自真心的感谢,别说让他敬杯酒了,让他喝一坛都没问题。 “喂~~等等,我可先说好啊,敬酒没问题,但是我相公呢酒量真的不咋滴。纵然不是什么一杯倒三杯倒,也过不了五杯。通常有个两杯三杯,人就开始晕头转向了。你们要是不想这顿饭下一刻就结束扫兴的话,还是手下留情,让我相公少喝点。” “看看。我们的李大夫心疼了~~”上官舞融也惟恐天下不乱,加入到取笑李半夏的阵营中来。 张凤无想帮忙,不过以他对自己妻子的了解,他还是别开口帮忙的好。他越帮忙,融融就会说得越欢。 刘东山不忍他们老是拿李半夏取笑,很爽快地把酒给喝了,三杯就晕,他喝两杯,挺挺还是没事的,才总算是堵住了他们的嘴。 “刘大哥,你跟李大夫成亲多长时间了呀?”严绫大概很少看见这么憨厚忠实的男人,发现他老老实实的,有时候还会不好意思到脸红,明明是句玩笑话他还老把话当真,样子十分有趣。像她这样的鬼灵精,逮着乐子是不会放过的。 至于她这么好奇李半夏和刘东山夫妻俩的事,问得这么详尽,有没有私心,就不得而知了。 “我跟半夏,成亲到现在,算今天的,一共是一年两个月零十三天。”没有任何的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说出了这串数字。那样的速度,那样的自然,就像是回答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哇~~记得这么清楚,刘大哥,你也不必记得这么清楚吧?”严绫瞪圆了她那圆溜溜的眼睛,与上官舞融对视一眼,两人激动得嗯嗯直点头,那神色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一般。 还别说,不只是她们两个,李半夏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有想过东山大致知道他们成亲多长时间了,算算日子,大致时间还是很好算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东山想都不用想就说出来了,而且时间还精确到了日,这一点实在出乎李半夏的预料。 看到这三个女人的反应,反观餐桌上另两个男人的,倒是平静了许多。 张凤无微微颔首,目中露出赞赏,在看到妻子的反应后,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 那样子好像在说:娘子,不要羡慕别人,这个,为夫也清楚。 上官舞融没有发觉她丈夫这个极轻微的反应,因为她的心思此刻都放在刘东山和李半夏身上。这会儿正拽着李半夏的手,低声对她道:“半夏,你看你多幸运,嫁了这么个好相公,他多爱你~~” 声音虽轻,在座的还是都听清楚了。尤其是坐在她旁边的张凤无张知州,不知为何,他娘子这种羡慕得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口吻真的让他很不爽诶! 难道就李大夫有个好相公吗? 缺心眼的丫头,自个儿身边有个他这么好的好相公,居然跑去羡慕别人,真是! 知州大人不悦了,后果很严重。上官舞融只觉得背后凉风习习,一阵风吹得她一哆嗦,还以为是鬼吹风呢。 “说到爱妻,知州大人恐怕也不遑多让。夫人,严姑娘,你们现在问上一声,包准知州大人也能一口道出他与夫人成亲有多少日子了。”刘东山望着脸色郁郁的知州大人张凤无,语带笑靥的道。 上官舞融一怔,然后头也不回地,看都不看她相公一眼,就摆摆手道:“不可能啦,刘大哥,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这么细心的。我相公,平时就知道他那些公文公务,连我的生辰要不是我早早提醒,他都不会记得,怎么可能会记得我们成亲多少日子了?” 上官舞融满脸的不信,她这笃定的样子,再一次把张凤无给郁闷到了。要不是看着有客人佳朋在,他定要给这个笨女人一点排头尝尝,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他这个相公的不是,让他这个做相公的脸往哪搁?最让他恼火的是,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竟会以为他对她的事不上心,不在意她? 可气,太可气了! 张凤无面上还是一副端正的样子,其实内里面早就在跳脚了。自幼养成的良好教养还有他这么多年养成的喜怒不行于色的情绪,早就让他习惯于骨子里排山倒海、波涛汹涌,面上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了。 说他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他该怎么惩罚她好呢?小没良心的。 “两年八个月二十四天整。” “什么两年八个月二十四天整,相公,你在说什么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知州大人说的正是和你成亲的日子。”刘东山笑得有丝惬意,他刚才果然没有看错,这位张知州还真的清楚记得他们成亲的日子。 张凤无捏着酒杯,对着刘东山举了举,目中有着赞赏。这次的赞赏,与之前的意味不同。 他情绪外露不过是霎那间的事,桌上的人都没有发现,刘东山却发现了。而且这个时候,他还正在和舞融还有严绫他们说话。 能够这么精准地摸清他的神情所代表的意思,还能够在最恰当的时候一语道出,这个男人看起来并没有他表现想象的那么简单。至少,从某方面来说,他的观察力还有细心,是值得称赞的。 “相公,刘大哥说的是真的?” “怎么,你自己都不记得我们成亲有多少个日子了吗?”张凤无眼睛危险地眯了眯,这个女人,该不会在对自己要求的同时,自个儿却一点都不记得了吧? “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了,我经常扳着手指头算的~~”上官舞融赶紧告饶,那表情却兴奋得不行,就差是眼泪花花的了。她真的没有想到,她这个相公居然会这么靠谱,连他们成亲有多少个日子都记得。 “诶~~不对啊,你既然连我们成亲有多少日子都记得,为什么不记得我的生辰呢?”上官舞融抓着他胸前的衣衫,那样子凶得就像一只小老虎。 张凤无教养再好,也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然后是无奈地一叹。 “是谁离生日还有一两个月就不断提醒我,别忘了买她礼物,答应她这样那样要求的。我也想记得,想到那天给你备好礼物让你开心,可你给我这样的机会了吗?” 张凤无双手抱胸,一副跟她算总账的架势。 看他这样子,似乎“怨念”颇深。 试问你前两个月就想着要给心爱的娘子准备礼物,结果有个家伙就当你是白痴似的,生怕你不记得她的生日,每天都要给你提醒。并且一早想好要什么东西,让你没有一点发挥余地的情况下,到最后还诬赖你这个相公不重视她不记得她的生日,你会不会有将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打顿屁股的冲动? ………… 419 戏说妻管严,生活大智慧 419戏说妻管严,生活大智慧 ――***―― 多谢快乐的珏儿妹纸的评价票,还有悠佐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这下子,大家取笑的对象,立即从刘东山和李半夏身上,转换到了上官舞融和张凤无身上。 上官舞融被张凤无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心里却是甜丝丝的,被大家这一笑,小脸都红透了。 “哦呵!你们看看,我看到什么了,我们的上官女侠脸蛋竟然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似的,可真是希奇~~” 李半夏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这个丫头方才那么笑她,她这会儿还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上官舞融软趴趴地从张凤无身上滑了下来,撑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脸红得就跟只煮熟的虾米一样,李半夏大呼过瘾,她的反应可比自己的有趣多了。 这么看来,她刚才的反应还不算多么的丢脸。 “詹大哥,刘大哥和张大哥都这么棒,你呢,你记不记得?” 话刚说完,额头上又挨了一记。这一记,不是詹扬赠的,而是上官舞融赠的。 “小绫,我大哥还没给我娶嫂嫂呢,你让他记什么啊?倒是你,你是不是很清楚认识我大哥多少日子了呢?”最后一句话,上官舞融用只有她和严绫两人的腔调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严绫用胳膊肘捅了捅上官舞融,上官舞融呼痛,乖乖地退回去了,只是嘴边那不怀好意的笑,倒让李半夏揣测到了几分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詹扬径自喝着酒,但笑不语。 “好啦好啦,我不问你,詹大哥老爱装酷,从他嘴里休想套出什么话来。”严绫深谙这一点,平时詹扬就跟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似的。他的心事你休想探听得到。 严绫转过脑袋,又将视线定在了刘东山身上,心道:还是刘大哥好说话,她要挖,拼命地挖,多挖一点李大夫和刘大哥的事情出来。 “刘大哥,我很想多知道一些你和李大夫的事,我问你一些问题,你来回答好不好?” 李半夏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一听就知道。严绫这小姑娘说话有多直了。东山要是跟她对上不吃亏才怪。刘东山可不是詹扬。他太老实了,老实得不仅不会说谎,还不知道怎么撇开话题,或者搬出大哥级的威严。让这个小姑娘不敢造次。 看,严绫在詹扬那儿可就讨不到一点便宜。别看詹大哥平时也挺好说话的,但他不想说的事,这小姑娘哪怕在地上打滚,求他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刘东山,自然没有詹扬这等功力了。 不过,刘东山或许没有詹扬这等功力,他的本事也是不小的。只是你有你的金刚钻,我有我的瓷器活。一样的厉害,方法不同、擅长的也不同罢了。 刘东山不疑有他,刚想答应,李半夏赶紧拦住了她,对严绫伸出了她的那只大手。“嘿嘿!这个东山暂时不能答应你。这要取决于你问的什么问题了,要是你问的问题可以接受,东山就回答。要是太无聊或者太八卦的话,东山是不会回答你的。” 严绫暗叫失策,这李大夫还真是明白她的心思,知道提前拿话堵着她,不让刘东山上钩。 上官舞融这只狐狸,好不容易严绫的注意力从她身上又转移到了李半夏身上,哪里肯让她溜了。于是咳了两声,装作好心人提议道:“我们几个今儿个聚在一起,那是难得的缘分。虽然认识时间不长,那也共同经历了一次患难,那可是难兄难弟、难姐难妹,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趁着酒兴,有啥说啥,反正也是图个乐呵,饭后一觉醒来,大家也都忘了。我看大家都别拘着,想问就问,想说就说,不也是快意来哉?” “还是舞融说得有理!”严绫连忙附和。 李半夏还想再说,严绫飞快冒出一句:“李大夫,你再这样,我可怀疑刘大哥惧内哟~~” “我……”李半夏呵呵笑了,“惧内~~这个词麽,还有一种说法,你想不想知道?” “想。” “就叫气管炎。” “气管炎……这是什么?” “笨蛋!气管炎,不就是妻管严吗?谐音啊~~”上官舞融脑瓜果真好使,这么一听便听明白了。 在心上人面前被上官舞融笑话成笨蛋,她可不干。严绫死撑,支吾道:“这我早就知道了,不就是妻管严麽,你真当我是笨蛋哪?” “呵!我早知道了~~”上官舞融夸张地学着严绫的样儿,笑她嘴硬。 李半夏笑着看两人打闹,等差不多了,才接口道:“妻管严,也就是惧内的男人,照我看,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有生活的大智慧。” “切!李大夫,瞧你说的,惧内还聪明呢,根本就是懦弱没用好不好。”我们的严大小姐虽然是女人,但她喜欢的是像詹扬这样的真正的大英雄,好汉,像那种惧内的男人就算再好她严大小姐也不喜欢。 刘东山自始至终都还在微笑,就算他被人说成是惧内,他也没有半点难堪或者不好意思。如果对象是李半夏的话,就算是惧内,他也认了,而且甘之如饴。 “有一部分惧内的人确实是如此,但有一部分却不是。” “李姑娘的话倒是很有意思,詹某倒是想听听。” “张某也想听听。” 刘东山也转过头,很想听听李半夏会说出什么来。 “惧内的男人,或许在别人看来少了一些英雄气概,却能给你更多的安全感。很多女人喜欢在家里大包大揽,喜欢掌握主动,甚至连她的丈夫,都希望能听自个儿的,其实这不过是她缺乏安全感。当然,体贴的丈夫愿意去配合。不体贴的,可能就会产生一对怨偶了。妻管严,管严,倒过来读也就是严管了,妻子对你严管,也可以解释为对你的在意和关心。” “我曾经听人说过这样的话,说爱的反义不是恨,而是冷漠。反之,管得越严,就爱得越深。低调地接受‘严管’来为女人带来更多的安全感,这样的丈夫,谁会比他们更体贴?” “可是,这样不会显得男人太过懦弱无能,缺乏主见和魄力吗?”严绫小声抗议,虽然她也希望有一天詹大哥能让她“严管”,不过,她还是更加喜欢现在的詹大哥啊。被“严管”的詹大哥,就不是詹大哥了。 严绫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虽然她很聪明,也很有本事,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对爱情充满幻想对英雄充满崇拜的年纪,这样的姑娘,宁愿飞蛾扑火,去喜欢忽视她的英雄,也不会注意到一个为她默默付出,甘当妻管严的无华男子。 “并不是的,有些男子,很有主见,也很有魄力,但他却聪明地掩盖住了自身的这种风华,甘愿当一个妻子眼中的‘妻管严’,这是生活的一种大智慧。” “怎么说?”上官舞融忍不住问。 “通常,愿意被‘严管’的男人,都是不太愿意惹麻烦的,他们习惯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生活准则。他们通常不会去认真计较,既然都是一家人,谁拿主意做决定还不都是一样?其实这是男人的智慧,主动做‘妻管严’的男人,任何事情都不用过多操心――既然两个人同时操心必然会有矛盾,何不简单处之他只管服从,只管一切都说好,偶尔的意见,必定是点睛之论,只会令女人既惊且喜,这样的相处模式不也很美妙吗?” 这话说出来,不仅是女人,连男人眉间都闪过一抹思考。 没错,李半夏所说的惧内,并不是说这个男人真的很软弱无用,而是一个体贴、懂得生活智慧并且有心经营家庭的男人。 聪明的男人,不是跟女人抢着争家庭的控制权,也不是和妻子吵得脸红脖子粗,抱怨对方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留给自己。妻子有安全感了,感觉到被爱了,你所说的全部话她全都听在耳里、记在心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由爱的名义,做什么事都是心甘情愿并且美妙的。被妻子“严管”,既是爱妻之道,又能让家庭和睦,同时还免却了自己不少的烦恼,何乐而不为? 这个观点,在古代有许多情况都为之契合。 男人掌外庭,女人掌内院。内院和睦,则家庭清吉。但凡有作为事业名利家庭多丰收的男人,总是知道何时放权,又如何攫住人心。 还有人说,男人征服了天下,女人征服了男人。男人和女人,不论谁被谁严管,哪怕最后以惨淡收场,你又怎知那人不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环顾桌上的三个女人,一个闭上了嘴巴,惬意地吃着小菜。另两个则偷偷瞟着身边的男人,大概在想着她们要以什么样的办法来达到让心爱的人被“妻管严”的地步。 男人们则一个个老神在在的笑了,笑得好不快乐。 然而他们却不得不佩服李半夏转移话题的本事,那两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啊,瞧瞧,这会儿成温驯的小绵羊了! ………… 420 扮猪吃老虎,今夜大赢家 420扮猪吃老虎,今夜大赢家 ――***―― 多谢_318妹纸的钱袋子(2个),还有黄鹤燃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刘东山细细回味着李半夏所说的话,发觉他媳妇儿言论虽大胆了些,说的话还真是有些道理。 不过,这话她也就是说说,以半夏的懒劲,就算他愿意被“严管”,她也不乐意管那么多的事。 她的性情,倒像是更愿意做被“严管”的那个。从过去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来看,刘东山很有把握的道。 张凤无感慨颇深,李大夫一席话,算是说到他心坎子里去了。融融就像是一只野蛮的小野猫,两只小爪子将他扑得牢牢的。明明外人看到他都很怕他的,尤其是他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周围的气温都能降上个几度。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张凤无愿意,他能让一个人顷刻间由热火朝天的烈日,突然身处到冰天雪地的严寒之中。独独他家里的那口子,敢无视他的脸色乃至心情,不管什么时候都敢往他身上爬,吊在他的脖子上。好言哄之不下来,甩之仍不下,再甩、硬甩之又怕不小心伤了她,可真是为难了这位知州大人了。 他也曾经在暗地里听下人们悄悄说起,知州大人惧内! 听到他的咳嗽声,看到他们大人冷得如锅底的脸,几个下人吓得腿软,扑腾一声跪倒。挥手让他们下去,他虽严厉,还不至于为这事就惩罚下人。这事让他们长个记性,以后别到处说主子们的是非。 那些人退下去后,张凤无仔细回想着他们说的话,脸色不太好看。但一想到那个又野蛮又温柔、又可爱又凶猛强悍的小野猫,张凤无铁汉般的情怀也不禁柔了心肠。 面上无奈。心底却有着一抹高傲的自信:惧内又如何?小野猫再凶,还不是他张凤无的妻子?在这个世上,只有他有那个荣幸、也只有他那个本事,可以让上官舞融为他笑,给上官舞融幸福。 别的男人,想都别想,靠边去! 这个道理,他之前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有想到,这番话,会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但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他该过问的,还有另外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眼见着身旁的小狐狸,一会儿偷偷看他两眼,一会儿又独自捏着下巴思忖。不时还露出几丝奸笑,张凤无不用猜,也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如果上官舞融能听见他此时的心声,她可能会省却了这番工夫。 她难道不知道,根本不需要她动用什么心思,他早已丢盔弃甲,被她“严管”了吗? 又或许,上官舞融更享受的是把张凤无变成“妻管严”的过程,而不是非要这个结果。有许多事。过程总是比结局精彩,还要撼动人心的。 一杯酒放在嘴边,久久未喝下。 詹扬嘴角微勾,李半夏说了半天,正美美地喝着刘东山盛给她的汤。那幸福富足的样子让詹扬有一瞬间的失神。慢慢的,笑眯了眼。 李半夏说的妻管严惧内什么的,他倒是不知道。如果他先见到她,尚且还有机会。怎奈伊人已嫁为人妇,他还是要孑然一身,做一个漂泊的浪子,又或者做一个公门中人。 他只知道,他认识的李姑娘看似十分“纯良”,居然还有这一面。这转移话题的本事真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前一刻还在嚷嚷着好奇他们夫妻俩事的严绫,和在一旁看戏实则帮腔的舞融,这会儿早把那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李大夫,刘大哥平时都是被你‘严管’的吗?可不可以传授给我们几招啊?”严绫心里就跟痒痒挠似的,不怕羞的问。 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瞥一眼詹扬。 这么明显的暗示,傻子也都清楚了。也亏得詹扬还能坐得不动如山,笑得面不改色。 “唔~~这个问我可不行,我懒鬼一个,别说管人了,自己管自己都嫌麻烦。这话我就嘴上说说,你要是问可以去问舞融和张大人,他们可是经验独到,你会有收获的。” 得!到身上的话题,又被她轻轻松松地抛给了别人。还别说,李半夏有时候犯傻,有的时候脑袋倒是擦得挺灵光的。 “舞融和张大人?”严绫怀疑地看了看他们,真的还是假的? “我?”上官舞融也傻了眼,事实上,她一直认为自己被张凤无吃得死死的,那个人面上看着老实周正,其实坏死了。想要坑他,他早就把你给坑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舞融,你知道吗?在这些人中,我一直认为,你最具备‘严管’的潜质。”李半夏以无比真诚的口吻说道。 “半夏,你说的是真的啊,我真的做得到?”上官舞融趴在桌子上,声音有些发抖的问。 那背后黑着脸的一樽……她真的拿得下?上官舞融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虚,心却跳得飞快,这个很有挑战性,她喜欢! 一想到张凤无那厮会被她吃得死死的,从此任她予取予求――想求背就背背,想霸在他大腿上就霸在他大腿上,想剃他胡子就剃他胡子。上官舞融就激动得小脸涨红,恨不得这一切马上就变成真的。 可是……自己却半点信心也无…… 但是,半夏对她这么有信心,她不能让她失望不是?聪明的上官舞融,这次是真正地犯二了! 刚回头,就嗖地一下转了回来。 相公的眼神,好可怕啊啊啊啊啊~~ 张凤无不介意被她严管一下,可不会由着她在那么多人面前拿他胡闹。小狐狸很会得寸进尺,最会的就是顺着竿子往上爬,他可不能让她把这竿子爬得太快了。否则,哼!岂不被人笑话? “哎!舞融不行啊,还没出马就阵亡了。李大夫,你确定我能从这个废物融那里得到收获?” 严绫几杯酒下肚,脑袋有些晕晕乎乎,一开始还有点矜持,说话多少还注意着点儿,这下子在酒水的作用下可是彻底抛开了这些顾虑。 李半夏华丽丽地被一口汤给呛倒了,刘东山给她顺了半天才缓过来。 什么?废物融? 李半夏看看严绫,又看看上官舞融。 不只是李半夏,其他几个人也都干瞪了眼,大眼瞪小眼,至于刘东山,顾着给李半夏拍背,没注意这茬。 “死丫头,你叫我什么?”上官舞融跳脚,好家伙,居然敢给她随便取外号,还取一个这么难听的外号! “废物融啊~~” “你再说一次!” 严绫虽然脑瓜有点晕,却不是醉了,看上官舞融一副她答是就要过来掐死她的举止,晃晃脑袋。又看看一群让她好自为之的家伙,嗖一下就变得乖巧起来。 “融融姐,我说错了,你别在意。我怎么会说你是废物融呢,你根本就是……融废物,而且还是超级大废物,好害羞啊!” 前面态度的确是乖巧可人,后面该死的全部变了样。 上官舞融怒火直冒,站起来就要给那小丫头一点教训。严绫也不逃,也不和上官舞融玩你追我跑外加嬉笑怒骂的游戏,而是飞快地跑到詹扬的身后,双手捏着詹扬的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大喊:“废物融要杀人了,詹大哥救命啊――” 好啊,胆儿肥了! 不但给她取外号,还敢捏她亲亲大哥的腰? 上官舞融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直接就站在那儿看傻了眼。 这丫头也太会逮机会了,真是逮着机会就占她大哥便宜、吃她大哥的豆腐啊。 这一晚上,可真是奇怪了。 貌似“纯良”的李半夏,变狡猾了,知道把话题往别人身上引了。 向来聪明的上官舞融,接连犯了两次傻,被李半夏和严绫齐整。最后还悲催地落下了一个“废物融”的外号,外加被她的好姐妹利用,更是占了她亲亲大哥的便宜? 赔本啊赔本,可怜哪可怜。 甚至连张凤无都担心他家的小狐狸会承受不了,小狐狸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犯过这么大的傻? 不过内心却升起一股诡异的快感,他可是好久没看到那小狐狸露出这种挫败、双目圆睁、怒火万丈气冲牛斗的神情了。 不笨却也聪明不到哪里去的严绫,今天晚上算是大放异彩,还一偿夙愿。虽然之前表现得有些笨笨,但后来这一出实在是让人直呼过瘾、看足了好戏。 尤其是李半夏和上官舞融,因这事,都对严绫刮目相看,暗赞这个妹子才是真正的高。人家原来是故意露拙,冷不丁地就给她逮着机会,来个彻底大翻本,顺便将一干人给拍死。 严绫自己也颇为得意,她刚才灵光一闪,就想到这个妙招。 谁说从上官舞融和张凤无那里得不到收获来着? 她潜质好着呢,那废物融不能传授她几招,她自学成才,在今夜不是如愿以偿捏到她詹大哥的健腰了吗? 有慧根的妹子,果然还是要自学成才啊! ………… 421 淡淡的苦涩,绵长的幸福 421淡淡的苦涩,绵长的幸福 “这是什么?” 饭后,詹扬交给李半夏一本蓝皮小册子,册子很薄,不过三四十页纸张。 “你先看看。”詹扬有把握,李半夏一定会喜欢。 李半夏疑惑地翻开册子,刚翻了两页,就愣住了。接着就是一阵狂喜,“针谱?!詹大哥,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奉命追踪金半仙的下落,通过小绫的帮助,我找到了她的住处,等我赶到的时候那地方早已人去楼空。但我在房间墙壁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除了这本针谱,还有许多的毒药解药。当詹扬看到这份针谱的时候,就想到了李半夏。李半夏酷爱针灸,于针法一道颇为喜爱,她又是个仁心医者,这本针谱交到她手上将会是最好的归宿。 詹扬小心收好针谱,仿佛揣着什么美好的宝贝,向鲍大人禀报了这件事,并请求将这本针谱送给李半夏。 鲍大人表示理解,且不说江州知州一案无端牵累了她,害她险些失去性命,就凭她对他们的帮助,还有她这份仗义,送给她也是应当。更何况,金半仙是江湖人,这本针谱来自江湖,她虽然是这一案的帮凶,要她针谱也无甚作用。还不如交给适当的人,让它发挥本身应有的价值,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詹扬曾经看过李半夏能使出一手绝妙的阵法,这本针谱,上面不仅有精妙的针灸之术,在后几页,更是有飞针之术。李半夏若是学会了,危险来临,还可以用于自保。这是詹扬的衷心所愿。 “这是金半仙的?” “金半仙以针法驰骋江湖,飞针之术更是江湖一绝,李姑娘若是学会了。东山兄再不必为你的安危担心了。”不必为她安危担心的,又何止是刘东山一人。詹扬想说的是自己,但是某些话他又不便说。 “这等精妙针法,若能学会是我之幸。只不过,这终究是别人之物,我……”李半夏有点为难,纵使那金半仙有诸多不是,愧对了这等高深的针法。让其蒙上污点,她还是不能自然而然将它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 “李姑娘可知这针法我在哪里所得?” “在哪里?” “在城郊的那栋宅邸里,现在那栋宅子已被官府查抄,里面全部的东西都收归朝廷所有。鲍大人已经同意。将这本针谱赠予你,还希望李姑娘收下,让这本针法找到属于它的主人。” 李半夏明白詹扬的意思,这本针法她也很想得到,只是心里终归有些不太自在。 “李姑娘还有顾虑?” “嗯。” “是因为金半仙?李姑娘是怕金半仙会来找你索要针谱?”如果金半仙知道这本针谱落在李半夏手里。的确有可能会为她带来无尽的麻烦。不管是谁,被金半仙咬上,想要摆脱就难了。到时候,不仅是一本针谱,包括李半夏自己。都可能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然而,金半仙若是有心真的盯上李半夏,即便她没有这本针谱,照样不会放过她。与其这样,还不如习了针法,以后再对上金半仙,纵然不能全身而退,凭着李姑娘的机智和用毒的本事,金半仙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他这边也不会放松对金半仙的追缉,金半仙是朝廷通缉要犯,已在全国发下抓捕文书。他也会请他的那些朋友帮忙,帮助查找金半仙的下落,金半仙目前尚且自顾不暇,还哪里顾得上被自己遗忘的针谱? “这只是一个方面,这本针谱,终归不是我所有。不是自己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会有些不自在。”或许别人会说李半夏很别扭,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若是其他武林前辈,她大可以认那人做师父,然后得到他/她的许可,光明正大的学习他/她的拿手本事。即使某些武林前辈不在了,也可以向电视上所演的那般,对着那人的尸骸磕三个响头,在心里尊他/她为师父。 现如今,这人是金半仙,要李半夏认她为师那是万万不可。而这本针谱虽然是十分珍贵的宝物,此刻收下它,恐怕会演变成一个烫手山芋。 “嗬!李姑娘,你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君子?”詹扬好笑地看着李半夏的反应,明明喜欢得紧,手都快伸出来,恨不得将这本针谱抢过去,塞到怀里紧紧地藏起来,却还是一副坚持不能收下的样子。 “在边城客栈中,轻易用迷药将一班五大三粗的男人放倒。在军营,与熊大将军合眼一出戏将堂堂仓狄大将军耍得团团转,这样的李姑娘,可一点都不像个君子。” “我啥时说我是个君子了,我记得前不久有个詹某人说我是个怕死的家伙,越来越懂得珍惜自个儿的小命了。虽然承认这点会让我很没面子,我仍然要说一句,詹大哥,这本针谱很有可能会要了我的小命。” 詹扬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却不忍李半夏为此担忧,将针谱塞到她的手上。“李姑娘,詹某向你保证,只要我活一天,就不会让金半仙去打扰你跟东山兄的生活。这本针谱还请收下,上面的针法既可助你救人,还能让你自保。你安全了,许多人都会放心了。” 詹扬言辞恳切,望着李半夏的眸中涌动着莫名而深沉的感情。李半夏心尖一颤,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一些她没注意到或者是忽略掉的事情。 李半夏的心有些许的慌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不知如何面对他。但詹扬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从来不忍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对这样的境况,更不愿意让她为难,哪怕是慌乱无措,他也舍不得、不想看到。 深沉的感情眨眼间消逝无痕,换上了习以为常的淡淡却带着温暖的笑意,“走吧,怕死的姑娘,东山兄在等着你~~” 虽然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尽可能的平淡,压抑着喉中涌动出的颤抖,那言辞之间不经意露出的宠溺还有包容,让人心里一热。 在这一点上,詹扬和刘东山很像。一样的,为了面前的这个人,可以付出一切、包容一切。 李半夏抱着针谱,一步步离开了院子,詹扬目送着她的视线,只觉得心中苦涩难言。 这是他的选择,他该祝福她的。 有很多决定,做起来可能很容易,然而做过不久之后,就开始想要后悔。做出决定可能不难,难的是,独自承受做出决定的后果。 她这一走,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下一次见面,两人又不知是何等的模样。 詹扬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一次见面,可能意味着永别。 鲍大人不顾大忌,抓了皇上最钟爱的三皇子,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有些人,即使清楚也都秘而不宣。 将三皇子押解回京,以鲍大人耿直的性子,定要上书,请求皇上依法惩处三皇子。这等大罪,死罪难免。而皇上,一旦有心维护三皇子,鲍大人势必会与皇上发生冲突,甚至对其死谏。到时候皇上大怒,鲍大人也就危矣。 而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别说他敬鲍大人是为难得的清官,视他为最亲的长辈,也不忍看到这样危害百姓的人逍遥法外。 其结果,可想而知。 詹扬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想到可能面对的境况之后,他很想在之前为李半夏做些什么。为她的安危考虑,多一层考量,这或许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 詹扬一动不动,望着视线中的人慢慢走远。只要再转一个弯,他就看不到她了。明日一早天未亮便动身,他已说好,任何人都不要为他送行。 李半夏忽然停了下来,詹扬的心跳蓦地漏跳了一拍。 “詹大哥――” 詹扬叹了口气,久久,“……李姑娘。” “谢谢你,这个针谱,我很喜欢。”李半夏扬了扬手里的针谱,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詹扬也笑了,笑得很开怀,方才抑郁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 “还有,一路小心。” “你也是。” “那再见,更深露重,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好。” 李半夏转过身,正欲抬步,詹扬不禁又喊住了她,“李姑娘――” “詹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祝你和东山兄幸福。”刘东山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往这边而来的刘东山,刘东山在房中见李半夏许久未归,心下担心,便出来寻她。 “詹大哥也是,我愿你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这是李半夏的衷心所愿,英雄也好,大侠也罢,终归会感到孤独的。詹大哥是个好人,他值得最好的女人珍惜他、爱他。 詹扬点点头,注视着李半夏刘东山远去。 他独自立在院中,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微风吹过湖面,树上落叶沙沙而下,送来一股浸透骨髓的清凉。 不远处,响起一串叮铃铃地铃铛声响,伴随着铃铛声,一个脚步虚浮、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的姑娘冒冒失失没头没脑地闯了过来―― ………… 422 真情告白 422真情告白 “詹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他们说你走了,我不信,就出来找你,你果然没走,嘿嘿!太好了,詹大哥~~” 严绫脚下踉跄,有点喝高了,最应该上床休息。可是她不想睡,詹大哥明天就要走了,她还没跟詹大哥辞行,还有好多话没跟詹大哥说,她才不要睡。 詹扬扶住脚步不稳的严绫,让她站好。刚让她站稳,严绫身子又一歪,无奈,詹扬只得伸出一只手托着她,不让她栽倒。 “你怎么喝这么多,不能喝就少喝一点,宿醉醒来头会痛。”他可不希望她明早抱着自己的脑袋在那哀嚎,会很受罪。 经历了宿醉和头痛的人,大多都会狠心让自己戒酒,至少以后要少喝点,不让自己轻易喝醉。但对于好酒的酒鬼来说,美酒当前,又会很自然地忘了这一点。继续喝酒,继续喝醉。 “詹大哥,你为什么伤心啊?”严绫突然伸出双手,捧着詹扬的脸问。 詹扬怔住,避开她的双手,眼神恢复了清冷。“小绫,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不困,詹大哥,我不想困,你别让我回去睡觉好吗?”声音中带着乞求,严绫就跟个喝醉酒耍赖的小孩一样,抓着詹扬红色的襟袖。要不是对詹扬有着一股畏惧在里面,她这会儿整个脑袋都要埋上去。 她的头好痛啊~~ 本来她今晚上挺高兴的,因为她终于吃到詹大哥的豆腐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她甚至还在想,以后像这样的事一定要多来上个几次,詹大哥再不习惯她亲近,这样来着来着詹大哥就会习惯了,到时候他就会接受自己了。 可是。刚才远远在风雨亭后见到的一幕,又让严绫泄起气来。 詹大哥不是不会爱人,只是爱的人不是她。 心中虽然失落。严绫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想宽慰感情受挫的他。在看到他失神的面容时。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 她对詹大哥,从来就没有一点抵抗能力。他一个不高兴的表情,就足以让她为此烦恼许久许久。许多人的生活都是以自己为中心,她以前也是这样,可是在遇到詹大哥后,她的生活大多都是以詹大哥为中心的了。 “好好好,你不困。那你说,你想干什么?”詹扬怕了她了,一个人要是跟喝醉酒的人讲理,那是自讨苦吃。 “我想让詹大哥抱着我。想让詹大哥喜欢我,以后都跟我在一起,不要再想别人~~”酒气上涌,醉意更浓了。严绫胡乱地嚷嚷道,声音模糊不清。却能勉强听得清楚。 詹扬被严绫大胆的表白惊得呆在当场,行走江湖多年,也曾遇见过一些敢于追求所爱的率性女子,也曾为他们的直率和痴情所感动。但是那种心动,渴望与一个人共度一生的感情。除了李姑娘,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感觉得到。 小绫对他的一腔情意,他注定是要辜负了。 詹扬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本该知道,你待我再好,我也无法以同样的感情回报你。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你实在不该将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从我追随鲍大人投身朝廷之时,就已经决定,终我一生不再娶妻。” 严绫氤氲的双眼拢起一阵水雾,詹大哥竟然为了拒绝她,宁愿说自己永不娶妻?还是,因为李姑娘,詹大哥真的心灰意冷,再不愿意接受别的姑娘? 严绫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已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看到她受伤的样子,容色哀凄,詹扬于心不忍。伸出手,就像大哥哥抚着小妹妹的脑瓜安慰她一般,“小绫,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让你死心,也不是因为李姑娘,这是我的志愿。一个人活着,总有自己想要做的事,为了这件事,哪怕付出自己的一生也在所不惜。我现在做的,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詹大哥,我不明白。”严绫听他这么说,心里只觉得恐慌一片。因为她能感觉到,詹大哥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可能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你现在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你只能让它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无法强求。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这样不仅放过了别人,自己也得到了解脱。” 正如在李半夏这件事上,詹扬心里虽然有着不小的遗憾,却不会后悔。有一种感情,还没开始就走到了尽头。而有的感情,永远只能埋在心底,不会有开始的机会。 他和李半夏如是,严绫和他亦如是。 “不一样……这不一样……”严绫摇摇晕眩的脑袋,双手死死地攥紧着詹扬的衣袖。她有预感,她若是松开手,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抓住他的一天。 她也知道,稍微有点羞耻的女人,在被一个男人这样明言拒绝之后,应该羞愧的离开,不要再缠着他。然而,严绫不想这样做,她不想就这样离开詹大哥。就算是死,她也要跟着詹大哥,和他死在一起。 严绫不断摇着头,“詹大哥,不一样,这不一样……我没嫁人,你没娶妻,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这跟李姑娘不一样,李姑娘已经嫁人了,你和她,不会有结果,我们却可以有个圆满结果。詹大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我会好好照顾你,我比谁都爱你……没有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詹大哥,你别急着拒绝我,我很好养活的,也不要你照顾,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 詹扬难掩心痛,这些话,以严绫的性子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他詹扬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好姑娘为他如此伤怀。 酒劲上涌,严绫脑袋疼痛欲裂,一个踉跄,醉倒在詹扬怀中。詹扬顺势接住她,神情复杂地望着怀中醉倒的严绫,脸蛋酡红,呵出灼热的温度,天真俏丽的脸庞恍如雨后的春笋,清新蓬勃。 换成是其他人,看到这样的美色,恐怕早已难以自持,再加上她对自己又是一番情意,铁石心肠也该被这一腔柔情给融化了。然而这个人是詹扬,是心性坚定于感情一事最为理智的詹扬,面对这样的严绫,多余的不过一声唏嘘,还有几分抱歉和感慨罢了。 他虽然从江湖转投官场,却依然是一个浪子。浪子没有根,没有家,他们的心是寂寞的,并且享受这种寂寞。不了解浪子的情怀,又如何与他们共度一生? 月色下,詹扬抱着醉过去的严绫,将她送回了自己的房中。小心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默默注视着她半晌,毅然转身离去―― 这一下,他的心中再无牵挂。 该了断的都已经了断了,不该开始的也没让他开始,他依旧是那个孑然一身的詹扬。孤独与他为伴,寂寞与他为伍,他早已习惯。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去做,儿女私情,就当作饮下一杯香醇的美酒,放在心底无声回味吧。 翌日一早,钦差大人及其卫队便离开了江州,回都城向圣上复命。队伍之中,有三辆马车,一辆是鲍大人,一辆是公孙先生,还有一辆则是这次案件的幕后主使人。 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劫囚。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照鲍大人的预计,这一行回京途中定然会再起波澜,不会顺利。詹扬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观察着一路的动向、可能会遭有的敌情等。 然而小心了一路,一直平安到了都城,也没有出现什么劫囚事件。这本是一件好事,鲍大人和公孙先生,还有詹扬,为此反而越发忧心忡忡起来。 他们直觉的猜到,在这件阴谋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三皇子的确势力庞大,也有他与金半仙勾结危害江州知州意图谋反的罪证。可是,那把最为神秘的笸箩刺下落不明,詹扬翻遍了整座宅子,也没找到那把邪门的兵刃。 还有,在这件案子中,还牵涉了另外一位重要的人物。因为那个人对他们提供了许多有利的证据,帮助他们成功抓捕到了三皇子,再加上那人本身的身份和遭遇,令鲍大人打消了对她的怀疑。现在看来,那个人可能才是整件案子的关键,位高权重如三皇子,可能也只是那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现如今,他们主动弃了这颗棋子,一方面可能是为了齐车保帅,另一方面可能是借此让他们放松警惕,暗中展开更为阴毒的计划。到那时,谁又能及时破解他们的阴谋? 是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堂堂三皇子,在他手中也不过是颗可有可无的棋? 而那个人,比之三皇子,定然还要难对付上百倍。 回京的旅途,还未抵达京师就已笼罩上一层厚重的阴霾。鲍大人和公孙先生为此苦思对策,商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才不会被歹人所利用,又能将那真的幕后之人绳之于法。 京师的上空乌云密布,大杨村的山水却山清水秀,碧波如洗。 423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423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严绫揉着剧痛的脑袋醒来,詹扬一行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路了。 昨晚发生的事,严绫还有一些印象。想到詹大哥对她的拒绝,严绫心下默然,看样子,她与詹大哥是真的有缘无份了。 可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无时无刻的提醒她:不想放弃,不要放弃。詹大哥太孤独了,即便不能成为他的妻,她也希望能够陪伴在詹大哥的身边。 出了屋,知州府的下人正在府中忙碌,见到她醒来,忙过来问候。替她准备好洗漱用品,又让厨房给严大小姐备好饭菜。 严绫匆匆洗漱完毕,又用了点饭菜,思前想后,还是不愿意就此离开詹大哥。她已经决定,要追着詹大哥而去。但是在这之前,她还要见一个人。 “李大夫,你收拾东西,要回乡啊?” 严绫来到李半夏和刘东山住的地方,两人正在收拾包袱,看样子是要准备回乡了。 “是严姑娘啊,我和东山在江州逗留了不少时日,家里一定惦记着,现在这边事也了了,也是时候该回乡下去了。”李半夏将严绫迎进去了,为她倒了茶水,也陪着她在桌边坐了下来。 “刘大哥呢?” “哦,东山闲来无事,在府里呆着也闷得慌,我就让他多逛逛。他来这些日子,一直呆在驿站里,都没能出去走走。这不正好知州大人到外面微服体察民情,见东山无事,便说带他一块出去转转。” “刘大哥真是一个好人,对李姑娘更是一片赤诚。”严绫畅想的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爱情,所以即便詹扬多方拒绝,她也把她看作是爱情的一环。必然经历的事。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严绫开始向往李半夏和刘东山这样平凡的爱情。 平淡中也自有一番真情、一番滋味、一番美好。 李半夏温柔一笑。这一笑中,已清楚地让严绫看到了她的回答。许多事。不必说,自可体会得到。李半夏不是一个喜欢在别人面前秀恩爱的人,真正的感情不必秀,他人自当感觉得到。而俩人相处不幸福,你越秀,只会越发展示你内心的孤独和空虚。 “李大夫,你可知道。詹大哥走了。” 李半夏怔了怔,严绫话里的失落她听在耳里,只是这一刻,莫名的有些发虚。或许这是因为。就在昨夜,她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若是以前,她尚可说她感觉错了,即便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也会当作不知,当作是自己想多了。可是。看见昨晚的詹大哥,李半夏忽然发现,完全无视一个人对你的感情,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虽然她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但他对她的这份感情自当记在心底。也会感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但也只是放在心里罢了,他们可以是好朋友,也可以是好兄妹,这也是詹大哥的衷心所愿。 不知怎么的,在知道詹大哥的心意后,李半夏竟不知如何面对严绫。她不是一个会装糊涂的人,也没法在知道一些事后再来积极的为他们撮合,她衷心祝愿他们能有一个幸福的归宿,但有些事不适合她来做。 其实,严绫真的很适合和詹大哥在一起。他们共同出身江湖,而且个性相投。严绫深爱着詹大哥,以他的忧为忧,以他的喜为喜。有她的陪伴,詹大哥今后的生活会丰富得多。 而且,以严姑娘的本事,可以与詹大哥共甘苦、同进退,关键时刻能帮上詹大哥的忙。有严绫在詹大哥的身边,不说别人,李半夏自己可是放心许多的。官场凶险,詹大哥为人太过耿直,严绫虽然年纪轻轻,办事却很机灵,有她在对詹大哥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或许用这种说法来形容爱情,会不够纯粹,然而看到詹扬活得快乐一些、轻松一些,也是李半夏的衷心所愿。更何况严姑娘她对詹大哥一往情深,这一腔痴情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慢慢融化。相信总有一天,这也会是一段美满姻缘。 察觉到李半夏神思不属,严绫眼睛闪了一下,“李大夫,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 “知道什么?”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詹大哥喜欢你。”李半夏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严绫很聪明,眼睛也很犀利,这样的神情,已足够让她看清许多的事情。 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詹大哥的心就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他自己不愿走出来,也不愿意放别人进去。就是因为她的存在,她才没有一点机会,她又岂会看不出来? 严绫的音调并没有提高多少,却低沉了许多。 “你既然知道詹大哥喜欢你,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平静,一点表示都没有?”严绫开始觉得愤怒,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詹扬。詹大哥太可怜了,这么喜欢一个人,到头来不但没有一点结果,还被她给欺骗了。她要是不知道倒也罢了,知道后怎么还可以这样心安无事地享受着詹大哥对她的关心和照顾,那样的态度,不是让詹大哥更加的伤心和失落吗? 李半夏知道严绫一定会这么想,那话怎么说,认为她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明明已经是有夫之妇,还要霸着别人。这种人李半夏也很不喜欢,她确信自己不是这种人,但当严绫这样质问她时,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詹大哥会喜欢你呢,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严绫替詹扬觉得很不值,她本以为李半夏真是混沌无知,加上詹大哥在她面前掩饰得很好,她才不知詹大哥的心意。但现在,事实说明,她早就知道了。 其实,稍微长了点心思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是詹大哥自己不知,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舞融知道,张凤无知道,可能连刘大哥都知道。她本以为李半夏心思清明,情衷刘东山,看不到刘大哥之外的男人,故才不知。如今看来,是她高看这个李半夏了。 李半夏很是无奈,看来她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严姑娘是不会罢休的了。 “严姑娘,不瞒你说,这件事我还是昨晚詹大哥过来向我辞行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而不是你之前在故意装糊涂?”这一刻,严绫的心里竟十分的矛盾。一方面,她希望李半夏说的是真的,她先前的确不知詹大哥的心意。而另一方面,她又暗暗希望李半夏是在说假话,她真的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女人。那这样的女人,就不值得詹大哥珍惜,更不值得他对她情深一片了。到时候,只要詹大哥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他就能从这份感情中走出来了。 这种矛盾的心情,严绫从不曾有过。她不想这样想,可控制不住。女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多多少少总是有点自私的。 “我为什么要装糊涂?” “因为你想霸着詹大哥?” “那我为什么又要霸着他?” “你……” “如果我真要霸着詹大哥,那我和舞融就不会帮你和詹大哥撮合了。你该知道,詹大哥如果能够和你凑成一对,我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听李半夏这么说,严绫脸上的怒气退了一些,耳朵有些发烫。但一想到詹大哥昨晚对她的决绝,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严绫的心凉了半截。 “撮合又什么样,詹大哥还是不会喜欢我的。”严绫嘟着嘴巴,有些哀怨的看着李半夏,“詹大哥喜欢的人是你,才不会接受你。” 李半夏呵呵地笑了,“严姑娘,你该不会拿我当你的情敌了吧?”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我的情敌吗?” “我已经成亲了,而且我们的感情很好,还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这些事,我根本从来就没有想过。我说了不怕你笑话,我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特别死心眼的人。认定了一个人,就要跟他过一辈子。” 李半夏说着,暗暗叹了口气,“詹大哥显然也明白这点,他选择将这段感情放下,慢慢的,自然也就不会再想着我了。” “你真的认为,詹大哥会忘得了你?”严绫不信,“你怎知,詹大哥不是跟你一样,也是一个死心眼的人?” 李半夏一突,她大概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见到严绫,转而又道:“这个就要看严姑娘的了,用你的真心去打动他,用你的情意去包容他。他迟早有一天愿意敞开心扉,会接受你。到时候,自然也就会忘了我。” “我虽然认识严姑娘不久,却也知道严姑娘是一个很有信心、认准了一件事就会坚持到底的人。既然喜欢,不妨坚持下去。不到尽头,又怎知两人没有机会?你和詹大哥以前就认识,感情基础比一般人要好,詹大哥对你也不是全无情意,没道理就这么放弃。” ………… 424 地狱使者,诡秘高人 424地狱使者,诡秘高人 ――***―― 多谢-318妹纸的钱袋子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谢谢你,李大夫!”严绫起身,诚恳的道谢。 “其实在来找你之前,我已经决定要去都城找詹大哥了,你的话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严绫的脸上又重新焕发出了旺盛的朝气与生命力,眼中闪耀的自信和坚定令人动容。 她是一个很坚定很乐观的姑娘,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熨烫一个孤独者的灵魂。 “李大夫,我若能和詹大哥在一起,一定请你喝杯喜酒。”说完这句话,严绫已经奔出了屋,在屋外,有一匹快马。她身形一动,在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凌空翻,就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上。一勒缰绳,“驾”一声,一道棕红色的影子一晃而过,一人一马已疾驰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很快,快得李半夏刚反应过来,严绫已经在百米开外了。 呵呵!李半夏扬起嘴角笑了,这样自信坚持的好姑娘,有什么事办不到? “严姑娘,我等着喝你和詹大哥的喜酒――” 声音远远地传出去,马背上的严绫听到后,对身后的李半夏畅快地招了招手。一夹马肚,那匹马儿跑得越发地迅速了,就像一只疾驰的箭向着都城的方向射去,射中某个人的心窝―― 风起了。 李半夏直觉得脊后一凉,一个人稳稳当当地站在她的身后。 来无影去无踪,这样诡异的身法,真是令人心惊。 李半夏戒备地看向来人,那人一身怒色鲜衣。入目的红比鲜血还要红得炙热,红得滚烫。他的整个身体,隐在一袭红色的鲜衣之后。宽大的红色风帽,遮住了他的脸。只有阴暗的眼睛。在红色的映衬下,带着来自地狱的死亡的气息。 这个人,有一种攫紧别人呼吸的力量,他的样子太过嗜血,也太过阴邪。仿佛看他一眼,整副灵魂,整个血肉。都会被他吸食过去。 李半夏还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人,经历过这么诡异的情景。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李半夏甚至觉得,伴随着这个人的到来。清宁雅静的小阁都弥漫着血腥的气息,周遭鼓动着异样的气流,阴风阵阵袭来,让整个人的神经都开始颤抖。 那个人自从站在那里后,就没有动过一下。浑身宛如一道笔直的标杆。又像是一个泥塑的雕像,纹丝不动。红色风帽下,那两双如死人一般灰暗的眼睛,折射出的光线都带着死人般的枯槁,压得别人喘不过气来。 李半夏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了。她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僵硬,浑身仿佛浸在冰冷的潭水里,动也没法动。 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至少不要太过失态。即便她已经喘息都困难了,也还在强力保持着不让自己的腿打颤。对于那种见到可怕的人或者可怕的事,吓得尿裤子这种事,李半夏是宁愿死也不会让它发生的。 来人不开口,李半夏也绝不开口。 不开口,就不会错。有许多人,尤其是那些身怀绝技或者脾气怪异的高手,都不喜欢一个多嘴的人。或者可以这么说,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多嘴的人,李半夏也不希望一开始就给这个人一种多嘴的印象。 那个人无形中散发的气势实在太过压抑,压抑得令李半夏止不住想如果他们再这样僵持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窒息而死。 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露出太多的怯势来。这样虽然是个蠢办法,却比没有办法来的强。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人终于动了。 李半夏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她的脖子就捏在了那人的手里,只要那人手轻轻一动,她就得两眼一闭重新准备投胎了。 “你怕死?”那声音仿佛也是来自地狱,人就在身边,却好似来自千里之外,隐隐的,还带有回音。 声音很怪异,李半夏竟分不出是男还是女。然而此刻,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她无法关心任何事,唯一关心的可能就是在他手中无异于最脆弱玩具般的脖子。那个人并未用什么力气,只是轻飘飘地将手捏在她的喉咙,她就已经最真实地感受到了死神的来临。 她毫不怀疑,这个人要想杀她,比杀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李半夏艰难地点点头。怕死,谁都怕。 更何况,她活得这般好,她根本就一点不想死。相反,只要能活着,她愿意做出最大的努力。 谁都不能不承认,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一个人总能突破最大的极限,这种极限既包括身体也包括精神。可能是强韧坚忍的极限,也可能是无耻卑鄙的极限。 “怕死,答应一件事。”那个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轻鄙,又多了一分得意。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命,再伟大的英雄、再刚烈的女子,为了自个儿的小命,总是会像一只狼狈丑陋的野狗,做出令人作呕的丑态。 这一幕,来得太快,猝不及防间,李半夏早已魂不守舍、失了分寸。不管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若无其事,还保持着气度和镇定,然后为了自己的面子在糊里糊涂之时就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送上自己的小命。 且一个人在脖子被人掐着,大脑处于晕眩缺氧状态的人,还能想到什么奇妙的好法子。 那只手箍得很紧,别说挣扎,就连挣扎的念头和想法都不再有。 李半夏久久没作出反应,也没有点头摇头,那人正待施力时发现李半夏顷刻间就会被他活活掐死,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到底有多深的仇恨,让他即便在李半夏还有利用价值之时差点就真的直接掐死她? 如果他再迟疑片刻,他等不到李半夏答应他那个条件了。 李半夏瘫倒在地,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困难地呼吸着空气,从没有一刻觉得空气是这么美好珍贵的东西。 “咳完了?” 红色的风帽又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变态的戏谑,似乎看她这般痛苦他就会很有快感。 “失望,你真是让人失望~~不明白,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废物,怎么还会有男人为你要死要活~~” 时而唏嘘,时而叹气,那惊悚的感觉,就好比你半夜醒来突然到了一块乱坟岗,而坟地里冒出幽幽地叹息声。那叹息声,笼罩在整个乱坟岗,无论你怎么逃跑,都跑不出魔音笼罩的范围。 “咳咳……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在这人说出这番话后,李半夏身体里竟冒出一股连她都没察觉到的勇气。 或许,不开口的时候才是最恐怖的。话说得越多,这种恐怖感就会慢慢消失。又或许,一个人被逼到了极致,就不存在什么害不害怕的东西了。 只是,如果一间屋子里,唯见一件红衣在房中飘来飘去,忽上忽下。时而飘离,时而又陡然出现在你眼前,那个人就算长了十颗心,也会被吓得蹦出来。 那人一身轻功竟到了这种诡异的境界,再加上全身包裹在一件怒色鲜衣之中,来回飞动便只见衣裳不见人。 还有一点,也可说明这人实在是变态得紧。要么像只人皮塑像,一动不动,要么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满屋飘动。这种变态的恶趣味,一个再正常的人都会被他逼疯了的。 李半夏刚刚想要站起,那身可怕的红衣猛地来到了身前,刮起一阵风,又让她倒了下去。 最令人畏惧的是,这件红衣就像被注入了生命的烟雾一般,悄无声息,无孔不入。一会儿突至李半夏的身前,一会儿红烟袅袅,来到她的身后,一会儿还不可思议地从她的身前穿了过去,缠绕一圈,又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敢保证,武功高绝于詹扬,于玉笛公子张决明、绝尘公子杨洛、残剑公子万雪峰,又于封炎熊大将军,也没有这样一身飘若游云的轻功。 面对这样的人,如若那人存心刁难,李半夏几乎看不到一点生机。 她看了一眼门口,她很想见一眼刘东山,或许真的是命中该有一劫,躲过了这一次也躲不过下一次。一个人临死之前,总想见一眼自己最想见的人。然而,只希望这时候,刘东山不要回来。 方才的惧怕早已不在,李半夏是个坚强的女子,哪怕今日会葬生于此,她最后一刻也要走得坦坦荡荡。之前的惊慌和恐惧,是一个人的本能。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在认识这个人变态的恶趣味之后,她清楚地意识到妥协退让不会赢得一点生机,反而还要遭到他的奚落和侮辱。既然这样,横竖都是死,何苦死得连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而且,知道她的人,多半也都清楚,她是一个硬骨头。屈辱的条约她是不会签的,损害别人的事情她也决不会做―― ………… 425 携手白头,两心相依 425携手白头,两心相依 ――***―― 多谢沙漠雪莲90的粉红票,还有泰诗妹纸的钱袋子(4个),谢谢你们了! ――***―― “想活命,就要照我的吩咐去做。” 李半夏沉得住气了,那人却开始沉不住气了。他这次出来,并未得到那人的首肯,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事给那人知道了,他会剥了他的皮、挑了他的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克星,哪怕是世间的一缕游魂,在面对特定之人之时,那飘若游云的身影恐怕也飘不起来了。 “你不妨说说看。”即便不照他说的做,听听也无妨。这样,她也好知道他是谁派来的,又为何要这么做。 “活一命,需得赔一命。” 这活命自然指的是她,那赔命,“赔谁的命?” “刘家小子的命!” “你是说东山?”李半夏惊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的目标竟是东山。可怎么可能呢,东山性情平和,为人忠厚,从不得罪人,更未踏足过江湖,何以会惹上这么可怕的人物?可是这也说不通啊,以这人的武功,若想要取东山的性命,那是易如反掌,为何又要借她的手? 这个人,还是他的妻子。李半夏开始摸不清楚,这个人的目标,到底是她还是东山了。 “杀了他,你就能活命!” “你为何要杀东山?”李半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还有担忧,即便是刚才她被那人捏着脖子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强烈。如果只是她一人,她尚且还能够坦然面对。但若事关东山。李半夏绝不能看到他有一丝的危险。 “我这是帮你。” “帮我?”简直就是放屁!李半夏不想说粗话,但这一刻,她真很想将这俩字送给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 “刘家小子死了,你就成了寡妇――” 李半夏心中一突,这个词对许多女人而言无异于最恐怖的噩梦。哪怕只是听听,都让人不舒服极了。 “成了寡妇,再嫁给别人可就容易多了~~” 李半夏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这个人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疯子。已经没有必要在和他浪费时间了,那些事她也不想再听,听这些只会污了耳朵,更加激起她的怒火。 但在这之前,李半夏还是忍不住问一句,“那你想让我嫁给谁?” 那缥缈幽暗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从李半夏的身后传了来。“你在杀了刘家小子之后,自然会知道――” 果然没这么容易。 “别废话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想让我替你做事,别做梦了。”还别说,和那些江湖人士呆久了。李半夏身上也染上了几分他们的豪情与铁骨。她这两句话说得坚定无比,看不出一丝的松动和迟疑。 前一刻还怕死的女人,突然变得一身傲骨,还是一件令人感到诧异的事的。 飘若游云的身影不停地在屋中飘动着,时上时下,时前时后,大概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你难道不怕死?” “死,我当然怕,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但比起我自己死,我更怕的是让关心我的人伤心。”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但你必须得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少事比生命还要令你在惜、令你想要用一切代价去守候、去维护。 那抹游魂顷刻间就出现在了李半夏的面前,李半夏一个闪神,脖子再一次被对方捏在了手中。 但这一次,李半夏却没了先前的惧意。眼里也没有一丝慌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数度面对死亡。如果说詹扬是与寂寞为伍,那么她则无疑与死亡为伍。这让她更加明白了生的可贵,如果她能如以往那般一样幸运,她一定更加珍惜今后的生活。一辈子陪伴在家人的身边。让以后的每一天都能收获更多的幸福,同时也给予别人更多的幸福。 就在李半夏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那个人的手蓦地松开了。 他毕竟还不是要杀她的。 杀了她,他自己也没法交代。 若李半夏今日死在这,他一定会被挫骨扬灰,死得比她还要惨百倍。没有一个人,胆敢承受那个人的怒火,也没有一个人敢挑战他的威严。 他今日擅自来到这儿,就已经是向天借了胆子! “算你有点胆识!看在这个份上,我可以饶刘家小子一命,只要你离开他――” “不用多说了,我绝不会离开东山。我不仅不会离开东山,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去做。”李半夏也是个有骨气的人,她绝不会任由自己在这种冷血之人面前摇尾乞怜、苟且偷生。 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李半夏以为自己这次真的难逃一劫的时候,那抹游魂绕着她周身飘游了一圈,转瞬消失在屋内。 李半夏瘫在地上许久,才相信那个人真的离开的事实。 他这……算是放过了她? 突然的放松,让李半夏浑身瘫软得更厉害,倒在桌脚,浑身没有一丝力气。那颗心跳得厉害,半天都无法回笼,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半夏――半夏――你快出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屋外传来刘东山往这边赶来的脚步声,声音中透着欢喜,显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听到刘东山的声音,李半夏心下一个紧张,这件事处处透着怪异,她还是暂时不让东山知道的好,免得让他为她担心。 双手撑住桌脚,想爬起来,怎奈双腿不听使唤,使了好大的力气,还是没能爬起来。 “半夏,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坐在地上?” 李半夏有些发窘,这个东山,哪只眼睛看见她是“坐”在地上的,那样子,分明就是跌的。不过,这样也好,他这样说,她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这不收拾东西累了嘛,坐在地上歇会,地上凉快。”说话这当口,刘东山已经双手将李半夏从地上馋了起来,把她按在凳子上坐下,语带惭愧的说:“娘子,辛苦你了,这接下来的东西交给我收拾就好,你好生坐在这儿歇着看着为夫做就行了。” 刘东山习惯称李半夏为半夏,而很少称呼她为娘子。李半夏乍然听到,不由生出几分羞意。感觉到刘东山的体贴还有关心,只觉得自己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也是应该的。 望着李半夏嘴角的笑容,虽然疲惫,却洋溢着满足。刘东山想起在集市上给李半夏买的东西,忙拿了出来。 “半夏,你看――” 刘东山的掌心中,是一个泪珠型的玉坠,这玉坠分成两半,一半有个“东”字,另一半上面是个“夏”字。 “说起这块玉坠,还有一段奇妙的机缘,半夏,你要不要听。”李半夏怔忡地盯着那块玉坠,那块玉坠质地普通,式样也很常见。虽然只是普通的玉石,难得的是这份心意,还有上面那两个让李半夏失神的字眼。 这块玉坠,质地虽然一般,却能看出来,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许多地方都已经有磨光的痕迹。 原来这块玉坠是在一个老婆婆那里买来的,说是买,还不如说是送。原来今日在街上,刘东山因为好心,帮助了一个老婆婆和小姑娘。这位老婆婆和小姑娘在街上乞讨,刘东山不忍,将身上所有的银钱全都给了她们。 那位老婆婆出于感谢,便将她和她老伴年轻时的定情玉坠给了他,刘东山本来不愿收,只是看到那块玉坠上的字眼,不觉有些晃神。 张凤无遇到熟人,和熟人聊了几句,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蹲在地上的刘东山。 他也看到了那块玉坠,也看清了上面那两个字。这么凑巧的事儿,还真是不多,真可谓是缘分。 他当下告诉刘东山,要了这块玉坠,李大夫见了一定会觉着很高兴。 刘东山也这么想,最重要的还是这背后的意义。这块玉坠见证了两位古稀老人五六十年矢志不渝的感情。机缘巧合之下,让他看到这块玉佩,怎能不让他欣喜,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一样。 那位老婆婆,活了大半辈子,认人也是极准的,再加上她又是过来人,年轻人的心思也瞒不过她老人家。看刘东山出神的样子,便能猜出他在想着自己的妻子,也是一个有情人。在她和她孙女快饿死的时候,这个年轻人愿意帮助她们,她们人虽穷,却也不能白受别人这么大的好处。只有这块玉坠,也不是多么值钱的玩意儿,却是她们的一点心意。 她也很希望,这块玉坠能到一对有情人手中,希望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和他娘子,就跟她和她老伴,安安稳稳、和和美美过一生。 刘东山收下了玉佩,也收下了那位老人家的祝福,把那玉坠当成宝一样揣在自个儿的怀内,仿佛因此就真的如那位老婆婆所说: 他与半夏两心相依,安安稳稳、和和美美直到白头! ………… 426 相濡以沫 426相濡以沫 李半夏趴在刘东山的胸口,不肯离去。 也只有这样,一颗受惊的心才能慢慢平静下来。 “半夏,你怎么了?”刘东山轻轻抱着李半夏,宽厚的胸膛温暖而又宽广,一只大手放在李半夏的头顶,无意识地抚摸着。 李半夏摇摇头,仍然埋在他的怀中,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刘东山的衣袖,他一动那两只手攥得就更紧些了。 她怕…… 这话她当然不会和刘东山说。 差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世事真的很无常,前一秒还鲜活地活在你眼前的人,下一刻可能突然消失,离开这个世间,怎能不让人唏嘘万分,倍加珍惜身边的人? 来到江州之后,没有人比李半夏更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了。 刘东山虽然不知道李半夏是怎么了,却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还有害怕,不由将李半夏抱得更紧些,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背。这无声的安慰显然很有效,之前提起的心神还有攫紧的心口慢慢得到放松。脑袋一歪,靠在刘东山的脖子上睡着了…… 歪倒的脑袋软软地靠在他的脖颈,模样很乖,没有了白日的活力,却多了几分乖巧。 若是平时,刘东山看到李半夏这么温顺的样子,一定会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将她轻轻抱上床,让她好好睡一觉。然而此刻,刘东山的眉宇间却有着难掩的忧色,望着她的睡颜。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夏一定有事瞒着他,还是不好的事。他有预感,在他出去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半夏也不会突然对他流露出这么依赖的神情。 每当遇到不好或烦心的事,半夏总是习惯将她自己埋在他的怀中,脸对着怀里,闷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看到一点异色。但是那两只紧攥着他衣襟的手却出卖了她。告诉他她遇到了棘手烦忧的事。 在去边城之前,以及这一次出村前往江州,李半夏就曾这样什么都不说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怀中,攥紧着他的衣襟。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她才能入眠,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令她心安。 刘东山想到他刚回来时。李半夏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有她言语间的遮掩,就更加地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现在想想,她坐在地上,兴许是其他的缘故。 刘东山心思细密,许多东西当时没留意,事后慢慢也会想起来。只不过。半夏不想说,他也不愿意逼她。他刘东山,许多事都愿意去做,唯独让李半夏不开心的事,他是一件都不想做的。 他们曾经约定,夫妻之间要坦诚,有什么事都要告诉对方。半夏对他,从来没什么欺瞒。这次之所以不告诉他,或许是觉得没到时候,又或许是因为她认为这件事他知道远比不知道要好。 既然是她的苦心。他又怎忍戳穿她? 刘东山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让李半夏更舒服的姿势,将她横抱在怀中,彼时屋外的光线正从窗口洒下,照在两人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在这明媚的阳光下,身上的冷意一点点消散,李半夏舒服地嘤咛了一声,将脑袋往刘东山怀里使劲埋了埋,睡得更沉了。 刘东山已有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怀中身体温软,头顶阳光正好,看着李半夏睡得那么香,自己也不禁睡意袭来。靠在床头。渐渐也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看见他和半夏回到了村子里,儿女绕膝,爹娘关切,兄弟和睦。半夏眼中的焦虑不见,换上的是开朗明媚。她怀抱着欢子,回身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刘东山醒来后,李半夏还在睡。全身酸麻,几乎没知觉了,刘东山尝试着缓缓站起,半跪在床前,将李半夏挪到了自己床上。自个儿则活动活动筋骨,看看天色,天已经快黑了。这一觉睡得真饱,醒来后虽然全身都麻了,精神却也好了不少。 这个时间,张大人已经忙完公务回来了,应该正在和舞融夫人在湖心亭里下棋喝茶,便直奔湖心亭而去。 守卫见是他,知晓他是大人和夫人的朋友,便直接让他进去了。 远远的,刘东山就听到亭子里传来上官舞融的嬉笑和怒骂声。走近一看,刘东山不禁有些大跌眼镜,倏地转过身,暗道自己是不是来得正不是时候,他该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 湖心亭的一方石桌上,摆着凌乱的棋子,上官舞融单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伸向张凤无的怀中,似乎在掏张凤无藏在怀中的棋子。嘴中还在骂着他耍诈他耍诈,这张凤无可不是吃素的,见她这两只爪子老是不规矩,就将它咬在嘴中,不让她乱动。 上官舞融又羞又气,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石桌上,上下其手,非要他将他藏的那颗棋子拿出来。 张凤无藏东西的本事还真是高明,胸前的衣襟被上官舞融全给扒开了,也没找到那颗棋子。上官舞融生气,把脸撇在一边,装作不肯理他。张凤无就跟变戏法似的,那枚不见了的棋子又出现在他的手上,正捏在他食指和中指的指心。 最后,刘东山也没看清楚,这位舞融夫人不知何时直接坐到了张凤无的腿上,死死缠住他,在她坚持不懈而张凤无又存心放水的情况下,终于给她找到了那颗棋子,然后她站在棋盘上大呼自己的胜利。 貌似这赢家的彩头,是谁输了就得在今夜为赢的那个人捏肩捶背,并且对方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虽然刘东山早就听说这舞融夫人爱玩爱闹,有些孩子心性,然传闻毕竟是传闻,亲眼得见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最让刘东山讶异地还是张凤无的反应。 这位张大人,用村里的话说,那可是正经得紧。即使夫妻相处,也多是板着一张脸。自从他到张府之后,舞融夫人可是明着暗着抱怨过好几次了。 说到这里,刘东山也不得不感慨张大人对这位妻子的包容和感情。别的夫人要是抱怨丈夫不够体贴,还是当着众人的面,那丈夫多半会下不来台,可能会觉着难为情。而这位张大人,处理此事来很有一套。 刘东山不愧是心思细腻之人,来知州府短短两天,便发现了许多人用几年时间才发现的东西。 每次听到上官舞融的抱怨,张凤无也不冷脸,也不说话,反常地笑眯眯的。他的笑,很奇怪,嘴角没动,眼角也没弯,但你就是能够看得出来他是在笑。 笑容中还带着几分危险,那样子就好像在说:说吧说吧,趁着有人在的时候多说几句,等人走了,可就由不得你了。 嘴巴在人前的时候用来吃饭和说话,等人走了,只剩两人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可以用来做点别的。到时候,她一定不会再抱怨自己这个大冰块冻着了她。 若上官舞融是在饭桌上说,张凤无就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夹菜,堆得比小山还要高,头一埋下去可能就抽不出来了。如果是在园子里散心,那就为她加衣衫,不停地加衣衫。又或者出动一下府里的丫鬟小厮,一趟又一趟为她端她最爱吃的芙蓉糕,还有她最爱喝的竹荪笋片莲子汤。 那般殷勤,关怀备至,谁敢说他张凤无不爱妻? 就连她适当的啰嗦抱怨,他都当作是府中的生活太苦闷了,好不容易让她找着一个聊以自娱的方式,很大度地原谅了她在那儿败坏他在人前的形象。这样的好丈夫,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背地里眼红她呢,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东西! 随着上官舞融抱怨的次数越多,啰嗦的越彻底,再加上张凤无始终如一的表现,各自心里都有了谱。 上官舞融哭死的心都有了,老张骨子里是个多么可怕邪恶的存在哪,为啥大家都被他骗过去了,以为他是一个大好人?把所有的过错,想都不想,就全部加在她的名下? 明明是她被吃得死死的,到头来大家都只会将所有的同情送给她,投到她身上的多半都是“你就知足吧”的白眼—— 他居然还耍诈! 对弈一百盘,她难得赢个两三盘,他居然还要跟她耍诈! 姥姥能忍,姥爷也不能忍了。她要当场将他抓包,然后用最得意最美妙最动听最嘹亮的声音宣告她赢了,然后在晚上使劲地差使他,让他也尝尝她的厉害。 可怜她,为他捏肩捶背,捏得手粗得快跟个老妈子了~~ 最让上官舞融想一脚踹死他的是,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装吧装吧,就装吧!明明狡猾得要死,还一副公正无私的嘴脸,实则偷奸耍滑坑蒙拐骗吃美女豆腐样样都干—— 你问哪个美女?本小姐难道算不上美人吗? 再看看面前随性而坐淡淡微笑的人,上官舞融又一个跺脚。 本小姐抢棋子抢得累死,他还能笑吟吟安坐,这张大官人,端的本事一流啊! ………… 427 伟大的砚雕师 427伟大的砚雕师 ――***―― 多谢_318妹纸的钱袋子(2个),风舞紫樱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刘……刘大哥,你来了啊?”笑闹的上官舞融,看到站在不远处想走不是,不想走也不是的刘东山,身体趔趄了一下,连忙站好,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张凤无不愧是“端神”,即便这个时候,也是面不改色。咳咳,反正更丢脸的是某人,他可没做什么。 淡而一笑,站起身问候道:“刘兄这个时候过来找我们夫妇,可是有什么要事?” 刘东山走进了亭子,张凤无道了声“请”,便在石桌旁坐下。上官舞融招呼了一声不远处等候吩咐的小丫鬟,让她给刘东山奉茶。 “谢过大人和夫人了,刘某这次过来,是有点事想请教大人和夫人,打扰了两位的兴致,颇感抱歉。” 刘东山这不说还好,这一说,上官舞融刚转为正常的脸立马又腾地姹紫嫣红起来,连忙往嘴里塞了块小点心,暗道这刘家大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说起来,刘东山在驿站和公孙先生呆了不少的时日,这久而久之,说话也染上了一点公孙先生文绉绉的毛病。那些闲暇的日子,公孙先生倒教给他不少的学问,他从中更是受益匪浅。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鲍大人有心安排,在刘东山来到驿站几日后,鲍大人有几位好友造访。听公孙先生说这些人都是当代砚坛的雕刻好手,大多成名已久。他们来到驿站后,与鲍大人谈论砚石之道,以及当代流行的砚雕风格还有影响整个砚坛乃至后世的传世之作,而每次鲍大人都会将他叫上。刘东山也不多言,认真地聆听着他们的金玉良言,一时只觉得砚雕世界、妙不可言。 自始至终,鲍大人很少让他开口。或许是明白他的隐衷,在这个时候,刘东山最需要做的是做个好学生,积累前辈的经验,对砚雕有更多的认识。 在这些人口中,他不只一次听到他师父“魂手”肖将的大名。刘东山虽然早知自己这位师父在砚坛的地位超然,却也不知他到了那种被砚雕师顶礼膜拜的境地。他雕刻的作品大多被达官贵人、皇宫大内所收存。一副作品又何止千金万金,许多人终其一生只为得到一副肖将亲手雕刻的作品。 据说,他的许多作品甚至流传到海外,那些人也对其欣赏有加,不惜花大价钱来淘到一副肖将的珍品。而每逢宴会,谁要是能拿出肖将的作品,那无疑会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成为被人羡慕的对象。 这些有名的砚雕师,虽然对肖将推崇已久,很想得到一副肖将的作品,却终是不可得。 肖将的真迹在市面上已经十分罕有稀少了,许多人得到肖将的作品,恨不得作为传家宝世代珍藏,又怎舍得拿到市面上来售卖? 再加上有传言称肖将已经去世,在他有生之年都不会有新作问世,那他的作品价值更会成倍增加,要不是急需用钱或者脑子抽掉了。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卖出肖将的作品。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肖将的作品,哪怕是一副再简单的砚雕,现今至少也值上千两上万两的银子,纵然想买,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要知道,这些砚雕师,虽然有些名气。毕竟不像肖将,赚钱的速度就跟自己开银钱局一般。 刘东山很骄傲,那情境真可以说是热血沸腾了,无论谁听到这样的话。总是忍不住激动的。更何况,刘东山还是这位神秘莫测的魂手肖将的徒弟,他唯一的入室关门弟子。 他激动,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位这么了不起人物的徒弟,有他的光环自己也会风光无比――肖将的徒弟,是个多么诱惑的字眼?有了这个头衔,就足够他这一世吃喝不愁受到众人的追捧了。 也不是因为这些在他人口中价值千金万金的砚雕,他随便一拿就能拿出个几十块,只要将这些卖出去,刘东山立即便能从一个几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穷小子,变成腰缠万贯的大富翁。 而是因为他们说的是他的师父,刘东山尊敬他的师父,就像尊敬自己的师长和父亲一样尊敬着他! 是肖将带他走入了一片全然不同的天地,是他让他体会到了另外一种美妙的人生,更是他,让他对生活产生了更多美好的体悟和感受。 如果说,李半夏是让他想要活得更好的源泉,那么肖将,是让这一切成为现实的向导。 因为他,他多了更多的自信,自信能够让那些他在意的人生活得更好,也自信自己不会让他们失望。他会做一个有用的丈夫,做一个让孩子骄傲的好爹爹,爹娘自豪的好儿子。虽然现在他还没有什么成就,也没给他们赚到更好的生活,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有本事给他们带来更加安稳无忧的生活。 刘东山并不想成名立万,也不想赚个金山银山,盆满钵满,他只希望能让家人过得更好一些,给他们提供一个更加稳定舒适的生活便很满足了。 师父说过,他可以出山了。 但现在他不想。 一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火候,虽然他的雕刻技术已经得到了师父的肯定,却欠缺了不少的经验和对当前砚坛趋势的把握。不能说非要跟着趋势走,只是那些成功的大师,总能敏锐的捕捉到当前的雕刻趋势,即便另辟蹊径,也是建立在了解洞之一切的基础之上。 师父很严厉,平时话亦是不多,讲解方面也是简洁精辟。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听到这些名家之言,刘东山亦觉收获颇丰,对鲍大人这片苦心也是感激于心。 在驿站的那些日子,刘东山真是痛苦并快乐着,一方面担忧李半夏,急于想见到自己的妻子。另外一方面也长了不少的见识,对砚雕的认知又多了几分。 而另外一点,他需得将这件事告诉给半夏,得到她的原谅和支持,他方能出山。如果少了他的支持,刘东山会觉得缺少了许多东西。 好在所有的风雨都过去了,他们夫妻俩都平安地度过了这个难关,就像半夏常说的那样,不历经风雨,怎么见彩虹,相信日后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更加美好的生活。 至于师父,他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 没道理,刘东山就是知道。 他始终坚信,一个在经历这么多打击,饱含生活苦楚的人,仍然能够雕刻出那么伟大的作品,那么这个人心里一定有着足以他坚持下去不畏任何艰难险阻的东西! 正如他们所说的,师父的作品,有一种神秘的魔力。不管是张狂霸道,还是灵秀隽永浑然天成,都有着一种不屈不挠,势将一切乌云都冲散的霸气和张力。那种不惜和苍天作斗争,用一双看不见光明的眼睛,雕刻出光明真谛的雕刻师,又怎能不让人感觉到他的伟大? 刘东山曾经看过他雕刻的晚秋枫林,漫山如血,红得抖擞,红得料峭,也红得严峻。大片的砚台之上,看不到几棵枫树,只看得到火红的枫叶。而在砚台的一角,却是一片漆黑,什么着色都没有。 最让人震撼的还是这些枫叶的雕刻手法,整副雕刻,全部都是豪放刚健的深刀雕刻为主。线条清晰,浓墨重彩,刀刀立现,仿佛这些枫叶的棱角都是被刻刀给剖开的一般,乍一看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惊悚,仔细一看,却带着吸引人的活力。 刘东山也完全被肖将的这种大胆的雕刻手法给震惊到了,那一刻,他似乎能够明白,这个盲眼老者,为何能在砚坛有那么大的声名,得到那么多人的尊敬与推崇? 因为像他这样的砚雕师,一百年也很难出一个! 同时,刘东山也感觉到了一种责任,以前或许还不觉得,但是在看到这么震撼的作品之后,他突然觉得即便自己这个徒弟可能名不见经传,也不能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声,和他对自己的这一番教诲。 从张凤无和上官舞融那里回来,刘东山心里轻松了不少。 正如他们所说,一路走来,再大的困难他们夫妻俩也都走过来了。人活在世上,总是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凶险。能过去纵然很好,不能过去他们夫妻俩也是一条心,什么时候都在一起。 江州一事,并未了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谁都不知道。张凤无是江州之案的关键,很容易便被牵连。但他们决定暂时放下这些顾虑,全心享受生活。没有什么,比珍惜现在的生活来得更加重要。 不管前方还有什么危险,又或是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只要他们夫妻始终在一起,愿意一起面对,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刘东山想明白了这些,迈着轻松而又坚定地步伐,回到了他和李半夏下榻的宅院―― 428 回村 428回村~ “到家了!” 在经历了一天半的紧赶慢赶之后,刘东山和李半夏终于回到了大杨村。 古代通信不便,再加上江州情势复杂,那边的情况也不好对家里言说,马氏们在家急得跟什么似的。还是刘东山劳烦公孙先生多方派人捎口信,往家里报了个平安,马氏总算是安了点儿心。 李半夏和刘东山这一去,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对刘家一家老小而言,比两年还要长。 也就是在这两个月里,刘家也发生了不少的事儿。说起这些事儿,李半夏和刘东山每每感慨不已。 自从他们夫妻没有音讯后,刘银杏几乎三天两头的从娘家跑回来。小姑很久都没这么任性了,挺着个大肚子,说要回来就非得回来。而在她之后,总是跟着气急败坏的赵晨宗,虽然懊恼他这个妻子太不着紧自己的身子,却也时刻担忧着他们的母子。 这一点,也是让马氏和刘申姜老来安慰。眼看着银杏在婆家越来越受重视,和姑爷的感情越处越好,他们是由衷的高兴。对赵晨宗这个姑爷,也是越来越满意,每次人到家,比以前客气得不是一点两点。 就连和赵晨宗向来不对盘的刘西山,对赵晨宗也和气了不少。刘家人便是如此,对他们姑娘好的,他们便对他好。要是对他们姑娘不好的,抱歉,他们也拿冷脸对着他! 只是,这种情况。要是东山他们夫妻俩也在,那该有多好。那刘家,可真算是合家大团圆了。 然而最让他们夫妻难受又心疼的是,家里的三个孩子因为过于想念他们,竟然约好了,瞒着他们的爷爷奶奶要去江州去找他们的爹爹和大舌头。好多天之前,他们就开始偷偷地每餐都藏一点粮食起来,他们也知道从这到江州有不少的路程。饿肚子可不行,所以他们及早便做了打算。 再加上甜甜经常在厨房烧饭,出发前一天在厨房悄悄准备一点干粮的机会还是有的。等这三个孩子被人从路上截回来的时候,说起来也好笑,满满一包的干粮,让不巧回娘家撞见他们的赵晨宗和刘银杏竟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这到江州的路怎么走,好像是由当归负责的。当归在三个孩子中学问最好。头脑也聪明,之前向去过江州的虎子哥询问过往江州的路怎么走,然后根据自己的记忆和了解画了一幅简单的路线图。 本来有甜甜和当归两个人去是最好的,两人都不想带上刘灵芝这个小拖油瓶,只是这小鬼家伙到厨房找吃的,居然发现他们偷偷准备干粮的事,又听到他们的对话。表示哥哥姐姐要是不带他去。他就去把这事告诉给爷爷奶奶,无奈只得把这个小油瓶带上。 没想到这三万事俱备,却出师不利,一路遇到熟人,都说要去姑姑家,别人也不多说什么。谁知刚出村口,就碰着了回娘家的刘银杏和赵晨宗,赵晨宗在马车上看到这正是自己妻子娘家兄长的三个孩子,又看到这三个孩子背着个大包袱,不觉纳闷。便告诉了刘银杏。 刘银杏这一惊非同小可,大胆猜测这三个小鬼可能要去江州找大哥和嫂子。连忙下马车,将三个孩子给堵了下来。 回到家里,马氏对三个孩子一番责骂,虽然心里也舍不得,可不能由着这三个孩子胡闹。这要是在外面出了个好歹,那还了得。她要是不好好说说他们,没准他们下次又得偷偷地跑出去。 孩子们不管她如何打骂。就是吵着要爹爹,要大舌头,马氏自个儿心里本就心乱如麻,这一听也是泪珠不断。 三个孩子看奶奶都被他们惹哭了。也不敢再闹。马氏见状,也只得想了个说法,告诉他们,他们爹娘在外面没事,只是有件很要紧的事去做,得个把月才能回来。还告诉他们,这件事很重大,不能随便说出去,否则他们一个不高兴,得过很长的时间才能回来。 三个孩子半信半疑,虽然知道奶奶是在诓他们,但也怕爹爹和大舌头真的一个生气不回来了,也就乖乖地呆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 其实,马氏也知道,这种话瞒瞒刘灵芝还行,至于当归和甜甜这两个孩子,是很难相信她的说法的。 好在,这之后不久,收到了刘东山从江州那边托人带回来的口信,才安了一家老小的心。马氏日夜盼着,儿子媳妇儿能够早日平安归来。刘申姜每天傍晚,都会到村口去看看,就希望有一日能看到儿子媳妇儿回来。 三个孩子乖得不像话,令人心疼得不行。刘灵芝时不时地就会跑过来问她:“奶奶,奶奶,我乖不乖?” “乖――我小孙儿最乖了。” “那我这么乖,爹爹和大舌头是不是会高兴,他们一高兴,是不是马上就会回来了?” 望着孩子期盼地大眼睛,马氏只觉得心疼难言,将小孙儿抱在怀中,哄他他爹和娘很快便会回来了。 然而,这样的对话,刘灵芝一连问了七十多遍,才终于看到他爹娘出现在门口的身影。 李半夏和刘东山是在某日的清晨到家的,那个时候,刘家一家人还没有睡醒,木质的大门紧闭着,山间的薄雾送来一抹微凉,天蒙蒙亮便出发,一路赶回,本已疲惫之极。然而归程在即,两人有着的都是急切和回家的欣喜,这一点疲惫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们夫妻在外这么久,家里人一定都急坏了吧? “是谁啊,这么早就来敲门?”门里传来马氏刚被吵醒的声音。 “娘,是我啊,你儿回来了――” 刘东山激动得话都颤抖了,已经有多年,他都没有离开两老身边。此行不易,他和半夏能逃过这一劫,平安归来,真是难得。他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要两老为他这么担心,刘东山真是有着说不出的自责。 “娘,爹――”李半夏也在旁边跟着唤了一声。言语间,也是温情满溢。不管身在何方,这些始终关心着你的人,才是你心中最难以割舍最为想念的牵挂! 门内有着短暂的寂静,紧接着是一顿狂喜,地板上传来轰隆一声,这是直接从床上跳下来的声响。马氏和刘申姜飞快披好衣裳,连鞋子都没穿好,直接拖着出来了。 很快的,另三个房里也传出来了动静,两个是孩子们的房间,还有一个是刘西山那边。 “弟,快醒醒,好像是爹和大舌头的声音?”刘当归睡觉比较浅眠,听到门外的声响,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紧接着又听到李半夏的声音,确认自己没听错,是爹和大舌头回来了。于是也飞快地爬下床,想了想,挠了挠还在床上睡着哼哼的刘灵芝,把他也给挠起来了。 甜甜在听到第一声拍门声的时候便醒了,等她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马氏和刘申姜起来给刘东山和李半夏两人开门。 刘西山听到动静,也披上衣裳高兴地迎出来了。 前一刻,刘家还在沉睡之中,下一刻,整个刘家便沸腾起来了。 刘东山和李半夏眼前晃了晃,身上就吊满了小家伙。 甜甜死劲巴紧着李半夏,双手抱着李半夏的腰,将头紧紧埋在她怀里,眼里涌出激动的泪花。 刘灵芝则拼命蹬着两只小腿,往刘东山身上爬,刘东山无奈,笑着伸出双手,托着小家伙的屁股,将他给稳稳抱了起来。 刘当归站在两人中间,一会儿看看李半夏,一会儿看看刘东山,小脸上也满是笑容,这笑容耀眼得令人瞩目。李半夏还很少在刘当归脸上看到这么纯粹这么毫不压抑的笑容! “大哥!”刘西山来到刘东山面前,与刘东山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西山,这些日子大哥不在,家里有劳你了。” “嫂子――”刘西山又来到李半夏面前,“你终于回来了。” “西山。”李半夏微笑,这个之前尚有些青涩的小伙子,两个月不见,似乎变得成熟不少。呵呵!脸也黑了不少。 一群人相拥着进了屋,马氏拉近一条板凳,坐在儿子儿媳对面,问着这两个月来的情况。说了会儿,又想到儿媳媳妇儿赶路,这会儿可能还饿着,又匆匆到厨房,洗锅烧水烧饭,给两人准备吃的去了。 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两碗豆皮蛋花,上面还有几块锅巴,这可是好东西了。李半夏和刘东山俩人不约而同的想,在江州,虽然吃的都是些上等的菜食,最想念的还是马氏这一碗豆皮蛋花外加锅巴汤。如今,又喝上了,一时间,真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刘东山和李半夏两人吃得是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和家人说些在江州的情况,隐去受伤危险的情节,许多地方也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村里向来平静,刘家老小的生活也很安定平稳,还是别让这些危险以及官场和江湖的曲折,来影响他们平静的生活―― ………… 429 归来情暖,平淡也动人 429归来情暖,平淡也动人 清晨,大杨村。 太阳刚从东方冒出头来,李半夏打着呵欠从房中走出。 一觉好睡,精神饱满,真是有说不出的舒畅,不管在哪,还是家里的大粱床睡得舒服啊! 昨儿娘看到他们二人回来,便让爹到草棚抱回来几把干草,晒干重新铺在床下。又多给他们垫了两床被子,软和得让她躺上去便不想起来。 想到东山,早晨埋在她脖子里,还留恋地嗅着稻草香,难得地赖了会儿的床。 他喜欢闻稻草香,她可没有给人做抱枕的习惯,又惦念着她冷落了两个月的草药,顾不得拉扯,穿着衣裳便起来了。 “起来了,何不多睡会儿,时候还早。”马氏正在园子里摘菜,想着东山夫妻俩昨儿个才回来,赶路辛苦,今儿定会睡晚点。结果是东山没起,儿媳倒是起了。 没有一个婆婆会喜欢懒媳妇儿,马氏也不例外。李半夏无疑是个懒媳妇儿,不过这懒却有不同的懒法。也得知道什么时候该懒、什么时候不该懒,在能懒的范围里,一点点小懒惰,倒令人欣喜,让人瞧出几分这孩子的真性情来。 “睡饱了,还是起来。娘,要不要我过来帮你?”李半夏也不等马氏回答,三两下蹦了过去,然后一个猛子扎到地上,便帮马氏从地里拔出一个大萝卜出来。 马氏正准备让她别过来,别弄得一身的泥,这么点儿活,还要把几个人?她一个人就够了。还没开口,这孩子就跳过来了,马氏无奈笑笑。这儿媳妇儿有时候倒规矩老实,有时候却像个玩性极重的皮猴。也经历了不少的事了。这一点始终没改。 马氏却也知道,这孩子跟谁越亲,就对谁越没规矩。 “娘。家里早上要炒萝卜吃吗?” 李半夏看着一个大萝卜,将萝卜前面的根须给拔了下来。又将萝卜叶子给割下,放到旁边的篮子里。萝卜的叶子生有毛茸茸的小刺,一不小心便会被它刺到,有些个不讨喜。有些人喜欢吃萝卜,也有些人喜欢吃萝卜叶子,李半夏都不怎么喜欢,只是也不讨厌罢了。 “不是。是拿来腌着吃的。” “腌着吃好,娘腌的萝卜可好吃了,酸酸的,脆脆的。还有豌豆。娘,一块儿腌些豌豆吃。萝卜和豌豆一起吃,那才美呢!” 马氏温而一笑,近乎宠溺地道,“好――” 只要儿媳妇儿喜欢吃。腌点儿菜算什么。马氏的手艺在大杨村也算是小有名气,腌菜的手艺那也是有口皆碑,经常会有些嫂嫂婶婶端着盆子盘子到刘家来抓腌制的小菜吃,吃后都是赞不绝口,由此可见一斑了。 一听说萝卜是腌着吃的。李半夏劲头就更足了。又找了个坑,一会儿又拔出一个大萝卜。 她不喜欢吃萝卜,她认为只有兔子才爱吃萝卜来着。 可她却喜欢吃腌萝卜,她宁愿做兔子,也要吃腌萝卜。 尤其是娘亲手腌制的萝卜! 马氏在镇上的那个姐妹,每次都惦念着她那些腌制的小菜呢。按现代的说法,腌制的菜类不能多说,说是容易患癌症。这些腌制的小萝卜,时间并不长,快的话有个几天就能吃了,味道也不咸,吃一点是没什么问题的。 “哎哟我的儿诶,够了够了,你是要将我这点萝卜全拔回去呢?”马氏一不看着她,李半夏眨眼间又拔了好几个大白萝卜,马氏赶紧叫停。这孩子,想吃腌萝卜她腌便是了,瞧她心急的~~ 李半夏正在艰辛地和一颗大萝卜奋斗,马氏这一吆喝,不留神一屁股跺到地上。呸呸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然后有些个屁颠屁颠地帮马氏提着篮子回屋,腌萝卜去罗~~~ 马氏回屋,取来两盆清水,将萝卜洗净。将萝卜细细切成匀称的小丁,配上切好的豌豆,一起按在了坛子里。 这坛子早几天便拿出来了,用开水泡过,还在阳光下晒了些时候,然后才放置热水,待它凉却,一应材料备齐,将萝卜和豌豆腌制完毕。 “娘,这么个腌法,有几天就能吃?” 李半夏眼馋地盯着那个菜坛子,这几日一直没什么胃口,有点儿腌制的小菜下下胃,想想都馋哪。 虽然对儿媳妇儿的嘴馋有些意外,马氏并未想其他,只道这孩子在外面呆得太久,想吃家乡的一些小菜了。 “快了快了,有个三天的光景,便可以吃了。” “三天就可以了吗?”好快啊! “可不是,娘一次又没腌多少,就一点自家吃,很快的。” 李半夏点点头,“对了,娘,我刚看见你还在坛子里面加了糖,这又是什么缘故?”李半夏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手点着下巴一边问。 马氏可是有足了耐性,李半夏问什么,她都慈祥的一一回答。 “加点糖,味道会更好,还能减点酸~~” “嗯~~这个我好像也吃过,以前吃的腌豆角,有些人家也是加了糖的。”只不过,李半夏还是认为不加糖的好吃。腌菜麽,酸酸的,本来就是吸引她的一大特色! 但李半夏更相信马氏的手艺,娘都说好吃,那必定是很好吃的。 不一会儿,刘东山也披着衣裳出屋了。 洗漱的时候,问李半夏,“今儿回来,要不要去赵大哥那儿打声招呼,还是明着再去?” “吃完饭就过去。”李半夏还在想着腌萝卜的事,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真是,越来越想吃了。 刘东山注意到她走神的小模样,一边擦脸一边走过来,点了下她的脑袋,“想啥呢,一大早上的就发呆,没睡好?” “没有,睡得可好了。” “哎!你要是累得慌,白天就在家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跑一趟,对赵大哥说一声。正好,我去找牛哥商量点事,顺路。” “好啊!”李半夏嘿嘿笑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她还要多陪陪娘,陪陪三个小娃儿呢。 “这么高兴?”刘东山含笑问。 “东山,我觉得我变懒了,不想动了~~”李半夏不自觉地想要撒娇,还可爱地嘟起了嘴。“是不是我在知州府天天吃着睡睡着吃,把自己给养懒了?你发没发现,我好像胖了,肚子上还多了一块肉?不信你捏捏~~” 李半夏还想再说,刘东山表情怪异地把李半夏拉远了些,指了指还坐在灶台背后的马氏。示意她说话注意些,娘还在那儿坐着呢。 李半夏吐吐舌头,哦,这在外面两人呆着习惯了。忘了这在她看来很寻常的一句话,在长辈面前说,可能会有咳咳,一点点不好意思。有些举动,也是不适宜再做的。 马氏只有高兴,哪里有半点的不对劲。这俩孩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感情没消反长,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看到儿子儿媳能生活得这般美满,她这个做娘的又岂有不高兴之理? 要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孩子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过得好、生活得幸福的了! “胖点好,好看。”刘东山早想说了,半夏也不知是什么体质,吃什么都不长肉的。他总希望半夏能再胖点儿,这样也不至于让他总担心,她瘦弱的身子会支撑不住平日里的劳累与艰辛。 “可是我也变懒了~~”懒姑娘是不会有人喜欢的,可是她现在用村子里的话来说,就是身子重得厉害,可是什么都不想做的哦。 没看见,她都不想去坐堂了~~ 人不能习惯于安逸,一旦安逸惯了,再想勤劳起来难免是要多遭一点罪的。 在知州府的日子,虽然可能随时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但也忒轻松了些。她每日只要给知州大人张凤无扎针,其他时候就自己呆在房间里,或者陪舞融说话。她自打到古代来后,还没有那么清闲过。 刘东山揉揉李半夏嘟起的脸,“不想动就别动,变懒就变懒了,外面有我,以后你想歇着就歇着,想玩就玩,不做事就什么都不做,就是养你一辈子,你都不需要担心?”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哪怕将她养成一个超级大懒鬼,全天下最懒最胖的妇人,他都甘愿。或者说,这是他衷心所愿。 以前他没有这个能力,他不愿意轻易许诺,却一直放在心底。现在,他会好好的努力,为她还有这个家创造一一个更温暖更美好的生活,他要做他们真正的依靠―― 只不过,李半夏不会真由着他如此罢了。这样,便也不是李半夏了。 李半夏眨眨眼,有些怔愣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刘东山。 刘东山揉揉她,想了想,“晚上再跟你说。” 刘东山提着木桶,到水井里打水去了,留下李半夏脑门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要说钱,两人以前身上一度也有些银两,刘东山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直觉的,刘东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告诉她,李半夏再次眨眨眼,好像有点猜到了哟~~ ………… 430 温馨一家亲(1)小小神医 430温馨一家亲(1)小小神医~ 吃完饭后,李半夏不出意外地出现在了她自己的小药房里。 很意外的是,她的那些宝贝药材,该售出的售出,该收起的已经收起,该归类的归类,办得井井有条,让李半夏大跌眼镜。 “是不是很满意,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哦!” 刘银翘从李半夏身后冒了出来,一副邀功的小样。 “你出门后,这些药材每天都是我打理的。晒干的药材,可以卖的,我就送到赵伯伯那里去了,卖回来的钱都如数交给奶奶了。像这些,你说过要留着呢,晒干后我就将它储藏在柜子里。每当天晴的时候,我会经常拿它出来晒一晒,这样就不会发霉了。” “这个柜子……”李半夏看着那个新柜子发呆,这个柜子,与她走之前的柜子并不相同。 这个柜子,至少是之前的三倍。一个大柜子,里面有很多的小抽屉,每个抽屉,外面还贴有小标签。标签上的字虽然滞涩,有些生僻字还是用拼音代替,李半夏一看便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定是刘当归。李半夏教过银翘和当归拼音,即便他们不会的字,也可以用拼音标注。 李半夏走进药柜,望着上面极力工整的字迹,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美丽的笑容。这笑容中,有着安慰、有着幸福。 再看这整个药房,也完全不一样了。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杂货房,她堆些草药,切些药草。后来慢慢变成了一个简易的药房,再后来多了一些柜子。她也曾苦恼过抽屉不够用,许多药材都没地放。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药房已经焕然一新。 “这个柜子是爹爹做的,这些木头也是山上最好的梨木。他还请教了赵郎中,花了好多工夫才做成的。是不是很棒?” 李半夏注视着这个药柜,透过它,仿佛看到刘东山在认真敲打药柜的情景。她刚离开的那些日子,这个药柜,就是他一点一点、一锤一锤地给打出来的。 “除了爹爹,大弟也有不少的功劳。”甜甜上前一步,站到李半夏的旁边。甜甜这半年也长了不少的个儿,已经快到她肩膀了。看她这个长的速度,只怕到后来比她还要长得高呢。 “这上面的药名可都是他写的,当初爹爹打了药柜。大弟提议说药柜少不了药名。他白天去学堂,晚上就着油灯写这些药名,花了好多心思,还有好多个夜晚呢。”刘银翘说着,指着左边靠上的两个柜子。 “这些地方。原先都是拼音的,后来大弟学会了字怎么写,就把它们改过了哟~~”甜甜在说到她大弟的时候,目中有着骄傲。这么聪明又好学的大弟,一直都是他们的骄傲。 “我也有功劳!”到最后。终于等到夸自个儿了。“这些药,都是我归类的。不认得的,我就照着你的医书,一样一样的找,一样一样的归类。” “你看这个,这边是解表药,这边是清热药,还有这个,温里药,外用药,补益药、固涩药等等~~” 她说一个地方,李半夏就看向一个地方。这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甜甜虽然聪明,学习东西也很认真,但这里的草药至少也有几十种,她居然能将它们分门别类。而且就她所看到的这些,她甚至很少出错。 家里的几个孩子,可都是出乎她意料的聪明。 其实,一个人只要用心,是肯定能做好一件事的。哪怕这件事对于那个人并不容易,只要有心,也不是不可能。 李半夏当然明白他们的用心,也知道他们为了她的事定然费了许多心思的,心中的感动便也越深。 这个药房,这个药柜,让她与这一家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彼此的心也更加靠近。 甜甜小嘴呱啦呱啦地还在李半夏耳边说着些什么,李半夏转过身,手宠爱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万千话语尽在不言中。 甜甜收拾得很好,然而今日天气晴朗,药柜里的药材还是要搬出来晒上一晒的。合着抽屉,一一搬到外面的屋檐下。 母女俩合力,做起事来倒也不费力,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将要搬出的药材全都搬出来了。 “甜甜,我来考你一考,看看我教你的东西是否落下。”李半夏抓着一把药材,突然对旁边的刘银翘道。 “好啊!尽管考来,我可不怕!”刘银翘满脸自信,医术麽,她自然是没有放下的。她不但谨记李半夏所教授的那些,就连李半夏让她看的那些医书,她也不曾懈怠。 就想着这一天,要让她夸赞嘞! “甜甜看一看,这味是什么药?”李半夏从其中一个抽屉抓出一把草药,递到甜甜的面前。 甜甜就着李半夏的手,只瞧了一眼,便喜道:“柴胡!” “哦?” “而且我还知道这是柴胡中的鳖血柴胡。”甜甜目中有着得瑟,并不介意在他们的大舌头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所学。每一个孩子,都是想得到大人夸奖的。甜甜昂昂下巴,径自接道:“鳖血柴胡,苦,微寒。归肝、胆经。鳖血炙能抑制升浮之性,增强清肝退热、截疟功效。常与青蒿、地骨皮、白芍、石膏、知母等同用,增强表里退虚热作用。” 李半夏讶异地挑了挑眉,转而笑开了,满意地点点下巴,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了不起。 “那这又是什么?”李半夏放下一把柴胡,手又伸到了另一个抽屉里,抓出另一把药材来。 甜甜细细看了一会儿,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确定。就着李半夏的手,拿出一小块药材,轻轻放到嘴里嚼了嚼。只一下,就拿出来了。 “是葛根。” 李半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柴胡和葛根功效有何异同?” 甜甜思量片刻,缓缓答道:“柴胡和葛根,二药性味辛寒凉,均能退热。用于外感发热,又能升阳。不同之处在于,柴胡兼苦味,性微寒。在退热之中尤善疏散少阳半表半里之邪。多用于邪在少阳,往来寒热。并能疏肝解郁,用于肝郁气滞,月信不调,胸肋疼痛。升阳举陷,用于气虚下陷,久泄脱肛。葛根兼甘味性凉,并能透发麻疹,用于麻疹不透。生津止渴,用于热病口渴,阴虚消渴。升阳止泻,用于热泄热痢,脾虚泄泻。” 甜甜话闭,一转不转看向李半夏,似乎意犹未尽。 这小家伙,对于医术一科,还真是兴趣浓厚。如果说李半夏刚才还是惊讶,这会儿则是震惊得一口能吞一个鸡蛋了。 虽然她六七岁便熟悉这些基本草药的药性,但是甜甜与她不同。她自小跟在爷爷身边,又经常和他上山草药,习得草药习性并不是什么难事。而甜甜,习医不久,还不到半年,就有这等成效,当真可喜可贺。 李半夏目中带着激动,一连串的问题冲甜甜“砸”来―― “甜甜,清热解毒之最为何?” “银花!” “芳香化湿之最?” “藿香!” “止血之最?” “三七!” “温痰之最?” “半夏!” “活血之最?” “郁金!” “……” 李半夏尚待再问,刘银翘微微一笑,“前些时候,赵伯伯交给我一些草药口诀,我念予你听听好不好?” 好啊!这小鬼,已经不乐意让李半夏来考她,想倒个个儿,来考考李半夏了。 不过她也知道,就她这刚开始学的新犊子,是自然难不倒鼎鼎有名的女神医的,所以她另辟蹊径,投点儿巧。 李半夏抿嘴而笑,双手抱胸,看看她家小丫头要跟她捣鼓什么高深东西,她可是期待得很呢! 甜甜咳了两声,酝酿一下,启口道:“识得千里光,全家能治疮。家有地榆皮,不怕烧脱皮;家有地榆炭,不怕皮烧烂……” 她一张口,李半夏眼睛就闪动了一下,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玩意儿。 “有人识得半边莲,夜半可以伴蛇眠。屋有七叶一枝花,毒蛇绕着不进家。不怕全身痛的凶,吃了元胡就要松。家有刘寄奴,不怕刀砍头。打得满地爬,快寻祖师麻。铁脚威灵仙,砂糖加醋煎,一口咽入喉,鲠骨软如绵。宁得一把五加,金玉再多不拿,补肾祛风除湿,强身保健最佳。知母贝母款冬花,止咳化痰一把抓……” “若要皮肤好,煮粥加红枣。血虚夜不眠,米粥煨桂圆!”李半夏终于忍不住,笑着和她一起吟道。 “诶,你?” “很奇怪,我也会这个?” “啊!”甜甜呆呆点头,有些不解,这明明是她从赵伯伯那里新学来的,大舌头是怎么会的? 她转而想到,李半夏和赵郎中在一块共事很久了,她知道的没道理李半夏会不知道。 殊不知,“这个啊……说起来,还是我说给赵大哥听的呢。” “你说这个是你编的?” “那倒不是,是我从某个地方看来的,是不是很有趣?甜甜想学,我这儿还有很多,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 431医者仁心 431医者仁心 甜甜眼睛亮亮的,似乎闪烁着星光。这个大舌头,还真没有什么能难倒她的!她啊,还是乖乖学医,争取有一日能给她弄一些新奇玩意儿瞧瞧。 于是,继承大舌头的衣钵,以成为让大舌头满意自豪的医者,成为了刘银翘孜孜追求的理想和目标―― “甜甜说得很好,可懂得这其中之意吗?” 刘银翘脸上的得色不见,转而低下了头,眼里有着黯然。“这些都是我硬背下来的,许多话我并不明白。不过赵伯伯过来的时候,我有请教过他,只是他每次来去匆匆的,我也只懂得一星半点。赵伯伯说,我先背下也无妨,等你回来,便能亲自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了。” 说到“亲自”两个字,甜甜大眼睛滴溜溜地盯在李半夏身上,那里面有着一个孩子对自己娘亲的深深依恋! 李半夏拍拍她的小脑袋,心里有着抱歉和心疼,她和她爹走了那么长时间,让他们担心了。 轻轻叹了口气,“你赵伯伯说得没错,这些东西记住了很有用,甜甜很聪明,也很用功,所以我很高兴。” 甜甜的眼眶多了一抹晕红,李半夏简简单单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让这孩子心中一酸,那一瞬间心被狠狠触动了一下,只觉得欢喜。 她努力做好这一切,有很大的原因岂非就是因为这个? “但甜甜要知道,一个医者,最重要的还不是聪明和用功。”这些道理,本该等她再大一些,更加明白的时候才说的,李半夏却不想等到那时候。 她想到了金半仙,金半仙能练成武林中失传已久的金针封穴绝技。还有那一手精妙的飞针之术,不也是少有的聪明有天赋之人?这其中所下的苦功,也定然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她却将这一手飞针绝技用错了地方,无辜害了许多人的性命。也让这一手飞针之术差点因她而就此绝传江湖。 这一切,让李半夏更切身地体会到,一个人的本事越大,所造成的危害也就越大。尤其还是行医者,事关人命,一步踏错,救人的东西就会衍变成害命的东西。换一句话说。她宁可她的徒弟是个平庸之人,也不愿她一身高超技艺,最后却是为祸他人。 “那是什么?”刘银翘睁大了眼睛。 聪明和用功,本来就是一个人成才最重要的条件。大人每次劝他们。说辞几乎如出一辙,脑子要放聪明点,要舍得下工夫。可见,这两样,对于每一个人学每一件事都是最重要的。 “你需要有一颗仁心。一颗医者仁心。”李半夏无意识地摸着她的头,眼神仿佛投到了远方。 每经历一件事,她的感受便越深。也许是自己也从鬼门关走过一回,也许是江州的经历让她感慨颇深,她已不仅仅是当初那个只怀有一腔热忱的小姑娘。心里的责任和压力又多了一重。一个行医者,无时无刻不该缺少的谨慎还有仁者心怀。 甜甜不知何时偎在她的怀里,枕在李半夏的大腿上,感受着从李半夏身上传来的平和的温度,明媚的朝阳从云间洒露,照在她的面上。那阳光太过明媚,也太过温暖,暖得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那一天清晨的朝阳,还有回荡在耳边李半夏的话语。 一个医者,最重要的不是聪明和用功。 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医者,你首先需要的是一颗仁心,一颗医者仁心。 细心,谨慎,这些都是一个医者必须具备的。但一个人,首先还是要具有一颗医者仁心。 也只有具备这样一颗医者仁心的人,才配学李半夏最高超的医术。 几年后,当刘银翘更大一点的时候,细细回味李半夏当时的话,一时间,自己却读出了许多李半夏未出口的潜台词。 ………… 李半夏甫一到家,前来治病的人几乎踏破了刘家的门槛。 也不知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只知道坊间传言,江州大杨村出了个闻名的女神医,妙手仁心,不畏危险,力救知州大人于旦夕间! 李半夏神医之名,也有些时日了,许多外地人也都曾听过她的名号。然而她名气再响,因居住在乡野村间,毕竟是有限。那些远方的病人,也是有熟知传闻之人,方来此地求医。 然而这一次,医治江州知州张凤无的事情,可是举国皆知。更遑论,这之后,还牵扯了一桩惊动朝野的大案。 谁都知道,江州知州张凤无乃当朝俊杰,更是上官将军的乘龙快婿,文武双全,举朝称赞。一日间,却形如痴傻,生命垂危,群医束手无策。 而这位大杨村走出的女大夫,不但因此涉险,最终还医治好了知州大人,让她恢复如常。单凭这一点,已足够让人津津乐道这位女神医的英勇事迹,还有她那一手妙手回春的高超医术了。 其实,若只是因为此,还不至造成这么大的轰动。 一开始,李半夏为江州知州张凤无医治,虽不说多么机密,知道的却也不是特别多。后来那三皇子谋反一案,也因为诸多考量,没有过多透露。 这一切,都是在李半夏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皇上虽然痛心三皇子所为,却也有心偏袒三皇子,又或许预感到这事牵扯重大,想将这事给压下来。 鲍大人不想让三皇子之徒逍遥法外,虽说这件案子可能案中有案,但三皇子谋反是事实,岂容他逃脱?遂自摘头顶乌纱,不畏生死,与皇上争辩。恳请皇上交予他,让他继续查察此案,并将三皇子依法论处。 鲍大人言之利利,说到激动处,更是与皇上据理力争,纵使他是天子,该言之言还是要说。 皇上大怒,将鲍大人压到天牢,若再口不择言,提起此事,就以藐视君威论处。鲍大人又岂是退缩之人,皇上越是袒护,他就越是敢于争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拼着一死,也要维护他心中的正义和公道! 皇上面上难看,他是天子,他说的话便是圣旨,谁敢违抗?一怒之下,以抗旨和辱君之名,判处鲍大人斩首示众。 圣旨一下,孙丞相一干人,长跪殿外,求陛下从轻发落。而另外一批与鲍大人素有嫌隙的,则趁此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欲送鲍大人于死路。 事发之后,公孙先生和詹护卫忧急,公孙先生苦思对策无果,詹扬竟然挟剑独闯大内。他不是一个冲动之人,但现在却也无法。他自跟随鲍大人之日起,就已决定要一生追随鲍大人,踏平世间不平事! 詹护卫一身武功,当真是无人能及,即使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之中,也任其来去。他先是为鲍大人求情,说明三皇子在江州所行恶事,又言皇上一代明君,万不会保奸佞、诛忠良。 詹扬言辞恳切,眼看劝告无果,不由起了火气,这一来,皇上更是盛怒。只是忌惮他的武功,让他回去,詹扬刚回到府中,便有一支禁卫军来拿人。詹扬恨极,奈何担忧府中其他人,也只有先逃出府内,眼看着公孙先生和府中其他人也一并被捉拿了去。 詹扬万万想不到,因为自己的冲动,还害了府中其他人。若是依着他以前的脾气,定要用手中之剑将这个不明是非、枉杀忠良的昏君给解决掉。只是跟着鲍大人这么多年,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是万万不能做。 更何况,皇帝并非真的是一个糊涂皇帝,需得承认,很多时候他还是一个明君。要不然,以鲍大人耿直的性子,也不会活到今天。只是这次关乎到他最宠爱的皇子,就让他变得护短起来了。 上官将军出征凯旋归来,得知此事后也向皇上求情。 皇上毕竟不是一个昏君,当时在气头上,鲍大人说话又真的不怎么好听,他一怒之下才将他治了罪。后来也是后悔,想从轻发落,不过是缺了一个台阶。 上官将军的求情,正好给了他这样一个台阶。 皇上放了鲍大人和府里所有人,想让此事就这么过去。可是,他愿意放鲍大人出去,鲍大人自己还不乐意出去了。 不将三皇子给治罪,他便一辈子呆在牢中。若不如此,他也无面目再面对一方百姓,还有那些因三皇子而遭到迫害的无辜之人以及家属。 事情僵持不下,眼看着皇上又要动怒,上官将军和一干德高望重的老臣请出了上打昏君、下打馋臣的先皇御赐黄金锏,终于将三皇子治了罪。 即便如此,皇上也要留三皇子一命,事情争执在于三皇子是死罪,还是保住一命永远幽禁。上官将军和一干老臣也不能太拂绝皇上的威严,认为这样处置也无不可。鲍大人一再坚持,认定三皇子就该判死。 却不知,在争执无果之后,三皇子被刺死,为这件三皇子谋反案又添了诡异的一笔。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还牵扯到了朝中几位重臣,自然是人尽皆知。 然而事情到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432 温馨一家亲(2)呆娃甜妞 432温馨一家亲(2)呆娃甜妞 李半夏名声大造,除了她参与了一件谋反大案,更是因为,背后有人积极为她造势。 而且为她造势的人,显然还不只一个。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于这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是不该籍籍无名的。对于大夫这个职业,淡泊名利未必是好事。 这件事,李半夏是绝对不知道的。 几乎几日时间,这个消息就散播到了各个临近州镇,甚至更远的地方。 所以,她自然也就不会理解为何一日之间,刘家门外会来那么多上门求医的人了。 人家大老远地跑了过来,也是相信你看得起你。路途遥远,跋山涉水赶过来,这些病人又一定病得很严重,即便再不愿,也没有将病人赶出家门的道理。 一时这么多人,马氏也有些发愣。 她一向待人热情,这些人又都是来找她儿媳看病的,自然热心招待。将一班人迎到堂屋去了,又把刘申姜给喊了回来,让他帮忙招呼人。自己则和甜甜回到厨房,烧水炒瓜子,给他们送去。 李半夏的清静日子算是没了。 不过这么多人,总不能全部在家里看诊。且不说家里地方有限,没有那么多的药材,便是赵大哥,也该跟他打个招呼。 李半夏看诊的速度,也是一绝。一屋子的病人,不到两个时辰便看完了,写好了药方,让他们到村前赵郎中的药铺去抓药。她断症,总是能从根源看起,几句话一说,便让人心服口服。赞叹女神医之名果然不虚。 中午,刘家也很热闹,前前后后开了三桌。马氏还特地到村头买了菜。这些人中不乏有大富之家,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村里的饭菜对于他们也着实简陋了一些。不过刘家一片盛情,他们又欣喜于大病即将痊愈,这个时候别说是山中小菜,就算是单单一碗咸菜一碗淡饭也能吃得下去了。 路途近些,随行有车马的,治了病连夜还能赶回镇上。有些路途远,当日离去又不便的。当夜便留在了村子里。 村子里很和气,只要说一声,谁家留个宿、住个人都好说,人数虽然不少。一家住上一两个、两三个,也住下了。 一天两天还好,长期这么下去,别说村子其他人家,就连刘家自个儿都受不了。李半夏看诊的收入十分可观。每个看病的人病情痊愈,一定要塞上大把银子。李半夏和马氏不收,刘东山和刘申姜不收,这些人有时还把银子银票往孩子身上塞。以为孩子年纪小,一定不讲究这些。会乖乖收下。殊不知,这刘家的孩子,就连最小的那个,对于人家塞到手里的元宝都是不愿意收下的。 想必刘家的大人在孩子们面前提过很多次,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金银钱财不收,他们会带些地方特色吃食还有小孩子喜欢玩的玩具。有时实在推脱不过,又不能老是辜负别人一片好心,也便收下了。每次,马氏也会做些家乡的糕点和农村独有的吃食,还有她腌制的小菜,别人说喜欢,她就在村里买来多腌上个几坛子,便可以让他们带回去。 这一下子,不只是李半夏的医术更为出名,就连马氏亲手做的糕点和腌制的小菜,也都跟着一道出名了。有些病人,回程时还央求马氏给他们一点小菜尝尝。 刘家也不少那些“回头客”,他们回头,却不是为了给自己看病。更多的是过来表达感谢之意,又或者带着其他生病的亲戚朋友过来。这种状况,即便李半夏搬回了赵郎中的药庐,重新在那儿坐堂都没有改变。 来求医的病人一拨接着一拨,大杨村求医之人络绎不绝,赵郎中的药庐每天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挤得人转个身都困难。 这样一来,不但刘家和赵郎中的药庐,连带着整个大杨村,都发展起来。一些有生意头脑的,在村口地方,支起茶寮开起客店摆起摊子来。也因此有不少人赚了钱,对于村子里的这种状况也是乐见其成。 当然,也有情形比较凄惨,甚至可以说惨不忍睹的。譬如李半夏,又如赵郎中和川乌,虽然有不少人光顾药庐,也赚了不少,但作为一个大夫,哪有希望每天有不少人生病的道理? 更何况,赚钱是好,如果一天忙到晚,没有半点歇的,累到头晕眼花外加手抽筋,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每天等在药庐外的病人,都快将大杨村进村的路都给堵上了。 对于李半夏的回归,赵郎中是很高兴,但是他却认为,凭李半夏的本事本该有一番更大的作为,不该困在她小小的药庐里。 他知道,妹纸这是看重他这位大哥,不想在自己成名之后自己单干,这是她够意思,他却不能因此而限制了她的发展。 或许,赵郎中有一个更好的考虑。 他们虽说不是亲兄妹,但彼此关系亲厚,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他这个做兄长的自当为她这个妹妹多多着想。就连他家里的那口子,也觉得李半夏一直呆在他的小药庐里,是埋没了,而且也多有不便。 地方就那么大,病人又那么多,药庐就三个人,哪怕一人有十双手怕也是忙不过来的。 思来想去,赵郎中倒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天黑的时候,提着一锅甜汤赶到了刘家。 “赵伯伯?”甜甜正趴在院子里,为李半夏收拾草药,看到赵郎中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叫人。 “嗳!是甜甜哪,你在干啥呢,帮你娘收草药?真是懂事的好孩子,比我家的那俩个勤快多了。” 赵郎中很喜欢小孩子,刘家这几个孩子也很得他欢喜,每次见着总会逗上一逗、夸上一夸。 “呵呵!我也没多勤快啦,就帮点小忙。对了,赵伯伯,你是不是来找……嗯,大舌头的?” “大舌头?”赵郎中笑着摇摇头,可真是固执的小鬼,明明那么喜欢她,却是不肯开口叫她一声娘。不过大家伙儿也都习惯了,李家妹纸似乎也全不在意,照样打心眼里疼这些孩子,也就不劳他费心了。 “嗯,对,我就是来找……大舌头的。大舌头呢?怎么没见着人?”赵郎中那表情颇为有趣,又是缩脖子又是挤眼睛的,似乎这个称呼好玩极了。 甜甜呵呵笑开怀,领着赵郎中进屋,“大舌头正在帮小弟洗澡呢,一会儿就出来了,你先进去坐会儿喝杯茶,我去喊她去。” 正说着,李半夏抱着刚洗完澡的刘灵芝出来了。刘灵芝跺着两只脚丫子,相当不老实,李半夏用双手远远地抱着他递远了去,小家伙使足了力气也踢不到她,直逗得他咯咯嘿嘿的笑。 “赵大哥?”对于赵郎中的到来李半夏有些意外,她从药庐回来可还没多长时间,赵大哥要是要事说,在药庐里早就可以说了。不过李半夏很快便想明白了,赵大哥特意走这一遭,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他们商量。 “妹纸,在给欢子系洗澡呢~~” “可不是,这小鬼都快六岁了,还非要我帮着洗澡~~”说着,李半夏又转过头,对甜甜道:“甜甜,把房里你弟的小衣拿过来,我给他穿上。” 刘灵芝擦干身子,随便套上个小肚~兜,就给抱出来了,滑溜溜的小腿、肥嫩嫩透着红晕宛如大白萝卜的胳膊,小嘴笑得直流口水,可爱极了。 李半夏“一脸嫌恶”地给他擦掉口水,“咦~~都说过多少次了,笑的时候不要流哈喇子,很恐怖的好不好?” 赵郎中笑,也只有李半夏这样的,才会这样带孩子。这要给马氏瞧见了,没准会以为她这儿媳妇儿不疼她的小孙子呢。 李半夏坐下,刘灵芝站在她的腿上,蹦蹦跳跳,李半夏那么一端,让他乖乖站好。小家伙安份了几秒钟,又哇哇嘿嘿地蹦起来。 头痛头痛,这孩子怎么越养越呆? 甜甜给刘灵芝拿来了小衣,李半夏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给刘灵芝穿上,拍拍小鬼屁股,让他姐带他出去玩会去。 李半夏和赵郎中,随意说着话,赵郎中不主动说明来意,李半夏也就不问。赵大哥的性子她比谁都了解,他肯定是想等大家伙儿都在了再说,也好,人多也好打商量。 “小赵来了?”马氏正端着一盆猪食从林子里回来,看到赵郎中,就跟自家人一样亲切。 “大娘,我又来打扰你了,今儿晚上可就在你这儿蹭饭吃了~~” “你啊,大娘巴不得你天天到这儿来蹭饭吃,那大娘这儿可就热闹多了。”马氏将猪食盆放下,洗洗手,也来到旁边坐下,和人家小赵唠几句。 “上次大娘说喜欢喝甜汤,我就让家里的那口子多做了些来,大娘你尝尝?”赵郎中笑眯眯地献上甜汤,那模样既像个乖宝宝,又像个狗腿子。 马氏一听是甜汤,高兴接过。打开一闻,就连声夸好,让李半夏陪赵郎中聊着,自个儿忙不迭跑到厨房,热甜汤去~~ 433 药庐扩展计划 433药庐扩展计划 “开铺?还是到城里去开铺?小赵,你大娘我该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一口饭急急吞下,马氏张大着嘴问。 李半夏和其他人也都愣住了,眼带疑惑地瞧着赵郎中,看他那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早已经想好了一应对策和个中关键。 “大娘,你没听错,我是这么打算的。要是以前那还算了,妹子不喜欢,喜欢呆在村里那咱就呆着,也不兴非到外面奔波。只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来找妹子看病的人太多了,咱那小药庐,根本就堆不下啊?” “再说,就凭咱妹子那医术,困在这小村子里不是埋没了她麽。我看以她的医术,就算到皇宫里给皇上娘娘当御医都够格!”不过御医虽然听着神气,他们这些闲散惯了的宫外郎中还真看不上眼,不愿意干这一行。 也不想想,找太医看病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弄不好,吃饭的家伙都丢了,还什么太医不太医的。 再说,当太医在一帮小老百姓那里尚可以打打马虎眼,走走威风。在皇上娘娘什么太后老佛爷那儿,那比孙子还孙子。走路都不能直着走,好好的小伙子,头发半点没白倒成了驼背的小老头了。 但说是这么说,自古以来还是有不少的医者,以成为太医院的太医为最大的肯定与荣耀。毕竟没两把刷子的,还真进不了那个地方。 这会儿赵郎中说的倒不是什么太医不太医的问题,就算是李半夏想去,他还不放心嘞!在外面逍遥自在多好,何苦进宫遭那个罪? 好在,李半夏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的。她虽然自信医术过得去,还没有到那种天下医术我第一的地步。医术。本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学无止境,一个医者。没有人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妙手回春,什么病都能治。踏踏实实研习医学药理。本本分分治病救人,对于目前的李半夏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那也用不着搬到城里去,咱在这村里呆得不是好好的,干甚要到外面去遭那个罪?再说就依我家半夏这懒性子,你让她来回奔波,开着药铺、守着药庐。哪怕是啥也不做,就坐那儿数银子,她也是不乐意的。” 马氏这话一出,桌上人都笑了。 “知我者。娘也!”李半夏竖起大拇指,赞呼。娘还真是比她自己还了解她呢,这话总结的,精辟! “大娘,你也别急着反对。你好好听我说。”赵郎中也顾不上吃了,放下筷子,跟大家伙儿解释道:“你看啊,现在咱们药庐的规模太小,一下子根本就应付不来那么多客人。还有许多人。可能多有不便,有心想找我们小李神医治病,可怜也见不着人。如果我们在江州开一个药铺或者医馆,打上李家妹子的名号,那慕名求医的人一定很多。到那时候,妹子你可以发展所学,专心救人。那江州城中,比咱们村子里要繁华得多,方便得多,到时候你想进什么药材就进什么药材,你不也可以研制更多的药物,帮助更多的人?” “还有,你开了药铺之后,还可以广收门徒,不但可以做个悬壶济世的医者,还能培养更多高明的大夫。你一个人,救人必定有限。徒子徒孙一多,治的病救的人也就越多,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大造化。哪怕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想跟着妹子后面多学一些本事,不能天天啃我那点底子~~” 赵郎中越说越起劲,也越说越激动,仿佛他能预见在不久之后他这个妹子就会名达海内成为被人争相传颂的医者一般。又仿佛他说的那个人不是李半夏,是说他自己一般。 赵郎中也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要是为了自己,他一定不会细心思量这些,帮她想好计划和安排。他自个儿行医二十年,也救下不少人,到哪儿都是两袖清风,连名姓都懒得留。 然而此刻,对自己这位妹子,赵郎中是打心眼里能让她活得更好。她医术自是没得说,更有一颗治病救人之心,她这样的人,本该就立一番家业,在医道这一行留下一笔。而且他相信,她能做到的,比现在所能做到的还要多、站的还要高! “赵大哥言重了,半夏能有今天,还多亏赵大哥的帮助和指点。”她还记得,她刚到赵郎中药庐的时候,虽说在医术上面有些悟性,对许多的病症仍是很陌生。而赵郎中,不吝啬楼中藏书,将所藏宝贵的医书尽皆借予她看,这也让她对古代的许多病症多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赵大哥行医经验丰富,在用药和剂量方面又十分老道,她跟在他旁边亦是学到了许多。她因缘际会,医术纵使有所精进,也不会忘记她行医之初赵郎中对她的帮助,还有她大哥般的情谊。 事实上,她把赵大哥早就当成了一家人,是她这个世上的亲大哥。他对她,还有对刘家的帮助,她自然都记在心底。她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并不热衷也并不想去做的事业,而离开赵大哥的药庐单飞呢? 当然,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适时的单飞对各自的发展都有好处,也是明智之举。一个人,寻求更好的发展道路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汲汲追求的东西,她未必有那个兴趣。 不是自命清高,也不是不慕名利,只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目标也不同。或许就跟娘说的那样,她是十足的一个懒人,懒人,才懒得追求那么多事呢。 “妹子说哪里话,大哥的小药庐能有今天,妹子可是功不可没。” “你们俩,就别你谢我我谢你了,都是自家人,别说两家话。小赵,来,吃菜~~”马氏狠狠往赵郎中碗里夹了两筷子他爱吃的菜,那小菜碗上面堆得就跟个小山一样了。 “够了够了,大娘,你再这样喂,就成喂猪了~~” “大老爷们,吃这点东西,撑不坏!” 赵郎中说不过她,也只好笑纳。 马氏又给家里其他几个人夹了菜,到了李半夏这儿,“半夏,你多吃着些,吃完好好休息,这些日子可忙坏了~~还有小赵,我可是听说你们药庐的那门槛可都被踩坏了~~” “可不是,所以我说,大娘,你还是让我把李家妹子给‘轰’走得了,咱们那间小庙可容不下妹子这樽大佛。”赵郎中百无禁忌,开起玩笑来。 “赵大哥你这样可就不够意思了啊,我为你做牛做马这么长时间,你可不能怕麻烦就把我给赶走啊?你不仁我不义,你不让我呆在那儿,我还非得赖在你那儿了!”李半夏半真半假的喊道,那模样,倒是还挺唬人的。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呵呵~~小赵,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东山这媳妇儿看似老大不小了,说话还没个大人样儿~~”马氏唬着李半夏,可那样子哪有半分严厉,脸上可全是笑花。 婆婆对儿媳妇儿的宠爱,可见一斑! 这要是其她的婆媳见着了,一定得羡慕。婆媳相处,自古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处得好的不多,像他们能处得这么好的就更少了。 其实,李半夏从心眼里,把马氏当娘,而不是当婆婆。而马氏呢,也把李半夏看作是自己的丫头,而不是儿媳妇儿。说都是说一家人,这其中还是有些区别的。而这其中的区别,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得最深。 “大娘,我脑瓜不聪明,也晓得半夏的意思。我这人看着挺乐呵,其实性子古怪,不怎么好相与,跟许多人都合不来。还就半夏妹子这性子像我,也对我胃口,也该咱们是兄妹。这可能啊,上辈子咱们是一对亲兄妹,这辈子才能成为异性兄妹你们说是也不是~~” 大家一致点头,要说赵郎中对李半夏这个妹子,那可真是没话说的。刘东山和刘西山这俩好兄长,也自当承认这一点。而李半夏,对赵郎中这个大哥也是十分亲近的。 她对许多人都不错,但对这位大哥,可是珍而重之,连赵大哥家的几个孩子,谁见着了她不是亲亲热热地叫几声姑姑?刘家一家人,可是直接把赵郎中,当作李半夏的亲大哥了。半夏娘家也没什么人,先前对她也十分苛待,能有这么一位真心关心她的大哥,也是她的福气。 一番情谊暂且不表,李半夏感慨赵郎中为她所作的打算,语重心长的道:“赵大哥,我虽然也希望自己的医术能帮到更多的人,有需要的时候我也不会藏着掖着,谁诚心想学医,我都可以教他/她。但到江州开铺的事,还莫要再提了。半夏是个懒人,又习惯了这山中的山水,在外面住不惯,还是在村里呆着好。药庐地方小,咱们前些时候不还商量着,要将药庐旁边的地给置过来,扩大一下药庐的规模吗?我看这主意好,咱们就这么着手办吧~~” ………… 434 温馨一家亲(3)又拿第一 434温馨一家亲(3)又拿第一 ――***―― 多谢_318妹纸的钱袋子(2个),还有erhgndhg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当归考试考了第一名! 夫子夸他是个聪明又勤奋的好孩子,如愿升到了第三级,成为第三级中年纪最小的孩子。 当甜甜绘声绘色外加激动地将这一番情况描述给李半夏听的时候,李半夏正在苦思一味药方。 “又是第一,这孩子快逆天了!”想必无论谁家孩子考了第一名,为人父母的都不会是这个反应。 “你不高兴?”甜甜大愣,她该不会看错吧,这本是个好消息,她居然会从大舌头脸上看到一种名为担心而且纠结的东西。 “怎么会,我当然高兴了!”她又不是有病,孩子考第一,这可是一等一的大好事。“不过,老是当第一的人,会很累。” 这倒是真的,李半夏是个懒人,凡事最不喜欢的就是争第一。如果第一找上她,她也是不会拒绝的,可是如果要为了每次都拿第一争得头破血流、不眠不休,甚至因此背上一身压力和思想包袱的话,这个第一还是不要的好。 她教育子女的方式,与别的父女有些不同。孩子是第一也好,第二也罢,她最希望的还是孩子快乐成长,发展自己的兴趣。 古人读书,还不似现在,现在孩子虽然累,高中机会大很多,学习环境也好很多。古代的孩子,十年寒窗苦读。经历层层考试选拔,三年才有一次科举,所有人都在为着那十分有限的百来个乃至几个名额奋斗。有的熬到老还成为不了进士,真是太辛苦了。 与其让孩子那么累。还不如多给他一点空间和选择的机会。而且她相信他们家的小当归,他人虽小,可很懂事嘞!她是个开明的父母,开明的父母不但要为儿子所思所想,更重要的是尊重他们的意思、聆听他们的心声,更得时时关注他们的心理以及生理变化。 可李半夏的这一系列反应,在甜甜看来。可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抑或许,她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弟的确太刻苦了些,她还从来没看见一个孩子像大弟那么爱学习呢。每个人都说大弟成绩好,就连奶奶都对大弟关心了许多,指望着大弟光耀门楣,也让咱们刘家出一个有用的读书人! “你大弟呢?” “在房里面。” “干啥?” “看书。”大弟似乎在自个儿房里除了看书,还是看书。 “哎!生活真枯燥。虽说书中有金子有美人,可人也不能老在房里呆着。时刻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性格可能变乖癖,连皮肤也会差很多。”李半夏一本正经,对甜甜眨着眼道。 “走。咱们把那小鬼拖出来,叫上欢子,出去玩会儿~~”李半夏伸伸懒腰,累了这么些天,终于放了天假。正好,她也别闷着,大家伙儿出去玩玩。 不过说是说,这几天东山似乎也很忙,早出晚归,白天还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在神秘兮兮地忙些什么?上次说晚上要告诉她个秘密听的,她都等了几天了,一直没有下文。她估摸着这可能和他这两日的忙碌有关,她也不急,等他想说了自然会说。 她之前就曾说过,她可是个很体贴的人。东山还糗她来着,等这件事一过,就知道她这个老婆有多么贴心了,到时不感动死他! “当归,又在看书哪?” “嗯。”刘当归正端正在桌前,捧着一本书看,看到李半夏进来,抬头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还有你,欢子,又在床上打滚呢?”可不,刘灵芝正在床上翻跟头,嘴里还不时发出嘻呵声。这么个吵闹的环境,还有一个小鬼时不时往他背上巴着,也亏得刘当归有这定力,看得如此认真。 以后她家的当归要是赚不到钱,凭他这份定力和坐功,把他送到山上庙里当大和尚去。天天在哪里念经敲木鱼,就能得到很多香油钱啊香油钱~~ 李半夏承认自己邪恶了,不好意思地将眼光从第二个孩子身上撇开,望见自家那个小鬼。 “我说欢子,你别天天就翻你的跟头,打你的滚,你应该跟大哥学,多学习知道吗?”六岁,快六岁了啊!这小傻包子,似乎大字还不认识几个,数数也数不到多少,想想真头疼啊~~ “真希望你大哥匀点学习细菌给你,这样他就可以不要那么聪明,你就不要这么笨了,小笨蛋一个~~” “小弟才不是笨蛋,她可聪明了!”这是刘银杏抗议的声音。 “聪明不好吗?”这是刘当归迟疑之后发来的疑问。 “嘿……嘿嘿!”这是小鬼刘灵芝的傻笑,可自动忽略。 “是是是,你小弟不是笨蛋,他小脑瓜也聪明,就是欠揍。”李半夏一把将刘灵芝从床上捞起来,挠他的胳肢窝,小家伙立即咳咳笑个不停。 “还滚不滚?还滚不滚?” 刘灵芝踹着小脚,却逃不脱李半夏两只爪子,好不容易又爬回床上,趴到李半夏背上吊着说啥都不下来。 “当归呢,聪明也没什么不好,考第一更是好事,只不过你也不要太在意能不能拿第一了。就算下一次没拿第一也没关系,只要尽力了就行,知道吗?” 这话李半夏以前也跟他说过,孩子性子不同,她教育的方式自然也不同。刘灵芝是个懒小子,对他要劝他学习,适时予以“严教”。当归呢,就是太勤奋了,适时要给予“解压鼓励”。 不管是压力不堪重负,还是性格孤僻不爱说话的天才少年,这两种类型李半夏都不爱啊,因为孩子会比较可怜。尤其像刘当归这种性格本来就有点小孤僻的,要是再由着他下去,可能到最后他和家人一天都没几句话说,那可真是噩梦。 刘当归的情绪似乎有些失落,就像一件原本很值得高兴的事情,突然就失去了高兴的意义。 李半夏挠头,她说错什么话了吗?怎么当归看起来有些个情绪不高啊~~ “那个……我就随便一说,只是想着你不要太累了,孩子麽,学习固然重要,可也要玩好。这样等你们长大后回味童年,想起童年的各种趣事,那不是很美妙吗?”只有学习的童年,就算再充实,还是有着小小的遗憾的。 刘当归低着头,长长的清秀的睫毛刷下一层阴影,看着面前的课本凝立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当归你真的很棒很了不起哟!好多次考试都拿第一,又被夫子连连夸赞……啧啧!你们夫子有点儿小古板,从来不吝惜板脸和骂人,能被他夸赞,可见咱们家的当归有多么的出色了……为了庆祝你再拿第一,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你说一个愿望,我帮你实现好不好?” “你说的是真的?”刘当归豁然抬起头,眼里涌现出惊喜,还有一点失落后的小心翼翼。 这个孩子,真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比真金还真。”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我考第一你并不高兴呢。”刘当归嗫嚅着,终于还是将那句话给说出来了。 “……傻孩子~~呵呵!你考第一,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李半夏笑得无奈,更有些哭笑不得,看到刘当归认真的小脸,李半夏也端正神色道:“你拿第一,我很高兴,比什么都高兴。不过,我不只高兴,我还担心你,怕你太辛苦了。如果为了拿第一,让你很有压力或是很疲惫,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你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多到外面玩,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劳逸结合……嗯,咱们以后既要学好,也要玩好好不好?” 刘当归怔怔然,注视着李半夏脸上的表情,慢慢地点了点头。 李半夏满意地笑了,揉揉他的脑袋,“这样才对嘛~~” “不许揉我的头~~” “乖啦,揉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刘当归不动了,睇她一眼。李半夏嘿嘿收回手,举起两只爪子,表示投降。 老娘向儿子投降,她可真没地位,呜呜~~脑瓜不给揉,还要举白旗,她真是挫爆了~~ “欢子,你哥不给我揉,你给我揉揉好不好?” 一只小爪子往李半夏头上一按,然后一个劲地胡揉一通,李半夏抗议,小鬼听错啦,是你让我揉脑瓜不是让你揉我脑瓜―― 李半夏吃瘪,孩子们都兴奋。 甜甜高兴地一昂下巴,谁说小弟笨来着,他这不是挺聪明的吗?并睇了个眼色给刘当归,示意他下次学着点,对付李半夏这招最好使。 “别玩了别玩了……当归,把书本合上……”李半夏一边按着刘灵芝在她头上乱动的小爪子,一边对另外两个孩子道。 “干嘛?”甜甜抢先问。 “不干嘛,带你们到山上踏青去,让你大弟走出这间小黑屋子――” ………… 435 乡村致富计划(1)医者精神 435乡村致富计划(1)医者精神 药庐扩建,在两家人商量好后,正式开始了。 不过扩建后的药庐,与之前的有所不同。李半夏虽然还想做个闲散郎中,只坐堂,不管其他的事,赵郎中可是说什么都不干的。 真说急了,他连他老人家老了,不中用了,这把老骨头可撑不起偌大一个药庐为理由,非得把李半夏拉着合伙入股了。 药庐扩建可以,但大东家却不能是她一个人,他可以继续打理药庐那些繁琐的事务,但李半夏也得是药庐的东家。药庐一人一半,药庐管理收徒之类的事,赵郎中负责。看病问诊,尤其是什么疑难杂症的,李半夏负责。 用现代的话说,李半夏在药庐发挥的作用更像是一种顾问医师,医术高超,对疑难杂症提供咨询、研讨一类。在医术这一块有一定的名望,为药庐坐镇。只是李半夏为人谦逊,不会承认这一点,也更不会因此拿乔,将别人不放在眼里。 不过也好,她和赵大哥这样也算是合理分工,发挥个人之长。以李半夏的脾性,要让她打理一个药庐,虽然未必不会成功,也一定会因此死掉许多的脑细胞。 她,向来没什么经商的天分。 有人说,一个好大夫,不但要会治病,还要会经商。如果以这个标准来看,李半夏算不上一个好大夫。所以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夫,顶多是一个还算合格比较称职的大夫。 做大夫的经商也无不可,只不过,她还是喜欢做一个只管治病救人的大夫。 扩建后药庐还在原地址,规模要比先前的大上四五倍,里面最多可以容纳几百号人。除了供病人看诊休息的地方,还会将原先的药房药楼扩建。收纳更多的医书典籍。同时,也要在全村乃至外面,购进更多的药材。以供不时之需。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收徒弟。 川乌跟着赵郎中后面这么长时间,又得到赵郎中和李半夏的诸多指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平时李半夏和赵郎中两人不在的时候,他也帮忙看诊。每次诊断都做好记录,写好札记,定期让人回来复诊。然后将所记载的记录和札记交给李半夏或者赵郎中检查,这样锻炼之后。札记中存在的问题越来越少,他也渐渐有一个大夫该有的信心和沉稳本色。 药庐规模扩大,里面的人员也要适时予以调整。而药庐有那么多病人光顾,收徒弟收药童的事不能再耽搁。 说起药庐扩建。村里几乎家家都支持。 大杨村可有许多年都没这么热闹了,虽然这里是砚台的故乡,每年来买砚台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向现在这么大规模几乎每天都有不少陌生面孔进村子状况的,毕竟还在少数。 大杨村很多年。也没有出过一个名人。 李半夏现在在村子里,可以算是很神气了。哪个提到她,不得赞一句医术高绝,神医传人?她嫁到大杨村后,更是救治了不少村里人。做了不少的好事。赵郎中十几年扎根在大杨村,也是医者仁心,对村里人的帮助没断过。随便找一家,也没人敢说,没承过他们俩情、受过他们的恩?这两个人呼吁一声,还是有很多人响应的。 村长听说要扩大药庐的规模,心想这是好事啊,不仅能造福乡里,还能把他们的村子推广出去。 这以后他们这小村子也能出名了,越来越多的人也知道他们大杨村了。想那山上的白云寺,就很有名,每年有不少游客到山上看风景,赚了不知道多少香油钱。要真是如此,以他们村子的山清水秀、风光秀丽,不比那白云寺差。外面人看到了也定会喜欢上,到时候咱们这个村子也能富上一把。 要说这个村长,还真不是白干的,那也是难得的精明人,脑子转得快,一骨碌就想出这么远了。 就前几天,李半夏刚回来那会儿,村子里来了许多人的时候,大伙儿不知道吧,那第一家客店就是村长和他大舅子一块开的。单单几天,比他以前在田里忙活大半年赚的还要多。这也就怪不得他感受这么深,答应得这么爽快了。 李半夏和赵郎中在听到村长的一番说法后,齐齐竖起大拇指,暗道:哎呀妈呀,这村长实在是太有才了!有他老人家带领,咱大杨村何愁不能发家致富,成为方圆百里有名的富村呢? 村长于是乎,大手一挥,批了!赵郎中药庐旁边那几块地,就给你们盖药庐吧,甚至连地租都没好好算算,就直接把两人给送走了。 李半夏和赵郎中可不是那种贪财的主,这药庐要真是盈利丰厚,自然不会少了乡亲们的。更何况,他们建药庐,目的可不在赚钱,挣点有钱人的医药费,为那些条件有困难的提供汤药,才是他们的初衷。 他们希望,有他们的这个药庐在,以后村子里乃至上这个药庐看病的,不会有没钱便看不起病的情况。只要他们力所能及,就会让每个病人在这里得到最好的治疗。 这一点,也是他们这个药庐的精神。 不管以后这个药庐如何发展,哪怕他们故去了,他们的后人接掌这个药庐,这一个精神,他们也决不允许改变。 一个东西存在,总要有它坚守的精神,若没有这种精神,那它们的这个药庐,也必定是无法长久的。 李半夏和赵郎中不知道,他们这个决定以及他们所奉行的这种精神,改变了许许多多患者的命运。就在这一天,就在他们做下这个决定之时起,他们的药庐屹立百年不倒,成为无数医家的楷模和学习的目标―― 伟大的事业常常是从小事开始的,那家药庐的起点,不过是乡间泥泞的小道。那时日正当午,家家烟囱上冒着炊烟,农民们扛着锄头回家吃饭。内容很简单,不过是两颗仁心的医者,在某方面达到惊人的一致,就此一拍即合。 于是,一间并不是特别起眼的药庐在大杨村中诞生了! ………… 436 药庐竣工,妙手仁心堂! 436药庐竣工,妙手仁心堂!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 药庐的建成,村里许多人家都出了不少的力。男人们能出力的出力气,女人能帮忙倒茶的倒茶、做饭的做饭。 每天药庐旁边临时搭建的饭蓬里,都有不少女人奶奶们送菜来。菜都是洗干净的,连洗的工夫都省下了,可见他们的用心。这样一来,最让人担心的吃食问题,一下子就成了最不用担心的问题了。 至于工钱的事,李半夏和赵郎中刚开口提,大伙儿就跟他们急。说要是跟他们提工钱的事,那就是看不起他们,直弄得俩人不知该如何感谢他们的好。 也只有想着法的,让烧饭的婶婶将伙食备得好点,娘和赵家嫂子买了许多的麦粉和糯米,给大家做圆子、发粑,让大家带回去吃。 实在不行,以后他们要是到药庐里拿药,给人家免了也是好的。 不出十日的工夫,药庐便在大家齐心协力下建成了。 药庐竣工那一天,村里许多人都到了,大杨村的爆竹响了整整个把时辰,有大人们在放,孩子们也跟着后面放着玩,那种热闹可是好久都未有过了。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 那便是药庐的名字。 给药庐取一个响亮切合的名字,那可是最振奋人心大伙儿都感兴趣的事了。刘赵两家,每个人纷纷献言献策,几个孩子更是连晚上睡觉做梦都在想着这个事儿,想到一个合意的,第二日一大早就起来跑着告诉李半夏和赵郎中,直希望自己取的名字能被选上。 什么百草堂、千植堂,杏林堂。名字有许多,大家讨论许久,仍然没有定下来。 有的名字不是太普遍了。就是太简单了,显示不出他们药庐的特色来。李半夏和赵郎中同意。几个孩子可不同意。要是这么容易就定下来,而且定的还是这么一个简单千篇一律的名字,不是说明他们几个脑子不灵活吗? 正如许多人对养成这个游戏很感兴趣一般,孩子们对取名这回事,也是十分热衷的。想想以后自己所取的名字每日都出现在别人的口中,那该是一件多么有成就的事情啊! 赵郎中家的几个宝贝,也都是聪明伶俐的。什么乐乐堂、扎针堂、呼呼堂。喝药堂,赵郎中把自家孩子取的几个名字说与李半夏听,李半夏笑的打跌,童真显露无疑。 当然。这是说着玩的,倒有几个认真想出来的名,李半夏还是觉得可以考虑的。像是农草堂,回春堂,杏仁堂。 至于这几个名字的由来。孩子们还真有一箩筐的缘由,在这里就不叙说了。 刘家三个孩子也没闲着,取的名字比起赵家的几个,也高明不到哪里去。甜甜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叫巧手堂。说这个比较气派。 但李半夏,认为这个有些不合适。巧手堂,听起来更像一个江湖门派,特别像是鲁班巧手门一支的,而不像一个药庐。最重要的是巧手堂,貌似有吹嘘的嫌疑。天天顶着巧手堂三个字,压力山大的。嗯,回春堂,也有的。 刘灵芝,小屁孩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挤了半天,就蹦出个红玉。这孩子,想吃红玉都吃呆了。试想想,如果他们的药庐叫上这么个驴头不对马嘴的名字,人家下意识地就会认为他们是卖红玉,而不是卖药的了。 就在大家想着到底要什么名时,一件让药庐人难以忘怀的事情发生了。 知州府的张大管家,带着几个家丁骑着快马到村子里来了,甫一下马,就对着正惊讶于他们到来的李半夏拱拱手:“小李大夫,大人和夫人知道今日是你们药庐开张的日子,特让小的送一份礼物来,还请李大夫笑纳~~”说着,张管家微侧着身,颇有威严地对后面几个家丁拍拍手:“来啊――” 随着他的话,两个家丁抬着一个用大红布绸包裹的类似牌匾一样的东西过了来,张管家上前,“李大夫,您请――” 李半夏也很好奇舞融和张大人送了什么礼物给她,没想到两地相隔这么远,他们也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舞融和张大人真是有心人。 “大哥――”李半夏回头看看赵郎中。 “妹子,去吧,大哥也想看看是什么嘞!”赵郎中眉眼尽是笑意,像这样的大好日子,还有远方的亲朋来捧场,怎么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李半夏慢慢来到牌匾前,站立良久,又看看张管家的面色,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却不知,这位张管家可是一等一的精明之人,对主子忠心耿耿,对下人很有威信,又当了几十年大府管家,来往招呼的都是贵客,早就练就了脸上的本领。 当他不想让你看出什么的时候,从他的脸上,是决计看不出什么来的。 李半夏定了定,伸出手,一手掀掉了面上的大红布绸。 一块棕色油漆的牌匾闪进众人的视线,在明媚的阳光下,一下子晃得人睁不开眼来。牌匾是上好木料雕刻,绣工雕成,巧手天成,端的是气派辉煌。书法精湛,龙飞凤舞的四个烫金大字,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让人惊叹的,还有送匾之人所花费的心思。牌匾雕刻后,贴上真正的金箔,还镶嵌上了珍贵的兽骨、贝壳,也因此越加的弥足珍贵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这块精美大气的牌匾给吸引住了,议论声起,似在赞叹这送匾之人的一番巧思。 然而李半夏,还有赵郎中,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的,只是匾上的四个烫金大字。 妙手仁心! 铁画银钩,笔走龙蛇,每一笔下笔似有千金重,苍劲挺拔,出自张凤无亲笔所提的妙手仁心,彰显着任凭时间荏苒也抹灭不了的厚重! 李半夏心中暗赞,张大人不愧为文武双全,一时无二的当朝俊杰。单是这一手字,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直追文坛大家了。 村里读书人虽不多,能写一手好毛笔字的人更少,但大家还是看得出来,牌匾上提的字是极好的。 不过,比起那崇高的赞誉比起来,还有什么能更加让人激动人心的呢? 李半夏自诩不是爱慕名利之人,然而当她看到“妙手仁心”几个字样时,心头也是触动不已。 那是因为她知道,舞融和张大人这一次不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送她这块匾,而是因为张大人曾经是她的病人。 她也知道,以舞融的性子,是不愿意说一些违心的话的。不但是违心的话,连谢谢的话,她都不愿常挂口中。这样的话,她可能当着她的面也说不出,却赶在这个时候,和张大人送了一块匾来。 她要是不懂她的意思,那她就不配做她的朋友了。 李半夏平息着心中激荡的气息,慢慢伸出手,如玉的手指依次从“妙手仁心”四个字上一一抚过。古人送匾,除了那些存心溜须拍马、捧官老爷臭脚的,意义不可谓不大。 她是第一次收到这个东西,她激动的并不是别人对她的夸赞,而是朋友或者说病人的这一番心意。 她终于明白,为何古人会如此地珍视匾额,甚至几代人都为此努力不休,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的确代表着你奋斗的意义―― “李大夫妙手仁心,这块牌匾当之无愧!”张管家双手作揖,朝着李半夏深深鞠了一躬。 他永远也会记得,是这位年轻的姑娘,救了他家的少爷。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一辈子记着她的恩。 “张管家言重了,我怎敢承你如此大礼,真是折煞我也,快快请起――”张管家这一出,直把李半夏急得连古文都拽出来了。这要是平时,可真不习惯得很。 “李大夫救了大人,就等于是救了张某,救命大恩,一拜是怎么都承得起的。” “张管家,日头大,你们一路赶来辛苦,你还是和这几位大哥到里面歇会儿,喝点儿茶~~” “不了,谢过李大夫好意,礼物既已送到,我们也该告辞了。大人和夫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劳烦你们跑一趟,都到家门口了,可不能就这么让你们回去,复命不急一时,还是到里面稍作歇息,用过午饭再走不迟。”李半夏赶紧挽留,人家快马赶路,从江州到这儿,至少也要天把工夫。让他们就这样空着肚子回去,是万万要不得的。 “这……” “你们大人和夫人向来体恤属下,要是知道你们空腹赶路,也是不答应的。若就让你们这般回去,我下回可没脸再见你们大人和夫人了~~” “李家妹子说得不错,张管家,还有这几位小哥,咱们大杨村虽然是乡野之地,可一口粗茶淡饭还有。到了咱们这个村子,就没有让客人饿着回去的道理。更何况,马上就晌午了,晌午日头炙热,不便赶路,还是在这里歇歇脚再走。” 村里其他人也帮着挽留,张管家一众盛情难却,被人拥着进了屋里。 ………… 437 妙手仁心堂(2)高徒满座 437妙手仁心堂(2)高徒满座 妙手仁心堂招徒! 不出半日,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方圆百里十几个村子。 自从知州府的人送来妙手仁心的牌匾之后,赵郎中拍了板,干脆也别想着这个药庐名那个药庐名了,直接就叫做妙手仁心堂! 那一块牌匾,当场赵郎中就指挥着人,把它挂在药庐的最上方。远远的,就能看见这块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的牌匾。 以至于后来,这块牌匾渐渐地就成了一个标志。这块妙手仁心的牌匾,仿佛是为海上迷失方向人提供指引的灯塔,又好似万里黄沙的大沙漠上让旅者生存活命的绿洲。 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翻山涉水跋涉而来,只要看到那块牌匾,就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们相信,不管多么严重的病症,这个药庐的主人,都能为他们带来希望。 这块牌匾,俨然又成了希望的象征。 以至这位牌匾历经风雨,几经动荡,依然矗立在那山清水秀的大杨村中,高挂在人们的心间。 妙手仁心堂,自今日起,开始书写属于它的光辉传奇。 而这妙手仁心堂,因为有一位妙手神医的常驻,已经成为了村中一景。那些远方的客人游子,哪怕再忙碌,也要到这个地方来看上一看、赏上一赏的。 李半夏先前经历的一些,只不过是她一声传奇的冰山一角罢了。她常驻村中,也曾在百姓需要之时,背着药箱行囊辗转于卞国各地。她的足迹到过物阜民丰、繁华富足的都城大镇,到过民风淳朴、风光秀丽的塞外小城。到了晚年,仍然没有违背她行医的初衷,用她的一生践行着医者仁心几个字。 在她百年后,也不知有多少学医之人。千里迢迢来到大杨村中,到那时,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比较富饶的小镇。来遥想这位女神医昔日治病救人的风采。 妙手仁心堂招徒,那可是相当轰动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让他们的孩子学医,对孩子而言将会是一件很有出路的事情。这种出路,某种程度上跟科举有得比。毕竟,考科举太不容易了,村子里几十年都没出一个进士了,秀才都是少之又少。而大夫不同,只要学得好。不但以后自家人生了病不怕,还能帮别人治病挣银子。 李半夏行医的经历,可是鼓舞了不少的有为少年少女。 消息发出之后,妙手仁心堂外就人满为患。这其中,有送孩子过来跟着两位大夫学医的,有自己诚心来学医的。有的,认为自己在医术方面的确没什么造化,为了不误人子弟。还是来安安生生的当个药童吧。 只不过,这当药童也不是像想象的那么简单,抓药煎药,迎来客往,可一样都不能缺。许多人在听说了妙手仁心堂招徒的规则后。自动就打了退堂鼓。打了退堂鼓也没啥,留在这儿凑凑热闹也是好的。 这段日子,村里可热闹了,老百姓们有时间,都喜欢找个乐子。他们也想第一时间知道,哪些人家的孩子被妙手仁心堂看中了。在他们看来,要是李大夫和赵郎中真的收了他们当徒弟,以后那孩子也就算是有出息了。 在这些人中,值得说的是,还有不少的姑娘也来了。有大姑娘,二三十岁,已经嫁为人妇的。听她说,她是来拜小李大夫为师的,也不求能学到多么高深的医术,就是希望能学到个一星半点。她早年嫁人,丈夫死得走,一直伺候公公婆婆。公公婆婆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老年来两老身体不好,大病小病没断过。要是她能学上一点医术,也能更好的照顾公公婆婆。 大家伙儿听了,都夸这家闺女有孝心。李半夏也有感于她的一片孝心,再加上她外表柔弱,一双眼睛却透露着坚毅。对于一个吃了这么多苦头还不改本性初衷、孝顺公婆,坚强生活的人,她也十分佩服。 有大姑娘,也有小姑娘,年纪不大,也不过十二三岁,跟甜甜差不多大。梳着两个小髻,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直转,看起来很可爱。小姑娘也不怕人,见着谁都甜甜地唤着,很讨喜。 这个小丫头,与她家的甜甜还真像。甜甜要是见着她,俩人肯定能玩到一块。 李半夏这一点可就预见错了。 甜甜和这个梳着两个小髻的小姑娘的确很投缘,不过人家投的不是朋友之缘,而是对手之缘。这个小姑娘,后来可是她家宝贝闺女最大的竞争对手。两人公平竞争,都想继承李半夏的衣钵,也更想成为她这位女神医最满意的弟子。 让李半夏值得欣慰的是,这两个丫头竞争归竞争,一直恪守着医者的本分,没有产生不良竞争行为。同时也因为,两人医术平分秋色,谁都不甘落了下乘,即便李半夏不督促,她们学得很认真,医术也突飞猛进。 除了这些,还有几个人,也是方圆百里村中的老面孔了。他们刚一来,就被人给认了出来。 可不是临近村子的郎中麽,他们也都来了! 这儿的许多人,还让他们给看过病呢。对于他们的到来,赵郎中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受宠若惊了。 他比谁都了解这些老大夫,医术虽然不甚高明,却也是三村四寨不多的大夫,平时架子端得比谁都高。或者说,人年纪大了,越发显得老气横秋的。让他们拜一个姑娘为师?这简直就是说梦话,平时他们断症,外人在旁哪怕是多一句嘴,也都是不允许的。 今儿个他们却到这里来了。 赵郎中茶水上了,这些大夫中有熟识的,还有关系处得不错,他叫一声老大哥的。跟他喝喝茶,说说话,也明了他们的心思。 活到老,学到老,医术这一行尤其如此。别看他们老了,但是他们一颗想救人的心没老。 只要还有一颗想救人的心,那无论做什么都不嫌迟的。 赵郎中满载而归,心中喟叹,他也有必要跟老大哥们学学,活到老,学到老啊! 438 妙手仁心堂(3)半夏的小fans 438妙手仁心堂(3)半夏的小fans 几个回合遴选下来,妙手仁心堂一共留下了三位大夫,四个药童。 三位大夫,都是各村的老大夫,他们都有丰富的经验,可以留在妙手仁心堂,一边学医一边看诊。 而四个药童,就是从村里来应选的那些人中挑出来的。一共四个,一个小姑娘,一个男娃,还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 两位大夫,分别是宋大夫,邱大夫和陈大夫。其中,以宋大夫年龄最长,宋大夫最擅长看些老人病,结合着自己的心得体会,还研制出一套有益老年身心穴位疗法。 赵郎中算不上老头子,还是个壮年,也曾亲自尝试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错。于是乎,宋老爷子就负责老年病这一块。 他擅长治老年病,穴位疗法也很不错,若是配上针灸疗法那效果就更佳了。李半夏也不吝啬,教给了宋老爷子一套精妙的针法,高兴得宋老爷子直呼寻到了薄。 其实,这三位老爷子年纪一大把,资历也这么多了,李半夏是万万不敢当人家的师父。要真是如此,她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这些人到妙手仁心堂,也不受什么限制,就像李半夏之前在药庐坐堂一般。 大的方面听药堂的,其他的方面都可以自己自主。医术方面也谈不上谁教谁,谁比谁高明,大家一起探讨,争取集众家之长,彼此的医术都能得到提高。 邱大夫和陈大夫也各有所长,邱大夫擅长治外伤,听说他年轻时是跑江湖的,还在一个镖局里当过镖头,镖局里人受伤可都是他包扎的。陈大夫喜欢游历。见多识广,而且专门喜欢到僻静的村寨或者异乡,知晓许多的异乡民俗。懂得各地方治病的一些偏方。听说他还曾到过苗疆,对蛊毒也有一定的涉猎。 蛊毒这两个字。伴随的是恐怖和神秘。对蛊毒知之不深的人,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第一感觉便是如此。 李半夏对蛊毒,也有着一种畏惧。那是因为,中了蛊毒之人往往比中了毒的还要难解,这其中还多半伴随着感情纠葛,什么子母蛊之类的。更是惊险难以言喻。当然,往往还会让人产生恶心的联想,如蛊虫之流。 但是,学医之人。还是忍不住想解开蛊毒的神秘面纱,一探究竟。就算不碰这东西,能够了解一二也是好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有一天遇到蛊毒。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陈大夫听说李大夫想学,更是倾囊相授,将自己所知所晓全部教给了她。李半夏也在这过程中,与陈大夫探讨了一番摸骨疗法。其他大夫见摸骨之术如此神奇,也都很感兴趣。几位大夫一起学习摸骨。各自有不同的见解,交流学医心得,虽一时不能掌握,却也初窥门径,略知一二。 至于四位药童,有机灵的,有认真的,有懂事乖巧、干活麻利的,也有憨厚老实、天资不怎么聪颖的。 之前提到的那位小姑娘,姓白,叫白真真。乃是附近黄水村白家的小女儿,自小聪明伶俐,做事机灵,亲戚都夸这孩子聪明。 这白真真,人虽小,也很可爱,却已经很懂事了。家里就她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丢下他们父女俩个跑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回来过。白叔虽穷,却穷得极有骨气,哪怕只有父女两个人,也活得好好的。 他生命中只有两件事,一样是认真干活,赚钱养家;还有一样是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不管多困难,也不让自个儿闺女受一点委屈。白叔当年也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就是穷了点儿,也不是没姑娘嫁他,只是为了自个儿闺女,这么多年一直单身一个人。 在白叔全心的呵护与照顾下,白真真倒没有受太多的委屈。再加上这小姑娘生性开朗,也不将别人骂她没娘的闲话放在心上。她从很小就要懂得,她一定要争气,一定要懂事,这样爹爹才不会那么辛苦。 白真真很小的时候,脑子里就隐隐约约想着,以后自己一定要做个有用的人,让爹爹以她这个女儿为荣。可是长大后,看到村里女人的生活,几乎都是围绕着丈夫孩子,女人根本就没想过能支起一片天,不禁有些心凉、心怯。 这种感觉很微妙,许多人都有过那种惶恐。在那种时候,在那样的环境下,这种隐隐约约地惶恐会被放大无数倍。 就像你从小就想要实现的梦想,有一天你发现,你根本就没有一丝实现的可能。甚至,你只要说出你的梦想,你的志向,换来的只是别人的轻笑。 大杨村出了一个李半夏,让许多事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她自己的生活或许并没有太大的改变,照样住在那有些破旧的屋里,吃的东西照样清简,每日有时间还是会和孩子们戏耍嬉戏,但正因为她,许多人的生活都不一样了。 李半夏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很多人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就是一生。她也不会知道,在黄水村的某个角落里,有个小姑娘一直关注着她,想要听她的故事。李半夏每救一个人,最开心的不只是病患,还有这个小姑娘。遇到动人的救人故事,还会跑到那个人家去,让他们说给她听。 李半夏也不会知道,自己有一个那么崇拜她的小fans,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她。她想要像她一样,做一个有用的、对别人有帮助的人! 她的名声越来越大,她的医术也越来越传神,村里每个人乃至外面的人都叫她女神医。 以前村里人生病,连普通的伤寒都会害怕。因为伤寒严重了,轻则卧病在床,缠连病榻,重则还会死去。可因为有她的存在,即使村里人患了大病,都不会如以往那般沉重。 因为他们知道村里有个无所不治的女神医,再复杂的病情她都有办法,只要她在,你就算再穷困,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她不仅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还是一个有良心的好大夫。 叔叔伯伯说起她来都对她的医术和为人赞不绝口,还有她对丈夫的不离不弃,让人为之动容。每次叔叔伯伯说起她的事迹,她总是很高兴,高兴得感动,感动得想哭,有时候会激动得睡不着。 她想好了,她要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她去江州,为一个大官治病,每个人说起这事都羡慕不已。村里能做到这地步的,就算加上男人,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了。 她也替她高兴,只要她从江州回来,她一定会更为成功、更为有用的。她简直就是孩子们的榜样,以前那些只想着找个好婆家嫁了的女孩子,都开始梦想着有一日能像她这样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了。 不过,他们毕竟还太小,更多的理解,只是认为这样很威风、会很有面子。 而她却懂得,这些并不是李半夏的追求。正如她用她的举动所证明的那般,她只是想做好一个大夫,她所做的也都是一个大夫应该做的事。 可是,她居然听说,小李大夫死了…… 消息传来,她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像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呢?她一直认为,她会长命百岁,大家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吗?她做了那么多好事,理该活得很久,久得她死了她都不会死。 可爹爹说,这是真的。 那一天,她哭了许久,久得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累了睡着了。爹爹说她是个傻孩子,小李大夫虽说是个好人,但毕竟和她没亲没故,就算伤心,也不该伤心成这样。 她稀里糊涂抹着眼泪,说爹爹不懂,在她心里,李大夫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除了爹爹,她想,还没有一个人能像她那样对她影响那么大。 接连好多天,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来劲儿,觉得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还没点亮就又破灭了。她心中隐隐的希望似乎落空,想要努力,都不知从哪里着手,又要怎么坚持下去。 她还是回来了,她高兴地在自家院子里又蹦又叫,爹爹说她是个小傻瓜,她只说她高兴。 她穿着一双破旧的鞋子,连翻了几道岗,跑到了刘家,在刘家屋外,她看到李大夫抱着家里的孩子,亲他们的脸蛋、挠他们的痒。那温馨美好的一幕,让她猝不及防地就止住了步子。 那一幕太美好,美得她不忍打扰。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羡慕别的孩子。她忍不住想,要是她也是她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又该是多么的幸福? 妙手仁心堂招徒,这是她的机会。 她决定从背后默默关注她,开始进入她的视线。哪怕不是她的孩子,她也要做她的徒弟。 这是一个孩子对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陌生人的依恋,说不出缘由,但却很纯粹。 她要像她一样,做一个妙手仁心的大夫,做一个对别人有帮助的人―― ………… 439 小白篇 (1)小翼和旺声 439小白篇(1)小翼和旺声 白真真留在了药庐,开始了她学医的第一步。 第一天她发现她多了两个名字。一个叫真真,还有一个叫小白。真真是赵郎中和其他大夫称呼的,而李半夏,独独要叫她小白。 她问为什么? 她回答:“小白很可爱。” 这让她联想到一只小白猫求顺毛的样子,每次叫着都觉得很有喜感。 李半夏喜欢,于是她也喜欢小白这个名字。 并且以后只有她认为亲近的人,才能叫她小白。 当药童很长学问,一个好大夫多半都是从小药童当起的,用心学,可以长许多的学问。从起步学起,基础也会打得牢靠。 她承认她的嘴巴很甜,尽管她本身的性子很安静,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也不喜欢说话。但只要在人前,她一定是最乖巧、最可爱的。她不承认这是虚伪,更不觉得这样有多么的复杂,她想要别人喜欢她,不想让别人讨厌她。别人已经觉得她是一个小可怜虫了,她不想被别人可怜。就算没有娘,她还有爹爹。 她相信,笑着笑着,习惯了就真的会很开心了。 而且爹爹看到她这般乖巧,会感到欣慰许多、也轻松许多。爹爹每天劳累在外,为了他将一个男人全部的热血和年华,全都耗在那几块干巴巴的土地上。他太辛苦了,绝对不想在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闷着脸挂着泪的孩子,也更不希望她的女儿会成为一个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中伤的无用的女儿。 她会是最棒的! 她会成为爹爹最大的骄傲,白真真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 药庐的工作很清苦,虽然赵郎中和李大夫从不曾在生活上薄待过他们,也没有对他们进行责骂,但她承认。妙手仁心堂的工作的确是太忙了。他们一边学医,一边当药童,给病人抓药煎药。为病人做病录。若想多长点学问,得多跟着大夫后面转。仔细听着他们给病人诊断,然后记下心得和体会。 已经有一个药童,实在坚持不住,回家去了。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小翼哥哥,还有一个是旺声哥哥。四个人,变成了三个。药庐的工作就更加繁忙起来。但无论这里的工作多忙,这里的三个人都没想过放弃。 白真真自然不可能。 还有小翼,小翼今年十五岁,快到娶媳妇儿的年纪了。他身材不高。有着一张娃娃脸,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小虎牙,一边一个,看起来很可爱,还有一点莫名的邪恶的味道。 说起这个人。白真真有些难以理解。小翼哥哥皮肤细白,一双手像大姑娘似的柔嫩,比她的也不知要好看多少。这双手,哪里像是一个做惯了农活的手?分明就是一个吃喝不用愁的大家公子的手。哎!也不知他爹娘怎样的呵护,又是怎样的喂养。才能养出这样一双手的主人来。 小翼哥哥姓什么,还真不太清楚,曾经听过一次,好像说是姓赵。他不爱提自己的姓氏,只说自己叫小翼,大家也便喊他小翼了。 小翼哥哥年纪不比她大多少,却喜欢以大人的口吻自居,拿她当孩子。张口就是小丫头,闭口就是小孩要听大人的,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了。 不过,几天过后,她就不怕小翼哥哥拿她当孩子了。因为她一个小孩子,表现要比他那个大人还要好,半夏姐姐还夸她呢! 旺声哥哥跟小翼哥哥完全不一样,比小翼哥哥只大一岁,性情也不知要沉稳多少。小翼哥哥还真不知羞,跟旺声哥哥比起来,也太不懂事了,像个小孩子。 旺声哥哥学医很专注,也很刻苦。在这之前,她还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发奋到那种地步。 她本想着自己要做一盏灯,一盏学习的灯,不耗尽最后一滴灯油,绝不喊累。她也是这么做的,或许真的是她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吧,准备吃苦和真正能吃苦不是一码事,这两者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一段很长的距离。 直到这时候,她才越发觉得爹爹对她毕竟是太好了,什么累活重活都舍不得让她做。她早已有心面对一切的困难,却抵不住那股子从心底透露出来的疲惫,还有不自禁地懈怠。 她每次都需要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偷懒,不准偷懒,偷懒就滚回去。就算她能坚持下来,那意义已是不同。 而旺声哥哥不一样,他就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再多的辛苦和劳累打到他身上都不会有一点痕迹,消逝了无痕。他那削瘦并不强健的身躯,仿佛能包容万物,用超出世外的平和和从容面对周遭的一切。 如果要不是旺声哥哥长得太年轻,只有十六岁,她会认为他有六十岁。因为这样的平和和超然,很少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所具有的。 现在,她不得不佩服李半夏和赵郎中他们挑人的眼光了。能选中旺声哥哥,真是太明智了。 旺声哥哥很照顾他们,许多活都抢着帮他们干,在他们累的时候,还会泡香香的金银花茶给他们喝。不过半夏姐姐每次看他们喝金银花茶,都要检查一番。后来才知道,半夏姐姐是担心他们将金银花和断肠草弄混了。要是不小心弄了一片进去,后果可麻烦了。 在妙手仁心堂的日子,她每天都好开心,又充实又开心。她喜欢看半夏姐姐给别人看病的样子,自信,又有魅力。成竹在胸,仿佛什么都难不倒她。她也喜欢看那些病人看完病后,脸上轻松放心的表情。 那样轻松而又放心的表情,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沉醉,对大夫这份事业由衷感觉到无与伦比的骄傲和荣耀,这该是一个大夫最大的幸福了吧? 尽管她现在还不是一个大夫,只是一个药童,她都能体会到从心底激发的荣耀与骄傲。这份荣耀和满足激发了她的斗志,让她在这条路上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 440 小白篇 (2)心不正,剑则斜 440小白篇(2)心不正,剑则斜 与旺声哥哥比起来,她只能算是末流了。只不过,如果她算是末流的话,还有一个,也必须把他给拉上。 小翼哥哥,明摆着是一个懒鬼,他为什么会被挑上呢? 她本来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是与旺声比起来,再有信心的人,也开始感觉到不淡定了。 辛苦她不怕,被责骂她也不怕,只怕自己倾尽所有的努力,还是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要掌握每个药材的摆放位置,准确无误地秤出药材的斤两。川乌哥哥教过他们,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她曾彻夜背过这些东西,努力地学会写所有的药名,爹爹让她休息,她就点起一盏小灯,偷偷的学。 可令她诧异的是,这一项对她很艰难的任务,对于懒鬼小翼哥哥而言,却十分的轻松。喝着小茶,吹着口哨,就记住了所有草药的摆放位置,每个字都会认,也都会写。 望着她气嘟嘟的小脸,得意样样。那样子好似在说:佩服我吧,我厉害吧?不会的问我啊,向我请教请教,我会虚心告诉你的。 她才不会问他,问傻瓜都不会问他。小白没好气的想。 对自己再也没有原先的信心,她开始怀疑自己。这种情况让她不安,她喜欢以前那个对自己有信心的小白。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找到机会便问了半夏姐姐。半夏姐姐笑了笑,只是揉揉她的脑袋,告诉她:小白啊小白,你要相信我和赵大哥的眼光,在那么多人中将你们几个小家伙挑出来。那自然有我们的道理。 她喜欢半夏姐姐拍着她的脑袋叫她小家伙,比叫小白还喜欢! 于是,亲近的小白的称呼。退居第二了。当然了,如果是一群小家伙。她还是喜欢小白的。那个一群,且允许她自动忽略掉吧! “可是刘江哥哥却走了。”既然要相信他们的眼光,那他们之前一定没有料到,刘江哥哥好不容易被选上后,这么快就回去了。 刘江哥哥这一走,他们虽然没说什么,心里面却在打鼓。也不知道自己能挺到什么时候。 “他会回来的。”半夏姐姐几乎没有犹豫,肯定地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刘叔家这个小子啊,做许多事都喜欢半途而废,而且怕吃苦。” “那你……” “你是想说我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他进药庐是不是?” “嗯。” “那是因为刘叔说,他家这个小子很欠揍,需要磨练磨练,多让他吃吃苦头。像这样继续下去,这小子就娶不到媳妇儿。刘家就传不了香火了~~” “就这样?”这个理由的确不是一个好理由,甚至算不得理由。 “就这样啊。” “我不信。”小白摇头,她一定还有话没说。 如果仅仅是如此,那能进药庐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进这间药庐了。 “严格说来。也还有一小点。”半夏姐姐挠了挠鼻子,伸出一根手指,缓缓看着她道。 “哪一点?” “就是刘家这小子,虽然人很懒,做事又喜欢半途而废,却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小子。” “……” “我曾看到他为了帮一个被毒蛇吓哭的小姑娘,明明怕得要命,还是抓着那条蛇,将它狠狠地给甩了出去。” “后来呢?” “后来,他被那条蛇咬了一口。” “咬了一口?” “这条蛇当然是有毒的,还是一种很厉害的毒。” “……”小白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想到了当时那种可怖的情况,想得皮肤都自动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背后直冒汗。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死定了,正好我经过,我告诉他他不会死,很快就会没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说想当大夫?” 李半夏眼前一亮,这小姑娘倒很聪明,思路也很清晰。 “不错,他确实是这样对我说的。那时候,我看到了他眼底的认真。我相信他是真的想学医,不是真的想回去,所以他说要走,我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所以你确信他还会再回来?”小白已然懂了。 “不错。” “就因为他救过那小姑娘,而不论他是否当大夫,你都会让他进来?”小白懂了,又不懂了。学医,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需要有这方面的天分?一个庸才,就算再善良,让他当大夫,不也会害人子弟? “小白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我想要说,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要一个资质平庸善良待人的傻徒弟,也不愿要一个资质极高却不珍视别人生命的冷血大夫。既然这样,我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小白低着头,认真地在想着什么。 俄顷,她的眼睛发出了光,亮晶晶地看着李半夏。她明白了,这是她来到药庐后,李半夏对她的第一个教诲,却受用一生。 要当一个好大夫,首先就需有一个高尚的医德。 这句话,白真真一直放在心底,作为自己行医救人的准绳。心不正,剑则斜,不管以后面对权贵的威逼利诱,还是同道之中事关生死荣辱的竞争,她始终没有忘记李半夏这一天对她说的话。 “那小翼哥哥呢,你为什么会选中他?”旺声哥哥自然优秀,刘江哥哥也有入选的理由,那么小翼哥哥呢? 要知道,他每日懒洋洋的,三位老大夫可说过他好多次了。还说他再不用心学,就让他回去呢。 “小翼麽,平时看起来是散漫了一点,但他分得清轻重。关键的时刻,会有分寸的。”李半夏接着,“你可曾注意到,上次那位被毒蜂蜇伤的病人被送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将需要的药草送到了。” 小白细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这说明他是处处留心的,表面上心不在焉,该听的他都听了,该看的他也都看了,而该学的他也都学了。” “……” 441 小白篇 (3)人才辈出 441小白篇(3)人才辈出 “而且我发现他还有一个本事。” “什么本事?” “他的记性很好,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我们这间妙手仁心堂真的很幸运,竟然同时挖到这么多的宝贝人才。” 生活中,本来处处都有人才,缺少的,从来都是发现。 这几个徒弟,谁得了一个,就够好运了,他们药庐同时得了四个,让李半夏不由感慨,怎么之前在村里呆了那么久没碰见过这么多的妙人? “过目不忘……”听着可真牛。连一个大懒虫,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白真真虽说看得分明,却还是忍不住感觉到压力。 “那旺声哥哥呢?”旺声哥哥这么聪明,被她选中是理所当然。但她想,旺声哥哥一定还有一些别的本事。从她刚才听到的这些事来看,半夏姐姐显然对他们是知道一些的。 “你旺声哥哥宅心仁厚,为人很踏实,也很认真。他虽年少,却有君子之风。如若能一直坚持下去,或许能成为一代医家圣手。” 李半夏对旺声,可以说是期望甚深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孩子的大家气度。海纳百川,包容万物,当着一个很好的大哥哥角色。在这四个人中,他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就像是一个润滑剂,在他的团结下,四个孩子的关系会缓和许多。 现在虽然还看不出明显的矛盾,但小孩子嘛,难免有好胜的。尤其到了后来,正式教授医术,只怕矛盾会变得更多。 她只希望他们能把彼此当作兄弟姐妹,即便是竞争,也是在医术上公平地探讨、切磋。 当然。这可能只是她多虑了,李半夏好笑的想。只是,这些孩子是她挑选出来的。什么样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他们个个本性纯良。却也不少好胜之心。年轻人,是该有点好胜心的,这也没什么,只要加以引导,好胜心就会变成进取的力量。 “那半夏姐姐,我……”白真真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一整天都想问出的问题。 她很想知道。半夏姐姐是怎么看她的。 他们一个个都这么出色,反倒是自己,她年纪最小,又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哎! 白真真哪白真真,你什么时候这么认熊了? 才不要呢,她就算现在比不过他们,只要她跟在半夏姐姐后面学,愿意吃苦。她会跟上他们的! 白真真的目中迸射出自信的光,她本就是一个自信的小姑娘,气馁这种要命的情绪在她的脸上存在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李半夏注意到了她这一变化,笑眯了眼,直揉着她的发顶。 “说到小白你呢。你知道我最欣赏的是你身上哪一点吗?” “哪一点?”小白面上忍着激动的冲动,她也有让半夏姐姐赏识的地方啊。单是这一句话,已足够让她的心情飞上云梢了。 “你对自己充满信心,小小年纪,已经很会调节自己受挫的情绪。你很坚定,认准了目标,再难都会坚持下去。我第一次在药庐看到你的时候,就在心里想:真是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很倔强呢!” 那一天,小丫头的眼神炙热如火,坚定如山,一个小姑娘眼里,能够清晰地流露出那样两种情绪,实在是可爱极了。 李半夏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 或者套一句老人家说的话:这小丫头,和她年轻的时候很像。 那个时候,李半夏决计想不到,这个名叫白真真的小姑娘,她眼里炙热的火焰,纯粹是因为她看到了她崇拜的人。别忘了,她是她的小fans。听了她那么多治病救人的故事,终于能够亲眼看见她,这么近距离的和她说话,怎么不让她激动? 至于那份坚定,那的确是这小姑娘与生俱来的特质了。 李半夏说得没错,白真真的确是一个坚定的人,认准了目标,再难也会坚持下去。 “半夏姐姐,你相信我可以做到吗?”白真真认真地凝注着她,仿佛要从她这里得到无限的勇气与力量。 “那你相信自己吗?” “……我相信!” “这就对了,别人相不相信你有什么要紧,你只要一直记得你自己相信自己便好了。” 白真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好似都听明白了。可是心底却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这不一样,我固然相信我自己,还是希望半夏姐姐能相信我。 她多么希望听到李半夏大声而又肯定地告诉她,她相信她啊! “其实,一个大夫,最应具备的除了医德,过硬的医术,那就是自信了。一个大夫只有对自己有信心了,才能给予病人信心。信心是很重要的东西,如同希望一般,让病人看到希望,坚强的活下去。也只有你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才能让病人将自己放心的交给你。当你成为一个大夫,你的情绪就不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了,不要怀疑病人直觉,你哪怕是一丝的慌乱和心怯,都会让他对生失去一份勇气。而这份勇气,区别往往一个是生、一个是死。” 白真真没来由地感到一股沉重的责任感,这股责任感,承受不起的会压弯一个人的脊梁,让他/她惶恐无措,在这条路上庸庸碌碌无所作为。而只有心灵坚强的人,才会握着这份沉重的使命和责任感,潜心习医,慎待生命。 毕竟,生命太过厚重,容不得一点轻忽。 没有这个思想觉悟的人,还是别跨入这个行业。因为没有哪一个病人,会将自己的性命和健康,交予一个连责任感都没有的人。 白真真是后者,她有着足够的坚强和勇气,敢于承担这份使命。 望见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李半夏就知道她没有看错人。 她没有什么过人的识人本领,只是本着一颗忠实的心,去发现她身旁值得她发现的东西。 一个人,当你完全的沉寂安定下来,往往就能看清许多东西。 看不清的,永远都是当局者。 就在这时,一个人急匆匆跑来,“小李大夫,你弟妹要生了!” ………… 442 山香生产 442山香生产 ――***―― 多谢_318妹纸,毒遛莲妹纸,baoky7妹纸(2个)的钱袋子;毒瘤莲妹纸的评价票,还有baoky7妹纸的更新票(2张),谢谢你们了! ――***―― “李大夫,你在这里,你弟妹快生了,家里让你快回去呢!”上村的大根兄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对李半夏道。 “什么,山香要生了?”李半夏赶紧站起,这等大事,的确是。西山早在两个月前就跟她打招呼,说山香生产的时候,让她不管有什么大事都得守在孩子和他娘身边。 西山第一次当爹,比自己生孩子还要紧张,不敢有一点差池。李半夏是大夫,西山很信任她,有她在身边,他们夫妻俩也都放心不少。 李半夏放下手上的东西,匆匆跟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就要往回赶。跑了几步,忽地停了下来。 小白看着她。 “小白,我相信你,你可以的,要加油哟~~~”说着,还威武地比了一个大力水手的姿势,在白真真尚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溜烟地就跑了。 刘家要添丁了,马上就会有一个更小更小的小家伙了,西山和山香要当爹要当娘了,想想真是开心啊。 这么想着,李半夏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为何,一想到西山和山香马上要当爹当娘了,李半夏就有着小小的羡慕。 你说啊你说,这会儿她肚子里是不是也有了一个小家伙呢? 不过这些都是想想,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快点赶回去,否则西山该怨她了。 李半夏赶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炸开窝了,稳婆也已经由东山请来了。李半夏虽说是大夫,也帮母猪接生过。毕竟接生孩子还是头一遭,家里人可不敢让她来。就算是神医。没有过接生的经验,连生娃当娘都还没有过,马氏和夏山香是万万不敢让李半夏把她当第一个试验品的。 李半夏也很有自知之明,即便她们不说,她也不会逞能。这可是生孩子,弄不好累大累小,不是儿戏。纵使她对接生不是全然的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略懂一二,也比不上那些经验丰富的稳婆。 她还是在旁边看着就好了,西山让她待在旁边,不就是怕有什么不时之需吗? 马氏生了多个孩子。在生孩子这方面经验丰富,虽然及不上稳婆,在旁边帮忙打下手完全是没问题的。 刘西山要陪着他媳妇儿,马氏把他硬赶出来了。女人家生孩子,哪有大男人呆在房里的道理?不吉利! 被赶出来的刘西山着实不放心。扒在门上,耳朵贴着门缝,听着里面的动静。夏山香每大叫一声,他就紧张一阵,恨不得挡在他们中间的这扇门凭空没了的好。这样他就可以进去陪着他媳妇儿了。 李半夏柔柔一笑,这刘家的男人还真是爱妻,山香要是知道西山这么着紧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感觉很欣慰、很幸福。 刘家的男人,当然也包括刘东山了。李半夏那柔柔一笑,是否也是因为她也想到了令她幸福的事? 孩子生产并不顺利,从中午生到傍晚,小孩子还没有平安坠地,他们也没有听到那一声令他们已经渴望太久的啼哭声。 山香叫得很凄惨,后来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李半夏听得是心惊胆颤,怪不得人们都说妈妈伟大了,承受十月怀胎之苦,还有分娩之痛,以及那预知的风险。尤其在这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有多少妈妈还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宝宝,就彻底撒手人寰。顶着这样的危险还有剧痛,不是伟大又是什么? 刘西山虽在门外,却累得虚脱,想去看看门里怎么样了,发现自己腿都快站不直了。 李半夏看看外面日头,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怵,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妙啊……呸呸呸!乌鸦嘴,说什么呢。 幸好只是心里想想,看看刘西山,刘东山也是担心得紧。 里面的门开了,稳婆跑出来急着对外面的人道:“诶哟西山,你媳妇儿情况可不得了,羊水破了,孩子到现在还没生出来,她又没了力气,这要是就这么晕过去了可咋是好?孩子会在肚子里憋死的,这可真是!” 稳婆急得团团转,可怜刘西山刚才站直,听到这句话腿一软,差点没栽过去。 也不管女人生孩子男人能不能进去了,踉踉跄跄跑了进去,抓着夏山香焦急地唤着。 李半夏和刘东山也跟了进去,夏山香已经气若游丝,全身都是汗水就跟被瓢泼的雨水淋湿了一般。马氏掐着夏山香的手心,嘴里念叨着:“好媳妇儿诶~~快醒过来,不能睡~~再使把力,孩子就生下来了~~” 刘西山也一声声唤着,夏山香听到他的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不一会,又疲惫地闭上了。 “山香!山香!山香――” 肩膀被人拍了几下,拍声渐重,刘西山才肯离开放在自己媳妇儿身上的视线,回过头来。 “西山,你冷静点,这样不是办法。你试着多跟山香说话,说些打气的话,或许山香会醒过来。” “大哥――”刘西山颤抖着嘴唇,他又看到了李半夏,眼睛亮了一下。“嫂子~~嫂子,你快来,你快看看山香,帮帮山香~~” 李半夏心里直打鼓,但面上一丁点没表现出来,自从经历江州一事,她在对待病人时已经能够用一种冷静沉着的状态面对。然而夏山香的情况还是让她面色凝重,而且山香不仅是病人,还是朝夕相处的家人。 李半夏心中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看看床上气若游丝的夏山香,又看看焦急惶挫的刘西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娘,花婶,你们继续帮山香接生。西山,你就照你哥说的,多陪山香说话,尽可能多说一些,不要停下来。我去拿药箱,会尽快让山香恢复气力的――” ………… 443 好男人,好丈夫! 443好男人,好丈夫! ――***―― 多谢_318妹纸的钱袋子,还有筑梦桐妹纸的更新票(2张),谢谢你们了。 明天周六,可能要出去,六千不知行不行,总之会尽力啦,麽~~ ――***―― 李半夏很快取来了药箱,她从药箱中取出几根银针,迅速地扎在夏山香几个穴道上。 “嫂子――” 刘西山声音中带着颤抖,这个时候嫂子动用她的宝贝银针干什么,然而这个时刻,他能够相信的只有李半夏了,他也只能相信她。 李半夏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腔,她的神情很专注,也很凝重。但她的目光又是坚定的,从容不迫,无形中给众人带来了一股安心和力量。 就连那位稳婆,都恢复了不少的信心。 大杨村中最有名的女神医就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的? 刘西山一直半跪在床前,拉着夏山香的手,说着暖人心窝又心痛难忍的话。这个大男人,对自己的妻子的确付诸了太多的感情。。。 李半夏捻转着银针,敏锐地注意着夏山香的反应,哪怕是再轻微的反应,都逃不过她的视线。 还是没有反应,李半夏眼中一凝,又取出一根银针,有半秒钟的停顿,然后就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将那根银针精准地扎了上去。 这根银针过后,夏山香一个震颤,人霍地醒了过来。李半夏连忙按住她,刘西山也过来了,李半夏将夏山香身上的银针速度取出,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特制的香包。 这个香包是用桂皮,白芷。苍术(音同“竹”)等药材制成,具有提神醒脑、缓解疲劳的功效,尤其是第一次服用的。效果最佳。这种香包,本来是夜间她用来看书防止困倦所制。尤其是在江州那段彻夜失眠精神又不佳的日子,这个香包助益不小。 眼前这个情况,也只有尽可能地帮助夏山香恢复气力,后面的情况,她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醒了醒了,哎呀人醒了~~” “花婶,还不赶快帮忙接生。一鼓作气,赶快~~”马氏也反应了过来,又赶快把刘西山拉到了旁边,李半夏也退到了床头。帮夏山香按摩。 她虽然没生孩子,却也知道生孩子除了要使劲之外,还要放松。她今日实在是太辛苦了,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十分不易。 夏山香满脸是汗。用力用到尽头,变成了大哭。似乎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她坚持得久一点。刘西山就在她的身边,一家人也都守在这里,有太多人期望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她不能允许自己有一点事。 看到夏山香恢复了精气神,李半夏将位置让给了刘西山,她知道这个时候,夏山香最需要的是西山的支撑。 刘西山几乎是扑过去的,抓着夏山香的手,紧紧地攥着。仿佛要把自己身上全部的力量,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夏山香。 夏山香死死捏住她的手,满脸是泪,纵横交错的脸上,也不知是泪,还是汗。随着一声近乎撕心裂肺地大叫,啼哭声响遍了整个房间―― “生了!――” 多么美丽激动的字眼,这一刻听来,如同天籁! 李半夏发誓,这一生再也没有比这个听来更让人感动哭泣的字眼了。 “诶呦恭喜恭喜,西山,你媳妇儿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孩子被抱到了刘西山的面前,那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刘西山不觉看得痴了。笨拙地伸出双手,有些忐忑地接住那个小生命。你们可曾看到一个大男人那般窘迫的样子? 多用一分力气,怕自己这一身蛮力伤了怀中的小家伙;用少了一分力气,又怕孩子会从手间滑下来。那般的小心翼翼,那般的激动与忐忑,又那般的感动,这是一份属于父亲的骄傲与感动。 这样的美好,理应每个男人都经历一次。这种美妙,可以让一个孩子兮兮的大男人落泪―― 接下来的事李半夏都不知道了,男人和女人们全部都被马氏给“赶”了出来,还好,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有她和花婶在里面,倒也不需要他们担心了。 刘西山还沉浸在那种刚做父亲的喜悦里,就在这短短的大半天里,他激动了最初的喜悦,到紧张,到绝望,又到喜悦,一连串的情绪下来几乎将他给掏空了。若不是不放心里面的夏山香,不肯去休息,他真想就这么一倒,好好地睡上一场。 他兴许是太累了,但他的精神又似乎很好。全副心思都放在“我做爹了”之上,这件事太过美好,美好得连全身的疲惫都遗忘了。 ………… 中午,竹林。 李半夏靠在家里的靠椅上,舒服地坐在林间,放松着身体,体会着微风过耳的轻柔和曼妙,感受着这一刻的平静与安宁。 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啼哭。 那是山香和西山的孩子,小家伙喜欢哭鼻子,从早上到晚上都在哭,也不怕变成一个泪人儿。 刘西山简直就是一个“爹奴”,爱孩子爱到了一种惨不忍睹和人神共愤的地步。李半夏心里暗暗的想,把刘西山现在的样子跟以前大孩子的样一对比,让她忍不住感叹人生的际遇真是神奇。 她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西山跟家里的三个孩子玩闹疯耍,比孩子们还要像孩子。就在想,这样一个大孩子,连自己都未必照顾得了,他能照顾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吗? 结果证明,就是这样一个时刻笑着,孩子样的大男孩,却能给一个女子最真挚的关心和幸福。他虽粗神经却也很细心,对妻子和孩子无微不至。他虽然性情冲动,脾气火爆,却不会将这种情绪带给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最温柔最感性的一面,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自己的妻子。 山香真的很幸福,他们一路走来,小打小闹有过,矛盾分歧也有过。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李半夏看得分明,也很高兴这对小夫妻还保持着当初的那份赤子之情,视彼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李半夏真心希望他们能过得幸福,希望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幸福,也希望天下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相守,相伴一生。 或许是刚刚亲眼看见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世间,李半夏心中涌出了无限的感慨。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在幸福的海水里徜徉,竟有些不忍睁开眼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半夏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个脚步她太熟悉,熟悉到即使在一万个人之间,她也能清晰地将他的脚步给听出来。 “就知道你在这里。”这个竹林,是个好地方。他小时候在这片竹林里玩耍,留下了许多的欢笑声,这里是他童年的乐园。 现在,看着闭着眼睛神情惬意地靠在椅子上的女人,刘东山微笑着点点头,现在当然也是。 “这里凉快嘛,风吹得很舒服。”李半夏保持着姿势没动,懒懒说道。“你要不要也躺躺看,可舒服了~~”为了表示这么靠着真的很舒服,李半夏晃了晃自己的两只脚丫,左右摇摆了几下。 恁谁都看得出来,她此刻的闲适和满足。 李半夏的确是一个太容易满足的人,她渴望的快乐,也的确太过简单。 刘东山拉过一个凳子,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他没有躺下,而是转过身,看着李半夏。 许久都没动静,哪怕再熟悉,被他老这么盯着,李半夏也不自在。 伸了个懒腰,左右扭了扭,回到凳子上坐下,也转过身,注视着他的眉眼,用很认真的口吻说道:“我猜你一定有事要告诉我,而且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不对?” “你知道?” “这个嘛……我猜的。”还是让他自己说出来吧,给他一个机会。要是她先说出来,岂不是连个“自首”的机会都没给他? 这太残忍了,她还做不出来。哼哼。李半夏是决计不会承认,她会借此要求很多福利的。 刘东山的脸上忽然满满都是愧疚之色,看见她的神色,李半夏第一直觉是东山他不会在外面有别人了吧?这个念头刚一起,李半夏就将自己给拍飞了,想啥呢?也不看看对面坐着的是谁。 是刘东山,是死脑筋的刘东山,这种事扯到他头上,对他都是一种侮辱。 不过,干啥这么愧疚嘞,弄得她都不忍心了。要是为了那件事的话,完全好说啦。她不是说过,她是最体贴最贤惠的麽~~ 可怜的刘东山,每日都为自己隐瞒妻子的事心怀愧疚,谁知她这个妻子,思想有异常人。不仅浑不在意,还在那里盘算着要从他那儿挣福利。 有时候,这个小混~蛋,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打开看看――”一个木匣子轻轻推到了李半夏的面前。 “这是什么?”李半夏好奇接过,在打开之前,她忍不住问他。 “这个,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 ………… 444 进城求学 444进城求学 青山绿水,白云飞袖,葱翠的小路尽头,白云踏过香花朵朵。微风细里,暗香拂来,整个山水都神采飞扬起来。 佳人归来春逝暖,两心有情总相依。 整幅图,有马无人,归来二字,在青山绿水间,在白云飞袖中,在那葱翠的小路尽头,在香花朵朵间―― 这幅就是那幅用二钱银子的砚石,雕刻出来价值五百两的砚台。那幅图,便是{归来图}。 也是刘东山第一幅成功的作品。也就是这幅作品,让那个古怪老叟愿意打破前言,对他倾囊相授。 这幅作品,对刘东山的意义,不可谓不大。 最重要的是,这幅作品,他只为一个人而作。这个人,便是他的妻子。他愿意把他最珍爱最宝贵的东西给她,他所在意的珍视的,也全部都与她有关。 “好精致的砚雕~~真是太神奇了~~”李半夏有些急切地捧着那块砚雕,眼里闪烁着藏不住的惊喜。“这儿还有好多人,这个……呵呵!有点像我呢……归来图?”李半夏定了定,“东山,这个是我吗?” 刘东山笑着点点头。 “刻得真传神,你看,还能看到她笑弯的嘴角呢~~连我鼻子上的这粒小痣,都刻出来了~~这是头发,这是眉毛,这是耳朵,都有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李半夏抱着那块砚雕,真有些爱不释手的味道了。 “这是你刻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刘东山仍是点头,他本该诧异的,从李半夏抱着这块砚雕的反应来看,他就该明白,她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但想想。她知道,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 他们是夫妻,是至亲。他们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他做什么事情。她真的会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媳妇儿,别人不清楚,他做丈夫的还会不清楚吗?她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却着实是个细腻的人。 家里摆满了木头,还有砚台,他没事的时候就在林中刻木头。他的桌上摆满了书籍,这些书籍自然是肖将要他看的。他说过:一个砚雕师,可以是一个砚匠。但一个好的砚雕师,又不能仅仅是一个砚匠。他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这个师父。为了他这个徒弟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么多的不寻常之处,又岂能瞒得过聪明的李半夏?细腻如他,只怕一早就猜出来了,只是体谅他的苦衷,这才按捺不说罢了。 “你都知道?” “嗯。” “那你怪不怪我?”刘东山上前一步。有些着急的问。 “当然……怪你了,这么大的事,你瞒我这么久,可真是让人伤心哪~~”李半夏语有戚戚焉,小模样还真是挺伤心。 “半夏。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有意瞒着你,是师父他老人家不让我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连家人,就连你,师父也不让我说出去。我其实一直都想将这事告诉你的,只是我答应了师父,我不能做个食言的人。”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言而有信,你答应了你师父,就要信守承诺,我当然也不会怪你。” “……” “不过呢,为了让你心里好过一点,不再对我愧疚,你是不是该答应我一些条件呢?” 刘东山笑了,笑得释然,又笑得无奈。这个半夏,老毛病又发作了,她几天不想些玩意折腾他一下,她浑身都痒得慌。 若是旁人,定然以为李半夏要他答应她条件作为弥补,是趁机“敲竹杠”,占~便宜。她自个儿嘴上都这么说,一副傻呵呵的模样。只有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这么做,甚至提出这么多条件,只是希望他心里好过一点,不要让他为这件事内疚。 这个傻姑娘,明明是他隐瞒了她,到头来她不但不生气,还换她来安慰他。 他何其有幸,今生能娶她为妻。 “先说来听听。”刘东山后仰身体,也端起来了。那表情,可是没有一点的愧疚和要补偿的意思。 李半夏瞪着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人,貌似今着胆子出奇的大哈! 李半夏手指轻点着下巴,审视着刘东山,想要看清他这次在耍什么心思。 刘东山很大方,任她审视,自个儿靠到椅后,像李半夏之前那样,放松着身体,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平静。 “啊呀?”李半夏在心里惊奇地啊呀了一声,看那刘东山,竟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确信自己很了解他,但这回,却有些看不懂他。 “算了,你不乐意我就不说了,反正你也不是有心要补偿,说出来也没意思。”李半夏佯装生气,不想再说,她进屋去。 她身子刚动,就被刘东山给拉住了,稍一用力,李半夏便坐到了刘东山的腿上。 刘东山双手揽着她,偎在她的怀里,就这样静静靠在她的怀中,一动没动。 看到他这般安静的样子,李半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难得使次小性子,还没有开始发作,就消逝无痕了。 她的确不是一个善于使性子的人,使起性子来,估计也是蹩脚得很。 “半夏,谢谢你。” 轻柔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林中响起,刘东山将怀中之人抱得紧了些,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感情。 李半夏愣了愣,随即柔柔地笑了。任他抱着,坐在他的腿上,任轻柔的微风吹拂着她的发梢,感受着来自刘东山身上的温度,温馨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动,充斥着彼此的胸腔。 事后,李半夏亏得嗷嗷叫,她怎么一时昏了头,被他迷了心窍,什么福利都没捞着,就这样把这页给掀过去了。 李半夏确信,刘东山根本就是在跟她打马虎眼。明明不是什么大帅哥,居然对她使用美男~计,最重要的是她居然真的昏了头! 哎!这可真是晚节不保啊~~ 以后谁要是再说刘东山老实,她一定怀疑那个人是个笨蛋。这个人,看似老实,实则狡猾着呢。 哎―― “大舌头,你叹什么气?”刘灵芝和刘当归从屋外进来,看到李半夏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小脑袋便凑了过来。 “嗯~~”李半夏百无聊赖,将面前的脑袋推开。 大的不老实,小的也未必老实。 “哥――”刘灵芝闹不明白了,疑惑地回头,去问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脑袋比他灵光多了,他弄不明白的事哥哥一定会明白。 “平时像只猴子,怎么今天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李半夏瞥了刘当归一眼,哼了声,还是不理人。 别理我,我现在很郁闷。 李半夏的脑门上清晰地写着这一行字。 “你上次答应我一个心愿,作得数吗?”刘当归慢慢开口。 李半夏昂起头,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心想着这次可赔了本了,刚才被大的给“摆了一道”,这会儿还得答应小的一个心愿,李半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亏了亏了亏大了。 “作得数作得数,说吧,小当归。”一码归一码,她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言而无信,这可不是好榜样。 “别叫我小当归。” “……” “夫子前两日和我说,在我们这些孩子中,可以送两名孩子去城里读书。城里有家飞鸿书院,里面有整个江州成绩最为优异的学生,许多学生都想进去,都找不到门路和机会。飞鸿书院的院长曾经是夫子的学生,有次夫子和他说起,他给了夫子两个名额……” “其中有一个就是你?”李半夏已经坐起来了,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嗯。” “行啊,当归,没想到你进学堂短短时间,就得夫子如此看中,真棒!”当归取得如此成绩,李半夏也替他高兴。“不过,那飞鸿书院远在江州,你一个孩子……就算你自己愿意,你奶奶也是不会答应的。” 刘当归果真低下了头,“你说得没错,奶奶是不会答应的。”这么大一个孩子,就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求学,莫说马氏不放心,就算是李半夏也不放心。 尽管她明白,一个孩子要成器,总是要放他出去飞。但毕竟没有几个孩子的父母,舍得做出这样的抉择。当归毕竟还是太小了,之前在村子里又从未出过远门,让他一人孤身在外,他们在家定得每日为他担忧。 不过,这个孩子竟然有勇气独赴江州求学,单凭这份魄力,就是好样的。 她家这个小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呢。 “你来和我说,是不是想让我劝你奶奶,让她答应你去江州求学?”李半夏有些不懂了,为何每次遇上这种事,这些小鬼头都来找她呢?难道她这人特别好说话,还是说她耳根子最软,为毛“坏人”每次都让她来做呢? 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刘当归有些迫切地看着她,“奶奶和爹爹一定都不愿意,但你去说了,奶奶和爹爹说不定就会听你的。” 如果说在这个家,还有一个人能让马氏和刘东山改变主意的话,那么这个人便是李半夏无疑了。 ………… 445 当归和小白 445当归和小白 帮,还是不帮,这是一个问题。 李半夏自己也不放心让刘当归一个人前去江州,这么个小孩子,且不说孤身一人会想家,要是在外面遇着什么事,也没有个人照应着。 别的事李半夏还能答应他,这件事得好好想想。 “你不答应?” “当归啊,这个……” “你不放心我?” “你还太小了,你知道,江州不比村里,龙蛇混杂的,奶奶不答应也是为了你着想。而且你一个人在城里,我们都会为你担心的。” 看到刘当归眼里的渴望,李半夏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当归是个懂事的孩子,做什么事也都是仔细想过的。他既然对她开口了,也必然想过可能会有的处境和面临的状况。 “我不怕。” “你是不知道所以才不知道害怕,等你出去了,就知道一个人在外面很可怜的。而且外面有许多的坏人,你要是被别人拐跑了,我们上哪儿找你去?” 刘当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又不是白痴。”他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屁孩,哪那么容易被别人拐跑? “就算是这样,外面还是很危险。有的时候你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遭到无妄之灾。况且,你就是生病了,也只有你一个人,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到时候你还得拖着生病的身体,到药铺去买药。那个情景,想想都凄惨哪~~” “你好啰嗦~~”像奶奶一样的啰嗦。大舌头什么时候,也喜欢拿奶奶的那一套吓唬人了?还是大人,都喜欢吓唬小孩子? “这不是啰嗦,这是为你着想。你想啊,你说到底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鬼头。让你一个人出远门,那谁都不放心的嘛,我也不放心啊~~” 刘当归目中一暖。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定了定。反问道:“那你呢?”刘当归目光冷静而又敏锐,“你一个人,还是一个姑娘,不还是去了千里之外的边城?这一路多少凶险,你不也二话不说便去了?” 李半夏一突,她万万没有想到,刘当归会这样说。 “你可以。我也可以;你不怕,我也不怕。更何况,我只是去江州,比那苦寒之地要好多了。” 李半夏语塞。“……我不一样,我是大人,你只是小孩子。”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刘当归据理力争,昂着脑袋。气势倒还真不小。 李半夏噗哧一声笑了,拍拍刘当归的肩膀,笑得打跌。 这小家伙,人小鬼大啊。 “当归啊,你知不知道。真正的大人是不需要和人争辩的。只有那些小孩子,才会对别人一再强调自己是个大人。” 刘当归瞪她,李半夏捂着嘴,不敢再明目张胆笑他了,否则这小鬼真的生气了。 “你直说好了,愿不愿意帮我。” “你刚刚说的那般威武,又那么有气势,你为何不自己去跟你奶奶说呢?说不定你奶奶看你勇气有嘉,又忠心盼望着你成材,她说不定就答应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马氏虽然很挂心几个孩子,却不失一个开明的人。只要真的对孩子有益,她不会一口否决的。 况且,这个事,实在不适宜她去说。在马氏看来,小鬼“胡闹”,大鬼也跟着胡闹,可是很令人头痛的事情。她还是在一旁,能帮帮嘴就不错了。不过这个事,她还得先跟东山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思。 刘当归一下就蔫了,要他自己去说,那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敢保证,她还没说出口呢,奶奶一定就会抱着他,乖孙子宝宝的哄他,让他别想些有的没的。然后还会说好多个吓人的故事吓唬他,让他以后别再想着去江州读书的事情。 “你真那么想去?”李半夏最看不得别人失落的样子,她很少在刘当归脸上看到这么失落的神情。 李半夏忽然有些心软了。她不能只想着娘会不会答应,他们会不会担心,她应该多想想当归自己的意思。 “嗯!”刘当归重重点了点头。 “你能说说你的想法吗?”她想要知道孩子的想法,她和东山平时都忙着自己的事儿,也没工夫跟孩子们交流。想必有许多事,他们都只闷在自己的心里。 刘当归看了看她,嘴角抿了抿,终于开了口。 “夫子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想要成材成器就要出去闯,不能贪图安稳安乐。在村子里,有爷爷奶奶护着我,有爹爹和你帮着我,活在你们的羽翼之下,我很难成长为坚强男儿。我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想要做一番大事,我想要考取功名,为我们刘家光耀门楣,为百姓做点事。就像戏文里唱的那般,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祉。以我微薄之力,展宏图,行大志。” 刘当归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之前不敢跟别人说,也不会跟别人说。对于一个村里的娃,有志向有出息是好事,但总有许多的人,认为这孩子未免太不切实际了。这村里面,百来年都没出一个这样的人物,还什么考取功名,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有出息的,能挣点钱,娶两房媳妇儿,那已经算是很能干的了。要不然就去城里面做间房子,找个好差事,再顺带娶个城里的媳妇儿,这样在大家看来还是比较有用的了。 只不过,城里的媳妇儿说出来好听,村里人倒并不怎么待见。大多还是认为村里土生土长的姑娘好,外面的太娇气,不好伺候。 即便真的有这种大志向,也不会对别人随意说及,别人会认为这孩子没什么本事,喜欢说大话。这孩子发展得好便罢,若是不好,只会徒添大家的笑料。 刘当归说完,一直在注意着李半夏的脸色。他看得很专注,仿佛在确定着什么。 有时候孩子想要的,不过是大人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种肯定,对他们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好样的,有志气!”李半夏很够爷们的砸了一拳过去,看不出这个小子闷葫芦一个,倒是有一腔热血。 在刘当归说这番话的时候,李半夏仿佛看到了刘当归的体内有一头小狮子,那是强者的象征。小小年纪,已经有这等决心和魄力,她没道理不支持他。 刘当归的眼睛里发出了光,有着孩子满足的欣喜。虽然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兴奋,但那种得到支持的肯定,还是让他感到由衷的喜悦。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明白他的。 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如果她不明白,就不会做出这么多惊人之举,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李半夏搭着刘当归的肩,两人走在外面的小路上,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这件事。 也许这件事并不那么顺利,但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他们没必要这么悲观。李半夏拍着刘当归的肩,让他暂时先把这事放下,安心读书。不管到头来能不能去,这会儿还是要好好学习。 刘当归乖乖点头表示知道,这些事倒不需要李半夏担心。刘东山是个踏实的孩子,哪怕前面际遇再好,这一刻也会认真做他该做的事。 “对了,当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妙手仁心堂里新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叫白真真的,嗯,我叫她小白。” “小白?”刘当归慢慢念出这个名字,这名字倒是挺可爱的。 “嘿嘿!可爱吧?不过她这个人才更有趣呢。” “……”刘当归没开口,由着李半夏一人说下去。 “小白呢,家里挺可怜的,跟父亲相依为命,小小年纪,就很懂事。这一点,和你很像哦,我们家当归也很懂事。上回我们妙手仁心堂招徒,她由她爹爹带着来,说是要拜我为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看到这个小丫头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感觉与她有种莫名的缘分。我看得出,她是一个很坚强很有自信的女孩子,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燃烧着炙热的火,蓬勃的生机让人感觉到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她在人前乖巧可人,在人后又很安静,很奇怪的女孩子,却是一个天真倔强的好姑娘。她似乎对我很亲近,喜欢拉着我的胳膊问东问西,还喜欢用脑袋蹭着我的肚子撒娇,那小模样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亲她一口。有时候,我觉得你跟小白挺像的,说不出来哪里像,就是那种感觉……嗯,真的像极了!” 其实,就某一点而言,刘当归和白真真一样。一样的对自己的生活有着很高的认知,一样的想要创造另外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 在这些孩子心中,早已有一些朦胧的想法,不甘于平庸,却苦苦找不到机会,也无法下定决心。李半夏的经历,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榜样,他们开始正视自己的心,去勇于追求自己的理想。 李半夏对于村里最大的意义,恐怕就在于此了! 而在今天,刘当归的心里记住了一个叫小白的,与他很相像的小姑娘—— ………… 446 生小孩儿,现在? 446生小孩儿,现在? “东山啊,你知不知道当归上次考试又拿第一了,夫子还当着班上所有人的面夸他来着。” 晚上,夜凉如水。李半夏躺在刘东山的腿上,一边抓着他的手把玩,一边对躺在身后的刘东山道。 “嗯,这事听娘提过。当归这孩子在念书方面是好样的,以前应该早点送他去学堂。” 刘东山以前也没想到,自家这个孤僻的小子还这么会读书。说起来,这孩子现在是变得越来越懂事了,以前整天闷在房中,不愿理人。他每天早出晚归,纵使有心跟这孩子亲~近,也是不得其法、有心无力。 “嘿嘿!当归就是聪明嘛~~”刘当归读书,比李半夏小时候可强多了。李半夏虽说成绩还不赖,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她喜欢的草药和阅读相关医书方面,对于那些课本的兴趣,还真没有草药大。 “这也亏你教得好。” “我可不敢揽这功劳,是当归那孩子愿意下苦功,你也知道我们的小当归学习有多么的勤奋了?”李半夏懒洋洋,看似浑不在意,却离她想说的话题越来越近了。 “这倒是。当归这孩子从小就认真,脑子也聪明,学东西上手很快,倒没见过有什么事能够难住他。”刘东山的话语中有着为人父的自豪,不管哪个父亲,有一个聪明的儿子,都是值得自豪的事。 “啊~~这么聪明的孩子,咱们应该好好培养培养,让他早日成材,你觉得呢?” “这话咋说?” “咱们村里已经几十年没出一个像样的读书人了,难得当归这么喜欢读书,还这么聪明。是不是该大力培养一下,他日这孩子出人头地,也是为咱们刘家光耀门楣,爹和娘一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那你的意思呢?”刘东山转过头。望着靠在他腿上百无聊赖却分明有事要说的李半夏,等着她开口。 这丫头,没事一定不会说这些事,句句都是话中有话。 刘东山叹了口气,半夏还真是,他们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他说呢。她该知道,只要是她说的事,他大多都会听。因为他知道,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一定都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好。 但刘东山又是一个十分体贴的人。对于妻子这点小趣味。他便生受了。随着她的意思,等到她需要说的时候,她自然便会开口。 “村里学堂条件简陋,夫子也只有一位。终究难以兼顾。再加上村里对孩子们进行的都是基础教学,到了第三级后,便没法继续往上读了。我看当归在学习方面有天分,自个儿又喜爱得紧,有必要的话可以把他送到城里去读书,这样对孩子将来的发展也会好些。” “送城里去?”刘东山皱皱眉,这个他可是想都没有想过。 对于村里的孩子来说,上几天学堂,能识几个字就已经足够了。有的孩子。即便斗大的字不识半个,照样也是过得好好的。 刘东山倒并不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在他跟随肖将学习砚雕之后,更加明白学问的可贵。想让孩子有出息,还是让他们多读点书的好。况且。当归从小到大还没有对什么事这么上心过,他这个做爹爹的,又岂忍心想都不想便不让他去? 然而,他却不能不为之担忧。 “你打算让当归去镇上读书?” “不,是江州。江州有间飞鸿书院,那里的院长是当归夫子的学生,他们夫子推荐两个名额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当归。”李半夏目中也含着为人父母的骄傲,与刘东山一般。 “那孩子也很想过去,只不过怕你和娘不答应,这不……呵呵!”李半夏挠挠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好不好使,只是那孩子既然说了,她也答应了,怎么也得帮着说说。 “所以他便找你做说客来了?”刘东山失笑,这孩子倒是比半夏自己还看得明白。 “对啊,就是不知我这说客有没有份量哪?” 刘东山嗯哼了一声,没有答话。瞥过脑袋,蹙眉想着什么。 李半夏也不吵他,她知道要他做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就算是自己,到现在还是没有下定决心送当归过去。一个孩子孤身在外,是一件很让人担忧的事。 “这件事,即便我答应,娘也不会答应的。”过了一会儿,刘当归开口道。 “我知道。” “我要是坚持,娘可能会听我的。” “嗯。”李半夏不也是明白这一点,先来劝说刘东山,再打算由刘东山劝马氏吗? “难得当归有这个志气,我这个做爹的这个时候不该扯他后腿,应该支持他才是。至于是祸是福,重要的还是看这个孩子自己的造化。我虽然是他的爹爹,却不能管着他一辈子,他的生活始终还是要靠他自己。” 孩子大了,翅膀也就硬了,他们要独自去飞翔,除非折断他们的翅膀,否则便禁锢不了他们飞翔的渴望。 “所幸我们的这个孩子,从不曾让人担心过。他会照顾好自己,比在我们身边过得还要好。” “不错。” “而我们虽然不在他身边,还是可以时时去看他。江州离这儿,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正是如此。”刘东山每说一句,李半夏嘴角的笑容便扩大一分。 “当归自己想家了,也可以回来。从江州到村里,快的话也只需要大半天左右。” “还有,我会经常去江州购进药材,每次去江州时,我都会去看他,给他带足需要的东西,看看他在那边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他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一定为他出气!” 李半夏挥舞着小拳头的举动把刘东山给逗乐了,拉着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将人慢慢拉进自己的怀中。 “这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当归这孩子,虽讲不欺负别人,别人却也欺负不了他。” “这倒是,我们的小当归那张冰块脸就足够冻得别人远离他三尺了,哪敢凑上来自找没趣?” 刘东山挑挑眉,他家小子虽然是有些冷淡,倒还不至于像她说的这么严重吧?况且,他看当归,对她这个娘也是越发的和颜悦色,跟她也亲近了不少,许多事他这个做爹的一点都不知道,她就全清楚了。就像这一次,那个小子,居然让他们娘来给他做说客,这根本就是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麽。 “不过,这样不仅挡掉了苍蝇,也挡掉了桃花,不是好事不是好事。”李半夏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径自摇起头来。 “什么?” “额,没什么,没什么。”反正当归现在还小,应该不用担心这些。他要是性格再温和一点,她还真担心这孩子会惹上一票桃花。他才这么点大,有些事于他而言的确是早了些,她不急。 她可不想还没到二十五岁,就当人家奶奶啊~~ 那可实在是太悲催了。 别以为她在危言耸听,当归现在十一岁了,按照古人成亲的年龄,十五六岁有孩子的遍地都是。她今年才二十三,弄不好可不就是二十五岁头上就当人奶奶麽~~李半夏刚一想,就抖掉身上长出的不合时宜的东西。 即便真是如此,她也只有笑着接受,然后喝她儿媳妇儿敬的茶,给乖孙红包。天!还是不敢想象! 最重要的是,李半夏脸红,没敢承认。 她可不想和儿媳妇儿同时生孩子啊~~~这个太坑爹了,她才二十五,如花的年龄,可不带这么丢脸的~~ 这种事情在古代可一点都不稀罕,尤其是那些朱门大户,四五十岁生小孩儿的比比皆是。那个时候,他们的闺女自己可能都已经有孩子了。这么个情况,就是小舅子比侄子的年纪还要大,等等等等。 可是,可是,她还真的很少听见,有二十五岁就当人奶奶的。 李半夏纠结,死死掐着刘东山的手,恨不得掐死刘当归那小子。 当归啊,看在我平时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可都悠着点儿,不到二十岁不能娶媳妇儿过门,否则不是陷我于超级尴尬囧迫的地步吗? “半夏——半夏?”刘东山吃痛,看她纠结扭曲的脸,刚刚还是好好的,这下怎么了? “我不管,我不要二十五岁就当人奶奶,我也不要和儿媳妇儿一块儿生宝宝啊啊~~” 李半夏大叫,等叫完,才发现这个世界安静了,周围有一种诡异的寂静。 刘东山眨眨眼睛,狐疑地瞅着她,瞅着瞅着,眼里有一种不怀好意外加兴味盎然的笑意。 李半夏身上毛毛的,只觉得这种眼神有些危险,于是乎,立刻立,马上马的爬下床,“我去找当归——” 跟那小子商量一下,不到二十岁,能不能不要娶妻的说。 刚爬下床,就被刘东山从背后拉了回来。 耳旁一道热气传来,刘东山在她耳边,用一种溺死人的语气说道:“二十五岁当人家奶奶我不确定,但我可以确定,你不会跟当归的媳妇儿一块生小孩,咱们现在就生~~” ………… 447 烂泥也要扶上墙! 447烂泥也要扶上墙! ――***―― 多谢_318妹纸,华纳纳妹纸,还有sjhfbrshf妹纸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 刘西山和夏山香喜得贵子,可是一件大喜事,没出几天,该来的亲戚都来了,给他们送月子礼。 要说这刘家的小儿媳妇儿,嫁到刘家也有四五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好事的早就在背后风言风语,说山香这姑娘是个不会结豆的瓜。现如今,人家山香一举得男,给刘家添了个大胖小子,总没人在背后说她什么了。 山香生了儿子,大家都把目光放在李半夏身上,让她也赶紧再生一个,做人家嫂嫂的可不能比弟妹还慢。 这一个两个倒还好,硬撑也便撑过去了,害羞嘛,死不了人的。不过当每一个前来送月子礼的亲戚都这般对李半夏交代,李半夏就有些扛不住了。 看来这几日,家里是不能多呆了,正好妙手仁心堂里面很忙,李半夏也便心安理得地留在那儿。 李半夏还没到药庐,就看到了那个等候在药庐外的少年。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套青布衣衫,脚上穿着一套黑面布鞋。衣裳和鞋子虽然都破旧了,却洗得很干净。他一声不吭地靠在药庐的门外,低着头,那样子,显然已经在那里等候很久了。 昨儿晚上,山香和西山的小娃娃哭了大半夜,吵得他们没睡好觉,后半夜也一直睡不着。干脆今着起了一个大早,提早到药庐来了。正好这心里装着事,也想看看那小子来没来。 远远看见候在药庐外熟悉的身影。李半夏陡然笑了。 这小子!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听到脚步声,刘江抬起头。见是李半夏,眼睛亮了一下。忙站直身,迎了过来。 “李大夫――” “刘江,你怎么过来了?”李半夏虽说猜到了他是来做什么的,在他自己没有开口之前,他是不会说什么的。 “李大夫,我想好了,我要留在这里。好好跟你学医。只是,我不知道,你还肯不肯要我?” 刘江也知道,自己就那么一走了之让李大夫很生气。但是他真的想好了,他要留在这里,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做一件事半途而废。长这么大,他从来就没曾做成过什么事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相信他。愿意教他,他不能让她失望。更何况,他也不想一辈子都这样碌碌而为,被人骂成是窝囊废。 李半夏没开口,只是看着他。刘江耷拉着脑袋。满脸的后悔之色,还有想通之后的了悟。他的眼底真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安心留在这里,认真跟她学医。 “你真的都想好了?”声音轻轻的,也冷冷的。 这样冷的声音让刘江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有一瞬的退却,却很快地再次坚定起来,眼里也是一片清明。 “我想好了!”不管李大夫对他是不是很失望,还是不是像以前一样那么照顾他,他都要留在这里。即便这之后,李大夫对他很冷淡,甚至都懒得理会他,他也愿意在这里安心地做下去,从药童做起。 他让李大夫失望了,没资格要求她不生气,他只是希望,李大夫能够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发誓,这次一定会认真做事,决不让她失望,也决不让自己失望。 “你还是回去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一个随便丢下手头上的事、丢下药庐里的病人,一声不响地就跑回家几天都不来做事的人。”李半夏说完,再不理他,打开药庐的门,自个儿走了进去。 刘江在门外默伫良久,若是平时,人家都让他走了,他绝不会再厚着脸皮呆在这儿。只是这一次,他不能走。 一个男子汉,不但要活得有意义,更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勇于担当。 这句话还是李大夫第一次看见他时,他们闲聊的时候说起的。那个时候,自己被毒蛇咬伤了,以为这次必死无疑。结果很幸运地碰着了李大夫,救了自己一条命。 她夸他很勇敢,他只是苦笑着说,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他。 在大伙儿的心理,他小刘江就是一个十足的窝囊废,做什么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还喜欢偷懒耍滑,又怕辛苦。家里的老爹也被自己弄得头痛肚痛浑身都痛,在村里那些姑娘们眼中,他就是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又吃不得一点苦的穷家少爷。 一个人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人穷,还偷懒,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每次看到别人提起他那副嫌恶的样子,他自个儿都讨厌自己。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也没人稀罕他。 李半夏听到他这么贬低自己,很大声地笑了。他怒,他本感激她救了她一命,没有想到她跟其他人一样,也只知道笑话他。他知道自己是窝囊废,可他窝囊也不要她管,她是大神医,咱是窝囊废,我离你远点还不成吗? 刘江气愤地甩甩衣袖,也不管自个儿刚被蛇咬过的身体是不是还头晕眼花,脚步虚浮。反正他不要继续呆在这里,给她当笑话看。 他这一走,她整个人笑得更夸张了,一边笑一边跟他道歉。 他当然不会理她,她的举动已经让他很恼火了,要不是看着她刚刚好歹救了他一回,他才不管她是不是姑娘,是不是大名鼎鼎的女神医呢,他一拳就要打扁她! 一个趔趄,身体歪倒一旁,李半夏赶紧过来扶他。刘江当然不会感激她,而是狠狠地打开她伸过来要搀扶她的手。 他从来不需要一个嘲笑他的人的帮助,假惺惺的,他看着就讨厌。 李半夏无奈了,手指习惯性地揉着自己的眉心,真是一个别扭的孩子。 “我之所以笑,不是笑你是一个窝囊废,而是笑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这么看轻自己,甘愿把自己当成一个窝囊废的。” 李半夏摊摊手,表示这种情况她也很无奈。而事实上,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那你对我发的火气是不是很没道理? 刘江愣了,缩在地上没动静,愣愣地盯着李半夏,想看看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哪,你怎么想的我还真管不着,不过我呢,倒是很佩服你刚才的举动。还有那个小姑娘,一定会打心眼里感激你,记得你的好,说不定还会记住一辈子呢。或许你这人做事真的没啥耐性,喜欢偷偷小鱼晒晒破网,还做了不少糊涂事,让你家里人为你费了不少的心。” “不过呢,我一直认为,一个人若是可以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去救助别人,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个窝囊废。他比太多人,尤其是那些岌岌名利,只为自己不顾别人的人,要有用得多。” 说着,李半夏促狭地拍拍他的肩,“所以,小兄弟,别动不动就把自己是窝囊废挂在嘴边上。若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滩烂泥,一个窝囊废,那你又如何要求别人不这么看你呢?” “我第二次笑麽,是因为你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窝囊废,却不允许别人说,哪怕是别人笑你一下你都不乐意。明明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小伙子,又很有傲气,何以甘心被人当作窝囊废?又何以不力图振作,而在这里自怨自艾,弄得自己像个小可怜虫,又像一个被天下人抛弃的怨妇?” 刘江完全都愣住了,他承认先前不知这位远近闻名性情宽厚的女神医还有这般毒舌的工夫,却深深地被她的话给震撼到了。她的每一句话,就像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在他心里激起一阵巨大的浪花。 这些话以前从没有人跟他说过,今后也不再有人说。 以前,是因为没有碰着一个像李半夏这般,认为他不是窝囊废,相反还是一个勇敢的人的人。而今后,是因为那个性情懒惰、做事三分钟热度的窝囊废刘江,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再也没有人将他与“窝囊废”还有“烂泥”这样的词汇联系起来。 她告诉他,若是不想被别人瞧不起,也不被自己瞧不起的话,就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很多事,都有意义,哪怕是最寻常的上山砍柴,到井里挑水,烧个饭喂个猪,帮老爹老娘在劳累的时候泡杯茶,都是有意义的事情。只要他愿意开始做,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不会晚的。 她对他这么说,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比他高尚,也不是因为在别人眼中她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女神医,而他是一个窝囊废。她这么说不是在对他说教,也不是一个滥好心自以为能帮助所有人的滥好人,而是因为她欣赏他刚才救人的举动,把他当朋友,她才会和他说这些话。 朋友们之间的谈心,总是无话不谈并且包含着善意的。 这一点,即便不用李半夏说,刘江也能感觉到。 然而令刘江深为感动的是,自始至终,她都照顾着他心里的感受,头一次,他感到自己得到了肯定、得到了尊重。 ………… 448 温馨一家亲(4)多彩多姿 448温馨一家亲(4)多彩多姿 “大舌头,你可回来了,我都望你好几回了~~” 李半夏刚踏进门,小家伙像球一样滚进了她的怀里。这一撞的冲击力可不小,李半夏赶紧按住他,退了一步才堪堪站稳。 “怎么了,小欢子?” “叔叔和婶婶不让我抱天天,说是怕我把弟弟摔了――” 天天便是刘西山和夏山香儿子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刘西山取的,在夏山香刚怀孕的时候他就在想着这个事了。为啥叫天天?按照他的话是说,他希望他的乖儿子以后天天快乐、天天有饭吃、天天有钱花、天天壮如牛。 先前也说过,正如姑娘们对养成的游戏大多情有独钟,孩子老人对取名这种事也是兴致十足。不过在天天的名字上,由于刘西山太热切了,几乎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意见是提的不少,被刘西山笑呵呵的全都否决了。 他的第一个儿子,名字当然也得用他的。 反正爹跟娘都给他和大哥银杏,还有灵芝当归甜甜取了名字,都取了那么多了,也不差天天这一个。于是乎,刘西山毫不愧疚地独揽了小孩子的名字大权,将其他人美妙的构思、或响亮或书卷气的名字全都给拂绝了。 天天好,李半夏也喜欢这名字,只是一想到刘西山叫他家宝贝儿子那眉飞色舞的神情,总觉得有些逗。 天天刚出生那会儿,小小的一团,皮肤皱皱的,就像一个难看的肉~团子,夏山香招手让他过来看看弟弟。他嫌恶地撇撇嘴,头也没回地跑开了,就跟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可没过几天,刘灵芝吃惊的发现,他那个“又丑又小的弟弟”。一下子变得漂亮了、可爱了!粉粉嫩嫩的,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可爱极了。 每天也不顾着玩了,一天到晚,倒有一大部分时间呆在他叔叔婶婶屋里,守着他弟弟。李半夏看着都好笑,这个小鬼,望着他那弟弟直流口水。伸着小手,一直想抱他来着,只是刘西山和夏山香认为刘灵芝太小了。自个儿走路都摔跤。更别说抱着他这刚出生的小弟了。 小孩摔跤是常有的事。刘灵芝特别爱摔跤,别说夏山香和西山不放心了,就是李半夏,都不敢让这小鬼抱孩子。 “叔叔不让抱。咱就不抱,就看看弟弟好不好?”光看着,不能抱,这得多煎熬啊,这小鬼当然不答应了。 “我要弟弟,我要弟弟,我要抱天天弟弟嘛~~”刘灵芝扭着小屁股,拽着李半夏的手不依。 “那小祖宗,你跟我说是想让我怎么着?” “你去跟叔叔婶婶说。给我抱天天弟弟。” “我去说?” “你去跟叔叔婶婶说,我走路能走稳,抱弟弟也能抱稳,是不会把弟弟给摔着了。”小孩被大人“嫌弃”,可是很痛苦的说。为啥姐姐和哥哥都能抱。他也是天天的哥哥,为何就不行。 “这个……不好说。”李半夏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摇着头。 “为啥不好说?” “因为你叔叔婶婶的担忧没错,小欢子连抱个枕头都抱不稳,哪敢让你抱弟弟?”李半夏揉着小家伙的头,两人进了屋。 “可是……” “欢子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小心摔着了,会摔疼弟弟?弟弟那么小,轻轻摔一下就会很痛很痛哦~~欢子也不希望弟弟被摔着是不是?” 刘灵芝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弱弱地回道:“我不会摔着弟弟的,我会很小心很小心~~” “在屋里陪弟弟玩也一样,没必要抱着他~~弟弟还小,不能吹风,等他大一点再抱他~~” “我想抱弟弟……”刘灵芝眼睛都快红了,他现在不仅不能抱弟弟,叔叔跟婶婶还不敢让他太接近天天弟弟。因为他一接近天天弟弟,就老喜欢用手捏他的小脸,揉他的小手。 叔叔和婶婶说,他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的,会弄疼弟弟。 李半夏看这样不是办法,她也不知道,那小天天对这小鬼哪来这么大的吸引力,让小鬼每天都围着他转。就连他最爱玩的最爱吃的,都一股脑的搬到他天天弟弟那儿,这小鬼对任何人都没这么舍得这么大方过。尽管他天天弟弟吃不了也玩不了,他还是乐此不疲。 “不抱弟弟,我给你买你最喜欢的东西吃~~” “真的?”小家伙眼睛蹭地亮了。 “嗯!” “要多买点哦,我给天天弟弟吃――” “……” “咋啦,大舌头?” “买吃的,不抱弟弟。” “买吃的,抱弟弟。” “贪心的小鬼,没这好事~~”李半夏没跟他扯了,把小家伙推进了屋,将药箱放到房里,洗了把脸,到厨房帮衬了马氏一会儿。被马氏“赶”出来了,说她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否则铁打的身子骨都受不了。 刘东山在院子里雕刻,李半夏靠在门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刘东山的神情很专注,当他盯着那块小小的砚台的时候,仿佛全部的生命力和注意力都放在那块砚台上,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 许多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李半夏直到今天才切身地体会到。她喜欢看他低着头凝视着砚台、手握刻刀的样子;也喜欢看到他自信地握着刻刀,那双宽大的手灵巧得就像一朵潇洒的游云,尤其是他收刀那一刻,嘴角露出的自信和满意的微笑。 她很感谢肖将,那个名震天下的雕刻魂手,全心教授东山,将他领进了砚雕的殿堂。李半夏相信,在这个殿堂里,刘东山的生活将更加丰富,他的世界也将更加精采多姿。 他本就有这方面的天赋,人又难得的认真,她自信,肖将不会后悔,有东山这样的一个徒弟。她也自信,东山会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很远―― 而她所在乎的,并不是其他,只是高兴东山可以做他真正感兴趣的事情。这个踏实的男人,不管做着什么事,哪怕每天务农种菜浇园,都是一样的认真、一样的脚踏实地,过着每一天。 她很喜欢这样平静安然的生活,就像喜欢这个踏实平然的男人一样。 一回头,看到不远处墙上靠着的人,刘东山会心一笑。 见他冲她招手,李半夏欢喜地跑了过去。 “你忙完啦?” 这一等,可是好久,她已忘了时间,只知道日头又往那西方地平线移动了一大截。 “站了好久?” “差不多了,看你在忙,没忍吵你。你这回刻的是什么,我看看。”李半夏拿起刘东山刚完成的那块砚台,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李半夏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块砚台,想要让他解答。刘东山只是双手撑着凳子,懒懒地吹着风,好笑地让她自个儿去猜。 “上面这一块,像是云彩,又像是荷叶。荷叶在这个位置不怎么合适,但也正好应了那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了。可是,颜色和布局似乎不对,难道是没有着色的缘故?” 李半夏蹙眉想了想,觉着不对,兀自摇摇头,又捧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了半天,“棉花,像棉花~~” 刘东山的眉毛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心里一瞬间涌起无数个疑问,最终汇成了一个:难道他刻得真有那么差,连是什么都分辨不清? “不像棉花,像麻花,大麻花。” “不不,也不对,这不像麻花,怎么像是帽子,一顶顶的帽子,大草帽。” “呵呵!也不对,这分明是呆瓜,一个个嚼不动吃不着的大呆瓜~~” 刘东山确信,自家这位是成心逗他了,少许过后,突地咧开嘴笑了。笑得无奈,那笑声在这微风里,似乎有着无穷的魅力,能够感染人心。 “这幅{祥云瑞雪}是师父让我刻的,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让我刻这个,只是说再过不多久,便是他一位相交几十年的老朋友的生辰,今年的礼物他让我帮他准备,就是这幅在上好砚台之上雕刻的祥云瑞雪图了。” “你师父的老朋友?” “嗯,师父没有多说,只说他喜爱砚台,也擅长鉴定砚石。师父他老人家是‘一石值千金’,而他这位老朋友却是‘一眼值千金’。” “一眼值千金?” “对,据说他那位老朋友目能生金,能品别和鉴定出最上等的砚雕作品。即使是那些在砚坛大名在外的人,都以得到他‘一鉴’为荣。” 这就注定了有些人不喜欢他,因为他一句话可能让一个成名已久的砚雕大师从此光辉不再,在这一行抬不起头来;也有许多年轻人感激他,因为他一句话,那个人往往能一夕之间在砚坛声名鹊起,被人争相追逐。即便风格特立独行,一直没得到别人肯定的,也因为有大师的金口玉言,而变得在这一行弥足珍贵、由被别人漠视到被别人热捧。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砚雕师捧着自己精心雕刻的作品,只为让他看上一眼了―― 449 温馨一家亲(5)安然如水 449温馨一家亲(5)安然如水 肖将其人性情孤僻,为人高傲。 对于这些匠心独运的巧手大师,难免有些恃才傲物,肖将更是个中之翘楚,那副怪脾气令许多人难以消受。然而这位老朋友不但与他相交几十年,还颇得肖将看重,这个人也着实有能耐。 而在砚雕这一块,能得肖将如此赞誉,那足以说明此人货真价实、分量十足。有时候你必须得承认,对于像肖将这样的人来说,你必须与他志同道合,才能得他另眼相看。 这个人或许雕刻的功夫没有肖将出色,在砚雕这一行的造诣也绝不低。而那一双鉴别万千砚石的慧眼,更是宝中之宝。兴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懂得肖将砚雕背后的真谛。 高手的孤独和惺惺相惜,或许便是如此罢。 这一次,那位神秘的老先生大寿,肖将将准备寿礼的重任交到了刘东山头上,这其中的含意便不言而喻了。 “你师父对你真好。”李半夏感叹。 肖将虽说性格孤僻怪异,对别人的好也从不放在嘴上,但他对刘东山的这份关怀和栽培之情却不能不让他们感动。 更何况,李半夏和刘东山是那种别人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都感恩戴德、深深铭记于心的人。 古人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这两人的心中,对那古怪的老人,不也是在心里拿他当亲人一般? “嗯。”刘东山也很有感触地点点头。“其实我不爱凑这种热闹,师父更不喜欢,只是他为了我,也难免入了一回俗。” “你心里不好受?”李半夏看得出来,刘东山并没有因为这次的机会而沾沾自喜,也没有暗中得意。相反,脸上却多了一抹沉重。尽管,他雕刻的时候还是那般认真,认真到每个人都能看出他对手上事物的看重。那不过是缘于他对砚雕的看重。还有他对师父的尊敬。 师父交代的事,他自当竭力完成。 而他的做事态度,那便是对每一块砚石都抱以生命的感动与真诚。师父说过,一个人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砚雕师,首先要做到的便是诚于石。只有诚于石,尔后才能诚于心,最后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伟大的砚雕师! “有点儿。”刘东山摊手一笑,“你会不会认为我很傻,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别人,有这样的师父。他又愿意为你制造这样的好机会。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哪像刘东山,还为了此事诸多烦恼。 “不会啊,因为我若是你,只怕也会和你一样。”所以在得知这件事之后。李半夏有感慨、有感动,却不见多少欣喜。因为她更知道,刘东山并不希望如此。 刘东山笑了,他就知道,她懂他。这个世上,最知他心的人,便是他的妻了。 “不过呢,你应该相信你的师父。” “……” “你要相信他,是不会收一个草包为徒的。更不会为了一个草包而大费周章,甚至不能免俗。”李半夏脑袋一歪,靠在刘东山的肩膀上,嘴角弯弯。她很高兴,东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一颗平淡的心、不骄不躁、不功利不贪虚荣。 这便是她喜欢的刘东山。无论何时都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李半夏很久前就知道,这个世上,最能让人改变的便是功利。在功利面前,有情的人变得冷漠,无情的人丧心病狂,平淡安然的生活也会因为功利之心而变得破败毁灭。 不过功利本身是没什么过错的,错的还是人本身。 有些人需要功利,也必须功利,舍弃功利的人生未免有些消极,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如此。然而在这个久远的时代,在这个闭塞却充满了温馨与感动的时代里,李半夏最想要的便是一个能够安然依靠、安然爱着的人,还有一个温馨有情、平淡安然的家。 神医之名,家喻户晓。她被无数的人景仰着、追捧着,甚至从内心里感激着,恨不得早晚三炷香供着她。这些都不是她所要的,她也不会被这种声名所累。她始终铭记一点,她所做的不过是她该做的事。这些事,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理想。她不会让自己全心追求的东西成为自己的负担,更不会被这种声名拖垮。 在妙手仁心堂里,她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小李大夫。 在家里,她是刘家的媳妇儿,是刘东山的妻子,还有三个孩子的……“大舌头”。 她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她找准了自己人生的位置,她过得安稳而又幸福。 此刻的刘东山,站在人生的拐点,一步跨出,今后的人生就会完全不一样。 “魂手”肖将的高徒,单单这个身份,也不知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了。刘东山是否还能安之若素?保持一颗纯朴赤诚之心? 李半夏毫不怀疑,她担心他会因此有诸多的不适应,也担心师父的过高期许会让他疲惫不堪,更担心那个被尊荣和金钱堆砌的华丽高坛会让他透不过气来、迷茫不知方向,却唯独不曾担心他会失了本心。 刘东山便是刘东山,一个打死都不会“变聪明”的傻瓜。 妙的是,她喜欢这个傻瓜。 两颗纯朴的心,才能造就一段平然踏实的生活。哪一方变了,生活都将大所不同。 刘东山任她靠着他的肩膀,看着她微笑的嘴角,烦恼的思绪莫名地沉淀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师父仅仅给你提供了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你自己的了。”刘东山若是达不到肖将和他那位老友的期许,自然也就丧失了这次机会。 到那时候,失去的恐怕便不是这一次机会,可能失去的会更多。 肖将此举,与其说是在给刘东山创造机会,倒不如说是他老人家对刘东山的又一次考验。 通过了肖将和他那位“一眼值千金”的好友两人的考验,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对刘东山的作品品头论足、说三道四?即便被批得一文不值,也完全不必理会,或者说改变不了他的雕刻在砚坛的地位,因为天下间绝对没有任何人比这两个人更有资格对一副砚雕作品进行评判了。 而细细想来,这其中还隐含着肖将的一番苦心。也只有知刘东山甚深,如李半夏者,才能看出来。 刘东山在砚雕方面虽然很有天赋,也舍得下苦功,始终没有足够的信心。别人是太过自负,企图心太强,而他安于平淡的心,不免让他有些妄自菲薄。尤其他的师父还是肖将,作为肖将的徒儿,无疑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但与此同时,更多的是压力。 在这种压力下,不论刘东山取得多好的成绩,都觉得远远不够。尽管肖将告诉他,他可以出山了,然而他毕竟得到的肯定还太少了,对砚石这一行也了解得太少了。不知道外界人的水平,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技艺水平究竟为何。 肖将借着这次机会,让他看清自己,看清自己的能力。他肖将教出来的徒弟,绝对不比任何一个人差,相反要比各个都要优秀。 而得到那位鉴定大师的肯定,足以让每一个砚雕师都感到骄傲,自信也会随之而来。 有了自信的刘东山,在这一行将会更加大放异彩,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砚雕师。 在肖将看来,一个没有自信的雕刻者,根本不能称为一个砚雕师,连末流都算不上。 刘东山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李半夏也不吵他,安心靠在他的肩膀,肩膀一个抖动,李半夏勾了嘴角,她知道刘东山想明白了。 “半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便好,那现在还愁不愁?” “当然不愁,反而觉得干劲十足!”要不是李半夏靠在他的肩膀上,刘东山还真想伸一个懒腰,继续动工。当然,干劲虽好,哪有她靠着舒服?这种时候,刘东山是永远不嫌长的~~ “诶~~好了~~你干劲来了,我也该进屋了~~”李半夏起身,扭着伸伸腰,要不是看刘东山这两天有什么心事,她也不会特地陪他坐这一会儿,又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了。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不好的习惯。 闷葫芦。 有什么心事不肯告诉她,还得她来猜~~ 她老了,可不喜欢玩什么你猜猜我猜猜的游戏。以后他要是再这样,她就……嗯,双手捂住眼睛,当作没看见。 李半夏可爱的样子把刘东山给逗乐了,很奇怪,李半夏一句话都没说,刘东山就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拉下她的手,很轻柔地揉揉她的脸,“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是闷葫芦?” “哼,知道就好。” “你啊~~”刘东山笑得无奈,“我这闷葫芦,可是委屈李神医了,神医妙手无双,不知有什么方子可以治愈我这闷葫芦病?” “有――” “什么?” “铁拳头两只、劈山腿十下,外加短棍搓衣板伺候~~” ………… 450 妙手仁心堂(4)贵人来访 450妙手仁心堂(4)贵人来访 妙手仁心堂不断壮大,短短数月时间,就走入了卞国百姓视野之中,成为名医荟萃之地。 李半夏开始发现,妙手仁心堂不但有来自各地求医的病人,还有许多毛遂自荐前来坐堂的大夫。 短短时间里,妙手仁心堂的规模一再扩大,到后来,已成为村中最壮观的一景了。 一踏进大杨村,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矗立在村前的一排红墙绿瓦的房屋。妙手仁心堂接纳四方来客,为病人提供一个安身之所,加上这里病人络绎不绝,生意红火,条件也不差。 这一天,妙手仁心堂外来了几个特别的客人。 这些客人李半夏先前见过,还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算起来,他们还是李半夏的半个救命恩人,只是那次小命差点丢掉也是因这几个人而起罢了。 “二爷,前面便是大杨村了。”南辕指着前面映衬在青山绿水后的村子对身旁的主子道。 二爷南宫夏焱望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大杨村,点了点头,“我记得上次过来,与这时大不相同。” “这就是风头正劲的妙手仁心堂了。”北辙也加入了说话的行列,上次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药庐。没有想到,短短一年时间,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大一间规模的药堂。 “我看啊,这间药堂的规模与京都的百草堂有得比了。”南辕也表示不可思议。要不是亲眼看见,他绝对不会相信。 “二爷,这里的情况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妙手仁心堂是前几个月建起来的。因着这里面有一个张荆南的嫡传弟子,名声在外的女神医,吸引了许多病人前来治病。短短几个月时间,不断发展壮大,现在势头锐猛,单是坐堂大夫就多达十几位,药童有几十位。总之这里已经逐渐成为许多医者向往之地了。” 说这些话的同时,外面又驶来几辆马车,几个年轻些的人跳下马车,搀着年纪大的人下了马车。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妙手仁心堂,搀扶着往里面而去。 依稀间,还听到几人的对话。 “峰儿啊,这大老远的,你带我到这儿来干啥?你叔我都病了几十年了,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治它干啥?你看看。咱这一路。吃的喝的。花了多少冤枉钱。” “叔,你别说了,我可答应爹了,无论如何都得把你老人家的病给治好。你老人家就放宽心。其他的事就别管,安安心心治病啊~~” “治啥治,病了这么多年了,那些大夫要真有本事治好早就治好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陈叔,峰哥,这回可就不一定了。我听说妙手仁心堂的大夫医术可好了,你老人家这回病有指望了,也该放心了~~” “那可不是。”旁边马车上一位中年人听到这边三人的对话。忍不住插话道:“这妙手仁心堂的大夫,那可是一等一的棒。不但医术高超,对病人的态度还好得不得了。我姥爷八十多岁了,身子骨很差,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没办法。还让我们赶紧准备后事。最后到了妙手仁心堂,那位女大夫三两针一下,两副药一开,人立马又缓过来了,这两天都能吃下大半碗的饭了。这不,我这次过来,就是给我姥爷买药的~~” “女大夫?”那个被人叫做峰哥的人好奇的问。 “就是那女神医李半夏李大夫。”中年人满含骄傲,骄傲中又有些不乐意了,这年头,还有不知道妙手仁心堂的小李大夫的,还真是。 “哦――” “我上次陪我媳妇儿来看病,是那位姓赵的大夫帮看的,那赵大夫心地也是极好的。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钱,特地给琢磨了几道实惠有效的药方,几天下来我媳妇儿的情况也好多了。”与那中年人同来的年轻人也过来道。 年轻人的话,得到了中年人的强烈附和。 “小伙子,还有这位大叔,不是我乱夸,这妙手仁心堂的大夫个个都是这个,顶呱呱的!你们病了,找他们看病,准没错。” 妙手仁心堂的大夫,或许医术不是最棒的,但他们的医德无疑都是值得高度的肯定和赞誉的。且不说来这妙手仁心堂的大夫,大多怀揣着治病救人的心愿,心甘情愿来到他们所认为的一方清静之地,专心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单是妙手仁心堂的第一条规矩,就是每个大夫都得具备与遵守的。 做不到这一点,恁凭你医术再高,妙手仁心堂也容不下你这樽“大佛”。 声音越去越远,他们已经走进妙手仁心堂了。 不远处,南宫夏焱和南辕北辙听着他们的谈话,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们说的那个女大夫……李半夏,这个名似乎有点耳熟啊?”先前也听别人提起过,只不过人家大多都是称呼“小李大夫”,抑或者是“女神医”,即便说她叫李半夏也没怎么留意。直到听到他们几个人的对话,又身在大杨村,这种熟悉感才又重新笼上了心头。 好似他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个人,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二爷,我们上次在这里遇到那伙人的时候,就碰见了李姑娘。”南辕对那次可是印象深刻,毕竟他南大少爷生平第一次那么丢脸。现在只要想起那件事,他都恨不得将知道的人给杀了灭口,尤其是北辙每次拿那件事取笑他的时候。 不过,谁叫这些人中还有爷呢,他也只有一次次告诉自己:那次只是一个意外,那等糗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和他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有时候做梦的时候,会忽然发现,梦里的事情变了个个儿,露~屁股的换成了该死的北辙,而他就在一边疯狂的大笑。 南宫夏焱想着上回发生的事儿,扇骨敲打着手心,一顿,“是那位差点被咱们殃及的姑娘!” “二爷说得没错,正是那位姑娘。”北辙谦恭地回答,眼睛一瞟,看向南辕,眼里有着笑意。“看过我们南辕大侠屁股的李姑娘。” “北辙,你找打!――”南辕半天没回过神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显然是没想到他这位好弟弟,居然又一次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刚想追着他打一架,南宫夏焱两声咳嗽,两人便不敢动了。 “咳咳~~”南宫夏焱绷着脸,看着这俩兄弟。忽然转过身,手握成拳头抵着鼻子,肩膀抖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南宫夏焱忍笑忍得辛苦,终于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他也想起了这段糗事,他说这次前来江州,来这大杨村,他们南少侠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看呢,原来是不想回到这伤心地。 南辕跺脚,若是别人这么笑他,他早就提着刀上了,跟别人来个以死相搏。可这人是他最尊敬的主子,是他们兄弟俩的爷,那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万万不敢有这个心思的。 都怪那个女人!要不是她,就没这么多事,他也不会被他们取笑这么久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主子,一个是他的兄弟,他自然不能拿他们问罪,李半夏就成了可怜的炮灰了。 等见着了她,他一定给她好看!南辕在心中恨恨的想。 “行行行,我们进去吧,去会会那个李大夫,我倒是对她很好奇。一个原本平淡无奇的女人,短短一年间就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得到这么多人的尊敬和赞誉。可真是不同凡响。只是,这一面之缘,不知那位李大夫可还记得?” 一马当先,南宫夏焱举步朝妙手仁心堂走去。北辙紧紧跟在后面,南辕站在原地,鼓起好大的勇气,才恨恨地跟了上去。 妙手仁心堂,正堂。 远在药堂外,就接收到了从里面传来的人满为患的讯息。人数众多,给这秋日温凉的午后都带来了几分暖热的气息。 人虽多,却并不嘈杂,排列有序,即便在交谈的人,也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因为在不远处的房间,还有病重的患者需要休息。 正堂很宽敞,可以容纳数百人。在正堂的另一头,有十几个相对独立的隔间,这正是那些大夫给人看诊的地方。每天不一定所有的大夫都在,但至少有十个在这里,每人有休息的时间,大夫们轮流休息,有要紧的事当然也可以让别的大夫帮你坐堂。 这些隔间最靠右的那一间,便是李半夏的私人领地了。也就是在这个地方,她给无数患了重症的人带来了希望,为他们赢得了新的生机。 也就是这个地方,谱写了一个平凡女子成为一代女神医的传奇。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也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地方,只要看着这个地方,就足够给许多人带来安心和信心。 众多布置中,南宫夏焱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地方,也注意到了那个坐在椅后安静给别人诊脉的人―― ………… 451 妙手仁心堂(5)人中俊杰 451妙手仁心堂(5)人中俊杰 ――***―― 多谢硝烟猫咪妹纸的钱袋子(4个),还有评价票,谢谢你了! ――***―― “三位,看病的话请到这边排队~~” 三人站在门口,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药童跑了过来。扎着两个小髻,眼睛明亮,看起来很机灵的样子。 正是小白白真真。 “哦,我们不看病,我们来找人。”南宫夏焱玉树临风、一副翩翩佳公子的英俊形象,再加上他那温和有礼、优雅轻柔的嗓音,哪个女人见了都会脸红三分。 白真真在这这么久了,长得好看的人她也见过不少,但像南宫夏焱这样俊秀,又这么温柔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小家伙的脸蛋有些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低低头,又觉得这样实在太过没有面子,会被人看笑话,于是高声道:“你找谁啊?” 南宫夏焱扬眉,心道: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趣,那小脸色变幻得可真有趣。心中这么想,嘴上还是轻柔地回答:“我找你们的小李大夫。” 白真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脸上少了丝玩笑,更多的是不属于同龄孩子的严肃与认真:“你找半夏姐姐?” “正是。” “先排队。” “……” “你要知道,每天有许多人都要来找半夏姐姐,半夏姐姐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几瓣,所以你要见她,得按规矩来。”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给他例外对不对?那样,对其他排队的人就不公平。她虽是个药童,却必须遵守药堂的规矩,维护药堂看病的秩序。 南宫夏焱怔了怔,要他排队?这话听着倒真新鲜,怕是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向她这般大声喊着让自己排队、照规矩来了。 有他在的地方。他便是规矩。 南辕北辙有些惊讶,虽然惊讶于有人敢对主子这般说话,但更惊讶的是,主子无往不胜的魅力似乎突然间失去了作用、打了折扣。明明那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也尽是迷~醉,这时候还能保持清醒,他们倒是小瞧了她。若换成其他姑娘,早就晕头转向了。 古代的女子嫁人本来就早,有十四的,有十六的。这小姑娘十二三了。勉强说来也能算半个大姑娘了。只要是姑娘。他们家主子就有办法。 “小妹妹。我找你半夏姐姐有急事,可否为我通报一声?”堂堂南宫夏焱,除了见上面那一位,还从来没用过“通报”二字。 “你为何要找半夏姐姐?”别看她人小。也看出这几人来头不简单。这三人一身的贵气,虽说每天有很多人来找半夏姐姐,显然这三人是不同的。 有的时候,小孩子的直觉也很准。这三人,虽然并不是什么坏人,可也未必就是好人。 这个帅气的公子先不说,他身后的那个小哥,一提到半夏姐姐,他眼中就有一种敌意。这个人。哼!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她得仔细盯着她,莫要让他伤害到半夏姐姐。 “这个……是很重要的事,我和你半夏姐姐也算是熟人,对了。我还救过你半夏姐姐的命呢。我想,你半夏姐姐应该很高兴见到我们。”这个小鬼,倒是有些难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没有人会忍心欺骗你的。”这话让人沉醉,他的声音更加让人迷醉,不管哪一个姑娘,听到他这样的话都会为之心动。 白真真再一次脸红了。 南宫夏焱身后的北辙,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主子又在发挥他那无上的魅力迷~惑人家小姑娘了,平时那些美貌姑娘也便罢了,这一次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哎!所以说,小到八岁,老到八十岁,都逃不过他们主子的魅力。 “可是……可是……你如果真是半夏姐姐的救命恩人,那你的属下为何会对半夏姐姐露出敌意?”说着,白真真的小手指向了南宫夏焱身后的南辕。 南辕发觉自己被点了名,瞪大了眼。南宫夏焱也有些意外,看看南辕,又看看白真真,顿时明了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南辕的敌意因何而来。只是,看不出来,这小丫头年纪小小,眼睛竟这般敏锐,真有意思。 “那是因为……” “主子!” 南宫夏焱投过去危险的一瞥,南辕立刻不敢吱声了。低下头,缓缓凑到白真真耳边,在她耳边轻轻耳语。 白真真耳朵一热,头埋到胸前,红得就跟园子里的大番茄似的。以至于原本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她竟也完全没有在意。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喊半夏姐姐――”话没说完,白真真一溜烟便跑了。那小样子,就好象背后有一只大老虎追她一般。 “这小丫头完了――”北辙在心中暗叹。可惜,可惜,她才十余岁,长得又这般可爱,真是可惜。 小白在一旁安心等待着,等李半夏诊断完毕,才把那三人的事告知给了李半夏。 “有三个人要见我,还说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的,他们是这样说的。”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三个男人,长得都很好看,尤其是那主子……”小白一双眼珠滴溜溜直转,脸上还有着羞意,“长得俊极了。还有他的那张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一般。声音柔柔的,轻轻的,像最温和的风、最安静的云。” 这个小丫头,在李半夏面前从来不知道什么话好意思说,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心里想什么,都会让李半夏知道。 “哦?小丫头这是动了凡心了~~”李半夏好笑地揉揉白真真乖顺的脑袋,“我倒要去瞧瞧,什么样出色的人让我们家眼光甚高的白小美人这么欢喜。” “我没有~~”小姑娘抗议,但那声音弱得就跟蚊子哼哼一般。 “走吧,让我去瞧瞧我的救命恩人。”李半夏搭着白真真的肩膀,出了自己的“私人领地”。 “小白,那三个人呢?” “李姑娘――”南宫夏焱摇着折扇,风度翩翩地从另一头款款走来。衣袖生香,脚步从容,有着说不出的优雅和高贵。就好象他走在鲜花铺成的大道上,而不是这黄泥地上。 “你是……是你们!”李半夏璀然一笑,在这里再次见到他们,不得不说是缘分。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他们似乎是特地来找她的。 “李姑娘好记性,我还担心你会忘记我们的一面之缘。”南宫夏焱长着一双勾魂的眼睛,谈笑之间,便勾了女人的心神。此时,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正向上挑起,含笑看着李半夏。 “怎么会,公子乃人中俊杰,这后面两位兄弟也是仪表堂堂、帅气非凡,不管是谁,只要见过三位便不会忘记的。” “人中俊杰不敢当,倒是李姑娘,还真是令人惊奇。一年时间不见,一个村中妇人蜕变成卞国鼎鼎有名的女神医,若不是亲眼得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公子谬赞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个三脚猫的医术,还真拿自己当神医,莫当天下的大夫都是庸医不成?” 南宫夏焱一个眼刀扫过去,南辕话硬生生地打住了,躬身站在身后,半天没敢抬头。 他逾琚了,在主子面前他从来不会如此逾琚。只是面对李半夏,这个他认为给他带来羞辱的人,他总是会轻易地失去理智。 “喂!你说什么呢?居然敢骂半夏姐姐是三脚猫的医术,有本事你来看看哪?保证你连三脚猫都没有,连庸医都不如!”白真真最尊敬的人便是李半夏了,最容不得的也便是别人说她半夏姐姐不好,南辕如此谩骂与她,她当然会不高兴。南辕此举,是触了小丫头的逆鳞了,这绝对比骂她自个儿还要严重。 李半夏也有些意外,毕竟她没有得罪他,而这个小子似乎对她怨气颇深。她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出,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李半夏心胸开阔,南辕那次受伤露~屁股一事,她早已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他们仨要是不提醒她,她也决计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这样看来,南辕讨厌李半夏,还真没有道理,是他钻了牛角尖了。 不过,这也没事,没规定别人都得承认她医术高明,说她是什么女神医不可。她医术高也罢,是三脚猫庸医也罢,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了别人怎么说,也不想管。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怎么得罪他了。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很好的理由,否则被他这一通抢白,可真是太冤了。 “抱歉,属下无状,冲撞李姑娘了。” “公子无需道歉,倒是这位兄弟,不知我哪里开罪了阁下,让你对我有这么大的火气?” “哼!”南辕撇过头,没理她。要不是接收到南宫夏焱危险的讯息,他恐怕还不会这样轻易便宜了李半夏,定得给她一通大牌头吃。 李半夏摸了摸鼻子,脸上有着无奈。 这件事,似乎有些麻烦呢―― 452 恶毒横行,神医施妙手 452恶毒横行,神医施妙手 “嗨我说你这人,故意找不痛快的吧!”李半夏好脾气,不代表白真真就受得了。这个小子,打一进门,就对半夏姐姐冷言冷语,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小白――”李半夏冲她摇摇头,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着她暴躁的火气。 “诸位,有什么事到里面说吧,这里人太多了,说事不方便。”说着,李半夏又转过头对白真真道:“小白,去上几杯茶来~~” 小白去了,临走前还瞪了一眼南辕,让他老实一点。 “三位,里面请。” 妙手仁心堂,后院。 “李姑娘,我们这次前来也并未有什么要事,只是故地重游,听得这里出了一位妙手仁心的女神医,又得知是李姑娘你,特前来拜会。” “公子客气了,说起来,这并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哦?” “公子去年九月份可去过江州?”李半夏想证实一下,那次她有没有看错。 “去年九月份……江州……”南宫夏焱凝眉想了想,这么远的事情,他还真的记不得了。 “主子,你忘了,去年九月我们曾经去拜访过江州的林老先生。”北辙躬身提醒。 “哦对对对,去年九月份我们的确到过江州,怎么,那个时候李姑娘也恰巧在江州,而且还看到了我们?”南宫夏焱的声音还是那般的温和,眼睛里却荡漾着一抹异光。 只有最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眼中这抹光亮的戒备和危险。 李半夏虽察觉到他嘴角的笑容有些奇怪,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当时我在江州购办药材,途中看到几匹快马驶过,看背影与公子有点像,只是太快了,没有看清面容。” 南宫夏焱面容一松,暗暗吐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不巧,否则定要与李姑娘好好叙叙。” “认识公子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哦,敝姓南,单名一个夏字。在家中排行第二,大家都习惯叫我南二。” “原来是南二公子。” 白真真端着几杯茶水上来了,南宫夏焱一杯,李半夏一杯,北辙一杯,还有一杯。留给了自己。 “小丫头。我的呢?!” “你的?对不起。我们妙手仁心堂没有备你的茶水。你要喝茶,到别的地方去。”敢骂她半夏姐姐,还想喝她的茶?想得美。 看看南宫夏焱,要不是看他的面子。她直接拿个扫把将他给轰出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给半夏姐姐脸色看。 “小白――”李半夏无奈地喊回白真真,笑道:“上门即是客,对待客人,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客人先没礼貌辱骂主人,主人也无需对客人客气。” “不喝就不喝,你这小丫头,休得猖狂!”南辕可是一个火爆脾气,这小丫头一再挑衅。他真想……真想一拳头打扁她。 “南辕!”南宫夏焱严厉的声音传来,南辕一顿,躬身退下,不敢造次。 “李姑娘,小妹妹。属下无礼,让你们笑话了。” “说哪里话,是小白孩子气,冲撞了这位兄弟,还请这位兄弟莫要怪罪才是。”说着,李半夏端起自己桌前的茶水,递到南辕面前。“南辕兄弟若是不嫌弃,这杯茶就给你喝吧,我刚才喝过,并不渴。” 南辕撇过脸,不想理会。发现北辙和主子都在看着他,也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就算心中再不愿,也只得黑着脸飞快地接过那杯茶水。 两方对这种情况都很满意,就连南宫夏焱,也因为南辕的举止,看他的时候和颜悦色了几分。 南辕今日的确太造次了,若不是他们在外面,南辕这会儿可能会遭到最为严厉的处罚。不管是谁,哪怕是南宫夏焱的亲信,都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和意思。 “李大夫,外面送来一个重症病人,很严重,赵郎中让你赶快过去――”旺声喘着粗气跑过来,他向来是个冷静的孩子,紧张成这样,可见外面的情况真的很严重。 “好,我们快过去――”李半夏匆匆对南宫夏焱三人点点头,就带着旺声赶到了外面。 “爷。” “我们去看看。”去看看那位李大夫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神奇,看看她这神医之名是否当真无愧。如若不是如此,那他们算是白走这一遭了。 李半夏和旺声最快速度来到了外间,几个人正将一位身受重伤的年轻人抬到了床上,还有两位老大夫正在为他止血。 那个人刚被抬到床上,鲜血就已经将床上给染红了。鲜血汩汩流淌,怎么止都止不住。 “李大夫,你可来了,你快来看看~~”那俩老大夫见李半夏过来了,连忙让开位置。李半夏望着床上的人,心中暗惊,这个人她认识,正是封炎的那个属下,流锋! 流锋见到她,也蓦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李半夏的手,力气大得能把她的手给捏断掉。 “……将军……将军……有危险……”话还没说完,就彻底地昏厥了过去。 “李大夫――”其他人也都满脸急色,这个年轻人伤得太重了,身上上下有十几处刀伤,要不是拼着一身内力,这会儿早就断气了。 “刀伤,而且刀上有毒。血是黑色的,病人面呈青黑色,指甲是惊人的蓝色,不但中毒,而且还是剧毒。” “那李大夫,我们该怎么办?”那年轻人开始抽~搐,牙齿不停地打着冷颤,全身因为冰冷正在痛苦的煎熬。 “小白,止血散。”李半夏头也没回,接过白真真递来的止血散。这些止血散是由她平日精致而成,比一般的止血散药效要强几倍,这种止血散能迅速止血,只是作用有点大。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动用。好在流锋是习武之人,骨头又够硬,这种痛苦,别人承受不下来,他应该可以。 “先止血。”止血散拿出来了,李半夏拿着剪刀,将流锋受伤地方的外衫剪破,露出一个个狰狞的伤口。 这些伤口个个呈黑色,肿得高高的,流出可怕的黑血,旁人看了都忍不住皱眉,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这些伤口还算干净,正流血不止。李半夏举着药瓶,在受伤的地方迅速撒下止血散。血慢慢止住了,流血的地方已不再流血。 李半夏丝毫没有放松,止血只是小事,最棘手的还是他中的毒。以及他昏迷之前说的话,将军有危险,他口中的将军,是封炎。 再次听到封炎这个名字,李半夏心里多了一点异样。 不是因为知道这个骄傲的大将军喜欢她,也不是因为他们过往的恩恩怨怨,而是因为上次江州他曾帮助过她。她听詹大哥说过,上次要不是有他暗中相助,她早已死在江州了,也不可能平安回乡。 这之后,封炎就消失了。听詹大哥的意思,封炎有可能参与了三皇子叛乱的行动,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退出了。他们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这个便只能是猜测,也不能拿封炎如何。 不管詹扬以前与她有什么恩怨,他这份救命之恩,她是记在心底了。而他们,现在也可以说是朋友,她不可能看着朋友出事,而坐视不理。 “旺声,刘江,辛夷花三钱,佛儿草一两,南天竹五钱,草河车、威灵仙各二钱,还有灵芝一株。将灵芝捣碎成糊,放在温火上慢炖一时三刻,然后再添入其他药物。快去弄,弄好之后最快速度端过来。” 旺声和刘江对视一眼,点头而去。 说话的同时,李半夏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双手齐动,两双白玉之间,只见白色绷带翻飞,动作迅速,短短时间伤口已经包扎完毕。 “李大夫,他的毒能解?”陈大夫游历过许多地方,对许多不知名的毒药也都有一定的了解。而这个年轻人所中的毒,他不仅没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嗯。这个毒叫蓝罗刹,是岭南孙家所秘制的毒药,中毒之人面呈青黑,指甲呈蓝色,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如若不能解毒,就会全身化为毒水而亡,委实歹毒。正是因为这种毒药太过歹毒,岭南孙家上一代家主便毁去了这种毒药的配方,但不知他是如何中了蓝罗刹的毒。” “蓝罗刹,这毒还真是厉害。”邱大夫有些心惊,这么可怕的毒,要是留在世间,还真是让人寝食难安。 “依我看,这个年轻人更厉害。”李半夏指着床上的人,很佩服的道。 “……” “他身中这么多处刀伤,中了蓝罗刹的毒,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让我们来得及救他,你说他岂不是比蓝罗刹的毒更厉害?”医书记载,中了蓝罗刹的毒,宛如身处冰窟,承受切骨之痛。浑身颤栗不止,即便盖上一百床棉被,也犹如身处寒冬。最要命的,还是那无尽头、等待死亡来临的恐惧,仿佛深陷一个永无醒来的噩梦,得不到一点温暖。 而这个年轻人,自始至终就没有畏惧过。 ………… 453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453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流锋想要告诉她的事,只有等他醒来才能知道了。 封炎有危险,他到底有什么危险,危险来自哪方,他现在又在哪里?这一切一切,都是个谜团。 李半夏也不禁为封炎担心,流锋是他的心腹,他伤得这么重,在昏迷之前说的都是他家主子有危险,看来封炎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封炎的本事她清楚,有勇有谋,出手又狠,谁能把他们主仆伤成这般?但现在,她担心亦是无用,只能寄希望于封炎机警勇猛,能躲过这一劫。而她,就专心医治流锋,让他早日醒来。 李半夏一行从房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刘江和旺声,正在喂流锋喝药。这服药下去,流锋的毒便会得到控制。三日后,她再来为他清除体内的毒素。 这三日,他们恐怕还多得费点心思。流锋是遭追杀,若是那些追杀之人跟着来到了这里,那恐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为了让他安心养伤,李半夏将流锋秘密转到一个地方修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或许是她能为他们主仆唯一能做的事。 流锋被抬进房里的时候,许多人都看到了,刚刚跟着李半夏一起出来的南宫夏焱也看到了。 当他看到浑身鲜血的流锋的时候,温文尔雅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惊讶和恶毒。难道他们之前就认识?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爷,正是封炎的心腹。”南辕捏紧了手中的剑,回道。 “他在这里,封炎也一定就在附近。”南宫夏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里透露的信息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得明白。 “是。”南辕和北辙躬身领命,“属下遵命。” “那娘娘的病……”从今日的事情来看,这位李姑娘还是有两下子的,并非浪得虚名。虽然他们自始至终都被隔绝在外面,还是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危急。 而且从妙手仁心堂大家对她的态度。还有外间百姓对她的评价来看,这位李大夫是个医术和医德都十分高超的人。至少,在某些事上,她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大夫。 “再等等。” 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这个时候,贸贸然就让她接近,可能会坏事。那个封炎,也是一个麻烦。 “很抱歉,三位,这里太忙了。前面也还有许多人等着。恕我不能招待你们了。几位若是想在附近转转。我倒是可以让小白带着你们多走走。”李半夏笑笑,笑容中有着勉强。 就在方才,她想起被她遗忘的三位故友,下意识地回头。无意中李半夏惊见南宫夏焱脸上那个未来得及收回的满是算计的眼神,心里一颤,一种不好的念头划过,让她对他们再也无法客气如初。 尤其流锋受伤,封炎情况不明,他们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杨村中,未免有些太巧了。那位南宫公子,自打第一次看见他,李半夏就断定这个人极其不简单。看似正派。做事总透着一股狠劲,让人见了心里总有些毛毛的。 这样的人,她还是少打交道的好。惹不起,她总躲得起。 还有一点,她这药庐里客人的确很多。她实在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李姑娘太客气了,是我们冒昧打扰了才是。你忙吧,给病人看病要紧,我们三就在附近转转。这里山清水秀、明阳画栋,身处此中让人心旷神怡、怡然舒畅,定得好好领略一番才是。” “待客不周,还请三位海涵。”李半夏告罪。两厢又客套了一会儿,李半夏送走了三人,回到了前面。 “半夏姐姐,我看这三位不像什么好人。”小白动动鼻子,望着他们背影不满道。 “哦?小丫头,你不是很喜欢那位大哥哥麽,怎舍得说他是坏人?” “也说不上是什么坏人啦,就感觉那人心思很深、很有野心的样子。”小白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那位俊公子,还是笑起来好看。当他冷眼瞅着属下的时候,真的好可怕哦~~ 李半夏一愣,随即摸着小白的头,轻轻拍了拍。 有时候你需得相信一个小孩子的直觉,他们用那双纯真无邪的东西,总是能够看清楚许多大人看不清楚的东西。 “小白,刘江,还有旺声,这位病人伤得很重,我需要把他另找一个清静的地方修养。你们仨,轮流去照看他,帮他煎药,替他换药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你们要切忌,莫要将这事向他人提及,晓得了吗?”李半夏将小白、旺声还有刘江三个孩子叫到一处,细心嘱咐。 “半夏姐姐,你这样做是不是怕有人要找这位哥哥的麻烦啊?” “……” “小白,不该问的不问,反正半夏姐姐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好了。”旺声拉过小白,温言劝道。 小白嘟着嘴,看到李半夏脸上的为难,点点头,“好吧,半夏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半夏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看好他的,也会好好照顾他,让他的病早日好起来。” “嗯。但你们自己也要多加注意,凡事小心。”安全起见,她必须想好防护措施才是,不能为了照看流锋,连累了这三个爱子。李半夏做事向来谨慎,事关流锋和三个孩子的安危,一点疏忽都不能有。 不是李半夏想得多,只是类似的事也见过不少,现在还不知道对方都是些什么人,若是一些心思歹徒、不惜伤害无辜之徒,可能连药庐都会受到波及。她必须防患于未然,不能让悲剧有一丝发生的可能。 地点定在哪里,这倒是不难。在离妙手仁心堂不远的山上,有一座茅屋。那座茅屋空置很长时间了,本来是三叔公在瓜季看野猪睡觉的地方。 这个时候茅屋大多都不住人,李半夏曾经到过这个地方,那时候三叔公就跟她说过,有事没事采药的时候可以到这个地方歇歇脚,里面虽然简陋,但是一些该有的锅椅板凳之类的还是有的。 她只需跟三叔公打个招呼,说借用他的茅屋一段时间就行了。这段时间,让流锋在里面专心养伤,她则尽快为其解毒。至于之后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半夏很不喜欢麻烦,但麻烦偏偏喜欢找上她。既然麻烦都来了,她也没有怕麻烦、不顾他人置身事外的道理。 这些事情,她还真做不出来。即便她知道,救下流锋,可能会给自己惹来一身的麻烦。但她是大夫,如果见死不救,那么也不配再背着大夫之名在这个世间招摇过市下去。更何况,封炎算是她的朋友,对她有救命之恩,就算千难万难,她也不会在他们有危险时对他们弃之不顾。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有加倍的小心,把所有要考虑的事情都考虑到,才不会因为一时大意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黄昏时分,一辆装垃圾的骡车停在妙手仁心堂外。一篓一篓的垃圾被搬上了骡车,这里是药堂,有无数的病人看病,会产生许多垃圾。这个情景,每个黄昏都会上演一次,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药堂里的小药童赶着骡车上了山,那里有个很大的坑,是填埋垃圾的。药堂每日会倒掉许多的药汤药渣,还有许多可能对动物有害的草药,需得合理填埋才稳妥。 这辆骡车在天黑之后回来了,除了比平时多耽搁了一点时间,没有多大的差别。至于那多出的工夫,也很好解释,因为今日的垃圾格外的多一些。 药堂百米外,一棵大树之后,南辕将自己所发现的事情禀报给了南宫夏焱。 “再探!”南宫夏焱挥挥手,南辕便消失不见。 在药堂偏里一间的小屋里,帷帐被重重拉下,光线昏暗,只知道里面的人病得很重,因为小李大夫彻夜守在那张床旁边,其他人也在不停奔忙。 下午,流锋的毒已经得到了控制,谁知晚上剧毒再次发作,在众人齐心协力努力下,才再次将他的毒控制住。当他们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翌日黄昏,同一辆骡车,又停在了妙手仁心堂外。这次垃圾比上次似乎还要多一些,药童赶着骡车上了山,在山上又多呆了大片刻,才下了山。 厚重的帷幕后,传来病人均匀的呼吸声。 李半夏庆幸一笑,情况总算是稳定了。其他大夫也都很是欣慰,熬了两天,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这种毒本就变幻不定,在解毒之前必须时刻留意,稍有差错病人便性命不保。 即便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一个老大夫外加一个药童守在旁边,等着病人醒来。 李半夏两日没回家,人实在疲惫得紧,洗了个澡,好好吃了顿饭,正打算晚上去接老大夫班时,旺声急急跑来。 “李大夫,药庐出事了――” ………… 454 桃花潭水,高情厚谊 454桃花潭水,高情厚谊 ――***―― 多谢mawankang妹纸的评价票,还有le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李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张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好久不见的玉笛公子张决明,他回来了。 这还是李半夏在药庐连呆两日,准备回家好好洗个澡换身衣裳之前发生的事情。 李半夏回家的地方,经过一片竹林,张决明喜欢在这个地方赏竹饮酒,弹琴练剑。他们第二次相见,便也是在这片竹林。 张决明回山上看望他师父去了,每次一去都会去很长的时间。这次去得更久,不知不觉已有半年有余,李半夏也时常想起这位身患重症却依然坚强的朋友。上次张夫人来药堂的时候,李半夏曾经问过张决明的近况。张夫人颇为沉重地摇着头,径自叹气。 张决明身患绝症,病情已入膏肓,凭着一身精湛的内力方能支撑到今天,虽然两人已有多时不曾相见,李半夏仍时时刻刻记挂着他的安危。平时行医之中,对这类病也诸多关注,就是希望有一日能找到治疗这种病的法子。 这次再见张决明,李半夏颇为讶异,张决明气色红润,脸上红光满面,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若是其他人,定然得感慨一句:这样才对,年纪轻轻的俊小伙,脸上要有点血色才好看。以前脸傻白傻白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李半夏却心中一紧,悲从心来,她虽是大夫,看惯了生死。等到自己面对这些事时,还是感到沉痛郁闷、不想接受。 张决明脸上的笑容也是一黯,转而轻叹。 他就知道。这事瞒不过她。 爹跟娘两个老人家,看到他现在的脸色都是欣喜万分,以为他这次在山上得到了什么奇妙机缘,病情有所好转。恨不得每天都要三炷香,拜谢菩萨保佑他们儿子身体康健。 难得看两个老人高兴,他这个做儿子的又岂忍告诉他们真相?自从爹娘得知他患了这个病以后,无一日安寝,更没有一日真正地开心过。如果相信他的身体大好,能让他们快乐,那便如此罢。 这也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衷心所愿。或许有一天。他会再做一次不孝儿子。离开家回到江湖。江湖飘渺,且让他们以为他这个浮萍依然在外漂泊吧―― 本来上一次离开,他就没打算再回来。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身体差到怎么地步。虽然他自恃堂堂男子汉。也从未将这等绝症放在心上,哪怕是死亡,也不曾让他胆怯。 但每况愈下的糟糕身体,换来的是年迈的父母日日以泪洗面,时时为他牵挂,也让他的那群好友为他黯然、辗转江湖访遍名医。 终究,他不想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拖累,也不想再给任何一个关心他的人带来泪水与无尽头的惶惶不安与牵挂,他选择在山上终老。那里有师父。人生的最后一程,在那里度过,他并不遗憾―― 这对师父他老人家也很残忍,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站在孤绝冷峻的白云之巅,领略着云间之上的晨霜雾霭。朝阳在头顶晃动,洒下光芒万丈。 金黄朦胧,残影辉映,高山白云中,他遗世独立。大好河山,唯他一人,该是何等的悲伤寂寥? 他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寂寞,却偏偏与寂寞为伍。到最后,以至于他开始享受这种寂寞。 病是穿肠毒药,久病之人,铮铮傲骨也会变得脆弱。尤其在人生的最后一程,会突然生出许多的留恋与不舍。 他从来不允许自己软弱,哪怕此时此刻,他正在被病痛剧烈的煎熬,他也不会让自己软弱。 但一个人,能够阻止自己软弱,却不能阻止自己心生眷恋。 站在茫茫白云之巅,心中那一个寂寞的缺口越扯越大,最后撕扯成漫无边际。长叹一口气,举步下山,再一次踏上了回归的旅途。 这条路从来都是寂寞的,但这一次,他的心情却很好。 他也不着急着回家,一路慢走慢停,吹着小风,喝着小酒,偶尔还会停下马车看看沿途的风景和乐子,生活似乎变得无比美好。 很普通的人,很平凡的景致,恁是生出许许多多说不出的美好来。这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他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单纯而简单的感觉。 在山上时,师父搜罗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千金难求的治病良药,宝贵得紧。 他在家的那段日子,师父美其名曰是去游历天下,实则都是去为他搜罗这些珍贵难寻的药材。他老人家除了武功高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本事,只要他看中的什么东西,还很少是他得不到的。 他曾经在一个月内盗遍皇宫大内、商贾富户,不是最珍贵的药材他绝不要,不是治伤治病的良药他也绝不拿。 玉笛公子虽然无奈他师父的作为,但对师父那个老顽童不期然的恶作剧,还有对他这个徒弟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于心。不管他师父为他弄来了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如果吃下这些东西能让师父安心一些,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还别说,这些个药材还真有些用,服下几支千年老山参后,张决明的身子骨一下子好了不少,面色也红润起来。他师父高兴得上窜下跳,然后翌日留书与他,说是要下山游历,不用挂怀。 下山游历是假,搜罗名贵药材倒是真。 知道这些药材对他的病有帮助,他这次还不鼓足了气,得狠狠地搜刮一通? 面上有了起色,但靠千年老山参维持的面色红润,又岂能算得上健康?若不是身体虚弱到一定程度,也不至于用老山参续命。 况且,这种健康只是暂时的,他若是再不好好爱惜身体,伤了风寒或者妄动真气,他的身体便会轰然倒塌。到那时,只怕无力回天,谁都救不了他了。 “我回来有两日了……咳咳咳咳~~李姑娘,你不要为我担心,我现在身体好多了。师父弄了许多老山参,我的身体比以前大有起色……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让你们放心……师父老人家听说仓狄国有一味奇药,对我的病很有帮助,他已经赶去了,只让我在这等着,他会为我取得药来,到那时我的身体就会康复了……” “张大哥,你说得是真的吗?”虽然知道张决明说这些话更多的是为了安慰她,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张大哥的师父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或许真的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 至少千年老山参,对张大哥的身体还是有不小的帮助的。但他想来仍是十分不好受的,即便让她开药,恐怕也徘徊在张大哥心力衰竭而死还是上火吐血的两难之间。 “嗯。”张决明捂着胸口,笑着点点头。刚要说话,又是一顿迅猛的咳嗽。 李半夏赶紧过去,一手给他顺着背,一手搭上他的脉搏,为他切脉。刚一碰上他的脉搏,就被张决明绕开了。 “我的身体无碍,不劳李姑娘费心了。” “……好吧。”李半夏心一沉,张决明这般做,岂非是怕她探出他的脉象,借而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他岂不知,就算不为他切脉,他的身体情况,她也是清楚的。张决明想必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她为他着想装作不知,他也便不知道罢了。 “但你若是身体有何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承李姑娘挂怀,张某记下了。”张决明对她拱拱手,能得她如斯关心,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段时间,你师父还未拿回灵药,张大哥的身体想来多有不适。这是我前一段时间研制出来专门针对你病的药丸,夜晚难眠时可以吞下一颗,对你睡眠应该有所帮助。” 睡眠可以休养生息,也可以提高病人的精神力和意志力。一个人若是还能安睡,他的身体便会有喘息的时间,为病情的痊愈提供了必要的条件。一个人若是被病情折磨,又受睡眠所扰,那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一个十分大的折磨。只要能睡着,哪怕时间再短,都是十分有助益的。 李半夏当然没有说的是,为了研制这个药丸,她背着药篓曾经跑遍附近十几座高山,在高山老林里找着几味稀缺的药材。又托朋友在江州为她高价购得这些药材,回来后,历经一个月,才研制出这味药。 这味药就一小瓶,十分稀缺,李半夏除了留下一颗让其他大夫参研,以便制出更多的药丸,其余全部都在这个小瓶子里。 张决明缓缓接过药瓶,注视着李半夏嘴角的笑容,指尖发涩。 她轻轻悄悄一句话,又怎能掩盖这其中的艰难?他病得这般重,几乎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这个时候她拿出来并且对他还有帮助的东西,不用说也知道有多么的珍贵难得。 握紧了手中的药瓶,张决明指尖发颤,终是慢慢松开,扬起一抹笑,“李姑娘费心了,张某在此谢过。” 455 仁心巧思,秀技“出丑” 455仁心巧思,秀技“出丑” “看李姑娘的神色,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张决明目光如炬,李半夏有烦恼,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半夏也不瞒他,“实不相瞒,昨日我们药堂送来一位中了剧毒的病人,还是一位旧相识。” “哦,中了什么毒?”什么毒能让她如此烦恼? “蓝罗刹。” “蓝罗刹?这种毒不是早就失传了吗?”玉笛公子乃江湖之翘楚,见识广博,对这种毒自然也有所耳闻。 “不错。” “相传这种毒是岭南孙家第四代家主孙天妒所创,孙天妒此人亦正亦邪,因擅长使毒,即便孙家子弟大多在江湖名不见经传,也不敢有什么人随便得罪。到了孙天妒的儿子孙牧放,继承了其父的炼毒本领,却因为此人颇具野心,开始不顾道义炼出很多可怕的毒药,这蓝罗刹便是其中佼佼者,受到整个江湖的谴责。” “后来,武林为了不让这种毒药继续为祸江湖,一些正义之士便组织起来,与孙牧放进行了激战。最后孙牧放死在葫芦岭,这种毒药也在江湖失传。而孙牧放的儿子却是一个中正耿直之人,也认为此毒为祸武林,便毁了蓝罗刹的秘方。但不知,这种毒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年轻人又因何中了这种毒?” 张决明皱紧了眉头,蓝罗刹重现江湖,恐怕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李半夏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他送来的时候已经昏厥,只吐了几个字便昏过去了,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蓝罗刹的毒霸道无比,药方失传已久,李姑娘可有解毒之法?”张决明这一问,心里却没谱。这种毒。也不知难倒多少江湖解毒高手,李半夏从未涉身江湖,就算她解毒本领再高超,对这种失传已久的剧毒恐怕也没法子。 “这种毒虽然刁钻霸道,却也不是没有法子。我在师父的手札上看见过,上面提到了如何用药,也记载过克制这种毒的几味药物。我曾细细研读,因缘际会又让我在另一本医书上面找到了一味可以融和这些药物的药引,我有信心,可以解蓝罗刹的毒。” 张决明笑了。“早听说李姑娘医术了得。是有名的女神医。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张大哥还跟我说这些?”李半夏无奈笑笑,接着道:“我方才看张大哥听到蓝罗刹之毒重现江湖时,皱紧了眉头,可是怕因这毒江湖又起风波?” “李姑娘心细如尘。让人钦佩。” “我倒有一个法子,不知张大哥认为可否?” “李姑娘请说。” “他们既然有蓝罗刹的毒,我们有蓝罗刹的解药。为了让他们以后不再拿这种毒药害人,只要我们公布了蓝罗刹的解药秘方,让他们的毒没有用处,不就可以了吗?到时候,这种毒既已不是难解之毒,他们自然也不会再用。” 张决明心中震动,“李姑娘。你……”张决明忽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当然知道,这样秘密的药方对一个医者来说有多么重要。蓝罗刹的毒,能解的人可能全天下就只有一两个。 她完全可以凭着这一点,得到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若是旁人。能解这种毒,早就细心藏好解药,不被别人洞悉。然后别人上门,尽情刁难,漫天要价。而她,不但要告诉他,还要让他公布天下。这一点,着实难能可贵。 或许他不该这么想,他了解李半夏,虽然两人相处并没有多长时间,李半夏的为人他却知之甚深。别人珍之重之的东西,她却浑然不在意。别人弃如敝履、毫不在惜的,她反而可能当成宝一样珍惜着。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了。她寥寥数语,便很有可能化解了一场武林浩劫。谁说女儿不如男,不会武功的女子,照样可以凭着自己的胸襟还有智慧,做到许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妙极!只是不知,这样做会不会连累李姑娘。如若给蓝罗刹持有者知道了姑娘的作为,恐怕不会放过姑娘。” “张大哥这么说可就错了。”李半夏得意一笑,“我这么做,也不尽是为了旁人,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嘞!” 张决明定目,“怎么说?”她嘴角的笑容灿烂得令他眼前一个眩晕,有着小小的得意,恍如偷~腥的猫儿。每当她这样笑的时候,张决明便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流锋被送到妙手仁心堂,不是一个秘密,他的恢复情况也一定落入那人的眼里。他也一定知道我会解蓝罗刹的毒,你想想,那人若是真的想靠蓝罗刹做一些不欲人知的事情,他会让我活着吗?” 张决明心一紧。 “而现在,我将蓝罗刹的解药秘方告诉你,你再散步到全江湖,到时候令人闻风丧胆的蓝罗刹功效比巴豆好不到哪里去,他杀我亦是无用。我这么做,与其是为了阻止他的阴谋,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倒还合适些。” 李半夏一勾唇,“所以,张大哥可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人了,你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你要把我当个圣人,我反而会不好意思、会觉得名不副实得很呢。” 说也奇怪,李半夏这人,你要是骂她两句,她可能还不在意,不痛不痒。但你若是一个劲夸她,把她当成活菩萨大圣人,她怎么着都不自在,还不如让人家说她几句来得好些。 你说这人怪不怪? 这种人的确是怪,但你不得不承认,现实中,还是有着不少这样的怪人的。 张决明捏着拳头,放到鼻前,笑着轻咳。他很想大笑,身体不允许,一笑便忍不住咳嗽。 他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李姑娘喜骂不喜夸。也难为她,别人想着法的装饰自己,也只有她,生怕别人太过高赞她,一个劲地“抹黑”自己,可真是一个别扭的傻姑娘。 “不过,李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张决明的脸突然凝重起来,“你这样做会激怒那个人,他会认为你坏了他的好事,一样不会放过你。”李姑娘终究太天真了,她还不知道人心险恶。有时候,一个人要杀一个人,可以是迁怒,可以是泄愤,甚至可以是不问情由。 “这个我当然也想过,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真要杀我那我也没办法,也不至于怕了他。”瞧见张决明冷如严冬的神色,还有他目中流露出的关心和紧张,李半夏故作轻松的道:“放心啦,张大哥,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半年没见我,不知我的本事。我这半年,手头上的功夫可是长了不少,一般人想杀我,可是一点都不容易哦~~” 看出她是在宽慰他,张决明暗暗叹了口气,好笑道:“哦,说说你都长了哪些本事?” 这样的口气,极像一位邻家大哥哥,看着黔驴技穷的邻家妹妹在他面前献宝。 “嘿嘿!”李半夏狡黠一笑,“莫当我肚中无货,故意欺你。你且瞧着,看看我这手,正好给我指点指点。” 正说着,李半夏纤手一动,一排金针飞出,笔直地打入前面的一颗树桩上。看那飞出的几根金针,还颇有些门道。她随随便便地击出,这些金针却像长了眼睛似的沿着轨迹飞到同一个地方。 张决明目光如电,这么远的距离,旁人尚难看清,于他却是再清晰不过了。那些金针,竟然围绕成了一个圆。这个圆很规整,连两根金针之间的间距都不差毫厘。要练到这一手,的确十分不易。 望向李半夏,眼中有着讶异。 李半夏见他看她,有些得意地哼了哼,那小样好像在说: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要是医术上,李半夏就算医术再高也得意不起来。这或许是因为她对这一行的期待不同,她在医术上面有太高的追求,学无止境,永远都不到自满的地步。 而武功暗器一流呢,她是半路出家,会点微末功夫她就很满足了。 别人嘴里的三脚猫,她也稀罕得紧。 别说学会这等还算上乘的暗器功夫,更是大出她的意外。在她看来,这可比她精心学习十多年的医术了不起多了。 自从她到古代,最佩服的就是那些武功高强、眨眼之间就能移形换位、克敌制胜的高手了。如今她也过了一把瘾,虽然靠着暗器的巧劲,没有任何内力,也不会飞檐走壁的本领,她还是十分满意的。 人们都说,这现代的姑娘到古代来,最喜欢的便是轻功。她倒是也想来着,但是她这人从来不贪心,能学得一手准头还算不错的暗器,就已经够用了。 张决明嘴角抽抽,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 事实上,她这手暗器功夫已经学得不错了,对付一般的江湖小毛贼之流绝对够用了。当然在他这种高手中的高手看来还是有些不好下评语,他怕她听了他的评语,会抱着那棵树哭鼻子…… ………… 456 桃花潭水,高情厚谊(2) 456桃花潭水,高情厚谊(2) ――***―― 多谢狗狗的生活意见妹纸、_318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怎么样,张大哥,我的这手功夫还过得去吧?” 李半夏径顾得意,没注意到张决明的脸上煞是为难。 “张大哥?” “李姑娘的暗器功夫已经使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短短半年时间,已有这等造诣,实属难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李姑娘没有修习过内功心法,飞针之术固然巧妙,却没有功夫护身。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一拨暗器发完,这个间隙已经足够对方抢占先机,堵住李姑娘的生路了。” “是吗?”李半夏有些懵懵,事实上,她还没有想过,这些暗器有一日真的会对着某个人发过去。她是救人的,还没有想过会杀人。 “李姑娘擅长用药,倒是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 “你是让我淬毒?”李半夏愕然。这样未免有失磊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兵器上淬毒,难免有些小人行径。 但张决明却定然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李半夏从不怀疑。 张决明摇头,“我不是让你用毒,我向来反感在兵器上淬毒的人,不管是什么人,我都讨厌。况且,我让你在兵器上淬毒,你便会这么做吗?” “不会。” “那便是了,李姑娘宅心仁厚,定然不愿拿毒药来毒害别人,张某亦如此。但高手过招,即便中了你的金针,也很有可能再次发起攻击。暗器暗器,旨在攻人不备,第一拨能得手便罢。第一拨过后,制敌便大打折扣。到时候,不但不能制敌,恐怕还得折在敌手。” 这是张决明不得不焦虑的。如果李半夏会些拳脚功夫,倒是可以躲避一二。即便不用金针,也可以徒手应敌。只是李姑娘的根基太浅,不动武便罢,真的动起武来反而让人担心。 张决明最希望的,还是李半夏永远都不碰武功。他希望她每一天都活得快乐、平平安安。 她原本可以永远过着这样的生活,却一次次地被卷入危险之中。她学武。这其中是否也含着一个医者的无奈? “我可以攻击他们的穴道。” “双方交手。瞬息万变。能不能击中目标都不确定,如何能确保对准他们的穴道?” “这……你的意思是让我用迷~药?” “正是。能制敌又不伤人,迷药岂非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这些金针除了制敌之外。还是拿来医人的。”如果她用涂有迷药的金针来给人治病,每个病人都面临着未治病先被迷昏的命运,也不知对他们是祸是福啊―― “以李姑娘的聪慧,这一点定难不倒你。” “聪慧不敢当,一些笨法子还是有的。”李半夏耸肩。 天色已不早,两人往林深处走去,这个方向,是通往刘家的必经方向。张决明呆在家中修养,张老爷子金贵他的身体还来不及。一些琐事是绝不忍来烦他的。就连以前那些不时上门挑战的江湖人,只因他们还不曾得到他回家的消息,倒让他能多清静一些日子。 索性无所事事,陪朋友一程也是一大快事。 “张大哥一去这么久,可曾听说些有趣的事?”李半夏不是江湖人。却喜欢听一些江湖的故事。 说起来,他们还有几位共同的江湖朋友。许久没见他们了,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有趣的事倒不多,但是李姑娘感兴趣的,我这儿倒有几件。” “哦?” “雪峰自上次一别,便去了京城。熊大将军回朝献捷,一时风头无二,深得皇上的信任。他这位熊大将军麾下第一猛将,又是大名鼎鼎的武林三公子之一,其风采武功皆是一流,一入京城就成了各方势力争相结交的对象。庆功宴上,雪峰随便露出的那一手更是震惊四座,令人拍手叫好。皇上求才若渴,也久仰其风采,这次见他真人,哪里舍得放人?” 李半夏目露神往,即便不在现场,也能想到楚大哥当时是何等的风采。 楚尽香不但武功一流,人也长得英俊之极,那一场庆功宴,只怕已俘虏了不少痴情女儿心了。 “听你这么说,皇上是要封他官做?” “你也知道,雪峰游戏江湖,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对朝廷那些事压根就不感兴趣。可皇上硬是封了他一个禁军总指挥,执掌大内禁军,护卫他的安全。” “呵呵!这倒是有趣得紧,以楚大哥那性子,恐怕当场就要撂挑子。”李半夏虽知残剑公子的真名乃是万雪峰,出于习惯,还是喜欢叫他楚尽香。 “可不是,雪峰当场便不答应,说自己江湖草莽,无才无德,唯恐辜负了皇上的错爱,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之类。皇上一概不允,非得让他干起了禁军总指挥。” “这皇上倒是有趣。”李半夏笑着摇头,随即又道:“那楚大哥就这样答应了?”皇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便是圣旨,即使楚大哥不答应恐怕也不行了。 “雪峰倒是想连夜出走京城,继续做个江湖人,逍遥自在。然熊北天在京城,虽说他大胜归来,又蒙皇上器重,暗中对熊北天下手的人却一直没有消息,他如何放心?” “所以他没办法,也就顺水推舟,当了这禁军总指挥。表面上是听从圣旨,实际上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查清那个暗害熊大将军的人。虽然他们还不知那个人是谁,却可以肯定那个人一定是宫中的人。” “不错。”张决明没有想到,李半夏的思路竟是如此的清晰,这等事,她这么快便想到了。 “可是呢,这想是一回事,做起来也便难了。想必楚大哥在禁军总指挥一职上,吃了不少的苦头。这苦头不是别人给的,而是他自己整出来的。” “知雪峰者,李姑娘也!”张决明笑开了,刚一笑,又一阵闷咳传来。喉头一甜,忙掏出绣帕,捂住嘴,低低咳了一阵,收帕入囊中。转眼,又笑开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对他不过是喝一口水吐一口唾沫那般平常。 李半夏脚步顿了顿,很快的,又继续往前走。仍是轻声说笑,风轻云淡。 “雪峰也甚是可怜,不但每日要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对着那皇帝老儿,还不小心惹上了桃花。” “桃花?” “当今皇上最宠的敏儿公主,对雪峰一见倾心,怎奈雪峰心性高傲,对这位刁难的公主不假辞色。皇上封他做这禁军总指挥,最高兴的莫过于敏儿公主了。” “有意思,楚大哥年纪不小了,也是该想想成家的事了。只是不知这敏儿公主心性如何,要是能够与楚大哥佳偶天成,也是一桩美事。”李半夏由衷欢喜,说起来,她那群朋友,大多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她可是为他们操碎了心,最好就是看到他们个个成双入对,儿女绕膝。 还有洪瑛,她可是等了又等,还没有等到她和八当家那杯喜酒。他们不急,可是急死她了。 张决明瞧着她,有一瞬间的沉默。 雪峰的那点心思,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兄弟又岂会不知? 在感情路上,他们注定是失败者。但不是败给了别人,而是败给了时间。从他们认识她之日起,他们就注定已经输了。而她,对刘兄的感情又太过坚定,几乎不给别人一点哪怕是想象的余地。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是洒脱之人。懂得控制这份感情,不会让它无边蔓延,他们都知道,李半夏更需要的是他们纯挚的友谊,多余的感情只能是她的负担。所以他和雪峰,是她的朋友,就只是她的朋友。 尽管某些时候,这种感情也曾试图冲破束缚,泛滥成灾―― 雪峰比他还要洒脱,他是一个将死之人,从不曾奢求,也便有了洒脱。而雪峰,他的生命承载的东西太多,他知道什么事才是自己最迫切需要去做的。而感情这回事,如不可得,他愿退避三舍。 过多的感情,他不敢给,也无法给。与其这样,在心中守护着一个没有结果的人,是他万雪峰的感情归宿。 出了竹林,视野更加开阔。前面已有人烟,娃儿们追逐嬉闹,好不欢快。 心中的那一点阴霾云吹雾散,张决明回过头,李半夏正笑呵呵地和前面的孩子招手,打招呼。有几个孩子远远见着她,就跑过来半夏姐姐的叫着,李半夏挨个摸过他们的脑袋,道了句“去玩吧”,孩子们才一窝蜂地散了。 “孩子们很喜欢你。” “是嘛,他们很可爱啊~~”李半夏看看张决明,又看看那些孩子们,“张大哥要是喜欢,也可以多陪小朋友玩。和小孩子们在一块玩,自己也会年轻好多。” 张决明没答腔,心里却在想着李半夏说的话。 “张大哥被人称作玉笛公子,想来笛子吹得是很好的。一个人吹笛子多伤感,孩子们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在那里面吹笛子该多美啊~~” 457 身陷谜案,钦差驾到 457身陷谜案,钦差驾到 “李大夫,药庐出事了――” 旺声一路大跑过来,急得满脸都是汗。 “旺声,这是怎么了?”李半夏吓了一跳,她刚回来没多久呢,药庐出了什么大事。 “那位中了毒的病人……那位病人死了!”旺声的脸上满是惊惧,仿佛方才经历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他的表情痛苦,只要回想到那个恐怖的画面,会忍不住想要呕吐。 “什么?!” 妙手仁心堂外,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里间病房,呕吐声一片,闻着无不触目惊心。几位大夫,也是脸色灰败,惨白得吓人。他们平生遇见过不少得了重症的病人,也见过不少死象恐怖的尸体,但绝对没有这次见到的可怕。 这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药堂里的药童们吓得哇哇大哭,被赵郎中赶了出去,不忍让他们见到这可怕的场景。留在这间房里的,都是意志极其坚定、胆子非常大的,见此情景,也一个个不由变了脸色,有苦难发。 视线转到让众人为之色变的红色大板床上,那里已哪有人影,只有一滩血水,还有一套灰色的衣衫。这件衣衫,正是流锋先前所穿。这件黑色衣衫,泡在血淋淋的血水里。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还能闻到一些腐肉的气息。 这样的味道,令人忍不住干呕。 李半夏虽然在路上简短听旺声说了这边发生的事,亲眼见到,还是面如土色,整个人差点站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这话与其说是问别人,还不如说她是在问自己。 人死了,连尸体都不复存在,即便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办法知道了。她好不容易将他从鬼门关抢救回来,何以短短两日之间,又会发生这等变故? 妙手仁心堂发生死亡事件,也不知是谁一状。惊动了地方官府。因为此案关系重大,死者乃仓狄人,又系封炎大将军手下副将,且不说他是封家人,就是他仓狄人的身份,他出事就牵扯到了两国邦交。一个处理不好,可能会打破两国来之不易的和平。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京城。兹事体大,为了防止事态扩大,也为了不让有心人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朝廷派特使调查此案。务必要给仓狄那边一个说法。 鲍大人素有清正廉洁之名。亦有断案查证之能,不只在卞国,在仓狄都很有威望。这件事,交给他来查办。再合适不过。 在事发后,妙手仁心堂一干人等都被控制了起来。要不是妙手仁心堂美名在外,又有多人证明病人送来后,这些大夫们都曾悉心救治,妙手仁心堂所有人早就被下了大牢。 这其中,干系最大的,莫过于李半夏了。流锋的病本是她所医治,现在流锋出了事,她自当难辞其咎。若是找不出真的凶手。李半夏很有可能会被拿来问罪。就算没有证据证明她杀人,难保到时候不会为了给仓狄一个说法,将她拿来抵罪。 那些当官的,为了自己的乌纱,什么事做不出来?以前到现在。这种事可是不胜枚举。 那些大权在握者,到时为了向皇上交差,为了所谓的大局,也顾不得谁是真凶,也顾不得谁无辜。为了他们嘴里的大义,而牺牲一两个小老百姓在他们看来又算得了什么? 刘家人为此忧心不已,只怕半夏这回闯了大祸,药堂里死了人,又是她主治的病人,这回怕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李半夏给出的说法是,流锋是遭别人毒手,而致死的原因便是再次中了蓝罗刹的毒。先前也已说过,中了蓝罗刹毒的人,死后会化成一滩血水,流锋的情形岂不是很像? 但这种说法,别人更倾向于相信是李半夏的疏忽,导致流锋体内的毒发作,才让他死得这般惨。 若真是如此,李半夏顶多算是学艺不精,治不好病人并不算什么罪大恶极的罪行,更何况那蓝罗刹的毒本就诡异得紧,中了这种毒的很难逃得一死。关键的是,李半夏一开始说能治愈,现在这种关头又出了差错,事情就棘手了。 流锋死在卞国境内,只说是中毒而亡,难以安抚仓狄,他们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找出下毒的凶手,可比抓住这个现行的“凶手”难多了,他们又岂会舍近求远? 得知下来查案的钦差大人是鲍大人,大家伙儿不免都松了一口气。鲍大人清如镜,明如水,再难的案件到他的手里都能告破,而且为人又最为正直无私,由他负责此案不怕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只是,这件案子没有任何线索可循,连唯一的死者也死得干干净净,连一点证据都找不到。鲍大人纵使有通天之能,恐怕也无可奈何。 村里不少人都为了李半夏暗自着急,唯独李半夏,心思反而安定了下来。 倒不是她真的如此淡定,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就算再着急已是无用。她相信鲍大人,只要自己是无辜的,他就能还她一个公道。 这件事对李半夏的名声也有不小的影响,一些人开始质疑她的医术,认为是她的疏忽害死了那位年轻人。更多的人则是对李半夏表示一如既往的支持,认为李姑娘是被人冤枉了,那个年轻人的死不关小李大夫的事。若是看到别人在背后说李半夏的是非,还会为她据理力争,替她辩驳。到这个时候,方能见到村子里人的纯挚和团结来。 鸣锣开道,威武肃静高悬。地方官员早已齐集大杨村,迎接钦差大人的到来。 河道两岸,早已挤满了百姓。大杨村百年来,都不曾有过这般盛大的场景。 一支百余人队伍,队伍清一色穿着蓝色士兵官服,脚蹬黑色布靴。这是皇上亲自指派,由钦差大人调度的钦差卫队。 队伍的最前方,有三匹高头大马,当先一匹,身着红色官服,手上拿着一把长剑。相貌英俊,神采飞扬,满脸正气。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半夏的朋友詹扬! 在他的身后,还有两匹高头大马,正是鲍大人的贴身侍卫。一身黑服,脸色刚硬,一看便知是忠心耿耿的硬汉。 两顶软轿,慢慢停了下来。詹扬和两侍卫下得马来,恭请大人下轿。 百姓下跪,参见钦差大人。 鲍大人向来爱民女子,忙让百姓起身,与当地官员交代两句,让他们不必铺张,也不必特地招待,第一时间便赶往了案发现场。 “李姑娘,边城一别,已有许久没见到姑娘了。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再次看见姑娘。”官员尽皆遣散,妙手仁心堂不过寥寥数人,鲍大人独自传来了李半夏,向她了解当日案发经过。 “莫说公孙先生没有想到,我便是想都不敢想的。”她何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变成嫌疑犯,身陷这一谜案之中。 “李姑娘不必忧心,大人向来秉公执法,若李姑娘真的与此案没有关系,大人一定会还姑娘一个清白。” “鲍大人破案之能和清正之风,半夏当然深信不疑。实不相瞒,自从知道朝廷任命的钦差大人是鲍大人,半夏亦宽心不少。”这话并非是拍他马屁,纯粹是发自肺腑之谈。 “李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詹扬上前一步,有丝急切的问道。 “老实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半夏轻叹一声,“流锋送到我们药堂来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我观他脉象,不但受了严重的内外伤,还中了很可怕的毒。这种毒詹护卫可能也听过,便是早已绝迹的蓝罗刹。” “他中了蓝罗刹的毒?” “正是。我虽然讶异,可断然不会诊断错误。我随即替流锋包扎伤口,控制其毒性发作,然后让旺声和刘江按照我的方子抓药,为他配置解药。只等三日过后,时机成熟便来为他解毒。却不曾想,还不到三天光景,他就出事了。最让我想不通的事,他竟然尸骨无存,只剩一滩血水,死象与中了蓝罗刹的毒如出一辙。”李半夏脸上满是内疚,如果她再小心些,流锋是不是可以逃过这一劫? “蓝罗刹的毒霸道诡异,又失传已久,李姑娘莫非能配出蓝罗刹的解药?”问话的是公孙先生,他这一问,也问出了在场之人心里的疑惑。 “蒙家师手札指点,偶有所悟,幸有所得。” “李姑娘可否将那副药方拿给我看看?”公孙先生涉猎极广,对毒药一块也是颇有心得。这蓝罗刹之毒,为毒中之最,也不知难倒多少解毒好手。如今在这里,惊悉此毒有解,怎不令他激动? 况且,想要证明是不是李半夏的疏忽,药方至关重要。看过药方,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了。 他虽不会解毒,可判断一副药是不是解药、对人有没有害处还是可以的。 “当然可以,公孙先生学贯古今,见识广博,这药你若说没问题,就定然没问题的。” ………… 458 温馨母子情(1)儿子的关怀 458温馨母子情(1)儿子的关怀 ――***―― 多谢aoo妹纸,mawankang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取来笔墨,将解药药方写下,递给公孙先生。 将纸笺摊于双手之上,细细观之,不时皱眉,不时了然,不时思索,不时点头。 “妙~~妙啊~~大人,李姑娘这药方看似不成一格,颇有些胡闹之意,细细思量,竟是一味奇药。这一味边儿草,发汗解表,和中化湿,利水消肿,本是一味芳香化湿药。用在这张方子里,居然成了一味解毒奇药,这可不是妙哉?” 公孙先生学识渊博,以前竟不知还有大夫敢这样用药的,怪不得这个姑娘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卞国生命日盛的女神医了。 “这么说,这副药是没什么问题了?”李半夏眼中有着钦佩,这副药方若是到了其他大夫手中,定然会狠狠地批她一顿,甚至怀疑她居心叵测。也只有公孙先生这等有识之士,才会看出这其中的门道来。 当然,李半夏一直都知道,公孙先生学贯古今,其学识在整个卞国恐怕也无人能出其右,这才放心将药方交给他。 “李姑娘多心了,我查看药方并非疑心姑娘,只不过是按规矩办事了。李姑娘为人品性,我自是信得过的。”公孙先生本不该说这种话,现在他们一个是官,一个是民,李半夏又涉入此案,本该避讳才是。但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李半夏,这个小姑娘为人他还是懂得一些的,对她的医术也着实佩服,他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她过多烦恼。 “我明白,公孙先生,我也希望此案早日真相大白。让死者能够安息。” 鲍大人又向李半夏了解了一些其他的情况,譬如流锋所服汤药平时都是由谁负责,这段时间药堂可曾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以及这两日药堂有什么可疑的新面孔等等。 李半夏一一答了,鲍大人觉着没问题了,便放她先回去了。只是这些日子不要远行,他们要是有需要,会随时传她过去。 她出来,赵郎中进去,按例询问。药堂每个人都少不掉。 李半夏赵郎中等与此案牵连大一点的。由鲍大人亲自询问。至于底下那般打杂的还有药童。则是由鲍大人底下人负责询问。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样问很可能问不出什么,但也是必要。寄希望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或者启发,有利于破案了。 李半夏有好多天没回家了。好不容易暂时能回家了,家里女人们个个眼泪寰寰的,都担心李半夏这回被卷入这桩无头公案之中,要是出点啥事可咋办~~ 又是劝又是安慰的,直费了大半天的劲,总算让马氏和孩子们宽了点心。 晚上,刘东山紧紧把李半夏抱在怀中,什么都不问,他知道李半夏累坏了。现在只想让她在他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在别人眼中,李半夏是一个能断别人生死的神医,而在他的面前,她只是他的妻子。一个需要他呵护,用全部的爱去珍视的妻子。 这些日子。李半夏看似镇定,实则心思没一刻定下来过。流锋出事的一幕,不断地在她的眼前浮现,她虽然看惯了生死,还是令她不寒而栗。 但愿,这一切早些结束吧,有些事情明明知道只是一个局,还是没法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走下去。 这过程,本身就有着或这或那的变数。最后会如何,又有谁知晓? 三个孩子看出李半夏有心事,一个个小心翼翼,想着法的逗她开心。看到孩子们涨红着脸,期待地等着她笑时,李半夏又忍不住想揍自己一顿。 大人的那些烦心事,何苦苦着孩子? 管它明日是福是祸、是吉是凶呢,在这发愁就可以改变吗?与其这样,还不如在结果到来之前,乐呵一天是一天。至少,别让孩子们跟着自己遭罪。 “当归,这些日子在学堂怎么样啊?”自打上次说进城求学的事,这孩子一直就关心着这个事。唯独这段日子,绝口不提此事。 刘当归看看她,有些沉默,忽然来到她的跟前。李半夏正坐在小椅子上,坐下的高度比刘当归站着矮一点,刘当归的双手弯垂着,搭在李半夏的腿上。略显老成却依然清澈的眼睛打量着她,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怎么了,当归?”李半夏这一瞬间在刘当归的眼里读到了一种类似关心的东西。 刘当归又动了动口,一个字还没挤出来,仍然是摇摇头。 这一回,李半夏更确信自己的感觉了。心里不由感动,这个冷淡的小家伙,一直都是敏感的,也是沉默的。他的关心放在心里,久而久之,亦不知道该用语言如何表达了。 他是三个孩子中读书最多的,平时说话也比姐姐弟弟要高明,不多开口,小小年纪,说话每次都说到点子上。可于感情这一块,甜甜向来乖巧,懂得用灵巧的小手、甜甜的嘴巴、偶尔的撒娇来表示自己的亲昵与关怀。 别人眼中的傻弟弟刘灵芝,也会用自己经典的哇哇哭声,傻瓜求抱来区别对待他喜欢或不喜欢的人。 只有刘当归,他的关心和在意层层掩藏,用他沉默的小脸来营造一个“生人勿近”的假象。 很多时候,他也渴望得到别人温暖的怀抱,想要像他弟弟一样,像只八爪鱼紧紧缠在爹爹和大舌头身上,甩都甩不开…… 也许是他太笨了,心里即便想,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不知如何去做。 李半夏晃了晃眼,这一刻,她在刘当归眼里看到的不只是关心,还有隐隐的一个孩子对母亲的依赖~~ “没事~~我没事~~相信我,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了~~”李半夏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眼睛流转着温暖的神采,轻和的声音响在耳畔,宛如夏日里傍晚清凉的微风,又仿佛江南绵绵的细雨。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一个字没说,却从他的脸上读懂了他的意思。 刘当归心中一阵高兴,眉角弯了弯,轻得看不出来,就是能奇妙的感觉到他的变化。 诚如她让他相信她一般,他相信她,她说没事便没事,那句即将脱出口的“真的?”也被他压了回去。 相信便是相信,没必要再一次求证。 ………… 因着药堂发生命案的事,李半夏在家休息。前段时间太忙了,趁着这两天多陪陪家里人。 自从妙手仁心堂开张以来,李半夏忙得就像一个陀螺,白天在药堂,晚上回来还是琢磨着这个那个病症。也因此,忽略了家里。 这也说明,一个人有了名气也未必是好事。上门求诊的多了,空余的时间少了。比起现在,她似乎更喜欢之前那种坐堂大夫的生活,每天看看诊、捣鼓捣鼓草药,然后多余的时间就陪孩子玩,在家里下下厨、和东山说说话。 闲来无事,李半夏倒是发掘出一件好玩的事来。 这件好玩的事与刘东山有关。 话说,刘东山进行砚雕创作,李半夏没事就喜欢在旁边乱蹭。怎么说呢,美其名曰,她是想看她家夫君大人认真工作的样子。 刘东山一开始还不太习惯,毕竟老婆大人在侧,每次动刀都有压力啊~~一个不好,不是在老婆面前砸面子? 然后,刘东山就发现,自己爱惨了她在身边的样子。 虽然他从不说,可后来每当他雕刻,而李半夏又不在旁边看着的时候,他就觉得少了什么,有哪里不自在。 雕刻的黄金地点,是在竹林。这里有被她精心摆弄的最舒服的座椅,座椅后挂着一件长衫,每当风起了她便会为他披上。在他的左手边,有一个很大的木匣,匣子里有着各式即将要雕刻的砚台。没事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拿着这些砚台,看着上面一早构思的形状发呆。 右手边,是他的刻具。各式的刻刀,随着他的需要,而被他握在手中。 习惯雕刻的人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在你全心雕刻之时,那些摆在一旁的刻刀,便像是皇宫内院那些等着皇上宠~幸的妃嫔,一个个在急切地等待着,等待着被他握入手中的一刻~~而那些刻刀,在久远地等待后,尽情绽放着最美的风姿,用这短暂的时光创造着最深刻的辉煌~~ 不过刘东山不会这么想,第一个可能是因为他是一个老实的男人,许多事他脑中压根就没想过。 第二个,可能是因为有李半夏在他身边。 别看她静静趴在那儿,对他的影响可一点都不比她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小。 嗯,最近,她竟还学会了捣蛋。 用她那带着几分稚嫩的笔法,画着一个个令他哭笑不得的“东西”,让他给刻出来。 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后,在刘大师传世的那些砚作中,要是不小心看到几副抽风之作,请不要哀叹大师也有有失水准的时候,因为大师旁边正有一位玩得不亦乐乎的娇~妻~~ ………… 459 砚尊 459砚尊 晴空万里,岁月静好。 既然呆在家里,烦恼事就让它一扫而光,担心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事捧着本医书,躺在家里的那张竹制躺椅上,看了一会儿,睡意袭来,用书盖着脸,悠悠睡去。吹着风,睡着觉,倒也颇为悠闲自在。 竹林一阵响动,风未止,人先至。 李半夏扯下脸上的书,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肖大师――”来人正是肖将。 “嘿!小丫头,大师就免了,我老人家可不喜欢这种称呼,你就跟刘小子叫我师父好了!” 李半夏笑着点头,“师父。”望着面前笑意盎然的肖将,李半夏深感时间是件很美妙的东西。想自己第一次见到肖将的时候,那古怪的“小老头儿”,可是苦了他们一大群人,尤其是川乌那小子。 “师父,你是来找东山的?他在屋里面,你进去坐坐吧~~”说着,李半夏就要迎他进去。 “不了不了,我就不进去了,我老人家一身脏兮兮的,到人家去还怕污了别人家的屋子。”肖将豪迈地甩甩手,那身穿烂的衣裳,就跟破麻袋一般套在身上。按他的说法,他这一身的确与丐帮的叫花子有得一拼了。 “看师父说的,咱们家欢迎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嫌你脏兮兮的,进去坐会儿吧,爹娘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很欢喜。” 是不是这些大师都有一些怪癖?肖将随便一手活计,就够普通人家吃上个一辈子的了,他要穿什么样的衣裳没有?不过这世上有许多人,他就是不喜欢穿新衣裳,怎么穿都不自在,还是自己的那身破麻袋自在。 说是这么说,李半夏却暗暗记在心里了。等有时间,一定得做件新衣裳让东山给师父送过去。他这个做徒弟的。总得对师父敬敬孝心。 东山对这位师父还是很上心的,但毕竟是男人,在这方面没有女人家想得周到就是了。 “今天就算了,师父我不是来找刘小子的,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 “可不是,找丫头你有点事,是关于刘小子的。”李半夏给他搬了张凳子,又进屋给他倒了茶。马氏不在屋里,否则非把他拉进去坐会儿不可。 “东山的,东山什么事啊?”刘东山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李半夏仔细回想。没发现刘东山这些日子神色有什么不对劲。 “上回我跟你说。我那位老友生日。让这小子雕一幅作品过去,作为寿礼?” “嗯,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东山那回雕了一幅祥云瑞雪图……”说起这事。李半夏忍不住好笑。还记得当时自己看到他的作品,故意逗他说那祥云瑞雪又像棉花、又像云彩荷叶的,直把东西说得是哭笑不得,怀疑自己刻的有那么差麽。 “那他一定也跟你说过,我那位老友是个响当当的厉害人物了?” “能得师父尊敬的人,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而这位大师,更是大名鼎鼎、一眼值千金了。” “不错,我那位老友在当今的砚坛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你或许不知道他。他也是低调惯了的,不是这一行的,未必知道他。” “敢问师父,那位大师是谁啊?”李半夏的确很好奇,是什么人能让肖将这样怪癖的人说起他时都忍不住激动。要知道能让肖将这样尊敬激动的。全天下绝不超过五个人。 “我那位老友的名字倒真真是有趣得紧,他姓管,叫管释。行内的人因佩服他的眼力和鉴赏能力,还有他不偏不颇、有话直说的魄力,封他为砚坛之尊,也便是‘砚尊’了。” “‘砚尊’,这个名号还真是响亮得紧。”李半夏笑着,又叹息道:“只不过,这个名号背后,一定付出了很多的辛勤汗水、经历了许多的艰难险阻。”有许多人,他们的大名响当当,人们只惊叹于这个名号所带来的荣耀,往往忽略他们背后所付出的努力。 “丫头说得对,我那位老友能有今日的声名,都是他应得的。不过我们这些人,在乎的都不是名声这些身外的东西,比起这个还有许多更加有意思的东西。” “的确,声名累人,有时也未必是好的。”更何况,就像先前说的:名气这种东西,当你已经习惯它的存在的时候,就跟没有名气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是这东西,有时候你是讨厌它得紧,却又不能没有它的存在。就说刘小子,他要是不混出个名来,在这一行就没什么走头了,一个砚雕师的生命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会太长。错过了最佳的年纪,这手就不稳了,心也无法安然如山、不动不摇了。” 肖将说的是一种境界,一种人手合一的境界。 “刘小子既然是我肖将的徒弟,那他就该是顶级砚雕师,就该名达整个砚坛,否则我‘魂手’的名号岂不白叫了?”名声这东西的确不麻烦,但这东西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它代表着一种肯定。尤其身为肖将的徒弟,注定不能默默无闻的。 肖将为人高傲,在刘东山出师之前,他不允许他告诉别人他是他肖将的徒弟,也不允许他随便露出自己的手艺。除了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也是因为不想刘东山初出茅庐,砸了他的招牌。 “一日出而乾坤定”,他要的便是这种效果。他需要用他这个徒弟告诉世人,肖将还没老,肖将也还没死!他更要告诉那些企图不给他活路的人知道,肖将从来不曾畏惧过他,也不会永远躲藏下去。 他的技艺有了传承,他“魂手”已有了传人,天下再没有什么事是他害怕、需要躲藏的了―― “师父的意思是?”李半夏心里有着惊骇,那一刻,她从这个老人眼里看出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享受过最高的荣耀,也受过许多别人没有承受过的苦楚。他的眼中,满载着坚强和苦痛,还有一种对命运的不屈―― “我要刘小子继承为师的遗志,成为卞国砚坛新一任的灵魂人物!”肖将握紧了拳头,“在教这小子砚雕之前,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心思。可这小子,一次一次让我惊奇,他在这一行上的天赋还有悟性,连我都吃惊了。超过了我的预期,他值得我寄予更大的期望。” 师父对徒弟总是这样,针对徒弟的表现,表现得越好,越让他满意,他对于你的期望也就越高。 肖将这般重视东山,李半夏当然也很高兴。也为肖将所说的,那个“卞国砚坛新一任灵魂人物”而感到热血沸腾,但在这同时,她想得最多的却是刘东山。 刘东山愿不愿意?被赋予这么大的期望,他会不会觉得累、觉得有压力? “师父,东山兴许有一定的天赋和悟性,但作为她的枕边人,我知道他更多的还是靠苦功和用心。每一次师父布置下来的作品,东山一定竭尽全力做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有时候为了完成作品,两天两夜不合眼的情况都是有的。” 李半夏不想说这些,但是作为刘东山的妻子,她却无法不在意。 想刘东山连夜赶制作品的时候,连饭都是匆匆吃下。有时候大半夜,还能看到堂屋亮起的灯火,以及刻刀磨在砚台上的擦擦声。 值得欣慰的是,就算刘东山再忙,只要李半夏开口了,拉他回去休息,他总不忍让她失望,会随她回去休息。 只是,看他忙碌的样子,李半夏想开口让他休息的话总是说不出,唯一能做的,就是披上衣裳,在旁边陪着他。 寂静的夜晚,有她陪着他,他也不至于太寂寞。 砚雕师这一行,本就是寂寞的。当你选择与砚石为伍,你的一生最不缺少的便是寂寞。你只有耐得了寂~寞,饮得了寂寞的苦酒,方能雕出不拘一格的作品,也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地砚雕师。 李半夏早知这一点,却还是不忍见他一人太过寂~寞。 “丫头,心疼了?”肖将精明的眼睛盯着他,里面全是笑意。就连眼里的苍凉和悲怆,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李半夏有些脸红,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妻子关心丈夫,这本是应该的。 “我只是觉得东山苦了些,怕担不起师父这么大的期望~~” “妇人之仁!堂堂男子汉,受这点苦算什么?!哪一个砚雕师,不是经过一番苦功磨出来的!刘小子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他干脆趁早转行,甭做砚雕师算了~~” 肖将声如洪钟,看着挺吓人,眼里却一点怒意都没有。 李半夏无奈摇头,“师父,你要是再大点声,我这胆子都被你给吓破了~~” “丫头你也别说,你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师父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都看得出来。你啊,也是一个能吃苦的。换成是你,你一定二话不说便能做到,只不过换成了刘小子,你就心疼了~~” 460 曾经沧海,半缘修道半缘君 460曾经沧海,半缘修道半缘君 ――***―― 多谢sasapd妹纸fsd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肖将这话说得在理,李半夏也不知如何回答他了。 “放心吧,那小子能行的,你要相信他,我也要相信他。” 李半夏心中还在挣扎着,终究释然一笑。师父说得没错,一个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不下苦功怎么行?不说砚雕师,哪一个行业都是如此。刘东山不是不能吃苦的人,相反,他比大多人更能吃苦,也更加有毅力。 要怎么做还是听东山自己的意思,她又如何能在这里替他做决定?她所能做的,恐怕也就是在漆黑的夜里,为他点上一盏灯,伴在他身边罢了。 过去的四百个日夜里,他为她守候,为她担心,也是时候是她为他做这些事了。更何况,不管怎么样,他们夫妻都在一起不是吗?即便有短暂的分别,那也是为了更长更好的团聚。 “师父,你今日来肯定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说吧?”李半夏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事了,师父方才提到管大师,又提到上一次的那幅祥云瑞雪图,后面还提到了东山的天赋和悟性,可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呢。 “不错,师父这回过来就是为了上次那幅作品的事。这刘小子还真是争气,他的那幅祥云瑞雪得到管老儿的大力称赞,直说这小子有悟性,假以时日,一定会大有出息。他这一夸,刘小子算是火了。” “再过不久,镇州会举行一次年轻人的砚坛比赛,是管老儿等十几个砚坛大家组织的,管老儿亲自题名,让刘小子参加。这本是多好的机会。如若在这场比赛中脱颖而出,那他在卞国砚坛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前途不可限量。我原本以为这小子听说了这件事,一定会二话不说,立马收拾行囊就过去,谁晓得这小子居然跟我说不去……” “有这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这件事,李半夏倒是不曾听刘东山说起过。 “有好多天了,我让这小子好好想想,他想都不想,说自己这段时间家里有事。没法过去。” 李半夏不吱声了。想来东山是看她卷入了药堂的那件案子中。怕她受到什么牵连,故而放弃了这次大好的机会,连说都不跟她说。 他知道,他要是跟她说了。无论如何她都会劝他去。 “师父我呢,一个人住,平日也不怎么出去,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天出门才听说了你们药堂的事,想着定是那傻小子不放心你。本来师父不该再提这茬,只不过丫头的为人我信得过,那件事定然跟你无关。如今又有鲍大人调查此案,那个姓鲍的,人虽古板了点儿。倒不至于冤枉了哪个,你的事师父我也放心。就是那刘小子,错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肖将的意思李半夏明白,他这是让她做说客来了。 师父真是一片苦心。否则以他的性子,哪会管这些,他真的是把东山这个徒弟看得至关重要。要不然,也不会这般替他精心谋划了,更不会特地到这儿来,和她说这些事。 “师父,你老人家放心,东山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劝他过去。” “好,有你这句话,师父我可就不着急了。”肖将眉开眼笑,他略显严肃的脸,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和蔼可亲起来。这时候,你要是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便不得不感叹笑容的美丽了。 “丫头,看到你,就让我想起我以前的夫人来~~” “夫人?”李半夏错愕,“师父,你娶过妻?”不是说,这肖将是孤家寡人一个,有传闻他喜欢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却不喜欢他,为此他孤身一人一辈子,终身不娶吗? 还有人说,他曾经爱上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面貌其丑,肖将为了与她为伴,甘愿自绝双目,永远失去光明。 然而等到他终于以盲人之姿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扯下了脸上丑陋的猪皮,恢复了她原本的迷人容貌,最后与另一个英俊的男子携手。 而肖将双目仍然锐利如炬,可见这后一种说法,便不成立了。但他在外人面前,的确以盲眼自居,甚至还有一个“盲瘦魂手”的雅号。这其中的缘由,李半夏便不从得知了。 但李半夏是一个体贴的人,她明白,像肖将这种人,一定有一段痛苦的往事。那些往事,很有可能是不堪回首的,他要是不想说,她也绝没有探听别人过去的意思。 刘东山和李半夏一样,他们尊敬肖将,是因为他是刘东山的师父,而不是因为其他。而如今,肖将居然主动提及,这实在无法不让李半夏感到讶异。 事实上,肖将全身上下,都是一个谜团。 那一声“夫人”,于肖将而言已陌生得不能再陌生。这个字眼,留给他的,有温暖,也有痛苦,还有那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这段感情是哀痛的,痛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肖将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但他又不能不忽视这两个字眼所带给他的幸福,那段日子,虽然是痛苦的,却也是他最幸福的日子。 “师父十八岁的时候,就娶了一位妻子。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缘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她缠~绵病榻时,抓着我的手,我念的就是这首词,她泪落如雨,离开了这个世间。” 肖将的声音低沉得仿佛透不过气来,那双幽深饱经风霜和苦难的眼睛,凝成一个点,望着远方,仿佛落入了悠远的回忆里。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便是缘君。” 李半夏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这个情境,她说什么都没用。在他此时的天地里,只有师父和缘君两个人,再多一个人,不管是谁都多余。 “她十六岁的时候遇着了我,她说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这辈子非我不嫁。呵呵!我只当她是个小丫头,一个完全不知所谓的小丫头。我那时虽然也才十八岁,但早已经历世事,承受了这个世上最残酷的打击,我早已没有毛头小子对男女这类事的冲动和向往了~她这一腔心思,放在我身上,算是浪费了。” “她跟在我身后很多年,我一直对她不问不理。你要是知道我怎么对她的,你一定会认为为师是世上最无情的一个人了。这些年,我常常想,要是我对缘君能多一点回应,能早些想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那么年老时回想起这段感情是否能少一点遗憾――” “她真的是一个傻丫头,比你和刘小子还要傻。不管我怎么赶她,一次次地撇下她,她还是要喜欢我。固执得让人恨不得敲破她那榆木脑袋,看看里面装着都是些什么疙瘩。有一次,我问她,你为什么要非跟着我不可?你知道那个榆木疙瘩怎么回答的?” 李半夏摇摇头,表示不知。 “她说,你这般寂寞,要是我再离开了你,你就更加寂寞了。” “……”李半夏心中动了动,既惊讶于这个女子的答案,又惊讶于这个答案与她心中的那个答案是何其的相似。那个叫缘君的女子,她的答案虽然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李半夏开始明白,肖将为何说她与他那位夫人相像了。 她们都一样,一样不忍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寂寞,一样的选择了用陪伴这个方式。许多女子都是如此,而采取的方法有千千万,却也大有不同。 “我愣住了,我承认,那一瞬间,我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我甚至有些尴尬,一种被说中了心事的尴尬。更多的,是嘲笑,这天下的女人,莫非都是圣女不成,想要拯救在她们眼里看起来可怜的男人?她跟在我身后这么长时间,竟是因为在她看来我不过是一条可怜虫?把我拉出苦海,会让她很有成就感……” “我的语气很恶毒,恶毒地嘲讽她,笑她不自量力。他肖将再怎么不济,还不至于让她心生同情。” 男人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 “她不怒不恼,反而很不明白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生气?她说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同情别人,她只是喜欢我,不想看到我这么辛苦,请我不要误会她的意思。” “那一次,她哭了。你别看她柔柔弱弱的,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被我轰走被我嘲讽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哭。前一刻我还跟她剑拔弩张,等一会儿,她瞅准我火气消了一点的时候,她又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随着我的心情变好,一点一点的靠近。我停下,她便停下。我走,她便走……” 肖将笑了,几十年过去了,回想起昔日那个场景,还是让他情不自~禁地发笑。 461 肖将篇 之{泣血家书} 461肖将篇之{泣血家书} 李半夏也笑了,不用说她也能想到,那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 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融化肖将那一颗寒如严冬的心。 这样的姑娘世上绝不多,古代便更不多。很少的一个,便给肖将撞上了,这也是肖将的福气。 但对于那位姑娘来说,认识肖将,未必是福。 然李半夏想来,她能够这么多年无所怨尤地跟在肖将身边,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那无论有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是想过的。当然,她也不会后悔。 因为,像这样的姑娘,一般都很认死理。固执,死心眼,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到底,不会改变。 “她喜欢,我便娶她为妻。”肖将说着,从他的言辞间,仿佛能够想见他当时做这个决定一定很轻率,并非是自己的真心。但这可能只是表面现象,他的心里,想必对缘君姑娘也是有情的,只是他不愿相信、也不允许罢了。 这两个人,还真该是一对,一样的别扭、一样的固执。 “这之后,我开始在砚坛闯下名头,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声名鹊起,我接了许多达官贵人的活计。一连五六年,大江南北,我四海为家,早已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位刚娶进门的妻子。我有时也会回去,停留的时间也不长。成亲之前她一直跟在我身边,甩也甩不开,成亲之后,却甘愿守在家里,等着我回来。她说只要她还在,不管我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人有了家,也便有了根。” 李半夏暗暗叹了口气,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做这么多事,甘愿忍受所有的孤独。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而那位叫缘君的姑娘,又该有多爱师父。 这个男人,可能从未给过她什么温情,她依然对他一片挚诚,用一个女人柔弱却坚毅的肩膀,撑起他们的家,给予他全部的包容。 李半夏甚至怀疑,这个世上究竟是否有这样的女人。 至少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 “这些年,她给我写过很多封家信。每次都是报平安。我虽然有时也会想起她。但那时。在我的心里,有许多东西都要比她来得重要。”他有仇恨,有不甘心,他也还有野心。他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去做。他要让那些丢弃他的人、漠视他的人后悔,曾经抛弃他该是一个多么不明智的选择。 这些念头,满满占据了他的思想,他本就是一个冷血的人,那一点小女儿的感情,与他这么多年的恨和怨比起来,真可以说得上是微不足道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他那时的想法是多么的大错特错。 “最后一次,我应一位阁老之邀。为他雕一幅全家福。我很看重那次的任务,那位阁老在整个卞国都很有名望,连皇上都对他倚仗有加。”不知为何,李半夏听到肖将说起“皇上”这两个字眼时,神色间满是不屑。还有一股隐隐的仇恨。 难道就如传言中说的,这位砚坛的“盲瘦魂手”真的与当朝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有关联? “就在我的雕刻进入到紧要关头,阁老府的下人给我送来了我的一封家书。我以为这封家书和以往一样,只是报平安的,便没有拆看。我成功完成了全家福,所雕作品让阁老很满意,他当下便承诺要推荐我去皇室,亲自为皇上雕刻作品。” 皇上也爱附庸风雅,于砚台一道更是痴~迷,他喜欢收集最精美的砚作,放在皇宫大内里珍藏。曾经有很多布衣之士,因在砚雕一块“术业有专攻”,也被皇上请去大内,亲自请教交流。 肖将专攻砚石,于这一行下这么大的苦功,与这恐怕也分不开。 “再次看到那封家书,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情了。一次收拾包袱,才想起来有这么封家书。拆开一看,里面的内容让我惊得魂不守舍。” “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李半夏心中也一紧,能够让师父如此惊慌失措并且为此后悔一生的家书……她不敢想象。 “缘君……病重……望夫君回家一见……”短短十一个字,仿佛耗尽了肖将全部的力量。他不知道她病重的妻子,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十一个字。她也不知道,她苦苦盼着的丈夫,迟迟不归之后,她的心情又会是怎样? 偌大的家里,独她一人,病重如她,又该有多么的无助和寂寞…… 肖将不知道,在他享受着阁老府最高待遇、聆听着别人夸赞、接受着光鲜的荣耀时,那个对他痴心不改要为他守护一个家的妻子,在承受着怎样的琢磨与痛苦。 他发疯一样的赶回家里,看到了他半年未见的妻子。 曾经娇俏可爱的姑娘,已经形容枯槁,苍老得不成样子。 肖将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他病重的妻子孤苦无依地躺在床上,宛如随风飘零的落叶,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 他回来了。 她枯死干涸的双眼,仿佛一瞬间又有了光亮、又焕发了生机…… 她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转过头看他一眼,只是她的身体虚弱得动一动都困难。他扶起她,那一刻,他的手在颤抖。 他是一个砚雕师,砚雕师的手绝不能颤抖,这样的一双手绝对雕不出完美无缺的作品。所以一个砚雕师,总会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让自己的一双手不受控制。 但那时,他的手抖动得不能自已,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手。 可这一切,他全都顾不上了。生平第一次,他眼里唯有他的妻子,没有其他的东西。除了她,不再有任何人。 “我以为她会怪我,怪我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怪我让她独自受这么多的苦。可是你知道,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李半夏眼里已有泪,这真是一个悲惨又感动的故事。缘君姑娘,的确很傻。世间总有痴情人,但又有几个人,能够如她一般,无怨无悔? 这种人要是放在现代,在大多人眼中更是不折不扣的傻子了。如果遇到脾气暴躁之人,还会骂一声,“这女人找虐”,抑或是“花痴”。 自古,历史上总会涌现出一个个可爱的痴情女子。她们为了心中的爱而付出一切,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她们虽然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可只要为了心中所爱往往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柔韧、坚强。 许多男人或许有万夫不当之勇,但面对这样柔韧坚强又让人感动的女子,百炼钢恐怕也会化成绕指柔了。 肖将握紧了手,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起。每每想起她当时那句话,真是让他痛彻心扉。一股悔恨油然而生,只恨不得从未在这个世上存活过,那样便不会害了她的一生。 “她说:相公,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肖将情绪濒临崩溃,“那个傻瓜,榆木脑袋,即便在弥留之际,还不曾有半句怨言、半句怪我的意思。她笑,笑得好开心,很满足。她告诉我,能成为我的妻子,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如果有来生,她还要做我肖将的妻子。她痛得止不住地抽吸,握紧了我的手,强忍着痛意,笑着告诉我,如同以往千百回对我笑那般,只求我来生能够早点接受她、早点让她做我的妻子。那他们就不需要浪费这么多年了,她好高兴成为我的妻子的……” “她说她叫缘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径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她让我叫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她让我念这首诗给她听,她很想听,从第一次见我喜欢上我时,她就梦想着我能念前面两句诗给她听。她还笑着告诉我,若不是怕不吉利,怕我不高兴,她还想听后面两句。可后面两句是纪念亡妻的,不应景……” “缘君……缘君……”天上地下,只得一个缘君。没有了缘君,让他再到何处去寻? ………… 夜风微凉,仓薄的落日,宛如离人的泪。 她想到肖将临走时孤独寂寥的背影,那是最滚烫的熔炉都捂不热的冰冷。 有的人,一旦走了,这辈子注定形单影只,再也不会快乐。 而有些遗憾,一旦造成,便再也无法弥补。他把他满腔的悔恨与爱恋,把他的痛苦、他的眷恋,全部都寄托在他的作品上。肖将一生的悲苦,成就了砚坛上孤僻怪异、形容冷峻的肖大师?肖将的时代,成为砚台至今难以企及的巅峰! 从那以后,在人前的肖将,是一个瞎子。 不只是惩戒他十八年前的有眼无珠,也是因为他将最后的光明留给了他的妻子。在她生前,他将她抛诸脑后,不入眼中,造成今日难以弥补之恨。那样年轻的生命,本该绽放的年纪,却已黯然凋零。 他不能给她最好,便将最后留给她,至此之后,肖将眼中除了她,再无别人! ………… 462 梦想起航 462梦想 “东山,家里上午来客人了,你知道是谁吗?”刘东山上午去了山上,去找木头,合心的木头。 自从他学会砚石雕刻后,时不时地便会前往山上,来给自己练手。有自己想雕刻的东西,或者脑子里一闪而过什么奇异的想象,美好或震撼的画面,都会给它雕刻下来,留下印记。 这些事,都是李半夏理解,那个有点口拙的人,是不会说出这些关于艺术想象、画面的话来的。即便他心中胸有万壑,也不会夸夸其谈。在雕刻时,他是一个沉默的人,用手中的刻刀,书写着他要说的话,表达着他想要抒发的感情。 刘东山刚回来,李半夏就过来了。 这件事,得趁早和他说才行。 “谁来了。”刘东山放下东西,回厨房洗了把脸,接过李半夏端来的已经凉好的茶。 “嘿嘿!你肯定猜不到。”不让刘东山猜猜看,李半夏直接告诉了他,“是师父,你走后没多久就过来了。” “师父?”刘东山表情有些讶异,肖将过来他自是开心的,只不过师父是来干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上回那件事? “嗯!”李半夏重重点下头,表情可爱极了。侧抬着头,注视着刘东山的表情,嘴巴已经开始嘟起,大有不高兴的架势。 刘东山捏捏她嘟成包子似的脸,“这是咋啦,谁惹你了?” “谁惹我?哼哼,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李半夏回捏,只不过她捏的不是刘东山的脸,而是他腰上的软弱。他们两人的身高比例,捏这个位置最舒服也最顺手了。 这还是她最近才学来的,为啥?因为小欢子也喜欢这样捏她。每次挠他痒痒的时候,他都是笑呵呵的,然后扒在她的腿上。软糯糯的小手捏着她的腰,呵呵直笑。 刘东山捏住她的手,不让她造次。 “你都听师父说了。” “嗯!师父要是不说,你就一直瞒着?”李半夏环住刘东山的腰,他的身上有着松香的味道,想必是上山的时候粘到的。“东山,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家里就交给我了,你就放心去吧,好好表现。让那些人大跌眼镜!” 她家东山有这本事。缺少的就是历练和信心。她能做的就是支持他,给他打打气。 刘东山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清晰地表明了他的想法。 他不想去,更不愿在此时离开家。离开她。 就算这几天很平静,表面上看那件事并未对半夏造成什么影响,他还是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鲍大人那边很可能就会有结果出来,这件事一日不出,刘东山就无法安心。 李半夏当然知道刘东山的意思,只不过这件事从头至尾都不是东山想的那样,他要是真的因为她而放弃这么一次大好机会,那该哭的可就是她了。 “去啦去啦,我保证我没事。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好,你要是不去我可生气罗~~”李半夏曾想过,要很严肃地与刘东山说这事,但是一看到刘东山,就严肃不起来。要是耍赖能达到目的的话。她不介意充当一次无~赖。 刘东山笑了,李半夏在药堂发生这么大的事后,还能轻松与他说笑,这让他放心不少,也很感动。但正因此,他才不能答应。 这次机会固然重要,但比起她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刘东山从来没想过扬名立万,也没想过功成名就,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更不是他的追求。 更何况,值得他一辈子珍惜和在意的,就在这里,他哪里都不去。 笑是笑了,答案依然一点松动都没有。 李半夏叹气,心里暗想着,难道她撒娇的功力不够?一般姑娘们撒娇,那男朋友和丈夫可是千依百顺,什么都答应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不灵了呢? 这个问题很好解释,因为别人真是撒娇,而李半夏嘛,她刚才不也说了麽,她这是在耍赖呢。这功效,自然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李半夏端正了神色,看着毫不松动的刘东山,叹了口气。“你要是担心药堂案子的事,那大可不必,我也一点都不担心。现在鲍大人过来了,他办案的本事和清正廉明是出了名的,他断不会冤枉了我去。你且放宽心,家里有爹娘,有我,我们一定把这个家顾得好好的。你呢,只需要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你必须要做的事。你师父对你寄予了这么大的厚望,就算你不是特别看重这次机会,也该多想想他才是~~” “师父……”刘东山的眼里有着复杂的神色,想起肖将对他的厚望还有关怀,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师父的意思,也很想完成老人家的心愿,但有些事,他怕他会让他失望。 “不只师父,还有我,我也希望你去,希望你抓住这次机会。哪怕只是去见识见识也好,那里新人辈出,又有众多砚坛泰斗,你会很有收获的。况且,你可答应过,要让爹娘、孩子们,还有我过上好日子哦,天天宅在家里刻刻刻,那可不行。”李半夏开始板着脸“说教”。 “不只如此呢,爹娘年纪大了,老人家应该让他们生活得更好一点、衣食无忧。到时候我要是懒病上来,不想去药堂看诊了,你就得养~我。当归要到城里读书,会花好多钱的,你也不想这孩子在外面受委屈或者手头紧张吧~~还有甜甜,虽然我很想将她多留几年,但她过些年就要嫁人了,咱们得给她一套丰盛的嫁妆,多给她一些私房钱~~嗯,欢子~~现在还小,但是很快就会长大的,娶媳妇儿,做新房,这些可都是钱哪~~” “欢子?这时候就算上了~~”刘东山真真是哭笑不得。就那小家伙,要娶媳妇儿怎么也得过上个十年八载的吧。 “可不是,家里这么多人的幸福生活就落在你身上了,你要努力啊!”李半夏像模像样地拍着他的肩,慎重其事的嘱咐道。 刘东山扬扬眉,这么说他还是非去不可了是吗? 还不去? 李半夏可要急了,“东山,我跟你说啊,我这人受不得苦的,你要是不努力做事咱们可能变成怨偶哦~~到时我天天烦你,天天把你踢出去,要你做事赚钱……” “好好好,我听你的,我去。” “……真……真的?”李半夏陡然反应过来,“你说的,说好了,你会去,不准反悔。反悔不是真爷们,娘――”李半夏已经冲了出去,飞快把马氏喊了回来,两人开始帮刘东山准备行囊。可怜马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差点以为刘东山这是要逃难,虽然满腹疑问,还是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吃的方面马氏负责,衣物和钱财方面,李半夏都为刘东山准备了个充足。 刘东山望着这婆媳俩,摇头直笑。 他会去,是因为他有着非去不可的理由。 更何况,他不能让半夏为了劝他过去而故意埋汰自己,把自己说得那样蛮不讲理。他要是再不答应,还指不定她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也因为这件事,李半夏慢慢琢磨出来了。以后要是想劝东山做什么事,而他又不做的话,她可以试试用这种方法。 貌似,比撒娇和耍赖的方式都有效。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包袱行囊也都拿出来了,刘东山实在忍不住了,“娘,半夏,我就算要去也没说今天就动身,你们也不用这么着急~~” “今天不动身,明儿一早也要动身了。师父说时间比较紧,你还是早些过去,也怕路上会多耽搁。” 李半夏正在往刘东山身上比一件新衣裳,这衣裳是给东山买的,可是他一直都舍不得穿,说是每天在家里,上山下水的,穿不得这么好的衣裳。这回出远门,怎么都得带几件像样的衣裳,尤其是参加那样的比赛,她可不希望他家东山因为穿着问题被大家另眼相看。 刘东山明白李半夏的用意,她这都是为他打算,她劝他去劝得坚定,心里面其实也很担心此事。毕竟那么大一个场合,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要放在半夏自己身上,她可能还不会这么紧张。 所以他安静地站在那里,配合着李半夏的摆弄,尽管行囊里塞上了许多的东西,一些在他看来没必要非带不可的东西,他也没有把它们拿出来。因为这样,能让他们安心、放心。 里面仍然传来李半夏和马氏的忙乎声,刘东山已经来到了屋外。 三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前往这么远的地方,去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心里不可谓不惶恐,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是无比的宁静。 他有半夏,有孩子,有爹娘,有兄弟,他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家。 活了这么多年,心里面虽说也有许多关于以后生活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始终构不成方圆,后来半夏告诉他这叫梦想。 三十岁的人的梦想? 不管此去结局如何,他已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路在脚下,梦想已经! 463 心挂远方 463心挂远方 ――***―― 抱歉,昨天有事耽搁了,没来得及传文。昨天的文,今日会补上。还有y66妹纸的香囊,谢谢你了,亲~ ――***―― 清晨,村口。 刘家一家老少一齐站在村口,为刘东山送行。 该嘱咐的话昨晚都嘱咐了,到了临行时,又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马氏,反复地叮嘱,让孩子在外面多顾着点自个儿的身体,早日回来。 李半夏昨天还很潇洒,有说有笑的,到了今儿早上,也有些难舍了。要不是这边事情未了,她还真想陪东山一块过去。 “好了,爹,娘,半夏,就送到这儿,早饭还在桌上,你们快回去吃,别凉了。”刘东山依次看过家里众人,又转向了三个孩子,“你们三个,在家要好好听话,别捣蛋。爷爷奶奶还有娘都很忙,你们要乖。甜甜,还有当归,你们两个大一些,要好好照看弟弟,晓得吗?” 甜甜和刘当归乖乖地点头,紧紧拉着弟弟的手,那意思是让他放心。 刘东山满意地点点头,再次捏了捏刘灵芝红彤彤的脸,看了李半夏一眼,毅然转身,大步离开了村口。 男人与女人不同,男人心里即便难舍,也会坚定地不让自己回头。他们时刻在提醒自己,他是一个男人,男人太婆婆妈妈了会显得矫情。何况,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要是放任自己的不舍,那恐怕就再也不想走了。 女人或许舍不得丈夫,舍不得孩子,三步一回头,将所有的难舍都显露在脸上。还会难抑内心的冲动,冲回来抱住自己的孩子和丈夫。但无论是哪样,都说明。分别是人世间最困难的事情。不管是谁,也不管那人内心有多强大,面对分别也会忍不住伤感、心有牵挂。 刘东山紧了紧肩上的包裹,心里闪过无数次念头,只希望远行的这段日子眨眼即逝,下一刻他就出现在村头。但不过是想想罢了,人生中总是会面临许多次的分别,暂时的分别是为了之后更好的相聚。 李半夏目不转睛地望着刘东山远走的背影,看到他走得从容、走得坚毅,难舍的心不知不觉间便释怀了。 他走得再远。她的心永远和他在一处。 东山他。想必也是如此。 她要做的。就是安心等他回来。就像先前她每一次离开他时一样,安全地、带着好消息回来。 “走吧――”李半夏拍拍孩子们的肩,将跑上前叫爹爹的孩子给拉了回来。 “去哪儿?” “回家,吃饭。” ………… 时隔数天。李半夏再次来到了妙手仁心堂。 鉴于每天来妙手仁心堂应诊的病人太多,附近又没有其他足够大的药庐,鲍大人不得不让妙手仁心堂继续给人看病。毕竟他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有的还病得很重,稍有耽搁可能便有性命之危。鲍大人爱民如子,再加上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妙手仁心堂真的和这宗案件有关系,不宜做关闭药堂之举。 公孙先生也擅长岐黄之术,有他坐镇,药堂想来无恙。若是这期间。有人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也是十分困难的。 李半夏一早就收到了鲍大人的传召,说是这件案子有新的进展。李半夏飞快吃过早饭,便赶了过来。 “民女李半夏参见大人――” “李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吧~~”鲍大人正襟端坐。神色比平日和蔼了许多。倒不是说他平时多么严厉,只是鲍大人常与那些罪大恶极的奸贼恶徒打交道,又执掌京畿治安,自当执法如山、令出必行。久而久之,鲍大人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便是严肃到甚至令人心神畏惧的地步了。 今日鲍大人不但没有端着他一张威严的脸,反而还露出几分笑意。李半夏见了,心里不由犯嘀咕,鲍大人那双洞穿世事的眼睛仿佛已看穿了一切,在他的面前,似乎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隐藏。 “谢大人。” “公孙先生,詹护卫――”李半夏又依次见过两人,两人也拱拱手,回了礼。 “数日不见,李姑娘的神色似乎好了不少,人也变胖了一些。”公孙先生颇为认真地打量了李半夏几眼,揶揄地点点头道。 李半夏却听出了这句话是话中有话,公孙先生这是在说她这些日子过得很安逸,很轻松呢。 她本人正处在麻烦之中,还能活得这么轻松,仿佛什么事都没有,这其中不是有问题吗? 鲍大人不愧是鲍大人,公孙先生也不愧是公孙先生,这么快便看穿了。 但就这样让她承认,未免也太容易了。要是对方只是猜到那么一星半点,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诈她,那她不就成笨蛋了? “承蒙鲍大人和公孙先生关爱,让我回家休息。前些日子每日在药堂坐堂,身心俱疲,难得有这个机会,日日吃得饱、睡得好,身心轻松,也就所谓的心宽体胖了。”李半夏舒心一笑,要不是太贪心,她真希望每一天都过得这般轻松自在呢。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其中的美好,又岂能轻易道出? “身系命案,李姑娘还能如此看得开,真是让人佩服。”公孙先生可不会就这样放弃这个话题,他要探探,李半夏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与我无关,我又为何担心?更何况,有清如镜、明如水的鲍大人在此,我更该放心才是。”李半夏淡而一笑,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有趣起来。但愿一切如他们所预料的一般,而鲍大人等也不会让他们失望。 “李姑娘可认识仓狄的大将军封炎?”鲍大人忽然问道。 嘴角含笑,心中飞快转过念头,李半夏暗道这位鲍大人果然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摸清了这其中的关系。 “自是认识的,上回我告诉大人,我救的那人是流锋,而此人正是封大将军的侍卫。我与封大将军,有过几面之缘。” “李姑娘最近有没有见过封将军?……”鲍大人注意着李半夏的脸色,“本官问的就是在这几天,流锋被毒死之后!” 鲍大人语气陡然严厉了起来,这要是一般人,恐怕被他这一喝吓得腿都软了。 李半夏掩饰着内心的惊讶,忙躬身低头:“回大人,民女这些日子从早到晚,都呆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邻居亲朋,都可以为我做证。”鲍大人既然用官称,李半夏就只有自称民女。鲍大人严厉起来,还是让人有不小的压力的。 “那这些日子,有无陌生男子登门?” “回大人,没有。” “你确定没有?” “的确是没有。” 鲍大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连詹扬都不禁为李半夏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她一个不注意触怒了大人。 虽说大人是存心试探,只想让李姑娘将她所知道的事说出来,并不是相信她与这件案子有所关联,詹扬还是忍不住为之担忧。 但另一方面,他也忍不住好奇,李姑娘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着一个怎么样的角色?她又为何直到现在都拒不开口,她到底在帮谁,又为何要这么做?会是像大人和公孙先生猜测的那般吗? 鲍大人沉着的脸,过了好久才慢慢缓和下来。和公孙先生对看了一眼,尔后回过头,对李半夏微微笑着道:“李姑娘,本官的话问完了,你在这儿稍作歇息便回去吧。詹护卫,一会儿你送李姑娘一程――” “是,大人。” 詹扬求之不得,他的确有些话要对李姑娘说。而这些话,詹扬笑着看向鲍大人和公孙先生,相信这也是大人和先生的意思。 这三人在一起共事多年,最不缺的便是默契,许多事,一个眼色也就够了。 从鲍大人那里出来,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 “变天了,这种天气,应该会下一阵子的雨。”詹扬抬头看了看天,那绵绵的雨幕,如从天洒下的大网兜盖住了整个天地之间。天边挟着几朵乌云,汹涌卷来,微风一阵凉似一阵、紧过一阵,雨声越来越大,雨势也越发地密集,眼看着就要大雨倾盆。 李半夏望着昏暗的天空,思绪一下子飞远了。听到詹扬说这雨可能要下很久,心里越加担忧出发不多时的刘东山。 天将大雨,东山也不知到哪儿了,可有什么地方避雨歇脚? 早知道天气不好,她该让东山晚些出发才是。山区下大雨,路本就崎岖难行,山路陡峭,要是一个不留神……况且,这一路到最近的镇上,中间鲜少有人烟,怕是想避雨也没地方。都怪她思虑不周,为何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李半夏恨不得给自己两拳头,都怪自己催催催,这不,刚出门就赶上下雨天了。 “李姑娘为何事不安?”詹扬很快便感觉到了李半夏的异状。 “我夫君昨日出了远门,碰上下雨天,该如何是好?”李半夏望着冲天的雨幕,忧心如焚。 东山啊东山,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 464 不为人知的本事 464不为人知的本事 “我夫君昨日出了远门,碰上下雨天,该如何是好?”李半夏望着冲天的雨幕,忧心如焚。 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就追上去,将东山给追回来。山区的雷雨天,与别的地方不同,要是遇到山体滑坡和泥石流……李半夏总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想。 “李……”见他如此担心,詹扬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希望看到无论身处怎样窘境都能保持镇定平和的李姑娘,此时却因心系东山兄的安危而魂不守舍、心神不属。 詹扬暗暗叹了口气。 “李姑娘不用担心,东山兄从小在山里长大,这种天气他一定很熟悉。”对于山区的降雨还有厉害,刘东山一定比他们这些非土生土长的人要厉害得多,她或许不必过于担忧。 “……但愿如此了。”李半夏也不想詹扬跟着她担心。东山走了一天了,她就算是想追也追不上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东山吉人自有天相,在外面诸事顺利。 古代就是这样,通讯一点都不方便,即便心里再担忧,连打个电话问问平安都做不到。 “詹护卫,你先进去吧,大人和公孙先生还在等着,我这就回去了~~” “雨势这么大,李姑娘还是等雨停了再走。”詹扬望着外面如泼墨一般尽情洒落的大雨,皱了皱眉,对李半夏道。 “不了,再不回去爹娘会担心的。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反正这儿离家里也不远,很快就到家了。”李半夏说着就要往雨幕里冲去。 詹扬吓了一跳,赶紧将人给拉了回来。 “李姑娘稍等,我去给你拿把雨伞来。”她真要回,他也不好挽留。他知道他心挂刘东山的事。这会儿恐怕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也许只有家,能让她得到安慰。 只有那里,才能让她安心。 想到李半夏刚才就那样冲进去,甚至忘了借把雨伞,詹扬的脸变得越发地沉默了。 李半夏果然没有动,静静地站在屋檐下,出神地看着雨中。 詹扬很快便回来了,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递到李半夏手上,“路滑,李姑娘小心点。” 李半夏胡乱地点点头。“谢谢。伞我会尽快送回来的。”下一刻。人就冲进了雨中。 “李姑娘――”雨声太大,詹扬的声音尚未传到李半夏耳中,便消失在雨里。 李半夏一路跑到家里,中间还差点滑倒。却也顾不上。只是心里的不安不停地扩大,一时竟不知要如何破解。 她很少有过这样慌乱的情绪,也不曾这样切身为什么人这般担忧过。爷爷病重的时候,她很害怕。因为爷爷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最敬爱的人。爷爷走了,就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了…… 看着爷爷慢慢离她而去,她害怕,她难过,却没任何能力阻止。那种滋味。她实在不想承受第二次。 一个人本事再大,可以治得了疾病,却阻挡不了衰老,也抵挡不了死神的到来。 爷爷过后,这种感觉便再也没有过。 上一次。东山的腿出事,她虽然很担心,却没有这种七上八下,深切到骨髓的揪心慌乱。 因为那时,她虽然也喜欢刘东山,却远不到现在这种程度。他们命运相连,他是她最坚实的依靠和心底最强有力的支撑,她想,她不能没有刘东山。 一路上胡乱地想着,脚下在不停地奔跑,似乎只有奔跑才能打断她不好的预感和胡思乱想。 已经看到家了,马氏从厨房的窗口看到顶着大雨跑回来的李半夏,赶紧把人拉进屋。 “哎哟你这孩子,雨这么大,你也不晓得等雨小点再回来,你看看~~这全身都湿透了,这很容易会着凉的。亏你自个儿还是大夫呢,都不晓得当持自个儿的身子~~” 马氏一跌声的唠叨,脸上尽是关怀之色。 “快回屋把湿衣裳换下来,甭一会儿真着凉了,娘这就烧水,让你泡个热乎乎的澡去去寒。” 耳听着这关怀的声音,李半夏眼里笼上一层水雾。 “娘,下这么大的雨,东山不会有什么事吧?” 李半夏这是关心则乱,不过这也不是危言耸听,这古代有多少赶路的行人,因为天气问题而永远地留在了异乡? 马氏长长叹了口气,心里不用说,自然也是挂心的。只是,看到儿媳妇儿急成这样,她哪能再说些让她过多担心的话? 只不过,她是刘东山的娘,自个儿的儿子,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马氏宽厚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李半夏被雨水淋湿的脸,慈祥地拍拍她的脑袋,“这个天气,着实不太让人放心。东山出门在外,娘也时刻为他提着心。但娘对东山也是放心的,这孩子做事一向稳当,人虽然看着老实,脑袋却不笨。像这样的天气,东山应付得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给锅里添上水。看这孩子湿得跟个落汤鸡似的,马氏也不心疼那点水和柴火,满满地添上了一大锅。又坐到灶台背后,很快地就将火给点上了。看着锅里渐渐变大的火光,马氏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 “有一回下大雨,东山他一人困在山上两天,家里人找他都找疯了,后来还是他自个儿跑回来的。除了身上擦破点皮,啥事也没有。东山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什么样恶劣的天气都经历过,咋说呢,就像那鱼,在水里是不会被水淹死的~~” “可是……”李半夏虽然心里好受了点儿,但还是不放心。 山里的孩子未必就不怕雷雨,不是有句话,养鹰的还有可能反被鹰啄了眼呢。 “也不晓得是天生的,还是东山人心细,对山里面的天气比那些活了一辈子的老人家还要有经验。什么时候会变天,会连续晴上个几天,后山会不会因为雨水冲刷要倒,东山总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有一回我跟东山他爹不在家,留东山在家照顾弟弟妹妹。那也是个雷雨天气,雨比这回下得还要大,家里的房子年久失修,破败不堪,风一吹几乎就要倒。最危险的还不是这个,咱家屋子靠着后山,后面的山要是滑下来,将人和屋子埋了都有可能。” 李半夏听得呆住了,微微侧着头,听马氏说那次的经历。 “可怜东山,晚上不敢睡觉,不只如此,也不让弟弟妹妹睡。怕雨太大,晚上一睡觉会有危险。到了后半夜,东山见情况不对,就牵着弟弟妹妹连夜去了他叔叔家,而翌日一早,后山滑下一大片。咱家屋子后墙也被推倒了,要不是东山,娘真的不敢想,只怕西山和银杏,哎!” 那次回来,她得知了家里发生的事,抱着三个孩子久久平息不下来,对东山这孩子更是感到欣慰。马氏在孩子中最疼刘东山,不是一点原因都没有的。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表现得很懂事很聪明,人又老实,又照顾弟弟妹妹,是村里公认的好孩子。 刘东山很爱弟弟妹妹,对许多事都学一点,知晓一点,很大的原因都是他想要做一个好哥哥。 李半夏听到这里,心已经放下了大半。她忽然想起来,在东山临行前一个晚上,他手上捏着一把用油纸包裹的雨伞。她要将它放在包袱的下面,东山笑着将它又拿到了包袱上面。 她奇怪地看他,东山只是摸着她的脸,对她笑笑。现在想想,那笑容里似乎有什么其他的意味? 难道东山那时候就知道第二天要下雨? 李半夏的心忽然振奋起来,真是越了解他,就越是看不透他呢。这个老老实实的人,似乎总有些与他老实外貌不相符的本事。 她的脸上已经染上了笑意,对刘东山的信心超过了担心,她相信,刘东山一定会平安归来。 诚如他以前每次虽然担心她,却依然坚信她最终会平安归来一般。 她对他的信心,即使身处几十里外的刘东山,也能感觉得到。这种信心会转化成一种力量,会战胜一切挫折还有艰难险阻。 破庙,深夜。 刘东山于午后时分赶到了这个破庙,那个时候雨势正在加大,他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躲雨的好地方。 与其说是幸运,不如说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从这条路上到最近的城镇,会经过哪些地方,什么时候可能天要变,他心里都有谱。 一路疾行,终于在雨势渐大时来到了这个路边破庙。他记得,这个庙里有枯枝柴火,还有一些干稻草,他上次去镇上就在这个地方停留过。庙里有一樽结满蛛网的泥像,泥像的底座是空的,后面凹出一大块空地来,在那个地方睡上一觉倒是不错,还不用担心庙里漏雨。 刘东山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雨这么大,外出的行人多半都会焦躁不安,他却没什么烦躁的情绪。 在这破庙就像在家里一般自然,熟练地抱来柴禾和稻草,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裹的打火石,点燃了火堆。 不一会儿,火堆燃起,清冷残败的破庙,似乎也温暖了起来―― 465 温馨母子情(2)吹风 465温馨母子情(2)吹风 雷雨初歇,整个大杨村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云雾之中。带着雨后的清新和微凉,还有渗入肌肤的寒意。 但李半夏此刻的心情却是极好的,因为就在今早,邻村的全哥带来了东山的口信。说他一切安好,让他们勿念。 那场大雨下了两天,雨势渐渐转小,又下了一天一夜的绵绵小雨,这雨总算是停了。全哥前些日子去镇上办事,刚出镇口,就看到了刘东山进镇。 想来刘东山很清楚这一场大雨肯定让家里的女人担心了,娘或许还好,家里那一位一定会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想到那个情景,刘东山觉得很窝心。 但他显然是不想让她担心的,为了让他放心,刘东山甚至有想过在镇上稍作停留,给家里写封家书,想办法带回去。正好遇到了从镇上回村的全哥,这倒是巧了,让他帮忙到家里来报个平安。 收到刘东山带回来的平安,李半夏总算是全然放心了。想到刘东山的体贴还有细心,李半夏又是幸福一笑。 嗯~~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李半夏享受地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双手撑在背后的凳子上,脚尖翘着,望着远方被薄雾缭绕的青山。 “姐,哥,大舌头的心情好像好好的样子~~”刘灵芝杵着下巴,装成小老头的样子道。 “还真是耶~~”甜甜也很惊喜地点点头,“瞧她那惬意的样子,还真是,呵呵~~”不知道的,很怀疑她到底才几岁。 刘当归也同意地点点头,他承认,李半夏这样子的确不多见。不过,看起来还不错。 清冷的夜空,隐隐约约出现了几点繁星。 李半夏吃完饭后,睡不着。干脆到天井里来吹风。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晚上没什么蚊子。 这个时候的蚊虫可厉害了,被它们咬上一口可是疼得紧,虽说李半夏对驱蚊有一套,多半时候也懒得那么麻烦。 雨后朗空,乌云已经散去,月亮已经从云后冒出头来。 明日会是一个艳阳天。 她也该伸伸懒骨,好好地做点事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够了。而那边。也已经有动作了不是吗? 身边又多了一个人。竟是刘当归坐了下来。 “怎么还不睡?”这个小鬼,这么晚还跑出来吹冷风。这风可不是好吹的,她这会儿觉得好冷。 “你不也没睡。”还真是刘当归一贯的说话方式。不管这小子如何变,这别扭的可爱小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外面凉。回屋去。” “你也回去。” “我不回去。” “那我也不回去。” “那好,你继续坐着吧。”李半夏无奈,“坐也行,回屋加件衣服去。” 刘当归沉默了两秒,忽地起身,进了屋里。果真如李半夏所说,外面披了一件青色的小衫,又重新坐到了李半夏身边。也学着她的样,抬头看天边那一弯已经破云而出的新月。 “你心情很好。”古板的语调。低低的语气,明明是个问句,恁是给他问得没一点语气。 李半夏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小鬼的别扭小样子。 “的确不错。” “为什么?”刘当归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半夏的脸。脸上的神情似乎有着疑惑,又有着对已知答案的认知。 “不错就是不错,有什么为什么?”李半夏存心逗逗这个小鬼,如同很多女人的恶趣味一般,总是喜欢逗小孩子,尤其还是可爱的小孩子。 “是因为爹爹平安无事?”刘当归认真地问道。 “是,是因为你爹爹平安无事。”李半夏收起了说笑的心思,心里充满了感激。这种感激,是从内心发出的庆幸和感谢。 有什么事,能比心爱的人平安无事,更值得人高兴和感激的事呢? 在乎一个人,便会无时无刻为他担心。哪怕知道那些困难于他,并不是多么过不去的坎,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全心牵挂一个人的感觉,竟是如此奇妙。或许说,人们的感情本就是如此。正是因为拥有这些丰富多彩而又苦痛参半的感情,人生才更加的有滋味,方能体会到生活的美妙。 李半夏的心,一时澄澈如空明,在这样干净的夜空下,仿佛能够清晰地看得见自己以后的未来。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在翠绿葱葱的竹林里,在一排掉漆的木椅上,并肩坐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相互依偎、相互搀扶,彼此牵着手,走过这人生最后的一程―― 白头偕老,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字眼。再也没有什么词汇,比这个词还要动人的了。 刘当归注视着李半夏脸上的神情,她年轻的脸上,焕发着一种他本以为这个年龄脸上不会出现的色彩。 祥和,安宁,对未来生活有着美丽的憧憬并且坚定走下去的执着与勇气―― 这时的李半夏,与那个存心想看他跳脚着急、以逗耍他为乐的大舌头又是怎样的不同? 他也不明白,一个人是怎么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表现在一张脸上的。 “小鬼,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长了花啊?”李半夏一下子推开小鬼的头,被他这么看着,超不自在的。这小鬼的眼睛就像钉子似的,她脸皮就算再厚,也耐不过钉子。 刘当归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脸上有些许地薄红,嗫嚅着道:“谁盯着你看了,是你挡了我的视线~~”他才不会承认他刚才是在想琢磨她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呢,从李半夏进入他们的生活后,刘当归还是第一次想这么清楚地了解一个人,懂得一个人。 或许在很多年后,刘当归才会承认,他看似倔强冷淡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想与李半夏亲~近的心。李半夏于她,是母亲,也是他发自内心尊敬的人。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其实他心里面是很尊敬她的,包括他努力要做的事,也是为了能像她一般,做一个有用的人。 “喂――”过了一会儿,刘当归又用胳膊肘顶顶她,问道:“上回那位钦差大人叫你去问话,怎么样。” 李半夏撇撇嘴,本来懒得提那事儿,待看见刘当归想问又不好问的样儿,呵呵笑了起来。也用胳膊抵抵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的道:“这么想知道?关心我啊~~” “你这人!”刘当归气。瞧她得瑟的样子,还真是火大呢。刘当归不知是羞的,还是他原本别扭的脾性,脸色腾地乍红,带着恼怒看着李半夏。 小鬼这是觉着不好意思呢。 李半夏就开玩笑,平时要是看到刘当归这么关心她,高兴都来不及,哪敢在这小嘴头上拔毛?只是今着心情出奇的好,这才出言逗他,却也是见好就收,免得这小鬼头真的跟她急。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男子汉这么小气,可不行哦~~” 刘当归气鼓着脸,却也不在跟她置气了。他是男子汉,才不会让她说他小气呢。 若是甜甜在此,望着刘当归此时的表情,定得惊叹那么一下子:哎呀她那个聪明的大弟,怎么也被大舌头专门用来对付家里小笨蛋的、很简单蹩脚的激将法给激住了呢? “钦差大人喊我去呢,是有几个问题要问我,也没什么大事,问完话也就放我回来了。” 过了两天了,忍到这个时候才问,这小鬼的耐心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好。 “骗人!”刘当归冷冷指出她的谎言,“不想说就算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这话听着是生气了,刘当归却真的没有生气,他仍旧坐在李半夏的旁边,头都不回一下地说道。 照着他以往的性子,要真是生气了,他一定轰地站起来就进屋,将他的脑壳对准着别人,以此来表示他对那个人的愤怒和蔑视。 很幸运的,李半夏还没有尝到“刘当归的脑壳”。 “我并未骗你,事实的确是如此。不过那位钦差大人似乎不怎么相信我……” “那你……”刘当归抬起头,冷淡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民不与官斗,老百姓最怕的就是当官的,当官的要是怀疑你,你就算是没麻烦估摸着也能给你整点儿麻烦。况且,他们之所以到现在还能一如往常,没让药堂的事影响,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相信钦差大人会还李半夏一个清白。要是连钦差大人都不能倚靠了,那这事还能仰仗谁? “我相信你,你没做过,最后一定会没事的。”刘当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就算现在的局势不利于李半夏,他还是相信她。 相信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更不会让他们失望。 相信她能够如往常一样,化险为夷。 李半夏颇有些惊喜地点点头,不顾刘当归的躲让,很高兴地揉着他的头发,然后愉悦地看见他规整的头发被她给揉成了一个华丽的鸡窝。 “小当归啊,你这回说对了,相信我,这件事很快就解决了,要不了三天,嗯,我保证!” ………… 466 公子如玉,“雷人三人组” 466公子如玉,“雷人三人组” 几乎是在李半夏说出这句话不久,大杨村村头的那座小山峰一先一后闪过两道黑影,朝山中的那栋小木屋疾射而去。 他们的村口在黑夜中,就像是一闪而逝的流星,绚丽华美,两人的轻功,都已近登峰造极之态。 天空中的新月又闪进了乌云,李半夏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推着刘当归的肩膀,“越来越冷了,回去睡觉了~~” 山中的小草屋,忽然杀气逼人。 那两道鬼魅似的身影,在冲进小木屋后,闪着寒光的片刀刷刷刷地对准了屋子里那张木床,不管三七二十一,乱砍一通。木床在刀光之下,化为一地的木屑。 “没人!”声音一出,另一人立即戒备地盯着这间屋子。 黑夜中,那一双如狼一般狠毒的眼睛闪着幽光,直让人恍如坠入了最恐怖的噩梦。 这真的是一双可怕的眼睛,小孩子见了,不用开口恶言恶语便会被他吓哭。 “撤!——”另一人大概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冷冷吐出一声撤,身体已经率先向外飞射出去。 只是,“嘭!”一声,那个如闪电魅影一般飞射出去的人,下一刻就如破败的铁桶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从木屋外走进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色长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胸口,宛如一座巍然不动的神祇一般,不可战胜。 但那人,如玉的外表,高绝的气势,依然无法掩盖他一脸的病容。手上那一长根通体葱翠的玉笛,本该奏出最清贵绝伦的梵唱,这一刻却带着死亡的讯息。 他身体轻轻往门口一站。里面仅剩下的一个人,再也无法往外挪动一步。 他们虽然不是出身江湖,却已经从那管笛子中认出了笛子主人的身份。玉笛公子之名,习武之人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当下唯一的可能,便是逃。 但至今为止,又有谁能从玉笛公子的手上逃脱得掉? 就在这一思量间,那人旋身而上,身体飞天而起,小木屋被破开了一个大洞。他竟是要从屋顶逃走。 而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同伴了。遭在玉笛公子手上。想要救他几乎不可能,而他,若无法逃脱,今日就只能死在这里。 否则就算是玉笛公子不会杀他。主子也会杀了他们。 而就在他的身体刚飞起的一瞬间,一管笛子以诡异的速度打了过来,正中他的双腿。“啊——”一声,整个人已经跪倒地上,双腿磕在地上,地上被磕出了两个腿坑。 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啪啪两声,穴道就被笛子给点住了。 玉笛公子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战斗,摆平这一切。又迅速地隐入了黑暗之中。他要是再不离开,有人就会跟他生气了。 他自作主张来到这里,恐怕这事又要被她叨念许久,还很有可能成为他的一大“罪状”。他也该学学刚才那俩人,赶快“撤”的好。 鲍大人、公孙先生还有詹护卫。一早带人感到这个小木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昨晚最后的那个场景。 地上伏着一个昏厥的人,伤得很重,却也不会致命。不过照他那个伤势看来,不躺上个七八九十天,是动也动不了的。 在那个人不远处,还跪着一个人,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被点住了穴道。那人脸色青紫,额头青筋爆起,显然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是杀手,最怕的就是见光,更不能被官府抓住。 可是这会儿,他却宁愿落入官府的手中,希望官府的人早点出现,也不愿再承受这样的折磨。 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他们也决计想不到,那个如玉公子一般的人物,武林中最负盛名的武林三公子也会有那么可怕的杀气,还会对他们下这样的狠手。他们记得,从未得罪过这样可怕的人物。 要是知道玉笛公子在场,他们昨日根本就不会来。不,应该说,这个任务他们根本就不会接。 詹扬检查着现场,又看了看躺在地上那人胸前的伤口,还有另一人脚底下那巨大的腿坑,越看越心惊。 “詹护卫,怎么了?” “大人,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在这大杨村中,竟然还隐藏着那等高手,还真是让人震惊。他转而又想到,他在边城时打过交道的几位武林高手,那些人,都是武林中的翘楚。若是他所记不差,其中那位玉笛公子,与李姑娘来自同一个故乡。 莫非,这两人是玉笛公子张决明所伤? 他又为何会卷进这件事中来?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詹扬实在想不通,像他那样的武林俊杰,又如何会牵涉到朝廷的纠纷中? “詹侍卫,这个暂且不论,先替那人解开穴道吧。”鲍大人的确是爱民如子,即便这个人可能是恶贯满盈的杀手,还是不忍看到别人遭受这样的苦楚。 他跪了一夜,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膝盖可能早就麻痹了。 詹扬也明白鲍大人的意思,他让他做的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但是这一回,呵呵! 詹扬呆愣几秒,也许是因为同为习武之人,又与那三位在边城有过接触,对他们的性子倒也摸得清一些。 只见他颇为同情地看着地上那人一眼,低低咳嗽了两声,似乎难为情,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人,拿下他们两人的应该是属下的一位熟人,属下认为,他此举另有深意。”那位张决明张公子,温文儒雅、卓尔不凡,在敌人眼里他是一副病秧子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殊不知他一动起来就能要人命。那种凌厉,还有狂绝的气势,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 最让人讶异的还是他的多智和机变,他总是会有些奇妙的法子,譬如让一些不愿意开口的人开口。 而那位张公子,昨夜送他们这么一份大礼,又特意留下这人的性命,保持他清醒,不就是想让他们来问出主谋是谁吗? 他当然也知道,这些杀手不是轻易会开口的人。一个直接晕了,另一个封住了穴道,就算是想咬破牙关里的毒药自尽,都是没可能的了。 “这……”鲍大人陷入了为难之色,他不是古板之人,这样问供,有点严刑逼供之嫌,的确不是他的作风。但眼下的情况,如不利用这种情况,不但问不出幕后主使人,这俩人还会想办法自尽,又或是被对方灭口。 公孙先生与詹扬是一个意思,许多事情鲍大人碍于原则和规矩不会做,但公孙先生和詹扬就不会理会这些了。原则和规矩的确应该遵守,但也要分场合,什么事过了,便会束手束脚了。 但鲍大人正是因为此,才能尽忠职守,做个刚正不阿、能够流芳百世的好官。 鲍大人仍然反对,“詹护卫,取出他牙关毒药,解开穴道。” “……是。”詹扬知道鲍大人内心的坚持,即使要用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这与刑讯逼供不同,詹扬、公孙先生和张决明都能接受这一点,都认为这是一个绝妙的好法子。那个人跪了一夜,精神早就崩溃了,此刻正是他心理防线就虚弱的时候。而且长期的跪姿和失血过多,也会影响他的意识,这时问他幕后主使人是谁,一定会在他心神俱弱的时候给问出来。 他也知道,鲍大人最终不会接受。 大人在这方面相当坚持,他们相信大人,大人做出什么决定,他们即便有什么想说的,也一定会坚定地照大人的吩咐去做。 这个情况,不知道玉笛公子有没有预料到?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决明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己要做的事,至于其他人,愿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当然,他也知道,鲍大人他们就算不接受他的好意,心里面却也是领了情的。他们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是高傲自大不需要接受别人帮助的人,这样便够了。 何况,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帮助李姑娘。 这个麻烦实在太大,妙手仁心堂少了她,就少掉了主心骨。他希望能尽早看她归来,这不只是他,也是很多人的衷心所愿。 詹扬取了牙关所藏毒药,又解开了那人穴道,穴道刚一解开,那人便倒在了地上。也得感谢张决明出手实在太有分寸了,即便是这样,他想晕都晕不了。这一刻,他真是想晕得要命~~ “说,是谁指使你来的,要你们前来干什么?!” 公孙先生不等那人喘口气,就蹲过来用紧迫的话语逼问道。詹扬望着公孙先生那迫切的神情,心中暗笑。 谁说公孙先生君子的?那人肯定还没有领教过公孙先生的“阴险”。詹扬在心里如是道。 此时此刻,情况不一样了,鲍大人虽然有些无奈,却也只是微微抿了抿嘴角,默许了公孙先生这一做法。 要是有其他人在场,会被这三人雷得倒地不起。 咳咳,这,也可以啊? ………… 467 精心布局,尘埃落定 467精心布局,尘埃落定 午后,骄阳似火。 李半夏哄睡小欢子,将他轻轻抱到床上,等他睡熟了才带上门从房里出来。 天气越来越热了,李半夏回到厨房,洗了把冷水脸,正准备到床上小憩一会儿,忽然,一阵悠扬的乐声从后山传来。 这阵乐声她很熟悉,最近一段时间会不时在后山响起。不知道的,可能以为是哪个牧童正在吹奏牧笛。只有李半夏知道这个乐声的特别,因为那是一个暗号,她与别人秘密联系的暗号。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这样偷偷往后山跑,感觉怪怪的诶~~要是给村里人看见了,还以为她和那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嘞,人言可畏,难保被人见了会传成什么样子。 不过,他这次找她,应该是为了前两天夜里发生的事。事情应该有结果了,她也想知道那边的情况,至少想知道他们是否脱离了危险。 对于那些朝中大事,抑或是这宗案子背后又涉及了多么可怕的力量,李半夏不想知道,也没那个胆子知道。 她只要确定,封炎,还有流锋,安稳地离开大杨村。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朋友陷身危险,而什么都不做。 流锋?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死得尸骨无存,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他而今为何又会出现在李半夏的口中?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李半夏和封炎一起设的局。 李半夏带上外屋的门,沿着后山直上,来到了中间的空地上。 “我来了,你出来吧――”话落,李半夏的背后人影一晃,封炎出现在她身后。 “李姑娘这次比平时来得慢了些,我差点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娘还没睡,得等娘睡了。”李半夏很是无奈。封炎的事是秘密,他与她见面的事更是不能对外泄漏,否则可能为他带来危险。所以宁愿瞒着家里人,独自与他出来见面,娘都觉得她最近不大对劲了。 等封炎的事一了,她还是把这事跟娘说说,她可不想娘对她有什么误会。娘相信她这个儿媳妇儿,处处为她着想,她也不能让老人家心里有疙瘩,或是有什么不舒坦的。 封炎听了李半夏的话。眼珠一转。嘴角勾出一抹狡黠。脑袋突然出现在李半夏耳后。颇为暧~~昧的问她:“李姑娘,你说我们两个这样像不像是偷~情呢~~” 他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李半夏耳后,嘴里呼出热气,李半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耳旁滑动的热流。 “你这是干什么?”李半夏一把推开他,脸上有着不悦,她并不是可以开这种玩笑的人。 “怎么,李姑娘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开不起,所以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否则下次我们可连朋友都没得做。”李半夏一脸的坚决,脸上挟着愤怒。别说她是一个有夫之妇,就算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没有随便和别的男人开玩笑、玩暧~~昧的习惯。 “对不起。”封炎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想他应该明白李半夏的心思,这个女人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帮助他,那只不过是将他们当成朋友。除了这个,多余的心思都只是自作多情。 这些日子,要她秘密过来和他见面。一定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还有可能引起了家里人的怀疑。每多出来一次,心里难免担心,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他在这时还出言戏弄,难怪她生气了。 李半夏之所以这么坚决,也是彻底断了封炎的念头,免得他以后动不动便跟她开这种玩笑。她虽然不介意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却绝对不会接受这一种。 “下次不会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我保证。” 李半夏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见他说得真诚,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她一笑,也就是原谅他了。 封炎可不敢再口没遮拦了,别看李半夏一介弱女子,他一个小手指头就能击倒他,他还真的就怕她生气。 尤其是那张安定平和的小脸突然板起来训他的时候,封炎一次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具备独闯敌军大营的胆量。 “流锋呢?” “流锋带着上官将军的兵马正在路上,还要谢谢你,这次救了流锋一命。”流锋于他,不只是心腹,也是兄弟。 “这得归功于流锋功力深厚,否则毒气攻心,我也救不了她。” “李姑娘不用谦虚,若不是你替他解了蓝罗刹的毒,流锋这会儿只怕已经是个死人。”纵使功力再深,没有解药,也逃不掉死亡的命运。 “这也算不了什么,我是大夫,替他解毒是我份内之事。只是封公子离开之时,莫忘了去药堂交上一笔诊金。流锋解毒的药材可是珍贵得紧,诊金留得丰厚一点,我并不介意。” “放心,诊金到时一定十倍奉上!”这个女人,还真是有趣得紧呢。她故意提到诊金这一茬子,就是为了不让他继续提救流锋的事。别的人做了好事,巴不得别人感谢她,而她却次次避之不及。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这笔诊金应该可以买许多的药材,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我还得谢谢你,这次答应帮我们设这个局。要不是你,我也想不到这个完美的偷天换日,引蛇出洞之计。” “这可都是你想的,我可没那个本事。” “是你给了我启示。你先造成流锋假死之象,然后将他转移到山中的小木屋。这件事你做得很隐秘,却也知道瞒不过对方的耳目。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被转移到小木屋养伤解毒的流锋,一直留在了妙手仁心堂里养伤。” “……” “不只如此,你还故意将此事化大,最后朝廷派来了钦差大人专查此案,有了钦差大人的相助,对方想借机杀掉我的阴谋就被粉碎了。”封炎有点不敢相信,这个计策居然是一个女人想出来的。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除了那一身精湛的医术,脑子也是好使得紧。 他身处卞国,势力自然跟国内没得比。他早已退出卞国皇室的争斗,那人想借机除掉他却也不容易。他封炎要是这么容易死,战场之上早就死了七八十回了。 可在这大杨村中,除了部分封家死士,他再无倚仗之势。正在他发愁之际,这一杀人借兵之计,便应运而生了。 然令他最为感动的是,她为了帮助她,不惜让自己身处麻烦之中。那段时间,被大家误解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但在李半夏心里,最难过的还不是因为自己,而是让妙手仁心堂受到了牵连。 他们也一定很烦恼之前发生的事,只是为了救流锋的性命,也为了能帮封炎躲过对方的追杀,虽是下下之策,也只得如此了。好在等雨过天晴,封炎的事情得以解决,这一切还是可以挽回的。 “可我只是初步有这些想法,真正能做到的还是你自己。在这段期间,你早已将死士埋伏在妙手仁心堂和那个小木屋身后,流锋出现的地方被你守得如铁桶一般。我知道你的死士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也只有这样,才放心实行那个计划。而之后,你引导鲍大人一步步调查到事情的真相,搜集到对方要对你不利的证据。与此同时,你派毒伤痊愈的流锋,持着你的印信前往京城,向皇上搬救兵。上官将军的兵马即日抵达,背后那人想不乖乖返京都不成了。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被宣召回宫,而你也可以安然离开这里了。” 顾着他的面子,李半夏没有戳破,他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但保全了自己的安全,还报了对方一箭之仇。 至于这件事最后牵扯有多大,又会查到谁身上为止,还是随便抓个小角色交差,就不是李半夏能决定了。那些子勾心斗角的事,她要是搀和进去,也只能当个被牺牲掉的炮灰。 这件事最不高兴的,可能就是鲍大人,李半夏对他们也感到十分抱歉。他们决计没有想到,这一次钦差之行竟然会以这样的结果结束。所谓的杀人命案并不存在,其实只是一个幌子,鲍大人算是被强行拉人棋局。 不过,作为卞国的栋梁,能够避免封炎在卞国被杀,从而引起两国纷争,对卞国百姓也是大功一件。鲍大人若是明白事情前因始末,必定也甘愿为之。 现在,鲍大人他们一定知道这件事情了,随着调查的深入,真相的面纱也会被他一层层揭开。这会儿会不会捋着他威严的胡须,敲打着面前的楠木桌子,黑着脸将她给加入了他钦差大人的“黑名单?” 但这些都不重要,鲍大人即便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局,还是会照上面的意思将背后那人送回皇宫,让封炎平安离开卞国境内。 背后人是谁,李半夏并不清楚,也没有询问。尽管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也装作不知。 她就一平头老百姓,管天管地也不去管皇家的事,在这场游戏中,她充其量打了一个酱油而已。 468 有爱婆媳 468有爱婆媳 李半夏从后山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送走了封炎,两人道了别,封炎不日就要返回仓狄,两人难免多说了几句。 封炎临行前告诉她,他一生很少交朋友,女性朋友更是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然而从今以后,李半夏便是他封炎的朋友。以后若是有机会到仓狄,报上他封炎的名号,保准仓狄国奉她为上宾。 若不是怕煞风景,或是砸了封炎的面子,李半夏还真想来一句,以后还是不要和他见面的好。 因为根据以往的经历,与他见面准没有好事。她还想多活几年,没道理自己送上门去倒霉。 推开家门,马氏就坐在桌子前,对着门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来,神色复杂。李半夏心头一跳,直觉的,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娘,你……怎么不睡觉,在这儿坐着……”李半夏有些底气不足,虽然她什么事都不做,可要是真的给娘撞见了,她悄悄前往后山去见封炎,只怕到时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就算是有一张嘴恐怕也解释不清楚了。 “娘在等你。”虽然只有一瞬,李半夏还是看到了马氏脸上闪过的伤悲还有怒火。但不知为何,这股怒气很快便被压下了,换上了另外一种情绪。 “娘,你听我说,我去后山,是因为……” “东山他媳妇儿,你不用说了,娘相信你。”马氏忽然叹了口气道。 “不是,娘,我真的……” “你这孩子,你是什么性子我不清楚,你不用跟娘说这么多。虽然娘见你这几天偷偷跑出去,一去就是好大会儿,但娘想着,你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去做。”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如果还不能看清这孩子的品性,那马氏这大半辈子也就白活了。 东山他媳妇儿,自从嫁到刘家来,也不晓得跟着他们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刘家艰难度日难以为继,都是她帮助这个家度过难关,始终陪在东山身边。即便在他腿断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的时候,她仍然对他不离不弃,最后更是只身前往边城,将东山的腿给治好。 想到他媳妇儿为东山、为刘家所作的一切。马氏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愤怒也无影无踪。 这孩子与东山的感情。她看在眼里,那是真的好,东山如今才走两天,没道理她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更何况。这件事在东山离家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马氏不是笨蛋,从今天中午她无意中发现李半夏去后山,又想起之前几次,半夏会不时去往后山,再联想到今天中午还有之前那些天听到的乐声,马氏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马氏确实被愤怒和悲伤冲昏了头脑。一想到心爱的儿媳妇儿,在儿子刚走没两天,就出去和别的男人私~~会。马氏就气不打一处来。经历大风大浪,马氏几乎什么事都能坦然接受,唯独在刚意识到儿媳妇儿可能变心,对不起自个儿儿子的时候,马氏眼前一晕。差点没晕过去。 但马氏还是不敢相信,自个儿的儿媳妇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半夏虽说是她的儿媳妇儿,在她心里,半夏比亲闺女还要亲。她怎么都没法相信,这个孩子会是这种人,莫非他们之前都看错了人? 这不可能。 半夏要真是这种孩子,早就走了,也不至于等家里渐入佳境,一切都越变越好的时候再来出这档子事。 马氏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她,这孩子可能有什么苦衷,也有可能是在暗中进行着什么事。对了,他们药堂前段时间出了命案,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干系。否则就算真的和男人私~~会,也不会挑在后山这种地方。 半夏平时的行动,她可是一点都不限制的,她想去什么地方都行,随便找个借口他们都会相信。退一万步来说,没必要在后山,没必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马氏越发坚定自己心中所想了。 李半夏也没想到,马氏会这样相信自己。她本以为自己这次要费不少的唇舌解释,有可能解释再多也达不到效果,结果她还没开口说出事情始末,娘便相信她了。 在经历这么多事后,他们真正做到了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彼此信任、彼此包容,这让李半夏感觉到幸福。 要一个婆婆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儿媳,没有做出对不起自己儿子的事,这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本来,就算李半夏做得再好,做婆婆的永远都会偏向自己的儿子,更不可能包容儿媳妇儿的背叛之举。然而马氏,她是打从心底将李半夏当成女儿看待的,没有一开始就将她排除在外,而是把她当成了刘家的一部分。 李半夏庆幸,也很高兴,可就算是娘相信她,该说的还是要对她说清楚。 正好这边事已经结束了,有些事也可以告诉他们了。之前让他们白为自己担心了这么久,李半夏心里也觉得抱歉得很。 于是,李半夏也拉了一条凳子,在马氏旁边坐了下来。亲昵地趴在马氏的腿上,双手交叠,脑袋搭在腿上。那样子,就像一个小孩子,枕在母亲的腿上,听她说着动人的故事。 长满老茧的大手,抚~摸着李半夏温顺的头颅,婆媳间的气氛是无比的温馨。 李半夏细细将这件事的始末与马氏说了,包括封炎上次在江州救她一命的事。马氏听说上次要不是封炎,她儿媳妇儿可能都不会活着回来了,心里对封炎也是感激万分。还让李半夏将封炎带到家里来,到时候她和东山他爹,亲自谢谢他。就算家里别的没有,给他做桌好吃的聊表一下心意,还是可以的。 李半夏当然不会再让封炎有机会到自己家里,每次他出现,他都会把自己的生活翻个底朝天。更何况,他这个家伙,也不亚于麻烦制造体。自身麻烦一大堆,而且和他打交道都是那些打个喷嚏整个卞国都要抖上几抖的人物,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还是莫要招惹这些可怕的大人物了。 马氏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对孩子也一直是这么教育的。别人对你好三分,你就要还别人十分。封炎曾不顾自己的立场,找来解药为她解毒,这一份情足可说是比山高、比海深,在他有困难的时候,李半夏也理所应当要帮助他。 至于他们约好,在后山商量对策,这样也是无奈之举。封炎每时每刻都会遇到追杀,他的行踪是秘密,要见面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见。到时候不但封炎自己有危险,就连刘家也逃不过这一劫。 马氏虽然不理解,是什么样的人要追杀封炎,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也知道那些人是绝对不好惹的。光天之下就敢杀人,还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半夏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也是为了他们好。 知道这一切,马氏心里总算是彻底释怀了。要是因为这事,他们婆媳俩有什么隔阂就不好了。 还好这孩子有什么话都跟他们说,有什么误会当场就解开了,要不然她就算是再相信她的为人品性,心里还不得留下一个疙瘩? ………… 是夜,马氏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家里所有人凑了一桌子,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算是庆祝。那件麻烦的事,总算是过去了,而他们也不用再为了半夏还有她药堂的事担心了。 真相大白,鲍大人亲自发布告示,表明这宗案件与妙手仁心堂无关,对外宣称是寻仇,现在真凶已经落网,只等回京将其法办。 告示发布的当天,妙手仁心堂,甚至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虽然鲍大人查案期间,妙手仁心堂仍有大夫当值,但到底是不便。往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仁心药堂,备受冷寂。连带着,整个村子,都冷清了不少。再加上官兵驻扎,本来是气氛宁和的小村子,没来由地添了一抹剑拔弩张的紧张意味,让大家颇为不自在。而之后,随着妙手仁心堂嫌疑解除,官军退出村外,山明水秀的大杨村又将恢复往日的生机。 鲍大人已于昨日回京了,回京之前,特意传李半夏前去。李半夏本以为这次要被鲍大人给训一顿,没想到,这个清正不阿,冷面严肃的鲍大人把她叫去了,竟只是对她笑。笑得意味莫名,最后那点头,李半夏算是看懂了。 这是他不怪罪她的意思吗? 李半夏所做的事,说大也不大,说小却也绝不小。一个仓狄人,在卞国境内遇害,都有可能引来两国的纠纷。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卞国幕后统治者封家的继承人,可想而知封炎要是在卞国出了什么差错,两国的前景将面临怎样严峻的局面。 鲍大人在查清这件案子后,对李半夏的“胡闹”也是连发感叹,这丫头前后将那么多人耍了一遍,然而你却不能怪她,还真是,呵呵~~ 469 暗地援兵,慨然放手 469暗地援兵,慨然放手 李半夏是从封炎的口中,得知那夜在小茅屋擒下刺客的另有其人。而这人,据他从边城一战中与武林三公子交手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威震武林的玉笛公子。 而封家不少人,都识得这位武林三公子。在那一战中,折了很多封家高手,而那几位更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那一战,给封家人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在他们的心头刻下了深沉的烙印。 封炎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许多事情李半夏虽然不知道,却也猜到那些日子他藏在暗里指挥全局,全力搜集证据。他也不指望卞国的皇帝最终会追究那人,没有充实的证据并不要紧,最重要的还是一道诏令,将那人召回皇宫,而他则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卞国,回到自己的国内。 那人来到大杨村,好像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办。封炎起初以为那人是为他而来,但后来才发现并不是如此。被他发现他在这里纯粹是一个意外,而他们也恰恰因为这个意外,差点将他们陷于绝境。 然而就在他们专心对付意外发现的他时,京城却处于虚空的状态。这正是他们搜集证据的好时机,那个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府邸,他的死士在主子不在时潜进去找点有用的东西还是不难的。别忘了,他们封家能人异士最多,金木水火土,只要有封家秘术,哪怕固若金汤也能进去。 但封炎决计想不到,那个传言中的府邸,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趁机想做点什么为自己所用的计划也全部都泡汤了。他这才知道,卞国最富心机有“卞国第一智囊”的二皇子,城府究竟有多深。 封家先后一共派出四批死士,居然都是有进无出。在仓狄,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凡是有苍蝇能够飞到的地方。就有封家死士的身影。然而在这卞国二皇子府邸,竟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还要可怕。 他倾注全部的心力,也不能撼动其半分,他终于明白,为何他三弟会输。面对这样可怕的对手,完全就没有任何赢的机会。不管三皇子有多少强劲的外援,也不管他们的计划如何周密,也逃不过他的周密算计。 封炎果断抛弃搜集证据钳制二皇子的想法,这样的人,他暂时没有必要和他对上。因为他能感觉到。如果他真的从他的府邸拿走了什么。那就无异于被一匹狠毒的恶狼缠上。再也不想平静。 封家上次一战,元气大伤,理应休养生息,暂时还是莫要得罪这个强敌。如若他所料不差。卞国下一任皇帝,迟早都非他莫属。那个无甚才华资质平庸的大皇子,早就是名存实亡。唯一能与他争上一争的三皇子,也以一种大家都料不到的结局被淘汰掉了。 卞国皇室,最成气候的,便是这位二皇子了。所以封炎知道,就算他握有实证二皇子真有心动手除掉他,也不能将他彻底扳倒,多半都是拿一个小喽啰搪塞。处理不好两国境况都十分不妙。 没有确凿证据,想让皇帝派兵,还要对当朝二皇子采取措施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在他们还有一位好友,与三皇子的联盟虽然结束了,却也结识了几个不错的力量。 那位神秘的姑娘。就连三皇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她,却弃之如敝屐,只对一人付出真心。 世上哪个男子能有这等魅力,能够让那样一个连全心爱着自己的男人都能抛弃欺骗,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也要助其成就大业? 尽管那个不成器的男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真不知道,那个男人有何种特质能够让这样一个女人为他如痴如狂。在他看来,三皇子再不成器,总比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好太多。可自始至终,她选择的都是他。封炎想了又想,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那个男人平日所表现出来的烂泥形象都是装出来的,这种说法确实很可信。如果要不是装出来的,这个女人又何必处心积虑地为他做这一切?可若说他是装的,那只能说这个人实在是太高明了。一个人是真的还是假装,还瞒不过他的眼睛。 若说那人真的如此平庸,那个女人还如此为他牺牲,在封炎这个从不信奉爱不需要理由的男人眼里,只能说明那个女人呢很愚蠢。 还不是一般的愚蠢。 他渐渐发现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只是那个自大的皇子老三,居然想要杀了她,杀了被他封炎看中的女人,真是不可饶恕。在与张凤无和上官舞融的斗智中一再被耍得团团转,这样的笨蛋,和他联手到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与他联手,不但没能获得他本该得到的利益,还让封家一再受损失,他又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 至于那个女人背后的吃里扒外,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他看重了那个女人背后的力量,也给自己留了一手。那人再怎么有名无实,依然是卞国的大皇子,这张王牌对他很有用,关键的时刻还是能够用上。 得知要对付他们那位心机深沉,也是众望所归的皇位继承者二弟,那个女人很高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次无法将他击倒,能灭灭他的气焰,在父皇心中的印象差上几分他们便也赚了。 何况,对方可是封炎,封家的未来继承人。封家在仓狄的实力,简直就是地下统治者。她帮他这一次,下一次有什么事找他,那可就方便多了。 这个算盘打得不错,封炎也乐见其成。只不过,卞国的这汪浑水,他高兴了就过来搅一搅。不高兴,就算欠他人情,他也不会以牺牲仓狄的利益为代价。毕竟,这是两厢心甘情愿、共同牟利的做法,谁也不欠谁。 大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虽没二皇子深,然而他毕竟是皇上的长子,皇上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些情分的,要不然凭他这么多年的碌碌无为,早就把他遣出京城,赏他一块封地就是了。 卞国和其他国家不同,皇位不是嫡长子继承,而是能者居之。对于那些碌碌无为、毫无建树的皇子,在成年之后会被送到自己名下的封地,相当于封王。而这些被封的领地的王,没有皇帝召见,终生不得踏入皇城。 卞国的皇帝和接班人少有庸才,这也是当初他们实行这个政策所得到的结果。 大皇子直到现在还留在京城,证明对于卞国的皇位还有机会,又或者卞国的皇上对这位儿子颇为喜爱,不惜加以维护。 当然,如果他故意隐藏实力,实则暗藏锋芒,想办法让自己安然留在京城,就更加能够说得通了。 反正在几者合力之下,要办的事总算办成了。二皇子就算最后能安然无虞,这一摊子事足够让他烦恼一阵子了。 而他,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卞国还真是一个虎狼之地,他要是再不回去,难保还能不能回去。 之后的事,能如此顺利,还要感谢几个朋友。 第一个便是她,朋友,他终于承认了这个称呼。如果这是她衷心所愿,能让她高兴,朋友便是朋友吧。 真是惊奇,似乎每一次,她都能给自己带来惊喜。但她又实在是个没有野心的傻女人,不是他自夸,在他和刘东山两人之间,稍微有点眼力劲的女人都会选择他,而不是那个憨夫。他可是堂堂的大将军,仓狄未来的地下皇帝,那个女人到底有多傻,才会放弃他这么好的男人?她应该知道,只要她说一声,他几乎可以满足她任何要求。 没办法,那女人实在傻得够本,既然如此,就让她和那憨夫在一起好了。他封炎可不是一个没有女人就不能活的人,回到仓狄,那里会有更多漂亮可人的姑娘在等着他。她们不会拒绝他的好意,给她们一点宠爱就感动骄傲得要命,最重要的是不会视他的心意于不顾。他有的是女人喜欢他。封炎昂着头想,心里却直发苦。 天下再多的女人于他又如何?只要不是她,再多的都只是摆设。 他允许她任性,呆在那个老实的男人身边,前提是她会过得比跟他在一起还要好。这个村子很不错,那个男人也还过得去,虽然还比不上他封炎,既然她喜欢就由着她好了。 他没有她,还有大业。 要掌业,她跟着他,会很辛苦。他是一个狠心的男人,对别人很决绝,对自己都不例外,但这一次,他还是不忍心让她过这种生活。 何况,以她的性子,是他想就可以的吗? 罢了,就到这里吧。 终点,却也未必是终点。 或许有一日他会再次来到卞国,来到这个祥和安宁的村子里,也许他还会再次见到她。 又或许有一日她会去仓狄,在仓狄,有个人始终欢迎她,等着她去做客。 封炎并不否认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他认识她后,早已从她那里见证到了,一个人完全可以拥有许多的不可能。 这,谁又敢说不是? 470 驻足 470驻足 ――***―― 多谢y66妹纸的香囊,还有_318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李半夏很不放心张决明,以他的病情是绝不能再轻易动武的,那夜在茅屋出手擒下两人,一定又耗费了他的真气。 李半夏实在不敢想象,现在的张决明,身体遭到什么样的地步。 这么想着,李半夏加快步伐,往张府而去。 到了门外,通报了门房,张管家很快便出来了。 “李大夫。” “张管家,我是来看望你们家少爷的,你们家少爷身体还好吗?”李半夏也顾不得寒暄,在他得知那天晚上在茅屋出手的人是张决明之后,就立刻赶过来了。 “我们家少爷?李大夫,我们家少爷昨天就出门了,说是收到一个朋友的飞鸽传书,要如期赴约。” “出门了?”以他那样的身体,怎么还可能出门呢。李半夏不解,“你们家少爷这两天身体状况如何,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这个人,都已经病成这样了,怎么还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李半夏现在真后悔,不该将流锋的事情告诉给他,虽然她并没有说出她的计划,更没有告诉他茅屋将会有一场大战。潜意识的,就是怕会给这位朋友带来麻烦。没有想到,最终还是将他卷入了这件事情当中。 只希望,只希望她还来得及,只希望那一战还没有将他的身体击垮。 李半夏也明白,像张决明这样的人,身体的疼痛与痛苦是无法将他击倒的,他是一个坚强而且打不倒的人。但是,他的身体早已如风中燃烧的苦烛,任何一次小的冲击都可能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这些年,他一直用他坚强的毅力和深厚的内功支撑着。然而随着病情的加重,单是用内功抵抗病情的发作就已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那一次交手,就算是胜了,也会给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李半夏担心,以张决明的性子,就算是伤了痛了,也只会一个人小心地隐藏,不愿告诉别人。 没有想到,她最快速度赶来,张决明却不在了。 到底是什么人的约。会比自己的身体还要重要?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和谁约定。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张管家听到李半夏的问话,眼神闪过一抹异样和为难,在李半夏看到之前便归于平静了。这位精明忠心的老管家,早已学会在任何人面前不露出自己的形迹和真实的想法。 “少爷啊。少爷这些日子身体还不错,晚上能睡得着了,吃饭也吃得比以前多。老爷和夫人也都非常高兴,都说少爷身体大好,这不夫人几乎每隔几天就去庙里,给菩萨还愿,谢他们保佑少爷呢。” “是……这样啊?”不知道怎么,听到这样的答案,李半夏连意外都没了。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凉。 看来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呢。 李半夏宁愿看到他躺在床上,病重得咳血,也不愿意看到他病重到这种程度,还要用尽办法来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因为每每这样做,他的身体必然遭受到更为严重的折磨。明明内里伤得千疮百孔,面上还要努力做出自己恢复得很好的样子,该有多辛苦,该有多辛苦。 李半夏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这样讨厌张决明的性格。 他以为这样就不会让他们担心了吗?错了,他们不只不会担心,反而觉得恐惧。他们宁愿他将所有的痛都说出来,然后接受他们的帮助,哪怕能让他身上的痛苦少半分,他们都不会有这么深的无力感,也不会对他这么难以放心。 或许,张老爷和张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的真实情况,只是面对着这样的儿子,望着他极力营造出一种他身体不错、想让他们放心的假象,也不忍戳破。因为如果他们若真的无情将其戳破,那张决明就再也没有支持下去的勇气,可能连假象都维持不住了。 “外面热,李大夫还是到里面喝杯茶,夫人过会儿就回来。” 这看似留客,仔细品来却是送客。张府上下对李大夫素来友好,此刻却是何意? 李半夏却无心想这些,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倒也没什么好体会的。 张决明既然不在,那她留在这儿也就没意思了,可能还会让夫人伤感。 “不了,管家,我药堂那边还有事,就不进去了。麻烦你和夫人说一声,我下回再来看他。” “好,李大夫,我记下了。” “还有,要是你们少爷回来了,还请告诉我一声,我想过来看看他。”始终不放心啊,张决明这一走,李半夏自己也是不可能安心的了。还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一日不回,李半夏就一日不能安心。 李半夏甚至担心,这辈子……自己还能不能看见他。 他随时都会倒下,倒在任何一个地方。也许以他的性子,他会静静地消失,不为人所知。 一想到这一点,李半夏的双腿恍如灌了铅,再也抬不动。 张大哥,不管如何,请你一定要回来。 李半夏慢慢离开了张府,回去的路与来时的路一样长,却花了多三倍的时间才回到药堂。 心中沉重万分,她多恨,自己面对张决明的病,竟然连半点法子也无。 只要能延长他哪怕是一年、一个月、一天的寿命,她都在所不惜。 李半夏的背影从张府外消失,张府大门后便传来一阵低低地咳嗽声。 “少爷。”张管家忙转身,对来人施礼。“依照少爷的吩咐,已经与李大夫说了。” 张管家虽然不明白,少爷为何要隐瞒李姑娘他在府里的事实,但少爷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至于原因就不是他该问的了。 “张伯,你做得很好,谢谢你。”张决明单手抚着胸口,缓解着胸口的窒闷,“若是她再来,便说我赴约未归,且不知归期罢!” 他本该走,却不想走。 没有她的地方,太冷清了。 ………… 471 生活淡如水 471生活淡如水 一晃眼,刘东山已经走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除了起初那一封报平安的家书,刘东山再也没有任何的音信。久而久之,家里就有些担心了。 “半夏啊,你说东山咋搞的,为何现在还没回来,该不会是路上出啥事了~~” “嗯~~照路程看来,确实也该回来了。不过那边的情况咱们又不了解,既然是难得一见的盛会,想必要举办很长一阵子,多耽搁几天也是常有的事,娘你就别担心了。” 说是这么说,李半夏自己的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了。也正因为这一次,李半夏才开始真正懂得,等候在家的那一个该是有多么的辛苦,丝毫不比在外奔bo拼搏的人好受半分。 那份牵挂担忧的心,不是说能放下便放下的。它会让你彻夜难眠、寝食难安。随着归期渐远,李半夏也开始冒出一些不好的念头。只是这些念头刚一冒出,便被自己的给强行掐断了。 下一次,便不再走了罢! 不管是他,还是她。 没有什么,比夫妻俩人在一起更美好的了。只要两人在一起,便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然而她现在能做的,除了在家里等他外,任何事都做不了。 李半夏照常每日前往药堂,上次事件过后,鲍大人发了官府告示,说明那件案子与妙手仁心堂无关,并赞扬妙手仁心堂仁心医德,布衣施药,救济贫苦,乃医家之楷模。 药堂风bo过去,前来求医治病的病人一日多过一日,各地的病人几乎踏破了妙手仁心堂的门槛。李半夏结束了轻松悠哉的日子,重新回了药庐。 她倒是也想多休息几天,只是赵大哥不允许,她要是再迟去个一两天,他会跟他急。之前不去还有借口,现在可是啥借口都没有了。而且说真的,李半夏也没办法让那些满怀希望而来的病人希望落空,不是她信不过其他大夫的医术,这只是态度问题。 不管外面将她神医之名传得多么神乎其神,她不会忘记自己只是一个大夫,以及自己需要做的事。 少摆一点谱,其实你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抱着这么个态度就对了,人是个喜欢骄傲的动物,取得了一点成绩就容易mi失方向,失去自己一直汲汲追求的目标,开始自负得找不着北。这是很要命的东西,很多人因为这一点走上歧途。 李半夏之所以为病人同行业的人称道,更多的不是因为她精湛、不似她这个年龄拥有的医术,而是她无论站得多高、走得多远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和本心。在前辈面前她谦逊、温厚,哪怕医术比他们高超也没有目中无人、狂傲自负。面对着她的病人,她亲切、耐心,细心周到,为每个病人想着最经济最有效的治疗之法,是一个真正慎待病人、关心病人的好大夫。 李半夏从心底里爱着这份职业,也爱着那些病人,所以隔一段时间没去药堂,她倒是有些不太习惯,还有些想念。这种想法,相信很多人都有过。去的时候,可能因为太累想要休息,等你真的休息时又觉得太无聊。每日给人看看病、把把脉,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努力下身体逐渐恢复、重新拥有健康和笑容,也是一件十分幸福和满足的事情。 在家里呆着,也容易东想西想,还不如做点事来得实在。 这一日,李半夏照例来到药堂,有不少大夫已经早到了,药童们已经将药堂收拾干净,给大夫们端好了茶水。几个大夫正围在一块,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东西。 看到李半夏过来,都面se一喜。原来几人正在商量昨日遇见的一桩怪病,负责治病的是陈大夫,对这样的病之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只如此,其他的大夫也都没见过这样的病症,几个大夫早早就来了,商量一早上也没商量出个头绪,为此颇为头痛。 李半夏虽然年轻,但见识广博,对许多闻所未闻的怪病都知道不少,问她兴许能有结果。 在这药堂,虽然李半夏资历最浅,人也最年轻,却俨然是以她为首。许多大夫医术上有不明白的问题或者罕见的疑难杂症,都会向李半夏请教。而李半夏,对他们也多有借重之处。 这些大夫各有所长,每个人的行医经验都十分丰富,李半夏也经常有各se问题需要向他们请教。有什么疑难杂症大家就在一块讨论,一齐想出对策,面对同一病症,每个人都有不同治疗之法,也常常精益求精,选择最好的治愈之道。也正因为妙手仁心堂有这等好的医术探讨氛围,每个大夫的医术才会更上一层楼。 在这种氛围下给人看病,也比守着自己的小药庐有意思得多。 再加上这群大夫许多都上了一定年纪,是些老人家。老人家最怕的便是冷清和孤单,要是一个人,一天中有不少的时间可能都处于打盹的状态。而当这样一群xing格各异的老人呆在一块,那日子可就相当精彩了。 吃饭的时候一起吃,看病的时候一块给人看病,偷个空还能玩几把纸牌,累的话还能互相推拿几下,妙趣横生、不亦乐乎。 药堂本是一个沉重的地方,没有一个健健康康的人愿意去这个地方,甚至提都不愿多提,认为这样不够吉利。即使进来了这里,也一个个摆着苦瓜脸,心情一片土灰。 而妙手仁心堂,却让人没来由地觉着轻松。没有那份压抑和恐慌,大夫们虽然xing格各异,对病人都不错。有些大夫,居然还和病人开起了玩笑。初来乍到的人,绝对很难相信这里会是承载着病人生死存亡的医院。 即使身处绝望中的人,也会在这里获得希望。看到他们自信而又温暖的脸,每一个病人心中都会轻松不少,仿佛看到了希望在向他们招手。 “身体四肢僵硬,不时有抽~搐失语现象,面se红润,看不出任何异常……”这种症状的确少见。 李半夏皱了皱眉,很快的,就松开了两道秀气的眉毛。这种病她虽然没见过,却是听过的。 一看到她这个动作,赵郎中便知道她有了解决办法,长吁了一口气。有时他不自禁的想,如果一个人一生中能经常从自己的伙伴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那真是一件最为妙不可言的事情。 还别说,李半夏这女神医之名不是叫假的。这看似棘手的病症,经她这么轻轻一道来,似乎又变得极其合理易治。 一早就解决了这么个**烦,大家也都是精神抖擞。趁着时候还早,赵郎中去了后院,说是要给大家煮茶叶蛋吃。在妙手仁心堂的后院,专门设了一个很大的炉子,炉子上面放着铁锅。铁锅很大,有事没事就有人在这里lu上一手,那样大家便都有口福了。 赵郎中最喜欢的便是煮茶叶蛋,虽然他煮的茶叶蛋让人直想抗议,但顾着他的面子,大家都吃得艰难。好在茶叶蛋这种东西,再难吃也不过如此,大家也便生受了。 他煲的汤倒是不错,每次汤还没出炉,就被人一碗接一碗给搬空了。反倒是茶叶蛋,剩下一个又一个,让他颇不理解。 经过一次次的实战,以及牺牲了无数个鸡蛋的情况下,赵大哥的茶叶蛋终于有了质的飞跃,每次可以解决完不会再有剩余。偶尔还有孩子们为了争鸡蛋而争抢的局面,这让赵大哥特别有成就感。 随着妙手仁心堂规模的扩大,在后院专门设有用餐的小院。里面有位烧菜不错的大娘帮着烧菜煮饭,不少大夫的妻子也会不定时过来帮忙,帮他们烧饭,要是中午懒得回去就可以在药堂里吃,这里随时会为你准上可口的饭菜。 药堂的待遇不错,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李半夏和赵郎中可不是苛待“员工”的人。他们每日给人看病,工作量那么大,这职业又关乎人命,吃的跟不上可不行。 午后,药堂来了一位熟人。 李半夏认得此人,不但认得,还对此人感ji之至。因为这个人,正是当归的夫子。这位严厉的夫子,虽有教无类,教学却甚是严苛。也许是投缘,这位夫子,对当归那孩子可是器重有加。虽然面上并没看出多大的差别,可李半夏知道,这位夫子在当归身上付出了不少的用心。 还有那前往江州就读的机会,贵之又贵的两个名额,一个毫不犹豫地便给了学习不久的当归。这份重视,还有这份栽培,李半夏都很感ji。 夫子得的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前一段日子气候变化有些大,不小心得了风寒。李半夏为他开了药方,让小白给他抓药,又嘱咐夫子多喝开水多休息。 在这期间里,夫子说得最多的便是刘当归在学堂的情况。最后,他又问了刘当归到城里去读书的事。那间学院是卞国最为有名的几间学院之一,每年院里都有不少的学子在科举中高中,刘当归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将来定能有大出息,还希望作为当归的爹娘再好好想想,为孩子们的将来多做打算。 孩子留在村里,难道要让他们当一辈子的放牛娃?难得当归那孩子聪明又好学,难保有一天不会鱼跃龙门化身成龙,要是因为他们而耽误了这孩子的大好前程,那可就是你们愚笨了。 夫子虽没说得这么直白,翻译出来也就是这么个意思。用更直白的话说,就是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太目光短浅了,毁了孩子的大好前程。 夫子的话虽然重了点儿,李半夏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他说这些纯粹都是为了当归好,作为一个夫子而言,他没必要跟她说这些。他已经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学习平台,他去不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得罪人。而他却这么说了,可见他心里对当归有多么的重视,又多么的关心他的未来。 李半夏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他的奶奶太舍不得孙子,不愿将他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求学。只说自己再考虑考虑,与家里再商量商量,同时也一再感谢夫子给当归这个机会,多谢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刘当归的照顾。 送走了夫子,李半夏心里就一直在想刚才那个事。当归的事,东山先前也和娘说了。只是好说歹说,娘就是不肯答应。要他将小孙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还是孤身一个人,她说什么都不干。 刘东山说得多了,马氏还跟他急。刘东山只得作罢,只想着找一个马氏心情好的时候,再慢慢与她说这个事。到后来,家里发生了不少事,这事也就慢慢耽搁了。现在又说起这个事,为了当归的将来,就算娘不高兴,她也只得再试上一试了。 这些日子,当归闭口不提这个事,想必他心里也是想的。 前阵子为了流锋的事,后来又担心张决明的病,竟将这件事忘记了,李半夏真的觉得对不住那孩子了。 不过,要怎么和娘说这个事,得好好想想,否则娘又不答应,反倒又让他失望。 李半夏头痛,看来该她做的事,怎么都得她来做,就是想逃都逃不了呢。而这一回,刘东山还不在,娘要说起她来,她想找个地方躲躲都不行。 呵呵!她承认自己在这事上不厚道,反正东山脸皮比她“厚”,这等挨骂的事就由他受了。 娘这顿骂,这回是躲都躲不掉了,李半夏已经做好了被娘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要送走她小孙子,是不可能会手下留情的了。李半夏可是很长时间没被马氏说叨了,一想到心里就有些发怵。 没办法啦,李半夏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要不要买些马氏喜欢吃的菜和点心,再去扯几块马氏中意的料子,给她做几件新衣裳,贿赂一下娘,这样她老人家回头也会口下留情一点。 可是,娘她要是这么好“收买”的,那她就不是娘了。 得!回去挨训去~rs!。 472 当归的恶趣味 472当归的恶趣味 李半夏回来了。 鼓起勇气,打算和马氏摊牌,谁知马氏却不在。 倒了杯茶,边喝着边向孩子们的房间走去。 门虚掩着,刘当归见是她进来,捉着手中的毛笔乖乖地抬起头,问道:“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当归啊,你奶奶呢,去哪儿了?” “奶奶到园里去摘菜了,晚上要给我们炒好吃的。”园里的菜是新长的,还是头次吃,奶奶说是到园里看看,还不确定今天能不能摘着吃呢,要是不能吃,又得等上个两天了。 “哦,那很好啊,咱们晚上有口福了。”李半夏嘴馋得吞了口口水,说到吃的,还真是饿了呢。忙了半天,现在天都快黑了,也到了吃饭的时辰了。 “你是不是饿了,奶奶在锅里炖了饭,给你回来吃。”刘当归说着,从凳子上滑下来,和李半夏来了厨房。 “有鸡蛋,有豆腐,还有做豆腐剩下来的豆渣,也很好吃。” “豆渣啊,是不错,给我一碗我都吃得下去。” 刘当归回给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中午奶奶炒了豆渣,姐姐和弟弟都喜欢吃。还是他提议留上个一碗等晚上吃,咳咳~他才不会承认是特地留给她的呢。奶奶也想到了这一茬,将后面一碗硬生生从弟弟那里夺了下来。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豆腐渣,吃太多会摔跤。面对着小弟的严重抗议,刘当归很拽的道。 奶奶自然不会反对,因为这话她以前就常对他说。 李半夏见到宝似的,笑呵呵地捧出了那碗饭,然后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喂,当归,你饿了不,我分点给你。”还好。这个时候还不忘旁边有个小鬼在盯着她吃饭。 “我才不吃你剩下的。” “哼!不可爱的小鬼。”不跟她抢食就说麽,干嘛拐弯抹角,刚刚还蛮乖的说。不过要不这样,当归就不是当归了。 “你就快吃吧,吃饭还说。”刘当归嘀咕。 被小鬼教训了,李半夏控诉他没大没小,嘴里却没停,吞下一口饭,嚼得倍儿像。 一碗饭很快就搞定了,李半夏摸着自己有些凸起的小肚子。满足地嗯了一声。“我现在至少有三分饱了。还留七分的肚子去吃娘做的好吃的。” 刘当归瞪眼。吃这么多,才三分饱,她到底有多大的肚子? “好了,吃饱了。浑身又有劲儿了,陪我到外面散散步去,小当归。” “我说了,不要叫我小当归。”刘当归第五十八次抗议,他才不小呢,要不了几年,他会成长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好吧好吧,不叫你小当归。”李半夏挥挥手,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 刘当归偷偷“切”了一声。这会儿答应得爽快,下次还不是又叫他小当归。刘当归对这一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期望自己赶快长大,就不用被她老是叫做小当归,当成小孩子了。 只不过。刘当归不知道,在父母的心中,不管孩子多大,孩子永远都是孩子。所以哪怕他长成英俊高大的少年,还是免不了被李半夏称呼“小当归”的命运。 抗议归抗议,刘当归还是乖乖地陪着李半夏到屋前的小路上散步。此时夕阳西下,天边晕染着灰色的黑,只等夕阳完全消逝在西方,黑夜便会来临。 这个时候的村子,是最美好最祥和的。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快乐的欢呼声从远方传来,听到耳里令人心情油然生出喜悦。 不远的地方,有着稻谷场,里面堆着高高的稻谷,热火朝天的繁忙声带着收获的喜悦和成熟的芳香。 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李半夏忍不住赞叹。 没有哪一个地方的生活,比这里的生活更加安宁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多半很友好、很和睦。以前曾在中学课本上,看到有关世外桃源的描述。但所谓的世外桃源毕竟是美好想象,而她现如今所住的地方,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刘当归呆呆地望着一处地方,李半夏忍不住一愣,看当归的样子,似乎有些落寞啊。顺着他的视线,李半夏看过去。 在村里的一处大操场上,十几个孩子围成圈,追逐嬉闹。中间还有一个袋子在丢来丢去,哦,那是沙包。 看他们玩得那么开心,还真是有趣呢。李半夏要不是嫌刚才吃撑了,她也想过去陪小家伙们玩上一玩。 她又想到了刘当归,这孩子想必也想过去跟他们一块玩吧。只是因为要学习,只是因为这孩子少与人玩耍,所以大多时候只能在一旁看着别人快乐的游戏。 “想不想过去?”李半夏用手肘捅捅他的胳膊。 “不要。”刘当归赌气地撇过脸,就像一个被人发现了秘密的孩子,心中不悦。 “你不过去,那我可一个人过去了。”李半夏说完便走,刘当归喊住她,等李半夏停下,这小鬼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说你要过去?” “当然,玩一玩嘛,想过去就过去罗。”这个事不需要犹豫吧,李半夏这话是故意说给刘当归听的,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内向。太过内向的孩子,童年可是会少去很多的快乐哦。 “你……你刚吃了那么多,不能剧烈活动。”刘当归憋了半天,竟挤出了这么一句。李半夏却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不错,不过当归,我不能去,你可以去啊~~” “我不想玩。”刘当归低下头。 “该不会是你不敢吧?” “我才没有。” “没有那就去……” “……”刘当归无奈,他真不明白,她为何一定要让他过去玩呢?从以前到现在,她似乎非常热衷这一点。为此,还经常让一些孩子到家里来玩,刘当归倒是知道她的用意,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不过,没规定不和其他孩子玩游戏,他生活就不开心不快乐啊~~ 现在的他活得很好很快乐,对现有的生活也十分满足。游戏只是童年生活的一个方面,固然很美好、很重要,不过对他而言,已经有更为美好和珍贵的事情了。至于玩耍,在于自己愿不愿意罢了。 他是有点内向,倒还没有她担心的那种自闭的程度。看她紧张成这样子,时不时地就想着要给他玩伴,刘当归真是觉得无奈又好笑啊~ 不过刘当归可不会主动戳破这一点,虽然说现在的日子变得丰富有趣不少,许多时候还是无聊得紧。能够时而看到她在那穷紧张、一人忙着折腾的样子会很有意思。 刘当归承认,自己似乎恶趣味了一些。可这并不能怪她,好像都是她自找的呢,谁叫她老把他当小孩子,还叫他小当归,哼哼! “当归,听我的,过去玩会儿,等你回来说不定有奖赏呵。” “奖赏?”刘当归倒是对这个名词有了兴趣。 “现在还不好说,等你回来,说不定就有结果了。”这下子该期待一下了吧?李半夏蛮有把握的想。 “算了,我不要奖赏。”刘当归说着,双手抱着胸,就要往回走。那臭屁的样子,看得李半夏恨不得咬掉一口钢牙。 “你这小鬼~~”也太拽了吧,诱饵抛出去了,竟然连接都不接。不接便也算了,居然连好奇一下都不曾,难道她的奖赏这么不值得期待吗? “当归啊当归,我可告诉你,你不要可是会后悔的哦~~”那小鬼要是知道是什么事,保准不用她叫,就兴奋地乱撒脚丫子了。 说起那事,李半夏本也没有把握,但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还是让她给找到了突破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重要的是让娘放心,当归在那边并不是无依无靠一个人,那事情便有转机了。 本来,她并不想麻烦舞融的,但现在,也只有麻烦她了。 舞融之前就曾和她说过,要是有什么事只要跟她说一声,她一定会尽力办到。大概是知道李半夏的脾性,知道她不喜欢麻烦别人,却因感激她在江州之事上面的帮助,常常写信过来问候她的情况。 许多时候,李半夏甚至在想,舞融是不是派人了解过他们的情况。他们这边有什么事,舞融总是会知晓。像前不久她过生日,家里每个人都为她准备了小礼物,娘更是给她做了一桌好吃的,特地煮了长寿面。 没有想到,当天竟还收到了舞融从江州那边带过来的礼物。是一个绯红色的手镯,做工精致,看起来很漂亮。这么精致的礼物,李半夏是不可能收的。上官舞融好似一早便料到了,在信中一再强调这个手镯是家传的,并不需要多少钱,而且是她这个好姐妹送的,如果不收下,她上官夫人可是会发火的。 如此,李半夏只得笑纳了。 当下,便将自己好不容易提炼出的一味珍贵补身药丸赠予舞融,美容养颜,效果绝佳。 舞融十分欢喜,写信过来言谢。一来二往,两人的感情可是越加深厚了。 这一回,因为当归的事,她真的需要麻烦这位朋友了―― 473 心愿成真 473心愿成真 马氏回来,李半夏将白日夫子在药堂与她说的话与马氏说了。 马氏见李半夏旧事重提,本有些不高兴。这事东山和她说过,她几次都想答应,可一想到当归要是去了城里,自己常常一年半载就见不到小孙子,马氏说什么都舍不得。 况且,那半点大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连吃喝都是问题,要是碰着坏人被拐走了,那可到哪里去找?她可不能一时耳根子软,听了东山跟他媳妇儿两个人的,到时候捅出篓子来。 想是这么想,到最后也硬是忍着没答应儿子孙子的请求,非得把孩子留在家里。接下来的日子,有意无意地提醒当归,想让那孩子打消到城里读书的念头。咳,还经常说一些可怕的故事吓他,不过貌似那些话对当归没什么效果,他也都知道这些是奶奶编来吓唬他的,明白她的心思,也没说什么,认真听着便是了。 刘当归渐渐地不抱希望了,再加上前一阵子家里出了不少的事,更是彻底断了这个念头。他也深信,即便他不去城里,只要他肯用心,付出更多的努力,也会有机会考取功名,达成他的梦想。 能做到这一点的刘当归,不可谓不难得。许多孩子,在经历这种失望之后,可能会自暴自弃,可能会赌气。那种大起大落,由希望到失望的落差,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更不是什么孩子都能承受得起的。 李半夏本来担心刘当归去不成会难过,没想到这孩子表现得比她想的好太多。不但自己没有多么难过的情绪,反而还反过来安慰他爹,说他没关系。要是真让他去了,说不定没过两天就嚷嚷着想要回来。 孩子懂事是一回事,心里难过是另一回事。夫子白日的一番话,真是说到李半夏的心坎里去了。 孩子迟早是要让他出去飞的,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样。为了当归那孩子将来的前程,她也该拿出一点决断力了。 还有一点。李半夏其实很早就想在江州开一家药铺了。原先想开药堂,但是一想到开药堂就得常常过去坐堂,她两边跑不方便。自己也没那么多的心力去打理另外一间药堂,自个儿都和赵大哥他们合作了,再开药堂也麻烦。 她也没那方面的想法要出来单干,如果真是这样,之前舞融提议的时候她就不会这么反对了。 不开药堂,开个药铺倒是不错。这个事,可以和赵大哥商量一下,妙手仁心堂每次都要到各大药铺收购药材。虽然认识的那几个药铺老板给他们算的价格还算公道。在药材供应方面还是多有不便。 普通药材还好。对于一些稀缺、平时不多用到的药材供应经常出现短缺的问题,他们是没那么大的家底开个综合大药铺,倒是可以多购进一些稀缺、罕见的药材。大杨村毕竟是一个小地方,江州交通便利。来往药商遍布,将药铺开在那个地方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她有笑愁,来往江州花不了多少时间,一边可以照看生意,一边可以去瞧瞧他。她还可以去信,麻烦舞融,帮忙照看着点当归。当归是个懂事的孩子,不需要别人多费心,只是希望当归有困难或者有麻烦的时候。在没有人可以寻求帮助的时候,还有舞融这位阿姨在,她会放心许多。 开了药铺之后,她会雇一些员工帮忙看着药铺,那里属于她的名下。当归早晚就可以在那里休息住下。身边的都是自己人,这孩子也不会孤身一人,更不会让她寄人篱下。 李半夏从来不赞同将孩子寄在亲戚家,亲戚人不错倒还好,如果亲戚人品不咋的不疼孩子,受苦的到头来还是自己的孩子。这世上,对于孩子来说,最可怜的一件事,莫过于寄人篱下。呆在自己家,哪怕日子过得苦一些,也比在别人家呆着来得自在。 况且,把孩子丢在别人家,始终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即便亲戚人再好,也耐不住别人久住,住久了总是会招人烦的。 当然,不排除亲戚真的很热情,很喜欢孩子,那情况自然便不同了。上官舞融就属于后者,她和李半夏不是亲戚,是朋友,是姐妹。她是那种可以为了朋友赴汤蹈火的人,孩子放在她家,不用担心她会亏待了孩子。以她的为人,待当归只怕比待自己的孩子还要好。 李半夏就是明白这一点,才更不会让当归寄住在江州知州府。若是当归住在知州府,有张凤无他们夫妇的庇护,当归自然会在江州生活得如鱼得水。只是,她想,这定然不是那孩子想要的。 虽然没有问过他,李半夏却了解他的心思,知道如何做才是他真正喜欢的。 听了李半夏那一连串的计划,马氏就是想反对也没了反对的理由。她所担心的全部,她几乎都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为此还动用了自己并不喜欢动用的关系。她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媳妇儿,让她帮别人忙那是完全没问题,可要是麻烦别人,她总是会觉得过意不去。 这个孩子,就这点,最不爽快。 最让马氏觉得让当归去江州也不是不行的是,东山他媳妇儿竟然决定要在江州开药铺。这个赶情好,有了属于自个儿的药铺,当归在那边也算是有个家了,不会孤伶伶一个人。要是那样,她可不放心。 再说要是开了药铺,雇的那些人就算是自家人,当归吃饭睡觉的问题解决了。一个人怕的时候,还可以让他们陪着他,当归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也会有人来通知家里。 马氏是越想越觉得可行,再说,不是还有半夏麽。这孩子既然在江州有生意,定然得经常去瞧瞧的。隔个三五天,就去江州一趟,当归有什么需要的就给他带过去。要是在那边呆得不好,立马就可以带他一起回来…… 刘家祖上,就没出个像样的读书人,考取功名的更是寥寥。在农村,要是真的考取了功名,那也不知是多大的荣耀,这个孩子也就有出息了。先前夫子说要送当归到城里读书,马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没有什么比奶奶听到孙子有用,得到别人肯定和夸赞还要令人高兴的事了。马氏一方面高兴得合不拢嘴,可另一方面又泛起了为难。东山上回跟她说起这事,自己没有答应,心里却一直没底,生怕会耽误了那孩子的将来。 可一想到孙子的安危,马氏虽然没底,嘴上一直没放松。 现在好了,她担心的事都解决了,当归那么想去,半夏这个做娘的对儿子又如此上心,她这个做奶奶的哪还有再反对的道理? 若是再反对,估摸着非得被孩子们当成老顽固不可。 见马氏点头,李半夏高兴得蹦起来,拉着马氏的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娘,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你说话算话,可不能反悔,我这就告诉当归去——” 马氏这么大把年纪,被她这么拉着跳着,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马氏笑骂着让她撒手,都这么大的人了,竟还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像什么话。 李半夏呵呵笑着,挠挠头,让自己规矩起来。可她心里实在太高兴了,不行,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当归和甜甜去。 李半夏刚转身,就蓦地停下来了。 刘当归正站在门外,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站在门外,只有一圈模糊的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当归,你什么时候来的?”李半夏高兴地奔过去,问他。 “……有一会儿了。”刘当归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只有那一双璀璨的眼睛,在黑夜里透亮。心情正处于激动中的李半夏,并没有发现刘当归的异常,更没有感觉到他满腔溢出的一种名叫“感动”的东西。 “那你有没有听到,我跟你奶奶刚才说了什么?” “……” “当归,我告诉你哦,你可以去城里读书了,你高不高兴?”刘当归片刻的停顿,李半夏以为他没听清楚,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这一好消息。 “……是……是吗?” “当然了,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奶奶答应了,我也答应。接下来你就安心准备,到城里读书去吧。要记得,在新学院要好好学习,好好表现,要不辜负夫子还有奶奶的期望,晓得吗?” 刘当归半天没有回答,李半夏摸摸他的头,刘当归这次很乖,没有躲开,任李半夏揉着他的头发。 “好好准备,不要想家,我会经常过去看你。你只要用功读书便行了,需要什么就说一声,我会给你带过去。喂!最重要的是,当归啊,你在外面可不能再像在家里一样,要多交朋友,友爱同学,也要和其他人打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嘴放甜一点,见到熟人就叫一声,不会掉肉的,知道不?” “……” “当归?” “你好啰嗦~~” 刘当归说着,拽拽地往房内走去,只留给李半夏一个欠抽的背影。 474 乡村闲趣 474乡村闲趣 本以为去城里读书没希望了,刘当归在心里失落了好一阵子,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家里出了不少事儿,而他又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便绝口不提这件事。 就在他不抱什么希望,安心在村里学习的时候,事情有转机了。 他可以到城里去读书了。 他马上就可以,到那个卞国有名的学院读书了。虽说在每个地方读书都一样,最重要的是一个人肯用功,但村里的读书条件实在太简陋了,再加上道路不通畅、住在村子里就像是与世隔绝,对外面的天空一无所知,而他向往一方更广阔的天空―― 深沉的夜色中,刘当归独自坐在房间中,心中激荡难平。望着门外的方向,天已经全黑了,他却看到了蓬勃朝气的希望。 奶奶和大舌头的声音不断从外间传来,侧耳倾听,好像是在商量当归到城里读书的事情。刘当归嘴角霍地勾出一抹笑,心想,她们行动还真够快的。才刚决定呢,就已经商量着要给他带些什么了。 说是这么说,刘当归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这是最近两个月来,最让他高兴的一件事了。 他得加倍用功才行,可不能让他们的苦心白费了。 晚上马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还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家里其他人,大家也都替当归高兴。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嘱咐了,让当归在外面用心读书,照顾好自己。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闲得无聊的家伙,一合计,跑去抓萤火虫。萤火虫在乡下是很常见的,夏日的夜晚,一个个小灯笼在夜空中飞翔,划着一道道优美快乐的弧线。 刘灵芝喜欢萤火虫,可你要是知道他为何喜欢萤火虫。又为何要抓萤火虫,恐怕就会忍不住对那萤火虫掬两把同情泪。 甜甜抓萤火虫,是想把它们放进帷帐里,小姑娘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晚上一闪一闪的会很好看。 不过自从马氏告诉她,萤火虫若是不小心飞进了耳朵里,耳朵就会听不见东西,吓得这小丫头再也不敢让萤火虫进自己的帷帐了。 刘当归对萤火虫这东西,可有可不有,逮住他就是为了放生。在这之前。抓住萤火虫。捧在手心里。细细研究一番,盯得最猛的地方,就是萤火虫屁股上的“小灯泡”,那样子似乎是很想弄明白为什么还有生物的屁股会亮? 结果他看了无数只。还是没有弄明白这个问题。 最后,刘当归终于忍不住过来问李半夏。萤火虫为什么会发亮这个问题,李半夏自然是清楚的。只不过她可没办法向刘当归解释,什么是发光细胞,什么又是荧光素和荧光素酶。憋得没法子,咳咳,只得告诉他,萤火虫之所以要发光是为了吸引配佛进行交配。每当雄虫发光后,雌虫也会发出荧光作为回应。这样。在黑暗中它们就能弄清彼此的位置…… 刘当归有些懵,李半夏还以为他听不明白,结果没多久,就发现这小鬼红着脸跑开了。 呵呵呵!呵呵呵!李半夏挠挠头,开始反思。自己对孩子说这些话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呵! 再说小欢子,小欢子要逮萤火虫,目的可是相当的单纯。他只是想将萤火虫屁股上的“小灯泡”据为己有罢了,除了那亮亮的“小灯泡”,其他的他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滴。 李半夏还真怕这小鬼来真的,到时候一个个可爱的小萤火虫被他摧残死了,那可真是罪孽了。况且,最美的萤火虫景是它们在黑夜中翩翩飞翔的时候。于是乎,一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从草丛这头一直俯冲到草丛那头,身影过去,萤星点点,漆黑的夜中点燃了无数盏小灯。 玩得过了头,还是马氏强行将一大三小给喊了回来,把他们拎回房间睡觉。李半夏虽说白天累了一天,陪孩子们玩起来还是嗨得很。 这兴许便是年轻吧,虽说是三孩子的妈了,她可是一点都不服老的哟~~ 翌日一早,李半夏天刚亮就爬起来了。不为别的,为了昨晚决定好的事。看到当归这么高兴,李半夏心里也是开怀得很,就想着赶快将这事给定下来,当归的夫子也说了,早点去比晚点去好,马上又到了学院开学的时间,去晚了很多事都不方便。 她可不希望当归开始去,就遇到一堆的问题。最好一切都为他打点好,他去就只用想着学习的事那是最好的了。 白天药堂病人太多,没时间商量这个事儿,有许多具体事宜还得先听听赵大哥的意见,李半夏便想着趁早到赵郎中家走一趟,问问他和赵大嫂是什么意思。 打定主意,就往赵郎中家赶。 临出门前,马氏将她喊去了。将家里昨晚煮的甜汤盛了两碗,放在食盒里,让李半夏拿着给他们夫妇俩送去。 媳妇儿毕竟年轻,人情往里方面总是学不来。她赵大哥和赵大嫂每次过来,总会给孩子带上不少好吃的好喝的。这人情方面讲究礼尚往来,人家看得起你,吃的喝的总是想着你,你也该多表示表示,这样关系才会处得越来越好嘛! 李半夏笑着接过,赞了一番马氏,拎着食盒屁颠屁颠地出门了。忙碌的人生,是有意思的人生。 她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当归入学的事一切顺利,他在新地方新环境能够生活得好,没有后顾之忧,她便放心了。 还有东山……当归都快出去读书了,你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可就来不及送儿子出发了。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遥远的天边还闪烁着几颗星,清凉的早晨,连带着朦胧的星光都透着一股凉意。李半夏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不再想其他,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赵大哥是一个习惯早起的人,每天早晨起来,会绕着屋前的院子小跑几圈,然后就是挑水烧早饭。他家那口子是个十分爱睡懒觉的人,通常都是他做好早饭,三催四请将她从床上喊起来,这样才能吃上饭。 但不要因此就认为他媳妇儿是个懒媳妇儿,中午和晚上,全靠她了呢。她会烧一手的好菜,也只有她能满足得了赵郎中那一张挑剔的嘴。 不只如此,因为他家那口子,药堂很多人都有了口福了呢。他那媳妇儿,全身上下都是宝,唯独喜欢早上多睡上一会儿,他这个做丈夫的难道还不能满足她? 很快的,赵郎中已经挑好了水,水缸已经挑满了,旁边还盛满着两桶。趁着早上他在家的时候将水给挑满,管够中午和晚上的,也省得她还要挑水。 这点事,对男人来说,很轻松就解决了。家里的两个小鬼,他们的娘没起来,便光明正大地赖床了。他们也看准了爹爹好说话,只要软语央求两句,他们爹爹一定会放他们睡大觉的。 赵郎中做事还真麻利,不一会儿工夫,水便烧开了。反复地洗泡,用家里的砂锅煮了一锅软糯地粳米粥。 李半夏来的时候,便闻到了粥的香味了。 “赵大哥,早啊,已经起来啦~~”李半夏和他们夫妻俩已经很熟了,都是义兄妹,根本就用不着太多礼或者客气。不过马氏让她带东西过来,她倒是很赞同,那甜汤,味道还真是不错呢。 赵大哥家的两个小鬼,最喜欢吃甜食了,不管是甜汤还是甜品,他们都爱。带甜汤给那两个小家伙,李半夏几乎可以想象,他们会一前一后抱着自己的腿甜甜地叫自己姑姑了。 “哦,是半夏妹子啊,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有点事要跟大哥你商量,嫂子还有小文小武呢?” “都还没起呢,你也晓得你嫂子,要是不自己起来别人怎么喊都不成。正好妹子来了,你帮大哥将他们喊起来,要是知道你来了,你嫂子和那两个小鬼一定很快爬起来。” 说到这儿,赵郎中不得不感叹他们不愧是一家人了,连认人的眼光都一样。他与李家妹子认识的时候,就觉得俩人很投缘,后来还成了异性兄妹。自从半夏到他家来后,她嫂子和家里的那两个小鬼也都很喜欢她,有事没事就念叨着他们的半夏姑姑,希望她能来看他们。 叫孩子们起床,可不是一个好差事,李半夏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今天倒是可以一试。 她不行,不是还有甜汤吗? 于是,几分钟过后,两个小鬼便围着李半夏从房里跑出来了。嚷嚷叫了一会儿,各自端着甜汤,飞速地喝将起来。一边喝着,还一边要求半夏姑姑留下来吃早饭,还要陪他们玩。 赵大嫂不久也起来了,既然他们留她吃饭,李半夏也不用跟他们客气。正好,在江州开药铺的事,边吃饭边谈。 李半夏的想法一提出,便得到了赵郎中的大力赞同,两个人的想法几乎是不谋而合。想来随着妙手仁心堂的壮大,在江州这个城市枢纽地带,开一间自己的特色药铺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接下来便是: 当归,我们出发罗! ………… 475 小男子汉的担当! 475小男子汉的担当! 出发罗! 随着一声吆喝,前一刻还稍嫌安静的刘家一下子便热闹起来了。 马氏挨个地将家里大大小小都喊起来了,昨儿已经说好了,今儿清晨出发。天黑前要赶到附近镇上,住上一晚再继续赶路。 这都是事先说好了,耽误了时间他们娘俩回头就得睡野外了。 马氏只喊了一声,刘当归便起来了,自行洗漱收拾妥当,就乖乖到了厨房,查看自己要带的东西。 李半夏可就没这么爽快了,昨晚睡得晚了些,头有点痛,这会儿困得紧,早上赖在床上怎么都起不来。头闷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让马氏甭担心,大不了她在路上把马儿骑得快些,天黑前会赶到的。 她的讨价还价没得到马氏的支持,反而还让她喊得更勤快了。为啥?这乡下的路骑马本就不方便,她还说骑快一点,这不是吓她吗?不只如此,甜甜和欢子挨个地过来,要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到最后,就连刘当归也加入了喊李半夏起床的大军。 再不起来,可就被人笑话了哟~~ 就如李半夏所想的那般,马氏可是狠狠“数落”了她,说她连当归那孩子都比不上。人家孩子都不赖床,她这么大的人居然还赖床。 李半夏呵呵笑着称是,摸摸三个小鬼的头,回道:不只当归,连甜甜和欢子都比她强嘞! 脸皮厚成这样,马氏也没法再说她,笑着嗔怪她几句,让他们赶快收拾妥帖,不能再耽搁了。 刘当归要走,家里人可是十分的不舍。不说马氏和刘申姜,就是刘灵芝和刘银翘,一想到接下来的时间就不能和当归在一块玩了,姐弟三人变成姐弟两人。当归还没走就开始失落起来。 刘灵芝抱着刘当归,说啥都不要哥哥走。马氏哄了半天,才终是让他松开了手。别看刘当归,平时对自己的这个笨弟弟老是臭着一张脸,一副拽拽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比谁都宝贝这位弟弟。马上就要跟家人分别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要离家这么久,心里也开始有些忐忑难舍起来。 李半夏拍拍他的肩,知道这小家伙此时心里并不好受,但她知道他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信任。 他终归要成长。总是要离开家的。 看小家伙还有些闷闷不乐的。拉着小弟的手,就像是要带他一块过去一般。李半夏忍不住揶揄,“当归,别怕呵。要是想家了可以跟我求救,我会很快带你回家来的哟~~” 她看准了刘当归这小子好面子,自尊心极强,即便心里真这么想,嘴上也不愿承认。 “谁怕了,去多久我都不怕~~”果然,刘当归立马就表示出了异议。 李半夏可不会笨到与他争论这个,要是这小家伙真的一赌气,真给她来个一年半载不回来怎么办?她可相信。这个小家伙可是说到做到。当然了,刘当归可不是小气的人,自然知道家里人只是开玩笑,也不会和她赌这个气。会这么想,只不过是不想这孩子再继续吃瘪。 刘灵芝马上就要见不到哥哥了。小嘴难得甜了一回,以前都是在有事要当归帮忙的时候才会甜甜地唤他哥哥,今日早上张口哥哥闭口哥哥,叫得好不可爱。吃饭的时候,碰着好吃的,不用马氏开口就会主动夹给哥哥,也特别的听话。 甜甜则充分地扮演起了大姐姐的角色,教弟弟在外面要怎么样怎么样,尽管这些话她昨晚上已经说过了,也没忘再说一次。李半夏看到这样的甜甜,开始感叹,果然,每个女人都有啰嗦婆妈的慈母一面哪。 好不容易安抚了一家老小,快速吃完饭,拜别家人,李半夏将随行包袱放在马上,牵着马和刘当归离开了村子,开始他的求学之旅—— 一路遇到村里的邻居,打了招呼,他们也送上了自己的关心,让当归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出人头地,也让他没课的时候要多回家。 到了村头,路宽敞一些了,李半夏上了马,然后将刘当归也拉了上来,一拍马背,两人一马便往江州的方向直奔而去。 当夜,两人宿在镇上的福来客栈。 累了一天,李半夏将刘当归送到他自个儿的房间,看他睡下自个儿便也回房了。因为在外面,李半夏怕刘当归睡不惯,一时没赶太快入睡。本想等他睡着了再回房,只是这孩子大概知道她也累了,说啥都不肯,李半夏坚持下,他只得闭着眼假装睡着。 李半夏当然看得出来,他是假装睡着的。只是这小子一片心意,她也不能辜负了。为他盖好被子,轻悄地出了门,坐在自己房中,只想着过会儿再到那边去看看,确定孩子睡着了自己再睡不迟。 这会儿时间,李半夏便端着茶水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窗外漆黑一片,月亮躲进乌云里去了,零星的只有几颗星。 街上很安静,这个虽然是城镇,却并不大。到了入夜时分,街上便安静了,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声,还能看见两个喝得醉醺醺的行人。 这个小镇子,静谧、祥和,却也冷清。呆在这方小天地中,仿佛受到了时空的禁锢,不得自由。不知为何,住在这里,李半夏竟有些怀念自家屋旁的那片竹林。 离家不过一天,她就生出想家的心思来,不知当归那里又如何? 不用想也知道,刘当归在外的日子,至少刚开始那段时间,肯定很难熬。当归虽然很坚强,也很会照顾自己,但他毕竟是一个孩子。当一个小孩子置身于完全陌生的地方,那个时候所承受的痛苦,只怕是最深重的。如果再碰上一些其他不开心的事,那孩子的童年就会蒙上一层灰色了。 也许她现在就该着手准备,多给自己一点空余时间,还有东山,经常去看看他。至少在他适应之前,不让他感觉太孤单。即便他在外独自求学,他也不是一个人,会有人在背后支持着他。 李半夏脑子里纷乱地想着这些,困意渐渐袭来,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说一点都不累人那肯定是假的,她现在就差累得虚脱了。 累,却睡不着,这种感觉说起来还真是奇怪。 她向来不是一个认床的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也能很快睡着,但这次,似乎有些意外。难道是因为当归?相处这么久的孩子,马上就要离开他们身边,去一个人辛苦的求学了,嘴上说着放心,心里始终还是不踏实的吧? 那孩子呢?虽然看不出什么不对,也能看出他眼中对目标的坚定和对新入学地方充满着的隐隐向往,李半夏还是发现了她隐藏在期盼后面的淡淡的怅然若失。 在当归离家之前,她曾带着他去看望他的夫子。这个从一入学就对刘当归诸多关照的人,虽一如既往地板着脸,为人严肃,对着当归却难得露出一丝和颜悦色。历经无数世事苍老得有些晕白的眼里,有着对小家伙的殷切期望还有掩饰不住的满意。毫无疑问,他是满意这个学生的。 他希望看到当归成才。 刘当归慎重地拜别夫子,那一刻,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同于他那个年纪的坚定,还有经时间打磨不断发光发亮属于小男子汉的担当! 当归真的是长大了。 从那个嚷嚷着对她表示不满,不惜因此和他爹爹吵架跑到山上去的别扭任性的小鬼,慢慢长成了一个有勇气有魄力的小男子汉。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他有勇气踏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份外困难。究竟有多困难,除了自己亲身经历,外人无法言道。 他纵然有着许许多多的不舍,对以后的生活和将面临的事有着惶恐和忐忑,却从不曾改变过自己的决定。从他身上,李半夏见到了一个孩子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的可能。关键在于他怎么想,怎么做。 手上的杯子一动,寂静的街道,忽然传来一声历啸。 冷清安静的街头,慢慢走来一个人—— 那人全身都罩在一个青色的风帽之中,宽大的披风,包裹住他,为他整个人笼上了一层神秘莫测之感。 他的身体藏在阴影中,低着头,隐在风帽中,完全看不清他的样子。黑夜的风里,他瘦削的身材,单薄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走。那一身飘逸透着几分孤独落寞的神采,又仿佛天将奇兵,只消一阵风,便羽化而登仙。 李半夏望着那副形销骨立的人影,心头莫名地涌起一阵熟悉感。 这个人,她应该认识。 还有那个低着头单手抚着胸口的姿势,在记忆中这个姿势与那个人完全重叠。本是绝代风~流的人物,只因一身病痛,让他无时无刻不遭受着痛苦的折磨。 李半夏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想要努力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如果真是,那该有多好。 他毕竟还活着—— 没有什么,比他还活着,还要令她高兴了。 476 默默的守护 476默默的守护 站在窗前的李半夏,凝注着街道上的来人,许久都没有回神。 街角人影晃动,李半夏心中一动,就在这一瞬间,从东南西北四个不同方向飞出十几个人影。 这些人个个黑衣蒙面,眼神恶毒。手中拿着各式武器,在凄冷的夜晚发着寒光。 这些人是尾随他而来,还是特地在此等候,李半夏毫无所知。要不是他们自己出现,只怕她们在外面呆上一晚,她也不会知道的。 顷刻间,外面的人便动起了手,连交谈都不曾。 战斗在一瞬间便停止了,李半夏眼前一花,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刚刚来的十几个人全都躺了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功夫到底有多可怕?李半夏难以形容自己心中的震惊,却也知道让这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大汉顷刻间倒下去,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从那些人出来时展现的轻功来看,就知道他们是高手了。然而再多的高手,在那个人面前,都不堪一击。 会是张决明吗? 张决明人称玉笛公子,身上时刻带着一管玉笛,可李半夏盯着那人许久,还是没有发现类似笛子的物事。难道她猜错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张决明? 兴许是注意到楼上窗前投下来的目光,那个人忽然转过头来望向她的方向。李半夏吓了一跳,想要闪开,却发现双腿就跟定住了一般,无法移开半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李半夏本以为,在经过这样的一场大战后,那个人一定杀气凛然,满眼凶光。却没发现,自己竟然对上那样一双淡然坚定的眼睛。 他只看了李半夏一眼,视线在李半夏脸上停顿了两秒,便轻轻地移开了。 沿着来路。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的脚步沉稳,或者说沉重,每一步似乎都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李半夏还在回想着那个眼神,总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却又与记忆中的那一双不同,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每每似曾相识,就在她以为自己没有猜错人的时候,下一刻便会推翻自己的结论。 他的脚步这么重,是受了伤吗? 李半夏不确定自己的推断,这个人脚步虽然有些迟滞。却十分的坚定。不像是气血不稳受伤的样子。她很想开口。关键时刻却闭上了嘴。 如果她猜错了呢?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好是坏,虽然他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坏人,李半夏还是不放心。在深夜时分,又与一批蒙面人交手。实在太过怪异。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孩子,过度的好奇心只怕会给她还有当归带来危险。 虽然,她很想知道,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李半夏还是止住了自己的渴望。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也不能任性。更何况,张大哥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张大哥身患绝症。早已不能轻易动武。即便动了武,也不可能像他这般若无其事,恐怕早就会躺倒在地。 李半夏这一刻,真的不知道自己希望他是张决明还是不希望了。她绝对不想看见张决明在身患重症的同时,还要随时面临方才那样的攻击。这对他的身体是致命的伤害。 所以,李半夏又不希望眼前这个人是张决明了。 张决明终于走出了街道,刚走进弄巷,身体一晃,就跟失了牵引的木偶一般软倒在地。无尽的鲜血,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张决明痛苦地捂住胸口,耗费了全身力气一般,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刚才那一战,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真气。他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没有人会怀疑下一刻他会彻底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的嘴边却挂上了微笑,幸好,他赶上了。 上次的事虽然了结了,事情却并未结束。就在张决明决定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发现有一群人盯上她。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却绝不会让那些人对她不利。他放下所有的事情,去追踪他们的行迹,但他们的行踪太过于隐秘,他追踪许久都没有追踪到。到最后,他不得不留在原地,守在她的周围。因为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他需得随时留意着她的动向。 那些人似乎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在李半夏还在家中或者药堂的时候,他们都选择观望,没有动手。但张决明丝毫不敢放松,那些人的武功身法他见过,他们之中随便一个人,一出手便能要了她的命。 他可不认为,李半夏的针法可以对付这些杀手。何况,那个女人心肠太软,与他们交手定然不会下重手,她的机会便只有一次,错过了第一拨进攻,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而和那些人交手,哪怕你有一丝丝心软,都是致命的。张决明越想越不放心,甚至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 就在这个时候,他知道了李姑娘要带着儿子前往江州。张决明心觉这是一个机会,心里虽然担心,很不希望李半夏在这个时候出门,却也是可以一次将那些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张决明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甚至服用了师父一直不允许他使用的药物,这种药物可以瞬间提升自己的功力,还能让自己的身体恢复精神,看起来就像恢复了健康一般。 但这种药物,对身体的损耗和影响是巨大的,等药效一过,身体就像燃烧殆尽的枯草,失去了生机。 屋里的李半夏,失神地望着那个人消失的街口,心头闪过一阵慌乱。 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的不安? 回想着那个人出现的情形,还有他看向她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虽然多了淡然坚定,眼里流露出的那股浑然天成的气息还有宽厚的侠者之风,与他如出一辙,并未有所不同。 每个人都知道,玉笛公子其实是一个心地仁慈的人,又兴许是他那身病痛,让他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文弱的气息。他是悲天悯人的,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悲苦,他实在不想看见任何不幸的事。 这就是他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仿佛能读懂他的坚持,还有伤痛。 她刚才看到的,难道不是那样一双看起来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吗? 李半夏忽然想通了什么,冲下楼,往那个人消失的街口冲去―― 如果真的是张大哥,以他那样的身体,经历了一场恶战之后会如何,李半夏简直不敢想象。 张大哥为何出现在这里?他在这里干什么?与他相遇真的只是巧合?李半夏心中充斥着无数的疑问,但现在她来不及想这些,她只知道她要赶快找到张大哥,否则事情就危险了。 顺着张决明离开的方向,李半夏来到了弄巷的入口。借着那零星的微光,她看得很清楚,张大哥是从这个方向离开的。 没有人! 竟然没有人,这是怎么回事?李半夏一路寻去,以张大哥的身体情况,一定不会走远的。 想到张决明临走之时看她的那个眼神,李半夏若有所悟。难道张大哥根本就知道她在这里?而他为了不想让她看出什么来,才故意做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不错,他的脚步很有力,不注意会被他故意做出的坚定假象所蒙住,其实是因为他的身体遭受了重创,却不想被他发现,所以每一步都走得份外的艰难。 又是因为她……李半夏真的痛恨自己,在张大哥危急的时候,不但一点帮不了她,还让他因为自己一次次卷入险境。他千疮百孔的身体,自己没本事医治,还让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 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没用的人?她根本就是一个废物,只会连累别人。 张大哥,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否则……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黑夜中,李半夏跌跌撞撞,一条弄巷穿过一条弄巷,她找遍了所有的街道,也没有看到张决明的身影。 去哪儿了,张大哥去哪儿了……以他的身体,不可能走远的…… 还是他……不会的,李半夏摇头,赶紧甩掉心里不好的念头。那些人都已经倒下了,已经没有人会对张大哥的安危造成威胁。 李半夏不敢往下想,如果还有人隐藏在黑暗中,而凭张大哥的身体状况,是完全不能应付的。那个时候,他该如何是好? “张大哥――”李半夏开始忍不住呼唤起来,这样寂静的街道,忽然传来呼唤声,本该是一件多么突兀和惊悚的事情。 李半夏却顾不上这些,一声一声呼唤着,没有什么比张大哥的安危来得重要,张大哥究竟去了哪里? 李半夏冲出一条弄巷,来到大街上,茫然四顾,也找不到那个一直在背后默默帮助她的身影。 在她离开后,她身后的弄巷走出一个人。妖冶的瞳,妖冶的气息,随着她的出现,她身后的地方好似响起了妖冶的乐曲。一个通体妖娆、一身红色羽衣,站在黑夜中如雾如幻、飘渺得不似真人的女子―― ………… 477 最可怕的女人 477最可怕的女人 等李半夏回到客栈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刚一上楼,就发现自个儿房里的灯亮着。刘当归正趴在桌子上,盯着门外,好似在等她回来。 见到李半夏回来,猛地站起来。一个不小心,凳子翻倒在地,刘当归脚下一绊也跌倒了下去。 “当归――”李半夏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将他给扶起来。“没事吧,摔得痛不痛?”边问着,边给他揉着撞到的腿。 刘当归摇摇头,腿上的疼痛全然不在意,却是执拗地仰着头问她:“你去哪儿了?” 知不知道他半夜醒来,找不着她人,他有多担心,又有多……害怕? 没错,就是害怕。 刘当归终归是一个孩子,别说还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话语里,带着连刘当归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依赖―― “这么晚,怎么还没有睡?” “你去哪儿了?”刘当归昂着脑袋,没有得到她的答案他就会一直问下去,直到她告诉他为止。 好一个固执的小子! 李半夏无奈,也只有将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他。想起张决明的事,李半夏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为刘当归揉着腿的那只手,没有停。 “是张少爷?”刘当归懂了,原来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李半夏离开他房间的时候他的确没有睡着,但渐渐的,兴许是白天赶路太累了,耳听着那边也归入安静,刘当归很快便入睡了。等他半夜迷迷糊糊,起来上茅房经过李半夏房间的时候,发现她的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关。 刘当归刚在心里腹诽,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在外面睡觉连门居然都忘了关。还真是。想要给她关上,却发现房里太安静了,一丝人气都没有。 刘当归进去一看,床铺还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这么晚了还没睡,她去哪儿了? 刘当归在她的房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人回来,心里越发地不安。可他不能出去寻找,她怕她回来找不到他,会着急。 等刘当归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已经是一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竟会坐了这么久。没有疲惫、没有困倦。就那样坐着等她回来。 如果没有确定她会回来,如果不知道她安好,他没法让自己回去入睡。 好在她回来了,不管她去了哪里。走得多远,他都坚信她一定不会丢下他们。 刘当归不安的心完全放松下来,只要她回来了,他便什么都不怕了。很奇怪的感觉,却是心底最真实的意思表示,只不过他绝不肯说出来罢了。 要这个小鬼说出心里话,简直是难如登天。 “你很担心他?”刘当归刚轻松起来的心情也因为李半夏而染上了愁绪。他虽然并不懂今晚上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位张少爷可能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如今,自己却身陷病痛和杀手的埋伏双重危险之中。 “是的,是我连累了他。”如果没有他,这会儿他们母子可能遇到了危险。“他病得很重,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他那如风中残烛的身体。早就经不住任何损耗和伤害了。李半夏不敢想象,方才那场大战对他的身体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影响。 “……他会没事的。”刘当归想让她放心,挤了半天,也只挤出这么句话。他心里也很感激张决明,他是一个真正的大侠,他不会就这么被打倒的,他坚信这一点,他尊敬他。 李半夏起初还没反应,慢慢的,听出这小家伙是在宽慰她的时候,微微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放心。 “很晚了,明早还要赶路,去睡吧。” “你也要早点睡。” “嗯。”送刘当归回了房,李半夏躺到床上,想着张决明的事,始终无法入睡。刘当归的房里也传来些微的声响,李半夏知道这小子在催促了,只得闭上眼,总算是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两人出发要比预计的要晚了些,昨儿都睡得太晚,早上头晕起不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多耽搁一会儿,头晕晕的骑马可不妙。 到了第三天头上,两人终于到了江州。 刚到江州城楼,李半夏就看见了城门下站着的上官舞融。双手插着腰,头歪在一边肩膀上,好笑地看着骑着马儿滴答滴答往这边而来的李半夏。 李半夏一个趔趄,身体晃了晃,舞融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在特地等她吧?天哪,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她来江州的事并没有告诉舞融,更别说具体的日期了,这小~妮~子是从哪里知道的?果然,还真是不能小觑她的实力了,似乎她想知道什么都瞒不了她。李半夏真不知,有这么个朋友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她在,她似乎想有什么秘密都难吧? 李半夏本想先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下来,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去找舞融,谁知她这才刚冒个头呢她就在这拦人了。 “听阿阳说你们今天下午会到,我就到这儿来等你了,怎么样,感不感动,我这个堂堂知州夫人亲自来接你?” 上官舞融笑嘻嘻地过来,双手搭在李半夏肩上,一副讨赏讨夸的样子。 “怎么不感动,我感动涕零,就差抹泪了。”李半夏好笑着回答。 “感动就好,真要感动就别跟我客气,这段时间就住在知州府好了。难得来江州一趟,我可不会轻易放你回去。” 上官舞融说话的同时,注意到了李半夏身后的刘当归。“哟~这就是当归吧,小伙子真俊俏,长大了一定是个帅小子。” 刘当归此时正由李半夏牵着,从马背上下来。见到上官舞融,知道她便是李半夏提到过的那位江州的好友了。瞧她笑眯眯打趣他的样子,刘当归心下有些发窘。还真是如大舌头说的一般呢,令人难以招架的女人。见她看她,忙上前有礼貌地打招呼:“舞融阿姨好。” “好好好,当归真有礼貌呢。” “哪里,你过奖了。” “嗯~~当归哪里都好,就这点不好,谦虚什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刘当归拙于应付,显然是很少碰到上官舞融这样的人,只得回头看着李半夏。 李半夏帮他打圆场,“我说舞融,你就别逗当归了,他可不喜欢开玩笑,你这样可是会吓着他的啊。” “这样就吓着了,胆子真小。我还以为这小鬼头跟你一样,胆大包天呢。”明明知道有危险,还硬是留在这里与他们一块度过难关,这算不算胆大?面对对方随时随地的生命威胁,还能谈笑风生,专心为老张医治,胆子大不大? 她看起来虽弱,胆子可一点都不小。这是上官舞融一开始对李半夏的评价。 “我不胆小,一点都不。”刘当归冷不丁回了一句,上官舞融一愣,随即笑弯了嘴。 “好可爱的小子,半夏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谁说他不会开玩笑来着,我就觉得你家这小子有趣得很嘛。” “是啊。”李半夏真是怕了她了,敷衍地回了她一句。要是再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还没准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自家这小子,可不喜欢被人当成话题谈论,没看见他的小脸差点挂不住了吗? “好了,不在这说了,你们俩赶路一定也累了,先到府上,等安顿下来再说。”话刚说完,上官舞融就吩咐随行的手下扛行礼的扛行礼,牵马的牵马,自己则领着李半夏和刘当归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别说三个人,再多几个人也都坐得下。 先将刘当归给抱了上去,刘当归有抗议来着,只是李半夏认识上官舞融至今,还没有人能从她的“魔爪”之下逃脱。她要是想做什么,还真没有什么人抵挡得住。刘当归被她这一抱,小脸一下子就绿了,等他反应过来要挣扎两下子的时候,人已经被上官舞融送到了马车上。 “小家伙真可爱,乖乖坐好,累了可以睡上一觉哦,知州府离这还有一点路程。”拍拍刘当归的脑袋,上官舞融如是道。 李半夏甚至不敢看自家那小子的脸色,她和这小子相处那么久,至今都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丰富古怪的神情。 上官舞融真是强大,她自愧弗如啊?别看这小子小,还真不敢让人随意冒犯,她有时硬着头皮逗逗这小子,心里都直打鼓。 也只有上官舞融,有这么大的本事,把这个小子弄到这种地步。 刘当归心里的怨念啊,快将整驾马车都给装满了。 可上官舞融就像没看见似的,自得地坐在旁边,一会儿和李半夏说说话,一会儿回头逗逗那小子。 在上官舞融第八次将刘当归逗得满脸黑线的时候,李半夏终于确定,上官舞融是故意的了。 她玩得不亦乐乎,其他两人可就没有丝毫痛快而言了。 上官舞融也绝不知道,就在方才,刘当归在心里给她贴上了最可怕女人的标签。 478 初到江州 478初到江州 “好了,到了,当归大外甥,这里就是知州府了。”马车刚一停下,上官舞融就跳了下去。 幸亏李半夏知道她会功夫,否则被她吓一跳。 刘当归想的可不是这个事儿,在她那句大外甥出口后,刘当归脸上第二十五次爬满了黑线。 我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外甥了? 似乎是看出了刘当归心中的疑问,上官舞融哈哈笑着解释。“我和你娘是好姐妹,你叫我一声姨,可不就是我大外甥嘛。哎呀!真糟糕真糟糕,大外甥来了,除了我和你姨父还没人陪你玩。早知这样,我真该和老张生一个小鬼出来,这样你来了就不会无聊了。府上那群木头疙瘩比你还闷,跟他们呆一块你保准更加无聊。那群小丫头倒是长得不错~~”上官舞融摸着下巴道。 刘当归:我怎么又多一个姨父了? 上官舞融:现在和老张生,还来不来得及? 李半夏:阿喂!就张大人?舞融确定她没有说反?(脑子里自动想象张凤无那个大冰块和自家这个小冰块,李半夏捂脸羞羞,这样会不会造成可怕的误会,张凤无才是当归他爹?从哪里看,这俩人更像是一家的啊~~) 刘当归:还有,我哪里闷了…… 上官舞融:我要用可爱的小当归将老张捂化,赶紧吧,咱们自个儿也生一只。 李半夏:(凝望上官舞融那张眼冒花花的脸)赶情这厮就想着生小鬼了,早干嘛去了? 当“魔爪”再次伸来的时候,刘当归差点眼泪流流,无语望天。 下次这种时候,不用这么客气,就把他丢在角落里,他不介意,真的。要是天天都来这么一出,刘当归真的担心自己会崩溃。 还没进知州府,他的腿就开始往相反的方向摆了。小腿打着颤~~他有种感觉,自己要是留在这个地方,到最后可能连渣都不剩。 李半夏眼见着刘当归嘴角的抽搐还有下盘不稳,又看他差点没变成猪肝色的脸,心疼地摇摇头。 可怜见的小家伙,瞧你吓的。你舞融阿姨没什么,就是热情了点儿。 刘当归本来以为李半夏就已经够出格的了,没想到这位舞融阿姨,大舌头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那啥。弱爆了。 刘当归头一次灵活运用了李半夏嘴里不时吐出的奇怪词汇。 小家伙的怨念一波一波传来。最后连她都被殃及了。李半夏无辜地眨着眼睛。摊了摊手,表示她对上官舞融也没办法。 世上能对这个“小魔女”有办法的,不过一人乎! 但显然,那个人是决计不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哎! 上官舞融忽略掉刘当归的挣扎。将那小子从马车上“拎”了下来,揉乱他的头发。然后一手插着腰,一手搭着他的肩,两人肩并肩站在知州府门外。 “大外甥,以后就住在这儿了啊。” 得!大外甥,当归两个字又省了。 刘当归身体抖抖,单就这会儿,他都怕了她了,这要是以后都住这儿。他焉能有命活着回去?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有礼貌的回答,“不了,舞融阿姨,大舌头让我在外面住。况且我要上学。住在府上,会给舞融阿姨带来诸多不便。” 要是其他人,听到这话,一定会夸刘当归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有李半夏,能读懂自家这小鬼话里的意思。 她虽然也很想看看这小子吃瘪,但想到这样于他实在是太残忍了,再加上那小家伙频频向她递来求救的眼神,李半夏终于开口了。 “舞融,你就不用客气了,当归有地方住的。张大人公务繁忙,你事也不少,你的好意我都收到了,当归还是让他住外面吧。” 刘当归终于投给她今天自见到上官舞融后第一个温暖的眼神。 “我有什么事,正愁没人陪我玩呢,大外甥要是跟我住,我就乐死了。说到上学,那就更没问题了,我让人送他去。说不定我还可以做个好阿姨,接我大外甥上下学。当归是寄宿麽,不是寄宿就最好,这样我就又有事干了。” “舞融舞融,行了啊,你就放过这小子吧,你要是再说下去我估摸着他连知州府的门都不敢进了。” 刘当归窘了,上官舞融呵呵大笑。知我者,果真李半夏也。她果然知道,她是故意吓唬他的。不过留这小子的心意,可是比真金还真。 “进去吧,老张一定都等急了。知道你们来,我特意让他空出时间来哦。” “舞融,张大人那么忙,我们来这点事还要麻烦他干什么,有你不就行了。”都这么熟了,这些事不用那么客气。就算在知州府内,数日没见他们露面,李半夏也不会认为他们失礼的。 “当然不可以了,你们过来,我和老张应该一尽地主之谊。自打上次一别,老张也很想再次见到李姑娘呢,他说要好好谢谢你为他解毒,还有在江州之事上对我们夫妻俩的帮助。所以这一回,半夏你就听我们的,不要太拒绝我们的心意了,否则就是不将我们当朋友。” 李半夏真是败给她了,点点头,像是妥协一般,“我知道了。那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们了。” “你还说。”上官舞融瞪她。 在她的药堂没开张之前,就住在知州府吧。的确,太跟他们客套了,也的确伤他们感情。 东西让家丁搬到了客房,上官舞融带着李半夏和刘当归直接去了饭厅。上官舞融吩咐一声,饭菜就都上来了。 “先吃吧,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你们想来是饿了。” “李姑娘,好久不见。”张凤无看到上官舞融一行进来,看了眼妻子,和李半夏打招呼。 “好久不见,张大人。” “这个是当归吧?” “当归拜见张大人。”当归知道面前的这位是江州知州,虽说大舌头和他们认识,首次见面,礼不可废,该行礼还是得行礼。 “不用多礼了,在这儿就当自己家一样,随意一点,有什么便跟我和你舞融阿姨说。”真是难为张凤无了,他平日对着别人一次很少说这么多的话。 “是,谢谢张大人。”刘当归退到一旁,规矩地站好。 张凤无打量着刘当归,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孩子,与时下大多孩子都不同。小小年纪,就已经有持重之色。少小离家,独自在外求学,也是有着不小的勇气。 “用餐吧,吃完饭再叙旧,大家也都饿了。”饭菜已经布好了,张凤无夫妻俩领着李半夏和刘当归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席间,上官舞融不停地往刘当归碗里夹菜,菜堆得比小山还高,刘当归被上官舞融的盛情弄得手足无措。 上官舞融又问了刘当归在家里的情况,又想着法的逗小鬼,常常把他说得是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应答他。 李半夏再一次感叹,上官舞融真是刘当归天生的克星。除了她,还有谁能让这个小鬼吃瘪连连。 吃完饭,上官舞融领着他们俩去了客房。李半夏住的还是她上回住的那间,又在隔壁重新收拾出来一间给刘当归住。 刘当归贴身不离李半夏,尤其碰到上官舞融,更是不敢落单。这位舞融阿姨还真是比老虎都可怕,他还是跟在大舌头身边安全点儿,尽管指望那大舌头也没啥用。 这一点最让刘当归不乐意了,大舌头根本就不帮他,任由舞融阿姨逗他。他甚至怀疑,大舌头这是故意的。看到他吃瘪,她貌似很高兴嘛! 李半夏和刘当归暂时在知州府住了下来,舞融知道她要在江州开药铺,考虑到刘当归要上学,便在鸿轩书院附近买了一个铺子。并且在李半夏还没开始之前,就已经找了一些有经验的伙计,还有一些精通药材、医术不错的大夫,供李半夏选择。 李半夏在江州不会久留,药铺是一定要雇人打理看着的。还有购进、出售药材等事宜,也都需要人手。暂时不知道半夏会不会从妙手仁心堂那边抽调人手过来,至少先备着,这些人是不嫌多的。 上官舞融办事的效率,那自是不用说。几乎在李半夏刚住下,还没来得及缓上一缓的时候,这一切就在暗中进行着。等李半夏睡了一觉,打算第二日去联络几个妙手仁心堂老主顾的时候,上官舞融便告诉她,一切都已经办妥了。 本来以为她人都在这里了,再加上舞融问起,想着告诉她这些也没什么,没想到这个舞融,对别人的事比对自己的事还要关心、还要积极。这种效率,李半夏直摇头,让他们这些人怎么活? 舞融事情都办妥了,她自是不能拂绝她的好意。不过买铺子的钱,她必须自己出。即便是朋友,这上面李半夏也不想麻烦她太多。张大人为官清廉,即便舞融家底丰厚,那也是属于他们的,李半夏无功不受禄,绝不能平白要他们铺子。这一次,舞融就算跟她急,她也不会听她的。 在上官舞融的大力帮助下,李半夏他们的药铺很快便在江州建起来了。 479 小家伙,长大了呢 479小家伙,长大了呢~ “当归,你喜不喜欢江州?”几天过后,李半夏这样问当归。 日照当空,阳光猛烈,屋内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舞融送来了冰块,减缓了屋里的热气,还是烦躁得紧。 李半夏见刘当归热得就跟灶台上的老鼠,还拼命维持着礼数,不肯在外人面前失礼,嘴硬的他连哀呼都不曾。要是换着家里另一只小鬼,早就爬到她身上来了,嚷嚷着我热我热。殊不知,这样只会让两个人更热。 刘家在山区,屋外还有一大片竹林,炎热的夏日也会送来清凉,那片竹林是孩子的乐园。 在山区住惯了的刘当归,突然来到这里,还是这么一个炎热的天气,一时肯定难以适应。 李半夏看这小家伙确实可怜,而她之前又在知州府住了一段日子,对这府里的情形非常熟悉。她知道在知州府里,有一个地方十分凉快,她以前每每觉着烦热之时,就会在那里躺上一躺、坐上一坐。 李半夏拉着刘当归的小手,刘当归习惯性的抗议,到底胳膊扭不过大腿,加上他真的很热,就由着李半夏将他带到了湖边的亭子旁。 亭子旁有一颗高大的树木,挡下大片的阴凉。在树下,还支起了两个秋千。这个秋千上次李半夏在的时候还没有,是这几天才搭起来的。舞融喜欢玩这些小玩意儿,在知州府里有很多这样的秋千。显然,舞融是知道李半夏和刘当归会在这个地方纳凉,便让人在这里支起了秋千。 舞融这份细心,不能不让李半夏感动。这两个秋千一大一小,是为李半夏和刘当归量身打造的。 两人坐在秋千上,感受着从远方传来的微风,心头的烦闷也一扫而空。 李半夏开始了和刘当归漫无边际的对话,来江州几天了,她也想听听小家伙的想法。这些日子。他舞融阿姨每日都要带着刘当归出去玩,美其名曰带他熟悉环境,李半夏忙着药铺的事,也只得把这小鬼丢给她舞融阿姨照顾了。难得有了清闲,正好和他聊聊天。 离鸿轩书院开学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前两天,舞融已经将他入学的手续办好了,到学院开学那天当归去报到就成。刘当归带着夫子的推荐信,事情很顺利。听舞融说,这小鬼一开始怎么都不肯让她带着去。后来说不过她。也只得让她不要表露自己的身份。 他可不想还没进入学院呢。就让别人因为他们夫妇的关系对他另眼相看。上官舞融觉着小鬼的想法很新奇,也很讶异这孩子纯挚的心思,便答应了他。他哪里知道,上官舞融在江州可是头号的风云人物。鸿轩书院的院长更是人精中的人精,无论是见识还是眼力都是一等一的强。 如果连江州知州张凤无和他的夫人上官舞融都不认识,那他就不用当这鸿轩书院的院长了。鸿轩书院的学生,很多都是有钱和官宦人家的子弟,这个圈子里的人院长大多也都认得。 令院长震惊的是,这个叫刘当归的小孩子还是女神医李半夏的儿子,这的确让他意想不到。女神医李半夏的名头,最近半年来可是如日中天。尤其在江州这一块,医术高绝。勇气绝伦,巧助知州大人破解悬案,乃是出了名的女巾帼。 院长对这位传说中的女神医也感到十分的好奇,一个平凡的村中妇人,摇身一变竟能有如此作为。令人感叹之余又不由心生疑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将传奇两个字谱写得这么淋漓尽致。 这次,李半夏并没有陪儿子来,不能见见传闻中的女神医,院长也感到遗憾。但这些,他并没有表现给刘当归和上官舞融知道,他是为人师表的鸿轩书院院长,一言一行都要持重,可不能给学生不严肃的感觉。尽管他才三十多岁,几乎算得上大杨最年轻的院长了,而持重表率一词与这位孩子兮兮的院长也无多大关系。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有多么的阴险和不正~经。 当然啦,在他亲亲学生面前,他还会拿捏住分寸,不会随便让自己崩了的。 他瞒过了许多人的眼睛,独独瞒不过上官舞融。论起演技和装乖扮巧,上官舞融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鸿轩书院院长第一次看到上官舞融,就有一种被一匹狼盯上的感觉。他说什么她都只是在一旁微笑,仿似明了一切,在那看着他表演。那种感觉让他不自在极了,要不是得在人前维持着为人师表的风度,他很想冲上去将那个能一眼就看穿他的女人给掐死,世上也便少了一个祸害。 前提是在他掐死上官舞融后,张凤无不会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捏死他。 总之,鸿轩书院的院长对与刘当归小朋友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浓密的树阴下,身体随着秋千摆动忽上忽下,垂在耳旁的发丝随风轻扬。 “当归,你喜不喜欢江州?”李半夏抓着秋千藤蔓,回头问刘当归。 “还好。”刘当归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拂过一张脸。堪称魔女的上官舞融,顿时一哆嗦,声音都带着丝颤抖,有些昧着良心的回了一句“还好”。天知道,这些日子在江州,他是处在怎样一个水深火热之中。 但要真要这样说,未免有些太不识好歹了。舞融阿姨对他是极好的,他虽然怕了舞融阿姨那些个恶趣味,但依然无法抹煞这一点。 刘当归心里是感激这位舞融阿姨的,说真的,也很喜欢她。要是她不那么频繁地摸自个儿的脑袋、常说些让自己语塞结巴的话,他就更喜欢她了。 “你舞融阿姨呢,你喜不喜欢?”李半夏八卦起来了,眼里有着笑意还有期待,那样子就好象问自家乖宝宝究竟是喜欢爹爹多还是喜欢娘亲多。 刘当归翻了个白眼,心道:女人就是麻烦。这段话背后,直接打出了两个名单:上官舞融和李半夏。他终于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成为一头的了。 “当归――”李半夏拖长了声音。 “舞融阿姨对我很好。” “嗯,还有呢?” “很热情。”热情得过了头,快让他吃不消。 “还有?” “比你还难缠~~” “……”李半夏黑线,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我哪里难缠了?小鬼,这么说你长辈,可是会被雷劈的哟~~”不懂事的小孩子。 “那这些日子你住的开心吗?” “还好吧。” 又是还好,李半夏咬牙。冷酷闷~骚的少年都喜欢用这两个字来表达观感吗?说出自己心里话,很影响自己酷酷的形象吗? “具体点。”李半夏才知道现在当妈妈的和内向的小孩交流有多辛苦,看她家这个,太傲娇了啦,完全就不拽她麽。 “我生气了哦,我真的生气了哦~~”看她家小孩还没有要理她的意思,李半夏厚着脸皮耍起了无赖。这可是与自家小子相处之道,试过几次,效果不错,李半夏慢慢就灵活运用了。 他耍他的酷,她卖她的萌,我不笑话你,你也别鄙视我,这样很公平。 刘当归一眼就看穿了她在假装,就她那点“小伎俩”,能瞒过他的眼睛? “别装了~~”刘当归眼里清晰地传达出这个意思,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同。“这个地方很富庶,也很繁华,与村里完全不一样。一开始身处其中,有些不大习惯,走在街上,要是不跟着舞融阿姨,担心自己会迷路。这里的人睡得很晚,即使深夜了街上还是很热闹。不似村里,这里没有蛙鸣,没有虫叫,没了那些小东西的叫声,会觉得少了什么,有点睡不着……”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还是想跟她说说这段时间的心得体会,抑或他只是不想让李半夏以为这一招不灵光了而已。 可不是时时都能看到大舌头这个样子的,刘当归虽然死不承认,还是得说李半夏这个样子很有趣,也很好笑。 “呃,是吗?”李半夏没想到,刘当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小家伙的音调虽平和,李半夏还是听清了他声音里的落寞和不适,他头一次在外面呆这么久,生活的环境又完全不同,他一定很不适应。 他很努力地适应这一切,心中还是不免惶然。现在还好,让他信赖的人还留在这里,要是李半夏走了呢?刚开始那段时间,他要怎么度过? “不过我会很快适应这里的,我保证!”刘当归振奋精神,举着小拳头,眼中闪着亮光。那种亮光,可以将前方所有的黑暗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全给照亮,他会迅速成长起来的,他要她放心。 他既然来了,就会生活得很好。否则,他根本就不会来。 李半夏望着孩子自信傲然的神情,担忧的脸渐渐舒展开了。 是啊,早就想到这一点不是吗?他们家的小当归,真的长大了呢。 ………… 480 刘当归的人生目标 480刘当归的人生目标 江州名门贵妇举办赏菊会,上官舞融就在受邀之列。她向来对这些附庸风雅的无聊玩意儿没兴趣,耐不过那些夫人们一再要求,那些人多半都是张凤无的同僚,还有不少他的手下,看在张凤无的面子偶尔也该去露个脸。 上官邀李半夏同去,李半夏对那等应酬更是敬谢不敏,这等好事还是让舞融一个人受了吧。 正巧得了空,李半夏特地抽了一天时间,陪刘当归在江州游玩,还给他买了在学院有可能用到的东西。 到时候她不在,孩子想买什么东西都买不了,这种情况可是万万不能有的。也有必要留一些零用钱给药铺的账房先生,免得当归手头太紧。 两人去的也不是别的地方,主要是书院附近,算是熟悉一下学院环境。上官舞融曾经带刘当归来过这儿,当李半夏说起要陪刘当归出来玩的时候,刘当归毫不犹豫地又选择了这个地方。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让她也去看看,他以后将要求学的学院。与其说是李半夏带刘当归来熟悉环境,还不如说刘当归带李半夏来认识一下鸿轩书院的路怎么走。 这样他便可以告诉自己,下一次她可能会突然给自己来一个惊喜,到学院来看他。知道路怎么走,就能随时到这里来了。只要这么想着,他就敢一个人在这里呆着了。 再说,上官舞融当日和刘当归过来,主要是拜见了夫子,去的也都是一些很美丽很好玩的地方,这附近还真的没仔细逛过。 “走一遍没问题,不会迷路吧?”李半夏嘴里吃着刚从路边买来的烤地瓜,嘴馋的将它剥了皮。掰了一半给刘当归,自个儿也美滋滋地吃起来。 烤地瓜,唔~~好香啊~~ 刘当归不雅地再次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心想着,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大路痴?貌似自从到了江州后。刘当归对李半夏做得最多的表情便是翻白眼了。 意思地哼哼了两声,接过李半夏递过来的烤地瓜,低着头吃起来。 “香吧?” “嗯。” “再来一个?” “不了,吃不下。” “小子正在长个,吃这么点就吃不下了怎么行?我不在的时候要按时吃饭,多吃点好长个,知道不?”李半夏还真是具有慈母潜质。这些日子,可是得了空就对刘当归进行自我教育。 刘当归可真是怕了她了,无数次在心里抱怨大舌头可是越来越像奶奶了,好啰嗦。说是这样说。小家伙还是难得乖巧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好像有一间面馆。”李半夏揉揉自个儿的肚子,好饿啊。她最怕的便是逛街了,觉得逛街特别伤能量。所以要不断地进食。 刘当归忍住再一次想翻白眼的冲动,她这一路吃个不停,居然还好意思说饿了,还给他做出揉肚子的动作?她是猪啊~~好吧,刘当归是个好孩子。不会在心里随便说别人坏话的,那个猪字就收回好了。 尽管对李半夏的食量表示不满,刘当归还是由她领着,去了前面的小面馆。面馆虽然不大,倒也算干净,见他们进来,老板飞快拿着抹布擦了擦靠门的一张桌子。 两人要了两碗面,让老板各自加了个鸡蛋,喝着凉茶,优哉游哉等着老板把面给上上来。 书院附近,本就较为清静。隔着条巷子,才有这家小面馆。这里的老板在这里世代而居,面馆不大,却已有好多个年头了。若不是因为此,这家面馆恐怕也开不下去。 面馆的老板手艺很不错,一碗普普通通的面煮得就是比别人家的好吃。李半夏是个很随和的人,无论到哪里无论和什么人,很容易就能聊起天来。刘当归对此曾表示过错愕,李半夏看着这小家伙的样子,难得臭屁地夸自个儿为人有亲和力,要他好好跟她学习。他要是有她一半的“魅力”,那一定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外加鸟见鸟呆了。 李半夏和面馆老板很快就熟络起来了,李半夏别的不行,唯独医术。 说来可能是职业养成的习惯,她看这位面馆老板脸上浮肿,双手肿大,行走似乎也多有不便,知道他最近可能身体不适。 这面馆老板是个老人家,老人家上了年纪,身体毛病本来就多。再加上这面馆老板终日操劳,早起晚归,再好的身子骨也未必经得住,患病也属正常。 李半夏见过不少这类病症,也曾有不少人到她那里医治,自是难不倒她。先用言语点破,然后又说出他不适的症状,精准得好似她曾经患过和他一样的病一般。再来便详细说出诊治之法,说得有鼻子有眼,又有根有据,轮不得别人不信。 那老板惊觉自己可能遇上了神医,飞快给他们上了面,便向李半夏请教。李半夏给他写了药方,还留下了注意事项,从头到尾没有一点拿乔,连吃面的钱都坚持要付。 这么一来,老板和她算是熟了,心中也很感谢李半夏的帮助,正巧面馆里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就搬着张凳子坐下来和她聊天。 外面阳光热烈,刚吃完饭在这里歇上一会儿,也是美事一桩。 从老板的话中,李半夏才知道原来这位老板与鸿轩书院的院长关系还不错,那位院长也喜欢吃他煮的面,三不五时地便会到这里来吃上一顿。 老板又言,鸿轩书院院长可是一个才高八斗颇有些鬼才的妙人,数年前,鸿轩书院虽是有名学府,在大杨还远没有现今这般有名气。他不到三十岁,便执掌鸿轩书院,一开始大家颇有微辞,信不过这个年纪小到可以做他们儿子的人来当学院的夫子。 他管理下的学院,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的孩子在那样的学院里读书,他们可放不下心。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夫子,在第二年的科举考试中就创下了江州历年的记录。在当朝科举考试中,应考的二十七名学子中,竟然出了三个进士,其中还有一个是当朝的榜眼。 鸿轩书院一下子便火了,开始有不少人注意到三十岁年轻院长领导下的崭新学府。虽然有不少人心动了,但大多的还是处于观望状态。 又过了三年,这一次考试,可是连朝野都惊动了。鸿轩书院一共出了七名进士,其中还有一名是当朝的状元。这位状元高中不久,就得到了皇上的重用,成为皇上面前的红人。 鸿轩书院的名头一夜暴涨,无数人家将子女送来鸿轩书院。鸿轩书院择徒甚严,非品学兼优不收,非性格坚忍、勤奋好学者不收。鸿轩书院的夫子提倡有教无类,主张一视同仁,并将鸿轩书院的大门向遥远山区的孩子打开。 名额不宜太多,唯独最优秀者方能进入,刘当归也因此有了这个机会。 这位鸿轩书院院长教学和管理都很有一套,鸿轩书院的学生,进步得很快,学习潜力被充分挖掘,各方面能力综合培养。 李半夏曾听上官舞融说过,鸿轩书院的学生除了学习,还要学习骑马、射箭,练习弹琴,音律。如果时间充足,还有武打师傅教你打拳,为的是在努力学习之余,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奇妙的是,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总是很巧妙的将学习联合到一处,让学生学习能达到事半功倍。 当学生能学到这么多,李半夏忍不住羡慕起刘当归来,一个劲地让她要好好学。还很不矜持地告诉他,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文武双全的男子了。文能安邦定国,武能行侠仗义、保家卫国,简直帅到爆。 刘当归呆呆地看着一提到文武双全的帅哥就显得过于激动的李半夏,过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你是怎么看上爹的? 对啊,他爹刘东山可是文不成武不就呢,哪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择偶标准,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嘞? 李半夏很雷人的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啊?脑子抽风了吧~~”可不就是这样麽,李半夏后来将喜欢一个人定义为脑子抽风后的不正常举动,好的话可能抽风一阵子就会恢复正常,不好的话可能要抽一辈子的风,并且乐在其中,一点都不想恢复正常。 刘当归眨了眨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李半夏的话他没怎么听懂,不过她虽然说得很悬乎,也故意想要忽悠他,他还是听懂了一点。 简单嘛,不就是自己定力不足,被爹的魅力给迷倒了麽~~ 但刘当归却奇妙地记住了这句话,等有一日他觉得自己脑子不对劲,偏向大舌头所谓的抽风状态,并且愿意一直抽下去的时候,那就是他也找到了自己命定的人—— 在这之前,他似乎还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事去做。 于是不久之后,在鸿轩书院的初年级学生里,有一个学生不管是基本学业,还是骑马射箭、武功拳脚都是最出色的。 刘当归的学习目标:文能安邦定国、武能行侠仗义、保家卫国! ………… 481 “神医效应” 481“神医效应” ――***―― 多谢hco妹纸、y66妹纸的评价票,还有wzxlea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李半夏在江州逗留了不少时日,药铺新开张,花去她不少的精力。 舞融为她提供了不少候选人,这些人中有精通药铺管理的掌柜,有诚实本分、珠算一流的账房,还有善于辨别药材、家里世代以采药为生的药农。甚至药童兼带厨房烧水的大婶,都为她找齐了。 李半夏看到那一大屋子的人,也有些发怔,心中暗赞舞融的办事效率,又感于她对朋友之事的上心。 她看过这些人办事,药铺虽然才刚建起来,他们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妙手仁心堂这几个月发展壮大的势头很快,也积攒了一笔资金,拿出一部分投在药铺上还算充裕。 或许刚开始会拮据了点儿,但这么一来,总算解决了药堂这么长时间以来老大难的问题,对药堂长期发展会很有利。 上官舞融曾建议李半夏从药堂调一名大夫过来坐镇,有他在将更有利于药铺的经营和运行。李半夏也有这个打算,倒不是不相信这些人的办事能力,为了更好地让药铺与药堂那边联系,定期为药堂供货,接那边的药单,是需要一个大夫在这边来坐镇、主管这一切的。 这些人办事能力虽强,对妙手仁心堂的情况还是陌生了些。也只有在那里工作过的几位大夫,既有经验又对各方面都比较了解,让他们其中一个过来,药铺运营会更加顺利的。 李半夏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人选,邱大夫。邱大夫从前是一位游医,见多识广。常年与药材打交道,尤其是那些罕见稀缺的药材接触过不少。再加上李半夏曾经和邱大夫谈过,他早有开间药铺的打算。只是资金和人手方面一直都是一个大问题。 这次药铺新开张,让他过来。也算是为他实现了一个心愿。 江州有几家大药商,经营范围广、药材种类比较齐全。有些药材在这家药铺买不到,在另外一家可能也买得到。 这几家规模相差不大,销售市场却各自不同,似乎这几家达成了某种默契,各自瓜分大片市场。还有人曾言,这几家大药商背后其实是同一个老板。为了掩人耳目、不至于让人误会他们牟取暴利,才特意分成几块,彼此互相牵制,实际上整个江州乃至附近几个州的药材市场完全被他们给垄断了。 李半夏有心想与他们合作。妙手仁心堂的优势在于,他们药铺的药材多数是自销,妙手仁心堂源源不断需要药材的供应,并且经营领域主要集中在稀缺药材之上,与他们的利益并不冲突。 若是合作。以后妙手仁心堂的常见普通药材,都可以在他们名下购得。稀缺药材需求本就不多,各地商家着眼的也大多是一些常见的药材,与妙手仁心堂合作,不但自己名下的稀缺药材有了销路。还能拓展自己的生意,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双赢提议,何乐而不为? 不但如此,李半夏为了促成合作的顺利达成,还开了一个让人心动的条件。 如果这些大药商愿意与妙手仁心堂合作,那么彼此便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后这些大药商要是亲人朋友有什么病痛,尽管前来妙手仁心堂,那里的大夫会免费为他们诊断。 亲人朋友?这个承诺可不小,要知道这几家子,亲人朋友凑一块,那也不知有多少。若是赵郎中在这里,定得笑话李半夏:李家妹子话说得倒是爽气,苦的可就得是我们自个儿了。要是再多来上几回,咱们药庐恐怕就得喝西北风了! 当然,赵郎中肯定也只是在说笑,若是轮到他,他一定也愿意这么做的。毕竟,妙手仁心堂,每日单是帮助穷苦人家看病,分文不取还赠粥施药的情况,便是不胜枚举。 况且,帮助这些大药商看病,不过是诊断一下,给他们开张药方,药材他们家有的是,也不兴你那一丁半点的。即便真的都是你这边包办,你以为健健康康的人就这么容易生病吗? 李半夏提出这么个条件,大概也是因为这江州是人家的地盘,一个外人要是想要突然在这里立住脚,打开门来做生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真如传言中的那般,这些大药铺的幕后老板都是同一个人,那他无疑居然绝对的垄断地位,没道理让你从中分一杯羹。 虽说两厢合作,对彼此都有好处,又兴许人家做惯了大生意,根本就不将这些放在眼里。这些大人物,要是“任性”起来,那可是懒得讲道理的,更不觉得处理这些事需要什么理性。 李半夏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要让对方看到他们的诚意。妙手仁心堂开药铺,只是解决货源短缺问题,不是要跟他们抢生意。 最初提起这件事的,可不是李半夏。 需得承认,李半夏在治病救人方面的确很在行,但要是说起做生意,除了脑子里有些小主意或者小提议之类的,对于那些和人谈大生意、促成合作方面可真的不怎么在行了。 她永远也学不来商人的那一套,经营和管理者的身份于她也是不适合的。她就只适合做一个大夫,一个纯粹的、快乐的小大夫。女神医也好,乡下郎中也罢,于她并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病人变得多了,睡觉的时间少了,陪孩子的机会也少了。 最重要的是,她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那个神医的名号,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这辈子不生病,自己的亲人、关心的人不会经历病痛的折磨,他们什么都敢保证,唯独这一点是谁也没法百分之百确定的。 正如现代的保险,很多人都不想花那个钱,但最后许多人都还是买了。因为他们也担心,自己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为当初买保险那点钱不值得。在古代,没有保险,神医一诺,便是最高级别的保险! 神医这两个字,代表的是最珍贵、无与伦比的性命。这两个字可以让你前一秒钟正经历着马上要失去亲人的痛苦,后一秒便能享受到死里逃生的喜悦。即便是寻常病痛,都不会等闲视之。病人哪怕拉个肚子,都希望找最高明的大夫医治,而不是一般的大夫。 上官舞融在听李半夏说到想与那些药商合作,而李半夏又拒绝让她出面的时候,建议她不妨用用她那响亮的名头。 看李半夏一脸迷惑,她就知道她这位朋友显然是没有正确评估出自己的“商业”价值。好吧,说商业价值可能会招打,她还是说她自身价值好了。 凭她的名头,走到哪儿都是一块宝,她也完全可以学那些脾气古怪、喜爱拿乔的名医大夫。来个“三不治”,或者让她治病者,先奉上黄金千两。 放心,真到了那个地步,别说黄金千两,就是黄金万两,照样有不少达官贵人或者有钱人来找你治病。到了那一天,病人恐怕还不比现在少。 李半夏之所以意识不到自身潜在的巨大商业价值,就是因为她那人没什么野心,不管是什么病人,只要处在危难和病痛中,到了她的药庐她都会全力救治。 这固然为她留下了无数的美名,以她的性子和她不时做些傻事来看,这一生注定与财字是无缘了。 哪怕要发财,也只是发些小财。 当然,这些是她的追求,她的一片仁心,若是用金钱来衡量,未免太侮辱她了。上官舞融只是客官分析,嘴上虽然说李半夏是快木头,其实心里最佩服李半夏为人的也便是她了。 李半夏做的这一切,只认为是自己该做的,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个女神医有多么的了不起。只有在别人争相恐后找自己医治,还有他们千里迢迢再次光临大杨村特意回来谢谢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有点受欢迎。说实话,每到这个时候,心里特高兴,也感觉很满足。 能帮到别人,于谁,都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 上官舞融则不同,在她看来,李半夏能有今日,那都是她应得的。凭她的医术还有医德,本该更有一番作为,只不过她从未刻意追求过这些,安心留在那个小村子里,治好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她救人,救过便“忘”,不会记着自己对他们的恩情。因为这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然而那些病人却不一样,虽然她救过无数的人,但这无数的人无一不记得,是谁给了他们新生。 呵呵!这个傻瓜,救人都救呆了麽。她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她的名字有多热,在江州乃至整个大杨,有谁不知道神医李半夏的?亏她还在这里为了对方肯不肯与她合作烦恼,要是一早放出李半夏的名头,就没这些事了。说不定那人,还会抢着赶着与她合作。 不信,姑且期待一下吧! 482 东山归来,我找我丈夫 482东山归来,我找我丈夫 与几家药商谈合作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以至于回程的路上,李半夏还有些想不通,这事是怎么达成的。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几家药商背后的老板的确是同一人。 能够与这样厉害的老板合作,李半夏真是既高兴又担忧。高兴是一定的,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合作。至于担忧麽,这样一个将整个江州市场甚至更广阔市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老板,一旦他决定对你耍什么手段,她想必也是万万斗不过他的。 李半夏笃定,她那么个小药铺,还不被他看在眼里,没必要为此大动干戈,也不会牺牲眼前的利益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做生意,瞻前顾后是好的,但有时候要是顾虑太多,倒显得你这人婆妈不爽快了,可能还会错失商机。 想着这些,一阵桂花香味传来,打断了李半夏的思绪。环顾四周,在不远的小摊子前,有位大爷正在卖桂花糕。 “桂花糕,当归爱吃的,正好捎些回去给当归,那小子一定很高兴。”李半夏先自个儿来了一块,尝尝味道纯正可口,酥甜香浓,不错不错,很好吃。多来几块,带些给舞融,不知她吃不吃这些街头小摊的东西。 包好糕点,付了账,又在旁边摊子买了一些其他好吃的,大包小包弄了不少。刚谈成了生意,心情不错,李半夏一边抱着零食吃,一边在街上转悠。可是有好长时间,没这么轻松地逛过了。 走过两条街,来到了江州最繁华的街道,琼凤街。这条街上,住的多半都是一些名门望族,抑或是商贾大富。一路繁华。李半夏看得很欢。后悔没将当归带出来了,那小子喜欢一个人闷在家里,真应该多带他出来走走。 看到一些好玩的玩意儿,李半夏也会将它们买下。家里那两个,可是很喜欢这些小东西呢。 爹和娘年纪大了,经常腰酸背痛,看到能助他们缓解疲劳和按揉背部的东西,也一并买下了。这边的事很快就结束了,她也是时候该回村了,还不知道回去之前有没有空再上街。一次买回去。就不怕到时候时间来不及。 “额~~”东西好像买得太多了点儿。李半夏抱着满满一怀的东西,考虑着该怎么将这些东西运回去。她敢打包票,抱着这么多东西,别说看街上的景致了。这双手到最后都不见得是自己的了。 在最后一间店铺里,李半夏多付了那间店铺伙计一些银两,让他将一些大件的东西给送到指定的地方去。对方很高兴地接下了,李半夏则可以继续逛自己未完的街。 兴致不错,她今日决定要好好逛上一逛,不过瘾可不会回去。听说江州的夜市不错,不过,自己一个人这般在街上闲逛,晚上还不回去。舞融和当归一定会担心的。所以这个,便只是想想了。 当然了,舞融除了担心,更多的恐怕是怪罪。这等好事,居然不叫上她。可不让她生气麽。要知道,以前她每次约李半夏逛街,这家伙每次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忒不够意思了。 为了回去之后能够堵住舞融的嘴,李半夏想着,自己有必要给她买个东西让她开心一下。让她知道,她即便一个人身在外间,心里还是记挂着她的。 舞融最喜欢回豆坊的包子,那里的肉包是江州一绝,馋得她数次在她面前流口水,快快差人去买来给她品尝。 李半夏有幸从她的嘴下吃到两个,味道确实是好,再来几个她都吃得下。在之后的时间里,每每看到类似包子的东西,就会想到回豆坊的包子。 咳咳~~这么看来,真不知是舞融嘴馋,还是她自己嘴馋了。 回豆坊的包子做得好吃,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好吃的包子可不是那么容易买的,据说回豆坊每天就做一千个包子,一千个包子卖完,哪怕你出再多的钱,也是吃不上的。 一千个包子,早上卖四百个,中午和晚上各卖三百个。这个时间,赶过去应该可以买上第一批晚间的包子。 这么想着,李半夏换了方向,往回豆坊的方向而去。 心里想着包子,李半夏的脚程不知不觉加快了,很快便来到了回豆坊。已经有不少的人站在那里排队了,李半夏这个家伙,宁愿等到最后,也不喜欢排队。不过麽,这回她要是不排队,一会儿人只会越来越多,那可就真的吃不上回豆坊的包子了。 哎!还是排队的。 太阳正猛,队伍也足够长,还不知何时是个头呢。不过,呵呵!大家吃包子的热情可真高涨啊! 由此,也可以说明这家包子的是多么的受欢迎。排队的时候,李半夏不由呵呵的想,以后她若是做包子或者其他吃食生意,一开始没什么客人的话,她不妨找来一帮人,早早地就在自己的店门外排队,很壮观的样子。这样,大家就会觉得她的食物很好吃,出于跟风和尝一尝的目的,都会来试上一试的。越是排队需要别人等候的东西,大家就越会喜欢呢。 自己不也是这样? 当然,前提是自己的食物真的要好吃啊,否则别人吃了一次,下次照样不会来。还会怀疑别人的味觉有问题,或者怀疑是自己的问题,那可就真的觉得抱歉了。 就在李半夏想着这些的时候,一顶轿子从东大街往这个方向驶来。 四个身体健硕的轿夫,迈着矫健的步伐,一路行如风。他们的速度太快,仿佛只用脚尖着地,看样子都有些功夫底子。速度虽快,轿子却很稳,几乎都看不得任何的颠簸,是一群有经验的轿夫。 不少人的视线都放在了那顶轿子上,轿子在繁华的江州很常见,一顶轿子本不会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人们注意到这顶轿子,不只是那四个比常人更加健硕、轿子抬得更稳的轿夫,还是因为这顶轿子非一般的豪华。 那顶轿子,华贵中有着大气,淡蓝的色调,在轿子中并不常见,有效地中和了那顶轿子的华贵,多了一抹低调。但不管怎么修饰,还是掩不住那顶轿子非凡的价格与身份的象征。 “我猜,那里面坐的一定是一位有钱的大老爷。”李半夏听到前面一个人这样道。 “可能是位官老爷,瞧瞧这气派~~” 李半夏没有听到后面的人还说了些什么,因为就在刚才,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被从轿子下来的那个人给吸引了。 与其他人想象的不同,那个人并没有身着锦衣,既不是什么富家大老爷,也不是威严的官老爷,他一身粗布衣衫,脸上也没有任何名为威严富贵的气息,与大多平头老百姓一样。 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那个人身上有着一股更加平和安容的气息。包容、博大,虽然一身布衣,却隐隐有一种大家之感。 轿子停在一栋府宅前面,轿夫为他拉开了轿帘,他下了轿子,回头对几位表示感谢。 待他看着那顶轿子,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摇头笑笑,那表情,竟是如此的熟悉。别人见了,会觉得很莫名,只有李半夏,心头涌动着名为激动的暖流,脸上却笑开了。仿佛自己刚才,看见了一副很逗的情景。 那人下了轿子,立马就有一个像是管家的人迎了出来,将人迎了进去。李半夏张开口,欲叫住那人,无奈周围人太多,环境很嘈杂,她刚出口的话语,便立即淹没在人群中。 不知不觉,她的身体已出了队伍,后面的人拍拍她,问她还要不要买包子。李半夏摇摇头,这个时候,她可顾不上买包子了。 望着那人进去的地方,杜府。是杜家的府邸,李半夏在江州也算呆了些日子,再加上身旁有个什么都愿意告诉她的上官舞融,对这个杜府当然不陌生。 杜府在江州,那也算是一等一的豪富之家了,说是江州第一首富也一点都不为过。杜家经营砚石生意,名下经营数十家砚石店,是卞国数一数二的砚石大亨,据说他一生最痴迷于砚石收藏,视砚石如命。 杜家名下的玉宝斋,不但每年从各地高价购得上好的砚石,杜老爷还会找来顶尖的砚石大师为他雕刻作品,有的作为珍藏,有的则作为镇店之宝。这些名家所镌刻的砚石还有名家荟萃的精华之作,奠定了玉宝斋在砚石界的顶尖地位,代表了卞国砚石的顶尖水准。 李半夏虽然不知,他为何突然来了这里。但这些都不重要,她现在最想的便是见到他。 “什么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容你乱闯?”李半夏只顾着追前面那个人,刚到门口,便被守门的给拦了下来。 “抱歉,我找人。”李半夏只得停下,眼睛盯着已经穿过院子就要进去正厅的人。 “你找谁?” “就找他,我的丈夫。” ………… 483 女人心 483女人心 ――***―― 多谢悠佐妹纸的评价票,还有_318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抱歉,我找人。”李半夏目光追随着刘东山的背影,唯恐自己一个不留神,他就会突然消失。她反复确认着,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她不明白,刘东山为何出现在这里,又如何在这江州首富杜府之中? “你找谁?”那守门之人见李半夏衣着谈吐皆不俗,也不像那无礼之人。这也得感谢于李半夏今日出门谈生意,特地换了一身比较体面的衣裳。当然,平日虽然穿得简单了点儿,倒不至于见不了人。 “就找他,我的丈夫。”李半夏指着快要消失在院子尽头的刘东山,试着喊了两声,但考虑到现在是在别人府上,守门的又跟看怪物一样盯着她,李半夏还是觉得把话说清楚,最好能够让她进去找他。 “你说谁?”那个守门的讶异地瞪大了眼,扭过头,看看刘东山,又看看李半夏。 李半夏无奈,难道她和东山,看起来这么不像夫妻?明明心里急得要死,偏偏遇上这位,可真是,能不能给他一针?让他安安稳稳在这睡一觉? 算了,还是不要了,工作的时候偷懒,可能会害他丢饭碗。不知为何,被他这样一闹,李半夏反而不急了。 她突然想给刘东山一个惊喜,东山要是见到了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像她见到他一样吃惊,想到刘东山会有的样子,李半夏觉得很有趣。 不过,要想给她惊喜,首先得让她到府里去找他才行。至于为何不在外面等。李半夏可等不了那么久,她还不知道他在这里干什么,又要呆多久。 “那个人。是叫刘东山吧?”李半夏很少连名带姓的称呼过刘东山,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真认识刘大师?”那个人越发震惊了,看着李半夏的眼神也越发的和气了。 “刘大师?”李半夏挠头,她家东山啥时候成大师了?脑子里自动冒出一副画面,一个面慈心善的老头,高坐在首位,底下有各方求访请教的弟子,来恭聆大师的教诲。 脑袋一转。又出现另外一副画面,性格孤僻、很难相处却拥有高超绝技的“怪老头”,隔世而居,恃才傲物。无数商贾大富、达官显贵端着金灿灿、白花花的金银元宝来到他面前,请求他一展绝技。 大师眉一皱,眼一眯,一掌将来人扫出屋外,钱财于他如浮云。用这等俗物来侮辱他,简直是找死。 咳咳~~李半夏抖抖自己的遐想,为自己的分神感到很好笑。不过也不是乱想的,在她的眼里,被称为大师级别的。通常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东山不过是在外面转了一圈,怎么就变成“刘大师”了? 李半夏按捺着心里的疑问,猜测着,可能东山这段时间因缘际会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他这次离家去参加砚石比赛,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如果比赛都已经结束了,他为何不回家呢? “姑娘真的认识刘大师?” 李半夏看着守门的明显有些热切的眼神,不由好笑,也许这个小兄弟,能为她解除心中的疑惑。她与其在这猜测,还不如直接问他。看他的样子,应该很有兴趣告诉自己一些事情。 “请问你说的刘大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看了李半夏一眼,好像在说:你不是刘大师的媳妇儿吗?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李半夏笑笑,给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她要是知道,就不用问他了。不过可不要因此就怀疑他们不是夫妻,或是有什么问题,那样,哼哼,小心半夏飞针伺候! “好吧,我就告诉你好了。刘大师是十天前由我们家老爷特地请回来的,来帮助我们老爷完成一副{五福山祝寿图}。你别看他样子很年轻,一手砚雕工夫可出神入化了。老爷很推崇刘大师的砚作,规定刘大师在府上时要奉他为上宾,那些官家人前来府上,都不见老爷这么客气呢。” “原来是这样。”见别人对刘东山的技艺如此肯定,李半夏由衷的为他高兴,比听到别人肯定自己还要高兴。也不枉东山在背后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还有心力,他的事业开始了。 “那这位小兄弟,我想见刘大师,能不能麻烦你向杜老爷禀报一声。” 那人稍微犹豫了会儿,老爷曾经吩咐过,刘大师在做事的时候,不能随便分心,让府上人别轻易去打扰。不过,面前这个人,她是刘大师的媳妇儿呢,不能怠慢。若是假的,到时候再让她出府去,若是真的,自己要是将她拒之门外,到时候老爷怪罪起来,他还真担待不起。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谢谢你了。” 守门的小兄弟飞快地跑进去了,李半夏站在杜府门外,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只觉得冥冥中许多事自有天意。 她在家中,每日都在挂念着远方的刘东山,想着他何时能够回来。爹和娘一天也不知要念多少遍,却不成想,来了趟江州,却又这么巧的在这个地方碰见他。 待见着了他,她一定要好好问问,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知不知道他们都很为他担心。 李半夏这么想着,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委屈。刘东山向来是个体贴、关心别人的人,还是头一次,做出这等让人不放心的事情。 这种心情来得实在有些突然,一会儿喜,一会儿悲,方才还沉浸在见到他的喜悦之中,这会儿就又想着怪罪他了。李半夏啊李半夏,何时你的心情也这般的不可琢磨? 或者,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本就是如此,她又何需勉强自己怎么想、怎么做。一切随心出发,唯一不变的,是想与之牵手、共度一生的心。 只要彼此有心、有情,天涯海角,也不能改变二人的初衷―― 484 砚坛黑马,大师崛起! 484砚坛黑马,大师崛起! “姑娘,我们家老爷请你进去。”听到是刘大师的媳妇儿找上门,老爷心里也满是疑惑,不知她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不过,还不确定是不是她呢,要是对方只是个骗子,那岂不是他这个做主人家的待客不周?听前来传话的人说,对方各方面都不俗,也不像是个骗子。甭管是不是,先让他杜某看看,再狡猾的骗子也瞒不过他的这双眼睛。 “额,好,谢谢小兄弟了,还烦劳小兄弟为我带路。” 李半夏这么客气,弄得守门的小兄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呵呵傻笑了一下,道了声“您请――”便带着李半夏进了杜府大宅。 杜府不愧是江州第一首富,园林之大、之豪华,不是一般的贵府林园可以相比。园内设计得很精致,假山假石掩映其中,一不注意,以为自己身陷迷宫之中。 李半夏一路跟着小二哥前行,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府中的环境。她很想知道,东山是在什么样的一个地方做事,也想看看他在哪里。当然,她可不敢认为,就这样会看到刘东山。 “老爷,那位姑娘进来了。” 杜老爷坐在花厅首位,颇有些威严地看着门外,沉吟一声,让他们进去。 李半夏暗想,这位杜老爷不愧是商海浮沉打下偌大杜氏家业的领导人,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 李半夏进了厅,对着杜老爷微微俯俯身,点了下头,“见过杜老爷。” “你就是那位自称是刘小兄弟媳妇儿的人?”杜老爷开门见山,他是一个忙人。他真是刘东山的妻子倒还好,若只是一个骗子,他也不愿将时间花在与她的寒暄上。 “我和东山确实是夫妻。”李半夏心中觉得好笑。这个在村里人人知道的事实,何以换了个地方。她就要一遍遍向别人保证他们是夫妻呢。 李半夏开始觉得,自己这样贸贸然的找上门,或许真的有些冒昧吧,也怪不得大家都拿一副看怪物和看骗子的眼神看着她了。 不过,和东山分开这么久,想早点见到他,她实在无法在外面等下去。 而东山呢。他是否和她一样,也想早点见到他?他这样贸然找上门,会不会给他带来不便? 李半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出方才那个决定的确有些欠考量了。 但刘东山若是知道李半夏这般急于见到他。一定不会觉得她欠考量,会认为这是她这辈子做得最让人愉悦和快乐的事了。 “姑娘怎么称呼?”杜老爷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她的眼睛。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从眼睛便能看出。 杜老爷在生意场上,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一般人的那些小心眼和小伎俩,那不是他吹,还真的瞒不过他这双老眼。 “哦,我姓李,名半夏。夫家刘东山。家住大杨村。” “姑娘说叫什么?”杜老爷唇上的小胡子抖了一下,眼睛也睁大了些,仿佛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半夏,我叫李半夏。”这有什么问题吗?李半夏可不记得,曾经认识这样一号人物。 还是东山和杜老爷说过,他媳妇儿的名字叫李半夏?李半夏可不觉得,刘东山会说出她的名字,在这个时代,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妻子时,也只会说上姓氏,很少会说妻子的闺名。虽说李半夏并不太喜欢“刘李氏”这个称呼,别人真要称呼起来,看在东山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太介意。 “哎呀!原来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女神医小李大夫,真是幸会幸会。能一睹神医风采,是杜某人的荣幸。”杜老爷已经起身,热络地上前,手中捏着华贵的手杖,向李半夏拱手作揖。 说着,又立马唤来下人,上茶的上茶,看座的看座。那位带李半夏进来的小兄弟,听说面前这位自称刘大师媳妇儿的姑娘居然就是近来最负仁心医德的神医小李大夫,惊得张大了嘴。随即暗自抹汗,幸好自己进来为她通报了,否则还真是怠慢了贵客。 而仁医之名,也是名满卞国。早有传言说,这位女神医性情随和、待人诚恳热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原来她就是刘大师的媳妇儿,原来刘大师的媳妇儿是小李神医,原来女神医和刘大师是一对儿,而现如今李神医还找上了门,就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个小伙子脑子里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到底是没搞清楚今日是怎么回事。 “杜老爷客气了,夫君与我能得贵主人招待,才是我们的荣幸呢。” 茶水很快便上来了,杜老爷捋着胡子,呵呵笑道:“李大夫,请――” “杜老爷,请。” 李半夏坐在杜老爷的右下首,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杜老爷实在是一个健谈的人,但这个老人家,未免也有些奇怪的恶趣味。 知道她最想听到刘东山的消息,最想见到的人是刘东山,偏偏对此只字不提。李半夏甚至想,这个“老头儿”其实是故意的。 “李大夫何以会在江州?百忙之中,赶来江州,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办了。”他可是听说过,神医坐镇妙手仁心堂,妙手仁心堂俨然已经成为卞国病人求医的“圣地”。相信随着李半夏的声名鹊起,还有妙手仁心堂的不断壮大,妙手仁心堂这个名字迟早会传遍天下。 “我到江州,一是为了送儿子当归来读书。再过几天,他便会在鸿轩书院入读了。二个嘛,妙手仁心堂决定在江州开一家药铺,专门经营一些稀有药材。正好我过来有事,便让我代劳了。托几位朋友帮忙,事情谈得很顺利,今日算是彻底达成共识了。回来的途中,看到贵府的轿子。不由多看了几眼。结果,没想到,从轿子上下来的人竟是东山。” 既然他不主动提及。李半夏有必要提醒他一下。虽然她也很喜欢和杜老爷聊天,但这么长时间没见东山了。她需要去确认,东山这段时间可好。 “李大夫和刘小兄弟的感情还真是好呢,杜某人要是再装糊涂,那可就招小辈的怨了。刘小兄弟喜欢清静,我在后院专门给他收拾了一间院子,供他完成作品之用。这么长时间没见,想必李大夫想亲自给刘小兄弟一个惊喜。我老人家就不瞎掺和,让下人去为你通报了。” 原来杜老爷是这么考虑的,他还想得真是周到的,也很明白年轻人的心思。 “谢过杜老爷。你老人家有心了。”李半夏起身,对他欠了欠身,然后由守门的小兄弟领着,前往刘东山平日雕刻所在的院落。 这个院子叫秋枫院,是个独立的院落。刘东山在做事的时候。除了一日三餐由专人送来,在这府中除了杜老爷,是没人敢随便来打扰他的。 李半夏到了秋枫院,谢过守门的小兄弟,便请他先下去了。站在院外。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在院门前站定。昂起头,望着门上“秋枫院”三个字,一阵清风吹来,李半夏轻轻闭上眼。 熟悉的气息,伴着微风,送入了李半夏的鼻端,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属于刘东山的气息。 刘东山在这里快十天了,这十天里,他的生活里几乎只有砚石和雕刻。坐在这个院子中,手中片刻不离刻刀,脑子里唯一想的事,便是在最快的时间里最好的完成那幅{五福山祝寿图}。为了能最好的完成作品,他独自呆在这个小天地中,不受任何人打扰。 就在昨天,他的作品就快要完成了。临时想到,镌刻作品的着色方面有些欠缺,着色这等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会影响整幅砚作的效果。交给别人去办,可能未必能调好他心中需要的色彩,只得自己出府一趟。 杜老爷是一个十分热情的人,热情得刘东山有时候难以招架。早中晚三餐,定得亲自过来问候,一方面查看他的进度,一方面问问他是否还有什么需要。刘东山是一个生活简单的人,粗茶淡饭、能管饱就行,这么客气,反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大户人家的规矩比较多,杜老爷却从来不给他们设置什么规矩,对他请回来雕刻的人士来说,杜老爷在这方面给予他们充分的自由。只要他们能完成令他满意的作品,让他做什么都可以,由此可见杜老爷对砚石的痴迷程度。 刘东山在砚石这一行还算是个新人,在上次砚石大赛上崭露头角,其实力开始在业内传开。砚石大赛上,这个来自乡村的三十岁男人,以一幅{秋收}惊人般的闯入大家的视线,让众人记住了这个刀法出神、技艺超群的男人。 杜老爷独爱砚石,像这等盛会他又岂会缺席。早在盛会召开前几天,就已经推掉一切的事务,专心观察着来自卞国各地的砚石好手,希望能从中获得完美的雕刻作品。 杜老爷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刘东山,这个憨实的男子实在太低调,在一群盛气凌人、争相表现一二的年轻人或者那些早有一定名气的中年人,乃至成名已久的砚雕大师之中,这样的人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更何况在杜老爷的观念里,一般的大师,为人都是恃才傲物、高傲不可一世的。他甚至疑惑,这样一个人,不是更应该安心呆在乡下种田,为何会出现在这等盛会之中? 精明、以眼力著称的杜老爷子,承认自己第一次看走了眼。 砚石盛会中,大家积极各显神通,为了显示自己最高超的雕刻水平,刻意地秀出高深的刻法,变化繁多。无论是在选材、打磨、着色方面,都是费尽了心思。 而只有这位并不算年轻的男人,安静地独坐一隅,一丝不苟、全神贯注地挥着手中的刻刀,细细完成着自己的雕刻。不管周遭的人如何八方过海、各显神通,他依然静坐其间,好似俗世喧嚣中唯一沉静的存在。 杜老爷投资砚石盛会,其举办期间一切花销和开支都是由杜家负责,所以杜老爷全程参与和观看砚石盛会,都是理所应当。 他看了许多年轻人的作品,这里面,有出色的,有差强人意、勉强还过得去的,也有那些根本就不入流、他完全看不上眼的。而这之中,能算得上是出色的绝对不多,零星的几个,技艺和雕功都不错,遗憾的是没什么特色。换句话说,他,雕出的作品让他感觉不到那种震撼还有生命力。真正的作品,能够将人整副心神都给吸进去,愿意将所有一切捧到面前,只愿能换得这幅作品,将它小心翼翼地珍藏。然而,又怀着忐忑的心情,用金钱交易,又担心辱没了这幅作品,不希望它沾惹上铜臭气息。 真正地热爱一幅作品,即使到了逃难的时候,也会固执地带上它,甚至撇下救命的东西。 这个世上,本就有这种狂热痴迷的人。用现代的话说,或许可以称这种人为“变~态。” 砚石盛会上,一幅幅精彩的作品亮相,终于轮到了刘东山,那幅看起来朴实无华、则内藏乾坤的作品。 杜老爷无法言说自己看到那幅作品时自己的感受,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待仔细一看就越是发现这幅看似普通的作品仿佛有一种牵引别人不断去挖掘的力量。而随着你观察的深入,留下的不只是惊叹,更多的是震撼。 这是出自一个新人的手笔! 这幅砚作里燃烧着的是火热的灵魂,看得人热血沸腾、心情激荡。然后,你就发现,那些看似简单、平常不过的刻法,内里巧妙地融和了各种的变化。设计和构图巧思频出,让人叹为观止。独具匠心,低调内敛却渗透着旺声的生命力,一切再适宜不过,除了这种刻法,没有任何一种能够替代。 而且除了这个人,也再也没人雕刻得出。 这就是属于刘东山的雕刻。 ………… 485 万雪峰番外 篇 485万雪峰番外篇 (先跟妹纸们说声抱歉,为了完成本月计划的字数{由于某人先前忘了这茬,这个月又比较忙,直到最后一天的晚上才想起来,只得用这个办法了}。这篇番外先不用看了,最迟后天,点这章,内容便是全新的了,不会让你们白花银子的。对点开看文的妹纸说声抱歉了,对不住了,囧~大家先看486章吧,再次抱歉~~) 晚上女人们忙得很晚,明儿个就是刘申姜的寿辰,会有许多人来送生日礼,许多东西都得提早作准备。 马氏在厨房里准备明日的菜色,虽然忙着,脸上却是笑呵呵的。不但是为了老头子的寿辰,这女儿女婿回来了,发展势头似乎也不错,一家人又很和气,没有什么比这些事更叫她开心的了。 刘申姜心情也不错,儿子女婿在一块儿聊天,他这个老头子在一块儿坐着年轻人说话反而受拘束,干脆就到厨房陪他老伴去。 有马氏在,老头子一辈子就没下过厨房。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马氏一个人罩着,老头子也不问事。马氏对刘申姜,也尽心尽力,总是将最好的留给他,家里的事也从不让他费心。刘申姜一直认为,有这样的老伴,是他最大的福气了。 刘申姜在厨房也帮不了什么忙,两个老人家就在那儿唠嗑,也帮马氏打发打发时间。 刘银杏和李半夏,在忙着准备明日生辰的回礼,会有多少人家要来,事先都算好,分别包好,明日等亲戚回去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拿给他们。许多人回家都是急急忙忙的,到时候再准备这些往往会手忙脚乱。 家里的床铺并不多,人到家的时候也常常为住的问题烦恼。家里只多一张床,平时来人都是睡在这张床上的。刘银杏回到娘家,可不愿意与赵晨宗一张床榻。在家的时候两人都是能隔多远就隔多远,更何况回到了娘家,就更不想遭这种罪了。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刘银杏和马氏睡,娘俩睡一头正好可以聊聊婆家的事儿。赵晨宗就跟刘申姜挤一晚上,这样比较合适。只是这刘申姜睡觉打呼噜,而且呼噜声震天响,这么多年马氏已经习惯了,不代表别人也习惯。 赵晨宗睡觉是个很浅眠的人,有一点声响。他就会睡不着。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干脆让赵晨宗和刘东山一块睡。刘银杏就和李半夏挤一晚上。刘东山睡觉很老实,晚上连翻身的回数都很少,最合适不过了。 本来就忙得很晚,姑嫂两人也有说不完的话要讲。睡觉已经是半夜的事了。第二天,大家都还得早起,只是姑嫂见面像这样说话的机会并不多,说着说着就忘了时辰。 第二日客人更多,有来拜年的,有来送生日礼的,刘家各种各样的亲戚倒是不少。许多亲戚来了,照例和两个老寒暄了一阵子,接着去房里。和刘氏兄弟打招呼。看到银杏的丈夫也在这里,一个个都围过来,热切地和他说着话。 赵晨宗觉得,自己就像是玩杂耍的猴子,可是今天。他似乎是想逃都逃不掉。因为人太多了,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会有人上来和他说话。 最后,赵晨宗索性就大方起来,就老老实实站在那儿,有话说话,这样反而自然许多。 吃饭的时候,姑爷本应该上桌子吃饭的,只是赵晨宗看人家端着托盘跑前跑后的也挺有意思。在桌上的时候,就得陪着大伙儿喝酒,大家看他是新姑爷,你一杯我一杯,非得要跟他喝一杯。那架势,赶情就像车轮战,千杯不醉到了这儿,恐怕都得喝趴下。 赵晨宗喜欢喝酒,但并不喜欢别人灌酒。他自己想喝,喝得烂醉如泥都没关系,但别人要是左一句右一句让他喝酒,他喝得还真的不爽。他就是这性格的人,这事当然不能说出来,这群大老爷们个个喝高了,才不管是不是新姑爷呢,可不给他好看。 另一个,他喝的酒都是十分名贵的好酒,这刘家喝的酒,实在上不了档次,要他喝几口都是为难他了,更何况是牛饮?这还好一点儿,赵晨宗虽然不喜欢这些,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在试着接受这些,毕竟他不能要求每个人家都有赵家那样的条件。而且,这些是最让人不高兴的事情,也最让人无法接受。 就是为了这件事,先前几次他到刘家,每次都是闹得不欢而散。要不是有赵暮山在一旁跟着,说不定两家的关系只会闹得更僵。 到最后,让刘西山到桌上帮着陪酒,他帮端起菜来。马氏自然不愿意让姑爷干这个,家里人多得是,除了东山西山两兄弟,还有许多家班子,端菜的人那么多,哪里还需要姑爷干这个? 无奈赵晨宗坚持,平日里他还没有干过这个呢,比起在桌上陪一帮人喝酒,他宁愿在下面多走动走动。就像许多小孩子喜欢在人多的时候热闹一点,争着抢着给大伙儿端菜一般,赵晨宗目前就是这个心理。 马氏还想再说,总觉得这样不合适,刘银杏把她喊住了,“娘,就让他去吧~~”让他做点事也好,免得整天无所事事,像个游魂在那儿东游西荡的。就让他做点事儿,而且她也保证,他跑不了几个来回端不了两盘菜就会打退堂鼓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一副大少爷毛病,做什么事都没什么恒心,吃不了苦。做什么事情,都嚷着累,即使再容易的事,都是这副德行。 在刘银杏心里,赵晨宗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哪怕她现在对他和颜悦色了些,也改变不了赵晨宗在她心里根深蒂固的印象。 刘家亲戚一共摆了八桌,每次四碗菜,一种菜上完要打两个来回。 别看就几盘菜,端着还怪重的,刘家上菜很快,赵晨宗也没得歇的,一共就上了好几个菜。渐渐的,大少爷就觉着累了,双手酸得慌。 刘银杏一看他这样儿,就知道他不行了。也不想理这事儿,由他去。她就知道,他是这个德行。 马氏一边炒着菜,一边看姑爷那累得恨不得将托盘从手上甩掉的样子,就对灶台背后的银杏说:“银杏啊,我看姑爷没干过这些事儿,跑了这么久也是累了。你去把你二哥从桌上叫下来,让他来上菜。” “他也真是,一个大男人,才上了几个菜。这就不行了~~”刘银杏低声嘀咕。她果然说得没错。她个大少爷。空长那么大的个儿,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在行。吃喝玩乐乱花钱有他的份儿,真本事那是一点儿都没有的。 以前刘银杏才懒得管他这些事儿,他就算是个酒囊饭袋她也懒得多嘴。只是女人一旦对自己的丈夫有了期许,那问题就另当别论了。 “银杏,你也别说姑爷了,他不是没干过这些事麽,他一个赵家大少爷,没干过这些事也正常。”其实,他能有那个心思,愿意帮点儿忙,马氏就已经很高兴了。 “娘。你别帮他说话,他就是娇生惯养骄纵坏了,一个大男人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还能做什么事?我最看不惯他事事让人伺候,恨不得喝口茶都要别人送到他嘴边上。该自己伸手的事也懒得伸手,一身的懒病,也不晓得是跟谁学的。”还别说,这银杏说起男人的不是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马氏听了不但没阻止,反而还笑了。 这样才像俩口子嘛,以前不冷不淡的,见面就跟个陌生人似的,多不好。还是这样,有个夫妻样子。 “你也别说姑爷了,就是你,以前不还是个懒鬼。又好玩又好动,常常为了跑出去玩,什么事都不做,现在倒会说起姑爷来了~~” “我那是……这不一样,娘……”刘银杏无话可说,赵晨宗正好收完盘子回来,在门边的时候正好听见银杏和马氏说这个事儿,脸上僵了僵,心里别提是怎么个滋味了。 大概是在和她赌气,接下来的时间这赵晨宗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上菜比谁都积极,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别人说要接手,他硬是不干,没说过一句苦,叫一声累。这大少爷平时出去也都是乘轿,今日一天跑的路恐怕比他一个月都要多。双手酸得要死,硬是一声不吭。 马氏眼瞧着这姑爷不对劲,便让银杏去问问,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顺意的。刘银杏才懒得去,估摸着又是他大少爷的毛病发作了,在那摆架子呢。他就是这个样子,自己不开心,也要连带着别人不开心,就好像旁边一切的人都得看他的意思、顺着他的意。 不过赵晨宗还是注意着点分寸,上菜的时候,别人跟他说话,态度倒也还不错,没拉着他的那张脸。别看这大少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拉起脸来还真有几分唬人。 刘银杏越是看他这样子,心里也就越不高兴了。不就是帮上点菜麽,多大一点的事儿,又没人让他干,是他自己要干的,这会儿拉着一张脸是给谁看?不高兴做就别做啊,上菜的人有的是,没必要非他不可。 马氏眼瞅着这俩口子不对劲,咋弄的,刚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工夫又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经不住这般忧心。 马氏这些人,等别人吃完在厨房重新开了一桌,赵晨宗之前不想在桌上吃,就和他们一起在厨房的桌子上吃。饭桌上,马氏不停的为赵晨宗夹菜,直说他辛苦了,今天那么多的菜可都是他一个人帮端的呢。 正月初一那天,就是李半夏上菜的。这玩意儿,一开始还挺好玩的,到后来可就吃累了。到最后,还得麻烦刘当归帮忙。赵晨宗一个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要他跑那么久,也是难为他了。 只是他和小姑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儿?看两人这么呛着,也不是那回事儿。他们不急,这些人着急啊。看他们这些人的情形,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马氏可不愿意这俩口子就这么堵着气回去,他们在场还好点儿,碍于他们的面子两人还得顾忌着点儿,等到只有两人的时候,那恐怕就说不定了。 马氏一边和儿媳妇儿劝着银杏,让她别和姑爷呛着,一边又让儿子过去打听打听。姑爷是怎么回事儿。这两个人,不会无端端的就闹成这样。 赵晨宗是不肯说的,只是这几个男人到了一块儿,又被劝着喝了两盅酒,这说话也就随意了些。到最后,总算是把白天的事说了。 刘东山这下子是明白了,原来姑爷是在意这个事儿。不过也是,任何一个男人被女人说成没用,都是一件十分沮丧的事情。赵晨宗以前并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现如今却很在意刘银杏的看法。甚至为了赌气硬是把上菜的事挺了下来。依他看。这赵大少爷对银杏也是越来越上心了。 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事情也就好办了。刘银杏这才知道是她说话没注意,伤了他的面子,这事说起来她也有不是。她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再说他今日表现的确比起平时要好了不少。也没摆他大少爷的谱,算起来自己反而有点说不过去了。他就算干不了这些事儿,她也不该这样说他。 想到这儿,刘银杏思量着,这事得自己先服个软。但是又不能过于软了,这样他到时候不领情,就会很没面子。而且老实说,刘银杏对赵晨宗,心里仍然有许多隔阂。要她做什么事来哄他高兴,那还真是困难。 下午的时候,赵晨宗几个在房里坐着,这古代没什么玩的,尤其还是这冷天。除了玩玩纸牌,就一群大老爷们在那儿胡侃。 因为家里还有亲戚,刘西山兄弟们都不能离开,要在家里陪客。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带赵晨宗到附近山上去转转,总比老是呆在屋里的强。 家里前些日子炒了不少的板栗,马氏收着,就是等着姑娘和姑爷回来的时候给他们吃。几人在屋里坐着也没事儿,马氏拿着板栗出来,让他们边吃边聊。 这板栗炒的时间不长,还是软软的,吃起来又香又甜。就是剥壳的时候费点劲,不过却别有一番味道。 赵晨宗平时哪里吃过这个,原先还觉得费劲,好不容易剥了两个,不是滚到了地上就是吃不到嘴里,倒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终于剥了两个,送到嘴里,觉着味道真是不错,倒是让他很意外。 他本来看不上这村里自个儿弄的那些土货的,他听马氏说,这些板栗都是他们自个儿到山上去打板栗蓬,自个儿剥了板栗刺,然后放在外面晾上两天,才将其炒出来的。这样炒出来的板栗,是又香又甜,新鲜的板栗,炒出来味道才没有这么好。 赵晨宗也没吃过这些,剥了壳熬了汤的可能吃过,他也不记得,反正没吃过要自己剥壳的。且不知,这样吃板栗,才有吃板栗的滋味。 村里许多孩子,想让爹娘炒次板栗吃,通常都要求许久的,可不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都吃得上的。有的时候实在想吃,就偷偷从打回来的板栗中小心翼翼地拿出几个板栗蓬,一边怕板栗刺,一边又想吃,那焦急又怕刺到的样子别提多有趣了。拿到屋外,用脚飞快地揉着,取出里面的板栗,生着吃下去。这板栗一般自家人都还舍不得吃,等着人到家的时候做人情,给别人吃。 马氏也是看在女儿和女婿的份上,一次性才舍得拿出这么多。刘灵芝直呼有口福了,每次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偷偷地抓出一把板栗,塞到自己的兜里。别人都知道他的举动,只是这小鬼也怪有趣的,就当作没看见,由着他了。他那俩小口袋,撑死了也装不了多少。 气温低,坐着还有些冷,马氏也铲了两炉火,便让刘银杏给姑爷送去。老人家就瞅着这个机会呢,就想着多给两人创造一点机会,希望他们俩人赶快和好。 刘银杏别扭了一会儿,耐不过马氏一再催促,也只好拎着火炉进去了。也没有把火炉递到他手上,就放在他旁边,离得那么近,都知道是给赵晨宗的了。给完了火炉,就坐到一边去了,坐在她大哥和大嫂旁边,还是这儿坐着自在些。 刘东山和李半夏,还有刘西山几个,都瞅明白这是咋一回事,呼吸都放轻了些。观察着赵晨宗的反应。 他要是肯接下这个火炉,他们之间应该就没事了。 赵晨宗愣了愣,瞥了那个火炉一眼,手上没有动作。继续在与他的那些板栗搏斗,这东西好吃是好吃,他也很想吃快一点,但是这个壳真的很不好剥。想吃板栗,就得牙齿和手并用,这样剥起来才快。但赵晨宗人虽然纨绔了点儿,要他这个大少爷用牙齿剥壳。总感觉有点违和感。他也做不来这个。 李半夏看着直摇头。看他吃板栗,还真是可怜。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增进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不过以小姑的性子。她是不会做的。这方面的事儿,她也不好说,别到时候没增进感情,反而还起了反作用。 现在这俩人的关系,真可以称得上是如履薄冰了,他们自己倒不觉得,他们这些旁观者可就是这么认为的。 李半夏不敢叫,不代表马氏不愿意。 马氏一进屋,就看见银杏给赵晨宗的火炉还放在旁边。眼看着银杏为了这事有点儿不太高兴,马氏手快。 “姑爷,这天冷,把火烘着,小心别着凉了~~”马氏把火炉直接塞到了赵晨宗的手里。赵晨宗只得接过,这样他心里倒也是舒坦了不少。他正愁找不到什么借口,拿过这个火炉呢,就把它晾在一边,他也不自在,还好马氏把它硬塞给他了,倒是免了他的烦恼。 “银杏,你还傻坐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姑爷剥板栗,没看见他不会剥麽。”马氏说着,转过头又对赵晨宗道:“姑爷,你还不晓得,银杏从小对吃的一块就特别在行,尤其是剥板栗,速度可快了。别人吃一个,她就能吃两三个,她两个哥哥可都吃不过她。”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女孩子贪吃,说出去会让人笑话。 赵晨宗听了马氏的话,看了一眼刘银杏。他倒是看不出来,她还是这么喜欢吃的人,在赵家的时候,对吃的可一点都不讲究。反倒是有身子后,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倒是烦恼了一批人。 这一点,赵晨宗还真是不清楚了。他平时见到的那位沉默寡言、老是绷着一张脸,就跟别人欠她几百两银子的女人,并不是刘银杏的真面目。 刘银杏是个出了名爱玩的人,玩起来可是比男孩子家还要疯狂。小的时候,为了好吃的,上山摘过桃,偷过别人家的甘蔗,半夜爬起来和一群伙伴去摘人家树上的柿子,丢石头砸人家树上的板栗,还偷偷扒过人家的番薯。有的时候被主人家追,单是跑就跑过了几道山冈。这丫头,一个吃的,一个玩的,疯起来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管得住的。 马氏来了兴致,不断地对赵晨宗说着刘银杏以前的“光辉史”,刘银杏可是示意好几回了,马氏不但没停,反而说得越发的起劲了。 赵晨宗听得是啧啧称奇,一下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一眼刘银杏,一下又颇有感概的啧啧两声。要不是马氏说起,他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从马氏的话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活泼开朗与现在的性情截然相反的刘银杏。这样的刘银杏,虽然干了不少出格的事,许多时候也很糗,但他却是从内心里对这样的刘银杏生出了一抹渴望与向往—— 是什么让她改变了? 答案不言而喻,这一切都是他。 赵晨宗低下了头,神色有些复杂。想起自己为了白天那点事就和她生了那么长的气,与之前自己对她做的种种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说来也奇怪,过去他不管做了多么混账的事,也不会有什么歉意,更谈不上什么后悔。他赵大少爷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谁也管不着,也无需后悔。然而现在,他发现许多事情的确需要改变了。而且,无形中已经在慢慢改变了—— 486 哪,你现在是在想我吗? 486哪,你现在是在想我吗? ――***―― 多谢mawankang妹纸,筑梦桐妹纸,还有狗狗的生活意见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李半夏推开院门,慢慢走了进去。 很雅致的院子,院门进去,有几棵高大的树木,支起一室的阴凉。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青石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偶尔想起几声熟悉地沉吟和闷哼,李半夏几乎可以想见这个人正倾身坐在地上,身下垫着一张薄毯,手上抱着一块砚台,温和如水的眼睛认真地盯着砚台。那股认真劲儿,似乎每一刀都耗费了他全部的心血。 这是东山的习惯,当他全神贯注投注到砚雕这件事上时,他常常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身在何地,也不管是否寒冬腊月,坐在冰冷的地上,丝毫也不觉着冷。 也正是因为刘东山,李半夏渐渐才相信,每个大师总有一股异于常人的专注和执着―― 李半夏上前,来到刘东山工作的门外,门是半虚掩着的,一边敞开,另一边是关上的。李半夏正好站在敞开的那一边,这个角度,里面的情景尽皆眼底。 果然如她猜测的一般,刘东山没有坐在凳上,而是直接坐在地上。地上有一张皮毯,比家里的那张薄薄的毯子也不知高级了多少,杜老爷还真是有心。 刘东山背靠着他,低埋着头,不时举起砚台对着打开的窗户细细端详,尔后再次低下头去。一低头,便是好久,等到下次再抬起头时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了。 李半夏暗暗担心,这么个低头法,也不怕脊椎有问题。在家里还有她在一旁照看着,她不在的时候。他可是完全不晓得照顾好自己了。 这样让她以后怎么放心,由他一个人在外面做事。她可不想自己的老公不到四十岁,就变成一个驼背的老头子。更不想他早早的就换上腰酸背痛的毛病,那可不是好事。 同样的问题,换成刘东山,看法便不一样了。正是因为自己有个无所不能的老婆,即便身体有什么毛病他也从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自己如果没有照顾好自己,半夏会难受。为了这,无论离家多远。他都时刻谨记要照顾好自己。不让自己有什么损伤。 他想完好无损地回去。平安,是他所能想到的带给她的最好的礼物。还有爹娘,家里的三个小家伙,也都希望他这个爹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呢。 所以。他没有拒绝杜老爷一盅又一盅的养神汤,也没有拒绝他屡次送来保暖的衣物。{五福山祝寿图}要按时完成,任务比较繁重,再加上他心急回乡,有时候更是彻夜不眠。这样一来,精神还有身体都跟不上,为了回去的时候不让半夏看出他瘦了,有必要进补一下。 刘东山难得不客气一回,杜老爷不但没有不悦。反而高兴坏了。他可是真怕了刘家小兄弟事事跟他客气,他为他完成祝寿图,他理当奉他为上宾,他什么都不吃也什么都不要,他这一腔的好意愣是送不出去。再说。这要是给外面的人知道了,还说他杜某人身为江州第一首富,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不是往他杜某人脸上摸黑麽。 执刀的手一动,刘东山停下了动作,抬起了头。李半夏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缩回了身子,背靠着门外,也不知自己是在紧张什么。 过了许久,屋里都没动静,李半夏才发觉是自己穷紧张了。慢慢站直身子,李半夏又往前挪了两步,看向屋里。 李半夏也不知自己为何不直接进去,竟然在这里玩起“偷~窥”的把戏来了。明明时刻盼着见面,等到了马上就可以见到的时候,反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跑着进去,还是慢慢走进去,或者学着那些女孩子,偷偷潜到他的身上,伸出手蒙上他的眼睛,让她猜猜她是谁。 很幼稚,但许多女孩子都乐此不疲,李半夏开始也想尝试一二了。但她想,还是不要了,一个是自己实在消化不了,她撒娇不好看,也不可爱。卖起萌来,没萌到别人,倒是先把自己恶心了。 最适合她的,若真的需要符合一下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很想学学甜甜,吊到东山背上,搂着他的脖子,死都不撒手。嗯,这个可以有,但是,他的手上有刀! 不小心造成误伤怎么办! 别人若是知道李半夏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定得狠狠地赏她几个爆栗,敲破她那专门煞风景的脑袋。 该死,这个时候还能大煞风景,想出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的事,她的脑袋究竟是什么构造? 李半夏不服气了,怎么了,这怎么了,虽然说可能性小之又小,但趋近于零的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是不是?要是因为耍浪漫,秀一下恩爱,酿出祸事来那可就该哭了。 so,还是要低调啊~~ 乐极生悲的事,是万万不能发生在她和东山身上的。 这种时候低调就有鬼了,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里面的人。要真的喜欢,就不会想这些无关紧要让人脑门冒黑线的事,而忽略里面一个大活人吧! 李半夏拍拍自己的脑袋,她绝不会承认,是因为她紧张才故意想些有的没的~~呜,脸好烫。 为毛,她的医术在不断精进,在感情这回事上,越活越回去了呢。 可不是她在这儿装纯哈,若是她一开始不来这一出,直接冲进去,和刘东山来个有爱的相逢,或者直接奔他怀里,死劲亲他几口,李半夏绝对不知害羞俩字咋写。偏偏她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傻傻站在门外,玩起了偷~窥的把戏,现在要如何做,才能打破这种暧~昧的沉默? 李半夏伸出小手,一下一下挠着心口,脑袋运转着,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办是好。见到东山之后要说什么,是问罪,是表深情,抑或者来个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 像李半夏这种小白加白痴级别的,也只有刘东山这家伙,才会把她当成宝,走到哪儿念到哪儿、想到哪儿。 其实,她本不需为这烦恼,你若真的喜欢一个人,根本不必想着如何去做。踏出那一步,所有的思想和话语,早就不由自主了。 那些情人间的在别人听来肉麻、自己听来狂吐槽的话,在那时说来,再正常不过,心里可能还觉着份外甜蜜。 只怪刘东山和李半夏两个,一个嘴拙,完全不知甜言蜜语为何物。难得情难自禁时,来上两句,被李半夏羞红着脸给阻止了。阻止丈夫和男友说情话的,世间除了李半夏恐怕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 一个难得糊涂,脸皮子该薄的时候比城墙拐弯还厚,该厚的时候又比啥都薄,一两句情话小脸红得就跟像火烧,总之,就是说情话秀恩爱这点,李半夏真是弱爆了啦! “诶?”正在东想西想的李半夏突然睁大了眼,“东山他在干什么?” 刘东山昂着头,已有许久未曾低下去,透过窗户,望着天边漂浮的白云,久久没有回神。 东山他是累了麽,笨蛋,累了也不知要多休息会儿。真是,还真像个小老头呢,即便休息还是保持着这么个累人的姿势,傻瓜,累了就躺一躺麽,打上几个滚最好哦~ 李半夏动动小鼻子,望着里面不知神游何方的刘东山想。 又过了一会儿,刘东山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都没有动,李半夏不放心了。东山该不会是睡着了吧,到底困成咋样,那样个姿势都能睡着啊。 想着杜老爷刚才告诉她,东山要完成祝寿图的事,李半夏咬紧了嘴唇。哼!东山肯定是又犯老毛病了,没她盯着,他又给她熬通宵了吧? 一定是这样。 心随意动,李半夏的腿已经往屋里迈了进去。 尽管心里不高兴,李半夏脚下还是尽可能的放轻。 刘东山失神地望着远方,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的眉角,有着淡淡的疲倦,眼圈也有一圈阴影。也不知为何,他无法集中精神。 居然在这个时候,想到了家里那个傻丫头。 除了边城那一次,他从未离开她这么长时间。以前,是她离开,自己在家等着。他比谁都清楚,留下的那一个,该有多难熬。她或许不会,因为他家那个傻丫头,用娘的话说,那啥,有点缺心眼。即便他不在她身边,她也会过得很快乐,况且她每天那么忙,根本没有时间想自己。刘东山这样安慰着自己。 因为比起记挂她的心,知道她也在记挂着她,还要更让他难受。他宁愿自己承受所有或酸或涩或牵挂或担忧的苦,也不想让她承受半分。 他想看到她每天都快乐乐、笑呵呵的。那样,便好了,刘东山此时倒真希望李半夏如马氏所说是个缺心眼了。 身边多了一个人,学着他的样子,也坐了下来。脑袋靠了过来,放在他的肩上,听她道:“哪,东山,你现在是在想我吗?” ………… 487 东山,相公,夫君呃! 487东山,相公,夫君~呃! ——***—— 多谢小古董55妹纸,戀.."薰hyl2009妹纸的粉红票,还有嫣然蝴蝶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哪,东山,你现在是在想我吗?” 李半夏坐在他的身旁,脑袋一歪,偎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声音轻柔如风,带着一丝的惬意和欣喜,恍如夏日里最甜美的梦,又带着一抹白云般的飘渺。 刘东山恍恍忽忽,犹在梦中。他甚至忍不住感叹,自己真的有这么想念她吗,这真的是他自己吗?到底是有多想她,以至于随意坐在这儿,就能看到她像平日偎在自己的身边。 说来怪不好意思的,他可不是毛头小子,已经是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还是三个孩子的爹,为个“小丫头”这么魂不守舍的,活该老是被娘笑话。 刘东山笑着回头,继续盯着窗外的白云。 李半夏瞪大了眼,没反应,竟然没反应?! 她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还扒在他的肩膀上,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太夸张了啦!就算她不是他老婆,也不该这般毫无动作。 李半夏的小脸顿时垮下来了,不晓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攀着刘东山的肩膀,嘴巴凑到他的耳旁,低低唤了声,“东山——” “……” 还没反应?到底什么个情况啊~~李半夏正在烦恼,所以没有注意到刘东山的身体瞬间处于僵硬状态,一动不动,僵在那里,活像冰天雪地里一樽没有生命没有表情的冰雕。 “相公?——”她都喊他相公了,他该理她了吧?平时只要她开口喊他一声相公,他可是什么都会答应她的。虽然刘东山嘴上没有说。李半夏还是很“得意”地察觉到了。 为了保证效果。这个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刻,不轻易使用。 笨蛋!要是刘东山知道李半夏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反驳她。 没错,他承认。他是喜欢她开口叫他相公,一听她叫他相公,他心里就特美,不忍对她说不。可是,这个丫头,似乎没有注意到,哪怕她不叫他相公。只要软语央求两下,他再不想答应的事,最后都很没骨气的遂了她的愿。 当然了,刘东山也不否认。有那句“相公”,自己会答应得爽快一点,心里更美一点。 除了刘东山僵硬得更彻底一点,屋子里的刘某人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李半夏抓狂了,这到底是怎么了麽。傻了? “……夫……夫君……”李半夏小小声,终于唤出了她平日坚决抗议的称呼。 溺死人了! 李半夏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这次再不应她,她就可以确诊她老公是生病了,她要去喊大夫来。 慢着。好像她自个儿就是大夫来着。 相公该不会真的出啥问题了吧,又不是傻了,为何她进来这么长时间都没应她呢。李半夏还是头一次碰到刘东山这种状况,掏出小手,慢慢伸向刘东山,打算给他号号脉,看看她家相公到底有什么毛病。 只是她的手刚一触碰上刘东山的,“轰”一声,一个阴影直直朝她压了下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得个严实。 “……”李半夏睁开眼,安静了几秒钟,动动眼球,才终于发现眼下是个什么样的情况。“相公……” 身上的人前一刻还是没反应,这一刻却恍如即将喷~发地岩浆一般,灼~烫的热度还有呼吸喷~薄而出,热气呵在脸上,烫得李半夏的脸都是热热的、烫烫的。 “相公——”李半夏被他压在身下,因他身体传来的热度,发出的声音就跟小猫哼哼。 刘东山就像不确定似的,脑袋埋到她的脖颈,使劲蹭了几下,熟悉的体温还有气息,提示他这一切都不是一个梦,也不是他的幻想。她就出现在他身边,在他最为思念她的时刻,如有神助一般出现在他的身边,给她慰藉。 如果她没来,如果她没来,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这该死的事情都抛下,什么都不顾先回乡再说。 也直到这时候,刘东山才知道,这世上最可怕最难熬的思绪,不是痛苦,不是离别,甚至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思念! 带着刻骨的相思,注入令人深陷其中的甜蜜,让人像是着了魔一样发疯的想着、念着,你会止不住一次次问自己: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想念一个人?怎么会这么渴望见一个人,没有她,自己根本就走不下去,为什么?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架不住漫长的思念。而这东西,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同等的。不管你经历了多少感情的风霜折磨,抑或是身心有多么成熟稳重,还是你冷心冷情,以前并不将儿女之情放在眼里,甚至怀疑这世上是否有爱情的存在。然而只要到了那一天,遇到你全心爱着的人,思念这东西以世上最快的速度将你全身占据,隐藏在你身体和生活每一个细小的角落,让你再也逃脱不开—— “相公,你怎么了?”李半夏被他抱得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可是看到他这样子,又顾不得自己的难受。只想把他抱得更紧一点、更紧一点。这一刻,她感觉到了他的狂喜,还有他的刻骨想念。 这是否意味着相公也跟她一样,一直在想着她?李半夏想到这儿,幸福地咧开了嘴角。真好呢~~大木头也想她,呵呵~~ 李半夏和刘东山在一块,曾经也想过自己要和他如何相处。太表现得孩子气,会让他把她当成小孩子,李半夏虽然很喜欢他的包容,也喜欢依赖着他,可不代表可以接受夫妻之间的感情完全变成一个大人照看小孩子的模式。 她认为,夫妻之间还是应该站在相同的位置和高度。不似孩子般的,而是一个妻子。有什么话、有什么苦都可以对她说,而不是独自承担一切,为她遮风挡雨。她想要的是,夫妻两人携手共度难关,一起迎接风雨,然后并肩笑看雨后悬挂天边的彩虹。 他生活中的每一份感受她都要参与,而不是生活在被他仔细圈起的一方温暖的天地里。 刘东山在李半夏的怀里埋了许久,察觉到她的不适,慢慢抬起了头。不等李半夏坐起,刘东山往后一躺,手稍稍一带,李半夏便趴在他的胸口。 他,还真是一刻都不愿撒手呢。 李半夏的小脑袋在他怀里动了几下,毛绒绒的头发不停磨蹭着刘东山的下巴,让他呵呵地想笑。 大掌一拍,按着李半夏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口。李半夏立即老实了,趴在他怀中,脑袋紧贴着,一动都不动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躺在那里,刘东山抱着李半夏,李半夏偎着刘东山……窗外白云浮动,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也不知过了多久,搂着李半夏肩膀的手慢慢松动了一些,虽是如此,却还是固执地拉着她,唯恐他一放开,她就突然不见了。 刘东山享受着夫妻重聚的时刻,她温暖的身体,就在自己的怀中。是那般的鲜活,而不是出现在他异乡的梦中。他忍耐着,不让自己入睡,尽管这具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而这时又全然的轻松、心情愉悦,只要他肯闭上眼,马上就能陷入睡梦中。 但他害怕,害怕自己醒来,半夏就飞走了。他只想看着她,抱着她,把她抱在怀里,这样便够了,便足以慰藉这么长时间的想念。 他没有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江州,为何来到了这里?也没有问她她因何而来,可是来特意找寻她的?他甚至没有问家里好不好,她,还有爹娘,以及家里那三个小家伙,在他走后是否一切如样? 因为她来了,她来了,他有的是时间与她说这些。他们来日方长,他们还会相伴一生。此后,不管是睡是醒,一睁开眼、一回头便会看到她,她就在他身边,要和她说什么都可以。 相伴一生,多么美好的字眼。 然而刘东山的身体实在是太倦了,拥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困意如潮水袭来,淹没了他,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梦乡—— 这个梦,再无离别、再无想念,只有绵绵的暖意,如天边的白云、柔煦的阳光,包裹着他。 刘东山睡着了,李半夏可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趴在他怀中,想起身,可她一动,睡梦中的他潜意识的就会拉紧她。最后干脆就不动,保持着那个动作,趴在他怀中,睁着一双满含笑意和幸福的大眼打量着他,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 注意到他脸上渐渐放松的神情,呼吸也越发平稳,李半夏伸伸脑袋,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一口。 这一亲,半天都没收回自己的唇。就这样轻轻的贴着,心中便涌起无限的满足和幸福—— “东山……相公……夫君……”依次叫遍每个称呼,李半夏嘴角绽开一抹甜~蜜的笑。 ………… 488 淡淡的幸福 488淡淡的幸福 刘东山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确认李半夏是否真的在他身边。 “嘿,东山,你醒了。”李半夏从他胸口上方抬起头,她正趴在胸前,手中捧着那块砚石,细细观看。 “半夏――” “嗯。你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啊,天都已经黑了呢。我要是回去晚了,被舞融责怪,我可就赖你身上了啊~~” 李半夏说着皱紧了眉头,刘东山看到她拧死的眉,还以为她有烦恼,忙问她怎么了。 李半夏苦哈哈地举起了刘东山未完的砚石,一脸苦闷的说:“东山,你每次刻的都是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这样显得自己很像个傻瓜诶。 他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刘东山笑着拍拍李半夏的脑袋,“这个还没有完成,等完成了,你大概就看得懂了。” “是吗?”依她看,即便完成了她也看不明白。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小小的一块砚台上,刻了那么多东西。山水楼台、云桥画石,人流不息、宅屋栋栋,那刻刀得要有多精细,才能雕出这样神奇的作品。 如果给李半夏一把特大号的放大镜,估摸着她才能一窥砚石真面貌。这东西果然也只有东山这种家伙学的会,她单是做个欣赏者都有很大难度。她有必要提高一些砚石方面的知识,这种一窍不通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不奢求有东山对砚石那般的了解,至少也要懂一点。到时候就可以陪东山聊关于砚石方面的事,那一定很有趣。 某些时候,夫妻之间多一些共同话题,那也是很有必要的哦。 “别管这个了,你先跟我说说,你怎的会突然出现在江州。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刘东山可是有满腹的疑问,此时正是说话的好时候。 “那说来还真是巧了。”李半夏遂将自己来江州的目的以及在街上偶然碰见杜府的轿子还有他的事给说了,刘东山这才明白。也不由感叹。缘分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即便他们相隔两地,还是有着无形的牵引把他们牵到一处。 “今天天色不早。就留在这里,明日再回去。”要不是她说在这边还有事,刘东山根本就不会让她离开杜府,最好能一直留在这里,直到他将最后的部分完成,他们再一起离开这儿回乡去。 重聚的喜悦还在心头经久未散,刘东山恨不得时时能够看到她。她若是不在江州。他尚且无可奈何。她人就在这里,在离他不远处,再让她走他该如何舍得? “这个……在别人家,有些不太好吧。”东山留在这里是名正言顺。她要是呆在这里,怕别人说刘东山帮人做事,还拖家带口,那话多不好听。 “杜老爷是个十分好客的人,我是花了不少时间。才习惯这点。而且,这位杜老爷子喜好结交各种朋友,他要是知道你愿意留下来,定然很高兴。”刘东山在江州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李半夏的名头在江州到底有多大。现如今。大街小巷、酒楼茶肆,谁不知道李半夏女神医的名号。杜老爷若是知道半夏是谁,是无论如何都要留她在这小住的。 刘东山和那位杜老爷也算是忘年交,对他的为人和性子倒是很了解。要不然,以刘东山那怕麻烦别人的性子,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个的。 “我也想留下来,还有当归嘞,把那个小鬼一个人留在知州府,我怕他会不放心。”刘当归从村里来到大城市,虽然努力适应,毕竟还有些不习惯。但之前,虽然那小鬼还是习惯性的装酷,她还是能感觉到有她在的时候,他会安心不少。毕竟他们是亲人,在陌生的地方,亲人的相偎相靠是独自度过漫长不适应期的最好良药。 这些夜晚,都是她哄着当归入睡,看到他睡着了才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如果今天她没有回去,不知道当归会不会习惯。 李半夏知道,刘当归终有一日需要习惯。而且这一天,将会马上到来。可是她不希望是这个方式,至少要先跟那个孩子说一声。 这样突然,那孩子可能会担心。 说到刘当归,刘东山沉默了。他除了是个丈夫,还是别人的爹爹。与妻子团聚却留下儿子一个人,这种事刘东山可做不出来,李半夏亦然。虽然不似他们说得那般严重,但放在孩子心里,未必就不会这么想。 刘东山和李半夏两人,都是一个爱孩子的人,比起考虑自己的心情,他们最先考虑的更是孩子的想法。 “那你明天带当归一块过来,这么长时间没看到当归了,还真想他。”刘东山并不否认自己心里也在打小算盘,这样一来,不但能看到儿子,也能看到媳妇儿了。 “好,我带当归一块过来。” “对了,我走这段时间,家里都还好、没出什么事吧?”刘东山虽然在外面,却一直记挂着家里。他便是这种人,不管身在何方,总有许多东西放不下。 “家里都好着呢,你就不用担心了。只是西山和山香的小宝宝又长大了不少,整天咿咿呀呀的,家里可热闹了。” 刘东山嘴角露出了笑容,家里那个最小的小家伙,西山的孩子,他已有许久都没抱过他了。下次回去,那个小家伙都不认识他这个大伯了。要是认生不让他抱怎么办,刘东山开始担心起这个问题来。 他甚至还想着,回去的时候一定不能忘了多带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去哄哄那小家伙。再说,除了那一个最小的,自家也还有一个一直把自己当最小、要大家都顺着他、疼着他的小鬼呢。 这夫妻俩这么长时间没见,如今好不容易重聚,也并没有说些甜腻的话,反而说的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 刘东山揽着李半夏的肩,李半夏安然靠在他的怀里,拿他的胳膊当枕头,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时间静止,不知不觉,仿佛忘记了流动。 院子的门被推开了,是杜老爷带着个家丁过来了。 “咚咚!”敲门声传来,杜老爷站在门外,对里面的两人道:“李大夫和刘小兄弟在麽,晚饭已经上好了,两位还是到前面用过餐再叙。” “是杜老爷啊,我和内子真是麻烦你了。”刘东山为杜老爷拉开门,请他进去。 “刘小兄弟可不要跟我客气,你再这么客气,我可真的不高兴了。”杜老爷作势唬着脸,刘东山也只好收回客套的话。 “李大夫中饭吃得早,这会儿想必都饿了,如不嫌弃便在寒舍用餐,下人已经将饭菜布置好了。” “杜老爷的好意,半夏谢过,如此就叨扰了。” “杜老爷喊我们吃饭,随便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敢劳烦杜老爷你亲自过来?” 这话也是李半夏想说的,只是被刘东山先给说出来了。 “李大夫大驾光临,杜某人岂可待客不周?刘小兄弟要是够意思,就该留你媳妇儿在这多留几天才是,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那就有劳杜老爷,我和半夏便打扰了。”刘东山应了下来。虽说半夏可能不在这边住下,白天会不时过来,明儿个还会带上当归,先对主人家打个招呼,到时候事情就好办了。杜老爷客气归客气,他们该尽到的礼数一点都不能少。 两人随着杜老爷来到前面的饭厅,李半夏和刘东山被那隆重的场面给吓了一跳。 杜家所有的人,什么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还有一些其她没给正式名分的妾侍全都到场了。她们个个穿红戴绿,那样子就像是参加什么盛会。此外,杜老爷的子女全都候在饭厅,规规矩矩地等着爹爹嘴中的贵客。 杜府的人都知道,今天他们的老爷特别的高兴。下午的时候,就吩咐厨房的厨子晚上要摆宴席宴请贵客,还要求杜家全员到齐,务必要招待好贵客。 李半夏去了秋枫院找刘东山,一直没出来,这样也省得杜老爷想法子寻人。等到点了,再留她在这吃饭她也不会推辞了。 府里消息灵通的,听到来的贵客是最近名声大震的李半夏,也都很兴奋来见识一下女神医的真面目。尤其是府里的女眷,她们终日处在深闺,深知一个女人要像一个男人一样做一番事业有多难。而李半夏,做到了许多女人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事,她用自己的一身医术救治了许多人,赢得了别人的尊敬和难以磨灭的美名。 李半夏被杜府一家子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向来最拙于应对的便是这种状况了。 所幸的是,这杜家的女人们都还比较爽快,这或许和杜老爷御~妻有术有关,他的妻子,少了阴暗和勾心斗角,彼此相处倒也算和睦。相对于别的,李半夏更好奇这一点。 就凭这一点,这位杜老爷比其他有钱的老爷就不知道要高明多烧了。 ………… 489 舞融的独角戏 489舞融的独角戏 (万雪峰番外篇已经修改好了,订阅过的妹纸可以去看了,谢谢你们的支持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对大家的疑问李半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诸位平日身体有何不适的或者亲朋好友有什么疑难杂症趁此机会请教她的,询问清楚之后,也附上了自己的意见。 但毕竟没有亲自诊断过,李半夏尽量将话说清楚,给他们信心,让他们及早医治。不管怎么样,讳疾忌医都是不科学的。 吃完饭后,夫人和小姐们又都拉着她聊了会儿天,想留她在府里住下,无奈她放不下儿子,也只得派轿子送她回去。 刘东山送她出门,依依难舍之情溢于言表。刘东山想送她到知州府,被李半夏笑着阻止了。他们这两个,再你送我我留你的,天就亮了。到那会儿,可真给杜老爷他们看笑话了。 看她如此,刘东山只得作罢,嘱咐他们路上小心,望着她的轿子消失在杜府门前。也是,他们夫妻刚刚重聚,这么快又分开,放谁身上都受不了。好在她明日便会过来,很快又可以再见到她和当归。 刘东山向来不喜欢说些煽情的话,这会儿也不禁想来上一句:真希望这一夜能过得快一点。 刘东山重新回到屋中的时候,一群男女围在一起望着进来的他笑个不停。方才他们也出去送她了,只是看到这俩口子有话说,才识趣的先回了屋。等了好久才等到刘东山进屋,这一群人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了。 杜家二少爷将刘东山拉过来,按在一张凳子上,大家紧紧围成一团。今日他要不交代点什么,是不会全身而退的。 再说另一边。李半夏回到知州府后,打点了轿夫,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除了当归那小鬼。舞融也坐在她房间里等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着看向刚进屋来的李半夏。 这只小狐狸。笑得那般不怀好意,李半夏直觉得不妙。 “回来啦。” “嗯。” “今天回来的真晚啊,碰着什么好玩的事了?”上官舞融揉揉一旁刘当归的脑瓜,刘当归一晃想要躲开,舞融的手比他更快,在他逃掉之前便按住了。使劲揉了两下,才大呼过瘾。把那小子放开了。 刘当归欲哭无泪,他这天天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脑袋被她们当成什么了。之前有个大舌头,现在又多个更加乐于摸他头的舞融阿姨。刘当归深觉他要是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没准会疯掉。 “你知道了?”没原因,李半夏就是知道,江州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上官舞融。只是,东山在江州的事,她是今天才知道的。还是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舞融阿姨说,爹爹就在江州是吗?”刘当归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长时间没见爹爹,他自是很想他的。 “是啊,我下午还见着你爹了。直到刚才我们才分开。”李半夏走了过来,拉过刘东山,低头看着他,“当归想见爹爹吗?” “想。”刘当归点点头。小少年眼角微湿,又觉得这样被别人看到了不好意思,别扭地撇过脸,努力让眼角的湿润风干。 “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爹爹好不好?”李半夏摸摸他的小脸,语气更加温柔,“我和你爹说当归要在城里读书了,你爹好高兴,还说以后会经常到这儿来看你呢。” “我才没有要他常来看我呢~~”刘当归被李半夏温柔的话语弄得不自在,脸上发红,嘴硬的道。 别扭的小鬼!李半夏笑着摇摇头,真想知道,以后有哪个小姑娘能将她家这个别扭小鬼给降服了,那就有趣了。 每次看到这样的刘当归,李半夏都忍不住要给当归娶个小媳妇儿,哎!当人老妈的是否都有这个心情? “舞融,你早知道东山在江州?”李半夏肩膀重重按在上官舞融的肩膀,她要是说“是”,这一掌可就直接拍下去了。 这种事,居然都不告诉她,可真是“罪不可恕”。当然啦,这种事也不是什么人都做得来的,可惜上官舞融不是别人,她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唯恐天下不乱、连朋友都照耍不误的狐狸。 “也不是很早啦,大概三天前吧,收到消息说杜府请来一个砚雕高手,一听名字居然是东山大哥。很意外哦,本来想告诉你的,没成想又给忘了。” “忘了?”她信她才有鬼了。刘当归和李半夏一齐翻白眼,这母子俩,头一次举动惊人的一致。 “既然你身在江州,总有一日会碰到东山大哥的。你自己碰见他,总比我告诉你有意思得多,不是吗?”上官舞融眨着晶亮的眼,好像在说:不是吗?不是吗?今日就很有意思吧,瞧瞧你那满脸荡漾的桃花~~ “……” “而且我也有积极为你们创造机会哦~~和几位药商在今日谈生意的事,可是我大力促成的。因为我发现东山大哥这两日都会到城中的砚石铺子挑选砚石和材料,算准了他每次经过的路线。你要是按着我的安排,会和东山大哥来个美丽又奇妙的偶遇的。” 上官舞融一脸憧憬的说着,仿佛经历这段“美丽奇妙”偶遇的人是她。李半夏再一次表示对张凤无的同情,娶了这么个妻子,一定很辛苦吧。 “可是很抱歉,我没有按照原定的时间和路线回来,我跟东山差点就错过了。”换句话说就是,上官舞融差点自作聪明,她和刘刘东山会阴差阳错,走了不同的路。 “不——”上官舞融举起食指,在她眼前摇了摇。“你要相信我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这中间所有可能的因素和情况我都考虑到了哟,譬如说你临时改道,去买了一堆东西,这些我都算到了哦。” 李半夏瞪大了眼。 “你这人吧,做事的时候倒是很专注,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到处跑跑转转。若是在大街上,就想着要帮家里人买些东西带回去。我想,你一定是这样想的,江州这边的事快忙完了,与其到时候抽时间特地上街,还不如今日一起将东西买回来。你买着买着就停不下来,越买越多。很荣幸的是,你这时候还想到了我,好吧,主要是因为怕晚回来被我说,就想到了要给我带最喜欢的回豆坊的包子。而回豆坊傍晚的包子可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你会排很长时间的队,恰巧回豆坊离杜府不远,这个时间东山大哥也该回府了……” 上官舞融在那夸夸其谈,满意地讲述着自己完美的计划还有思虑万全的头脑。李半夏和刘当归则是眼冒金星,目瞪口呆。 “舞融,早知道你厉害,你用不用这么夸张~~”他们这些普通人,用你那天才般的头脑来对付,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嘞。 “诶~上次事结束后,江州实在太无聊了,老张每天那么多事,都没时间陪我玩~~”上官舞融扯着额前的一缕头发,苦恼的道。 “所以你就在我身上找乐子?”李半夏袖子里的双手已经捏紧,要不是还保有最后一丝理智,这双手就捏上她那粉嫩嫩的小脖子。 “诶哟~~不好意思嘛,虽然晚了几天,你们不也是见到了麽。”上官舞融抱着李半夏的胳膊撒娇,李半夏脸臭。 真是爱撒娇的小狐狸,这一招还是对张凤无有效点吧,她是个女人,女人对女人可是很心狠的哟~~ “你等在我房里,该不会是来向我炫耀你有多聪明的吧,舞融?”要真是如此,哼哼!李半夏两只拳头捶得咯吱响,面露凶光,有什么样的下场是再清楚不过。 “这个嘛,算是吧……等等等等!你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眼看着李半夏拳头真送过来了,上官舞融赶紧端正坐姿,不敢再与她开玩笑了。 两人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那可是越来越熟稔了。李半夏本来不是一个喜欢跳脚的人,只怪上官舞融实在是一个能将正常人都逼得不正常的人,硬生生的让李半夏面对她的时候越来越不知道淡定为何物。 “你还有何话说?”这句话翻译过来,便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了就速速领死。 “你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好啦好啦,我说我说还不行麽,你瞧瞧你,把你儿子都吓着了~” 李半夏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了,拳头就悬在她的脸上方,她要是再敢啰嗦一句,这拳头可就对着她的脸打下去了。 “你最近一直在打听玉笛公子的行踪是也不是?” “张少爷?你知道他的下落,他现在好没好,有没有什么事?”时隔多日,李半夏再一次从别人嘴中听到张决明这个名字,不管在江州多忙,李半夏总会花时间去打听张决明的消息。能托的朋友她都拜托了,让他们帮忙打听张决明的行踪,然而张决明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曾经也托过舞融这件事,但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她都有些泄气了。没有想到,她竟突然听到了他的消息—— 490 辣手女郎 490辣手女郎 “你最近一直在打听玉笛公子的行踪是也不是?” “张少爷?你知道他的下落,他现在好没好,有没有什么事?” 上官舞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眼神有着躲闪,起初的笑脸也慢慢冷却下来。 李半夏心中咯噔一声,涌过不好的预感。什么样的事能让舞融变色?单是这一点就了不得了。 这个丫头近乎变~态的淡定,无论身处怎样可怕的窘境依然笑容不改、从容镇定。即便上次张凤无身中剧毒,形如痴傻,江州府危如累卵,她还能若无其事的荡她的秋千,顺便开开她的玩笑。 李半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当时就在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胎?了解她越深,就越是感觉到上官舞融是一个多么神奇而力量强大的女子。 至少,李半夏还没有见过有什么能难住她、让她冷然变色的东西。 “舞融――”李半夏再一次确认,希望她能告诉她。不管是好是坏,她都想知道张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一想到他病得那么重,上次还动用了那么多的真气,李半夏就吓得不寒而栗。 上官舞融叹了口气,“他还活着。” “还活着~”就这几个字已经够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但等等,如果情况真的这么乐观,舞融也不会如此吞吞吐吐了,难道张大哥正在遭受着什么可怕的折磨还有危险? 似乎看出了李半夏在想什么,上官舞融上前,左手搭在她的肩上,紧紧地握着她的肩,好似在通过这种方式,默默地安慰支持着自己的好友。 “答应我。暂时不要过问,玉笛公子的确是遇到了些麻烦,但或许是他命不该绝吧。他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是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女人。这个女人。似乎知道我的人在跟踪她,很快便将他们给摆脱了。” “跟丢了?” 哪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摆脱舞融底下人的追踪?要知道,帮上官舞融追踪的属下是上官将军麾下精锐中的精锐。而上官舞融秘密的情报系统,比起皇家的也丝毫不逊色。虽然李半夏并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凭她这么长时间亲身了解,她远在大杨村。舞融这小妮子对她的事都了如指掌,什么时辰什么地点包括做了什么事,甚至说过什么话她都清清楚楚。 让人可怕的丫头! 幸好舞融没想着要打听她的隐私,否则她还真得想个法子。先得堵上这丫头的嘴,否则她的生活还真是寝食难安。 带走张大哥的那个女人的身份,连舞融都没有摸清楚,由此可知该有多么的神秘。上官舞融曾经和她说过,只是在江湖上走动过。或者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都不能瞒过她的耳目。 虽然那次是小妮子喝醉了,和她狂侃时有点吹嘘的成分,但绝对也是符合真实情况的。这样的一个人,是张大哥认识的吗?她为何带走张大哥。是想救她,抑或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李半夏对江湖上的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张决明结识了哪些人或是有哪些仇敌,更是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半夏除了祈求那个姑娘真的想救张大哥,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点正是我担心的,玉笛公子在她手上,我们又失去了他们的行踪。接下来的一切,就超出我们的控制了。但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属下来报,说那个姑娘曾经去永南药铺抓过药,是止咳平喘的。从这点来看,她想来不至于对玉笛公子不利。” 李半夏目中霎时露出热切激动的光,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能令她振奋的了。然而上官舞融一直紧皱的眉角,引起了她的注意。 “可是舞融似乎在顾虑着什么,就是这个让你难以下判断是吗?”李半夏心思敏锐,看事情也看得分明。事情若真像上官舞融想的那样,那她就不会紧锁眉头了。 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原打算就告诉她这么多的,好让她暂且放下心。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都在打听着张决明的下落,难得有了他的消息,她不能不告诉她。 李半夏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她的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不管听到什么消息,她都已决定冷静面对。 如果张大哥真的有什么危险,那她们这边也不能自乱阵脚,她们要是一开始便放弃了,那张大哥岂不更没希望了。 “据属下传回的消息说,那个女人颇为邪气,举手投足都带着诱~惑和危险。她下手毫不留情,不管是谁冒犯了她,哪怕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眼,她轻则挖了那人双目,重则取他的性命。” “……”李半夏已经不忍再听,她能够想见那些人死得有多么的莫名其妙。身负绝学,哪怕不做好事,也不该拿武术逞凶斗狠,随便决定他人的生死。那些死在她手下还有伤在她手下的人,又该是何等的无辜。 若这样的人,张大哥一个不留神,或是不小心激怒了她,又会遭遇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就算她出于某种原因救了张大哥,以张大哥的脾气,自然看不惯她随意杀人,到时候若是争斗起来……李半夏不敢想。 最完美的状态,就像那些电视演的那般,那个女人喜欢张大哥,这才千方百计的要救她。但像她这样视人命如草芥,又如何敢保证,她在恼羞成怒之下不会伤害张大哥? 上官舞融张了张嘴,她只说了这么多,半夏就这幅神情,若是她将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她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舞融,你……”李半夏焦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瞒我了,将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吧~~”她这样,可真是急死她了。 “好,我就告诉你。墨雨和天雷一路追踪,他们追踪的技术在整个卞国都是一流的,一开始连那个红衣女子都没有发现。在一间客栈里,墨雨和天雷发现了玉笛公子的行踪,想把他悄悄带回来。他们看过那个女子的武功,深不可测,他们两人合力在她手下都走不过五十招。” “无奈之下,他们两人只得留在客栈外,密切关注着客栈里的情形。墨雨做事稳重,人又机警,他总能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那个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等一个机会,只要那个女人离开客栈,他们就可以将玉笛公子给‘偷’回来。天雷的偷术一流,即使在皇宫大内,想要取一件东西也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这两个人联手,本来是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应付得过来的。但他们在客栈外等候了许久,都没有找着机会。天雷尝试着靠近,还没靠近几步,就立即引起了那个女子的警觉。而据天雷说,若不是玉笛公子关键时刻醒来,拦下那红衣女子击出的一掌,他和墨雨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墨雨和天雷,他们没事吧?”张决明还是安危难料,墨雨和天雷是绝对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如果因为打听张大哥的事,而连累了这两位兄弟,她于心何安? “你别担心,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将养两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那张大哥呢?”他那样的身体,哪还有力气阻止那个女人出手。一个错手,抑或力气稍微用大了那么一点,张大哥的身体恐怕都支持不住。 上官舞融的脸色着实难看了起来,因为这就是他一直想说又不好跟她说的。“玉笛公子生生受了她一掌,当时情况紧急,天雷只看到玉笛公子被她一掌给震飞了出去。而那个女人,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连忙飞了出去,接住了玉笛公子。墨雨和天雷,就是在这个间隙,才逃掉了一劫――” “什么……张大哥他……他……”李半夏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稳。此刻,她真的忍不住要痛骂,为什么所有的伤、所有的痛苦都要张大哥一人承受呢?得了那样可怕的绝症,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己,还一直想着帮助别人。为了别人的事,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旧伤未愈,新伤一道加一道,眼看着他随时都要倒下去,就在这时,又遭遇了那致命的一击…… 李半夏是大夫,她知道张决明的身体糟到什么样的程度。以他的状况,受了那样的伤,根本就是活不成的。 “半夏,你别伤心啊~~玉笛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再派其他人去,就算将天下翻个底朝天,也一定将他的下落给找出来。相信我,他会没事的~~” “不行,舞融。”李半夏知晓她的好意,可是她不能再让她的人冒险了。“你还是先把你的人撤回来,不要再去追踪那个女人的下落了。墨雨说得不错,以他们的武功,根本就不是那红衣女子的对手――” 491 放手一搏 491放手一搏 为了减少伤亡,不能再让他们去冒险了。 上官舞融明白李半夏的意思,也不会随便拿属下的性命去冒险。但她上官舞融做事,也不会这样轻易放弃。 “我会继续让他们跟着,当务之急要打探出玉笛公子的情况,这样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我会让他们跟得远点,如无必要,不会和她产生正面冲突。”上官舞融面上露出了少有的认真,以往她做任何事,不用付出全力便能达到目的。而这一回,那位红衣女子无疑是个劲敌。那种神色,是面对强有力的对手时才会展现出的神色。 而当上官舞融露出这样的神色,那就意味着对方要有麻烦了,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李半夏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上官舞融是李半夏最信任的朋友之一,舞融不是一个做事没把握的人,更不是一个不将属下安危放在心上的主子。她既然这样安排,那一定有她这样做的道理。 “半夏,在事情结果没出来之前,答应我不要乱想。”上官舞融曾经听李半夏提过张决明的事,别说张决明数次救她于为危难,有今日纯粹是因为她的缘故。就说两人是朋友,朋友生死不明,另一个都绝不会好受。 “嗯。”李半夏点点头,却没怎么把这话听进心里去。有些事,不是说不想就可以不想的。 或许,这个时间,她应该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自从认识张决明后,李半夏一直不停止为张决明寻找新的药方和治疗之道。在大家都积极为张决明想办法的时候,她不能待在这里,除了担心什么都做不了。 在找人上面,她不似舞融那般有本事。论起武功,每次都得靠张大哥詹大哥还有楚大哥他们帮忙,似乎他们一直都在帮助自己,而自己能为他们做的却很有限。 这是李半夏的想法。在她提到的那些人中,想法可能与她相反。事实上,他们一直认为,李半夏帮了他们太多。那个不会武功在别人眼中称得上一介弱质女流的女子,胆识过人,有勇有谋,比起江湖中的侠女也丝毫不逊色。她用自己的真诚和付出交到了他们这群朋友,让他们诚心以待。为了她,哪怕做太多,都心甘情愿。 所以。即便张决明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很有可能下一秒就会死去。他也决不后悔自己为她做的事。唯一遗憾的是,以后没有他在身边,若是再遇到那些宵小歹毒之徒,让他如何放心? 在上官舞融派人去打探张决明下落的时候。她也是时候做好准备。张大哥就算侥幸活下来,那伤势一定很重。她要及早想好应对之策,哪怕剑走偏锋,也得试上一试。 她是大夫,能做的也就是帮人看病。哪怕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她也会尽最大的心力为张大哥尽一份心力。 上官舞融看着李半夏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明,里面蕴含着的是坚定还有放手一搏的豪气,不由勾起了嘴角。 她就知道,她一定会很快站起来的。因为她和她一样。都是一个不肯轻易认输和妥协的人。对于在意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手。 刘当归大概也察觉到她们谈论的话题很沉重,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插嘴。只是看到李半夏为张决明的事伤神,小脑袋从桌上抬了起来。一时也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张家的少爷他也认得,张家夫人还曾经给过东西给他和弟弟吃。他们一家都是不错的人,张家少爷上回还救过他们…… 听她们的话,张家少爷似乎很危险。那现在,要怎么做? 刘当归小小脑袋也陷入了苦恼,真希望这个难关赶快过去,张家少爷能够平安回来。 “当归,天色不早了,回屋睡了。”李半夏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精神正好。当一个人有了新的目标的时候,比较容易从消极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在这儿担心着急于事无补,那还是尽可能地做一些对张大哥有助益的事吧。下次他回来,她一定要想到法子,能够压制住他的病情,让张大哥少受一点病痛的折磨。 “哦。”刘当归低着小头颅,乖乖由李半夏牵着,回到了他自个儿的房中。 当归已经躺到了床上,李半夏为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陪着他。刘当归睁着幽黑璀亮的眼睛,望着李半夏,乖得令人心疼。 李半夏意外地眨眨眼,这个小鬼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听话? “明天就能见到你爹了,高不高兴?”李半夏坐在床边,凑近着,柔声问道。 “嗯。”虽然小家伙方才开始有了烦心事,但他毕竟是个孩子,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爹爹,得知明天要见到了,心里当然会很高兴。这种高兴,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消退的。 “那你呢,见到爹爹,你高兴吗?”小家伙昂着头,带着几分固执的问。似乎得不到他肯定的答案,他就不会睡觉。 “开心啊,很开心。” “现在还开心吗? 这小家伙原来拐弯抹角的是想说方才的事,他想知道她现在心里怎么想,明明是关心,却别扭地不直接问。 哎!她家这个小家伙啊,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还真是……有趣呢。 李半夏嘴角的笑容,让刘当归的眼睛亮了一下。这刻,他知道了李半夏的答案,心里也倏的一松,整个人都快乐了起来。 刘当归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李半夏坐在她床边良久,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等想出个眉目,才回到房中睡下。 明天开始,要加油了。 翌日一早,两人不用人催,就都早早地起来了。刘当归倒还好,李半夏平时早起都是靠别人喊起来的,今日早上倒是挺自觉的。 上官舞融见到这么早便爬起来的李半夏,揶揄她是急着见东山大哥了。李半夏只是笑笑,由着她打趣。 其实上官舞融心里面很清楚,李半夏怕是从今天开始就闲不下来了。心里一直装着张决明的事,人又如何轻松得起来? 匆匆用了早饭,李半夏便带着刘当归赶到了杜府,刘当归想见爹爹,便让他在那边多留会儿。再说过几天这孩子就要上学了,想和爹爹呆一块都没那么多机会,趁着这两天让他多和他爹处处。 李半夏刚进杜府,和刘东山打了个招呼,将那边的事简单与刘东山说了,很快地又出了杜府。 父子俩看着李半夏走远,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肩而站,似是对李半夏做着某种无言的支撑。 李半夏出了杜府,径自前往自己新开的药铺。铺子里有一些经验老道的老大夫,李半夏曾经就张决明的情况也和他们讨论过,没什么有效的对策。李半夏替张决明研制的药丸已经是最有效压制他病的药物了,只是张决明受伤太频繁,又频频动用真气,再好的药对他都是不起作用的。 从替张决明看病时起,李半夏就已翻遍了所有的医书,书中对这类病的记载并不是很多。有些记载,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失传。李半夏送信给他的师父张神医,希望他能为她想想办法。 张荆南不但医术精湛,而且见识广博。他居无定所,喜爱云游四方,又深谙医理之道,可能沿途听到什么秘法偏方也不一定。他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也许这之中有精于此道的人。即便真的没有治法,师父也可以给她些意见。 只是就像先前说的,师父居无定所,李半夏一时也摸不准他的行踪。也只有按着临行前约好的,将书信寄到了特定地方,至于师父能否看到、什么时候看到她也不能保证。 接着,李半夏又让这些老大夫将江州城里排得上号的大夫名讳药庐地址都写了下来,虽然这样做是大海捞针,李半夏决定从今天开始逐一拜访他们。即便没有解决之道,也可以询问他们面对这种病时的处理措施,合归一处,可能会有突破。齐集众家之长,总比一个人坐在屋里抱着医书苦思冥想的好。 身为同行,难免对同道之人有所戒备,从而在言语之间加以保留。好的,会怀着交流互促的心情,与你商量一番,也会不吝拿出自己的方子,和你一道研究。不好的,反应冷淡,戒备地盯着你,唯恐你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本来,李半夏大可以直接以病人的身份进去询问,病人有问题,大夫自然会予以回答。只是这终究不够磊落,也不能达到交流请教的目的。许多大夫开了方子,背后的考量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药铺的老大夫个个都跟人精似的,在江州生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其中,对江州事最熟悉的莫过于药铺新进女掌柜望春了。这边的大夫有什么本事,擅长治什么病,医术医德如何他们心中都有数。有些大夫,李大夫即便去拜访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反而还可能受气。 所以可爱的望春,第一拨便将那些难缠小心眼的家伙给剔除了―― 492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492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李半夏在江州新开的药铺叫寸生药铺,是药铺里的老大夫给取的名,有“寸土寸生”之意。 这些老大夫不但有经验,而且也很有热情,这的确很难得。每个老人家精神头儿都不错,没事的时候,看他们坐在药庐里打盹,还有点担心他们能不能应付这么多的工作。但等人一来,矍铄的眼睛霍地一亮,精光闪闪,李半夏都吓一跳。现在她知道,舞融为啥将这几个老大夫请到这里来坐镇了。 在药铺初开的时候,的确需要找一些年纪大点的、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来坐镇。太年轻的,经验尚浅,尚不能令人取信。这药铺是卖药和买药的,不但要分别药材真假伪劣,还要给人看诊。没有经验,会多走许多的弯路。 寸生药铺的新掌柜,是突然空降而来的望春。 望春放到现代,就是一个很有御姐味道的女人。三十多岁,丈夫刚娶了新欢,望春不肯妥协,以善妒的名义被休出林府。办事能力强,听说她的丈夫家是开酒楼的,在望春进门前生意凋零,靠几间铺子为生。望春进门后,与丈夫有过一段恩爱的日子,经商的天赋和才能也日渐显现。 最后更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将林府的酒楼越做越大,生意也越发红火。说起林家的酒楼,大家更为熟悉的是这个老板娘,而不是那个没有多少贡献出多少力的林家长子。 说到这个林家长子,是个出奇的爱面子的。尤其是在被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笑自己还不如自己的媳妇儿,更是觉得面上无光,深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看来,男人就该比女人强,女人就该依附男人而活。夫妻之间的感情,渐渐的就产生了变化。 与大多女人反感的一样,男人没什么本事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本事又心胸狭隘小心眼的男人。真正的男人。应该看到自己妻子身上的闪光点,转而为欣赏,并予以支持。只有本事不足的人,才会嫉妒自己的妻子比自己强,才会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原本对自己情深款款的丈夫,对自己变得越发的冷漠,让望春十分伤怀。但更多的,是一种悲凉。自己起早贪黑的为他、为林家奔忙,从不曾有半分的埋怨。而酒楼经营重振之初,自己花了多少心思。又受过多少白眼和冷遇。有苦自个儿吞。有泪偷偷往肚子流。 而她全心为之付出的丈夫,并不如自己想象的支持自己,安心地享受着酒楼盈利的成果,将一切视之为理所当然。却还在心里痛恨着自己比她能干?到最后,在身家丰厚过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居然用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是养小妾,还带着她们到自己面前来羞辱她―― 望春气得吐血,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嫁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小人?自己这么多年居然为这么一个白眼狼付出一切,真是蠢得可以。 没有了感情的支撑,望春还剩下什么? 那段日子,望春不停地问自己。 在她被那个男人伤得遍体鳞伤之后,得到的只有一份休书。还有他无情的羞辱和讽刺。 如果这注定是一段孽缘,她绝对不会让一切结束在这里。感情由他开始,便由她来结束。她要亲手结束一切,本来不屑去做的事情,在仇恨的火焰下变得炽烈疯狂。 他要在她踹开她的同时。带走她的一切。如果没有了金钱和名位,她倒想看看那个女人还愿不愿意陪他喝西北风。 这是他欠她的! 就让她来帮他们验证一下吧:抛弃她的人,无情践踏她的人,在没有了她之后,过的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但凡他有一丝丝的情意,望春都不会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她嫁了个心胸狭隘的丈夫,她的胸襟却很开阔。她有着女子的细腻也有着男子的豪情,她可以驰骋商海,做得更好。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她还会继续呆在林府,将林府的事业带领到另一个高峰。 但那鼠目寸光又善妒的男人啊,随随便便地便将这一切都舍弃了,也放弃了他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感情。 若不是这件事,望春绝对不会相信,两人的感情会因这么个原因就破裂。在她看来,感情本应该是世上最坚固的东西,它虽然有时候很脆弱,但只要彼此的心够坚定,那便是这个世上最坚固的东西,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割舍和破坏。她从没想过,会因为这么个、这么个荒唐可笑的原因,就将她一脚踢开。 或许,所谓的面子对男人而言,比自己多年的妻子还重要吧~~ 她自问这么多年一直小心顾虑着他的颜面,在人前始终以他为主,出风头的事也多半由他出面,她始终谨记着他是她的丈夫,难道这样她做得还不够? 她永远忘不了在冷战的第三天头上,他就带着那个女人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她忘不了他脸上卑劣狰狞的笑,一同生活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他那么不加掩饰的神情,呵呵!真是悲哀~~ 还有那个从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女人,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她的失败。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光会做生意赚钱怎么样,到头来一切还不是成了我的?姐姐,我应该谢谢你。”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从屋中传来,前一秒还在惊愕的女人就跟一柄被烈火焚烧的毒箭,冰冷而锐利。 望春的眼睛毒如血,冷如冰。这样的眼神,让那个怯懦的男人都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我就算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在我面前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她本就不是善男信女,嫁到林府,为了眼前这个男人才一再压抑原本过于冷厉的性情。商场交锋,濒于倒闭的林家酒楼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便重新恢复运营,还日渐出色?一个女人若是没有不为人知的魄力和果断一面,能轻易做到这一点吗? 可笑他娶了她这么多年,就连她到底是个什么人都没有摸清楚,甚至没有窥知万一。 望春开始怀疑,自己所认定的两人多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还有那个女人,哈!说自己努力拼斗出来的一切都是她的?她在做什么白日梦,就凭她那可怜的智慧,也有那个本事从自己手上抢东西? 昂着头、挺着胸,手中握着他扔给她的休书,望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林府。 当他踏出林府大门的时候,林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因她而颠覆! 那个女人就这么平静地离开了林府,什么都没要?这一点让林少爷和他的新~欢既兴奋又得意。本来以为那个女人会很难搞定,要纠缠一番,没有想到她这么听话。 两人得意着好日子就快要来了,以林家现有的资产,他们完完全全可以富足地过上一辈子。 然而,他们高兴还不到一天,各家酒楼就纷纷前来告急。 没有望春出面,许多之前合作的商家纷纷与林家酒楼结束了合作,停止供货。这些商家老板已经认定了望春,至于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林家大少爷,他算哪颗葱? 望春掌管酒楼这么多年,对其中的运作和环节全都再清楚不过。相反,林大少因为资质平庸又无心经商,对酒楼的事一窍不通。 再加上望春以前对他描述酒楼状况,有多少生意、外面有多少外账、哪家供货商有问题而哪家又比较值得信赖,以及开酒楼的禁忌、按时要打点打通哪些关节等等,这些林大少一样都没听进去。 当时只觉得有望春在,自己根本就不用操心这些。他以为开酒楼只用偶尔到酒楼派气十足的巡视一下,提点提点下人,开几个不听话的员工打杂的,这样便可以了。 哪里知道,这里面有那么多的窍门。望春离开林府后,在对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举措之前,就积极地行动起来。 之前她在开酒楼之前,曾借钱给几位好友周转,他们混得都不错,在各自领域都很成功。得知望春的事后,都争相决定为她出头,势要给那一对一个教训。哪怕因此毁了望春亲手打下的基业,都在所不惜。 因为她辛辛苦苦打下的一切,她宁愿毁在自己手里,都不愿意让它们毁在别人手里!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这就是她,望春!别人若让她痛苦,她必让那人痛苦百倍! 一个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绝不肯妥协的人。当她所信奉的那些感情一夜之间尽皆成为泡影,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埋葬这段感情,结束所有关于他们两人的牵绊! 紧接着,就发生了让林大少和那个女人大跌眼镜、直接晕过去的场面。而等他们醒来,连林府的宅子都已经不为他们所有了―― 而望春,在这事后,彻底忘记自己的过去,撇下满心的仇恨和毁灭一切的愤怒,重新展开新的生活。 为别人奋斗实在是太痛苦了,这一次,她决定只为自己奋斗! 493 大掌柜 493大掌柜 从那以后,望春再也不会恨。 因为仇恨,不但能伤到别人,更会伤到自己。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整垮了他们,让他们失去了一切,她得到了快意。 但这种快意是短暂的,很快她便感觉到了巨大的空虚。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抽空了,什么都没留下。尤其是看着她一手打下的基业在顷刻间毁灭殆尽,跟着她一起工作的员工因为她的妄为而失去工作,他们曾经饱满期待和热情的脸上转而被失望和生存的挣扎所掩盖,望春许久不会痛的心再次难受了起来。 她将自己全部的家当都拿了出来,给他们分了,离开多年生活的地方,辗转各地,最终在江州这个地方流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她发现她心底所有的恨包括执念,甚至还有近乎偏激的心都消失了。 恨,会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失去理智,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她是望春,那个骄傲的、没有男人照样可以生存的望春,她不会让一个男人影响自己的一生。 抱着这种心态,望春在江州安心留了下来。一天,她来到了江州一家新开的名叫寸生的药铺前,这个药铺是新开的,应该需要招人,抱着试试的心态她走了进去。 很遗憾,这里并没有打算招人,她对这个地方还是挺满意的。不管是装潢、招牌还有经营特色药铺的方向,包括这个药铺的名字,都让她挺心动的。 既然不打算招人,也只有算了。就在她转身准备找下一家能收容她的地方的时候,据说是老板回来了。 李半夏这天正好来药铺办事,看到望春,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气场和自信,不觉多看了两眼。 这个女人,很有意思。这是李半夏对望春的第一印象。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就只是单纯地觉得她是个有能力、有自信以及有故事的女人。她的眼睛,有着历经痛苦之后沉淀的从容还有果敢,即使身处浮世之中也无法掩盖那份淡定和平和。 这本不是她本来的性情,也许是她经历过什么伤心的往事,也许是大彻大悟。对生活有了新的感悟…… 奇异的。第一次见面,李半夏就发现自己看懂了这个女人,莫名地明白她心中的苦楚和忧伤。 “这位姑娘是……?”李半夏问药铺的大夫。听说她是来应征的。李半夏便问她可以做什么,这女人自信十足地告诉她,上到药铺掌柜,下到员工打杂,她都可以做。她幼时曾和祖父学过一点医术,也学得一些医理方面的知识。不足之处,她也可以学习。 与其他人一般,李半夏又问过她之前是否做过这方面的工作,有没有相关从业经验等等?大致类似的话题。倒不是不相信她的实力。或许只是好奇这个女人的事情,希望借此能了解一点。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就奇妙得很,正如李半夏,第一次便感觉到她们两个活该就是朋友。 “没有!我之前没做过任何工作。”只听她这样回答。 她在说谎,虽然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显得真诚无比。李半夏还是看出了由她眼底所隐藏起来的东西。 她为什么要说谎呢?有工作经验岂非比没有来得强?毕竟没有一家铺子愿意启用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暂时又看不出任何优势和长处的女人。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宜随便抛头露面,至少在大多数人眼里看来如此。 但李半夏不同,李半夏没有那些歧视女性的想法,她自己在别人眼中不也是一个抛头露面的异类?所以对望春。有一种出于本能地认同和好感,有这样勇气的女人,着实难得。 而且,在这个地方,如果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困难和缘由,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来寻找这样一份工作的。 “那你觉得,你最可以胜任哪份工作呢?”李半夏又问。 她要这个姑娘给她自己一个定位,也想听听她自己心底的想法。直觉的,她的答案会出乎她的意料。 “我认为我可以胜任药铺掌柜,谈生意、与人打交道管理铺子是我的强项。当然,你要是认为我的资格不够,可以随便派份工作给我做。为了最大的发挥你药铺的效益,我建议你还是选择前面那个好些。我对其他的事并不熟练,还需要学习,药铺用人需要扬长避短,最大发挥员工的能力。所以,你若是问我,我还是建议你聘我当药铺掌柜。” 这个人……这个人,她还真敢说?药铺的老大夫都听不过去了,见过人家姑娘吹牛的,没见过这么吹牛的。哪有人到铺子找工作,这么跟老板介绍自个儿的。架子端得那么高,话说得那么满,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又知不知道她在哪儿,在跟谁说话? 李半夏也有些意外,虽然已经料到了自己听到的答案会很意外,但当她听到望春的答案时,还是很意外。 这位姑娘还真是超级有自信呢。 “如果我将药铺交给你,你真的有自信能替我打理好这么一间药铺?” “有,我有!”望春虽然自信,却绝不自负。若是旁人,她定然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只是看到这家药铺年轻的女老板,听到大家叫起她的名号。她这才知道原来近日在江州多次听到的女神医便是她。 她在赌,赌一个能做出这番事的女人是个不一样的女人,她不会像凡夫俗子那般以貌取人,也不会对她的这番话嗤之以鼻。她或许还会对她这番话有兴趣,会勇于给她一个机会。 她看得出来,这个姑娘对她挺有好感,至少,对她挺有兴趣。 当然,如果她真的有这份眼光,她会用事实向她证明,她选她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好吧,张大夫,以后望春就是我们药铺的掌柜了,望春刚来,许多事都不熟悉,你要多帮着她一点。” 张大夫是这里的大夫之首,是药中的大行家,李半夏不在的时候,都是由张大夫担当类似顾问的角色。望春要在这里迅速适应,得多多牢靠张大夫才行。 张大夫虽然不赞同李大夫将这么个来历不明又没有任何经验和能力的女人留在这里,更加认为李大夫让她担任掌柜是冲动之举。奇怪,以李大夫的性子,不应该犯这种错误轻易做这种决定才是。 但张大夫很尊敬李半夏这个老板,哪怕再不明白,也会照着她的话去做。张大夫答应了下来,并且决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要辅助这位新来的掌柜,不让她出错,损害到寸生药铺。 张大夫是这么打算的,没有想到的,他的担心全部是多余的。这位新掌柜虽然在辨识药材方面有所欠缺,但管理铺子的经验那还真是一流的。她上任第二天,就推出了一系列药铺管理计划,提出了许多连他都不得不叫好的建议。最重要的是,他御下很有一套,赏罚分明,很快便得到了药铺员工的信服。即便有几个对她不服气,也被她给收服了。 当然,类似什么属下不服一个女人管教什么的,虽然也有出现,但不至于像其他的地方那么严重。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因为他们药铺的老板李半夏可就是一个年岁和她差不了多少的女人啊,他们早就能接受被个女人领导这种状况了。第二个,这里的人很多都是上官舞融找来的,上官舞融对这些人有着绝对的威信,在请他们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们,从今之后就得全心为寸生药铺做事,唯李大夫的命令是从。不管让他们干什么,都得照做。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李半夏做出这个决定时,许多人心底虽有微词,嘴上却没有说什么。说来也是,李大夫之前做任何决定,只要是有关寸生药铺的,都会与他们商量,征求他们的意见。这一次却坚持己见,启用一个完全不知道来路的陌生女子,这么看来李大夫坚持还是有她的理由的。 望春很快便适应下来了,并且坐稳了掌柜的位子。而李半夏,因为邱大夫之前来信,妙手仁心堂事情实在是太多,许多病人几乎几天前就赶到这里排队,为的就是能到这里来就医。妙手仁心堂精妙的医术,让人即便是多等些时日,都是愿意的。而为了应付急诊一类的情况,李半夏和赵郎中还有一干妙手仁心堂的丈夫以前就设立了一个急诊区,有医术老道的大夫坐镇,并不会因为病人太多而出现令人无法挽回的问题。 妙手仁心堂全心为病患打算,考虑特殊情况又一视同仁,由此可见一斑,毕竟这些大夫可是卯着心思都在想着怎么让这些病人最大程度地得到诊治、恢复健康。 李半夏来到了江州,妙手仁心堂人手本就不足,邱大夫这个时候是万万离不开的。再说,在村里呆久了,还真是不太想回到城里去呢。 于是,这里迎来了望春,一个不在李半夏和上官舞融预料中的掌柜! 494 峰回路转 494峰回路转 李半夏按照望春和一干大夫提供的名单,在江州依次拜访起来。 这些老大夫在江州一块都有不小的名气,医术医德都很出众,李半夏还在讶异,她曾担忧的情况都不曾出现,是这里的大夫比其他地方的大夫都要品德高尚,还是其他什么的。 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望春在背后所做的事。 直到后来,无意中经过一间药铺而这间药铺又不在其中的时候,李半夏才开始察觉到了一些。但她相信望春,望春做事有分寸,不在名单之列,那她就一定没有去的必要。 江州有许多知名的大夫,她依次拜见要不少时间,她也很希望能真的有所收获,能尽早找出替张大哥治病的法子。 第一天李半夏拜访了四位大夫,这四位大夫听说李半夏登门造访,都热情地招待了,也热心将自己所知晓的都告诉给了她。无奈后来他们发现,在交流过程中,李半夏知道得比他们都多多了。 尽管如此,李半夏还是很谢谢他们。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待她,还花了这么长时间和她聊病的事情,这真的很难得。 也由此越发地坚定了李半夏要不断进行下去,最终要找到医治张决明的法子。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句话流传了这么多年,是有它的道理的。 第二天,李半夏早早便起来了,和第一天一样,到处拜访江州的大夫。第二天见了六位大夫,依然是毫无所获。一连数天,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果。而江州叫得上名号的大夫几乎都被她拜访了一遍。 就在李半夏想着要不要将范围扩大,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师父来信了。信中提及,张决明的病目前他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法子,她之前的用药不错,只能加以控制,想要根治或者缓解十分的困难。不过师父在信中提到,他曾经在一个少数部落看见那里的人用一种十分奇怪的法子治病。很危险。但有时却很有效果。 师父对治病虽然感兴趣,但他更感兴趣的是玩儿。当时那少数部落里的人,玩的是“鬼火”,吃的是生肉,脸上画着黑色的油彩,追一个人整整追几个山头。害得他老人家差点断气。师父是怕了他们了,逃得飞快,哪里还管得上他们干的是什么? 人海茫茫。天地这么大,她要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神秘的部落,又要如何做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达成目标?李半夏陷入了苦恼之中。 没过几天,张神医的飞鸽传书再次来到了。书信中提到他认识一位朋友,曾经听他去过这个地方,还在那里呆了些日子,如果问他,他应该知道不少的情况。信中提到了那个人的身份还有住址,她可以去尝试着看看,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他老人家现在在别国。离他那儿太远,这些事就只有她亲自去办了。 好在这个地方离江州并不远。而这个地方,之前所拜访的大夫中还曾一位大夫提到过。说曾经采药的时候去过那个地方,看来在去那之前她有必要再去拜访一下那位大夫了。 事情虽然多少有些波折,但总的来说还是取得了不小的进展。李半夏已经打算,放下手头一切事情,亲自去一趟。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求个明白。 李半夏先让人捎信给妙手仁心堂,讲述这边的事项,并表示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赶回去,药堂的事情就要靠他们了。为了联系方便,邱大夫把他专门养的信鸽贡献出来了,便于大家相互联系,也免得多有不便。 遇到药堂大夫诊断不出的疑难杂症,就用飞鸽传书向她请教,某一点也避免了许多棘手的问题。 联系了那一边,李半夏又赶回了知州府。她想要知道舞融那边,有没有张大哥的消息。已经许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张大哥的情况怎么样了。哪怕只是知道他尚在人世的消息,那便足够了。 “半夏,你来得正好,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玉笛公子还活着。” 李半夏一踏入知州府,上官舞融就激动地告诉她这一消息。这些日子为了尽快研究出治疗张大哥的药方,为了配药方便,李半夏便住在了寸生药铺,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回到过知州府了。 当归在他爹那里,这个孩子,自从那日见到他爹爹,说啥都不肯回来了。不过李半夏倒并不认为这个小鬼之所以死乞白赖的赖在杜府,说啥都不回来,未必完全是因为他爹爹,更有可能是怕了舞融了。 能逃过舞融的“魔掌”,这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东山和那个小家伙了,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应该去看看他们,正好过两天她还要出趟门,正好和他们说一声。 一切顺利的话,待张大哥回来,东山的事忙完,他们便可以一起回村了。那真是一件美好的事,现在只怕第一点,就难以实现。 这种情绪刚上来,李半夏就一掌将它给拍飞掉了,舞融不是说了,张大哥还活着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她应该要对张大哥有信心。多少难关、多少苦痛,张大哥都熬过来了,他是打不倒的,他一定会再次活着归来的! 上官舞融得知李半夏要去找人,还是一个人,说什么都不答应。别的事都好商量,事关她的安危可不能由着她,别以为天下很太平,抢家劫舍的事情可是多得很呢。一个姑娘上路,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再说,有个人护送,来回也快些,有什么事两个人也可以打个商量,就算是为了刘东山还有玉笛公子,她也该答应让人护送才是。 李半夏心觉舞融说得有道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人,然后再找到那个神秘部落,看是否有什么奇门药方来治愈张大哥的病。之所以不肯放过这个线索,一是因为眼下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二个也是因为这个地方是师父介绍给自己的,对他老人家了解甚深的李半夏,知道她师父不会平白无故告诉她这么个地方,他这么说一定有着他的道理和依据。这一趟如果她不去,可能会错过张大哥仅有的生机。 做好决定,李半夏打算明日一早便出发,上官舞融派了个武功高强的女侍卫护送李半夏前去。这位姑娘飒爽英姿,面容姣好,看起来冷冷的、酷酷的,她的名字叫容敛。 “容敛,这一路就麻烦你了。”李半夏友好地伸过手去,容敛看着李半夏伸出的那只手,没有动作。李半夏后知后觉,才知道在古代大家可能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尴尬地笑了笑,用手摸了摸脖颈,算是见过了。 “来,容敛,李姑娘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人家?”上官舞融揪下李半夏放在脖子上的手,与容敛的握在一起。 李半夏分明地感觉到容敛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大概她还不习惯和别的人碰触,哪怕是同性,她看起来都很抵触。 还真是酷呢~ “容敛,李姑娘说麻烦你呢~”意思就是,你不能没有礼貌,该打招呼就要打招呼,该客套就要客套。让她的朋友下不来台,后果可是很恐怖的哦~ 容敛静默了几秒钟,忽然对李半夏点了点头。 如果说李半夏之前对上官舞融只是佩服的话,那这会儿可是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了。这个丫头,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让这样一个冷酷的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冷傲姑娘这么怕她? 她认识的那个舞融,不是个小魔女。尽管许多人都说她是,李半夏一直有所保留,但到今天,她开始有些相信了。 也只有上官舞融,能够将她手下那些奇葩和异类联合到一起,这些力量聚集到一处,还真是有说不出的惊人呢。不管是之前的墨雨,还是天雷,抑或是现代的容敛,能将这批人齐聚麾下,舞融啊舞融,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离开知州府,李半夏带着容敛来到寸生药铺,让望春替容敛准备下榻之处,自己则趁着天还没黑赶到了杜府。 临走前,去见见东山和当归吧,一转眼这么多天过去了,东山的那幅{五福山祝寿图}应该完成了吧,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没听到东山的消息。他要是真的完成了,应该来找她才是啊~ 还有那个小鬼,有了爹就忘了娘。他爹忙,没时间过来,他也应该过来看看她么。知不知道有多少天没让她看见他了?哼!当时一个人在江州,睡觉害怕的时候是谁哄他睡觉的?现在有爹爹哄了,就不稀罕她哄了? 带着这个疑问,李半夏来到了杜府,因为上次来过,这次很快便进去了。 推开秋枫院的门,李半夏一眼就看到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呃?貌似还多了一个,李半夏揉揉眼睛。 竟是一个姑娘,而且还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 495 相亲相爱一家人(1)母子 495相亲相爱一家人(1)母子 姑娘? 秋枫院居然有个姑娘,这倒是有意思。这位姑娘,李半夏左看右看,也不是杜府的人。杜府的人,她上次来时都见过,她确信这是一幅生面孔。 再看那对父子,李半夏更是觉着有意思,就差捂嘴呵呵而笑了。 刘东山背对着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从他的背影来看,李半夏能够想见他这会儿的无奈,还有手足无措。这个样子,该不会碰到人家姑娘跟他表白了吧。 古代要真有这么勇敢的姑娘,她倒是想见上一见。 再观他身旁的刘当归,小家伙还是那一幅拽拽的臭屁的样子,歪着小脸,眼中完全看不到那俩人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几天没见,这小子似乎越发地可爱了。 李半夏正待进去,突然听到里面的那位姑娘开口了。 “东山大哥,这是我娘做的糯米糕,送来给你尝尝。” 真好运啊,东山,还有人家姑娘送你糯米糕吃。你可别那么没良心,一个人吃光了。李半夏吐了吐舌头,没有想到她家东山还挺吃香的嘛,糯米糕,她也好想吃。不过,等那姑娘走了,她进去这糯米糕就是她的,她就可以吃了吧~ 李半夏现在倒真希望那姑娘能快点走了,想她忙了一下午,到现在都还没吃什么东西呢。不说还好,一闻到饭香,肚子里的馋虫就全都跑出来了。 刘东山一个劲地摆手,谢过她的好意,表示这个东西他们不能收。但经不住那姑娘客气。再说人家姑娘都送来了,也只得收下了。 刘东山向来最不善于应付这种情况,要让他选择,他恐怕宁愿被打上几闷棍,也不愿面临这样的情景。看到他笨拙又紧张无措的样子,李半夏很没心没肺地捂着肚子在门外大笑。 东山他还真是好笑……这样的情景可真难得,更不是时时都可以看到的。真想有个照相机,将这一幕给拍下来。以后可以拿出来观赏观赏。 李姑娘一分神,那姑娘又端着糕点到当归那儿去了,刘当归这个小鬼虽然有点拽拽的,不太爱理人。对人倒不失礼貌,尤其是陌生人,更不会拿他高傲的小脑壳对着他们。 不过这次对那位姑娘。真的不太像他的作风。人家和他说话他爱理不理,给他吃的他看也不看,那小样子还真让人想敲敲他的脑袋。 小鬼。这样很没风度诶~~ 李半夏很想这么教育她,不过看人家小姑娘情意拳拳,她这会儿进去会不会有点碍事呢,还是在外面凉快凉快好了。 不过,那位姑娘到底是谁啊,东山又是怎么认识她的?虽然有些好奇,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啦,毕竟东山在江州呆得时间够久了,认识几个新朋友也是正常的。她不也认识了许多朋友吗?至于会不会乱想,安啦安啦。这一点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就像东山相信她,她和外面认识的那几位都只是朋友一般。在这方面她也绝对信得过他。这种信任,源于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也源自于他们彼此的那份信任和感情。 “当归——”刘东山看自家孩子不怎么懂事,让人家难堪了,不赞同地喊了一声。同时也不好意思地对那位姑娘表示抱歉,说孩子惯坏了。不懂礼数。 那位姑娘只是尴尬了一阵子,很快便笑笑,还蹲下来陪当归说话。当归虽然还是不太礼人,老爹发话了,也不敢怎么违背老爹的意思,那姑娘说完话,也会意思着哼哼。这样就已经不错了,至少那姑娘脸上好看了不少。 那姑娘又待了一会儿,就拎着食盒和他们告辞,李半夏看到她出来,往旁边避了避,等她走远。 这样,弄得自己有点见不得光呢,李半夏。 李半夏挠挠头,不管了,进去吃糯米糕去。只不过,人家姑娘是请东山吃的,自己吃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不会,东山的不也就是她的?他们哪还分什么你啊我啊的。李半夏难得霸道的想。 这样子看来,这个小妮子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嘛。不过这一点,李半夏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李半夏刚推开门,还没走进去,就看到刘东山的身体一抖僵直了。 “这个是……”啥意思来着? “东山,当归,你们都在这哪~”刘东山听到声音,绷直的身体一下子便软了下来,颇有些无奈地瞪着门边,直摇头。 “爹,你该不会是以为那个姑娘又回来了吧?”瞧爹吓得。刘当归眼中难得出现一抹恶趣味,爹他只知道说他,自己不也是一样,很不想见到那位姑娘吗? 很啰嗦诶~~刘当归皱眉。自从前两天在砚石铺子碰到那位姑娘,就被她给缠上了。都怪爹了,当时干嘛要多事,整得自己多厉害,把那个姑娘迷得神魂颠倒。今天送点绿豆汤,明天送点糯米糕,后天又来点地宫茯苓膏,以前想吃糕点没得吃,现在天天吃都吃怕了,他们也就不得安静了。 刘当归撑着下巴,懒懒的腹诽。才不会理会自己对那姑娘莫名的敌意,反正看到那位姑娘来找他爹爹,他就超不爽的。爹爹也不知道避讳,下次被大舌头知道,他可不帮他打掩护哦~ 李半夏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那小家伙懒懒的臭屁模样,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当归,在想什么呢?”李半夏一个大掌拍到他的脑瓜上,她来了都不招呼一声,小家伙一点都不乖。 “嗷好痛~~干嘛打这么重啊~”刘当归摸着脑袋呼痛,亏他方才还在想着要怎么为她将那个女人赶走,这个大舌头,哼! “你这些天在这呆着还好吗,也不回去看看我,小没良心,有了爹就忘了娘。” 刘当归听到她的话怔住了,久久没有回神。 “怎么了吗?”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有了爹就忘了……娘?她刚说的是这个吗?兴许是怕他们介意或者心里不舒服,在与他们交谈的时候她总是避免谈到“娘”这个字眼。尽管在心中,她一直将他们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可在他们这些孩子面前,很少称呼她是他们的“娘”。 也许是这样习惯了,久而久之,他们彼此都忘了还有这样一个称呼。甚至,就在他心底隐隐有所期待的时候,她都不再提及此事。 无论他们相处得再好,总归哪里缺少了点儿什么。不是说感情少了点什么,而是来自他心里的那点点的小缺憾。 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从她嘴里听到那个字眼。刘当归突然咧开嘴角,朝她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李半夏拍往他脑袋上的手忽的停下,整个人都滑稽地愣住了,定定看着刘当归嘴角的笑,像个傻瓜一样竟然看呆了。 刘东山站在一旁,看着这家里的两个,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媳妇儿,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儿子,搞不懂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当归笑了是事实。这小子,好多年都没见到他这么高兴的笑过呢。 半夏,这么呆的样子,也决计是第一次看到。 刘东山突然不想打断他们,这对母子在一日日的相处中,总算是心向一处,像对真正的母子一样了。 果如刘东山所想,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李半夏成长了,以前她扮演的更多是类似甜甜那般的大姐姐角色。很疼他们,但到底缺少了母亲般的感情,直到现在,李半夏才真正地将他们看成是孩子,而不是姐姐。 不,或者说是既像姐姐,又像是母亲。但这样的情况,实在有些复杂,李半夏也不好区分这两者之间的定义,总之,她只要知道他们是一家人、最亲密的一家人就够了。 “糯米糕,糯米糕,不是有糯米糕的吗?拿来给我吃吃~~”李半夏心情超好,胃口也是好好的。说话的同时,已经正确梭巡到糯米糕的位置了,就在靠里一侧的桌上。 “嗯,这么多啊,够大方的嘛,我们三个人吃都管饱了。”李半夏扑了过去,刚才在外面,可就闻得直流口水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糯米糕?……哦!你刚才一直都在外面对不对?!”刘当归毫不留情地指出,李半夏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被小家伙这样拆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呢。 “啊哦这个嘛……”刘东山和刘当归这父子俩,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同一个模子刻出的脸都这么直盯盯瞅着她,眼中都还露出如出一辙的笑意。 就好象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同时被俩人发现,而这俩人又一点不打算手下留情放你一马,还直盯着你想看看你能编出什么有趣的借口。 这种感觉,真是超级火大! 她干嘛要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啊?李半夏你这个笨蛋,这个时候你就该狠狠咬他们一口,然后对他们兴师问罪,居然敢背着她见别的女人,还敢收人家姑娘送的东西?看几年这状况,应该不是头一遭了吧?嗯? ………… 496 相亲相爱一家人(2)醋坛子 496相亲相爱一家人(2)醋坛子 李半夏发飙了,后果很严重。 “你!还有你!那个姑娘是谁?怎么认识的,来这儿干什么?还敢吃他的东西?!这是不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她还送来些什么?你们怎么回事,一个大姑娘送的东西,也随便敢收?她要是不小心送了什么定情信物,你们也都要收下了?到时候是你娶她的,还是小鬼你娶?嗯?!” 刘东山和刘当归怕怕,刘当归抖索着小身体,躲在他老爹身后,偷偷从他腋下钻出脑袋望着正在暴走的李半夏,满脸惊恐,好可怕啊大舌头~~ 什么时候见过李半夏这么可怕的样子?刘东山心下也有些发怵,抓着身后的刘当归,想叫他别挤他了。 他娘这会儿太危险,还是离远点儿的好。 “……半……半夏,你什么时候来的?”刘东山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腆着笑脸问。 “嗯?”李半夏挑眉,“你这么问是不希望我过来罗?”明知他不是这个意思,李半夏就是想逗逗他,看他着急的样子。哼,他不着急就该自己着急,怎么和她解释方才站在门外不进来的事了。 在对方出手之前,她决定来一个先下手为强。东山,别怪我对你耍心眼哈,谁叫你收那漂亮姑娘的礼物来着,被我抓住把柄了吧~~ 这把柄,不使白不使。用得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和他订几个不平等的协议,那样她可就赚到了。 “不是,半夏,我哪是这个意思,我和当归可是天天念着你能过来。”事实上,刚才看到是李半夏走进来的时候,刘东山心里不知有多么的高兴。他也数次想要去往知州府,想看看她在忙什么。正好也过去看看张凤无夫妇,他人在江州,也该给他们夫妻俩打个招呼。 只是,一想到李半夏上次和她说的事,刘东山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不要让她分心的好。还是让她安心想出治疗张少爷病的法子,这个比目前的一切都来得重要。面对张决明为李半夏所做的一切,刘东山无以为报,大概觉得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还有当归那小子,虽然习惯地嘴硬。每次他问他想不想他娘时,这个小子总是噘着嘴说不想。而他却在休息的时候,一个抬头。总是不经意间看见这个小子盯着门外。像是期待着什么的样子。 这个孩子,别扭的性格,也不知是随了谁。刘东山无数次在心里感叹。 还有红颜姑娘,当归第一次在砚石店见到她还很有礼貌。等到第二天,居然再次在同一家砚石店又见到了她,还真是巧。但接下来。还有更巧的是,这位红颜姑娘原来是杜府的远房亲戚,家里蒙难,遂和母亲一同来到了杜府来投靠杜家。这么一来,红颜与刘东山也算是慢慢熟识起来了。 一次两次都还好。到后来,随着红颜姑娘来的次数的增多。自家那个小子对红颜姑娘越发地不礼貌,有时候闹得太僵,弄得尴尬至极,刘东山都不知要怎么说这小子才好。 每次红颜姑娘过来,刘东山虽然也有些穷于应付,但他是个大人,总不能像孩子那般失礼。况且,这位红颜姑娘对他们父子俩很是友善,还有朱大嫂,更是经常做东西给他们父子吃,没有什么人能够对这样的一家人表示出敌意和无礼来的。 至于这小子的心思,刘东山还能猜出一些。他是那小子的爹,那小子又做得那般明显,谁都看得出来这小子是怎么回事了。 想想又觉着好笑,这小子心里总归是向着她的。只是,他是白担这个心了,刘东山这辈子,能守着她还有那一家子,就别无所求了。更何况,他可不认为红颜姑娘对他有那个意思,他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夫,人家千金小姐哪里瞧得上他。也只有半夏这个傻姑娘,才会看上他,呵呵。 这一生能得半夏为妻,刘东山可是比捡到什么宝都还要高兴。在他心里,任何姑娘都比不上李半夏在他心中的位置,哪怕那个人在别人眼中再好,他的眼里除了她外,也再也看不到别人。 他是一个砚雕师,砚雕师最注重的是专注和执着。而半夏,便是他的执着。其他人,其他的姑娘不会放入一丝的专注力。所以,他家那个小子担这个心纯粹就是多余了。 不过,是得想个办法,红颜姑娘经常过来也不是个事儿,人家大姑娘,往这儿跑多了对她的名声也不好。如果他不做点什么,让人家姑娘有什么误会,那也是他的不是了。 别看刘东山年纪一把了,处理这种事情来可是笨拙得很,可真是苦了他了。 刘东山和刘当归小心瞅着李半夏,她说啥都一个劲地点头,直到一连串诸如当归要给她捏背、刘东山以后要将一半的糕点都留给她吃等等不平等协议都达成后,李半夏才终于收起她那张喋喋不休又加吃醋小心眼的样子,美味地吃起糯米糕来。 “你们也吃啊,人家姑娘送给你们的,也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不是?”李半夏看那俩父子心有余悸,站在一旁还在留意着她脸色。一听她这么说,这俩人还以为她又在为糯米糕的生气,那小样别提多有意思了。 难道她真的很像一个醋坛子? “真的,你们吃啊,东山,这糯米糕是那姑娘送给你的,你不吃可说不过去哟~~你要是不吃,我都不好意思拿了。这要是人家姑娘下次再送点什么东西来,得知这次都被我吃了,东山,你可就伤了人家女孩子的心、辜负了人家的好意罗~” 刘家父子一齐后退一步,摆着手,脸上尽是大举白旗不敢招架的表情。 刘当归脑门上冒出黑烟,大舌头现在实在是太危险了,尤其是她嘴角的笑,他怎么感觉有点毛毛的、连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刘东山直擦汗,这半夏嫁过来快两年了,还是头一次让他有这么大的压力。本来还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看到半夏这个样子,刘东山真的觉得自己做了罪不可恕的事情。 解决!得尽快解决!立马解决!现在就解决! 不过是被半夏看见红颜姑娘送他东西,他都流了有一升的汗了,要是再来上个几次,他哪吃得消。他家的半夏还是快乐的样子好,这样子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了。又转过头,看看旁边那个呆住的小鬼。 这小子心里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李半夏一口糕点咬了一半,见这父子的模样,头都大了。 她又说错什么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说的话,李半夏有些囧了,她那些话,谁听着都会认为她醋劲大发呢。而且还是皮笑肉不笑那种,这种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你们俩,过来吃!”李半夏懒得跟他们废话了,越说越错,她可不要做小心眼的醋坛子呢。 “哦哦~”父子俩今天难得听话,就连向来有些喜欢和她唱反调的刘当归,也都显得特别的听话和乖巧。 李半夏于是有了一个意外中的收获,下次要想震住这小子,还是得拿出一点威严和脾气啊~ 只是,什么事用多了便会失去该有的效果了。她在纠结着下次要用什么招,让小当归同意给她瞅瞅他一直收藏的画。 当归喜欢画画,每次画画都会收起来,放在自个儿的小柜子里装好。搞得神秘兮兮的,害得李半夏无数次想瞧瞧是什么画,无奈找不着机会。这小鬼又看得紧,李半夏又不会随便窥探小家伙的隐私,就一直巴望着这小子有一日良心发现给她看他的画。 人家也想知道,在冷酷的小当归的内心世界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是外冷内热的闷骚型?还是外表纯良内心狡猾的腹黑型?抑或是憨憨的呆呆的天然呆小子? 最后一种,李半夏看他家当归是没啥希望了,不过前面两个,李半夏还是挺期待的。若真选择一个,还是第二个吧,为啥?第一种娶媳妇儿相对要困难点儿,通常都要让当爹当娘的担不少的心。还是第二种有前途啊,自己就能顺顺当当的将媳妇儿给娶回来了。 “你又在想什么东西?”刘当归一脸嫌恶的看着他,李半夏看他的样子冒着绿光,看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直觉的,刘当归就是知道李半夏一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每次她想关于他的不好的事情的时候,总会盯着他流露出这样恶心兮兮的表情。尤其是这一次,嘴里还咬着糯米糕,前一秒还在发飙,下一秒又冲他笑,这真的很吓人啊? 刘当归的小心脏要崩溃了,吓人可不是这么个吓法。 “没想什么,就是想替当归娶媳妇儿了~” “……”刘当归愣了几秒,尔后他听到心中传来一根类似琴弦的断裂声。真是笨蛋,猪头,他居然会相信她,简直是蠢透了! ………… 497 两个不华丽的女人 497两个不华丽的女人 李半夏和刘家父子二人说了,自己要外出寻找师父在信中提到的那人的下落。若是平时,刘东山一定诸多不放心,但这次,在听到李半夏的话后,沉吟了会儿,便道:“你去吧,诸事小心。” 李半夏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答应,心满意足地笑了,哇地咬掉一口糯米糕,喃喃着真好吃。 “早点回来,我和当归等你一块回村。”这次他们都不要独自在家中等待了,等这一切都结束,他们一起回乡。 刘当归弱弱地举起手指,想跟他爹说,他马上就得去鸿轩书院上学了,没办法陪他和大舌头一块回村。但看爹说得那么情意浓浓,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就这样吧,如果下次可以,他要和爹还有大舌头一起回村。 说起来,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回村了。他想爷爷奶奶,还想姐姐和弟弟,还有小叔小婶还有那新出生的小堂弟,他都好久没有看到了。 说好了,他们三个,要一起回村。 望着李半夏的背影渐渐远离杜府,刘当归久久没有移动。 “半夏,这次你一定要治好张少爷。” 刘当归站在院子里,一会儿看看李半夏离开的背影,一会儿又看看刘东山一动不动矗立在门前,一时也噤了声。 他不用问爹爹为何这样放心让大舌头一个出门去,因为就连他都开始明白。娘有不得不做的事,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容敛,你等好久了吗?”李半夏刚回到药铺,就听到望春说,容敛已经在她的房里等了她很长时间了,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她说。 “李大夫。”容敛立马起身,恭敬地失礼。在她出门的时候,主子就曾经交代过。这一路上要将李大夫当作她一般看待,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容敛,我们既然同行,你无需这么客气。一路上,还得要你多加照应。”李半夏示意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摇了摇,壶中一点水都没了。容敛面前的茶盅是盖着的,还没用过。这么说,是让她一口水没喝等了这么久了。 望春做事一向心细,应该很少会出现这种状况。可能是药铺的事太多了。容敛又在这里住了下来,一时便也没有注意到这些。 再说,她是掌柜,这些事要都由她盯着,那她家望春实在太辛苦了。她这个老板,也不能太苛刻。只是应该提醒望春。人手不够就多请些回来,有些事还是少不了的。待客不周,可不是小事。 今天有她在,这事倒也就省了。 “额,没水了。容敛你先坐着,我下去拿一壶茶来。” 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人家等了这么久,也得给人家喝口茶不是。 还不等容敛开口,李半夏已经拿着茶壶下去了。望春虽说对这一点并不觉得奇怪了,平常就看到他们这位老板自己倒茶、自己打水,但毕竟这么多人都在呢,望春还是觉得应该要维护一下老板的威严。老板的确需要具备一定的亲和力,这有利于一间铺子的凝聚力,让大家更好地为这个铺子做事。 但另外一方面,老板还是该有老板的待遇和架势,否则随便一个下人都敢爬到主子头上去,就不成体统。到时候老板下的命令,执行方面可能就有些问题了。 尤其这么多人还在看着,她身为寸生药铺大掌柜,怎么能做出这么不合宜的事情呢? 随手招来一个跑堂的,最快速度地从李半夏身上“抢”过了茶壶,又最快速度地将一壶温度适中的茶水给送到了楼上去,还给两人斟好,然后迅速又不失稳健地来到李半夏和望春身前,告诉他们茶水已经上好了,老板和客人可以享用了。待望春招手,那人才行个礼退下了。 李半夏有些怔愣地看着刚才的那一幕,下意识地对望春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望春,还真行,来药铺才短短一段时间,已经将这些人教得这么有条理了。虽然她并不赞成端个茶倒个水都需要劳动别人跑上跑下啦,毕竟自己长手长脚就是做这些事的,但是对于一个集体和一个团队来说,这样的素质却是必须的。 这个铺子,让望春帮忙打理,她是放心的。尤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要离开江州,这里的事就全都得交给她打理了。虽说她来的时日不长,李半夏也不知道她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但从决定用望春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决定要信任她不是吗? 望春本想在李半夏有空的时候,将药铺这一段时间的状况汇报给她听,但考虑到李半夏这段日子实在太忙了,明日一早又得出发。便连夜赶出了一份类似现代“报告”之类的东西,交给李半夏,当然在这之前,这份报告已经呈给药铺的老大夫过目了,在大家都一致认为这份报告没什么问题的时候才交给了李半夏。这样一定程度也省了李半夏的时间,也无形中形成了一个自我内部的监督协调机制,倒是一个不错的管理办法。 自己能对自己这样加以约束,所做的报告又没有一丝隐瞒避讳之处,她的诚实还有魄力,以及在平日工作中表现的那种运筹帷幄的实力,得到了药铺一众大夫的好评。 她做报告做得详细,事无巨细都一一禀告,并不代表她在大事上没有决断力。该授权的时候授权,该收紧的时候收紧,该等大家一起决策的时候就一起讨论,该让大老板过目的事项也不自作主张,张弛有度,做事很有分寸。有她这个年龄所不具备的沉稳还有冷静。 这样的一个人,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又有怎样的一段经历,李半夏表示越发地好奇了? 但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秘密,每个人都想将某些事尘封、彻底埋葬起来,她虽有些好奇心,又何苦做这种让朋友难过的事? 她只需要知道,她是望春,不仅是她药铺能干的大掌柜,还是她想关心的朋友,这样便够了。 有些情意和关怀无需说出口,也不用道破,甚至不用有任何的眼神和举动,对方都能够了解得到。这种东西,便叫做默契。 她往往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望春便能猜到她想要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而早早地替她准备好了一切。这,是望春于她的一种默契,而不尽是下属对老板的那种了解。 如果这样说,那对望春未免太不公平了。 就像上次,她要去江州拜访一干大夫,望春担心她可能会受到某些大夫的排头,一层一层的排查,从各个大夫那里了解江州各位大夫的情况,然后将她根据事实充分了解到的名单交给了她,由此替她免除了许多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这就是望春,看起来雷厉风行,有时候还有一点小霸道,做起事来像个大男人一样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却往往能在细致处察觉到她对别人那份独特的关怀。 望春去忙了,临去忙前嘱咐厨房的人按时将老板的饭给送上楼去,明天老板要早早出发,也莫要忘了明日一早准备好两人的饭菜。这事望春就没问李半夏的意思了,因为她清楚,以李半夏的性情,宁愿在路上吃,也不愿那么早地便将厨房的几个大嫂从床上撬起来。 “抱歉,久等了,刚在下面有点事。”今日可真是对不住容敛了,让她左等右等。只是她看这位容姑娘神色似乎也颇为犹豫,像是一时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跟她说这件事。 “没事,李大夫不用介意。”容敛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但她又不能不理这位李姑娘。因为他们那位可怕又古怪的主子,除了一路上对她下达了要全力保护好李大夫的命令,还对她下了另外一条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密令。 当时容敛在听到她主子的那个密令后,向来冷然的脸也变得没法淡定起来了,她亲口听到她那位可怕的主子对她说:“哪,容敛,我跟你说,你在我面前摆脸色装酷也就罢了。你要是跟李大夫一块,一天到晚不说几句话,让她无聊又让她难堪的话,回来要罚你哟~~啊!罚你什么好呢,就罚你回来后连说三天三夜的话,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三天三夜不吃饭不睡觉,她还不怕。说三天三夜的话,那还不啻要了她的命。于是,一路上容敛就在掂量着怎么样就算完成主子的“密令”了,说多少话合适,说多少话李大夫才不会觉着无聊、不会尴尬。 其实,在容敛的概念里,就算她没理谁那个人也不需要尴尬,这听起来很奇怪诶,也就他们那个主子才会想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 李半夏坐在屋里许久,一直等着容敛开口。当容敛艰难地将自己的“要事”说与李半夏的时候,李半夏的嘴角很不华丽地抽~搐了两下。 她终于知道,还有一个人,比今日的她更让人不淡定了。 不过容敛啊容敛,你冷着脸吞吞吐吐说出这一番话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呢。 ………… 498 相思不老,细水长流 498相思不老,细水长流 李半夏和容敛翌日一早离开了江州。 她们离去不久,一匹快马从城外径直飞奔到了江州城,尔后直奔寸生药铺。 不巧得很,在那匹快马赶到的时候,李半夏已经带着容敛出了城,而药铺的人不知道她们会走哪条路,最终的目的地又在哪里。 而身在杜府的刘当归,吃过早饭后,乖乖来到他爹所在的秋枫院,抱着课本,静静复习着即将要学习的功课。 进入新的学校,课业会更加繁重,很多学生的成绩都很好,他要在这里继续走下去,就得不断地变得更强更厉害才行。 爹跟大舌头,费了好多的工夫才把他送到城里来读书,他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还有爷爷奶奶,姐姐跟弟弟,随时都盼望着他能取得好成绩回去呢。 刘东山在秋枫院的一角,为刘当归置办了一个小桌,刘东山在屋里做事的时候,刘当归就坐在这里看书。要是看累了就到屋里去和他爹说说话,或者歪着脑脖子看着他爹雕刻。两个人都是喜静的人,常常半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却丝毫不显得无聊和着急。 李半夏上次过来的时候,望着小当归黏着他爹的样子,一个劲地糗他。这小子,原来是个“爹控”嘞。 虽然让刘当归在这里住着会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但杜家一家都十分热情好客,杜家少爷和小姐都很喜欢当归这小子。都想留他在这儿住段时间。况且,爹爹都在这里,怎么可以让儿子住在外面,他们杜家难道连个小孩都容不了?李大夫也就算了,人家有药铺要打理,这孩子不一样,书院还没开课,他们说什么都不肯放这小孩子走的。 “爹――”刘当归看了半天的书都没看进去。软趴趴地进了屋,在桌边坐下,望着他爹一丝不苟地握着手中的刻刀,噘着嘴,低着头,小模样竟有些说不出的可怜。 刘当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放好刻刀,转过身望着刘当归。看这小子无精打采的,刘东山想了会儿。便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了。笑着摇摇头,刘东山从地上起身,来到刘东山身边。摸摸他的脑袋。 “在想什么。当归?” “爹,你说大舌头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出城了?”大舌头说了,她这次去很快便会回来,不要他们去送她,她走得很早。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武功很高强的姑娘,能保护她的安全。所以她让他们一点都不用为她担心。 经历了这么多事,李半夏也越来越成熟了,做事时不是光凭着一时冲动和一腔热血。她知道有很多人都关心着她,都在等着她回去,所以她没有拒绝上官舞融的好意。有时候坦然接受朋友真诚的帮助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刘东山是否也明白了这点?在一次次的等待与被等待中,让他明白。夫妻之间除了一般的信任,应该还有另一种特别的信任存在。相信她会平安,相信她会解决所有的困难胜利归来,也相信她无论走得多远、有多么重要的事去做,最终她还是会回到这里,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们的家。 “你娘这次出城是骑马,按着脚程算,这会儿已经出城很长时间了。”刘东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和还有安然,完全看不出一点担心妻子远行的样子。刘当归微昂着脑袋,眼中有着迷惑,像是看不懂为何他爹能做到这么平静。 “爹,你就不担心吗?”大舌头每次出门,哪怕只是离家不远的地方,到别村外诊回来晚了点儿,爹都担心得不得了,饭都顾不得吃拿着火把就去接大舌头回来。这次她可是要去找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去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地方,爹他怎么会这么平静,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刘东山没有答话,眼神忽而望向了远方,眼神悠远而又充满着难以言说的深情,这个道理,直到他离家只身前往远方才渐渐想明白。因为那个时候,想到了家中的半夏,他就希望她能这么想,不要挂念她,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最快回到他身边。 这么想着,慢慢地就想明白了。身在远方,心有牵挂,却怀着一份信任,因为这份信任,能够更加坦然面对夫妻间的离别,能够更加从容地等待着彼此的归来。 人生中总有许多次的离别,尤其是他和半夏,以前主要是半夏,今后可能他也会走上这样一条路,要趁早有这样的觉悟才行。他希望他的半夏也是如此,无论彼此分隔多远他只想让她知道不管他人身在何方,始终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他们彼此永远不离分。 因为她,他想要努力成为有用、能给她依靠的男人,在她有事的时候,他这个做丈夫的能第一个帮上她,而不是别人。半夏不会知道,当他听到别的男人为了救她差点失去性命时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是什么无聊的男子自尊心,也不是嫉妒,更不会将这股难受滋味发泄在半夏身上。这样未免太小瞧他了,也亵渎了他对她的感情。他对玉笛公子,也没有任何的不满,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感激他,因为没有他,他可能就此会失去半夏。就凭这一点,无论玉笛公子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半夏一定也和他一样,他们夫妻愿意倾尽所有来报答他。 当李半夏决心要救他的时候,他除了全心支持她以外,便什么都做不了了。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而让他失去生的机会,这是他们夫妻应当做的。别说玉笛公子为他们夫妻俩做了这么多,就是普通的朋友,他也不能有任何的阻拦。 从半夏当大夫伊始,他就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只是直到今天,在彼此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才终究看得明白。 他接受杜老爷的邀请,放下所有的事,还有最快回到村里的渴望,来到了这里,为的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生活。他想要成为有用的人,不只是半夏精神上的依靠。 “她会平安回来。”刘东山留下这句话,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坐下,重新举起了刻刀,全心投入到了忘我的境界中。 刘当归盯着他爹看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爹说的话,但他却奇异地读懂了他爹的心情。他知道,他爹不是不想念大舌头,更不是不担心她,相反,这种思念已深入骨髓,哪怕刚分别也丝毫不减少半分。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归属感,当那个人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颗心就能奇异地被平复。当她一离开你的身边,出离你的视线,哪怕尽在咫尺,你都会感觉到空虚、落寞,还有想念。 这种感情实在是怪异得很,不但怪异,甚至还有点变~态。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离不开一个人,仿佛两人已经成为了一个整体,你一半灵魂,我一半心魄,少了谁都不再完整。 就好像是热恋的情~人一般,原本还无精打采、浑身提不起劲儿,一旦看到自己的那一位,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笑脸无需刻意装扮,自动就会勾出最完美最灿烂的笑容。眼中也会流露出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柔~情和甜蜜,仿佛能滴出水来。彼此难分难舍,就跟连体婴一般,不愿分开。 就像大学里的那一对对恩爱的情侣,夜间在林荫道约会,坐在篮球场外的竹椅上,手牵着手,浑然忘记了时间。到了宿舍关门的时间都舍不得进去,然后再一遍遍地叫门里的阿姨为她开门。每次被阿姨训上一顿,也丝毫无法影响自己的好心情还有心中的甜蜜,一遍遍回想着彼此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第二天继续重新上演前一天的事。 刘东山和李半夏虽不是停留在学生阶段,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每一段感情,只要有喜欢的人,心境都大抵如此。与别人不同的是,刘东山更加成熟、也更加懂得压抑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显得像个毛头小子。 相对于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炽烈和浓烈,他更欣赏平淡如水、携手一生白头到老那种简单平凡的感情。现在,他正在将这种感情慢慢向这个方向转化着。因为前者,会太快地耗尽一个人的心血和热情。 正如生命,若是燃烧得太炽烈了便烧不久了。感情便是如此,如若不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总有一日会在那种炙热中溺毙。 刘东山就是懂得这样的道理,才会逐渐探寻到生活的真谛。只是不知,半夏是否明白这个道理? 或许他这想法根本就是多余的,半夏生性要比她乐观豁达,总是对生活充满着希望。而且,老实说,他不正是从她那里,才逐渐懂得这个道理的吗? 至于当归,望着那个眼中布满疑惑的小子,刘当归心觉还是莫要和他说这些的好。因为这事给半夏知道了,她会埋怨他,将儿子教成小老头子―― 499 多情书呆,无情冷妹纸 499多情书呆,无情冷妹纸 “容敛啊,前面应该就是逍遥峰了吧?”连续骑了多天的马,李半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儿了。 她也算是强悍的了,毕竟没什么功夫底子,虽然马术不错,但一个平常人哪能成天在马上呆着。 当然,她并不想承认这种口气有向容敛撒娇的嫌疑,暂时将它解释为过度疲累所致。 再观容敛,高手不愧是高手,一连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虽然添了不少风尘,却还不出什么疲惫之色。身手矫捷,精神集中,眼神如刀,一路都处于高度地戒备状态,哪怕身处祥和市井之中,也绝不放松警惕。 “容敛啊,你太紧张了啦,放轻松,这样很累~~”李半夏一路上无数次这样对容敛抱怨道。 容敛头都没回,继续赶自己的路。但不知想到了什么,马儿停下了一会儿,想了想,回头朝她“嗯”了一声,然后继续赶路。 李半夏在后面哈哈大笑,容敛一定是又想起了舞融之前的嘱咐,一路上要是敢不理她,回头就让她吃苦瓜……呵呵!说笑,回头就给她好瞧,以至于容敛现在比起高度戒备四周环境,更加高度戒备李半夏随时脱口的话。因为以她过往的经验来看,与一个人搭话比对付最可怕的敌人还要可怕、困难。 哪怕只是一个“嗯”,容敛都坚决执行到底呢。 舞融的威严哪,还真是可怕。 真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虐待”她的这帮手下的。以至于强悍如容敛,表面上冷冰冰的,一提到舞融,就绝没有半分的违逆。 即便是一些在李半夏看来很哭笑不得的命令,该说舞融对她太厚待了吗? 虽说自己很想告诉容敛,不必故意答话,更不必如临大敌,她不是老虎不会吃人。更不会因为她少说一个字就回去向舞融告她的状。但看到容敛这么可爱的反应,李半夏直觉着这很有趣,嗯,她想这样就继续让她这样好了。 这一路,还真是无聊啊~ 也因为容敛,李半夏一早有些紧迫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她照样马不停蹄地赶路,照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张少爷的病,沿途遇到有经验的郎中,也都会停下马来。耐心与他们请教。 在她的心中,仿佛现在只有一件事。但她已经学会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是个大夫。她本身就是冷静的。哪怕心里再担心。面上也不会过度地表现出来。正如这一路上,她急虽急,赶路归赶路,却仍是笑对容敛,让她别因为这一段突然的旅程而赶到太难为。 她听舞融说起过,容敛是一个孤儿。从小被她爹收养,纳入上官家门下。等她长大了,容敛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直到前两年,舞融嫁给张凤无后,察觉到背后暗流涌动。有一股秘密的势力正在暗中对张凤无下手。 上官舞融思量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决定将一部分人化明为暗,在暗中听候调派,替她办事。这样一明一暗,即使明处被人盯上了,她依然还有一部分别人不熟知的势力,在关键的时刻能够派上用场。 容敛便是其中一个,她一直潜在暗处,保护上官舞融的安危。即便上官舞融武功高强,并不需要别人保护,但有她在暗中,上官舞融也更加放心,至少不用担心别人会趁机对知州府下手。 江州事了,该落网的也都落网,张凤无也恢复了健康,重新执掌江州。江州尽归制化,境内祥和,而他们这批由明转暗的近卫有的也都重新浮出水面。但仍然有一部分人,还留在暗处,以防他日之需。 上官舞融做事,永远都是谋定而后动,永远都会给自己留一手,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地位。容敛显然很了解自己的这位主子,在上官舞融做决定之前,主动请缨留在暗处。 这一次,还是因为那人是李半夏,上官舞融才临时将容敛征召出来。容敛是她最得力的属下,她办事她最放心,李半夏替玉笛公子找治病药方,本不是多么危险的事,但上官舞融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才特地派出自己的亲命近卫。 但李半夏看得出来,容敛很尊敬上官舞融,不是因为她怕她,更不是因为舞融是她的主子,而仅仅是因为上官舞融这个人。 她似乎总有一种让属下人为她不顾一切战斗、誓死也要完成任务的魅力,哪怕是这主子一时抽风,提出了让属下“头大”的命令,他们虽然头痛的要命,却还是无奈又悲催地去执行。 就像是容敛,每次答话的时候都要愣上个几秒,自我纠结一会儿,然后微微抬头想想,最后才能从她嘴里听到那个“嗯”字。每次似乎都很苦恼,但还是滑稽又有趣地贯彻舞融的命令,李半夏每每见此,都会十分开怀。 有个这样的活宝同行,就是想绷着脸都绷不住嘞! 至于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容大高手有没有发挥她的功用,正确答案是“没有。”如果忽略容大高手一时手痒,给偷偷瞅她的书生一个拳头,让他顿时多了一只熊猫眼的话。 说起那位书生,李半夏还真想打趣她两句。那个书呆,长得还不错,就是人稍显多了些。看到她家容敛那般英姿飒爽的样子,魂都飞了。呆呆站在路中间,忘了动作,马车来了还是一动不动。 一瞬间,李半夏诡异地有一种进到了聊斋世界的冲动。尽管,容敛不像什么精怪,那书生却十足地有聊斋男主的感觉。虽然李半夏一直想不通,为何聊斋里的精怪都喜欢那种书呆子,哦,对了,除了那个道长,都是书生。 看到这一幕,李半夏忽然有种脑冒灵光,一下子顿悟的感觉。原来书生和“冷脸精怪”,还是很有爱的啊~ 但显然,容敛和她不是一个想法。 那可怜的书生,倒霉了。 容敛一个“燕子三抄水”,将那个呆头鹅从人家马下险险救了出来,这一手,更是让那个男人看呆了眼,容敛本来就受不了他那呆子目光,被她这么盯着……在李半夏正自惊叹容敛身手华丽、身段优美,好一曲美女救书生时,一个拳影晃过,待李半夏看清楚时,只发现好大一只熊猫眼。 而容敛呢,一道影子划过,人已经回到了马背之上。那个书生被容敛打了一拳,不但没有任何生气的症状,看着容敛的眼睛更是发出了光。 “真是一个呆子!”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声,而后又听到人群中传来一个男人的惊呼,“那是秦家堡的大少爷――” 容敛看那个书呆还好死不死地盯着她,眼睛里发出的光亮让她浑身都不自在,最后愤怒地一夹马肚,逃也不急地骑马跑掉了。 哪,容敛,你这是……落荒而逃啊! 好一个多情书呆无情冷妹纸啊~ 容敛啊,你何以对那书呆这般残忍?瞧他失落的眼神,该不会以后都犯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后遗症了吧? 李半夏脑子里自动开出一长串能够治疗相思病的药方,想了半天,终归不得其法。只得几个大字: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 但看容敛这状态,别说给这书呆治心病、解铃铛了,人家能够少附送一个熊猫眼就已经很厚道了。 李半夏拍着笑愁的屁股,让它快快跑、快快跑,笑愁撒着蹄子就追了上午,很快便赶上了容敛。 好机会! 能打趣一下容敛,让容敛分享一下方才被书呆看中的心得,但考虑到容大高手那一拳头的力道和准头,李半夏捂着自己的眼睛,还是莫要太岁头上动土的好。揉揉那颗要搞怪的心,拍抚它,让它稍安勿躁,待她找个机会再去探探。 话说,那个书呆是姓秦啊,只是不知那位秦公子与容敛,还有没有后续呢?李半夏捏着下巴,冥思苦想。按照以往的剧情发展来看,书呆和冷妹纸还是大有发展空间的。但现实毕竟是现实,天地这么大,遇见的人又这么多,有些人能见一面已是天大的缘分,又何谈能见到第二次? 还是缘分这种东西,真的有那种看不见的魔力?抑或是那名为巧合的大手,能够将彼此毫无关联的两个人紧紧牵连在一起? 不能问,总可以偷偷观察。 她想看看,容敛是否因为刚才的事而有一丝心绪上的变化,抑或是她名为心湖的地方是否泛起了一圈涟漪。 李半夏不否认自己有点小猥~琐,只是面对着容敛那冷绷着脸却又可爱得要死的样子,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去逗上一逗,探上一探。 容敛,很像他们家的当归呢。 看到她,李半夏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家那别扭的小子,还真是可爱。要不是容敛比当归大了太多,李半夏甚至还有过将他们俩人凑在一对的念头。 当然,前提是这两人不会同时揍扁她。 与此同时,骑在前面马背上的容敛和秋枫院的刘当归同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奇怪,谁在背后骂他(她)来着? ………… 500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程灵素辩了方向,策马一路狂奔,一直跑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听到耳边的风声中带来隐隐马声嘶鸣、大旗展风、以及呐喊冲杀之声,迎面而来的风沙尘土也逐渐厚重起来。她勒住了马,抹了把沾到脸上的沙尘,四下看了看。只见西北方向有一个小小的土山,高出平地许多,当下掉转马头,一口气冲上山去。 此时正值黄昏,远方天地相接之处还残留着一道极细的霞光,红似血,艳如火。程灵素在山丘顶上极目远眺,但见无数点燃的火堆火把,星星点点,声势浩大,犹如天上的繁星,竟照亮了整个草原。 她虽比普通人多活了一世,但那一世也只是个未过十八的少女,纵然生死一遭,也未曾见过两军对垒之况。此时一下子见了这许多兵马,任她再淡然,也不由低声惊呼。 再往凝目看去,只见万军合围之处,似也有一座像她现在所处之处的一座小山,山上人头攒动,一面巨大的白毛大纛迎风烈烈飞舞,展动间的破空之声,好像能穿透那万军的鼓噪呼喊之声,在整个草原上空回响。 铁木真的旗号! 只是那处距离这里实在太远,任凭程灵素运足了目力,也看不清那山上的人的面貌。只能伊稀从几个来回闪动的熟悉的身影上伊稀辨认出那似乎是江南六怪和郭靖,间或有刀兵的寒光一掠而过,应该是在与人交手。 铁木真只当是桑昆要与他商谈儿女的亲事,出门时只带了数百人,两军对阵之下,人数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就算是他身边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千军万马之中要护得他周全,又谈何容易?更何况,江南六怪既非武功登峰造极的绝顶高手,又心存明哲保身之念,一旦桑昆和札木合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怕是绝难抵挡。 程灵素看了一会儿,不由暗暗心焦,转过头向铁木真营地的方向望了又望――一座小山,天色明亮时还能仗着视野宽广易守难攻,而天一黑……拖雷的援兵要是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远处最后一抹霞光之下,忽然尘头大起,似有数万人马杀奔前来,离那处最近的桑昆的队伍阵脚登时松动。 看到了队伍前头拖雷的大旗,程灵素心头一松,这才发现自己握着缰绳马鞭的掌心里全是汗水。 她平素虽然性子极淡,可偏偏却是最重情义。虽说是只是纯粹不想失了铁木真这大漠上的屏障,也明知道铁木真将她嫁给都史的用意,可这十年间却也分明的感受到铁木真给予她这个女儿的宠爱。尽管这宠爱中会有几分对于她亲事的愧疚,可若真要说起来,程灵素对于这个自己叫了十年“爹爹”的人,他的安危,她又怎能做到真的毫不挂心? 见到桑昆的骑兵渐渐乱了起来,程灵素长长地吁了口气,不再细看,掉转马头,往另一边下山,径自向回营的方向而去。 经此一役,反倒给了铁木真向王罕发兵的借口。他非但以少胜多,攻破了王罕、札木合的联军,若非完颜洪烈手下带着数名武林好手奋力突围,怕是连这位大金国内最威名赫赫的六王爷也要交代在了大漠上全能侍卫最新章节媚君侧,皇后撩人全文阅读。 当拖雷把这消息告诉她的时候,程灵素忽然想起了悠然醉倒花香中的欧阳克,不禁莞尔。 以他的武功,“醍醐香”的药力持续不了太久,在这场战役中自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只他若是知道自己了放走拖雷会引来这么大的祸端,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拖雷见她高兴,自己也眉飞色舞:“还有更高兴的事呢,你不但不用再嫁给都史那个坏小子,我还带了份礼物给你。”说着,一指方才他的亲兵扛过来放在程灵素帐前的大木箱。 程灵素见他像猎到了什么稀奇的猎物来献宝一般,不由失笑:“我要缺了什么,直接去找你和爹爹要就是了,还用得着什么礼……”而就在拖雷将木箱打开时,她最后那个“礼物”的“物”字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 木箱子里,不是什么稀奇的猎物,却是个大活人。还是个程灵素认识的人。 “都史?” 昔日养尊处优,耀武扬威的王罕之孙,此时蜷缩在木箱中,满身的黄沙尘土,已经看不出身上原来穿得什么衣服,脸上鲜血交错。见木箱突然打开,这个一贯嚣张的小霸王竟然全身簌簌颤抖起来,拼命地往木箱角落挤,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带着哭音。 “是啊,都史。”拖雷一脸得意,“我前日跟着爹爹扫平桑昆旧部时再乱军里见到这坏小子,本想一刀杀了干净,可一想到你那么多年因为他受的委屈,就干脆把他带过来,要杀要打,都让你处置,给你出气。” “委屈?”程灵素倒没觉得都史能给她什么委屈。亲事是铁木真和王罕所定,别说有桑昆和札木合突然生出了异心,就算没有这次的事,她也绝不会就这么乖乖地听从安排就嫁过去……这都史,说起来,除了那一次跟着使者来被她出手教训了一下之外,于她却是半点影响也没有…… “那……这么个人,随我怎么处置都行么?” “那是当然。” “好,”程灵素向他一伸手,“借把刀给我。” 拖雷解下腰上的佩刀,递给她。 都史浑身猛然一僵,狠狠地盯着程灵素,好像草原深处被逼到绝地的野狼,刚才还在颤抖的身体奇迹般地平息下来,只余胸口剧烈地起伏。 程灵素却毫不在意,手腕一抖,熟练地挽了半朵刀花。 锋利的金刃之风破空扑面,都史却死死地撑着一双眼皮,连眨都不肯眨一下。 明晃晃的刀光只一瞬,却又好像用了很久才落下来……紧缚在腕间的粗绳一下子断裂开来。 都史显然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少处伤,可却清晰地感觉得到,程灵素这一刀,连他一层油皮都不曾刮下来。 “华筝!你这是干什么?”拖雷脸色微微一变,一把夺下程灵素手里的单刀,呼呼一舞,断然横在都史颈前。 都史仿若未觉,仍是缩在木箱里,手上绳索已断,他却仍一动不动地盯着程灵素,只是目光变得有些恍惚,又有些茫然。 程灵素任由拖雷夺去手里的刀,只是反手又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你说过随我处置……” “那也不是让你将他放了……”拖雷手里的刀握得极紧,看向都史的眼里透着杀意,“捕到狼不杀,反而放回去,遭殃的将会是家里的羊群。” “他可不能算是狼绝美桃运最新章节梦魇都市全文阅读。”程灵素自然知道放虎归山的道理,不过王罕的势力尽归铁木真所有,大漠草原,不出一年,将都是铁木真的牧场。区区一个都史,就算真是一头狼,单枪匹马,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拖雷哥哥,”程灵素见拖雷神色有所缓和,续道,“这次若不是他嚷嚷着要退亲,我们也不能及时发现桑昆和札木合的图谋。不妨就当是……” “可是,那爹爹那里……”拖雷素来对这个妹子百依百顺,此时却有些为难。 程灵素何等聪明,看他的神情便立刻会意。 都史是王罕的亲孙,若无铁木真的首肯,亦或是默许,拖雷纵然有心,又怎能将这样重要的俘虏送来给她“处置”? “我去和爹爹说。” “算了。”拖雷拉住程灵素,略略犹豫了一下,随即在自己胸脯上拍了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罢,爹爹那里,交给我。” 这话虽说来简单,可拖雷对铁木真崇敬如神,从来不会违抗他的命令,现在能说出这句话来……程灵素不由心里一暖,自前世师父毒手药王过世后,她就再也没有体会到过如此全心全意的庇护。 早已习惯了凡事都要靠自己去应对,即使她也曾有一个“大哥”…… 头一次,程灵素学着真正大漠儿女的样子,伸了手臂,和拖雷抱了一抱。 一直知道自家这个妹子虽然心里挂念着他,却极少肯与人如此亲近,拖雷一下子有点受宠若惊,愣了片刻之后,也伸出手臂紧紧一把将她搂住。 程灵素到底骨子里是个汉家女子,真情流露只片刻,便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放开手,退后两步,脸上微微有些红。 拖雷则哈哈大笑。 “对了,我险些给忘了,爹爹还叫我告诉你一句话。”拖雷回头指挥亲兵将都史远远送走,送到连铁木真都看不到的地方去,然后又回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爹爹说,在明亮的白昼要狼一样的深沉细心;在黑暗的夜里,就要坚强的忍耐,如同乌鸦。” 程灵素心里一凛:“这是爹爹特意要你转告我的?” “是啊,”拖雷点头,“爹爹那时要把你嫁给都史是因为王罕势大,我们不得不忍耐,他说,要你能懂这道理就好了。” 程灵素默然不语。铁木真不会言之无物,遇到困难要忍耐,此言不差。可“深沉细心”又指的是什么呢? 十年来,她一直处世低调,数次暗中出手,救人也好,防卫也罢,俱是避开了铁木真的耳目。算来算去,也就都史来访的那一次…… 而都史此次又是先落到铁木真的手里…… 程灵素垂下眼,心里暗自作下了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铁木真名言的原话:在明亮的白昼要像雄狼一样深沉细心!在黑暗的夜里,要像乌鸦一样,有坚强的忍耐力! 马上要挥别大漠了~ 欧阳克:喂喂喂!本公子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居然连个镜头都不给我! 圆月【星星眼,一脸陶醉看帅哥,啥都没听见】 欧阳克【一扇子】:喂! 圆月【捂头】:嗷呜――那是玄铁的扇子!!!脑震荡了……嘤嘤嘤―― 501 惊人的发现 501惊人的发现 “李大夫,你先走,我垫后――”望着那密密麻麻如雨点一般的蜜蜂群,容敛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今日哪怕冒着被群蜂蜇伤的危险,她也要护送李大夫安全离开这里。 容敛已经做好了今日将半条命交代在这里的准备,然而还不等她冲上前去,李半夏就已经拉住了她,定定地看着屋里。 还是在那个简陋的院子里,那条处于癫狂中的狗忽然不动了,就像是全身被什么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然而,还有更加让她们震惊的事情。 只见这条刚才还满地打滚的狗,如睡着的孩子一般安顺地趴伏在那里,看起来是那么的温顺。它的背上,却爬满了无数只的蜜蜂,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它的背上飞舞,那无数双翅膀震动的影像,看得李半夏和容敛整个头发都麻痹了起来。 这一幕,真是要多恐怖便有多恐怖。 容敛目中露出一丝不忍,被这么多蜜蜂蜇很痛苦吧,那只狗。只是她们此刻自己恐怕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没有那个能力去酒那只狗。现在蜜蜂还没找上她们,若是她贸贸然前去,只怕招惹了它们,她自己倒罢了,若是连累了李大夫,那她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李半夏显然想的与她不是同一件事,起初还感到心尖发颤,慢慢地,就越发地觉察出这其中的不对来。她仔细地盯着那些蜜蜂,望着它们就像是采蜜似的。在狗儿身上跳跃飞舞。一只蜜蜂刚飞上来,另一只蜜蜂就自动填补空荡。在狗的身上叮咬起来。这样蜜蜂看似群起而攻之,没有一点秩序,更谈不上一点章法,李半夏却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这些蜜蜂看似毫无章法,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乖乖停留在这里,完成一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 看这情景,李半夏甚至怀疑,这只蜜蜂不是要叮咬那只可怜的狗,而是要帮助它们。之于这之间具体是怎么回事,李半夏还没有看明白。 容敛渐渐也觉察出不寻常来。若事情真如她所想,这些蜜蜂正在蜇那条狗,那条狗却不动不怒。反之,它还十分享受的样子。只要那条狗不是真的死了,怎么都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两个人一直站在屋外,注视着院子里那令人震撼的一幕。那些蜜蜂就像是被人为控制住一般,全都簇拥在一处,没有到处飞散,也没有飞到她们所在的地方来。一场可以预见的危机,似乎就这么地轻易化解了。 容敛暗自松了口气。却还是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备,难保这些蜜蜂待会儿不会突然朝她们攻击。除了这些,容敛更在意周遭的环境。她必须要搞明白这附近到底有没有其他人存在。 若有这样一个人,那很有可能便是他控制着这么一大蜂群,那么那个人就不能不防了。毕竟,她此行的任务就是为了保证李大夫的安危,任何能危及到她安全的因素,她都不能轻忽。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群蜜蜂整齐划一地又往来处飞走了。它们来的时候太突然,李半夏和容敛没有注意到,等这会儿才发现,它们返回的时候,由一只巨大无比、是其它蜜蜂三倍的黑蜂领着,迅速而又很有秩序地带它们离开了这座简陋的小院。 它们离去的时候要比来时还要快,转瞬之间便消失在李半夏和容敛的视线。 两人呆怔许久才缓过神来,容敛不解地回想着方才院子里发生的那一幕,有些吃惊地望着李半夏,“李大夫,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李半夏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里已经重新站起来的大黄狗,眼神顿时亮了,“好快!” “什么?”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容敛着实没有听明白。 “容敛,我们进去看看~”李半夏话落,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那一瞬,她眼里绽放着容敛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亮光。 那是属于李半夏的执着,也是她的兴趣。只有面对自己最感兴趣、最执着的事情,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李半夏推了推院门,院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也不知是主人家有心为之还是临出门的时候忘了将门给带上。不过,这样总不至于太失礼,毕竟把人家的门撞坏走进去,或是偷偷从院墙上翻过去,是很不光明磊落的。像这样,大门虚掩,她可以暂时把其理解成是主人有意让她们进去,那她们也便不客气了。 李半夏心里充斥地全部都是方才惊人的发现还有心里那隐隐地猜测,哪怕被人误会成小偷或者又被别人指责为私闯民宅,她这会儿都是顾不上了。 容敛身为上官舞融的暗桩之首,背地里也不知为上官舞融做了多少事,夜探皇宫大内、飞檐走壁探听消息,早就没有什么是别家还是自家宅子的界限了。只要有需要,她想要上哪儿便上哪儿,别人还真是管不着。除非那个人有那个能耐,能在下次她潜入府上的时候,将其活捉,否则还真难不让容敛做她主子吩咐的那些事。 上官舞融绝不是一个坏人,背地里也没有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但这个世界上除了白,就未必全是黑。上官舞融能混得这般如鱼得水,必有她所倚仗的东西,而为了想保有强者的地位和傲人的势力,有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必要的手段的。 容敛的存在,便是一个最为特殊的存在。 在容敛的世界里,有善恶,有黑白,但那些都是最出于本质的东西。规矩、做事的方法于她完全是模糊的,没什么界限,她刚来那会儿要不是身旁有李半夏,自个儿就直接进屋了,可不会在门外隔着围墙看那只狗看上大半天。 李半夏进屋的第一件事,容敛本以为是看那只狗,但又一次出乎了她的预料。她的视线,是望向蜜蜂群离去的那个方向。梭巡着,摇动着,最后终于停在了某一个点儿。 李大夫竟没急着去看那只狗,她还以为她这么急着进来,是想确认那只狗是否安好,她是否能帮得上什么忙。 结果容敛等上半天,就等到李半夏在那儿东张西望,左看右看。没有办法,李半夏想做什么都不是她能多嘴的,她也相信李大夫正在做很重要的事情,虽然她不明白,但并不影响她静静站在一旁,等着她做下一个决定。 “容敛,咱们今日便在这里住下吧。”李半夏笑着回头,心情很好地对容敛道。 “额,……是。”容敛还是摸不着头脑,但她弄不弄得明白都不是最紧要的,她从来都不需要去弄懂为什么,只要照主子的话做便好。 更何况,主子的事,是不能过问的。犯了规矩,谁都得接受处罚。 容敛那一套法则在李半夏面前可行不通,看到她眼里的疑问,李半夏轻轻撞撞她,笑呵呵地问她:“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决定在这里住下?” “李大夫做主便是。” 李半夏不赞成地摇摇头,想知道便问问嘛,又不会对她怎么样,否则什么东西都装在肚子里,那该有多难受。哼哼,舞融看着很好说话,对属下要求还真是严格啊~~不过她们做大事,要讲究这些,她们俩现在是同伴,还没必要奉行这么累人的东西吧? “就在方才,我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我隐隐地感觉到,师父让我来这里的目的了。虽然还是没有办法将它与我心中想的那件事联系起来,但它清晰地碰撞了我一下,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一刹那好兴奋。只是那种感觉来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抓住。我想继续留在这里,一方面去等等看这个屋子的主人,另一方面我想好好观察观察这个地方……” 直觉地,这个地方会有收获。这个强烈的感觉,让李半夏的心跳得飞快,那时一种对未知世界的探索和渴望,还有一种希望的光芒在燃烧。 也许她以前涉及的领域还是太狭窄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许多看似很矛盾、很具有攻击性地办法,造成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地好。 她没有一进来去看那只狗,是因为凭她的经验,已经断定那只狗暂时没事了,连带着病发所引起的痉挛、倦怠还有癫狂,随着蜜蜂群的离开被带走了。 李半夏动用了自己脑医库的所有知识,也没有想到蜜蜂群还有这等厉害的功能。是否还有什么其他她不知道的,被她给忽略了? 于是,李半夏做了一个决定。 下次那只狗病发的时候,她要逮一只蜜蜂回来,好好做做研究。 容敛怕蜜蜂,李半夏在蜂群过来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一点。虽然她掩饰得很好,虽然那么可观的数量除了养蜂人没人会不害怕的,虽然容敛可能是为她担心,但李半夏还是觉得,容敛是真正地害怕蜜蜂。 于是,这次的抓蜂计划,李半夏打算一个人进行,就放过容敛吧―― 502 “容器” 502“容器” 李半夏和容敛在山顶住下,主人虽没回来,屋子里的一应物事倒也是应有尽有。既然住下了,李半夏和容敛也不会跟这主人家客气,等主人回来,再来和他商量这件事好了。 到时候是要将她们轰走还是赔偿,那都是接下来的事情。山顶晚上这么冷,来回又不方便,这时候守什么规矩那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况且,李半夏把这儿可是当成她师父老朋友的窝了,她要是没猜错,这一切该不会是师父一早就设计好的吧,知道自己会在山顶遇到什么事,也知道自己一定会有所发现。 这听起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还真符合师父的脾气。 师父,或许应该说,师父的那位朋友,是想借此让自己发现一些什么是吗?若是如此,为何他不直接告诉自己? 这一点,李半夏着实想不通。毕竟,性命攸关,可是耽搁不得,师父和他这位朋友就算是再怎么想考验自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在边城的时候,李半夏对自己的这位师父可以说是了解甚深。也明白,他既然让自己来到这里,又让她自己亲自去发现,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更何况,她现在实在不该想这些,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不是吗? 夜晚,李半夏留在山顶屋中,容敛到外面去打野味。因为在陌生的地方,不放心李半夏一个人在山顶,没敢走远。再加上容敛轻功绝佳,半刻钟时间便打了一个来回。 天渐渐黑了,山中的冷风起了,刮得身上阵阵凉意。李半夏裹了厚厚地一层。蹲在地上,审视着那只正在院子里悠闲散步的狗。看到那只狗惬意享受的样子,绝对想象不出就在方才它曾经历那样可怕的痛苦。 不该啊……李半夏想不通,即便这只狗此时身上已经没了病痛,即便它现在已经浑然轻松,也不该流露出这样发自身心地放松的情绪来。那样的疼痛。即便已经过去,在心里也会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它现在的样子,就像全身的神经被麻痹,整个人身在云端中,轻飘飘地,仿佛在飞翔。但又与这种感觉不完全相似,因为它还有自己的意识,眼神清明,就好象是所有不适症状都从身体中抽离出去,整个人……呃。整只狗怡然舒畅,心情愉悦。 李半夏单手撑着下巴,自然而然地坐在台阶上,盯着那只狗瞧。她在观察它的反应和变化,一直到傍晚时分容敛喊她吃饭,这只狗都一直持续着同样饱满的状态。 就在夜间两人已经入睡的时候。一声狗吠声传来,惊醒了睡梦中的两个人。 李半夏起初还有些懵,想到白日的猜想,一个猛子扎起来,披了衣裳就跑去屋外。 “李大夫,这么晚了……” “出去看看,事情可能有变化。”李半夏话落,人已经冲到了屋外。 “等等――”容敛想要叫住李半夏,李半夏这个时候已经拉开门冲了出去。山顶夜晚的寒风非同小可,一股寒流袭来。冻得李半夏打了一个哆嗦。这么冷的夜晚,要不是念着那只狗晚上会有什么变故,真想以最快速度回屋钻进被窝里去。 容敛拿着一件宽厚的大氅给李半夏披上,李半夏望着那件雪白大氅,额头很难得才没有露出黑线。虽说这山顶上确实冷得够呛。但这个未免还是太夸张了。 容敛坚持,李半夏也只得笑着披上,这个容敛啊,要是固执起来,你可是说什么都没用。唯一明智的,便是照着她的话去做,接受她那别扭的关心和好意。 好在家里就有一个超级小别扭狂,李半夏和这样性子的人打起交道来,反倒是得心应手、心中也很自在了。 又是一阵狗吠声,这次的狗吠声比起方才来又强烈了几分,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般,带着濒临死亡的恐惧。李半夏和容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黄昏还在悠闲散步的狗,这会儿眼睛充血,四脚朝天,四肢僵在一处,因痛苦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嘴里发出狂叫,却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无法移动半分。 若是胆小一点的,在这夜黑风高的晚上陡然见到这种情景,还真可能叫人吓破了胆儿。 就说李半夏,她简直不敢想如果要是自己一个人上路,呆在这个地方,在经过这些个解释不通的场景时,她是否还有勇气一个人留在这里。 成千上万只蜜蜂,齐齐叮在一只发狂的狗身上,尔后像只齐整有序的队伍一般离开了这里,然后彻底消失绝迹。再来便是一条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狗,一会儿漫步黄昏,一会儿濒临死亡地颤栗与吠叫。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怪事,包括她们白天上山时遇到的那片林子,还有容敛方才为她拿来的那件大氅。如果她记得不错,她们随行的包袱中并没有这样的一件衣裳,那应该是这个屋子主人的了。 师父说,他那位好友一人独居,又从未娶妻,何来这么一件女子穿的大氅?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是个极不寻常的地方。 容敛从来便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刀里来火里去,什么危险的地方都去过,也不见她皱一下眉头。 但在这样漆黑的深夜,在紧张戒备了一天的情况下,经历这样的一幕,也不禁有些失神怔愣。 那只狗终于到了极限,吠声越来越小,身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轻,仿佛垂死挣扎过后终于放弃,等着死亡的来临。 李半夏不知该怎么做,这个时候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她应该上前去看看的,李半夏心里这样想,脚就像定在原地,一动都动不了。 也许她去了也做不了什么,现在唯一能救它的便是那群蜜蜂。 蜜蜂? 眼睛望着远方,似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然而李半夏失望了,她等待了许久,也没听到那白日还让她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地上的那只狗僵硬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紧绷的力道,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突然软了下来。摊在地上,嘴角流出丝丝的血迹。这些血迹越流越多,最后变成了一串一串的细小血泡。 李半夏已经许久没有尝试过慌了手脚是什么样子了,但这一刻,她确实感觉到了心里的紧绷。隐隐地有什么东西要冲出体内,曾经在她脑海里停住过、被她的眼波扫到过,但现在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直觉地,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只要她能想起来,那许多事情便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事?李半夏想得头痛,想要出手又不敢出手。因为从白天的事来看,这只狗身上一定染了可怕的病,而这屋子的主人似乎用了一种很奇怪但很有效果的办法来治这条狗的病。一个大夫给别人看病,若是别人随随便便接手的话,可能会坏事。 若是因此耽搁了这只狗的病情,让它的病反复,那则是李半夏衷心不想看到的了。 即便身为女神医的李半夏,也不敢有那么大的把握。更何况,这世界上治病的法子有千千万,许多独门秘方更是与现实中的医理背道而驰,若用药稍有不慎,到时悔之晚矣。 至于这条狗的病,从它发作的情形来看,李半夏想应该是癫痫一类的病症。也就是俗话说的羊癫疯,黄昏的时候,她也细细给这只狗检查过,的确很像是癫痫症的症状。 但奇怪的是,这只狗所患病症与癫痫又略有不同,尤其是晚上这只狗发作的症状还有那可怕的反应。虽然与癫痫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对癫痫了解较深的李半夏却不会忽略这细微的差别和不同。 直到晚上,李半夏更加显著地感觉到这两者之中的差别。 这只狗身上的病症,正在进化着! 就像是培养疫苗般,李半夏想起了张决明所说的一些江湖人用动物和人制毒的言论来。在这种时候,人都不能称作是人,而是被他们称之为“容器”。而他们的体内,储存着各种各样的毒。而这些毒人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能帮助他们的主子炼出更加可怕的毒和药。而这之间,若是有什么差错,所谓的容器便是第一个遭殃。 李半夏初听这些话,只觉得这样的事超出了自己承受范围。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是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坐视不理的。医者炼药炼毒,若是走上这一途,便是误入歧途,不但是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灾难。 而这只狗,再次看向它时,李半夏只觉得心中发冷。虽然见多了拿小白鼠做实验的情况,在炼制迷药的时候也曾对着一只狗还有兴之所致之时,对着草丛中的蟋蟀试了试功效。但乍然经历这种事,还是让李半夏有些接受不了。 尤其是方才还有白日,那条狗在病情发作时挣扎的样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样的方式于这条狗还是太残忍了些。 而这只狗,就充当着容器的角色。 503 药浴 503药浴 以人为容器,大多人都不会赞同。以动物做容器,反对的人就少多了。 许多人都会说,若不这样做,医学永远都会停滞不前,到时候死的受苦的就不仅仅是条狗,还有数不清的人了,对吗? 话是这样说,许多时候也是这么做,每每想起来,还是让人觉着心里难受。 李半夏走向那只狗,手抚上它因为挣扎而凌乱的皮毛。原先柔顺的皮毛沾满灰尘和稻草,眼神中蓄满地是难以言喻地悲戚和痛苦。李半夏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在那只狗的眼里,她居然看到了泪光。 它此时一定很痛苦―― 最痛苦的并不是痛苦本身,而是不知道这痛苦何时会结束。李半夏甚至觉得自己很残忍,因为如果没有她的到来,它可能就不会受这些苦。 “李大夫,没有办法吗?”难道就任由它下去,这样还要持续多久? 即便是看惯了生死的容敛,也觉得这种痛苦令人不堪忍受。 “本来那群蜜蜂是可以救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它们没有来。”这个病很奇怪,类似癫痫,却比癫痫症来得复杂、来得强烈。李半夏触摸着它的身体,身体的热度吓得死人,就像是人处于高热的状态。 这个症状,说明它体内的病原体还不稳定,高热和抽搐的症状就更加让李半夏肯定了这一点。 现在这个情况,有两个处理办法。一是将狗体内的病原抽走,让它恢复健康。这一点李半夏暂时还做不到。且不说它体内是什么病原,如何种进去的她还一无所知,况且这个病原体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强行抽走很有可能让它瞬间毙命。 还有第二个办法。也是目前唯一能够尝试的办法,但李半夏却在犹豫。 如果不能抽走,就只有帮助它加速体内病原的进化。它现在的痛苦,更多的不是来自于那种病的本身,而是不稳定的病原体。若她尝试着将它体内的病原体引导到一处,让其趋于成熟。便不会不定时地发作。 这样,或许它的痛苦尚能减轻。 做了这一步,下一步她就可以专心研制出治疗那种病原的解药。她对现在的情况束手无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压根就没法弄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病原体。而一旦情况稳定下来,那便不一样了。 若说真的有什么病,能让李半夏完全束手无策的话,那还真是不多。 张决明的肺痨,已经到了末期,若是再早点发现。让她治疗,并且听她的嘱咐少喝酒、少耗动真气,张决明的身体决计不是现在的样子。李半夏也有把握,用她所熟知的那些办法来控制张决明的病,这样他至少还可以活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张大哥为了自己,一次次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将自己的身体弄得五劳七伤,如果没有她,张大哥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生命不由自主,就连整个人,都随时处在痛苦和死亡的阴影之中。 想到张决明,李半夏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在这边瞻前顾后了。许多事,不试一试、不搏一搏又怎么知道? “容敛,麻烦你将屋里的药箱拿给我――”李半夏的目中已经褪去了隐忧,转而换成了坚定和誓死都不放弃的决心。 容敛望着认真起来的李半夏。也郑重地点了点头。一个闪身并进了屋,一个晃眼又已经到了门外,将药箱递到李半夏的手中。 李半夏熟练地打开药箱,打开箱中的暗匣,从里面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 容敛眼中闪过疑问。但她忍住了没有问出来,李大夫正在认真做事,她还是不要打扰她。 “将这个服下,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事,都不要出声。”李半夏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容敛,容敛看着那个乌黑色的药丸,毫不犹豫地便吞了下去。 记得上次,李半夏让她吞下药丸的时候,她还停顿了几秒钟。这一次,是想都不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打从心底开始相信她?还是说,在她的心里,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李半夏给容敛吃了一颗,自己也服下了一颗,过了会儿,等到药效大约起作用的时候,目光又再次投向了那个红色的小药瓶。 这个药瓶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为什么李半夏这么慎重?将它特意存放在自己药箱的暗匣中,事先还有服下药丸。 难道它是什么毒药? 如果不是毒药,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容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药瓶,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李半夏顿了顿,尔后目中一凝,打开药瓶。药瓶一打开,容敛立刻便嗅到一股冲天刺鼻的味道,那味道不只刺鼻,简直就是恶臭,能够将一个正常的人给直接臭晕过去。 容敛坚强的身躯晃了一下,摆摆头,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容敛心性之坚定,非一般人可比。就连李半夏,在这些方面也没有容敛那般忍耐和坚强。这小小的一个药瓶,里面冒出的东西能将堂堂的容女侠刺激成这副样子,威力可见一斑。 也许是刚才服下的那粒药丸彻底发挥了作用,容敛不适的感觉好了很多,那股欲呕的感觉也被压了下来。再看李半夏,容敛开始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何那么重视眼前的这个人了。 她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才华,也没有非凡的魄力,更没有主子那样深藏不漏的实力以及无敌的智慧。主子对她却是十足地欣赏,不但平时时刻关注着她的事,在必要的时候给她提供帮助,更是在她有需要的时候事先为她准备好一切。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主子为了一个朋友这么尽心尽力。 这样的友谊,好得让容敛都不禁心生羡慕。在她看来,能得到主子真心看待的朋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她一直认为,在李半夏和上官舞融之间,李半夏无疑是幸运的一个,因为她多了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朋友。但直到今天,容敛才开始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片面了。 朋友之间,本就没有谁幸运谁吃亏这样子的事。和她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容敛也真实地感觉到,无论是谁,有了李半夏这样一个朋友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当然,这可并不是因为她是医术高明的女神医。有了她这个朋友,死神都得绕道。而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还有她对朋友的那份真诚和心思。 红色的瓷瓶完全打开了,容敛终于看到了瓷瓶里的东西。就在她还被那些刺鼻的味道刺激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从瓶中飘出一缕绿色的气体,袅袅上升。再说那只狗,原本全身虚脱地趴在地上,眼中有着哀鸣。乍一闻到这么刺激的味道,整个身体都打了一个寒掺,在地上动弹了两下,实在没了力气,软瘫在地上,嘴里呜呜呜地发着哀鸣。 紧接着,李半夏又拿出一个古铜色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勺液体,让容敛掰开狗的嘴巴,喂它喝了下去。 然后,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那只狗在闻到那股恶臭又服下乌黑的液体之后,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深夜凄冷的夜晚,薄冷疏离的月光,还有翻江倒海的呕吐与呜咽如啼哭之声的狗吠声,将整个山顶笼在深沉的诡谲之中。 若是此时有人正在山上,听着山顶发出的声音,不久后在山下可能就会流传着山上闹鬼的故事。而且还是凄厉地有冤屈的鬼,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狗在呕吐之时,李半夏让容敛负责烧水。自己则将狗的身上简单清理了一下,着手准备药浴所需要用到的药材,然后将昏死在地上的狗给抱到了木桶之中。 喂药之后紧接着便是药浴,宽大的木桶,被撒入了几十种药材。说到这儿,不得不说,李半夏为何如此确信这屋子的主人有高明的医术,一个方面也是因为这里拥有完备的药材。而许多药材,一般的大夫都不敢随便用,只有拥有精密医理和足够经验的人,才能熟练使用这些药材,让它们发挥独特的功效。这些药材,从某种程度上倒是帮了李半夏不小的忙,否则光是这么多种药物,就够李半夏头疼的了。 木桶上方,除了露出狗头般大的空洞,其他地方全部被密闭地覆盖着,热气蒸腾。 在一个高温状态下,用这些药材神奇的药效助它体内的病原到达一个更加饱满成熟的状态。考虑到这只狗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李半夏不敢用猛招,而是用了一些药效绝佳但药性相对温和的草药。 直到天明时分,李半夏和容敛才终于将因药浴而直接失去知觉的狗从木盆中抱了出来。确定了这只狗暂时无碍了,而体内症状也渐趋平稳的时候,两个累了一夜的人终于爬上床睡了会儿。 房间另一厢的狗窝内,狗儿慢慢从昏迷的状态中醒来,摇摇晃晃下得地来―― 504 上官舞融的美学 504上官舞融的美学 杜府外,一群穿着银色铠甲,系着绣有黑色神鹰披风的侍卫雷厉风行地来到了杜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带走了刘东山,顷刻间消失在杜府外。 随后,杜老爷和一众杜家人跟在他们后面也相继出了府。 刘东山被一群神秘人带走了,而且还是堂而皇之地入府将人带走,杜老爷在江州也是个人物,哪怕是地方高官前来他府上也从来没有这么不客气过,杜老爷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尊重他的人,这次虽然脸上颇不爽快,也没敢说什么。 是什么人这么大来头,让杜老爷吭都不敢吭上一声? 杜老爷虽然俱于背后人强大的权势,但却不能容忍自己请的客人在自己家中出事,哪怕拼着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刘东山在他府上出什么危险。 杜老爷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更不是一个看不懂情势的人,他深知他若是强行出面,不但帮不了东山小兄弟,连杜家也可能会惨遭祸事。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他是一个商人,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划算最有利的。 那些人二话不说,闯进了秋枫院,将刘东山带走。应该庆幸刘当归今日学院开学,小家伙去了学院,否则可能连他都逃不过这一劫。 刘东山倒是很沉得住气,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满他们如此粗鲁地将人带走,倒也是不卑不亢,表现得镇定而又有骨气。 能在这种情形下。还这么冷静的人,不愧是她喜欢的男人。看来以前,是他小瞧他了。 隐在暗处望着银衣侍卫押着刘东山出府的锦衣人在心中道。 刘东山被银衣人关在一处府上,每日都有人把守着这里。情形倒不是他想的那么遭,每日都有人定时送饭菜来这里,有酒有肉,待遇算是上等了。而且抓他来的人似乎知道刘东山喜欢雕刻,派人送来了他雕不完的砚石供他雕刻。这之后,那些人就很少过来了。除了有专人负责刘东山的起居,刘东山就像被人遗忘了一般。 刘东山刚开始还猜测着这件事是谁做的,抓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抓他来了,为何又什么都不做?被这些问题困扰得刘东山,心中越发不安。因为他有一种可怕的直觉,如果那些人一开始的目的不是他的话,那很有可能是用他来控制半夏。 这个想法,比被他们抓来时还要让他紧张,他不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在等着他们。现在他真希望。半夏暂时不要回来―― 但他也知道,光是担心是没有用的,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还要想办法自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半夏因为他的原因再次涉入危险之中,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能看到她发生一点点的意外。 于是。刘东山一边雕刻,一边时时观察着周遭的动向。看似毫无波澜,已经放弃了抵抗,实则将周遭一点一滴的变化都收入眼底。 这大概是一处府邸,比起杜府的园林来毫不逊色。虽只是一处简单的园林,刘东山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环境不简单,表面看来很平静,实则暗藏玄机。他在屋内的行动不受阻碍,但刘东山可以肯定,只要他向外走出一步。他马上就有可能被射成马蜂窝。 门,窗户都是被锁着的,如果外面没人将之打开,根本不可能从这间屋子里出去。一时间,似乎除了等待救援。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现在半夏怎么样了,去找人还顺利吗?是否这会儿已经找出了治玉笛公子的法子,之前是那般希望她赶快找到,早日归来,尔后他们一起回乡。现在,刘东山忍不住有些自私的想,在这边的事尚未结束之前,半夏就留在外面吧,最好不要被任何人找到。 只是这样,张少爷……哎!他现在又何必想这么多呢,有舞融他们在积极地寻找张少爷的下落,半夏也是毫不放弃寻找治疗他的法子,他又为何如此悲观?也许半夏找到了办法,直接去找玉笛公子替他治病也不一定,到那时时间便错开了,对半夏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儿,刘东山直觉的这是一个契机。或许他现在第一件事不是想办法逃出去,这实在是太困难了,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他不是玉笛公子,也不是封炎,他们都是难得的高手,这么一个地方自然是困不住他们的。 但是刘东山,虽然有些力气,那不过是蛮力罢了。比起这些个身怀高超武功的人,他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刘东山不是一个只知道冲动的傻子,更不会急着自寻死路。 相对而言,他现在更要做的是要通知舞融,让她想办法拖住半夏,让她暂时不要回来。待这边的事了结,再让她回来。 他们的目标是半夏,当他们发现半夏的确不在此地,或许这件事可以就此了结也说不定。 刘东山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但现在,也只能这么想来安慰自己了。 他现在身在这里,舞融知道吗?他又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通知他,告诉他他在这边的情况? 刘东山忽然想起,他被带出府时杜老爷的样子,也许这件事杜老爷能帮上忙。 单是指望别人是不行的,哪怕是夹缝求生,刘东山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总得想办法,打破这一浑死水的状况。 杜老爷果真如刘东山所想的一般,在刘东山被带走后,立马派出一个得力的下人,悄悄跟着那一队银衣的侍卫。他先要弄清楚,东山小兄弟被那些人带去了什么地方,然后才能通知知州府的人设法营救。 只是令杜老爷震惊的是。自己派出的人还没有跟出两条街,就被那些人堵住了,被绑成了肉粽丢回了杜府。看来他们现在还不想杀人,否则这个人早就没命了。 杜老爷是个爱惜下人性命的人。也不愿他们再去冒险。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是他们随便就能惹得起的。 至于那个下人为何能捡回一条命,还不是杜老爷想象的如此简单。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样一个人的性命,也无意在知州府逗留太久,更不想因此和几方势力发生冲突。他们这次是为执行命令而来,命令如若不能完成。他们都得死去。相比把时间花在这等地方,他们需要拿出足够的威慑力来让那人乖乖就范,这样大家才能各取所需,他们也才能完成主上的命令,捡回一条命。 虽然不能再跟踪他们了,杜老爷的本事却绝不仅于此。以他在江州商业的地位,虽不敢说一呼百应,不少人也都卖他个面子。像他们这一大帮人,初到江州,吃住方面一定是一个问题。从这方面下手。一定会有收获。 正好他有一位生意上的好友,名下就是经营客栈酒楼的。杜老爷托他帮忙打听,得知这些人并没有下榻在客栈之中。这么说,他们是宿在某处府上了。江州没人比他更熟了,当下便派出一部分人手,暗中打听最近各处府上有什么大的动静。那些人的着装那么显著。气势又那么惊人,到了哪里都会吸引众人的目光,想要做到不动声色是很不容易的。 对方一定也明白这一点,却毫不避讳地这么做,这样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引出李半夏,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这个办法倒是用对了,杜老爷很快就打听出了他们的所在,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震惊。他们居然下榻在退任的八府巡按黎中耀黎大人的府邸,黎大人德高望重,在任期间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是老百姓心目中少见的好官。再加上他为人刚直不阿,正气凛然,与现今的鲍大人有得一比,得到了许多百姓的爱戴。 杜老爷想不明白的是,黎大人怎么允许自己的府上发生这样的事。人就在他的府上。他应该知道这些人抓住了东山小兄弟才对,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去阻止?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背后那个人实在来头不小,连他都不敢过问一句。 杜老爷深觉此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严重得多,不敢再耽搁,连夜赶往了知州府,将此事告诉给了张凤无夫妇。 如果现在还有谁能对刘东山和李半夏夫妻俩伸出援手,也只有张凤无夫妇了。 上官舞融得知了这个事,仔细推敲了一番,以她的见识和对朝廷卫兵的了解。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又是由什么人负责辖属。 银鹰神卫,是皇帝的亲率卫队,负责陛下的安全。这些银鹰神卫,专属皇上统领,只听从皇上一个人的命令。如果没有皇上的命令,不管是皇子王爷,还是皇后贵妃,都无权调动。 皇上的亲率卫队,高傲的神兵,如何来到了这江州城?是皇帝老儿的命令?这怎么可能,皇帝老儿怎么把主意打在一个小老百姓身上?他应该连刘大哥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吧,何以会来这一出? 这要是其他人,一定也会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么大费周章的,将一队神兵派到了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要抓一个跟朝局毫无关联、跟皇家没有任何一点渊源和关系的人身上,直觉的反应便是:这些人是不是抓错人了? 尽管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是决计不可能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上官舞融虽然嫁到了江州,朝廷的事可也是一清二楚,更何况她还有个将军老爹,他们在都城,她哪能不关心那边的情况。自古武将的命运,是最难以揣测和和多变的,爹爹战功显赫,虽然皇上信任有加,但在朝局更替之时,很有可能成为别人设计谋害的对象。 虽然现在的情况,是众方势力都积极地拉拢爹爹,但难保这之间有什么变化,毕竟身在那个权力的旋窝之中。没有人是可以一直地平稳顺利的。再加上皇家的那几位各个都是不好惹的角色,上官舞融更是不会掉以轻心,得随时把握各方动向,帮助爹爹分析利弊才行。 上官大将军就这么一个女人。平时就宝贝得紧。再加上这个女人聪明伶俐,看事通透,若她是一个男子,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经天纬地之才,恐怕连朝野那般人没一个能及得上她。 都说女子不要参政,也不要过问男人们的事。在上官家这一条可不成立。上官大将军虽然能征善战,为人也很有谋略,可以说是文武双全,足智多谋。但要比起谋略和智慧,他恐怕也不得不让位于他的好女儿。 朝堂多险,汹涌诡谲,暗害和栽赃这等龌龊事也不知有多少,上官将军既要练兵,又要应付朝堂各种明争暗斗,总是有心里未逮之处。而因为他有一个女儿。数次粉碎了别人想要栽害上官家的阴谋,让上官家转危为安。 上官云对这个宝贝女儿,可是宠爱得满朝皆知。但上官舞融是一个深谙朝廷事故的人,也知道如何做才是对上官家更好,一方面积极帮助上官家打压那些意图扳倒陷害他们的力量,一方面又将自己层层地笼罩在幕后。 她是上官家最隐秘的一张王牌。是上官家最为忠实的中坚力量和后盾,每次当别人以为可以将上官家一举击垮的时候,局势总是会在突然之间发生惊人的逆转。 这就是上官舞融的美学,也是她的实力! 上官舞融的美学,她喜欢上演逆转的游戏,喜欢隐在幕后操纵一切,喜欢看到别人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得意的嘴脸,却在一瞬间忽然幻灭。 这的确很有趣,上官舞融一直很喜欢玩这个游戏,而且乐此不疲。只是最近。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都不够她热身的,十分的没意思。 上官舞融的确爱玩没错,也很自信,不过不代表她因此就会轻敌或者犯一些低级愚蠢的错误。 在交锋之前。她总是会精准地评估对手,预测他们的实力。不但如此,还会研究他们的性格,办事手法,以及他们的实力以及背后能够借用的力量,每一环都酸得十分地精准,然后找准他们的弱点加倍予以痛击! 这就是属于上官舞融的做事手法,不要招惹她还好,若是一不小心招惹了她,或者她所在意的人,那她就会在你最意料不到的时候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你来个措手不及。那时你就会发现,招惹谁都实在不该招惹这个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动起真格的来,实在比任何一个女人还要可怕。 银鹰神卫,的确是皇上的亲率卫队没错,但据上官舞融所知,这亲率卫队早已经在上个月由皇上秘密调与二皇子使用。 皇上将二皇子急召回宫,别人都以为二皇子肯定会被皇上狠狠训一顿,还很有可能会影响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于是乎,一群其他看不到希望的皇子也都纷纷抬头,暗中做起小动作来,希望借此能够彻底踩压二皇子。 这本是一个机会,然而还没等他们刚开始行动,令他们大跌眼镜的事便发生了。二皇子遇刺,皇上得知此事后雷霆大怒,竟然将自己亲率卫队,而且是精英中的神兵卫队交予了二皇子,这是多么大的殊荣?这背后又代表着什么样的寓意?一时间,各个皇子的心都凉了,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大家心里纷纷指责皇上偏心的同时,又俱于皇上的威势,不敢有什么动作。再加上现在二皇子风头正盛,谁又敢在这个时候迎其锋芒? 上官舞融得到这个消息后,受不了地笑了,皇家这些小把戏啊,乍一看让人摸不着头脑,见多了却真正是无聊了。 二皇子遇刺,依他看是他自己策划的一场好戏吧。一方面解了自己的危急,一方面也让皇上趁机有所表示。换句话说,二皇子也是一个深谙朝廷规则的人,他知道皇上在经历了屡次的动荡,尤其是在三皇子之事后,绝不会再坐视这种情况不理。 皇上想要维持朝廷的平衡,至少是一种表面上的和平,就不会任由别人将他扳倒。皇上真心里是不是愿意让他继承大统,这一点二皇子都难以确定。老实说的,当今皇上的心思实在是深不可测,连心思缜密的二皇子也不能理清头绪。 但通过这些年与父皇的接触,还有他或有或无的那些试探性做法,让二皇子明白了一点他一直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父皇的心里,其实并不想让他继承皇位的吧? 说来也可悲,父皇表面上对他宠爱有加,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他最在意的儿子,他理想中的继承人,不是他,也不是三弟。可笑,明明是父子,似乎从他们一出生,就注定了他和三弟只能成为父皇用来保护那个人的牺牲品和炮灰。 让他们看得到那个位置,以为那个位置与他们只有一步之遥,却在他们以为马上可以企及的时候,亲手将他们的幻想破碎。 他无比残忍地告诉他们,这个位置他不给的时候谁都别想得到,让他们这些宵想皇位的人全都变得可笑无比。最后彻底地被打入了永不见底地深渊,再也见不到阳光。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也不愿意将自己想得那么悲惨。 但大位就在那里,二皇子是决不允许自己在那里徒自感伤,哀悼着可悲的父子亲情。他知道,只要他得到了那个位子,不管是谁,都休想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更没有人可以这样如此地对待他。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得巴结他,看他的眼色,再也没有人敢把他这个九五之尊当成是可笑的牺牲品。 还有那个人,他要让那个被父皇细心保护隐藏得最深的人,彻底地尝到他该尝到的代价。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么多年他们曾有的感受,这样才可以。 这次事后,父皇又将心思打到了他的头上,以为给他一点小恩小惠他就会感激涕零,乖乖听他的命令行事吗? 错了!他才不会,这种蠢事,有上一次就够了,他现在已经清醒了,现在谁都不能将他当成一颗可以掌控的棋子。他要变成下棋的人,尽情地操纵着手中的棋子,就连那个自以为可以掌握天下棋局的人,有一天也一定会被他引入棋局之中,成为被他操控的棋子。 银鹰神卫,他根本就不稀罕。不要以为他不知道,比起银鹰神卫,他身边还有一股更为神秘的力量保护着他的安全。虽然这个秘密无人知道,却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早就将他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了,在他打量评估他这个儿子的时候,他也在一直注视着他这个父皇。 要知道他是他最大的对手呢,他又怎么会放松警惕? 他要稳定朝中局势,不让其他人趁机爬上来,因为这样一来,事情便会超出他的控制,到时候朝廷一乱,不但给了外人可趁之机,也很难再由他掌控。这个时候,无疑祭出他这个棋子,打压其他人是最为明智的一着棋。他算准了他会这么做,也知道他会借此对自己多加封赏,让那些妄图宵想爬上来的人再次跌入谷底。 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他不但要那个位子,而且要漂亮地赢得那个位子。就当作乖乖受他利用,对他的恩典感激涕零的样子吧,这样至少给了他不少准备的时间,也可以让那些跳梁小丑早点闭嘴。 于是,他亲自策划了一场刺杀事件,他受了一点轻伤,不出意料的,父皇果真借着这件事对他恩~宠备至,甚至将银鹰神卫赐给了他。若是原来的他,一定会激动得睡不着,这是天大的殊荣,从某一点来说证明了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以及自己与那个位子又近了一步。 只是这一回,望着这些可笑的银鹰神卫,一群可笑的人,就让你们去做些谁都能办到的事吧。 抓一个老百姓,这是爷给你们的赏赐。 ………… 505 野心 505野心 银鹰神卫由二皇子统辖,现下这些人不但来了江州,还带走了刘大哥。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唯一能将二皇子与刘大哥联系在一起的,也就只有半夏了。她听半夏说过,和二皇子打过几次交道,之前都不错,就是最后一次,半夏可能无意中坏了他的事。会是因为这件事吗?因为半夏坏了他的事,所以要给他一个教训。 不,上官舞融了解这位二皇子,他不是为了这种事就兴师动众、沉不住气的人。他到这里来,一定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理由。 至于这些威风凛凛的银鹰神卫,弄出这一出,是显耀自己的实力,给妄图觊觎他地位的人一个下马威,还是对当今皇帝一种变样的“羞辱”,上官舞融就不得而知了。 这父子俩之间微妙的关系,别人不清楚,自然瞒不过她和上官云。上官云掌握着卞国近三分之一的兵权,兵权在皇子间的争夺战中是多么重要的东西,皇帝要真想扶植哪位皇子,有心让他继承大统,自然就要为他悉心谋划。而她从爹爹那里得到的消息恰恰相反,虽然皇上没有明言,也知道他对二皇子戒备甚深,更是从不让他插手军中事务。 一方面对二皇子恩赏有加,一方面又在暗中牵制,这位皇上的态度,还真是奇怪得紧。而对那些背地里全力支持二皇子的臣子,也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顺风顺水,这些年一直被人所压制。即使想做些什么也都是束手束脚。 这些年,别人只看到二皇子,还有那位已经彻底被拉下马失去资格的三皇子,只能看到他们表面的光鲜。谁又能想到在这光鲜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压力,面对着怎样的打击。 只有亲自领教过的人,才知道那位要想压制一个人,手段是多么的凌厉,多么的毫不留情。 皇家就是这么无情,哪怕是父子。权力当头,也不会讲半点情面。 上次三皇子出事,皇上那么心痛,除了身为三皇子父亲的同时,二皇子心想,让他最为恼怒和不满的是,没有了老三来牵制他,难免会造成他一家独大的情况。到时候父皇想要维持双方的平衡就困难了,所以他这才想方设法地要保住老三。虽鉴于这事兹事体大,群臣不满。他也不能罔顾所有人的意思,将老三问了罪。虽是这样说,父皇可不会就这样心甘情愿吃了哑巴亏,所有让他不满的臣子他或多或少在背后都给了教训,让他们不敢再随便吭声。另外在朝中,隐隐有暗地支持老五的意思。 想到这儿。二皇子忍不住嗤笑。不过是又一枚棋子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他日怎么被父皇舍弃的都不知道,真是悲哀。 上官舞融深知当今陛下喜欢猜疑的性格,虽然他在很多事上很倚仗父亲,上官舞融对皇家的人,永远都不会放心。她成立暗卫的目的,除了提防对张凤无不利的势力,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上官家。 显然,这次的事。皇上应该是没有参与的。银鹰神卫既然到了二皇子的手中,皇上便也不会再过问了。但二皇子既然明目张胆的把人派到了这里,说明他并不在意皇上会知道这件事,或许这一切根本就是他做给他看的。又或许在这件事背后,有什么他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上官舞融倒是没有听说过。二皇子如今有什么事需要劳动李半夏的,难道是她忽略了什么? 上官舞融回想着近来朝中发生的事,又仔细回想了二皇子这些年发生的事,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而这件事将是整件事的关键,或许弄清楚了这件事,许多事便都迎刃而解了。还包括皇上和二皇子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可能也会找到答案。 召来墨雨和天雷,让他们将掌握到的二皇子所有的资料全部都给她送了过来,她要仔细推敲推敲。 终于,在埋头苦思一晚上之后,上官舞融终于看出了一些门道。 在一封被火漆密封的皇家秘史档案中,曾记载,二皇子出生那年,其母丹妃突生恶疾,被送往灵台山医治。在二皇子五岁那年,被接回宫,但数日后,又主动请辞回到了灵台山。二皇子随后大病了一场,直到半年后才慢慢恢复了健康,这之后便性情大变,变得越来越讨皇上欢喜。 这件事在皇宫中不是秘密,只是大家都把他当作是一个孩子太过思念母亲,没有对这件事多过在意。上官舞融却不一样,天生灵敏的嗅觉让她察觉到了不寻常的阴谋气息。 丹妃生产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被送到灵台山,在灵台山的那些年又是如何度过的?还有,五岁那年,皇上为何又将她接入宫中,既然接来了,为何又放她出宫? 这一系列的事,都让上官舞融感到好奇,尤其是二皇子自那之后的性情大变,更是让上官舞融感到不同寻常。 而与李半夏相关的,或者说能与李半夏扯上关系的……视线定定地定在那份档案中的两个大字上,迸射出了耀眼的亮光。 原来是这个……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二皇子还是没有忘记那些事。不过也是,有些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永远都忘不了,会在心头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上官舞融当下便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张凤无,夫妻俩就此事打了商量。既然二皇子将东山兄关在了黎大人的府上,张凤无身为江州知州,按理是可以去拜见这位退任的黎大人的。再说,张凤无身为一州知州,在刚上任之初也怀着尊敬的心去拜见过这位朝中名臣。这次再去府上。也算不上冒昧。 夫妻俩人商量好,还是先探听一下虚实,借机听听黎大人的意思,看看他是否参与了这件事。接下来。想办法打听出他们将东山兄关在什么地方,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在必要的时候哪怕冒着得罪二皇子的危险,也要将人给救出来。 张凤无一早从衙门回来,就去了黎大人府上。上官舞融一面等消息,一面也没有闲着。她派人送信去杜府。说这事他们夫妇接手了,让他尽管放心,这件事暂时就不要参与了。那些人很危险,二皇子更不是随便就能开罪得起的,再说这件事杜家已经尽了不少的力,这样便也够了。 杜老爷知道有知州大人和知州夫人出手,那刘东山想来应该会没事,自己也放心不少。毕竟在江州,还没有他们夫妇做不到的事情。 张凤无回到府中,已经是午后的事情了。这次去,黎大人闭口不提此事,他旁敲侧击多时依然未果。其态度好生奇怪,让张凤无都拿捏不准,对这件事他到底抱着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要想救出刘东山。黎大人那边是没什么指望了,还得看他们自己的了。 但许多事情并不如他们夫妻所想,就在他们打定主意,不管什么情况先将刘东山救出来再说。既然二皇子在这件事上没有公然露面,他们不妨来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他追究起来她就推说不知,他也不会随便拿他们怎么样。 上官舞融正打算这么做,人手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这时,府外有人来报。二皇子登门造访,让他们夫妇俩速速迎接。 说曹操曹操便到,上官舞融飞快地转动着眼珠,心里作着思量,刚决定要动手。他立马就上这儿来了。难道他猜到他们要动手了吗?所以特地过来,想让他们取消行动? 心中虽然有疑问,上官舞融还是挂上了平日最得体最周到的笑容,带着一众知州府的属下到门口迎接二皇子的到来。 晚上,张凤无回府,和上官舞融说起这事,也是满腹的疑惑和忧郁。 二皇子此次过府,与其说是阻止他们的行动,还不如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微笑却不失威严地向他们传递了这样一个讯息:不要想着私下里救出刘东山,他跑不掉的,李半夏也跑不掉。你们目前最应该做的,不是救出刘东山,而是找回李半夏。完成了我让她做的事,她和他自然都无碍,你们也无碍! 二皇子对这件事是势在必得的,他有着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这个理由就连上官舞融都没办法拒绝和阻止。 看来这件事,非半夏出手不可了。 二皇子正在改变着,不管他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在群臣百姓面前,他是一个儒雅充满着决断力和魄力的皇子。他展现出了最好的一面,得到了大家的信赖,相信他若是继承皇位定能将卞国领向另一个繁荣。 上官舞融虽然知道他骨子里的果决和狠辣,却也不得不赞同在这些皇子中二皇子是最成器的。可是就在今天,他瞬间释放出来的压力还有那居高临下的气场,就连上官舞融都感觉到了丝丝的压力。 她相信,这样的二皇子,不管是谁挡了他的路,他都会毫无疑问将之踢开的。 二皇子他,正在逐步地褪去自己的武装,恢复他的本性。这意味着他将不再忍耐,到了和皇宫里的那一位公开叫板的时刻,他已经对他不再畏惧,自己也已经具备了与他相匹敌的力量。 这同时也意味着,他在等待机会,等待着一个绝好的与皇宫里的那位叫板的时机,这时候谁要是那么倒霉被他给盯上,很有可能成为他杀鸡儆猴中倒霉的鸡。 她能够看出来,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随时都等待着出手。这个时候的二皇子是最危险的,也不能用寻常的资料和信息来判断,上官舞融是个深刻了解情势的人,她知道这时候若是出手很有可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就在上官舞融思量着下一步要怎么走的时候,李半夏和容敛回来了―― ………… 506 巾帼虎胆 506巾帼虎胆 李半夏甫一回到江州,就听说了刘东山被带走的情况,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二皇子带走东山,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还不等李半夏思量,人便已经找上门来了。 “李姑娘,月前一别,别来无恙。”二皇子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从屋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他的两位贴身侍卫,南辕和北辙。 再次见到面前的这个人,李半夏莫名地觉着陌生。他强大的气场,从进门伊始,就朝屋里人的当顶压了下来,密密麻麻让人透不过气来。他虽然还是在笑着,像过去一样笑着,李半夏还是感觉到了这种笑容的不同寻常。 二爷,这位曾经游访民间,对自己还施以援手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就站在你的面前,却觉得无法接近。 她开始明白上官舞融的顾虑了,这个人,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力,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她能够想见,如果要是违逆他,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民女李半夏参见二皇子。”既然知道他是二皇子了,那该有的礼节就不能少了。虽然知道就是这个男人,无故抓走了东山,李半夏碍于各方面的原因,还是不能不对他和颜悦色。 说投鼠忌器也好,俱于他的权势也罢,现在不管怎么说,李半夏除了听他的,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李姑娘好大的架子。本王特意来江州寻你,竟让本王吃了大大的闭门羹。”几位皇子成年之后,都被封了王,二皇子是凛阳王。故以本王自称。 二皇子的封地是在凛阳,七年前仓狄大举来犯,处在两国交界的边关重镇凛阳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百姓们不堪其扰,面对着不断进犯的敌兵。还有关内贪官污吏的暴政和压迫,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个时候,刚刚不过十五岁的二皇子,奉皇命代天巡守,来到了凛阳。一系列果断的措施和强有力的边关防线,让这个危如累卵的城镇度过了最漫长的时期,回复了祥和。 二皇子在这件事上展示了极大的魄力和超强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引起了皇上的关注。这之后也得到了皇上的看重。凛阳的百姓对二皇子无不感恩戴德。也感谢皇家派来了这样一位能干的皇子。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这事后二皇子声望日长,皇上为了赏赐他在这件事上的杰出表现,将凛阳作为二皇子的封地。并封他为凛阳王! 至于皇上在那个时候为何派出二皇子,这件事除了皇上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就算是二皇子也未必知道,即便知道,也未必如他想的那般。 皇朝的事,本就是云深雾绕,一件小小的事都可能伴随着看不见底的阴谋,有许多的真情被笼罩在阴谋之下而黯然褪色。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本真,到最后自己都摸不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李半夏微微垂下头,虽然他的身份压得死人,李半夏的态度却也不卑不亢,“半夏不敢。”顿了片刻,“二皇子身份尊崇,半夏哪敢给殿下闭门羹。只是,二皇子皇亲贵胄,天之骄子,半夏一乡野小民,何德何能,让殿下亲自来寻,又缘何请我夫君前去做客?” 李半夏这话看似恭敬,实则却是将不满表了个满怀。本来便是如此,堂堂凛阳王,何必为难一个升斗小民。就算是让别人办事,一开始就捉住他的家人作为要挟,这种手段,怎么说都有失光明磊落吧?或许应该说,这不该是一个皇子应有的作为。 “你这是在怪责本王?”这话还真是蛮横,他抓走了她的丈夫,她难道不应该怪责他吗? 还是他认为,他是当朝的二殿下,随便抓个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可能在他看来,别说抓一个人,就是杀上个把人,也纯粹由他高兴。别人是否不该怪罪他,还应该感谢他?这还真是可笑。 “二皇子有事不妨直言,半夏能做到的必然全力去做,二皇子又何必使这种手段。”一旦撕破面皮,李半夏也无需和他客气。就算她低声下气,恐怕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因此就放他们一马。 他要是这种善茬,就不会做这些事了。在上次的事上,李半夏也见识了,这个男人的手腕。虽说封炎也不是什么善类,他们两个都是各为其主,李半夏还是对这其中做事的手法难以苟同。 不管他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总不该拿关河宁定、百姓安危去冒险的。他曾经因为关心百姓,救百姓于水火而深受百姓的爱戴,更被封为凛阳王。何以到了今日,为了那个位置,就要抛下他曾经为之可以付出性命的百姓呢? 二皇子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二皇子不但没有因为李半夏的态度而生气,反而流露出一抹赞赏。 不错,这样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半夏。快人快语,他喜欢。他一直认为,在上次事件中,明明是他在幕后还敢跟他公然叫板的姑娘,一定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如果她今日畏畏缩缩、委曲求全,甚至任他予取予求,那他还真是看错她了。 “很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并且做到了,本王绝对不会为难你。当然,本王也会放了刘东山,让他和你团聚。不只如此,本王到时还会予以封赏。”二皇子顿了一下,看着李半夏,若有所指的道:“不管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不等李半夏表态,二皇子又道:“相反,你要是做不到,或者敢给本王玩什么花样的话,不只刘东山要死,你也活不了!” “二皇子!”上官舞融站出来,面上带着少有的凝肃,“半夏和刘大哥犯了什么错,你怎么可以对他们处以私刑?”他们没有什么过错,即便是二皇子,也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二皇子睇向上官舞融,眼神中带着狠戾还有嗜血的残忍,那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危险。 上官舞融果然不是盖的,更不是一般的女子,胆色就连二皇子都钦佩起来了。面对这样杀伤性的眼神,依然敢傲然地与之对视。 “二皇子若是不给个说法,就想处决半夏和刘大哥,到时舞融和夫君即便拼着一死,也必将此事奏明圣上,讨一个公道!”上官舞融凛然之姿,浑似不可侵犯,无畏无惧,仿佛一点都不俱于眼前人的压力和权势。 李半夏心中感动,能得舞融为友,真是她李半夏的福气。在这个时候,冒着得罪二皇子的危险,也要帮助他们夫妻俩。这份情意,李半夏此生不忘。 二皇子阴森的双目,如凶恶的毒蛇般,嘶嘶地吐着蛇信。李半夏毫不怀疑,下一刻,他便会将舞融吞吃入腹。李半夏虽然相信舞融的本事,也知道她不是二皇子随便就能解决的角色,却还是不免为她担心。毕竟对方是二皇子,而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了她和张大人,不管是谁,得罪了皇家的人,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升斗小民,反倒还不怕。舞融不一样,她身为大将军之女,一言一行都关系到自己的家族。而她的丈夫张大人,更是在朝为官,得罪了二皇子,以后在朝中恐怕也很难做。最重要的是,李半夏虽然不太关心朝政,却也知道这位二皇子是呼声很高的下一任皇位继承人,若有朝一日他继承大统,那舞融和张大人…… 上官舞融似乎知道李半夏在担心什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色,让她不要担心。在江州,在她知州府的领地内,她怎么能允许自己的朋友被别人欺负? 二皇子毒蛇般阴森的目光,忽然云霄雨霁,一下子消失殆尽,放声大笑起来。 “早听说凤无的妻子勇气和胆识乃本朝一绝,今日一见,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这是没事了? 上官舞融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他既然做了让步,她也会立马给个台阶。“舞融方才冒犯了,二皇子大人大量,还请原谅舞融的不是。” “好说。凤无早年没派到江州之时,还和我在一起吃过酒做过诗,彼此都是朋友。你既然是凤无的妻子,那我们也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就算了罢。”二皇子这话,乍一听显得他宽宏大量,实则是封死了舞融。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舞融就算是再想帮李半夏,也得顾虑着点他的面子。 只是乍一听二皇子说他和他们是一家人,上官舞融还是觉得渗得慌。若真是一家人,方才还用毒蛇般的目光盯着她,好像要将她一口吞掉,那种感觉到现在都有点毛毛的。再说,别说他们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就算真的是一家人,有这样的家人,也不能让人放心。 上官舞融对二皇子的提防,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二皇子纵然权可通天,在这儿恐怕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507 谈判 507谈判 ――***―― 多谢_318妹纸,淙淙妈myc妹纸(2张)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二皇子贵人事忙,此番来到江州府,定然是有要事。二皇子何不直接道明来意,也省得我和半夏东猜西想。若是容我们再随意忖度,难免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这样二皇子想必也是不愿见到的。” 上官舞融言笑晏晏,说出的话却半点不容忽视。 二皇子此行,就是为了来和她们说这件事的。当下也不再隐瞒,眼神灼灼地盯着李半夏,不愿意泄露自己语气中对这件事的在意还有紧张。但搁谁都知道,这件事对他有多么重要,否则堂堂的二殿下也就不会亲自来到江州,也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请出李半夏了。 “二皇子的意思是让半夏给丹妃娘娘治病?”上官舞融音量提高了些,与李半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想到二皇子赶到江州,还抓住了刘东山,就是为了请李半夏替他的生母治病。 这当然不是一般的病,二皇子身份尊贵,丹妃娘娘更是当今皇上的嫔妃,她生病自然有太医帮忙调理身子。就算这些太医没有办法,以二皇子的地位和权势,一声令下,全天下的名医都被他请去了。 是什么样的病非得要劳动李半夏出山不可?更何况,李半夏女神医名头虽响,皇宫中那些太医的医术一个个也不是虚的。那么多人应该不至于对丹妃娘娘的病束手无策才对。或者应该这么说,这么多的人都没有办法,二皇子又凭什么相信她李半夏可以做到? 这一趟江州之行,可能会无功而返。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即便李半夏真的是因为能力有限,无法医治,这事也不能善了了。二皇子抓住了刘东山,以他为要挟。并不是怕李半夏不去为丹妃娘娘治病,而是怕她最后也治不了。 他这一举动,很明显地告诉她:丹妃娘娘康健,她和刘东山生;丹妃娘娘若是有什么不测,她和刘东山也难以活着离开。 李半夏能够想到的便只有这么多,这也正常,毕竟她不了解皇宫,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也一无所知。纵然奇怪天下名医这么多,二皇子为何独独咬上她。也只能自认倒霉。不小心被他给盯上。 虽说是如此。李半夏身为大夫,哪怕遇上这等病人,事情真的给她撞上。也不会置之不理。二皇子这么做,实在是多此一举。且不说她对所有病人都倾尽全力。哪怕那个人真的是她的仇敌,作为一个医者她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二皇子这么做,只是迁怒。她治得好便罢,治不好她也尽了力,心中会有遗憾,二皇子却也不能拿东山抵命。这种做法,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上官舞融想的可不是这么简单了,二皇子这么做,可不仅仅是要挟半夏为丹妃治病这么简单,这事恐怕还牵扯到了朝堂纠纷。 丹妃这些年的存在,本来就是宫中的一个忌讳。名义是皇上的嫔妃,却不在宫中居住,以半出家的形式住在灵台山。再加上这阵子皇上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日渐微妙,这个时候二皇子要治丹妃,宫中的那位知不知道还是一个问题。上官舞融暗暗猜测着,这一切二皇子是不是在暗中进行,他之所以抓住刘大哥,是为了让他们闭嘴,帮他守住这个秘密。 丹妃身上存在着什么样的秘密?让二皇子机关算尽、费尽心机? 那么在事成之后呢,到时候,别说半夏没有治好丹妃,就算她治好了,恐怕也免不了杀人灭口的下场。 上官舞融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半夏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若是真的就此落入彀中,中了二皇子的套,那便是一个死结。该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做,才能让二皇子改变初衷―― 现在的办法,恐怕救出刘大哥也来不及了。人一旦被二皇子盯上,以他的性子,不达成目的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半夏和刘大哥又能逃到哪里去? 但只要有她上官舞融在一日,她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的姐妹落入别人的圈套,更不会看她为人所算计。 李半夏注意到上官舞融严肃的神色,一颗心也越发地惴惴不安起来。从她认识舞融到现在,她见过太多面容的舞融,有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有自信天成将一切都把握手中的,这之间,也不免有凝重有担忧,但她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冷肃带着煞气的神情。 微笑本是她最好的武装,在最危难的情况下,她的嘴角始终荡漾着自信的微笑,于微风细雨之中就处理好了一切事情。而这一次,比起二皇子拿刘东山性命相要挟,上官舞融的神色更加让李半夏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看来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舞融会如此,一定有着她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是不为她人所知的,所带来的后果更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承受得起的。 李半夏没有开口,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她不能随随便便答应任何事情。但是东山…… 心中稍一思量,李半夏蓦地抬眸,“这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不是现在。” “哦?” “二皇子既然知道东山和我都在江州,那想必我们的情况你已经调查清楚了。我此次之行目的就是为了能替知己好友找回救命良方。庆幸的是,此次之功没有白费,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效和收获。张大哥的病不能再拖,在确定他安然无恙并且得到有效的治疗之前,我不会去任何地方,也不会分神去做其他的事。” 上官舞融差点为李半夏的胆识喝彩了,知她者,半夏也。没错,现在这个情况,最重要的便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半夏这缓兵之计,使得恰到好处,而且也很有说服力。 当然,二皇子是这么看,上官舞融却知道,李半夏所说的都是真的,玉笛公子的病,在她心里比什么都重要,她明白半夏对玉笛公子的感情,无关于爱,却并不比爱情逊色半分。 包括刘大哥也一样,如果让他决定,他一定也会支持半夏先救回玉笛公子。他们夫妻俩在某些事上都有着惊人的一致,也都对玉笛公子亏欠太多,但凡能为他做点什么,他们都不遗余力。 而玉笛公子的病,始终都是李半夏心中的一根刺,李半夏甚至在心里暗暗跟自己发过誓,只要玉笛公子在这世上一日,她就绝不会放弃治愈他的希望。哪怕他的病在这个时代是不治之症,她也要创出一个不同来! 二皇子神色暗闪,他原本以为已经拿捏住了李半夏的软肋,只要有刘东山在他的手中,她就会任他予取予求、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只有乖乖照做的份儿。然而,看到李半夏坚定毫不妥协的目光,二皇子有一瞬的怔忡,他这才明白,原来想要控制眼前的女人并不是那般简单。 “你没有选择。”薄唇轻启,道出冷血无情的话语。“别忘了,你的丈夫在本王手中。” “是,东山是在你手上,二皇子执掌天下之利器,杀个平凡老百姓,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半夏虽然心系夫君安危,却也绝不做无情无义之事。张大哥对我们夫妻情深义重,数次救半夏于水火之中,现如今让我为了夫君的性命就罔他的安危于不顾,这种事半夏做不出来。不但是半夏,即便夫君在场,也绝难苟同。我们夫妻自结成连理的那一日起,就已经决定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同进退。二皇子若因此拿夫君开刀,半夏纵然不能对二皇子如何,也誓与夫君共赴黄泉!” 李半夏话落,厅内久久都没有声响。 上官舞融深受触动,李半夏待人处事一直都是温和的,哪怕面前是她讨厌的人,她都懒得疾言厉色。这或许是因为她是一个大夫,每日都要给各种各样的人看诊的关系,言语温和,好像永远都没有什么脾气的样子。 今日这番话,还真是让上官舞融刮目相看,也暗自钦佩李半夏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冷静。这或许是她的另一个特质,虽然心里担心得不得了,在关键时刻总是有股要命的清醒,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半夏话毕,上官舞融就一直在注意着二皇子的脸色,她要仔细看着这张脸,哪怕只有一丝丝的犹豫和妥协,她们便有了机会。 她也相信二皇子最终一定会妥协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位丹妃娘娘在这位皇子心中有多么的重要。 人说皇室无情,但每个人,在那黄金牢笼里总有着属于自己的牵绊。最无情的人,并不是因为他本身无情,而是他将仅有的感情全部都付出在一个人的身上―― ………… 508 圣女 508圣女 “本王可以答应你,不过只能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一到,不管你的事有没有办妥,你都得跟我走,否则……” 否则你见到的将会是你丈夫的尸体。 这话不用说,彼此都清楚。五天的时间,已经是二皇子能够给的最大的让步。 “我知道。”李半夏郑重地点点头,五天的时间,只怕是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也只有先答应下来了。找到张大哥,尔后为他进行初次治疗,接下来的事也只有到时候再安排了。 “那李大夫,本王就在黎大人府上,恭候你的好消息了。”二皇子带着南辕和北辙离开了知州府,给上官舞融和李半夏留下三抹剪影。看着他们走远,上官舞融急切地握住李半夏的手,“半夏,此行成效如何?” 上官舞融早前听李半夏和二皇子的对话,已经得知她此行有了一定的收获。再次开口询问,也是为了加以证实。 “多亏了师父老人家的指点,我按照他的指示到了逍遥峰,在那里,我和容敛并没有见到师父信中所提到的那位老朋友,相反,我们见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现象。这些事,稍后再与舞融你细说。你先跟我说说,我不在的时候,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东山为何会被他们抓走,二皇子一行又是何时到的江州?还有上官舞融方才超乎寻常的反应,那位丹妃娘娘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为何舞融听到这件事时显得那么凝重? 许多许多的疑问。李半夏都在等着上官舞融给她解答。上官舞融遂将李半夏和容敛走后江州发生的事大致上与她说了,至于宫里的那点事,将自己知道的疑惑的,还有猜测的事情都与她简要说了。半夏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稍稍提个醒,她便会留意。这样日后对二皇子也会多层提防,不会随随便便中了他的圈套。 李半夏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牵扯到这么复杂的事件当中,看来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单纯、一成不变的。她是一个大夫,固然以为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全力为他人治病。但往往现实中有许多事情都不是这么简单,哪怕她的行为不会危害任何人,更不会与谁主动发生纷争,她只做自己该做的,也会成为别人对付的目标。 虽说事情演变到这地步,超出了李半夏的想象。但她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对什么都一无所知单纯地以为这个世界只有黑白只有善恶和对错的李半夏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已足够养成她遇到什么事都面不改色。在最初的吃惊之后。也可以坦然面对。哪怕是死局。也会冷静地寻找生的契机。 这就是李半夏,她也在一次次的危机事件中,不断地成长。 “舞融。张大哥有消息了吗?”比起担心二皇子的事,在这之前。还有另一件事更加值得她担心。 如果没有找到张决明,如果不能在他出事之前施以援手,那她此行也便失去了意义。李半夏不敢想象,若真是如此,自己将要如何承受。那种结果,比那个未知的圈套还要让她难以释怀。 “抱歉,半夏,我没有将玉笛公子给带回来。”上官舞融话语中有着淡淡的无奈和抱歉,看到半夏这么期望的眼神,她真不好将这句话给说出口。 这个结果,李半夏早就猜到了,否则在她踏进这个门时,舞融就会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当然也不是最重要的,她们彼此都知道,想要从那位红衣女子手上,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安全地带回张大哥,有多么的不容易。 李半夏明白这一点,上官舞融也明白。上官舞融本来不必为了这事抱歉,因为这个结果是她们一早就知道的。只是,面对着千辛万苦赶回来的好友,这个结果还是让上官舞融无法接受。 好在,她这边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虽然没有顺利带回玉笛公子,但我的属下已经发现了对方的巢穴。据我猜测,那位姑娘正是关外消失数十年的红衣教教主的独生女儿,在教中地位仅次于红衣教那老怪物,是红衣教的圣女。” “红衣教?” “红衣教亦正亦邪,行事怪异,与武林正道格格不入。再加上三十年前红衣教上任教主大肆屠杀武林中人,从此便被武林人士视为魔教。后来,红衣教的行为遭到了武林人士的集体追杀,红衣教死伤惨重,后来更是被赶到了关外。这么多年了,没有想到,他们又再次回到了关内。” “这样一个神秘的教派,因何与张大哥有所关联?”李半夏更奇怪的是这个,上次得知张大哥被一个红衣女子带走,李半夏就有这个疑问了。现如今,得知了她的身份,便更加疑惑了。 照舞融所说,对方既然来自关外,而且从舞融收集的资料和她对他们的了解来看,他们刚入关不久。而在这期间,张大哥一直便在大杨村里,何以结识了这样一位姑娘。而那位姑娘,又缘何对张大哥这般执着。 不错,是执着。从上次墨雨和天雷带回的消息来看,那位红衣教圣女虽然行事怪异,性情乖张,出手又狠又快,但是对张大哥的关心却不是盖的。就连墨雨和天雷,这两个远远跟踪她的人,也都看出了她对张大哥的在意。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前在他们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弄清楚了这个问题,对带回张大哥可能会很有帮助。 如果那位姑娘真的在意张大哥,哪怕再不愿,终究还是会放回张大哥。因为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大哥死。 李半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在这等紧急的关头,思路反而越加地清晰了起来。 上官舞融耸耸肩,“这个我也很想知道,只是我那些属下太不得力了,办事的效率是越来越下降了。这么点事,都还没有查出来。半夏,下次等他们回来,我们一起打他们的屁股。” 李半夏噗哧一声笑了,舞融这家伙,要是给她的那帮属下知道她这会儿在打什么主意,效率想高都高不了。只怕这会儿就在想着另投他主,再也不敢要这个主子了吧。 “舞融,说真的,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之前是没有筹码,这次从逍遥峰回来,李半夏则多了一层把握。 她要赌的就是那位姑娘对张大哥的心意,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哪怕有一丝丝的在意和不舍,这个办法就是可行的。 “你是不是想……?”两个人还真是想一块儿去了,既然不能硬来,那就只有让她心甘情愿的将人给放出来。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现在随着半夏的回归,事情渐渐趋于明朗。 再强横的姑娘,面对着自己在意的人,都没有办法不为之妥协。 “报――”红衣教幽暗的大厅内,一位全身被红衣包裹,带着暗夜气息的女子,侧坐在宽大的虎皮椅上。 那位姑娘有着姣好的容貌,黑夜的气息,将她的脸衬得更加美丽妖娆,带着致命的诱~惑。 孤高的唇线,飞扬的眉梢,无不显示着这个女人绝对的控制力和强大的自信。此刻她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居高临下的虎皮椅,怒而生威高踞其上的黑鹰,将这个黑色的大厅营造得更加压抑和恐怖。 一般的人,哪怕身处其间,也不免被这诡异的气息所吓倒。 “启禀圣女,外面闯入了两个姑娘,要求见圣女。” “哦?”意兴阑珊的眼眸因这个消息而渐渐眯了起来,带着嗜血的气息,“你说什么?” 红衣教的地盘,岂是别人想进便能进的。一般的人,还没靠近红衣教的地盘,就被那些凶狠的守门人给甩出去了。稍微重一点的,这辈子可能就带着残缺和遗憾生活。现如今却有人告诉她,有两个姑娘已经闯了进来,还大剌剌地要求要见她。 看来,有一段时间没动用教规,东西都生锈了,这些人也越发地胆大起来了。 就在这位圣女想着要用何种刑罚严惩那些没用的门下,好一震教规之时,前来禀告的那位属下又恭敬地禀道:“请圣女暂息雷霆之怒,容属下禀告。这两位姑娘,说是玉笛公子的朋友,她们这次来是特地来求见圣女,还说有办法可以医治玉笛公子的病。” 那位门下禀告完毕,就闭上了眼睛。虽然知道圣女很在意那位玉笛公子,但是圣女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怪,难保一会儿自己不会遭受池鱼之殃。谁知,他话刚说完,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黑暗的大厅之中,一道红影闪过,等他战战兢兢抬起头的时候,大厅中除了那位虎虎生威的虎皮还有怒瞪着双眸的黑鹰,哪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而随着一声巨响,红衣教的大门被打开了,红衣教的圣女出现在李半夏和上官舞融的视线之中。 509 金兰之谊,同生共死 509金兰之谊,同生共死 李半夏和上官舞融眼前一花,还不等有所反应,一袭红衣直挺挺地便立在她们面前。 红衣教的圣女,与玉笛公子有着某种奇妙渊源的女子。 这里是红衣教的巢穴所在地,普通人想要到这个地方当然不容易。但李半夏有上官舞融同行,有她在,哪怕是刀山火海,这丫头恐怕也能如履平地,顺遂到达。 在她之前,有一批先行官为她开路,再加上这个地方虽然隐秘,却也被她的属下给摸了个清楚,李半夏和上官舞融来得倒也迅速。 在外围的时候,与两拨人交了火。直到这一次,李半夏才见识到上官舞融的功夫。说见到,也实在没有见识到,因为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被舞融给制住了。 出手那个利落劲儿,看得李半夏眼花缭乱。看到舞融出手,害得李半夏都心痒痒,会功夫很不错不是吗? 如果她有舞融这么高的功夫,许多难题便也不是难题了。这个问题,李半夏只是一念而过。在这世上,一个人不会的东西有许多,还有许多自己哪怕穷尽一生也到达不了的高度,过分强求而忽略了自己更值得做的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况且,许多事非一日之功,她此时又何必在这里苦恼,想着这个? 眼前就有一件棘手的事等着她处理,不是吗? “就是你们两个,来闯红衣教?”红衣圣女缓缓回头。露出妖娆迷离的脸,即使站在阳光下,那股诡异暗夜的气息也不曾丝毫减退。 “是也不是。”上官舞融背着双手,身在别人的领地。照样不失女主人的气场。“来红衣教的的确是我们两人,但我们此行的目的却不是来闯你们红衣教的。”这两者听起来相似,却大不相同。 红衣圣女微微侧过头,等着上官舞融继续说下去。 心中则在想着。这个女人好生傲慢,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还真讨厌。若不是她们之前的话引起了她的兴趣,这两个人恐怕今日就要横尸在此了。 同样都是自信非凡,喜欢高调做事、昂首说话的人,当一个见到了另外一个,总是对对方格外的难以忍受。 就好象在自己的领域,出来一个同样的生物,为了保证自己对这个领域的绝对掌握,必须将另一个彻底地驱逐出去或是踩压下去。 红衣圣女第一眼看到上官舞融的时候。就讨厌上了她。尤其是她的说话方式。一点都不干脆。她的态度,则更让她不爽。想她平日,哪个人对她说话不是恭恭敬敬的。连看都不敢看她,居然还敢给她背着手?好大的胆子。她也不掩饰自己言行间对她的看不顺眼。挑高的眉角,还有轻勾的唇瓣,无一不显示她对上官舞融的挑衅。 上官舞融摸摸鼻子,有些灰心。想她上官舞融虽说不上人见人爱,但也没有什么人讨厌她。仇敌虽然有不少,仍有不少被她上官夫人的风采所迷,由此可见她这人还是很有魅力的。哪有这样的道理,被第一次见到的人给讨厌上了。上官舞融难得想要臭屁一下,被眼前这位女子扰得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李半夏在一旁憋笑憋得很辛苦,说真的,和舞融在一起相处也有不少日子了,看惯了上官夫人无往不利的英勇一面,也领教了她深受属下喜爱尊敬的一面,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吃了这么大的鳖。 这还真是有趣。 舞融这会儿心里肯定特难受,还在想着是否她的魅力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是这样,李半夏肯定的想。 “你们有什么样的目的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有一件事。”轻捋一缕发丝,红衣圣女昂头,眼睛看往殿中的方向,颇有一股孤芳自赏的味道。唯有最细心最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高傲的目光里,涌动地究竟是什么。 “你关心的事,也正是我们关心的事。”李半夏直接进入正题,红衣圣女这么快便出来了,而且来得那么迅疾,从某一点来说也支持了李半夏和上官舞融的推测,这件事成功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你们认识他?”这个他,彼此都知道指的是谁。正是武林三公子之一,玉笛公子张决明。 “认识,张大哥是我的好朋友。”看到那个女人脸色变得怪异,略带审视和敌意的看着她,李半夏瞬间就猜到她想歪了,立马补充道:“在我的心中,张大哥便如同我的兄长一般,而他待我,也诸多照拂。他出事了我很担心,得知他在姑娘这里,冒昧登门造访,还请姑娘见谅。” 若这位姑娘真的有心于张大哥,对突然出现的姑娘,自然会心生敌意,当成情敌看待。不管是为了张大哥,还是为了接下来她们所要进行的事,有些事还是说清楚,避免误会的好。 “兄长――”红衣圣女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眼,许久都没有动作,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然而李半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中流露出一丝酸苦之意。 这是怎么了吗?为什么她会这个样子? 李半夏反复回想自己方才所说的话,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甚至考虑到了她的心意,特地换了一个说法。但显然,效果并不见好。 上官舞融也目露疑惑,与李半夏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搞清楚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两人还尚在疑惑的当头,那位前一刻还有些失魂的红衣女子忽然对李半夏发动了攻击。 当头一掌,便朝李半夏的面门劈了上来。这一掌来势迅猛,李半夏还没回神的时候,便感到周身血气翻腾。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就连全身的血液也一瞬间凝固停止。 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快得李半夏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当那一掌拍到她身上的时候,李半夏禁不住悲哀。 她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张大哥等着她去救,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治他病的法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还有东山,东山他还没有…… 迎面而来的血腥气顿时烟消云散,空气中传来舞融的笑声。“我说半夏,你别吓成那个样子麽,不是还有我在吗?有本夫人在,是不会让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上官舞融笑得很欢乐,口气也很轻松,就好象方才的一切不过是红衣圣女在跟她开个玩笑。然而,只有李半夏,才知道上官舞融所激起的怒意还有杀意。 她毫不怀疑,上官舞融此时想要杀了这个人。因为这样的神情,李半夏曾经看到过,在上次金半仙进府偷袭的时候,上官舞融就有过这样的神情。 当她笑得越灿烂的时候,她的怒气就越盛。 她真正开心的时候,笑容其实并不太深,也不太大,带着淡淡的狡猾的笑意,眼角还勾着臭屁的笑纹。而这时的上官舞融,虽然笑得很欢,声音也很轻松,眼角却没有一丝的笑纹。 上官舞融心里的愤怒冲天,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方才差点就杀了半夏。她绝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对她的朋友动手!不管是谁,她要对她出手,那她就杀了她! 李半夏从滔滔杀气中得以摆脱,立即就被眼前的局面给吓住了。上官舞融和红衣圣女已经交上了手,不但如此,而且两人招招夺命,都在以性命相搏。周遭数丈的土地,因为两人的交手,而尘烟滚滚。 纤薄的肉掌,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这里所有的平静。 红衣教众霎时间,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围在了两人周围。蓄势待发,找准机会对上官舞融和李半夏出手。 两人的功夫不相伯仲,眨眼间便已经过了数百招,而这里是红衣教的地盘,周遭又全都是红衣圣女的属下,而上官舞融出招的同时,还得顾着李半夏。此消彼长,上官舞融的状况变得很不妙。 李半夏焦急地看着场中,情势一发不可收拾,舞融虽然功夫绝顶,也耐不住长时间的消耗。再加上得时时留意着李半夏还有那些红衣教众,提防他们在暗中出手,渐渐的落于下风。 李半夏深知这样不是办法,便想让舞融先走,她一个人,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并不困难。至于她,她相信红衣圣女一时还不会杀她,毕竟她掌握着治疗张大哥的法子。为了张大哥,她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杀了她。只要告诉她这一点,她应该能够取舍。 至于以后,这个李半夏还没有想到。何况,舞融一旦出去,是不会置她于不顾的,到时候还是可以将她救出去。 这本来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也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但上官舞融就像没听到李半夏的呼喊似的,依然与红衣圣女交着手,而且招式越发的凌厉。 李半夏固然是好意,上官舞融却也不会答应。因为正如李半夏在危急关头,让朋友逃生一般,上官舞融无论何时,都不会丢下自己的朋友。 生,一起生。死,一块死。 ………… 510 大杀器! 510大杀器! 上官舞融不会抛下自己的朋友,李半夏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朋友为救她而死。 危急时刻,李半夏灵机一动,“舞融――”说时迟,那时快,李半夏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药瓶,心细的人定然会发现,这个药瓶便是在逍遥峰拿出的那个,这个瓶里所发出的气体纵使是容敛之类的高手都无法抵挡。 上官舞融和李半夏之间有着良好的默契,这一声呼唤,还有她手上的东西,让上官舞融霎时便意会到了。 李半夏拧开瓶盖,上官舞融接连拍出三掌,借着双掌拍出的力道飞快后撤,一手掩住自己的口鼻,另一手则袭向了李半夏手中的药瓶。烈烈呼啸、注满了内力的衣袖扬起巨大的劲风,卷起幽绿色的气体,向场中甩去。气体所流经的方向,顿时兵器倒地,一个个跪倒在地上,抚着胸口干呕起来―― 这一招风卷流云还真是漂亮,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也只有上官舞融这样应变的本事和绝妙的身手,才能在红衣圣女及她那帮手下做出反应之前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 红衣圣女不愧为红衣教的圣女,执掌第二把交椅。在上官舞融飞身过来的时候,便料到了她的动作。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快后撤,又及时屏住了呼吸,故而比其他人幸运,并未吸入太多。虽说是如此,只是李半夏这瓶药的药性实在太强,比起在山上时的药性更是提高了两点五到两点六倍,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承受的程度。红衣圣女反应再灵敏,功夫再高深。也不禁面露青紫,呼吸急促,一阵阵干呕的味道上涌。 这到底是什么气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闻的东西,真的还是假的? 天哪!还是杀了我吧,呕―― 一时间,大家心里都传出这样的哀嚎。以前,在他们眼里。圣女是最让他们害怕的人。如果现在让他们回答,那么这个人便变成李半夏了。 看不出那个娇娇弱弱,连点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人,身上居然隐藏着这么恐怖的杀器。 “可恶,居然敢下毒,把解药交出来!”一个好像红衣教三当家的男子颤颤巍巍地抚着胸口站起来,凶神恶煞地对李半夏道。这张脸要是放在平时,还真有恫吓人的效果。只是这会儿就像一个狰狞的苦瓜,完全没了半点吓人的样子。 方才突下杀手的红衣圣女。这会儿却冷静了下来。回眸,冷冷盯着李半夏,目光中满是审视,如冰的刀锋,打在李半夏身上,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你就是他们嘴中说的那个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半夏却奇异地听懂了。她知道她指的是张决明的病,在去让她的人禀告之前。她们曾这样说过,有办好可以治好玉笛公子的病。 看来这位姑娘,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在乎张大哥。只是,方才她为何突然出手呢?李半夏还是不明白,她方才说错了什么,为何会引来她那么大的杀意,居然连她们话的真假都还没弄清楚就忍不住出手了。 “是的。”李半夏看了她一眼,点头道。 “你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她满脸的不信,因为没有人知道,她为了张决明的病想了多少法子。又曾经把刀架在多少所谓名医的脖子上。甚至,她连最受习武之人禁忌的方式都使用了,只是为了能够挽回他哪怕多一天的生命。 张决明已经失去意识了。为了不让他死去,她独闯含雪山的千年寒潭,抢来回魂草,喂他服下。然后将他冰封在红衣教地下冰棺里,原本以为这一生都没指望,自己会陪伴这样的他过一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来告诉她,她可以救回他。 那一刻,她不知道有多么的激动,这是她第二次,有这样激动异常的情绪。第一次,是在乾坤山遇见他的时候。 他一定不记得了,那一次教内发生内乱,司徒长老和长吁长老意图对教内兄弟图谋不轨,被她提前得知,就在她决定要对两位长老施与教规的时候,不小心中了他们的暗算。 身中剧毒,功力被封,拼着最后一口气掷出烟雾弹,取得了短暂的逃生的机会。她一路躲藏,一面运功解毒。那两个叛逆,待她回复,看她不回去取他们的狗命! 那毒好生厉害,越是运功,内伤就越严重。追兵就要来了,虽然她心中痛恨,却也不得不为眼前的处境痛恨,最后更是毒气攻心,不停地吐血。 在关键时刻,一管碧绿通透的玉笛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尔后她眼前一黑,陷入了晕厥。 在昏厥的前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轻轻抱起,直觉地想要挣扎,那人皱着眉头轻叹一声。将手抚上她的背后,给她运了真气护住心脉。在那声轻叹里,她听出了来自于他的关心,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不可言喻的关心。最后一丝挣扎没有了,就这样彻底失去了意识。 刀头舔血,虽然不过二十岁,因为她的身份,从她一出生就面临着各种追杀和暗害。不管是来自教内还是教外的,每天都是杀伐,数不清的血腥。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炼出了一副冷血的性子。却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会被别人,还是一个陌生人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他带她回了山上,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替他解毒,山上没有其他人,一直便是他在照顾她。他喂她喝药,给她包扎伤势,有时山上出了太阳,还会抱着她出去晒太阳。 那些日子,她身上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她不习惯别人亲近,也许是因为周遭的人都很危险这个概念根深蒂固地存在在她的脑子里,任何胆于接近她的人她都会戒备提防,有的时候甚至干脆直接拔剑。但是对于这个人,一切都似乎是最为合理的存在,那般自然、那般习以为常。就像他们上辈子就认识,并且经常这样一般。 当一个女人提到上辈子,就变得矫情了,她一直认为自己与这三个肉麻兮兮的字眼无缘的,但现在看来…… 她的伤势将近一个月才恢复,这还是因为那白胡子老头医术确实高超,有解毒圣药,否则她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在她病有起色的那段日子,他离开了山上,听白胡子老头说是因为他的朋友有了危险,需要他前去助其一臂之力。 那段日子,她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是失落、思念,还有望穿秋水这个以前与她绝对没有任何干系的字眼到底是啥滋味。 直到她离开山上,她再也没有见过玉笛公子。她返回了教内,用最迅速的时间和最严厉的手段,肃清了教内的叛逆。 也就在这时候,她知道了更多关于玉笛公子的事情。当你在意一个人之后,便会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总是在你有意无意的时候在你耳旁提起他,说起武林三公子的名头,说起他的侠名,说起他多舛而又传奇的一生。 以前一定也有人提起过他,譬如置身某个茶寮,譬如在某个热闹所谓武林人士召开的大会,她以各种身份混入,总是会听到很多很多关于他们的消息。只是,一开始不在意这个人,哪怕听过,也没有放在心上。 也就是这一次,她开始发现,自己是多么疯狂地想要听到某个人的消息,关注他的一切,渴望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样的事情。 这些日子,她想得最多的一个问题便是,他们还会不会再见,再见还会不会认得她这个人。 但她想,她是认不出来的。 因为红衣教圣女,她的脸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教内的人只知道她本领高强,却不知道她最精巧的还是一双手,会制造各种精巧的人皮面具。 她从小,便是靠着这项绝活躲过一波又一波的追杀。在别人还趴在父母背上撒娇的时候,她就得戴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四处躲藏,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也因为此,自己的这项绝活越发地炉火纯青,技术熟练。熟知她的人,送了她一个更为贴切的名号,千巧圣女。 到后来,她无论在人前还是人后,都习惯戴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她在心底,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她不肯向任何一个人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因为她有一种感觉,自己这张脸的秘密若是被人发现了,自己便会死。 可是,她现在却在后悔,她想要呈现给那个人最真的面貌。无论经历了多么糗的事,她还想以她自己――红衣教圣女匙影的真实面目来和他相处。 果然,再次相见,他已经不记得在乾坤山救下的那个身中剧毒、衣不解带照顾的女子了。 她那双精妙的巧手,是她最大的大杀器,却成为她和他之间一道无形的阻碍、而这道阻碍,无法跨越。 511 无言的冰棺 511无言的冰棺 再次相见的时候,他果然没有认出她来。 也对,那阵日子,自己处在伤重之中,又是在他的面前,往日的杀气和戾气全都不复存在,还戴着另外一张面皮,也难怪他没有认出她来。 她对那次的诗绝口不提,虽然很喜欢那段记忆,但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即便是她,回想起那段要别人照顾的儿子,也禁不住有些尴尬。 她怕告诉了他,自己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了。 而且,心里总有一种淡淡的期望,希望他某一天能够想起她,能够认出她来。而不是通过她的口,来告诉她。 这次见面的经历并不怎么好,虽然她绝不会后悔自己的事,但想到他对自己的行为如此抗拒和反感,匙影心下不禁还是有些黯然。 没错,她是心肠歹毒,是罔顾人命,这是她的行事法则。二十年的生命她本就是这样过来的,她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她,她不像他那样滥好人,也不会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别人要是得罪了她,让她看不顺眼,她就要教训他们,甚至杀了他们。 她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喜欢她也要这样,不要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她的人生。 匙影嘴上赌气着,心中却在不住地动摇。 他喜欢心地善良的人,像她这样狠毒的姑娘,他是绝对不会喜欢的吧……哼!不喜欢就不喜欢,谁稀罕! 可是,这话说得越来越没底气,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自从他下山后。自己有多么想再见到他。 她终于又发现了他的行踪,一路追随,来到了江州。他很奇怪,为什么他来到这么个地方,她跟了他好几天,才渐渐摸清楚了他的意图。 放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是个姑娘。竟是一个姑娘! 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病重的身体,一路尾随,暗中保护。这一路上,他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的交锋,她几度看到他在交手后不可抑制身体的颤抖。病骨支离,身体虚弱得可怕,仿佛一阵风就会将他吹倒。然而,在背地那些人对那个女人虎视眈眈的时候。他出手又快又狠,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张决明,一时间,不禁对那个女人又恨又妒。 她本想去找那个女人,远远瞧见了一眼,当时并没有瞧真切。她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张决明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然后,杀了她! 她决不允许她活着,抢夺自己的幸福。任何敢阻碍她幸福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对方是谁,除了他,她谁都不在意。她也不介意用什么手段,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她是一个恶人,十足的恶人。 没想到,还没等她去找他,张决明便倒下了。方才的那场恶战,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沙漏,生命正在逐渐流失。 她深觉问题严重,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时。她出现了,怒火红衣,宛如黑夜里的一道鬼魅,伴着迷离的月光,在分开一年多后终于又再次走进了他的视线。 也因此,那个女人捡回了一条命。 但那个女人,远远看到的身影,却留在她的脑海。 是她非除不可的人! 李半夏刚进入红衣教的时候,她并没有说出来。当她说起是张决明的好朋友,就这一点,就令匙影心里感觉不舒服了。因为从她一出现,自己对这个人就有一种奇怪的敌意,一种由骨子里生出的,要将她称之为敌人的东西。 她想起来了,就在这样凝视着她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没错,就是她。 张决明拼死也要保护的人,就是她。 还有什么比知道这个消息更让她愤怒的,她嫉妒张决明对她的感情,因为她知道那是自己内心里一直想要拥有却没法拥有的。而这个女人,轻轻松松地居然就拥有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只是朋友,真是笑话! 这让她们这些喜欢张决明的人情何以堪? 上次是因为没机会,这次她送上门来,她就绝不能放她回去。哪怕张决明知道了会恨她一辈子,她还是要这么做。 除了她,没有人配得到张决明的感情,也没有人能够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杀她。 因为张决明的病,她已经没了办法。而她,告诉她她能够救她。虽然她不喜欢她这个人,拿她当成自己的情敌,但这个时候却没有办法不靠她来救他。 “你真的能够救他?” “即便你救了她,我还是要杀你。”这就是她要说的,也不会改变。 只是,现在的情况,就算她想要杀她,也没办法吧?该死,竟然着了那个女人的道,真是一个可怕又狡猾的女人! “不管你信不信,从我第一次被张伯父张伯母请到府上去替张大哥看病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想治好张大哥的病。我愿尽全部的努力,来救回他,哪怕只是挽回他哪怕多一天的生命。”李半夏说着,取出另一个小瓷瓶,对舞融点点头,照着方才的方式,瓶塞被打开,上官舞融一扬衣袖,劲风卷着解药飞到某个人的鼻中。 但见方才还疲软在地不断干呕的人,一个个霎时间就恢复了生机,脸色渐渐好看了起来,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什么叫一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又从地狱升上了天堂,李半夏这两瓶药就是最好的见证。 现在不用李半夏说,这些家伙们也相信眼前这个人的医术非同小可了。不说别的,单凭这份炼药的本事,就足够吓破一干好手的胆了。 匙影也相信了,或者说,她不能不信。 “治不了他,便杀了你。”在带李半夏进入地宫大殿的正门的时候,匙影侧过头,对着走在她身后的李半夏冷冷道。 “喂!你这样还真过分,治得好要杀她,治不好也要杀她,那就是说你不管怎么样都是不会放过半夏的了~” “你早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匙影对上官舞融,更加不假以辞色。 “你想要杀半夏,得先过我这一关。”有她在,谁都不能杀她。“呵呵!再说了,你以为你想杀就能杀的吗?如果她不想让你杀她,你想要取她的命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哟~” 李半夏的武功的确是不行,但却很少有人能真的要了她的命。这世上,有许多比拳头和武功还好用的东西,像她方才展示的大杀器,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 而且旁人不清楚,上官舞融却是清楚的,李半夏这些日子一直在练一套飞针术。这套飞针术威力惊人,虽然在与高手对阵中占不了什么便宜,也可能讨不了什么好,为自己赢得一点时间还是可以的。而有了这段时间,那么再想杀她便更难了。 她方才之所以不用飞针术,是因为上官舞融和匙影身影变幻太快,李半夏怕误伤了上官舞融,才没敢出手。 上官舞融和李半夏,由匙影领着,来到了红衣教的地宫。地宫有一道通向更深处的暗门,暗门一打开,冷森森的寒气便扑面而来。 张大哥,就躺在这么个地方? 李半夏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这样寒冷的地方,张大哥就在这里面睡着呢。尽管他现在感觉不到,还是会觉得冷的吧~ 匙影率先走了进去,幽暗的地宫,到了这寒室,却明亮如白日。四个角落的高架上,放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寒室。 冰冷的寒室,因为这四颗夜明珠,倒是增添了一点温度。李半夏没法想象,自己举着一盏灯,走进幽森室内的样子。黑暗和寒冷,实在太过于恐怖。而现在,张大哥却必须要躺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在这间寒室正中的地方,放着一副冰棺。冰棺通体是翠绿色的,就像是一颗天然生成的棺材形状的翡翠,棺材很大、很长,别说一个人,两个人都能躺进去。 这是匙影特地为张决明从红衣教抬来的冰棺,从这具冰棺,就能看出,匙影对张决明所付出的心思还有倾出的感情。 匙影置身寒室,全身仿佛被一股伤感的氛围包围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忘了李半夏和上官舞融的存在。 有张决明的地方,她的视线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 双手缓缓伸出,像是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终于将手放在了冰棺之上。这副冰棺,四角分别放了几块银片,是为了通气用的。 放在冰棺上的手,暗暗运劲,冰棺被推开了,首先是双腿,然后到胸口,最后张决明整个人都出现在自己的视线。 李半夏站在冰棺旁,双手渐渐握紧,张大哥脸色苍白得如璀白的月光,静静躺在冰棺中,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若不是匙影笃定他还活着,若不是自己的专业判断告诉自己张大哥尚有微弱到近乎感触不到的气息,她真的以为张大哥可能会永远在这里躺下去。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她都一定要张大哥恢复健康―― 512 情牵两地,你一定要等我 512情牵两地,你一定要等我~ 居室的门又一次打开了,刘东山从手上的活计中抬头,暗暗讶异着,此时还没到饭点,为何就有人来了。 来人一身绯红锦衣,用同色系的丝线绣着雅致花纹,面如冠玉,鬓若刀裁。浑然天成的气势,带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面压来。他笑看着刘东山,就这么看着他,让刘东山的呼吸愣是漏了一拍。 这人好大的气势,刘东山心道。 他的身后,跟着两位英俊的少年,一个面色温和,一个高傲不羁,正是他贴身侍卫南辕和北辙。 刘东山想,他也许知道对方是谁了。他不只一次听李半夏说过这三个人,说起那对兄弟,说起这位二皇子。这三个人的存在感无与伦比,一看到他们就很容易联想到。而且在大杨村,他曾远远地见过这群人,当时是在半夏的药堂,他从外经过,看到半夏在跟人说话,好像就是他们。 那两个如门神一样的侍卫,与他见到的背影相似。又想到封炎事后,半夏和他说起的事,以及与二皇子之间的纠葛,他们的身份也便很容易确定了。 “刘东山。”二皇子自动走到屋中坐下,前倾着身体,与刘东山打了个招呼。 “草民刘东山,见过二皇子。”刘东山行了礼,神色平静,静静地与二皇子对视着。二皇子挑了挑眉,目中露出一丝赞赏。被抓来这么多天,头脑还能这么冷静,丝毫看不出他情绪激动,看来之前是他小瞧他了。 他本以为。这个乡野村夫只有一身蛮力,见识粗浅,得知他的身份会被他吓破胆儿,却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冷静。比起那些见了他就点头哈腰,溜须拍马的官员,表现得还要叫他欣赏。 他现在开始有点明白,那个女人为何会这么喜欢眼前的人了。又为何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在他看来,有不少人比起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要优秀多少倍,也都对那个女人有好感,甚至说是执着,而她却丝毫没有为之动摇。 不完全是所谓的妇德,也并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太过迂腐,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一个值得依靠值得托付的人。 他想起了封炎,他和他交了几次手,对这个对手他恐怕比他的朋友还要熟悉他。他知道他喜欢着她,就是为了她才和他的三弟合作破裂,也从而让他有机可趁。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女人在那个男人心里的地位,尽管他认为这很愚蠢。 一个成大事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乱了分寸,还为她坏了自己的大事。亏他之前还当作是自己的劲敌,简直是愚蠢! 那个男人愚蠢。这个女人就更是白痴。虽然他也不喜欢封炎这个人,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毕竟,能被他奉为对手的。还没有几个。他实在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傻女人,居然会放弃这样优秀的男人,死心塌地要跟着一个村夫。 在这些当权者眼里,谁都不算是一回事,普通的老百姓在他们眼里更是算不了什么。虽然打着仁君德君的口号,要为老百姓营造一个太平盛世,但有多少君主,将每个百姓都放在自己的心上?难免要小瞧了这些百姓的力量,只当他们是泥巴地里摸爬滚打的。见着当官的连讲话都是弯着腰的。乍一见到刘东山,难怪会感觉到诧异。 其实,老百姓一不求人办事。二不看人眼色过生活,比起在朝廷当官的官员面对这些掌权者还要有底气。这些老百姓,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好好过生活,安生地过自个儿的日子。刘东山也是如此,从来就没想过他一个老百姓有时候会扯进这么多的事,遇上这么多的人。 他只是想和半夏安安稳稳过日子,为何就这么的难? “这些日子在这呆着还习惯吗?有什么不适应的就说,有什么需要的就交给下人去办,本王已经交代下去了。” “谢二皇子,这里应有尽有,草民并不缺少什么。”刘东山摸不准他抓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更摸不准他现在的态度。抓他来,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始终不道明来意,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他不知道这样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二皇子点点头,他并不好奇刘东山会这么回答,也不好奇他能认出他来。在大杨村,他呆过一阵子,刘东山见过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好奇的是,这个刘东山还真的能沉得住气,有这么个好机会,他还耐得住性子不问自己抓他来的目的。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就不想知道,本王抓你来要干什么?” “草民想知道。”刘东山点头,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个问题。想着外间的李半夏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回来,她知不知道自己来到了这个地方,如果她回来了现在又在哪里,在干什么,舞融是否已经告诉了半夏他这厢的事情。 他可以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被这种情况给逼疯,却没有办法不去担忧她的情况。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的危险,将她屏退在危险之外,却偏偏,每一次都得眼睁睁看着她置身危险之中。 “在这之前,本王想你可能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 “她已经回来了。” “什……什么?半夏她……她已经……” “是的,就在不久前,她就站在本王的面前,与本王对峙。要求本王给她五天时间,去救另外一个男人。”二皇子的语气含着恶毒,他要让这个男人知道,他的妻子在知道他有危险后,居然不是第一时间想着去救他,而是去救另外一个人,置他的性命于不顾。 “半夏她找到办法了。”刘东山喜不自禁。脸上也露出了这些日子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你在高兴?!”这人是气疯了吗?还是被他关久了,脑子糊涂了。现在他听到自己的妻子去救另外一个人,居然还笑成这副傻样。 “二皇子不知道,半夏这一年多来无时不在想着能治好张公子的病,为此更是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和精神,这次能够成功想到办法,我也很替她和张公子高兴。”就像是心中的一个大石。突然落地了。且不说张决明为他们夫妻做的一切,就单凭刘东山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看到一个人能脱离痛苦,从宿疾中恢复健康,就是一件非常感动的事情了。 “可是她这一走,你怎么办?”二皇子还没有放弃,他实在很想打破刘东山脸上这种自信又宽容的笑容。嫉妒就嫉妒,嫉妒自己的妻子对另一个男人更关心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掩饰这种心情。虚情假意,这才有够丢脸的。 “二皇子都同意了不是吗?”这就说明,半夏就算走了,他也并不会有什么危险。按照半夏的脾气,她一定是与二皇子达成了什么协议,张决明的病实在过于紧急。而半夏,在非做不可的事情面前,哪怕是天皇老子在她也不会妥协。二皇子今日过来。想是在半夏那里吃了败仗,来找他的晦气来了。 该说刘东山看事情变得锐利了,还是该说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这么一来,一早的紧张,无形中倒是减轻了不少。 不过还是不能放下心,二皇子将他抓来还不知要半夏干什么呢,在这件事情一日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便一日不能放心。 “哟!行啊,这么快就梳理清楚了,看来本王还真是低估你了。”二皇子看到刘东山一瞬间放松的神情。心中低咒一声,真是失算,没想到这家伙脑子还挺清晰。这么快就抓住问题的关键了。 他没看到笑话,反而让他舒坦了,这种事,怎么都不像是他做出来的事。 “草民不敢。”刘东山心中惊骇,他方才那么细微的动作,都没逃过他的眼睛,还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半夏和舞融碰上二皇子,恐怕会很棘手,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不想看刘东山得意,二皇子噙着一抹阴险的笑,更加凑近了他,轻轻问:“你想知道本王让她干什么吗?” “……” “你知道本王会怎么对付她?” “二皇子!”刘东山正色,“敢请二皇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君,我们是民。草民虽是一介乡野村夫,却也懂得一些大道理。为君者,要爱护百姓,以身作则,于此方能得到百姓的敬重和爱戴。我们固然无权无势,二皇子要为难我们是轻而易举,只是二皇子所为,难免让天下老百姓们寒心。以你的身份和权势,来对付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难道便是二皇子身为皇家人所为?” 二皇子怔住了,连带着他身后的两个门神侍卫,也一起怔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小老百姓,居然有胆子这么和二皇子说话。 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事,这个男人说出来的话,和那个女人如出一辙。二皇子现在开始明白,为何他们是一对了。看到这样的刘东山,没人会怀疑,他们是一对夫妻。 “在本王这儿,本王便是规矩。”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但说这话的人是二皇子,便没有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你抓我来是为了要挟半夏。” 这几乎是个可以肯定的事实。 “你到底想让半夏做什么?”刘东山忍不住再一次问道。因为他方才看到了二皇子说那话时的神情,他知道他不是说假的,也不是要吓唬他们,他真的会要了半夏的命。 而他,又如何不感到紧张还有恐惧。民自古怕与官斗,更何况对方还是二皇子,他真要为难他们,他跟半夏根本就没有一点的机会。 不,他或许不应该想这些,而是想办法通知舞融,让她带半夏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二皇子找不到她,自然也就不能拿她怎么样了。有舞融的帮助,要藏起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至于这里,就交给他来面对吧,只要知道她是安全的,那自己便不怕接下来遇到的事了。 半夏嫁给他后。他就没能为她做什么。每次她有危险,自己也都不在他身边。这一次,就让他来面对吧,不会逃避,也不会恐惧着那天的来临。 至于如何通知他们,刘东山这些日子倒是琢磨出了一些眉目。他现在每日都关在这个地方,无法知道外界的事,外界的人也不知道他的情况。而一日三餐,都是特定的人来给他送饭。从这儿根本就没下手的机会。 所幸,二皇子并没有限制他在这个房间的行动,还给他送来了砚石,供他打发时间。而这,便是他的机会,他现在唯一能够与外界联系的机会。也便是利用这些砚石。 以她对舞融和半夏的了解,一定会派人时时关注着黎大人府上的动向,以供他日之需。他们现在就算碍于二皇子的身份。没办法将他救出去,却也不会放心他一人被关在这里。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派人盯着这里,他一日三餐吃什么,每日用到什么东西,都一定逃不过舞融那些属下的耳目。 半夏和他说过舞融的那些属下都很有本事,每人都有着非凡的本领,这些事他们应该都摸清楚了。即便不是如此,在这个情况下,他也只有姑且一试。 但他可没有天真到那一步,会蠢到别人会为他传口信。这个方法必须得隐秘,而且别人都不会想到。更难的是,这件事还不能让半夏知道。只能让舞融和张大人知道。 这就有难度了,用砚石传信,这是一个办法,关键怎么传这个口信,就要好好思量思量了。刘东山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一早便有打算,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全力保李半夏,这便是他的态度。 现在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他不能再等下去。酝酿中的事,也是时候要着手进行了。从二皇子方才的话,至少半夏这几天是安全的,脱离他的控制的。舞融是个信得过的朋友,也真心地关照着半夏这个朋友,如果他拜托她带半夏走,她应该不会拒绝。 刘东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心中反而安定下来了。当一个人心中装有爱,当得知他所在意的那个人是安全的,便拥有了最坚不可摧的勇气,便再没有什么能击溃他。而当他有心理准备面对最糟糕的结局的时候,那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二皇子没有错过刘东山瞬间感情变化,这时候的刘东山,就像一个全身包裹着铠甲守卫得最严密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刺伤他的机会。 “本王要让她救一个人,一个于本王很重要的人。”二皇子一瞬不瞬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他要让这个男人害怕,让他跪地求他饶他们夫妻一命。他要看到那个女人的丈夫跪地对他磕头的一面,那会让他很有快感,折磨刘东山比折磨李半夏来得更有趣。 他就是要证明,那个女人是多么的没有眼光,她的丈夫是一个没用的男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羞辱的事。何况,今日和这男人一连串的交锋下来,这个男人竟然没有如他所想,露出懦弱求饶的丑态,反而处处压他一头,让他心中十分不痛快,这事可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他要像猫戏老鼠一样,好好耍着他玩。 刘东山想的可不是这些,而是他未完的话。 “二皇子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半夏替你救人?” “怎么,有什么问题?” “二皇子恐怕还不了解半夏,半夏是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半夏救人,从来不分情况,只要是病人她都救。二皇子要她救人,大可以直接去请她便是,为何又要将草民抓来这里。”请大夫治病,还这样大动干戈,不是有些说不通吗? 果真,这话说得又是一样。 既然他这么说了,他不介意再多说一次。猫戏老鼠这么久,也是时候丢下一记重弹了,要不然他们还真以为他跟他们玩小孩过家家,闹着玩的。 “本王抓你来。自然有本王的道理。”二皇子站起身,朝门外走出去,此时太阳东升,透过门框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场。仿佛那光辉灿烂的朝阳,都沦为了他的背景。 “因为本王要她治的人,不管治得好还是治不好。她都得死!” 这是一个秘密,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不惜杀了任何人。而至于李半夏,他只能道一声不幸,谁叫她好死不死地被他给选上了。若她真的是一个庸医,她还不至于有这样的下场。若她单只是医术高明,没有仁名,他也不会选上他。所以,即便她注定是要被牺牲的。他还是得承认,她是一个好大夫。 其实,打心眼里,他是相信她的,也相信她能守住那个秘密,他本来没必要非杀她不可。毕竟。像她这样的大夫,有医术又有医德,还没什么怪脾气的。天下间可是不多了,杀了她也是大杨的一个损失。 只是,他不可能让这样一个秘密握在另一个人手里,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他,哪怕他嘴里这个所谓的把柄会被她烂在肚子里。但他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因为他最清楚,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所以,李半夏,必须死。 刘东山,若是李半夏真的治好了他的母妃。又真的对那件事不知情的话,他倒是可以考虑留他一命。这算是对李半夏治好他母妃的赏赐,也是他最大的恩典。不过。或许这对刘东山而言,并非是恩典,更不是所谓的赏赐。 当人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是会变得特别的怯懦,这个男人之所以还能忍耐,只不过还不知道他的可怕。 “因为本王要她治的人,不管治得好还是治不好,她都得死!她都得死~她都得死~她都得死死死死――”二皇子的话一直在刘东山耳边萦绕,那个死字就像是某种符咒一般,禁锢着他的整副心神。 二皇子出去了,嘱咐守在外面的人将他看得紧一点,以防他有什么动作。虽然他并不认为,在他手下严密的防守之下,刘东山这个没半点功夫底子的人能做什么,但还是不能大意。 那个百姓,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就能摆平的角色。或许他们夫妻俩,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得多。 他已经为了这件事耽误了不少时间,也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在这时候绝对不能出什么差池。 刘东山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半夏……你不该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要回来……” 渐渐地,坐在地上的刘东山换了一副神色,那双满是担忧的眸子忽然变得坚决无比。 看来他没有别的选择,那个计划非实施不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刘东山从容地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砚石,默视良久,眼中一凝,下刀如飞,精湛的刀功还有无双的技巧,在这一刻得到最精致的体现。 有一种技术,可以光明正大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刘东山从没想过,自己手中执起的这把刻刀,有一天会用在这样的事上。 但现在,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他了。 在这之前,半夏,答应我,一定不要回来―― 而在红衣教的李半夏,冥冥中就像是听到谁在呼唤她一般,诧异地回过头。回首来时路,除了她一个人,再也没有旁的身影。 不安在心中扩大,胸口某个地方就像是缺了一块,李半夏轻轻地捂着胸口,痛意慢慢传来,直到蔓延整个全身。 就在刚才,她似乎听到东山叫她了。东山,他还在二皇子的手中,还在被他关押着。 李半夏心中的痛意越来越深,东山,你现在还好吗?你一定要等我―― ………… 513 情意满腔,爱如潮水 513情意满腔,爱如潮水(今天四更) 张决明被人抬到了红衣教的卧室,离开了那冰冷的地方,他身上的寒冷却没半分的消退。 大锅架起,烧红的柴禾映照着明晃晃的太阳,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被倒进了一个可以容下五六人的巨大木桶之中。 李半夏则坐在书案背后,奋笔疾书,每当她写完一张,便有一个属下双手捧着纸张而去。不到半个时辰,所有需要的药材还有材料全都备齐了。 匙影站在她的身后,说是要监督她做事,不让她暗中做什么手脚。李半夏无奈,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做什么手脚,又有何必要要做手脚?不过她坚持,李半夏也就只有由她了。 而且在她看来,匙影坚持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监督她,而是不放心张大哥离开她的视线。 治疗的工作有多繁重,但看那堆成小山高的药材便知道了。若是旁观者,单看那密密麻麻写满十几张纸的药材就头晕眼花了,哪里还能有条不紊接着安排下面的事? 这些药材种类繁多,却也不是胡乱来个大乱炖便可以的。在医术上没有绝高造诣和非凡领悟力的人,是决计应付不了现在这个局面的。 以血养气,以药补血,若想救张决明,先得让他体内的组织器官都“复活”才行。张决明现在不啻于一个活死人,要想救他,需得更加花费一番功夫。 匙影喂他服下沉睡冰封的解药,尔后由红衣教四个高手,轮流输入真气。助张决明从冰封状态清醒。 “张大哥――张大哥――张大哥,你醒了?” 那仿佛是一个可怕而又寒冷的梦,漫天的大雪,他困在其中,无法走出。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一直走一直走。仿佛已经走到了尽头…… 那里的风是冷的,吹在身上就像刀割在肉上,疼得渗血。但最恐怖的,还不是那遍布全身的疼痛,而是没有尽头的寒冷和寂寞。 张决明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滑过,滑过的地方,那股可怕的寒冷才总算得到了丝丝的消减。他想醒来,想睁开眼睛。独自漂泊江湖多年。再可怕的痛苦都没能将他压垮,他也一直坚信只要他不先放弃,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他。 但是他,已经太累了。他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他可以歇一歇了。就在他放任全身的疲惫和痛意,再次永久进入睡眠的时候。耳旁传来了一串熟悉的呼喊。 是她的声音,他没有听错吧? 李……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记得。在江州事后,他便被一个陌生的女子给带走了。那人全身笼罩着冷厉邪气的气息,就那样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轻轻托起了他,便将他给带走了。 想到这儿,张决明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感受。他身形比较高大,一个姑娘,即使会功夫想要扛起他都得费一番力气。而她,那样轻易的,一只手便将他托了起来。消失在了暗巷。 临走前,微风吹过耳畔,他恍惚听到李姑娘焦急寻找的声音。 这之后。他醒过几次,那个姑娘始终都陪在他的身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在最初的时候,虽然她身上有着寒意,也不太爱说话,张决明还是感激的,她毕竟救了他一命。而且每日不顾他的拦阻,耗费那么多的真气,便是为了能帮助自己多撑一段时间。 他很疑惑,他和她认识吗?为何她要对他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虽然刚认识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她不是一个心善人士,至于为何要这般待自己,一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弄明白。 和那位姑娘呆了两日之后,张决明便再也按捺不住,他承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活方式,也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态度。他尊重他们,也从来不曾说什么。但他却决不允许一个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根本就算不得是人。 第一次只因一个男人看了她一眼便差点要了那人的眼睛,第二次酒楼小二不过说了几句她像夜叉就要了别人的舌头。张决明拼着最后一口气阻拦,到头来还是让那小二伤在她的手下,而张决明也因此吐血晕倒。 张决明再也受不了她这种对待人命的方式,哪怕他前脚刚走,下脚就会因为病重而死在外面,他也绝不会要这样的人相救。 可结果,他还没走出客栈,只觉背上的穴道被她轻轻一点,一个趔趄,便倒了下去。想他张决明,有一日会沦落到这地步,还真是好笑。 只是,心头某个地方,漾起了一抹奇妙的熟悉。尤其是那双带点阴戾和寒意的眼眸,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记忆深处。 他确信,他曾经在某个地方看见过,但他忽然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因为那张脸实在太过陌生又太过特别,陌生到他之前从未见过,哪怕是与她类似的人。特别到他若是看见过,就一定不会忘记。 匙影本就不是一个让人容易忘记的人,且不管这种记忆是美的还是遗憾。 这之后,张决明只觉得越来越冷,也越来越迷茫。天大地大,他在冰雪连天的世界中渐走渐远,找不到回返的路。 就在他以前他将在这种冰冷和痛苦中沉溺下去的时候,他的耳旁,出现了他梦寐以求的声音。 李半夏,那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女子,就是他心中的一个梦,一个无法言说只能自己由衷放在心底的梦。 自她离开后,这么多年来,她是唯一一个被自己再次放入心底的人。然而,这份感情,还没开始便结束了。不,或许应该说。根本就没任何一点开始的机会。 还记得师父在他刚入门的时候,给他卜了两卦。一卦是测前景,师父说自己两年后会名震江湖,继承他的衣钵。还有一卦,是测吉凶。他身上染有痼疾,即使师父医术非凡,于这一道也是毫无办法。他算到自己在七年后会有一场大劫。所幸的是,有贵人相助,最后能助自己逢凶化吉。 但他与这位贵人却多有牵扯,他会因为这贵人而逃过一劫,却迎来了一新的劫,真不知是祸还是福。现在想来,这劫不是死劫,而是情劫。但张决明从来都不后悔认识李半夏、结识李半夏,乃至喜欢上李半夏。如果这真的是他的劫。他因此而堕入痛苦的话,他也绝没有任何的怨言。 师父也说,他一声豪爽,什么困难烦恼都能迎刃而解,浑不放在心上。更没有什么能真正击倒他,让他感觉到痛苦。唯有感情这两个字。数年前,他因情而远走家乡,落下一身的病。而数年后。他可能再次因为情,而付出自己仅有的一切,包括病骨支离的生命。 但情这字,虽能令人感到痛苦,更多的还是幸福。没有感情的生命,这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哪怕是在痛着,哪怕情路坎坷,也终究能带着希望和祝福走下去―― 而李姑娘幸福了,他便满足了。 他用余生仅有的时间,努力替她守护着属于她的那份幸福。这样。如果他不在了,至少她还是快乐的、健健康康的,会和东山兄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白头。或许,在某个时候,她还会想起他,想起有他这样的一个朋友。 在江州的时候,当他决定将最后一拨人解决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坚持不了多久,他将所有的功力提升到一点,在最迅速的时间里摆平这件事,因为他担心,战到一半的时候,他会忽然倒下去―― 那个时候,他做的这一切便白费了,她还是会因此受到伤害。好在他支撑得够久,解决了他们,还能再离她稍稍远一点。这样便好,这样便满足了,她不会知道他死了,可能会认为他在某个地方生活得很好。 只是,在这最后时刻,忍不住感到遗憾,还想再见他一面,在他临死前,想再见她一面。他想听她愉快地扬起嘴角,想看到她眼角眉梢全都爬满了笑容―― 当李半夏的呼唤再次在耳畔响起的时候,张决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来了,是她在他身边。 他的眼睛一下子发出了光,亮得让匙影心中痛楚难当。匙影放在身侧的手指握紧了,握得很紧很紧,恨不得整只手都断掉。 她用心照顾他那么多天,没有换回他一个温柔的眼神,而如今,那个女人只是叫了他两声,就让他激动到这种地步吗? 她真想杀了她,杀了那个让他如此深爱着的女人。 若是平时,心中这么想,她就会这么做。她向来是个想什么便做什么的人,谁都管不了她,也休想改变她的决定。 而这一次,她却不得不妥协。不只是因为那个女人能救他,而是因为她若是真的动手了,她怕在那个女人死之前,他便先死了。 张决明对李半夏的在乎,连匙影都无法不为之动摇。 而匙影,什么都敢赌,唯独张决明,她不敢。所以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爱着的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毫不掩饰地表示着自己的在意和情意。 或许是这次醒来,让张决明有一种恍若来生之感,又或许是之前的寒冷太过深刻,深刻到他忘记了原本时刻告诫自己的一切,满腔的情意倾泻而出。 “李……李姑娘……” 李半夏发现张决明听到她在叫他,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双眼闪烁着泪花,只觉得心尖的感动,不知如何倾吐。 尤其是在寒室中见到张决明的时候,李半夏更是忍不住痛恨自己,为何这般不中用,让张大哥遭受这么多的折磨和痛苦。而这一切,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她,这让她如何接受? “张大哥……张大哥……你会没事的……真的,我保证,这次你会好的,你会彻底好起来的……” “……什……什么?” “张大哥,我已经找到治你病的法子了,真的!”李半夏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一个人,但她现在却由衷地感激逍遥峰那位至今都未曾谋面的人,是她让自己和张大哥看到了希望,是他给了她和张大哥重生的机会。 如果张大哥就这么离开了,她永远都不能对这事感到释怀。她是一个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然而却连自己最想救的人都救不好,看他承受着非人的折磨,自己这个所谓的名医却没有一点办法,她真的难以原谅自己。恐怕,以后她再也没有勇气,来面对这个她由衷热爱着的职业。 虽说没有哪个大夫可以做到真正的无病不治,起死回生,也知道这个世上总有许多事是人力所无法企及的,也不该因为如此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但每当李半夏面对张决明一日少似一日的生命时,那种无力的感觉便会越来越深,从未消退。 张决明得知李半夏在这里的惊诧还没有消失,又听见了一件更让他震惊的事情。 彻底治好病的法子吗? 这件事,他根本想都没想过。他原以为,自己这身病要带上一辈子,直到自己有一日死去。放眼天下间,最高明的大夫对这种病无不束手无策,没什么有效的法子,何论说是根治? 可是现在,她竟然告诉他,李姑娘竟然告诉他,她……能治好他。 这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他也可以向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也能够毫无顾忌地去爱一个人,去守护一个人,去努力让一个人幸福? 只是…… 这一生注定没她为伴,这天大的惊喜此时也被遗憾所占据。说什么毫无顾忌地去爱一个人,不过让自己徒添失落罢了。 罢罢罢,即便不能去爱她,至少还可以远远地陪伴,他还是可以用这条健康的生命去做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这样,才是玉笛公子张决明,不是吗? ………… 514 诊治 514诊治 ――***―― 多谢y66妹纸的钱袋子,绿油油爬山虎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热水已经烧好了,温度适中的时候,李半夏让张决明坐了进去。给他治病的过程十分的漫长,他必须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但凭着张决明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决计撑不了这么久的。好在这红衣教,珍宝数不胜数,匙影对张决明的事更是上心,一声令下,立即就有人送来了补身圣品。 这些事都不需要李半夏担心,李半夏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诊治中一重重有条不紊的进行,保证以最好的状态为张决明进行医治。 此症治疗过程之复杂,用药之繁多,实乃李半夏少见。光初次治疗就得分六次进行,每次的用药用量皆有不同,稍有差错可能导致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和心血都付之流水。 李半夏说能治这病,那自然就是有把握。她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夸海口的人,她说能做到,那结果纵使不是百分之百,至少也有八九成。 但过程如此繁杂,其耗费的精神和心力更是非同小可,李半夏不允许自己有一丝的意外,这会儿还没进入状态,她的精神早已高度集中在最佳状态。 张决明服下补身圣品,等效果开始发挥的时候,治疗也便开始了。首先是药浴,第一次在浴桶中放下三十六种药材,细到水量。药材的分配,何时入药,入药过程中添水,在适时时辅以针灸治疗,将药效引导至全身,这样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一次持续约三个时辰,期间进行六次换水。等第一轮过后。接着进入第二阶段的诊断,这一阶段,会引入一些比较可怕的东西。除了一些必要服侍在侧,随时观察着水温状况的人手,其他人都让他们出去了。 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看到越好。 那样可怕的状况,还真是让人罕见。在张决明结束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药浴之后,李半夏又为其进行了大半个时辰的针灸,全身重要穴位。密密麻麻插满了长针,令人不忍注目。 上官舞融也被李半夏请出去了,毕竟她现在是张夫人,若是被张凤无大人知道了她竟然要舞融帮忙,在这期间还让他看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的话,李半夏估摸着这以后自个儿也就不用再来江州了。 即使在现代。女孩子家家的看男人身体都还是会不自在,更何况在这作风保守的古代。上官舞融虽然强悍不比常人,在这方面还是悠着点的好。至于李半夏。她是一个大夫,这些事在所难免。一个大夫在救人的时候本该心无旁骛,本来在李半夏心中并没有“男人身体”这样的概念,只是看到张凤无在药浴时一些送水进来的丫头低着头,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的样子,李半夏才意识到这个差点就被她忽略的内容。 她是大夫,自然可以不必理会这些。别人还是个大姑娘,看了别人的身体,这是该叫对方负责还是怎么着? 匙影也是个姑娘家,她在这事上可是没一点自觉。那样的神情。如果李半夏没有解读错误的话,可以翻译成:凭什么你能看,我就不能看? 但这想法实在是太诡异了。李半夏摸摸头,当作没有看见。目前还是正事要紧,正事要紧,不该注意的就不注意了。 匙影在这里也很好,李半夏力气有限,不似她们练有一身功夫,其间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就看他们了。 红衣教的圣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指使”的,更不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李半夏起初还有顾虑,她打下手行不行。但想到她对张大哥的在乎,就放下心了。她一定很清楚,现在是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是不会去计较这些事情了。 匙影的确如李半夏所想的,李半夏在这过程中,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助手,压根没有想那么多。就像她在妙手仁心堂给人看病的时候,小白和旺声多半都伴在左右,有时候不用李半夏开口说,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停顿的动作,他们立马便明白了。 精神高度集中的李半夏,心中只有张决明的病情,完全忘了身后站着的那位完全是她叫不动,若在平时也完全不会配合她的人。 张决明由匙影扶着,躺在了一张硬实平坦的床铺之上,按照李半夏的意思让他趴在床上。张决明已经重新昏睡过去了,在一连串的药浴之下,让本就虚弱的身体再难支持,困意席卷而来,就仰躺在浴桶上睡着了。 李半夏并不介意他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即便这会儿不休息,一会儿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诊治还是得如此。现在这样,倒是能让他减轻些不适。 就在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进入了最艰难的一个阶段的治疗。李半夏为张决明按摩了十几分钟,让他全身肌肉保持放松状态,气血也更加活跃。然后打开药箱,取出一瓶药粉,加入进了房中熄灭的香炉。 匙影冷眼看着这一切,注意着李半夏的每个动作,那坚硬地抿起的唇角越抿越紧,因为随着李半夏接下来的举动,她越来越看不明白,也越来越难以接受。 她倒要看看,她是否真的有那个本事,可以治好他。若是敢诓他们,她敢发誓,她和那位叫什么上官舞融的决计走不出红衣教。 火光舞动,奇香溢出,一缕缕奇异的幽香从香炉中腾腾升起。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弥漫了这种独特的幽香。 治病点香干什么?匙影眼中清晰地闪过这个疑问,但她还是忍着没有问,李半夏实在太过于专注,专注得别人对她的举止产生一丝的质疑,对她都是一种不信任和亵渎。 然而不多久,匙影便知道这些香是干什么用的了。 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接受的画面,她也无法想象面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515 妙手回春 515妙手回春(二合一) “是蜜蜂,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蜜蜂?” 外面有人大呼,随着他的呼喊,一群蜜蜂嗡嗡嗡地朝着李半夏方才打开的窗户飞了进来。 匙影已经处在戒备状态,这么多蜜蜂可是非同小可,看到她全身护在张决明床前的样子,李半夏嘴角勾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些蜜蜂是受着香味的吸引,寻到了这个地方。进来屋中后,没有到处蜇人,也没有嗡嗡嗡绕着人飞舞,而是寻到了香味的来源处,在香炉的周围起舞。这些蜜蜂,每几只一排,排成一群,长长地顺着香烟袅袅升腾的方向,排成了一成串,像是一只训练规整的队伍,等着将军的号召。 恁是匙影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事都见过,乍一见到此事,也不禁有些愕然。但令她摸不着头脑的事,那个女人费心将蜜蜂引来干什么? 想来她方才往香炉里添的药粉颇有些名堂,这些蜜蜂一定很喜爱这些药粉,远远地都朝这个地方赶了来。奇怪的是,这些蜜蜂就像是专门蓄养的一般,排列工整,嗡嗡声虽不绝于耳,却也没有一只蜜蜂落了队伍。 这还不是最惊人的,但见李半夏看到这些蜜蜂都来了,心想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来到了床前。让红衣教手下事先备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刀放在火上灼烧片刻,然后右手持刀,眼睛盯着发红的刀锋,等它稍稍冷却。 “你――”匙影大骇,抓住李半夏的手。阻止她的行动。她,她竟然要在他身上动刀子,动刀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匙影也并非没有见过这种治人的方式,只是她下刀的部位都是人体的要害部位,一个不留神很有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李半夏给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轻轻拂开她的手。坐到了床侧。凝注着要下刀的地方,神色一凝,薄如蝉翼的小刀在张决明的胸前划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匙影几次想要上前,但想到李半夏救人正在关键时刻,自己再贸然打断很可能会影响她救治,既然让她试试那她便应该给她一点信任,自己还是慢慢看下去好了。匙影心中七上八下,一会儿看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蜜蜂,一会儿又看看躺在床上胸前已经有几道血痕的张决明。 真不知道她这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如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是不能成功救回他,让他恢复健康的话,匙影的眼睛霎时冰冷,就像是一条毒蛇,望着李半夏白嫩的脖颈正吐着可怕的毒素。 李半夏手下动作不停。又先后在张决明腿上,胳膊上留下了浅浅的血痕。这些血痕都很浅,将将让血溢出。鲜血刚流出一点,很快便停止了。这些血痕,同样深浅,同样长短,没有一点多余的地方。绕开敏感的血管,蜿蜒而行。 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的刀功还不错,若是没有看见,她也很难相信,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下手会这么精准,有分寸。但细细一想,却也理当如此。她既然被称为女神医。自然有些别的人不具备的本事。做大夫的,不仅用药要行,给人看诊治病要行,在分寸和精准的把握上更是不能轻忽。 更何况,李半夏还有一门别人不知道的本事,那便是飞针术。练这种针法,对准的多半都是别人身上的重要穴位,没有这种准头又岂敢练飞针术? 随着李半夏的动作,张决明的身上已经被一道一道的血痕遍满,而那些一早绕着香炉飞舞的蜜蜂,竟然成群结队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匙影就要出招,但见李半夏神色从容,不但没有丝毫震惊,反而望着那群蜜蜂,等待着他们的动作。 匙影也只得按捺,心中不停想着那个女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另一边也止不住担心,要是这么多蜜蜂一齐飞来,又如何能确保没有漏网之鱼,保证张决明不会遭受到这些蜜蜂的攻击。 该不会……匙影愕然回头,惊讶地瞪向李半夏,该不会她引来这群蜜蜂,就是为了…… 这个想法实在太过于恐怖,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方才没有往这方面想。可现在看李半夏的反应,匙影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是真的。 李半夏退到一旁,那群蜜蜂就像得到了主人的号令,按照她的指示往这边飞了过来。领头的蜜蜂,忽然一个俯冲,对着床上平躺着的张决明俯冲了下去。 匙影闭上了眼睛,虽然很快便睁开了,还是能够捕捉到方才她眼中瞬间流露出的不忍。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不会再像刚才一样,出声打断她。她知道,这还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一定还有更多令她惊异的事发生。 从这刻开始,她已经决心相信她。既然他原因信任她,她也可以分她一点信任。看那个女人自信满满,一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样子,倒是让匙影放心不少。 这就是一个大夫最该具备的,无论何时,都要给病人还有身边的人最多的信心。哪怕李半夏这一刻心中也不无担心着,担心事情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变化,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这些本该是大夫的事,不该给病人和周边的人带来多余的心理压力还有紧张感。 好在直到如今为止,事情都按着她计划的发展,没有出什么纰漏。 一只,两只……上百只蜜蜂全都覆到了张决明的身上,沿着那一道道浅浅的血痕,密密麻麻地分布着。这种景象,看得匙影头皮发麻,只觉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但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还有他病入膏肓却不减英俊的脸,匙影心中一痛,那双狠戾危险的眸子,悄悄换上了令人心折的柔软。 床上昏睡的张决明。忽然嘴唇发紫,整个人都在不可抑止的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匙影一闪身便到了床前,想将那些该死的蜜蜂给挫骨扬灰,将张决明从这么可怕的境地解救出来,又不知要如何去做。 “别担心,这是正常反应。”李半夏在旁边盯着一会儿,就回过身。回到桌子旁继续配着接下来要用的药。有些药需要是现磨,用新鲜的药汁涂在染血的伤口,在药效最充分的时候进入体内。 匙影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唯恐出什么差错,张决明牙关紧咬,全身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这种痛苦,仿佛没有尽头,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匙影握紧了手指,真恨不得和他一起承受这种痛苦。也比她一个人在旁边看着焦急的好。 堂堂红衣教的圣女,有一日会变成这副样子。若是给她的那帮属下和教众看到他们的圣女这般不淡定的样子,也不知他们会做何感想。 就连匙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人这么担心,这么魂不守舍。看到他受折磨,承受着病痛。心就像刀割那般疼痛。这样的感情实在太过陌生,虽然知道自己喜欢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也知道他于她是特别的。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影响竟然有这么的大。 再看李半夏,神色淡定,表情淡和,迅速而又有条理地配着药,对身后发出的声响没半点反应,就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床上躺着的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她始终是个局外人,与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这个女人。莫非没有心不成? 且不说玉笛公子对她一片情意,为了他常常不顾自己的安危,就算是普通的朋友。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她以为自己算是没有心了,没有想到,她比起她来丝毫不逊色。真不知道,她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张大哥的痛苦她难道没有看到吗?他在睡梦中也忍不住全身颤抖,这样的痛该是有多么的深重。 匙影为张决明抱不平,枉他全心待她,她却没有回应半分。她若是有张决明对她一半那么好,那张决明今日内心的伤痛便不会这么深、这么重了。 她又想起张决明刚醒时李半夏的样子,激动是做不了假的,那热泪盈眶的样子,莫非都是她骗人的? 若真是如此,她真敢如此欺骗于他,他不说什么,她也不会放过他。 匙影想象着,张决明清醒时听到李半夏的声音时那满足而又惊喜的神情,就仿佛自己得到了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有她便已足够,不再有任何奢求。一想到这点,匙影就忍不住黯然。 那样的感情,嫉妒得让她发狂。却也知道,他永远不会对自己,投注这样的感情。那个女人真的很走运,有这样的男人深切地爱着她、护着她,而她却根本不在乎张决明,不在乎他的感情。 她拼了命都想得到的东西,她那么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却不知道珍惜,该是多么令人恼怒。这个女人,要不是现在还得靠她,她非得现在就结果了她。 李半夏整副身心都在眼前的这副药上,这些药配置起来颇有难度,不能有半分的差错,哪里会知道匙影心中这一连串弯弯绕的心思。 越是自己重要和在意的人,才越不允许自己因为感情用事而又半分的差错。张决明发出的痛苦的呻~吟她当然都听在了耳中,也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的疼痛和难熬,这些没人比她更熟悉了,也正因为此,她才不敢让自己流露出哪怕是一点点的担忧和不舍来。 因为情绪一旦不稳,就难免出错。而现在,她是万万不能出错的。 至于自己的心中怎么想,就不由自主了。她能做的唯有用尽全部的力量去压制、去克制住。 蜜蜂叮在张决明的身上,一个个嗡嗡嗡地在他身上飞动着,而张决明嘴唇上的青紫,由浅入深,尔后又渐渐消退了。而张决明的挣扎,也不断放轻,最后终于停止了难熬的呻~吟声。 而那些叮在血痕上的蜜蜂,就像是吃饱了喝足了,又像是属于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开始离开张决明的身体。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按着原先的顺序向屋外飞去。 如果细心的人,可能会发现这些蜜蜂极其有规律,极其有秩序,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来的方向。 蜜蜂走了,李半夏接下来的事情可以开始了。继续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 将刚才配好的药放在药盒里,挑出,均匀地涂抹在张决明那些经蜜蜂叮咬细长的血痕之上。 又一回合的针灸,待半个时辰过后,拔下金针,由匙影扶着为张决明再次进行药浴。 这么一番下来,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舞融在外面拍响了门。这姑娘,看来已经等急了。这还是半天。她就急了,接下来的时间她该怎么办? “舞融――” “玉笛公子怎么样了?” “前两个阶段的已经完成了,还算是顺利,关键要看接下来的几个阶段。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应该可以基本稳定了。” “真的?那太好了,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半夏,你这一年多的辛苦总算是有回报了。”玉笛公子病能治好,上官舞融也觉得快慰。半夏的朋友便是她的朋友。李半夏为了玉笛公子的病可以说是耗费了心血,如今能得痊愈,她这个做朋友的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是啊,只是接下来不能大意了。” “再不能大意,也得按时吃饭不是。这红衣教虽然阴森森的,但是里面的饭菜味道还真是不错,半夏也出来吃点。” “这……里面……” “吃完饭再继续,饭不吃,哪里有精神给玉笛公子看病?你要是中途饿晕倒了,留下一堆摊子。我可没半夏你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替你收拾残局?” 李半夏笑了,正好张大哥在药浴,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盯着,“好吧。” 回过头,喊了匙影一声,匙影没有应答,李半夏怔了怔,便携着舞融一齐走了。 就让他们俩个单独待一会儿,她知道,匙影一定有许多话想要跟他说。即便以她的性子,不会真的说出来,但她太需要两人静静的相处了。 今日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匙影一定更加确信了自己对张大哥的感情,从她那紧张的反应,李半夏便知道她对张大哥到底有多么的在乎。 就趁这个时间,让她陪陪他吧。有匙影在,李半夏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一有异状,她会最快通知她的。 因为这个原因,李半夏吃饭倒也不急,吃完了后又在红衣教给他们安排的跨院里走了走,想着下午的治疗。等到时候差不多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张决明的房中。 李半夏在快进屋的时候,刻意加重了步子,好告诉里面的匙影她已经回来了。在不敲门的情况下,这是最好也最方便的方式了。 匙影正蹲在浴桶边,李半夏进来的时候,虽然刻意加重了脚步,她还是没有发觉她的到来。抑或是她根本就不在意,李半夏来不来,她都是一样。匙影做事,向来便是如此,从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更不会去管他人的目光。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全副心思都在张决明身上,担忧着他的情况,连李半夏的到来都没有察觉到。 像他们这种武林高手,别说李半夏故意加重声音,哪怕是故意放轻声音,也,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李半夏也是清楚这一点的,这么做不过是出于礼貌,也是出于她的一番体贴善意,至于有没有这个必要就不在她考虑其中了。 李半夏进来的时候,匙影尚未收回她看张决明的目光,内敛而又热烈,压抑而又炙热,那样一双狠戾的眸子,露出这样的感情,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 “这边暂时有我,你去吃点饭吧~” “不去。” “你还是……” “你不用管我吃不吃,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若不是现在非李半夏不可,匙影根本就不想再见到眼前的人。 因为每次看到眼前这个人,都会提醒张决明不爱她这个事实。而她对张决明的那种“冷漠”,更是让匙影愤怒。 “如果你想一直照顾张大哥,那你还是听我的劝,去吃一点儿。因为再好的身体。四五天不吃饭也是受不住的。”不等匙影开口,李半夏又接着道:“如果你因为其他的事而分神的话,那我只能让舞融或其他的人来帮我打下手了,你也不希望你做的事由别人来做,不是吗?” 谁说只有男人在意这种事,女人也在意。自己喜欢的男人的身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更别说是女人了。被李半夏看了已经够让匙影恼怒的了,不过没办法,人家是大夫,至于其她的女人,休想! 但此时,匙影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张决明狼狈的样子。不管是人前英俊有为、文采斐然的武林三公子,还是他这副身患重疾,全身鲜血淋漓的样子。不管哪一个,都是他,是她所喜欢的张决明。 女人的独占性是很强的,匙影在这上面更是非同一般,玉笛公子的一切,她都希望只与她相关。不想他和别的女人有一丝的瓜葛。就算他现在还不喜欢她又怎么样,他不喜欢她没关系,只要她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便行了。 迟早有一天,她一定可以将李半夏那个女人从他的心里踢出去,让他的心里全部都被自己给占据。那个女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玉笛公子的爱,玉笛公子,是她的! 匙影霍地起身,出了门,看她去的方向,是吃饭的地方。李半夏看到她风驰电掣的背影,微微地笑了。这个姑娘对张大哥情意深重,只是不知张大哥对她……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也是一桩美事。张大哥半生孤独,漂泊江湖,她实在不忍看他再孤独下去。 只是这位姑娘行事较为偏执。下手也不留情面,张大哥待人宽和,自入江湖起便一直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对别人的性命比对自己的还爱惜。这位姑娘若这一点不加以改变,纵使张大哥对她有心,情路也是坎坷。 李半夏和张决明早已熟稔,对武林三公子中玉笛公子的为人更是清楚,这些问题自然能看得分明。 下午的治疗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也顺遂地完成了。黄昏的时候,张决明被扶着躺倒床上,让他安静地休息。等明日,再进行第四个阶段的治疗。这越往下,过程也就越复杂,变数也就越多。这天得养好精神,专心准备明天的治疗情况。 虽只经过了三个阶段的治疗,但张决明的身体已经看到了初步的成效。伴着他数年的咳嗽,减少了不少,李半夏给他开了开胃的药,晚上也吃下了一小碗饭。眼看着张决明的脸色一会儿一个样,与之前被痨病折磨得形销骨立、虚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让人对李半夏的医术啧啧称奇。 就连匙影,在看到张决明吃完一碗饭后,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笑容,对李半夏的脸色比起白日也温和了些许。 这才是第一天,便有这么好的效果,这无疑给大家增加了不少的信心。张决明因为宿疾,每日都觉得身体沉重,恍如压着千金巨石一般,这一下子身上轻松不少,让他一时还颇不能适应。笑言这么多年习惯了,李半夏这一番治疗下来,仿似将他的身体都给掏空了一般。 但从他温和的眉眼,还有放松不少的眉头,也可以知道他的身体难得这么轻松。 张决明轻松了,大家也便都轻松了,晚上吃饭都是在一张桌子上吃的,大家都没怎么吃,尽看着张决明吃了。 张决明吃吃停停,看着一个个有趣的样子,笑意不断扬起。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奇迹的。在他生命悄然逝去的关头,有一双手,弱小却有力,紧紧地将他从鬼门关前带了回来,抚平了他这么多年的痛苦还有折磨。 他不惧怕死亡,然而这一刻,他诚心地感激,老天还他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他还活着―― 516 康复进行时 516康复进行时 ――***―― 抱歉,这段时间出了些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更新了。(..tw)接下来更新可能还是跟不上,做不到每天更新,先跟各位妹纸说声抱歉。不过只要有时间,一定会尽力更新。好在后面的内容不多,本文已经接近尾声了。 最后,担心本文会坑的妹纸请放心,更新虽然慢了点,但一定不会坑的,会将它好好写完。等过段时间,应该会恢复正常。谢谢妹纸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关注了,亲~ ――***―― 接下来的两天,在李半夏和匙影等一干人的努力和精心照顾下,治疗也进行得很顺利。 张决明的气色越来越好,咳嗽也好了不少,就在昨晚,一晚安然入睡,守在屋外的匙影都没有听到他的咳嗽。 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像这样好好睡过一觉了。翌日醒来,张决明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爽。郁结在心的浊气也倾泻一空,咯血的症状也离他远去。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张决明一定不会相信世上有这样神奇的事,有这么匪夷所思的医术。师父是武林奇人,各种疑难杂症都有接触,往往比一般的名医还要有办法,就连他老人家都断定自己活不过一年,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有痊愈的一天。 想到这些年,师父为自己的病劳心劳神,耗费心力,本是世外逍遥之人,却为了他这个徒弟数次辗转漠北,为他求取灵药,张决明虽是一堂堂七尺男儿,此时也不禁眼含热泪,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师父。 还有爹娘,他这个做儿子的,未能如其他儿女一般。常伴左右孝顺他们俩老人家,反而让他们为自己的病操碎了心,他真的是很不孝。在他康复后,他会用余下的生命去好好侍奉他们老人家。再不让他们担心。 厨房内,李半夏正守候在药罐前,拿着小扇子,已经两个半时辰了。整整一个下午,她都窝在厨房里,守着这罐药。 这罐药很重要,中间不能出一点差错,也不能有一点中断。李半夏不敢随随便便交给别人,正好上午的疗程已经结束,张大哥由别人照看着。自己可以专心熬药。这服药喝下去,如果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症状,疗程基本上就可以结束了。接下来的两天,是后续工作。 张大哥的病,治疗还是其次。关键还是在之后的调养。李半夏这几日,除必备的疗程,主要时间都是在为张决明安排以后的休养菜单。 张家家大业大,家丁丫鬟都不少,李半夏倒不担心休养问题。她相信,张老爷和张夫人,一定会用上全部的心力。让张大哥享受最好的照拂。鉴于张家经济条件跟得上,李半夏在药材和调养品上也无需头疼,一切以张大哥的身体为先。 此外,李半夏还细致地为张决明以后三餐,做出了具体的安排。期间有什么特殊情况该如何处理,又如何因着张决明的恢复情况修改菜单。做出了一系列的设计。五天一过,自己可能就要前往京城,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张决明的恢复情况她无法参与,也只有这个时候将所有能考虑到的情况都考虑到。 这是之后,李半夏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至于李半夏两天后就要离开这里的事,暂时没有告诉张决明,等他治疗结束,再和张大哥说这件事。二皇子的事,李半夏是不打算透露的,一个字都不会。张大哥因为他的事,已经受了太多的连累,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牵扯进来。 一个阴影投下,李半夏没有抬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匙影。 悄无声息,身上隐隐有一股暗夜的气息,这是独属于红衣教圣女匙影的气息。她径自坐下,看着李半夏,一句话也不说。 经过这些日子,李半夏倒是有点了解这姑娘的脾性。她不开口,自己也便不说。等到她耐不下性子的时候,自然会道明来意。 匙影坐了片刻,看李半夏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在书写着什么,不时停下笔来,细细思量一番,又重新写上。神情专注,目露认真,终是忍不住开口。 “你两日后会离开?” “对,后天一早便走。”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李半夏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匙影有些迟疑着道:“能不能……再多留些时日?” 李半夏停下笔,扭头看向她,匙影被她看得好不自在,撇过头,恶言道:“我又不是为了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李半夏笑了,“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张大哥,只是,还是为她的反应感到好笑。 见她笑了,匙影更加生气了,却也拿她无可奈何,瞪着她,直到李半夏摊摊手,首先缴械。 匙影脸上总算好看了些,却还是别扭地道:“我虽然挺看不上你的,也不喜欢你这个人。不过,你的医术还不赖,有你在这儿照看着,我也放心些。” 实际上,随着张决明一日好过一日,直至康复,匙影对李半夏早没了先前的敌意,甚至在她的心里,是感激着李半夏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张决明濒死一刻所给她带来的痛苦。尽管李半夏是她在感情上必须要击倒的对手,她还是由衷地喜悦,因为她让张决明活着。 李半夏并不介意她的“看不上”,相反,这姑娘能这么直接地道明自己的不喜,倒是挺有趣的。最重要的,她在意张大哥,她相信即便她不在这儿,她也能将张大哥照顾得很好,不用他们为之担心。 “你放心,张大哥已经没事了,接下来主要就是休养,没有我在也不碍事的。”说着,李半夏将手中一个晚上想出来的单子交给了她。 匙影看了两眼,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 “这是张大哥的休养菜单,里面包括了饮食、休息、汤药还有一些注意事项。张大哥沉疴多年,身体积弱已久,虽然病根去了,仍需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复原。这下面的是针灸图谱,还有一些按摩的要诀,王孙两位大夫这两日在我身旁,已经很熟悉怎么办了,有他们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匙影握着手中的东西,眼睛则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半夏,“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不想李半夏多想,匙影很快又接着道:“你离开得这么突然,他不会放心的。”即便她不问,张决明也一定会问她她为什么会走。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冷血的人,用那么残酷的办法替他诊治,面上却不流露分毫。然而渐渐的,她发现她想错了。这个女人,用她的冷静还有沉着,一次次将他从病发的危急中解救出来。用她那张坚定应对的脸,让她们哪怕是在他吐血不止中,也仍然燃烧着希望。 她虽然脸上并不承认这些,可心里却看得分明。尤其是昨天晚上那次抢救,若不是她在无意中触碰到她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还有那刹那间僵硬如石的背脊,她也会被她淡漠的外表所“欺骗”。 李半夏怔忡,她想到了在江州的刘东山,想到了他们接下来所面临的处境,还不知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可这些,并不能让他们知晓。 “江州那边有些事情,我和舞融需要尽快赶回去。匙影姑娘,张大哥接下来还烦劳你多加照料了。” “这不用你说,他,我自会照顾。” 李半夏微笑着点头,这样她便放心了。 匙影很想问李半夏到底为什么事这么急着赶回去,能够让她在这个时候离开,江州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但以她的性子,又不像是会关心她的事的人。所以,即使匙影心中有疑惑,仍旧没有问出口。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半夏一有时间,就会扶着张决明到外面散步,询问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可有什么不适。顺便借此了解他的恢复情况,以防止有什么忽略到的地方。 张决明心情很不错,这几日脸上的笑容更是多了不少,常常看到匙影盯着他的笑发呆。病人心情好,对身体的恢复也很有好处,李半夏也乐得能让张决明更开心一些。 有时候,精神好了些,张决明还会给大家吹上一曲。 黄昏的余晖,轻柔地洒在红衣教的清微顶,为这个神秘而崇尚武力的教派笼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那笛音穿过层层薄雾,盘旋在清微顶上空,为红衣教弟子带来一股祥和的清风―― 匙影真人不露相,取出一把七弦琴,要与张决明来个琴音相和。舞融很不客气地拆台,最后两个互相不对盘的人更是扬言要比斗一番。 张决明笛音被打断,未有丝毫不快,反而轻扬着嘴角,望着那两个从比琴转而到比武的两个人,回过头,望着李半夏温和地微笑―― 这一刻,似乎便是永恒。 那笑容,在张决明嘴角定格,书写着无边的希望与美好。 在这样的笑容下,李半夏心头也是一片开阔。尽管前方荆棘遍布,她已有勇气一往无前―― ………… 517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517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早,李半夏收拾好包裹,与上官舞融来到张决明房外与他辞行。 张决明已经知道她们今早要离开了,虽然疑惑李半夏为何走得如此匆忙,却也没有多问。 他很清楚,李半夏选择这个时候离开,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去做。说到离开,若不是半夏说他的身体暂时不宜多动,需要好好休养,他也不愿再留在这里叨扰匙影姑娘。 想起匙影,张决明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他不愿与这姑娘有过多牵扯,只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说心里一点都不感动那是假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全心相待,对他一片情真,纵然他铁石心肠,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即便这位姑娘行事作风有所偏颇,出手狠辣残酷,他也没办法再将她划分到敌对那一块。 只是,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也只有一段感情。她对他这腔情意,他注定没法回报。张决明如今最烦恼的事,不是羸弱得不由自已的身体,而是匙影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眸中流淌的深沉的情意―― 钱债易偿,情债难还,他欠她的,只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李半夏和上官舞融来的时候,匙影已经在这里了。这个时间,正是张决明用药的时间,红衣教有很多人,侍奉汤药这种事,匙影并没有假手他人。每天都会亲自端药来让张决明服用,单凭这份用心,就足以令李半夏和上官舞融惊愕。 用舞融的话说,匙影姑娘还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呢。心中喜欢一个人,便毫无保留地为那个人付出一切,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份无畏和坦然,还真没有几个姑娘能做得到,尤其骄傲如红衣教圣女匙影。 “张大哥,匙影姑娘――”两人都在。(..tw)那也免了她待会儿再多跑一趟。虽说与匙影姑娘没有和善地说过几句话,但李半夏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朋友。 张决明听到声音,面色一喜,放下手中的药碗。看向来人。“半夏,舞融。”又看她们两人各自背着包袱,转而道:“你们是来辞行的?” “是啊,张大哥,那边有点急,今儿个必须赶回去,得早点出发。对了,张大哥,你身体可好些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半夏。不用担心,我身体很好。倒是你,外面不比村里,人心险恶,你诸事小心。” “……好。我谨记张大哥的嘱咐。”看张大哥的样子,仿佛他已经猜到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还有东山兄,这么长时间没见,不知东山兄可好?” “东山他……很好。”心里明白,张大哥这么问有试探之意,他一定感觉到了这次她这么匆匆赶回去,应该与东山有关。她本不该表现出丝毫端倪。只是一想到在江州的刘东山,想到他们夫妻与张决明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李半夏还是忍不住心下黯然。 “东山兄现下也在江州。”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半夏,你们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本来李半夏不愿意说,张决明是不会追问的。只是事关李半夏。什么事便都不一样了。 “没,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已经泄露了真实的情绪,李半夏只得叹口气,“不瞒张大哥说,我们的确遇到了一些问题。不过张大哥不用担心。事情虽棘手了点儿,我们还是能够解决的。再说有舞融相助,会没事的。” “对啊,玉笛公子,有我上官舞融在一天,必定全力护着半夏,不会让人随便欺负她的。”这不仅是宽慰之词,也是上官舞融对玉笛公子的承诺,是她对这份友谊的坚守。 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二皇子凛洲王,她只知道半夏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好姐妹。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她也不会让对方轻易拿他们夫妻俩开刀! 李半夏要不这么说,张决明肯定不会放心。果然,看到李半夏承认了,张决明虽然知道事情不似她们说的那般简单,却也放心不少。半夏虽然是一介弱女子,但有勇有谋,很少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再加上那位知州夫人,张决明虽然从未涉足官场,江州张姓夫妇却是听过的。况且李半夏来往江州频繁,他一路跟随,对这两人的来历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他知道这位上官夫人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且不说张凤无夫妇武功高强,是难得的功夫好手。就是这位上官夫人背后的势力,也足以叫人吓破胆,有她相助,半夏的确可以少掉不少的麻烦。 “上官夫人,半夏就拜托你了。”张决明郑重地冲上官舞融点点头,这是作为半夏朋友深重地嘱托。 上官舞融也难得郑重地颔首,对玉笛公子,她是敬重的。不只是武林三公子的威名,也是他对半夏的那份不言回报的关怀和牺牲。 ………… 张决明捂着胸口,送李半夏和上官舞融出红衣教。 匙影嘴上不承认将她们当成朋友,也跟着送她们俩一程。当然,她可不会承认是为了特地送她们出教,而是不放心张决明,这才跟他们一起。 “张大哥,就送到这里吧,你大病初愈,需得好好休养。”李半夏将包袱放到左肩,回头看着张决明和匙影道。 “嗯,半夏,一路保重,还有上官夫人――” “保重。”李半夏回道。 “保重。”上官舞融也道。 两人正待转身,张决明又喊住了两人。 “半夏――” “张大哥?” 张决明定定看了李半夏两秒,上前一步,看着她,缓缓道:“半夏,我知道你定有事瞒我,江州的事也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张大哥,我……” “我并没有怪你瞒着我,半夏,张大哥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来得聪明、来得重要。张大哥相信你,一定可以度过这次难关。不管前途有多少凶险,你要好好活着,东山兄也是一样。” “……” “看到张大哥现在的样子没有?健康,快乐,全身轻松。伴我多年,以为直到死都无法摆脱的咳嗽也悄然远去,这些都是半夏你给我的。这世上除了李半夏,再也没有人能做到。李半夏可是能做得到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半夏,你要坚信这一点。” 张决明笑着,忍不住揉揉李半夏的脑袋,眼中流露出的宠溺令人惊颤!不会让人有丝毫觉着不对的地方,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却是显得那么自然,就像是一位兄长,正在鼓励着信心缺乏的妹妹。 李半夏,不仅有那个能力,她也很重要,对他尤为重要。这些话,张决明不能亲口告诉她。半夏已经是东山兄的妻子,为半夏着想,有些话他也不能无所顾忌地说出口。 不能像往常一样,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身后。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按捺住心底的感情,像个兄长一样给她鼓励。 ………… 迈出红衣教的大门,两人便上了马,快马加鞭往江州城赶去。 逆风中,传来上官舞融和李半夏这样的对话: “半夏,这次回去,可就是羊入虎口,你想好了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如今,除了卯着头上也别无二法,是生是死就看老天爷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半夏,我怎么看你心情很好的样子?”哪里有了方才的黯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赶着去成亲呢。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这条死路,说不定走着走着,就给我们走出一条生路来了。还没到末日,不用那么悲观。”李半夏说着,纵马扬鞭,呵呵大笑起来。 张大哥说得没错,还没到绝望的地步,就不能对自己丧失信心。有这么多亲人和朋友,等着与他们团聚,他们怎么能够就这样轻易妥协? 机会是自己把握的,生路是自己创造的,那凛洲王再难对付,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勇敢地与他死扛到底,就不信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没与他交手,就在心底惧了他,做好等死的准备,还真是窝囊。 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些日子,心绪也是几番起伏。时而黯然,时而充满斗志,却始终无法心安。然而今日张大哥的一番话,却真真是受用极了,徘徊在心头的不安和犹疑也尽皆退去,让她看清了前面的路―― 不管那位凛洲王是多么难缠的人物,她想,她已经知道要怎么应对他了。 说曹操就看见了曹操,前面便是江州城门,高踞城门之上,笑看来路的可不正是那位凛洲王? 他来得还真快! 这是直接到城门堵人还是怎么着,现在就是想做一点准备都来不及了。 “李大夫,主子有请――” 两位黑衣护卫如天将神兵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将李半夏迎下马,带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 518 心在咫尺,相隔天涯 518心在咫尺,相隔天涯 ――***―― 抱歉,妹纸们,这本书耽搁了好一阵子了,对追文的妹纸很过意不去。好在这边事也快忙完了,再过十多天,迟则十月便会恢复日更。谢谢一直关注本书支持本书的朋友,金秋十月,会一鼓作气将这本书写完的,务求一个美丽不令人为之遗憾的结局^^o^ ――***―― “从现在开始,你留在这里,我娘的病一日没有起色,你就一日不能离开这里。”李半夏刚进了一间宅院,便听到二皇子在自己的耳边说道。 这是一重掩映在苍山翠竹间的院落,院落不大,却很别致。只是满院的沉寂与飘落风中的枫叶,为这座雅致的小院徒添了死亡萧瑟的气息。 一连赶了数天的路,连个歇息的时候都没有。飞奔的车轮,豪华精致的马车,由四匹宝马拉着,一路往京都的方向驰来。 一路上,连换了20匹好马,十几个赶车的车夫。涓涓尘埃在官道上袅袅升起,连接着绿水人家烟囱窜出的烟圈,营造出一种疲于奔命的焦急与疲惫,却莫名的有种惊心动魄。 望着侧面绷紧、面容严峻的男人,李半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二皇子如何?凛洲王又如何?不管他如何杀伐果断,残忍冷酷,他终究还是一个孝子。 在情意最是廉价的皇宫中,在经历了惨烈的斗争与每日每夜的勾心斗角之后,他还能放下京都的一切,费那么大的力气将她请来,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打草惊蛇徒增波折,甚至激怒龙颜,也要她为丹妃娘娘治病。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半夏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了。 连日来的赶路,他早已没有了皇子的架子,也没有了在他面前的锋利锐气、咄咄逼人。尤其是他们在初上路时收到的一封飞鸽传书。更是让他当场变了脸色,接下来便是不要命的赶路,李半夏想,丹妃娘娘可能大限快到了―― 若不是因为此。他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若不是因为此,他们更不会弃了小道而上了官道。一路上,他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个字,也没有就丹妃娘娘的病情来她这儿探虚实。李半夏甚至觉得,她已是可有可无的。若不是嫌杀她浪费时间,可能她已经被丢在路上―― 什么样的情况下,让一个大夫变得可有可无,那便是那个人已不需要大夫了。 李半夏每日坐在马车之中,这辆马车虽然又大又稳,铺了厚厚的软垫。在经过几天狂奔之后,李半夏的五脏六腑也都被颠得挪了位。她这从来不晕车不晕轿的人,也都熬得面色发紫一阵干呕,怕是经历了这次,打死她她也不敢再坐马车了。 只是丹妃娘娘性命危急。二皇子一行更是焦急难安,此等情形又哪里轮得到她来叫苦。别说他们是在与死神赛跑,早一刻赶到丹妃娘娘便多一份生机。单是二皇子那杀人似的脸色,只怕她多说一句,就会被他丢到野地里去喂狼。 这种事,她毫不怀疑二皇子会做得出来。除了那位丹妃,哪怕是当今天子。他的生父,他也不会讲半点情面。 临别之前,舞融曾千叮咛万嘱咐,对待二皇子,她千万不能心软,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存侥幸。必要的时候。可以不择手段,只求活命。如果说这世上有真正的冷血之人,那二皇子便是这样的人。 舞融甚至断言:若有一日他有机会取而代之,即便是对他的父皇,他也不会有半点犹疑! 二皇子隐忍这么多年。如今正逐渐褪去和煦外表,手段作风日益狠辣冷酷,与他作对的人,逐一被他蚕食。现如今的朝堂,已无人能与他抗衡。当今天子的态度更是晦暗不明,似乎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势,二皇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以及他日能登大位更是不遗余力。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在乎区区她一山野小民的命?唯一能够对他掣肘的,便是那位病重的丹妃。她若求活命,恐怕只能从那位丹妃入手。 她明白舞融的意思,也很感动她为了她这位朋友不惜做回小人,只是有些事,哪怕是牺牲性命,也万万不能做的。 别说以二皇子的算计,早已防着这点。即便她真的有办法可以控制住丹妃,让二皇子无计可施只得妥协,她也不会这么做。舞融何尝愿意替她出此下策,她心中也明白她不会照着她的话去做,只因挂念朋友,明知不能为而为之,这份心意李半夏又何尝不明白?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李半夏生性乐观,虽不舍这大好红尘,却不是一怕死之人,也不会因着惜命就做出奉承讨好恐惧不安的丑态。如今她已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愁也没用,倒不如放开胸怀,求个轻松自在! 在离开江州的时候,她见到了刘东山,刘东山却没有见到她。这位凛洲王,比她想象的还要心狠。虽然在她强烈要求之下,让她看看刘东山是否安好,却是一句话都没让他们夫妻俩说。 隔着重重窗帘,她站在一株梅花树下,梅花枝干光秃秃的,没有半片梅花。刘东山背对着她,笔直的背影比往日要清瘦许多,他似乎正低着头在做着什么,神情专注,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无损他身上那种随着时光发酵越发宁和的静谧之感。 李半夏的一颗心,也慢慢平息下来。也罢,不见面就不见面吧,真若是见了,面对再一次的分离只怕是越加难舍难分。东山清俊宁和的背影,就像穿过时空隧道,定格在她的记忆深处,成为了心中最难以磨灭的画面。 她又想到了山清水秀的大杨村,想起了那一汪山水之间美好的家园,三个可爱的孩子,两个关爱她的老人,还有那些她无法舍弃无法忘怀的亲朋好友。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得她愿意用整个生命去守护。为了守护这份幸福,即使是与全天下所有人相抗,她也不会惧怕半分! 她已打算回身,这一转身,许多事就都已不一样。有许多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再见到。她恍然心痛,对刘东山和过去生活的眷恋,竟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浓烈。 她多想张开口,叫一叫他。东山,有可能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了…… 而就在这时,里面的刘东山似乎有所感觉一般,忽然回过头,望着她的方向―― 李半夏欣喜地看着他回头,看着他唇形微微颤动,吐出两个熟悉的字眼:“半夏……” 就在李半夏兴奋得想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看到刘东山迷茫的双眼。幽黑的双眼,没有半点光亮,凭着本能,无意识地梭巡着整个院子,却没有定在她这里。 心一瞬间就像是从天上,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东山,没有看到她啊…… 滚烫的热泪凝在眼眶,心中一时酸涩得厉害。何曾想过一日,他们夫妻俩会这样隔着一扇窗子相望。近在咫尺,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走吧――”耳边传来冰寒入骨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嘲讽。好似别人的伤痛与难舍,在他眼里竟都成了笑话,供他肆意嘲笑。 李半夏狠狠瞪着她,她还从未这样瞪过一个人,这样想要恨一个人。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刹那的怔愣,紧接着是更为冰冷的笑意。李半夏收回目光,甩袖而走,对于一个真正的冷血之徒,她没必要在那儿让他看笑话。 不过却也正因为此,更加坚信了李半夏的决心。她不相信自己和东山就会在这里阴阳两隔,这不是结束,他们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而另一个院子里的刘东山,跌坐在地上。心神再也无法凝聚,曾经宽大温暖宠溺抚摸着她脑袋的手掌,无声地抚着自己的胸口。眼睛却还是一瞬不瞬固执地梭巡着窗外,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半夏的气息,他直觉地半夏就在他身边。他欣喜地转过头,却没有看到那个梦寐以求的身影―― 那股气息越来越弱,心中也越来越空,却什么都不能做。空寂的院落,透过半开的院落,地上的人久久没有动作。 ………… 到了京都之后,马不停蹄,一行人赶到了京都近郊,直到停在一处宅院前。 京都郊外,有一座山,名叫断肠山。山上有一处断崖,名叫断肠崖。是无数痴情怨女断情的地方,或因为恨,或因为爱。这座青山,埋葬着太多的缠~绵和怨恨。 她清楚地看到,二皇子在仰望不远处仿佛身处白云之中的断肠山时,眼中一时的怅然和那永不磨灭的恶毒与怨恨―― 既然恨着这个地方,又为何常驻此间?难道真如某些人所说,痛苦和仇恨就像是一杯毒酒,饮鸩止渴,人们不但贪恋爱情和幸福的滋味,也喜欢品味着仇恨所带来的痛苦? 还是需要有这样一个地方,时时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那份痛苦,要记住这段仇恨? 李半夏想不明白,也不打算明白。在她回神的时候,凛洲王已经朝宅子里奔了进去。 身后那两个如天降神兵突然现身的护卫,一左一右,挟着她进了这间院子。刚踏进院落,就听到里屋传来一声沉痛的哀鸣―― ………… 519 相依为命,母子情深 519相依为命,母子情深 李半夏被两人挟着,进了千秋阁。 阁内死寂沉沉,垂着重重的帘幔,声声地咳嗽仿若撕裂肺腑,从屋里深重传出。里间靠墙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上也垂着厚重的帘子,一眼看不真切。 这屋子很干净,却带有一股腐烂的气息。即便还在外间,腐肉的气味便传入鼻尖。李半夏虽闻惯了各式难闻的气味,也只觉得这种气味令人作呕。只是知道里间住着重症的病人,为了对病者的尊重,忍着没有发作。 再观另外二人,似是已经对这种气味习惯了一般,面无表情,押着李半夏,将她带到了里间。 二皇子扑到床前,握着床上人的手,顷刻间,那个冷血无情、威风凛凛的凛洲王,变成了一个手足无措、忧心如焚的儿子。 “娘――娘――你怎么样,孩儿不孝,孩儿不能免娘苦痛、代娘受苦――”握着里面人之手,二皇子每说一句,跪着的腿就往前一步,话语也一句比一句焦急,里面的咳声也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 那妇人承受着极大的苦痛,从她寸断肝肠的咳嗽声,可知每声咳嗽都耗费了她极大的心力。不用见她,也能想见她咳嗽的是血,那些蕴着鲜血的咳嗽仿佛催命的警钟,一声声敲打在二皇子的心头,让他心惊胆战! “咳咳咳咳~~剩儿~~咳咳咳咳~~”床上之人破碎的声音传了过来,哪怕是疼痛不堪、奄奄一息,声音中对儿子的疼爱不曾消却半分。 “娘――娘,是不是很痛,孩儿给你请了大夫来,一定能解娘苦痛,让娘早日恢复健康。”二皇子握着妇人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磨蹭,举止间。满是对妇人的依恋。 “咳咳傻孩子,娘这病,是没指望了~~别为娘难过,娘咳咳能多活这么些年。.tw[]陪在我孩儿身边,娘已经很满足了~~”病弱的身体,已如风中的残烛。嘴角牵扯出的不是笑容,那是比任何悲痛还要凄苦的笑容。这张脸上,痕迹斑斑,曾经娇美的容颜已被鹤发鸡皮所替代。四十岁的年纪,比六七十岁还显苍老。 “不,娘,娘会好好的,陪孩儿一辈子。娘不要离开孩儿~”孩儿不能没有娘~~ 这个天下实在太过冰冷,若娘离开,剩儿将再不得半点温暖。 李半夏就站在一旁,半垂的帘子,遮挡了她部分的视线。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角。手已经开始腐烂,乌黑的肌肤,不停往外渗着黑血。而从那拢起的半边帘子中,李半夏看到她皱起的肌肤还有发暗的脸。 纵使李半夏行医这么多年,各式的病人都见过,此时也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再观二皇子,对那些流着黑血的腐烂几乎无察一般。握着她的手,轻轻地磨蹭。看到这一幕,李半夏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 在她和舞融心里,只知二皇子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万想不到他居然也有这样一面。人性的复杂,果然不是一两句话便能道得清的。 只不过。若是自己的娘亲,病得这般厉害,她这个做女儿的,又岂会嫌弃于她,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 二皇子的心情。恐怕也是一样吧。 李半夏不知道的是,二皇子深处深宫,经历更多的人情冷暖。他谁都不信任,也谁都不在意。在那个冰冷的皇宫里,是丹妃娘娘庇护着他,他们娘俩相依为命,共同遭受着别人的阴谋陷害。他们娘俩拥有的唯有彼此,昔年那个靠母亲庇护才能艰难求生的小毛孩,已经长大了,有能力可以给他的母妃最好的生活。[..tw超多好看小说] 丹妃为了他这个儿子,承受了非人的责难和委屈,更经历了数不尽的苦痛。他能有今天,是他娘拼死相互,他娘为他消耗了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更为他染上了一身的病痛,他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能给她娘一个全新的生活。 然而,当他有能力终于可以改变他们母子的生活,从今以后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他的母亲时,他的母妃却……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如果这是天命,他要逆天而行。他会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挽回他母亲的生命,否则不只是那些庸医,那些伤害他母妃的人,就是那个人,他也不会放过!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跌声的咳嗽声传来,床上人病弱瘦削的身体蜷曲成了一个虾米,喉咙被鲜血撕裂,痛苦得像是下一刻便会死去。 “娘――娘――娘――”二皇子伸着双手,想抱住又怕弄疼了她,这一幕还真是令看者心酸。 李半夏实在不能单是站在这儿看着了,病人正在受着煎熬,她这个大夫却完全被晾在一旁,虽说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很有可能让二皇子将对娘亲所有的担忧和焦急全都发泄在她身上,这么做无疑是自讨苦吃。一旦她无法医治,二皇子一怒之下还很有可能一掌劈了她。 她这个时候就该努力缩小存在感,不让他发觉想起。但李半夏却无法坐视,床上的妇人承受着可怕的折磨,而她却因为自身的原因而不愿意为她暂时缓解疼痛,这种事她怎么都做不出来。 哪怕真的被殃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是二皇子费这么大力气将她弄来,现在又完全忘了背后还有她这么个人,她是该庆幸她没被他当成出气筒,还是该感慨他对娘亲的一片挚情? 李半夏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只是轻轻一下,就像是炸开了锅,二皇子头也不回,陡然甩开了肩上的手。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兽,又像是一个倔强将自己包裹起来的孩子。 “少主,李大夫……”押着李半夏进来的两个人与君、隆回,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们是丹妃娘娘的心腹,奉丹妃娘娘之命,贴身保护在二皇子身边,已经许多年头了。 从某一点而言,二皇子对他们的信任,比之南辕北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像是丹妃娘娘的事,连南辕北辙都不甚清楚,在他不在的那些年头,就是这两个人一直默默守候在这里,保护着他们的女主子。 二皇子终于想起,这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个人。 “你!还不给我母妃治伤!要是治不好,你也休想活命!”二皇子袖子一挥,李半夏就不由自主地向床榻方向跌去。 “咳咳~剩儿~” 所有的煞气一瞬间消于无形,二皇子乖乖地扑回床前,握着他母妃的手,轻轻唤了一句,“娘――” “剩儿,不要再为难咳咳这位大夫了~~你忘了答应娘什么,莫要为了娘,咳咳再伤害无辜的人~~否则娘即便走了,咳咳也不会安心的~~” “不是的,娘~~你相信孩儿,孩儿不会伤害她的~~孩儿答应你,一定不会为难她,孩儿只求娘,不要离开孩儿~~”二皇子一面说着话,一面睇给李半夏一个阴狠的眼色。 警告她不要在他娘面前乱说话,否则后果不是她消受得起的。 “这就好~~咳咳咳~~剩儿,别忘了你答应娘的~~” “李大夫,还不来为我娘看伤――”二皇子声音突然变得客气有礼起来,只是莫名地让李半夏觉得更加的毛骨悚然。 李半夏实在是看够了他这人前人后两个样子,第一次见到他,只觉得他是一个翩翩公子,谁能想见有一日会看到他那么很辣无情的一面。而今日,又是让李半夏出乎预料。 也罢,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又带了多少张面具,这些本就不该是她管的,她也管不了。她现在要做的,甚至不是想着如何能在这种险境下为她和东山求出一条生路,她要做的只是先缓解眼前病人的痛苦。 从她刚才的那些话来看,这位皇妃娘娘也是一个心地良善的人。在她病重承受着非人痛苦的时候,依然为她这个陌生人着想。就凭这一点,李半夏都不能置她于不顾。 “李大夫!” “要给病人治伤可以,安静点!”李半夏也来了火气,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又是威胁又是吼叫的。他纵然掐住了她的软肋,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上,也不代表她可以一再受他这莫名其妙的脾气。 “你忘了你……” “二皇子,并非我拿乔,只是我这个人向来胆子小,你要是再这么吓我,难保一会儿我下针的时候会偏了准头。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这位夫人,你也不希望吧?” “你敢威胁我?”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他。 “不是我威胁你,而是你在不停地吓我~”李半夏吐出一口气,又郑重的道:“二皇子,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一位大夫,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责任,不管你以什么方式带我来到这里,这位夫人都是无辜的,我会尽一切努力来让她哪怕是少受一分的痛苦,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 520 旦夕生死,掌于谁手? 520旦夕生死,掌于谁手? ――***―― 抱歉,妹纸们,这三个月更新很慢,几乎没有怎么更,假请的时间也忒长了些,让不少妹纸们久等,在这和大家赔个不是。十月会恢复正常更新,每天保底一更,若有时间,会不定期加更,还请妹纸们继续关注本书,支持本书。此外,谢谢一直支持本书的朋友们,在断更这么长时间后还没有放弃本书,很谢谢你们~ ――***―― “不是我威胁你,而是你在不停地吓我~” 李半夏吐出一口气,又郑重的道:“二皇子,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一位大夫,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责任,不管你以什么方式带我来到这里,这位夫人都是无辜的,我会尽一切努力来让她哪怕是少受一分的痛苦,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二皇子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 “你既然‘请’我来到这里,就该信任我。”如果病人乃至病人家属不信任大夫,那李半夏实在想不明白他这般大费周章请她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在背后做了这么多,至少在李半夏看来,二皇子还是信得过她的医术的。既然如此,就把病人的一切都交给她。 当她准备医治一个病人的时候,那个病人便可以将一切都交给她,而她也会对病人负责。二皇子让她来,就该有这样的觉悟,否则她也没有把握。 二皇子虽然不习惯李半夏的态度,却也没有话说。他不得不承认,李半夏说的话是对的,也很有道理。 再说,除了她那一手堪称绝妙的医术,这个女人,最为人称道的还是她的医德。他或许不该这么威胁她。对付她这样自诩心软良善的女人,以情动之,会比威胁恐吓的手法更加有效。 但现下,二皇子是想不到这么多的。在他眼里。.tw[]李半夏只是一颗棋子,一个被他玩在鼓掌、听他命令行事的工具。对于这样一个人,他没必要想得过多,甚至不必顾及她的感受。尽管这是一颗特别的棋子,也是一颗有用的棋子。 只是,在他母妃身体好转痊愈之前,这颗棋子比谁都重要。就连她,在她真的动怒时,也得收敛一二。 他可以忍受她对他不敬,也可以忍受她的轻慢。但若是她没本事救回母妃,那她将遭受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 残忍?不,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等到那个时候,她会可怜地发现,在这个世上。心软和良善是最要不得的东西。你的心软和良善,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愚蠢的表现,会成为对付你的最锐利的武器。而到那时候,救人无数、妙手回春的小李大夫,又有谁能救她?她那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又是否可以挽回自己的性命? 她最好是真有那个本事,这样他至少可以让她和她丈夫死得痛快点。少受一点苦。黄泉路上,也可以让他们做一对鬼夫妻。若是叫他失望,二皇子眼里露出阴狠的情绪,没有人,可以自他手里夺走母妃。 母妃死了,他要让他们所有人为她陪葬! 李半夏摇了摇头。忽略他眼底的阴狠和残酷,越过他,来到床前。 床单每日都换,每日也有人为丹妃梳洗。就是在人前高高在上、尊贵非凡的凛洲王,也会亲自为丹妃娘娘擦脸净手。只是不管如何勤换床单。擦洗净身,那股腐肉的气息依然浓烈得不可忽视。整个房间都有一股异味,但每个人,全都面无异色,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想来,这些人已经伺候丹妃娘娘多时,早已习惯。又或许,李半夏看了一眼二皇子,也许这些在一旁伺候的人之所以没有露出丝毫异色,不是因为已经习惯,而是因为不敢。[..tw超多好看小说] 在那个近乎偏执的人面前,又有谁,敢对床上的丹妃有半点怠慢?别说怠慢,只怕有一丝的异样和嫌恶,都会遭到二皇子的重罚。 李半夏很聪明,想得也没有错。只是她没有想到,曾经有一个可爱的小丫头,被挑来伺候丹妃。只因她刚进屋里一个小小皱眉的动作,被二皇子给看见了,那个小丫头当即便被杖毙。 这一切丹妃娘娘自是不知,二皇子在她的面前,是天下最乖最孝顺的儿子。然而她却不知,她的剩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饱受欺凌的小男孩。他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转瞬之间取掉一个单纯小丫头的性命。听着她在权杖之下哀嚎,没有一分同情,也没有半点饶恕之意。 对于这样冷血冷心,冷到骨头都已发凉的凛洲王,又怎么可能奢望他会饶了李半夏和刘东山的性命? 李半夏的心思都在床上的丹妃身上,丹妃已经咳得晕了过去,整个人蜷成一团。原本美丽窈窕的身体,竟似成了一具枯骨,包裹在床上,宛如婴孩一般,小小的身体。脸上、身上都已开始溃烂,整个人没有半点人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床上之人已经是一个死人。 此情此景,让人不禁唏嘘,是何种可怕的病魔,竟活活将一个人摧残至此? 李半夏纵然看惯生死,也见过不少可怕病症,见到这样子的丹妃,心也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是属于一个医者对病人本能的同情之心,无关其他。李半夏紧紧闭上眼,握在身前的手攥紧了些,等到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又是那个冷静沉稳、无论何时都让人感到信心满满的女神医。 二皇子忽觉李半夏身上的气息变了,变得连他都有些移不开眼睛。慌乱多时,一直未曾平息的心情也蓦地安定下来,仿佛只要有她在,就不会有可怕的病痛和死亡。 只要有她在,这个人世就处处充满希望。 一声哀鸣,床上之人刚入梦乡,便又再次苏醒。泣血的喉咙,连咳嗽都咳嗽不出来,只能捂着胸口紧紧蜷在床上痛苦的抽~搐。 “娘――”二皇子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他多么希望,此刻躺在那里受苦的人是他。他甚至不痛恨幼时他们母子受的苦,他恨只恨面对娘的病痛,他这个做儿子的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李半夏的金针已经一字排开,让二皇子将丹妃娘娘身体平展,扶她躺好。丹妃娘娘的身体饱受损伤,全身的骨头已经扭曲,很难舒展。简单的平躺动作,于她已是艰难万分。这些日子以来,唯有侧卧,能得片刻的休憩。 二皇子挪动许久,依然不得其法,又看丹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心中大恸。焦急地转向李半夏,有些无措地道:“李大夫――” “就让娘娘这样躺着,平躺的话,她的身体承受不了。二皇子且小心扶着娘娘头部,再来一人按住娘娘的双脚,莫让娘娘乱动,待我用侧卧位针灸之法来为娘娘暂缓疼痛。” 二皇子愣了愣,重重点了点头。招手唤来一个伶俐稳重的丫头,自己小心托住丹妃娘娘的头部,而让那个丫头按住丹妃娘娘的脚踝。 李半夏轻轻拈出毫针,精准地落在身体侧面少阳经腧(音同“数”)穴和上、下肢部分腧穴。 几针下去,丹妃娘娘身上的抽~搐一下子缓了不少。李半夏又拈出一根毫针,郑重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想了想,又放下那根毫针,转而换了一根长一点的银针。 二皇子一直注意着这边,双手拖着丹妃的头部,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他的母妃。可又不敢不用力,怕一个不留神,母妃脱离他的束缚,影响了李半夏施针。而李半夏这一个犹豫的举动,也让屋子里的一干人心都坠入了谷底。 是什么样棘手的病情,让冷静如女神医李半夏都不敢下针? 二皇子死死盯着李半夏,怕她一个错误的决定,就害了她母妃的性命。同时又饱含期待,希望等她决心下针之时,能带来圆满的结果。 他看着李半夏将丹妃娘娘手心朝上,将那根银针再未有疑虑地扎在位于肘内侧横纹上偏外侧一个拇指宽的凹陷处。这个地方有一个穴位,是尺泽穴。 这个穴位的主要作用是散热去痛,因此对于肺经热引起的咳嗽气喘、胸部胀痛等病症是很有效的。此外,因为尺泽穴接近肱二头肌的肌腱,而肱二头肌作用是屈肘,因此此穴也能够缓解和治疗肘关节的痉挛。 丹妃娘娘咳喘严重,肌肉腐坏多时,身体迟缓,针灸这个穴位,有利于缓解丹妃娘娘的咳喘,让她的肌肉放松,减缓身体积累已久的疲惫。 丹妃娘娘数年沉珂,许多穴位都已麻痹,针扎下去也没有一般人那般敏感。这需要调整针刺刺激的强度,用更多的力量来捻转、提插针体的频率、幅度和角度。 针刺刺激的强度是通过手法作用力的强弱而实现的,外加刺激必须达到一定的强度,才能引起细胞的兴奋或产生动作电位,换句话说,便是足够的刺激强度是引起细胞兴奋的基本条件,同样针刺的有效强度是激发经络功能基本条件。在毫针刺法中,有效的刺激程度是以得气为标志的。轻者,针下感应柔和;中者,针下感应明显;重者,针下感应强烈。 丹妃娘娘积病已久,病情复杂,施针难度可想而知。这一针扎下来,李半夏已是满头大汗,脚步都有些虚浮。好在,功效还算显著,丹妃娘娘数月未曾好好安眠,这一次,终于缓缓沉入了梦乡―― ………… 521 聚少离多,生还无望 521聚少离多,生还无望 日落,黄昏。(..tw无弹窗广告) 李半夏坐在花园廊檐之上,靠着廊柱,眯着眼望着西边的落日,神情有些疲倦。 不只身体疲倦,连心也开始疲倦了。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刘东山,自从那次在江州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近况。 他们夫妻自成亲以来,一直是聚少离多。有时候是她因事离开几个月,有时候是东山离乡多时,现在算算,他们夫妻分别的时候比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多。 然而没有哪一次,比这一次还要让李半夏内心惶惶。哪怕是她只身前往边城、前路渺茫的日子,也没有这一次,那种来自内心深处对别离的恐惧。 尤其是这两日,自己的心情总是起伏难定,无端地总是会感觉到心痛。思念的潮水漫身袭来,憋得她快透不出气来。 她想念刘东山,怀念在他身边舒心安宁的那种感觉,如果可以,她再也不要离开他的身边。 经过这么多事,让李半夏深深懂得,没有什么事情比陪伴在他身边来得更加重要。如果还有机会,她想要告诉刘东山,以后的日子,她再也不要离开他了。 不只刘东山,她还十分想念马氏和刘申姜,还有家里的三个孩子。东山和她都不在家,也不知道他们在家好不好,过得怎么样。当归他,如今一个人留在江州,人生地不熟,虽然有舞融和寸生药铺的掌柜照顾,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和他爹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 刘当归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能感觉到,他们出事了。但愿这孩子能够乖乖听话,不要为他们夫妻担心。 本来还很担心。二皇子会不会将魔爪伸向同在江州的刘当归,然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一点她暂时还是无需担心的。 有舞融照顾当归,她应该可以放心。只是灵芝和甜甜。哎!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没有她哄他们睡觉,他们爹爹给他们讲故事,他们晚上睡不睡得着。 在家的时候,这几个小鬼总是吵着嚷着,她耳边难得清静。有时候好哄歹哄,才让欢子那小家伙听话,让她好好研习一会儿药理。现在耳边少了小家伙们的叽叽喳喳声,李半夏感觉颇不自在,每次寂静之时。更是尤为想念。 回想起和那仨孩子在家里有趣的事,李半夏不自禁地勾起嘴角。仿佛这么想着,这些孩子就在她的身边一样。 她迫切地想回到他们身边,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任何事都不能再将他们一家人分离。 可是。这一关,有可能闯不过去了呢,她或许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他们身边。不只她,她还连累了东山。她没办法想象,家里同时少了他们两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东山就是爹娘的命,若东山有任何意外,两个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有多么凄惨,她这个做人儿媳妇儿的,又怎忍心看到两老为了他们的事如此悲痛难当? 不,她到这儿来,是求生,不为求死。她怎么就惧了呢?那么多人都还在等着她,等着她和东山回去,她又如何能让他们失望? 二皇子固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冷血无情,在他那里看不到一点生的希望,然而事在人为。不努力寻求生路在这里自怨自艾伤春悲秋怎么行? 她还要留着这条命去救东山,然后和他一道回到家乡,在没有做到之前,她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命交代在这个地方? 或许李半夏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心底已经慢慢做了一个取舍。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们夫妻俩注定不能都活着回去的话,她会全力保住刘东山。这个念头虽不甚清晰,却开始在李半夏的脑海里慢慢成形。 然而李半夏不知道的是,在马氏和刘申姜的心目中,不只刘东山是他们的命,她这个儿媳妇儿在二老的心里并不亚于他们的儿子。在他们和三个孩子的心里,李半夏和刘东山一样,都很重要。 若是他们知道李半夏心里冒出的那个念头,他们一定会很心痛。 但李半夏绝对想不到,就在这个时候,二皇子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来自江州南辕北辙的飞鸽传书。 握紧手中的纸条,二皇子的心也不禁凝固了一下,脸色蓦地变得可怕,冷冷地对手下下命令:“这事一个字都不允许对李大夫提起,若是本王得知有谁多嘴多说一句……” 跪在身前的属下连忙低下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半点不敢有违。 挥手让手下退下,屋内只留下二皇子一人。二皇子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重新摊开了那张纸条,瞥了一眼,狠狠将之握紧。 二皇子在后花园檐廊上找到了不知在想什么的李半夏,看到呆呆失神的李半夏,又想到了方才属下飞鸽传书来的纸条,冷漠的脸上闪过一抹忧色。然而很快,便消失无痕,嘴角噙着习惯性地微笑,向李半夏走了过去。 “闲时终觉爽,晚来秋寂寞。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姑娘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李半夏看也没看他,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想说话,二皇子也没有开口,随意坐在李半夏的身旁。还别说,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宁静幽谧,夕阳向晚,坐在这个地方,轻轻偎在廊柱之上,一天的疲惫尽消。 李半夏遗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忘了身边还有这样的一个人。二皇子一会儿看看夕阳,一会儿又看看李半夏,神情颇为自得。他不记得,就在方才,他收到了一封完全可以改变他人命运的飞鸽传书。 也许终其一生,那个人再也不会有快乐。但这一切,于他又有何干?他每日要谋划的事情那么多,又哪里有时间为一个小老百姓的生死挂怀。反正他们迟早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也没何差别。 天色黑了,最后一抹夕阳也沉入了西边的山川之下,小院开始冷起来。冷风嗖嗖吹过,吹得李半夏手脚发凉,而她似乎无所觉般,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陌生之地,凄冷的小院,她一人寂寥地靠在偌大的庭院里。好似整个天下间,只得她一人,无处依托。 李半夏已有许久,没有感到这般孤单过。第一次感到孤单时,是她的父母离开她的那段日子,虽然痛苦,但毕竟年幼,还不知死亡为何物。再加上爷爷精心爱护,多年来在他的关怀下成长,虽然时而还会惆怅,还会难过,却不至太过于孤单。 因为她知道,她不开心,爷爷也一定很不开心。 再加上爷爷那个人,总是有无趣的乐事,教她学习医理,带她跋山涉水,走遍许多许多的地方,也接触了各色的病人。每日她的生活都被各种草药和病人所缠绕,也忘了伤感。 第二次感到切身孤单和无助,是在爷爷离开的时候。那个时候就如现在一般,置身天地间,感觉再也找不到一个亲人。她在无边无际的世界里穿行。哪里都不能停靠,只能一路前行。然而前方荆棘遍地,她无法停留,却寸步难行。 就在她觉得孤独不堪,不知要如何走下去的时候,她来到了这里,有了一个家。在一开始的时候,固然有许多的烦恼,但每日吵吵闹闹,有时哪怕被娘和山香说上两句,脸上虽然不开心,心里却还是高兴的。 因为她再不是孤身一个人。 后来,一家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东山的关心,爹娘的爱护,还有孩子们的亲近,都让李半夏的一颗心日益的快乐和满涨起来。她从未这般快乐,仿佛有了他们,这一生再也没有遗憾。而她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爷爷,也应该对她放心了。 可是现在,自己又是一个人,性命悬于他人之手,不由自主。东山也因她的关系,失去了自由,还不知道会遭临何种噩运。这一切,都让李半夏由衷感到焦虑和彷徨。虽然她面上仍然维持着平静,但是心里,时刻处在担忧和惶惶之中。 她不想死,她怕她就算是死也回不到他们的身边,连走了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她本不愿这般消极,也不愿想这些。想这些只会消磨她的斗志,失去和二皇子战斗到底的勇气。 李半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只是这两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中乱得厉害,似乎跳出胸腔,不由她控制一般。 “天黑了,风大,还是早点回屋吧~”二皇子站了起来,对仍静静坐在那里的李半夏道。 李半夏也没反对,缓缓起身,身体因为久坐都有些发麻了。冲二皇子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二皇子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瘦削的背影,因为天色看起来有些模糊了,却无端地笼罩着落寞和黯然。 他想起了身上的那张纸条,摊开,上面用黑色小楷写着一行字:刘东山使计逃脱,中途不慎坠崖,生还无望。 ………… 522 当归篇 东家未归 522当归篇:东家未归 就在李半夏身陷京都、刘东山生死未卜时,刘申姜赶着老牛破车来到了江州。 儿子和儿媳离家这么久,连个音信都没有,他们两老着实不放心。两个孩子天天念叨着他们的爹娘,刘申姜和马氏深感事情不寻常,特地抽了个时间,让老头子到江州来看看。 刘当归也在江州,因为刘东山和李半夏的事,学习也不在状态。上次夫子还曾严厉斥责于他,这个可怜的孩子,就低着头一声不吭,直到夫子气得说要找他们父母来不可,这孩子才开始急了。 最后还是舞融和院长出面,好说歹说了半天,直说这孩子身体不舒服,夫子才得作罢。夫子是个很有学问又有些固执的老头子,在江州这一块也是有名的学士。为人古板严肃,教学严厉。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他都是一视同仁、不讲半点情面。 刘当归情绪不对,在学院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夫子看着这孩子都有些窝火。他不是说身体不舒服麽,干脆就让这孩子在家里呆着,等身体好些再来。 舞融看夫子还在气头上,当归这孩子又真的不对劲,也没有多说,就将这孩子领回去了。 上官舞融是李半夏的好姐妹,这些日子也一直在为他们夫妻俩的事奔波。怕当归担心,和张凤无只是说李半夏和刘当归到外地去了,要好长时间才能回来。因为走得急,没来得及和他打声招呼,要他乖乖听话,认真学习。 她也知道当归这孩子脑子活络,人聪明,肯定能听出话中的不对。然而眼下的情况,也只有拖着了。只希望他们这边能顺利,半夏平安回来。那到时候有什么事也都过去了。 这孩子,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 望春不止一次表现了对这孩子的不舍与担忧,她身为寸生药铺的掌柜,自然是知道东家出了事。(..tw好看的小说)虽然具体什么事她搞不清楚。也知道事情不小。能够让她东家和张凤无夫妇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真是天大的事。 然而担心也不是办法,她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替东家打理这寸生药铺,不至于等东家回来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当归通常在学院寄宿,每隔七天会回来住上个两天。这孩子第一次回来还是高高兴兴的,看样子才学院还不错,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当归是个安静的孩子,平时在药铺,也不跑也不爱动,就喜欢捧着书。药铺里的老人和大婶都很喜欢他。夸他是个乖孩子。每次这孩子听到别人这么夸他,总会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转身走了。 她知道,这孩子是不好意思了。 他第一次从学院回来,定是有许多新奇事。急着告诉东家。虽然许多人说,这孩子与东家并不合得来,因为东家是孩子的晚娘,感情自然不一样。不过他们却知道,这孩子与东家很亲厚,虽然表现得很老成,看起来像个小古板。还是喜欢腻着东家的。 从里找到外,都没有找到东家。她正在外面,指挥着几个小厮,将刚买回来的药材按规格摆放好。只见这孩子有些犹豫地冲她走过来,吞吞吐吐地问:“……我娘呢?” 望春笑了,这时候她还不知道东家出了事。东家这时候还没去都城,前两天还在药铺看见她,这两天想来是出门了。于是她就对当归说,你娘出去忙了,知道你今天回来。她一定会回来陪你吃晚饭的。 小少爷就回屋了,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望春见得新奇,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学院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和我说说啊,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嘛~” 这小家伙没拽她,看她一眼,想都没想就回屋了。 望春叉着腰,瞪着青蛙眼看那小鬼,转而又好笑地摇摇头。 一直到了晚上,东家还是没有回来。当归那孩子嘴上虽没说什么,可是一双大眼睛不时地就瞅向门外,看那孩子眼里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望春心都疼了。想着东家到底是上哪儿去了,她平时对小少爷关心得不得了,没道理几天不见他,他第一次从学院回来却不在家陪他啊。 东家也一定对小少爷在学院的境况不放心吧,她要不亲自过问她哪会放心? 直到月上中天,大街上寂无人声,东家还是没有回来。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热了又热,东家还是没有一丁点回来的迹象。 那孩子就趴在桌上,又一次仰着脑袋问她:“她,是不是今天不回来了?” 望春看看他,又看看门外,平时八面玲珑的自己,一下子就嘴拙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孩子。 “我去睡觉了,这些东西,她回来了留给她吃~”小少爷说完便转身,回了房,灯光太暗,她到底没看明白小少爷脸上是啥神情。 望春叹了口气,将这些饭菜盖好,等东家回来,再热给她吃。说起来,小少爷自己都没吃东西呢,瞧她,怎么把这茬忘了,应该让他吃点再睡觉的。 翌日,小少爷就得回学校了。 早上走的时候,她将梅干饼还有一些吃食,满满地给小少爷装了一包。这些都是小少爷爱吃的,东家走之前嘱咐过,要是当归回来别忘了给他捎上。小少爷平时一定是不喜欢带这些东西的,男孩子还这么喜欢吃零嘴,会让其他人笑话。 但他知道,那些男孩子虽然笑话,其实也很爱吃。他上次带的东西,都被他们抢着吃完了,自己反而没吃上多少。 当归喜欢吃一些零嘴,只是以前没这个条件,在家的时候,吃的东西本就不多。再加上家里有个小欢子,有什么东西填他那张小嘴都不够,他和姐姐一般是没这些福利的。 后来大舌头来了,大舌头对付小欢子有一套,也总喜欢让小欢子将吃食应该分给哥哥姐姐,让小欢子从小发扬一下孔融让梨的精神。虽然最后欢子没学成孔融让梨,自己总是占大头,他和姐姐却多了不少的零嘴。 望春将他把要带的东西都带上,又嘱咐天冷加衣,学院吃不饱肚子就到旁边面馆弄碗面吃。东家说过,鸿轩书院后面的面馆味道不错,当归也曾和她一块吃过,应该知道才是。 望春嘱咐得很多,刘当归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望春知道,这孩子肯定还在想东家的事,东家昨天没有回来,现下小少爷马上就要去学院了,这么多天没见着,小少爷肯定想得慌。 不管怎么说,小少爷这是第一次来到城里,独自在城里求学,学院里也没什么朋友。虽然看他的样子,也应该结识了一些玩伴,但毕竟还是有着诸多不适应的。先前他未去学院之前,有东家陪着他,带他到处玩。又或许上杜府,和他爹呆在一块,有时一呆就是一整天。 他今日兴致勃勃的回来,肯定是赶着回去见他爹和东家的,谁成想,哎!今日这孩子就这样走了,倒叫她怪不忍心的。 小少爷还是走了,望春送他出门,让药铺赶车的伙计送他到学院,又吩咐他把小少爷东西送到里面才能回来。当归乖乖跟在伙计后面,小小的身影,看着总有点说不出的心酸。 有的时候,哪怕是好吃好喝,都算不得什么。一个孩子最重要的,还是和家人呆在一起。想爹想娘的孩子,是最可怜的,而这是再好的物质生活都弥补不了的。 就像后来在江州的那段日子,当归的衣食从来都不缺,偶尔望春和舞融阿姨有空的时候,都会到学院来看他,给他捎许多的东西。 可是爹和大舌头却一次都没有来,他渐渐觉得不对劲,爹和大舌头就算在忙,只要他们没有回乡,就一定会来看自己的。如果他们要回乡了,也会告诉自己一声,还会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才不会这么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江州。 刘当归刚开始觉得有些委屈,但他深知刘东山和李半夏又不是会忽略他的人,所以心里也就越发地担心起来。 望春在药铺等了许多天,都没有东家的一点消息。她也渐渐感到事情的不寻常,东家自打开了寸生药铺,便带着小少爷在药铺里落脚。平时最多耽搁个一两天,要么在知州府舞融夫人那里,要么就是给人看病,当天赶不回来。这种时候,她都会事先知会自己一声。像是上次和容敛去找解药,她都事先知道,像这种一走就七八天的情况,还真是头一遭。 刘当归第二次回来的时候,已是七天后了。夫子的课结束后,他二话不说就跑了回来。这次找都不找了,直接冲回来问望春:“我娘她回来没有?” 望春张了张嘴,惊讶于当归的满头大汗,看着这孩子急切的样子,她却只能摇摇头。 当归怔了怔,小脸白了几分,最后一咬牙,就冲出去,一边走一边丢给她一句:“我去舞融阿姨那看看――” ………… 523 深藏不漏,利剑出鞘(1) 523深藏不露,利剑出鞘(1) (~囧~标题错了个字,改不过来了~“露,非‘漏’”) 上官舞融那里自然也是找不到她嘴里的大舌头的,这么多天都不见人,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刘当归深感事情的严重。[..tw超多好看小说] 为了怕这小子担心,想着能拖一日便是一日,于是上官舞融找了个说法,让这小子安下心。 刘当归将信将疑的信了,只是再完美的谎言,都有被拆穿的一天。更何况刘当归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快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不只大舌头出了事情,他爹爹也出事了。原本第二次回来见不到大舌头的时候,他就想着到他爹那里去看看。尽管他也知道,若大舌头真的在杜府,和他爹爹在一块,那望春姨是一定会知道,也一定会告诉他的。 而且他也不相信,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他,得知他回来,都没过来见见他。不过,就算没有,他正想去看爹爹,因为上次来回时间实在是太匆忙了,杜府离这有一段路程,便没过去。 今日正好有时间,就过去一趟,不但能见到爹,还能问问大舌头的消息。虽然他并不,嗯喜欢大舌头,她老在他旁边唠唠叨叨,也怪让他觉着烦的,但这么长时间没见她了,自己还是有一点点想她的。 当然,他更想爹。 某个小子很言不由心的道。 然后他发现,杜老爷一看见他,就难抑满脸的担忧和叹息,虽然他帮瞒着他,却也还是引起了刘当归的疑心。 刘当归知道,他们一定是出事了。而他居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除了担心他们会出事,还有一股无力和恐惧涌上心头。 他怕他们真的就不回来了,他怕那些人会对他们不利。而他。眼看着他们失踪,失去他们下落,在这里担心着,却什么都做不了。他虽然还是个孩子。却希望自己有能力担起一方天空、一片天地。他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可以守护自己的家,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 他讨厌这种感觉,可以说是厌恶极了,他怕一个人蹲在这人群满档的省城里,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姐姐弟弟,也没有爹爹和大舌头。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有他们在身边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而失去了他们。天地间好像就剩下他孤伶伶的一个,他无依无靠、无所依托。就连上课夫子开合的嘴角,听在他耳里也都是轰隆隆的,令他头晕目眩,仿佛走在冰冷的塞外荒原。寒风冷冷的吹,在他身前没有半点阻挡。 曾听大舌头偶尔说起那段在边城的经历,他总是无法理解大舌头嘴里那段独自走在寒凉边城时的心境,现在他想,他慢慢感受到了。 刘当归上课不专心,时常走神,被夫子责罚。最后还责令家长把他带了回去。 对于这点,若是之前的刘当归,一定很在意。他是一个乖孩子,夫子眼里的好学生,这种事从来不曾发生在他身上。 可是现在,他无可无不可。甚至都没意识到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夫子又说了哪些严厉的话。 他想他爹,想大舌头,他想他们。他不要上学了,他只想和他们在一块儿。哪怕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再危险他都不怕~ 夜晚,刘当归裹在被子里,泪水流满他的小脸,却固执地不肯哭出声。望春过来查房的时候,听到屋里的动静,站在门外,叹了许久的气,最终转身离开了。 没过两天,刘申姜也来到了江州。当刘申姜按着李半夏留给他们二老的住址,千辛万苦找到寸生药铺的时候,刘当归正坐在后院大树底下。 听到他爷爷来了,这孩子顷刻便爬了起来,朝院前的爷爷冲了过去。 “爷爷——爷爷——”刘当归这个内向的孩子,很少用这种方式表现他对家人的依恋。 刘申姜搂紧了自己的小孙子,他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这个小家伙了,真想得慌。 刘当归眼眶红红地和他说了他爹和大舌头的事,老人家坐在石头桌上抽着烟袋,许久都没开口。 那历经世事沧桑、深沉如海的一双眼睛,看似一动不动,里头又闪动着思索的光芒。 刘当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爷爷,在他们心里,爷爷一直不问世事,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奶奶打理。时间久了,刘申姜在每个人眼里,都形成了一种固定的印象:一个安于平凡、安于生活、安宁祥和宽厚仁慈的老头子。 就连马氏,都忘了自己的这位丈夫曾经那些浴血的生活。 刘申姜曾经参过军、打过仗,也曾颠沛流离,费尽心机逃脱别人的追杀。一行多人,最终只有他留下来了。他万事岿然不动的心态,是在几十年的生活中磨练出来的。年轻时生活多艰,尝过太多辛酸苦辣、悲欢离合。他安于生活、安于平凡,在一次次死里逃生浴血奋战中把握住对生活和生命的追求! 而现在,儿子儿媳遇到前所未有的困境,又让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重新陷入了对将来的思索。 上官舞融在知道刘申姜来到江州后,立即携张凤无来拜见。早从半夏嘴里不止一次地听到这位祥和的老人,说他是一个很平和也很和蔼的老人,今日一见,他却从这位老人柔和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睿智和浓重! 这是一双智慧的眼睛,只有经历过生活历练、对生活有很深感悟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刘申姜郑重地请这位儿媳的好朋友,告知他儿子儿媳现在的境况。这位六旬老人,比在场的每一位都还要冷静。 面对刘当归的时候,因为孩子太小,上官舞融无法对他吐露神情。但是在刘申姜面前,在这个老人洞悉一切、包容一切的睿智眼眸面前,上官舞融居然说不出那些善意的谎言。 上官舞融将李半夏来到江州后,寻找解药救治张家少爷,以及后来被二皇子盯上,抓住刘东山威胁其进京救人的事,事无巨细地都与刘申姜说了。并且就连二皇子欲对二人不利,这局棋几乎是个死局这事,也一并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刘申姜。既然要说,就说全部,这是上官舞融对长辈的尊重。 刘申姜很感激上官舞融和张凤无这些日子以来对他儿子儿媳的帮助、为他们夫妻俩奔波,也很感激她能对他无所保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知道他儿子儿媳最真实的状况。 紧接着,上官舞融和张凤无发现,面前的这位老者比他们所能见到的任何一位老者还要耐人寻味,看着他坐在他们对面,仔细听着他们的叙述,缓缓提出一些疑问,那不是一个普通老人所具备的。 上官舞融第一次开始怀疑起李半夏的眼光,亏她还是刘东山的老婆,是伯父的儿媳,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居然连这样一个老人的真性情都没看清楚。 由此,也可见刘申姜是多么的不平凡了。其实,何止是李半夏,刘东山还有马氏,这些与刘申姜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又哪里知道自己的父亲和丈夫,还有这样冷静睿智的一面? 又或许,这是因为过去值得他思量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他安于现在的生活,虽然之前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没有什么比起一家人平平静静、健健康康地生活在一起还要重要。 在经历那么多事后,还能过上这般平静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求的? 刘东山坠崖的事,上官舞融现在还没有收到线报。二皇子的手下在看到刘东山坠崖后,也知道事情重大,有可能会影响二皇子的计划,第一时间就封死了消息,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外传。然后就迅速飞鸽传书,将江州这边的事告诉给远在都城的二皇子。 虽然这事被瞒得密不透风,但凭着上官舞融在江州的根底,一定很快便会知道。且不说刘东山之前所在的院落由她的人盯着,就是这江州城的大大小小的事,只要她想,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是,刘东山是以什么方式逃走的? 之前刘东山也曾想过,用砚石传书的方式,来告知上官舞融他的藏身之地和通过他观察到的守卫情况。但这个计划很快便破产了,二皇子走了,他的砚石也开始断了供应,紧接着守卫也全都发生了变化,刘东山深知这个办法行不通,要想出去,还是要他自己寻找机会。 况且他也不想再连累舞融了,对方是二皇子,舞融就算有把握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对方要是存心找茬,她和张大人那边一定会很麻烦。 之前忧心出去,是担心李半夏在外面的状况,怕她受制于人,又不会照顾自己。而现在,李半夏已经被带走了,他必须冷静下来,找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将自己救出去。 他知道,只有自己这边安全了,半夏那边才有可能化险为夷。因为这,他不能允许自己出一点意外,也不允许她再因为他的关系而被别人逼着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他,不会让自己有事~ 524 深藏不露,利剑出鞘(2) 524深藏不露,利剑出鞘(2) 眼下情况紧急,刘申姜深感事态严重。 他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老头,他知道人心险恶,也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牵扯到皇家,那就意味着无尽的风波。 张凤无在朝为官,二皇子现在在朝廷又是大权在握,是卞国储君的不二人选,不能让他们夫妇淌这池浑水。 况且上官舞融的身份实在是敏感得紧,他是上官大将军的千金,上官将军劳苦功高,为卞国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在老百姓心目中威望很高。但自古,武将最易受上位者猜忌。 若这个时候上官夫人以自己娘家的势力来帮助他们,若是到时激怒了二皇子,可能受连累的还不只是他们夫妇,就连上官大将军都不能幸免。 所以按照刘申姜的意思,这件事他们夫妻俩暂时还是不要出面,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夫妻在背后给他们提供一些信息支援,能够帮他们打听一下东山和半夏目前的状况,已经是给他们最大的帮助了。 张凤无夫妇明白老爷子的好意,只是他们又岂非是怕事之徒,为了朋友,纵使不要头上这乌纱又如何?但事关大将军,也不得不让夫妻俩慎重一二。 暂时不出面可以,但他们一定会在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在他们夫妻俩有难的时候出面帮助一二,这一点还请老爷子不要拒绝和反对。 上官舞融已经飞鸽传书,请他在京都的父亲替她留意这事。李半夏远在都城,在那里人生地不熟,连个朋友都没有,而他们远在江州,纵使有心,只怕也是鞭长莫及。到时李半夏真的有什么事,只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如此再好不过,刘申姜再次向两位道谢。 话说到这里。.tw[]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刘申姜点燃了烟袋,缓缓抽着,不时轻轻吐出烟雾,眼里的深思之色越发明显。 舞融和张凤无还有当归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停下了交谈,望着这位老人。 刘申姜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深沉无比,偶尔绽出一抹精光。忽然,他停止了抽烟,将烟锅往旁边的桌子上磕了磕,精光无比的眼睛变得透亮,那里面承载和闪耀的是智慧的光芒。 “爷爷――”刘当归碰碰他,他今日见到的爷爷好不真实,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习惯这样的爷爷。 可这样的爷爷。让他分外安心,也让他心中一早的惧怕消逝了不少。仿佛有爷爷在,他们就什么都不必怕。 “伯父――”舞融和张凤无也忍不住问他的意思。 老爷子冲他们笑了笑,那笑容有着说不出的和蔼,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即便天塌下来,也改不了他安然物外、与世无争的祥和之色。 “也许我们可以去找一个人――”没错,就在张凤无和上官舞融提到京都时,一个人立时从刘申姜脑海里冒了出来,再一思量,越发觉得这事有门。 “什么人?”几人立马问。 “是鲍大人!”刘申姜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伴随着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鲍大人铁面无私,不畏权贵,是百姓心目中的鲍青天。他向来愿替老百姓出头,昔日即便得罪皇上和当朝太后,也在所不惜,也势要给百姓一个公道。这次半夏的事。若能让鲍大人知晓,一定会为这件事迎来一个新的转机。” 上官舞融笑了,接着老爷子的话道:“而且这位鲍大人在朝中的地位并没有我爹爹那般敏感,谁人都知道鲍大人铁面无私,清正廉明。谁都知道他在公理正义面前谁的面子都不买,也就不存在什么针对的问题了。更何况,鲍大人素有廉正之明,皇帝要降罪他都得细细思量,不愿做有损民心之举。半夏这次遭逢此事,本是二皇子的不是,鲍大人若知晓,定然愿意为半夏和东山大哥出头。” 张凤无也点点头,道:“鲍大人是个公正严谨的好官,他要接手一个案子,就一定会查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务必要让事情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到时候李姑娘和东山兄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也就清清楚楚。有鲍大人出马,二皇子想不妥协都难。” 几人这么一说,好似又都看到了希望。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真行,这一点我们怎么没有想到。” “你们也不是想不到,不过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上官舞融和张凤无一早便参与到了这件事中来,凡事都想着要自己解决,也不相信别人敢得罪二皇子,就没有想到这一出了。 而刘申姜今日才到这里,也才知道这事。纵然他心里也十分担心两个孩子的处境,但思考问题的角度与二人全然不同,所得结果也自是不同。 另一方面,张凤无和上官舞融远在江州,与京都的鲍大人接触并不多。虽然两人早就听过鲍大人的清正廉明,这种大事,还是难以托付给别人。 刘申姜不同,鲍大人上次因为封炎大将军的事去了马回村,在那里停留了一些日子。加上半夏与这位鲍大人,以及他身边文胆智囊的公孙先生与御前护卫詹扬有几分交情,知道他们对半夏多有照料,这事若求助于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帮半夏留意、替她想想办法。 于是,这样事情就渐渐成形了。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若到时二皇子不买鲍大人的账,坚决要对他们夫妻俩不利,又当如何?” 鲍大人再清明无私,在百姓心中再怎么有青天之明,面对皇家人,对方是个明君倒也罢,若存心袒护。或是到时候二皇子做的决定,连皇上都不愿插手,那不但李半夏和刘东山救不回来,还有可能连累了鲍大人。 而这,是他们都不愿看见的。 刘申姜想了想,终是叹了口气。 现在,也只有求求他了,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忙。他好不容易与那可怕的地方断了联系,过着自己清静的日子,这时为了两个孩子的事,又要让他出马,怕是他不愿。 虽然那人与东山情分不一般,拿东山当亲孩儿一般看待。为了东山那孩子,做了许多的事,也不保证他愿意为了他们夫妻俩再与皇家人有什么纠葛。也正是因为他对东山照拂有加,把他当成亲儿子,要刘申姜为了儿子请他出马也更加艰难。 但为人父的心,总是那般深沉,哪怕有再多的困难,哪怕拼着这张老脸不要,哪怕因此麻烦别人而心怀愧疚,也还是要做。他愿意用为数不多的余生,来报答这些人的恩德。 刘申姜打定好了主意,今日天色已晚,在江州暂留一日,明日一早便上路回村。这边的事,就有劳舞融和张凤无二人费心了。 晚上,二人陪着刘申姜吃了餐饭,老人家年纪大了,又赶了一天的路,虽然精神还算不错,却难掩面上的疲倦。加上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饭量总没有年轻人好。舞融和张凤无不时为老爷子夹菜,刘申姜尽量多吃了些,也便放下了碗筷。 前前后后,老人家也就吃了一小碗饭,老爷子已经尽力了。 两人也知道,年老人晚上不能吃太多,劝人家吃得太饱也并不是好事,到时候睡觉可就睡不着了。 晚饭后,夫妻俩人陪刘申姜坐了坐,便回到了知州府。 留下刘申姜和刘当归爷孙俩,刘当归这么大年岁,早就不与爷爷奶奶睡一块了,可是今儿晚上却一反常态地要与爷爷一起睡。 刘申姜乐呵呵地让小孙子“伺候”着洗了脚,直夸他真乖。今日到江州后,只顾着儿子儿媳的事,竟没时间来关心关心小孙子在江州的学习状况。 刘当归听爷爷问起,面上惭愧极了。看他的样子,刘申姜也猜到了一些。这个孩子,肯定是因为他爹娘的事烦心着,满心里都是对他们的担忧,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江州,爹娘不在身边又出了这档子事,也怪不得,哎! 不过,刘申姜可不能任这小子这样下去。 他爹娘的事他虽然担心,可是他现在还是孩子,帮不上忙。这些事有他们大人担心就够了,他们这些孩子,还是要做自己份内的事。现在于他,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学习。 要知道,当时他娘和他爹,把他送来江州上学并不容易。单是他奶奶那一关,也不知费了他们多少心思。现在他爹娘出事了,在外面独自面对着难以言喻的困境,他又怎么能不乖乖听话,再让他们为他担心? 他还小,还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只是,孩子总有一日会长大,作为一个好孩子,不但要好好听父母的话,还要对自己负责,努力奋斗,将来才能成为有用的人。只有这样,才不致让他爹娘担心,让他们为他感到骄傲。 刘申姜将这些道理说与当归听,刘当归从前就听许多人说过这些大道理,但却没有像这次一样,将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 ………… 525 大爱无疆(1) 525大爱无疆(1) 刘申姜翌日一早便要离开江州城,说是要回村,寻求一个人的帮助。【本书由】这个人,身份和藏身之处都是一个秘密,除了极少数几个人,一般都不知情,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刘申姜因着儿子的关系,知道对方的下落。但和他熟悉的是儿子,而不是他,这次能不能成,也只有碰碰运气,尽力而为了。但愿那人能看在东山的份上,助他们一臂之力。 昨夜上官舞融听到刘申姜嘴里说起那个神秘的助力,虽然很想问问那人是谁,有什么样的来历。但她知道老爷子不说出那人的名字,定有他的道理。只要真的能帮到半夏,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不过,经过昨晚的长谈,舞融也对他们未来的营救计划充满了更多的信心。刘申姜的到来,无异于为他们已经开始疲软的心神注入了一针有效的强心针,使得他们重新打起精神,更好地投入到接下来的计划中去。 上官舞融和张凤无回到府中,就积极地让属下和暗卫打探他们的消息。之前派去跟着李半夏前往京都的属下,也该有新的消息传回来了。 京都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这边却带回来了刘东山坠崖的消息。上官舞融听到这个消息,平日恁凭如何危急依然浅笑的脸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身体忍不住趔趄了一下,抓着张凤无的手,喃喃道:“刘大哥出事了,那半夏要怎么办?” 张凤无的脸上也很落寞,他是在为他们夫妻俩感到悲伤,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比一对恩爱的夫妻天各一方更加痛苦。从此天上地下,再也无法相见,只有你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前路漫漫。身边再也没有那个重要的人,这种生活,该是如何的痛苦?现在,要赶快把这事情告诉给伯父。刘大哥出了事。他们应当第一个知道。算算时间,需得快点,伯父一早便会离开江都。 刘申姜的车子已经拴好了,拍了拍小孙子的肩膀,让他再回去睡会儿,然后就回鸿轩学院,好好的学习。刘当归依依不舍地和爷爷道了再见,看着刘申姜赶车的身影逐渐离开视线,刘当归才慢慢踱步回了药铺。 刘当归还没到城门的时候,迎面驶来两匹快马。截住了他的去路。 是两个熟人,他还正暗自纳闷这俩孩子怎么这一早就赶到这边来了,昨天也没说要来给他送行啊,因为走得太早,刘申姜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动身。 张凤无夫妇俩下了马。径自往刘申姜这边走来。 “伯父――” “你们这俩孩子,这是怎么了?”上官舞融眼角有泪痕,而张凤无脸也像是被严冬的寒霜打过的一般,看得刘申姜心惊肉跳,直觉是出了什么大事。 “伯父,东山大哥他……他……”上官舞融来之前,只知道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刘申姜。然而等他们来到这里。看到这位早生华发的老人,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告诉他这个残忍的消息。 “东山?这孩子怎么了?”刘申姜心中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强烈得快将他给压垮了,这个经历世事的老人,头一次在心里害怕成这个样子。他能想见,舞融的下一句话将会是什么。 张凤无看自己的妻子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拍拍她的肩膀,紧紧抱了一下,予以安慰。 “伯父,东山兄在逃出来的途中,不甚坠下山崖。生死未卜。”最后四个字,好似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它说出来。 “……什什么?东山他……”刘申姜眼前一花,一个晕眩,身体一个栽倒。张凤无和上官舞融上前搀住他,“伯父……你要小心着些身体,不然东山兄也是会担心的。” “是啊,伯父,你不要太难过,一日没找到东山兄的尸体,就还有希望。相信东山兄吉人有天相,一定会逃过这一关。再说,若东山兄真的有什么事情,东山大哥也一定不会想看见你们这么为他难过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的东山……我可怜的孩子……”刘申姜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胸口,唯有这样,才能减少胸口那如剜心剜肺一般的疼。 东山你这孩子啊,怎么忍心让你娘和你爹白发送黑发人,你平时不是最孝顺,最听我跟你娘的话,又怎么能走在我跟你娘的前面―― 还有你媳妇儿,你多么惯着她,做什么事都支持她。你还总跟你娘说,以后要和你媳妇儿就跟我跟你娘一样,要手牵着手、相互搀扶着走一辈子。这些话就像是昨天说的,你这孩子这次怎么说话不算数。你怎么舍得你的妻子一个人在外面吉凶难料,丢下她一个人,她以后要怎样生活? 还有你三个娃儿,孩子都还那么小,灵芝过了今年也才七岁,甜甜还没给婆家,当归还没培养出来,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小就没有爹…… 刘申姜想到这些,不禁老泪纵横。舞融看着心酸不已,他们昨日才见到那个冷静睿智、面对任何事都能祥和以对的伯父,可是今日,面对儿子可能有的死讯,这位老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刘申姜和马氏对这个儿子付出了多少心血、投注了多少关怀与宠爱,他是他们夫妻的延续,是他们的未来。他们深沉地爱着这个儿子,愿意为了儿子更好的生活牺牲一切。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一家都相互扶持着走了过来,他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美满,谁成想,天降祸事,东山竟在这个恶时候出了事。 这对刘家来说,可真是晴天霹雳。 刘申姜宁愿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们可以回到过去继续过他们的苦日子,一家人虽然可能吃不饱穿不好,但至少可以每天都在一起,他们两老也不至于到了半只腿都进棺材的年纪,还要忍受这种生离死别之痛。 “伯父……你要保重,东山大哥这边,我们会积极去寻找的。反正他活,我们要找到他的人。他死,我们也要找到他的尸体。只要一日没有亲眼看见东山大哥罹难,我们就一日不能放弃希望。还有,半夏那边……” 听到上官舞融提到李半夏,刘申姜颤抖摇摆地身体渐渐稳住了,举起衣袖,轻轻抹了两把泪。 “人老多情,上了年纪,连眼泪都管不住了。” “伯父――” “舞融,还有凤无啊,伯父没事,你们为东山夫妻俩还有为伯父做的事,伯父心里感激不已。只是伯父现在,还得请你们帮伯父一个忙。” “伯父你说,只要是伯父吩咐的,我们夫妇一定会尽全力帮伯父做到。”没有保护好刘东山,让上官舞融懊恼得想撞墙。这不仅是她的失败,更是她对好友最深的愧疚。她不知道她今后怎么面对半夏,她没法看着半夏难过。尽管她知道,以半夏的性格,绝对不会在他们夫妻俩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和指责。 李半夏当然不会,对舞融和张凤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她心里只有感激和感动,又哪来的指责?她也没任何立场来指责舞融,那样她可真就是忘恩负义了。所以李半夏能做的,就是将所有苦痛自己来背负,在她这群好友面前,还不能呈露过多的悲伤。 因为看到她这样,舞融必然会难受。尽管李半夏心里不觉得,上官舞融却一定觉得是因为她的干系,没有保护好刘东山。 刘申姜缓了缓,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透着睿智精光的眸子,却蒙上了一层灰暗,整个人也没了先前那股矍铄的神采。 唯一仅留的,是睿智,和坚定。 悲剧已经发生了,无可避免,而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半夏还在二皇子手里,无论如何再不能让她出事了。东山,我可怜的孩子,若是你听得到你爹内心真心地祈求,你就活着回来吧―― 老天爷啊老天爷,咱们刘家可从来没做过什么造孽的事,东山他娘也常年拜菩萨,每年都会添上香油钱,虔诚地跪拜。我不求你让我们刘家以后大富大贵,也不求你保佑我们两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只想求你保佑我儿子儿媳妇儿能度过这一关,都能给我活着回来―― 心中又是一阵哀恸,刘申姜忍住又要向外涌的泪,哽咽着嗓子对张凤无夫妇道:“这事既然都发生了,现在也不是伤悲的时候。我们要重新振作起来,半夏还在他们手上。东山出了这事,半夏肯定还不知道。嗯,这事暂时不能告诉她。如果有机会,托人给半夏捎句话,就说东山已经无碍,回到了村中,现在他很好,没什么事情。如果有机会,别忘了自救,外面的人也不会放弃,会一直想办法把她救出来。但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没有把握就不要做,不然激怒二皇子就不妙了――” ………… 526 大爱无疆(2) 526大爱无疆(2) “还有当归和望春那边,暂时就不要告诉他们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管怎么说,先让半夏平平安安回来再说。[..tw超多好看小说]” 刘申姜嘴上这么吩咐着,心中却在哀叹道:孩子啊,你答应爹,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虽然舞融和凤无两人都说,从那个悬崖掉下去,生还无望。可爹一直都希望,你能给爹活着回来,这个家离不开你。 刘申姜依然照着原计划回村了,这个老人并没有沉浸在可能失去儿子的悲痛中,因为他知道现在还有人等着他去救。在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完之前,他没有时间哀痛,就算是儿子在,希望的也是半夏平安归来。 “爷爷――爷爷――”一回村,刚冒出头,就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围了上来。刘申姜赶紧抹了抹眼睛里的泪,慈爱地抱起自己最小的一个孙子。 “哎哟呵,小子又长胖了哟,爷爷都快抱不动你了~”刘申姜将小孙子往怀里提了提,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可能就没了爹,这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可他暂时还不能让孩子和他娘知道,否则这个家恐怕,哎! 甜甜也过来,拉着爷爷的衣袖热切的问:“爷爷,你去城里看到爹和大舌头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在那边好不好?” “好,都好,他们啊,要不了多长时间也就回来了~”说着,刘申姜将回城时买的一包吃食丢给了两个孩子,“这是你们爹和娘让爷爷带回来给我两个乖宝吃的,要你们啊在家乖乖听话,不要乱皮,晓得吗?” “喔~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这是我的,姐姐,这是大舌头和爹买给我的~”刘灵芝急了,从他爷爷怀里滑了下来。立马朝那包吃食扑去。 甜甜和他闹了一会儿,也不是真的要和他抢,就把包丢给他了,自己蹦蹦跳跳地来到爷爷身边。两个大辫子一甩一甩的,煞是可爱。 “爷爷――” 刘申姜一顿,回过头看着自个儿的孙女,也许是甜甜这一声喊得太突然,刘申姜没来得及完全收回自己的情绪。看到孩子们此刻玩得越快乐,他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爷爷,你没事吧?”她看爷爷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没啥事,就是赶路赶累了。甜甜啊,把弟弟带回去。别在外面贪玩,爷爷回去睡会儿去,早上起早了~” 甜甜干脆地应了,爷爷前天去,按着脚程。花了一天多才到了江州。只在江州住了一晚,一早上便赶了回来。这么个赶法,年轻小伙子也未必受得了,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一定累惨了。 叫了脑袋都钻进吃食的刘灵芝一声,甜甜坚持扶着爷爷回家。刘申姜看到自个儿孙女这么乖,又是一阵悲从心来。 爷孙三人进屋的时候。马氏正在烧午饭,看到刘申姜回来,就问:“见到儿子和媳妇儿了?” “……见到了。” “他们还好吧?”说着,将饭给倒进了锅里,一边忙着一边又道:“你回来得正好,给我看着灶。我再去园里摘点青椒,中午咱再添两个菜。” “别忙活了,菜够吃就成,又不是什么客人,哪用得着加菜。” “诶你给我看会儿。你不吃山香他们还要吃呢。西山这会儿还在山上砍树,我喊一声,让他早点回来~” “去吧去吧,我来看着~”刘申姜哎哟一声,一下子起得猛了,腰扭了一下。 “你看你,也不知道小心些,腰扭了吧,厉害不厉害?” “没啥事,就是起来得急了些,甩两下就没事了。” “得了你好好坐着,灶我看着,回来这么急干什么,也不知道在那边多呆两天。你还当是年轻那时候啊,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这么急吼吼的,也不怕把身体累坏了。”马氏一边念叨,一边倒了杯茶过来,放在刘申姜手边。又伸出手,为刘申姜按着腰,按得刘申姜一个劲地长吁短叹。 老婆子的手劲还真不小,比起年轻那会儿一点都不逊色。 “我急着回来,还不是不放心家里嘛~”人老了,在那里呆着都不如呆在自己的窝。江州那边哪里都好,要是没有两个孩子这回事,刘申姜也愿意在那多留两天。只是,留两天还成,要是时间长了,他也呆不习惯。 再说,老婆子和孩子还在家呢,他怎么放心把他们奶孙丢在家里。虽说家里有西山在,西山自打当了孩子的爹后,办事稳重了不少。 家里的老婆子她知道,别看她平日咋咋呼呼的,胆子不小,其实胆小得很。这要是没他在旁边,晚上只怕她还不敢一个人睡觉嘞!刘申姜敢保证,他不在的这几天,老婆子一定是让甜甜和她一块睡的。 马氏一听男人这样的说,手下揉得更重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家不就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家又跑不掉。”说到这儿,马氏有些不大高兴的问:“你回来,东山和半夏就让你回来,也不留你在那多住两天?” “有啊,儿子和儿媳拉扯了许久,实在拗不过我,才只得让我回来。你前段时间不是背上痛啊,我问媳妇儿了,她说是老毛病,让我给你捎回不少东西,你按着她的话服用,过上个两天也就没事了。” “光是药有什么用,两人走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再下去就忘记这个家了,也忘记我这个娘了~”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孩子们在外面是有重要的事要做,又不是出去玩的。他们要是能回来,还会不回来?得了啊,别念叨了,等他们把这阵子忙完了,也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们天天在家呆着,你又念叨着心烦嘞~” “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家,我念叨那个做啥。这不是看他们走了那么久,连个信都没带回来,心里不放心麽。东山也是,也不知道他上次去参加那个大赛怎么样了,之前只是听半夏来信说,东山也在江州,和她在一块,也不知道东山具体怎么样。” “这个我知道,他娘,咱们东山可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上次参加那个大赛,不但闯出了名堂,还被江州的杜大老爷赏识,请他到府上替他雕东西,这一给可就是好几百两银子~”这么多银子,许多村里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些年来,也就是半夏能一次挣到这么多钱。这两个孩子都不错,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只是……刘申姜想不下去了,本来这个家是多么幸福美满,即使现他们两老在死了也都可以安心闭眼、放心而去了。谁知道,竟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真的?真的――”马氏张着嘴巴,久久不能合拢,反应过来后则是一连串的欢呼,坐也坐不住了,高兴地忙上忙下,也不知道她在忙些啥。 刘申姜开始有点后悔告诉孩子他娘这事了,这时候有多欢喜,知道东山的事后就越加的难受。反差太大,要他娘如何吃得消? “对了,咱们儿媳呢?你咋只说东山,不给我说说半夏的事。” “半夏她也不错,给几位江州大老爷治了病,还把张家少爷多年的痼疾给治好了。整个江州城都知道咱们媳妇儿的大名,都称她是女神医呢~半夏这孩子,可是个不平凡的孩子,咱们东山能娶到她为妻,是东山,也是咱们刘家的福气――” 刘申姜诚心喜爱着这个孩子,也很感激她对东山不离不弃,帮助刘家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一个人,一生能有这样一个相守的人,东山那孩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但或许正是那个孩子太过不平凡,也就注定了她的一生绝难一帆风顺。常人都不敢保证能一生顺顺利利、平平常常,更何况是半夏这样有本事的孩子呢。 但他又实在不能指责她什么,她对东山的用心、对这个家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与那孩子没有关系,恨之恨造化弄人,为何无端要戏耍他们刘家,让他们两老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承受这种心痛和担忧? 听到儿媳妇儿好,马氏也高兴,高兴后,又跟自家老头子嘀咕:“他爹,咱们给东山娶的这门亲真是娶对了,半夏真是天下最好的媳妇儿了,我这个做婆婆的倒是真喜欢她。” “你也知道半夏好了,那等媳妇儿回来待她好点,别老偏心着儿子。” “我哪儿偏心着儿子,我待半夏可是像待亲闺女。” 这话倒是不假,要说以前马氏对这个儿媳妇儿还有些些的微词,可越到后来,就越是喜欢这个儿媳了。从某点来看,并不比待自己的儿子差。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这样一个媳妇儿,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马氏开怀的笑了,她现在最欢喜地也就是自己这一对儿子儿媳了。不管谁跟她提起他们,她脸上总是笑呵呵的,什么事都好商量。 ………… 527 家和万事兴 窝心两口子 527家和万事兴:窝心两口子 望春是个玲珑心思的妙人儿,东家不在的时候,不但帮她打理着药铺的生意,还为她将家事打理得妥妥贴贴、面面俱到。 在刘申姜回村的前一夜,就把给孩子捎的吃食、给马氏和刘申姜的药材和补品都准备好了。甚至还不忘到布庄买了两块上好的衣料,给西山媳妇儿还有他们新出生的娃娃的。 对了,还有刘西山,李半夏走到哪儿也无法忘了东山这位手足兄弟。东山和她一走便是这么长时间,家里全靠他一人照料,可真谓是上有老下有小。西山又是一个爽快人,从不和他们夫妻俩抱怨半句,与东山这位兄长还有她这个大嫂十分的亲厚。 虽然山香有时候会埋怨几句,当着爹娘的面念叨念叨,但这并不损他们身为一家人的情谊。经过上次接生的事后,山香对他们这一房明显友善了不少。加上李半夏和刘东山也都了解,他们的这位弟妹也就嘴上不饶人,其实心地坏不到哪儿去,只要不让她吃亏就成。 这个还是好办,李半夏和刘东山都是大方人,不爱行那斤斤计较的事。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让山香面子上好看一些,平时有什么事多替他们夫妻俩想想,也就没什么事。 退一步,能够换来整个家庭和睦,也是一件乐事。 马氏和刘申姜也乐于看到他们两房相处融洽,毕竟没有什么事,比家和更加重要了。人说家和万事兴,只要家庭和睦,那再大的事都不叫事儿。但只要一家人不和睦,总是三天两头的吵,那可也是会将福气给吵掉的。遇到再怎么样的好事,都难免触些霉头。 年轻人不大相信这些,老人家可是十分笃定这些道理的。 夏山香听到刘申姜回来了。抱着几月大的孩子也过来了,她自个儿在屋里呆着没意思,还是人多热闹些。 闲聊了几句,话题还是跑到了李半夏和刘东山的事上。听到他们还要过段时间才回来。夏山香忍不住念叨。以前不觉得大嫂在家有什么影响,现在走了可真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就譬如说吧,以前她们妯娌之间即便再不和睦,他们夫妻俩身体要是有个不舒服或是大病小痛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夏山香嘴上虽然不说,可有李半夏这个神医在家,那做什么事胆子都壮上一些。 那次生产,更是九死一生,要不是嫂子关键时刻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现今她还不知是如何的光景。 夏山香爱面子。又最不喜欢别人拿她大嫂和她比。她大嫂别说是和她,就是和村里任何一个女人比,那都是能将人家甩一大头去的。别人不都是说麽,他们马回村一百年也未必能出个名扬卞国的女神医。 夏山香心中也知道这一点,回到娘家的时候别人夸起她大嫂来她心里面也是高兴的。觉得与有荣焉。但她又实在不喜欢别人扯上她,只要是个正常人,谁不愿意做那红花。每次做绿叶,也不怪人家脸上不好看了。 西山知道老婆的性子,时常劝她看开点,都是一家人,做啥那般计较。更何况。大哥和大嫂从来不曾亏待他们夫妻俩,当时闹着要分家,不顾大哥和大嫂那一房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他们夫妻俩那事做得也真够缺德的。 难得大哥和大嫂从来不与他们两个计较,依然拿他们当一家人,他们还能再埋怨些什么?再说。那一房好不就是他们刘家好吗,他们好他们也有面子,爹娘也高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夏山香就不喜欢自己丈夫老是站在他们那一头,又是捶又是捏的。捣鼓了好一阵。刘西山疼老婆疼得紧,她要打要掐都随他,反正他皮糙肉厚,她娘子那小软手也掐不疼他。真要是疼了,舍不得地不还是他媳妇儿吗? 夏山香出了一通气,心里好受了些,也觉得自家丈夫说得有道理。他们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也不能老眼红别人,她可是知道许多人在背后说她小家子气,她还真不能让那些人小瞧了。 大嫂有本事倒也罢了,就连大哥,这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庄稼汉,也越来越有名堂了。 人家都说大哥娶了个好媳妇儿,好媳妇儿是会旺自个儿的相公的,知道拎着自个儿丈夫上进。 夏山香也觉得自己也该像大嫂一样,多拎拎西山,他还这么年轻,应该多到外面闯闯,做些有意义的事。像这样,天天在家陪着她和孩子,她高兴虽高兴,可也觉得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几次欲对西山开这个口,夏山香就舍不得。她才不管西山有用没用呢,西山就算一辈子是个庄稼汉,那都是她夏山香的丈夫。她不要他走,也不要他出远门,她要他陪着他们母子俩。 他们就是小老百姓,做不了什么大事,她也舍不得西山一个人到外面摸爬滚打,一个人受苦。还是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她放心些,没有她三天两头地骂他几句,打他几下,西山也会受不了的。 再说,要是他到外面,遇到其他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办?要是西山一个不小心,真的被那些狐狸~精勾了魂,那到时她哭都没处哭去。 夏山香是越想越害怕,就差抱着刘西山咬他几口,哪里再想着把刘西山赶出村去。 也因为此,夏山香渐渐明白,李半夏能做出让刘东山高飞的决定,背后是有多么的艰难。 同是女人,她们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将一个人承受更多的孤独,时时为远方的丈夫牵挂,担心他在外面好不好、顺利不顺利,担心着他是否忘记家里的妻子,有没有想起她…… 李半夏一走就是这么久,夏山香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期望着她早点回来的。可不是她想那个女人了,就算她不像以前那么讨厌她了,也开始理解她了,她要是天天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不会舒服的。 不过说是这样说啦,夏山香在李半夏走后没两天就开始抱怨,没那个女人在,还真是什么什么都不习惯。 她和西山两人睡觉都不怎么注意,有时候睡着了喜欢乱踢被子。这要是以前还没什么事,他们都是大人,抵抗力都不错,也不怕着了凉。但自从两人中间多了个小鬼,一晚上不是哭就是尿尿,颇不安生。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担心小家伙会不会被他们压着,会不会着凉。 小孩子稍不注意,便会生病。李半夏走后第二天,他们夫妻俩就在小家伙哇哇大哭中醒来。夫妻俩个被小家伙吵得一夜没睡好觉,齐齐顶了两个熊猫眼,累得就跟条狗一样了,却还得忍着疲惫伺候这小祖宗。 一看小家伙生病了,夫妻两个急急忙忙便爬起来了,西山更是连鞋都没穿,赤着脚就抱着小家伙赶到了大嫂和赵郎中的那个药铺。 赵郎中一看,说小家伙是着了凉,还发了烧。烧得不轻,说是再晚一点送去,孩子可就危险了。 夫妻俩这下子吓得不轻,每天变着法小着心的伺候这小祖宗。有一次夏山香半夜起来,发现自个儿丈夫都没睡,就斜偎在床边打盹儿,两只眼睛一会儿眯起一会儿又一猛子睁开,盯着床上包着薄被的小家伙。 夏山香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打那个吃着睡睡着吃啥都不知道的小家伙的小屁屁,看看孩子他爹,吃了多少苦、糟了多少罪。 那段日子,夫妻俩几乎都没睡过什么好觉。刘西山不但心疼孩子,还心疼媳妇儿,总是让她多歇会儿,自己看着。夏山香看着他那疲惫的样子,自己哪里还睡得着。夫妻俩人就这样依偎着,腿上还放着他们两个孩子,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一家三口,却分外的窝心。 每到这时候,夏山香就难得念起她大嫂的好来。以她大嫂的医术,别说这伤风着凉,就是有再大的毛病,也是难不着她的。也不至于他们夫妻俩个,被孩子的一个着凉弄得成了惊弓之鸟,是吃也不敢吃,睡也不敢睡。 刘西山总会在这个时候帮腔,他也知道,他那个娘子也就这个时候才把这种话听得进去。以前他在自家娘子和大哥大嫂那边做夹心饼干做怕了,真希望这个家以后能和和睦睦,别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了。 就这么一来二去,夏山香对大房也改观了不少。这不,刘申姜刚回来,她就抱着孩子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了。 马氏心里高兴,在他们这些老人眼里,再没什么比儿子媳妇儿有出息来得更加美好的了。中午嚷嚷着又多加了好几个菜,还将压在箱底的咸鸭给拿了出来,做给一家人吃。吃饭的时候,提到他们的事,也是合不拢嘴,巴不得能让全村的人都知道。 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饭,刘申姜虽然心里不是个滋味,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哀叹一声,由老婆子高兴去~ 528 家和万事兴 幸福的家 528家和万事兴:幸福的家 刘家今日很热闹,是姑娘和姑爷回来了。(..tw无弹窗广告) 马氏前两天就听到消息,银杏会带着孩子回门。因为是第一次,不只是刘家,就是平日和刘家交好、银杏称呼他们叔叔伯伯的几家,都显得隆重。 像这种日子,一早得备好大串的爆竹和烟火,等姑娘抱着孩子到了,要迎接他们进门。 按理说,孩子不该到这时候才到他外婆家,刘家与赵家近,早就该抱着小外孙上门了。只是刘银杏生产时并不怎么顺利,最后虽然母女平安,但身子毕竟是伤着了。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身子这才有些起色。 马氏天天念叨着她闺女,赵家老爷是个不错的亲家,赵夫人自银杏生下儿子后,对这个媳妇儿也越发厚待。什么吃的喝的都是亲自张罗,别看她平时一副贵妇派头,可疼自个儿的孙子了。经常抱着他,逗弄自己的小孙子。 赵家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一家人无形中被拉近了不少。 赵老爷忙生意之余,也会多抽时间回来,看望自个儿的小孙子。有的时候生意谈到一半,听到后面孙子的哭声,将一大群管事就扔在那儿,急急忙忙哄自个儿的小孙子出来。 赵夫人时常埋怨,这爷爷心里只有孙子,没有妻子和儿子了。赵老爷也就由着她念叨,女人多念念也好,总比每日在屋里闷着强。 赵夫人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里面是高兴的。老爷现在比以往时候在家的时间多得多了,两人中间隔着个小家伙,话却多了不少。有时候还争论着给孩子取什么名、穿什么衣裳,以后要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小家伙也一日日可爱,赵家上下,上至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下到丫鬟小厮厨房烧菜的大婶,都知道小小少爷是赵家的命根子,是大家心中的宝贝疙瘩。 小小少爷还没学会爬,就已经是大家争相哄抢的对象了。这还是赵家一家子。就别说小家伙族里那么多叔叔爷爷族人长辈了。到最后,以至于刘银杏这个做娘的,想看自己儿子一面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刘银杏身子不好,生产后一直很虚弱,还多亏李半夏在她生产前为她调理身子,才总算将孩子艰难的生了下来。只是李半夏离村已有好些时候了,赵家想请人都请不到,赵老爷特地托人在京中给刘银杏请来一有名的女大夫,亲自为刘银杏调理身子。 那女大夫是京中人氏,四五十岁年纪。已是为人妻为人母,再过不久之后就可以做人奶奶了,不但会医术,而且经验十分丰富。赵老爷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请来。由此也可见赵家对这位媳妇儿的看重了。 刘银杏产后虚弱,在一家人的喂养下却胖了不少。加上常年又不出个房门,顶多又赵晨宗或丫鬟搀着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不似以前老是像个孩子喜欢往外面跑着玩耍。 这么一来,原先有点黑的皮肤一下子白了不少。再加上长期吃燕窝鹿茸之类的美容补品,也越来越有大家女子的美丽与娇贵了。以至于马氏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大呼她这个做娘的都快认不得自己的女儿了。 马氏是刘银杏的娘。母女俩感情一直很好,刘银杏生产后总是牵挂着娘家,毕竟大姑娘头一回,又经历了这么多的挫折才产下孩子,心中难免害怕和忐忑。有娘在身边,既可以多说些女儿家的心事。又可以对着娘发发心中的小牢骚,赵家人待她再好,终不如自己的娘亲切,也不如在娘面前随意自在。 赵老爷偶尔也会派人来接马氏到府里住上两天,只是山香也才生下小孙子。半夏和东山都不在家,有孩子需要照料,也没时间留在赵府。刘银杏明白这一点,派来接马氏的车子才渐渐少了。 其实,在马氏看来,她这个做娘的能不能经常去赵府看自个儿闺女倒不是最重要的。就像银杏她爹说的,闺女都已经嫁过去了,那就是人家的人了。她这个做娘的三天两头往女儿女婿家跑,也不像个事,还是让姑娘和姑爷好好过日子得了。再说,她这个做娘的天天跑过去,哪有时间让闺女和姑爷培养感情? 若说先前的话,马氏还不太赞同。这后面的理由,马氏就觉得自家老头子说得有道理了。银杏才刚嫁过去不久,眼看着他们夫妻关系有所改善,现在银杏生产需要调养身体,正是两人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她这个做娘的,的确不能老是过去搀和。 马氏边点着头,边将女儿爱吃的下饭小菜给装了满满两大罐子,让管家给带回去。并嘱咐要让他们少夫人多注意休息、小心着身子,她就不跑这一趟了。 银杏总不能老是依赖着她这个母亲,她应该要学会依赖自己的丈夫。马氏得意地看着自家的老头子,平时看他老实巴交的,许多事看得还真比她透彻。这一回就听他的,反正家里事多得忙不过来,银杏这孩子,也该有做人家妻子的觉悟了。 刘银杏每日呆在府中修养,这对爱玩爱跑的她来说,简直快把自己闷出病来了。赵老爷和赵夫人又不准她出府,她现在的身体,就得按照医生的嘱咐,小心照拂,不能有一点意外。若是再贪了凉、吹了风,那可就伤了底子,到时候花十倍的力气也弥补不过来。 刘银杏虽然骨子里不输叛逆,但嫁到赵家来后,尤其是在威严的赵夫人面前,总有些战战兢兢、对她的命令不敢有违。加上心事重重,便少了不少往日的活力。许多事也只敢心里想想,从不敢付诸实践。 直到有一天,赵晨宗推了个轮椅进来,不顾她的抗议,将厚重的披风把她包裹得密不透风,将她按到椅子上,推她到外面散步。看着满院盛开的花朵,和微风里吹来的清新的空气,刘银杏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满涨。 赵晨宗还是那副拽拽的样子,大少爷也不怎么说话,推轮椅这类动作看起来也生疏得厉害。一个地方没看多久,就只知道卯着头,推着她不断往前走。 还是到最后,刘银杏实在忍不住了,这么个走法,完全失去了看风景吹风的意义,而且看他越推越快的架势,根本就不是带她出来吹风的,更像是要杀人。 其实最近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善,尤其是他跟她一块回娘家的时候,表现可圈可点,没让刘银杏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地方。虽然刘银杏嘴上没说,可马氏知道自己的女儿心软化了不少。 马氏也时时在她面前尽己所能地夸那位大少爷,尽管那位大少爷身上的确没多少值得别人夸赞的地方,但与之前相比,好了不是一点两点。 也许正是因为这位大少爷先前劣迹斑斑,所以对于他的丁点改变,大家都看在眼里,也更觉得难能可贵。 赵晨宗是赵家的大少爷,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这一点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就连赵老爷和赵夫人,也都清楚自家孩子真实的是个什么德行。以前赵老爷每次怒斥赵晨宗的时候,都无奈地斥责其是扶不起的阿斗。 这赵家的偌大基业,可能就要交给别人打理。 赵晨宗不管他爹如何打骂,依然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说他不听,打他无用,当场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过背就又是那副德行,让赵老爷也不知心灰了多少次。 刘银杏产子,过程很艰难,抱着床上妻子经历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他的孩子,这个大少爷终于开始有了一丝责任感。 赵晨宗并不是没心没肺之人,他也有自己年少的烦恼。被自己的父亲质疑为废物,让自己的母亲失望,在别人眼里担着花~心恶少的罪名,让别人痛苦失望的同时,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这一切,不但是在惩罚别人,也更加惩罚了自己。他无从摆脱,再多的辩驳,都成了矫情。 直到刘银杏替他生下了属于他的孩子,这个世上真正与他血脉至亲的孩子,赵晨宗心里多年来的孤独与叛逆才总算得到了缓解。 也许只有一个男人当父亲了,他才真正长大了,开始明白什么叫责任。做父亲了,意味着父母并不是自己的全部,他再也不会每日喊着要爹要娘了。也不会因为爹娘多年的冷战饱受煎熬,心里冰凉一片,感受不到一丝家庭的温度。即使感受到了,那份爱也是畸形的、不完整的。 直到现在,他抱着怀里哇哇大哭,两条小腿不停乱蹬的孩子,赵晨宗开始明白:有些爱不是靠攫取,而是靠付出。以前他总渴望着有个温暖的家庭,自己的爹娘能够像普通人家的爹娘一样,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 而现在,他懂得,要给怀里这个长得很丑的小家伙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不要他像他这个父亲一样―― 529 家和万事兴 爹爹秘诀 529家和万事兴:爹爹秘诀 几天后,孩子褪去了皱巴巴的丑样子,变得越发地好看可人起来。 实在是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赵晨宗抱着怀里的小家伙,手都在颤抖。唯恐自己下手重了,将小家伙给捏疼了。 明明只是一个丑丑的小肉团,在短短几天里,就攫住了他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赵晨宗不禁想着,他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在娘一日日的呵护与抚养下,才会长这么大,如今自己也已成家生子。 这一刻,赵晨宗头一次感到生命的神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若不是怀抱着这个小生命,赵晨宗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赵晨宗开始推拒了哥们的邀约,留在家里,与家里那个经常还只是闭着眼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 看着丫头手忙脚乱地为孩子换尿布,奶娘给他喂~奶,孩子哇哇大哭时,一个个绕着他团团转,哄着要他不要哭。小小一个孩子,竟然可以让整个赵府人仰马翻,赵晨宗不得不感叹这个小家伙力量之强。 娘雍容华贵了一辈子,无论什么事都不肯放下自己的身段,因为上次爹病发的事,娘和银杏的关系改善了不少。银杏产后身子很虚,娘让厨子每天都炖补品,小心伺候着。 有娘的吩咐和照料,银杏身子恢复了不少。娘开头只会看几眼孩子,由奶娘抱着,自己逗逗他。到后来,孩子越来越可爱,娘也忍不住心中的欢喜,会主动抱会儿孩子。然而娘很快便会把孩子交给奶娘抱,赵晨宗知道,娘是怕孩子尿到她身上,这对娘来说绝对是件无法容忍的事。 他很疑惑。他小的时候是怎样长大的,娘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很少抱过他,将他交给奶娘。.tw[]但在他的记忆中。总会想起娘抱着他站在美丽的杏花树下,听到娘饱含着宠溺的声音,叫他“宗儿――我的宗儿――” 似乎那时,他便是娘的唯一,是他的全部。 赵晨宗在赵夫人眼里是最为特殊,也最为重要的。赵夫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放下夫人的派头,亲力亲为,其他人赵夫人却未必能够做到,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孙子。 不管怎么说。赵晨宗还是觉得自己的母亲太过孤单了。在他推银杏出去吹风的时候,银杏无意中提起,老人其实喜欢热闹,而孩子是让老人家免受孤独的一个重要存在。 在村里,许多老人每天都会带着小孙子到处玩。那样不但孩子开心,连老人家自己也开心。 赵晨宗虽然当时没说什么,却是把刘银杏的话听进了心里去。刘银杏终归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尤其在她和赵夫人婆媳间的关系日益和善之后,她更加感觉到赵夫人这些年生活得不快乐。 马氏来看她的时候,她也和马氏说过这个问题。马氏叹气,这大户人家日子表面看着光鲜。其实内里有许多并不好过。赵夫人性子冷,很难对什么事真的感兴趣。也很难开心起来。 马氏说着,又望着她快要临盆的肚子,也许等孩子出生了,让他/她和赵夫人多亲近亲近,赵夫人的笑声可能会多一点。 刘银杏也觉着有道理。一个人呆着,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有了孩子的哭声和笑声,久而久之,娘或许真的会开心起来也说不定。 赵晨宗听到刘银杏这么说后,便抱着孩子去找赵夫人。赵夫人本来是不想抱孩子的。孩子又是尿尿又是吐口水的,真的让她不习惯。但孩子是晨宗的孩子,又是晨宗抱过来的,赵夫人可以拒绝任何人,就是不能拒绝自己的儿子。 在赵晨宗笑着注视下,赵夫人有些笨拙地抱起怀里的小棉袄,一个不顺手,差点没把孩子漏下去。赵晨宗双手在下面托着,等着赵夫人抱切实了,才缓缓将手收回来。 “好久没抱孩子了,手都生了。” “娘小时候不也经常抱着宗儿~” “宗儿还记得?”赵夫人似乎很高兴,孩子大了,母子二人多了隔阂,少了幼时的亲近,这让赵夫人很是失落。宗儿小的时候是很乖很贴心的,抱着他,赵夫人就像拥有了一切。 “宗儿当然记得,娘小时候喜欢抱我到那颗杏花树下,还会给我唱家乡的歌谣~”赵晨宗后来才知道,娘之所以喜欢站在杏花树下,是因为那个地方可以看到前面的路,只要爹回来,娘就可以带着他第一时间看到爹回来。 而娘最喜欢唱的歌谣,是她第一次见到爹时唱给爹听的。虽然当时爹在门外,但娘还是唱出了那首歌谣的婉转多情~ 赵晨宗将孩子交到了赵夫人手上,径自逗着那孩子,也不急着将孩子接回来。赵晨宗刚开始抱孩子的时候也是笨手笨脚,赵夫人曾经还有经验,又是女人。而赵晨宗,虽然一天有绝大部分的时间宝宝都在他手上,他现在抱孩子的手法还是在拔萝卜似的,而那红色包被里的小孩子,就像是一只小鸟。只能看到红红的尖尖的脑袋,底下是看不出孩子形状来的。 赵晨宗有时急了,就一只手提着孩子,另一只手吆喝着让丫头奶娘赶快来给小少爷喂吃的,刘银杏每次看到,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这大少爷拿他们孩子当什么了,抱孩子可不是提包袱,想提就提,想扔就扔。 赵夫人和赵晨宗两人折腾一个小孩子,到后来也弄得够呛。小家伙中途便便,赵夫人一不留心,弄得手上都是,尖叫着赶快叫人过来把孩子抱走。赵晨宗显然应该是慢慢习惯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尿片,将孩子过来,小心地搂在怀里,给他小屁屁擦干净,又给他换上尿布。 赵夫人看着儿子耐心地为小家伙做着这一切,忽然鼻中有些酸涩。她的宗儿,终于慢慢长大了。若是以前,谁敢想象,纨绔如赵家大少爷,竟然也会有这样居家的一幕。 这孩子,还真是…… 赵夫人眼睛泛酸,不知为何,今天他格外的高兴。对自己的小孙子,竟是越看越亲切了。对啊,这是她的宗儿的孩子,也就是这孩子,让她的宗儿越来越像个好儿子、好父亲了。 这之后的几天,赵晨宗一有时间就会抱着孩子来找赵夫人。有时候,刘银杏的身体要是好些了,也便推着刘银杏来看她。刘银杏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孩子,而赵晨宗就在后面推着他们母子俩,那情景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与和谐。 赵夫人心情开怀了不少,也越来越喜欢小孩子,喜欢跟他们夫妻俩聊天。有的时候,小娃娃随口哇哇了两句,她都能笑上半天,跟他们分享她的愉快经历。 赵暮山留在家里的时间也不断增多,有的时候一家三代同堂,围在一块,逗逗孩子,唠唠家常,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感觉还真不错。 待刘银杏身子好些了,两人带着孩子回到马回村。马车刚一停下,村里就铺天盖地响起了爆竹和烟火,马氏系着围裙、锅铲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出来迎接他们几个了,每经过一户,屋前都燃放起了爆竹。 这些村里人家实在太热情了,爆竹阵阵,赵晨宗扶着刘银杏小心躲着炸起的爆竹,回到了娘家。 一到屋里,赵晨宗就接过了孩子,让银杏到厨房去帮马氏。自个儿闺女好不容易回一趟家,马氏哪里舍得让闺女下厨房。不过看到闺女现在过得这么好,与女婿之间的感情也一日比一日融洽,马氏真的是老来安慰。 她最不放心的便是银杏了,现在看着银杏婚姻美满,女婿也变得懂事不少,马氏真是由衷的开心。 赵晨宗则抱着孩子,与刘申姜和刘西山这些男人们说话。刘西山早赵晨宗几个月当爹,经验比他可是丰富多了,还亲自传他一些当爹的小秘诀。这两人本来颇不对盘,现在都当爹了,关系反而一下子好了不少。 不过,刘西山可没这么容易放过他,赵晨宗这小子以前太拽了,两人还经常干架。虽然现在关系不一般了,刘西山还是想到以前这家伙那么对他妹妹,可不能轻易放过。 趁着这个机会,刘西山在给他传爹爹秘诀的时候,稍微带了些私心。在赵晨宗犯难或弄不明白的时候,骂了赵晨宗无数次的笨蛋和猪头,有的时候,还火大的用手指敲赵晨宗的脑门,好一副猖狂的样子。 赵晨宗每次被这家伙骂,不仅不在意,还是一副求知欲很浓的样子。这当然是因为他初次当爹爹,爹爹秘诀对他很重要,听到那么多的秘诀,赵晨宗也感到很有兴趣,很实用的样子。 而另一方面,别以为他真的是猪头和笨蛋,西山是在公报私仇,借机教训教训他来着。要是搁着以前,赵晨宗才没这么容易让刘西山得逞。不过现在,如果能让西山兄对他完全抛除成见的话,让他占点便宜又算得了什么? ………… 530 王者的动容 530王者的动容 丹妃娘娘又犯病了。(..tw好看的小说) 大约三更天,李半夏被人从床上叫起,前来叫人的小丫头慌慌张张地阐明了经过,请她速速前去为丹妃娘娘看诊。 李半夏听说了这个事,不敢耽搁,迅速穿好衣裳,拎着药箱跟着丫头来到了丹妃娘娘的寝塌。 二皇子守着丹妃娘娘,等到丹妃娘娘睡下,才在外室的软塌上小憩一会儿。然而,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里间的丹妃传来压抑地闷哼和痛苦的喘息声。 这些日子,二皇子自从江州回来后,经常彻夜守在丹妃娘娘身边。丹妃娘娘病得太厉害,厉害得使他以为他一不留神,他就永远失去了他的娘亲。 丹妃娘娘心疼儿子,一次次催促他去睡会儿,二皇子总说再陪她一会儿,就陪她一小会儿。然而每次一座,又是许久。 直到这几日,李半夏的到来,这位女神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几服药下去,丹妃娘娘的确舒服不少,偶尔还能小睡上一会儿。这令二皇子喜出望外,陪着丹妃娘娘说话的时间也多了些。 要知道,先前的丹妃,整夜整夜都不能合眼。身体就像是被大石一遍一遍地碾过一般,疼痛不堪,这副衰弱破败到极点的身子,每一处都是疼痛。她的身体已经太厉害了,若不是上好的补药圣品和汤药维持,丹妃娘娘早已不在人世。 李半夏的表现,让二皇子看到了希望。 可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算是无所不治的神医,在一个人病入膏肓的情形下,也依然挡不住死神的到来。 李半夏一进来,二皇子就让开了床前的位置,退到一旁,让李半夏为丹妃娘娘查看身子。 李半夏已经了解丹妃身体状况,在她病发的时候。也有一套应急措施。让二皇子扶着,让丹妃娘娘半卧,一只手有规律地给她揉着胸口,助她顺畅呼吸。另一只手打开药箱。取出自己的针包,向以往一样,几根针下去,丹妃娘娘慢慢恢复了平静。 然后李半夏才会进行接下来的治疗,每次丹妃娘娘病发的时候,单是治疗,就要花去两个时辰。而随着丹妃娘娘病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治疗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等到李半夏和二皇子从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东边的太阳已经升起。好漂亮。 二皇子的眼角有着一圈青影,他虽然年轻,身体底子好,也经不住这样连日的熬夜和操劳。 李半夏最看不得别人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虽然她自己也时常这样。研究某味药起来常常忘了时候,饭顾不得吃,觉也可以不睡。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东山时刻照看着,娘时刻在她耳边念叨着,她放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身体有家人帮她打理。那个时候。真的很幸福。 “一会儿我让厨房熬碗汤,二皇子别忘了喝下。” “什么汤?” “补身缓解疲劳的,二皇子连日操劳,身体已是疲惫不堪。再这样下去,丹妃娘娘还没倒下去,二皇子便先倒下了。” “你关心我?”二皇子勾着嘴角。冷然一笑,“本王抓了你相公,还要对你不利,你还这么好心,愿意关心本王?” “放心。那汤没有毒,我要毒死你,也不用等到现在。” 二皇子瞪她,她这算是歪解了他的意思吗?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害他,她又不是傻子,敢毒害当朝皇子,这个罪名,可够满门抄斩的了。况且,就算她真敢这么做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恶时候,别忘了在她看来她的丈夫还在他的手里。 刘东山坠崖的消息,他相信,还没有人敢告诉她。 “本王知道你不会,因为你是个蠢女人。”也不知道是生气李半夏歪解了他的意思还是存心与她过不去,二皇子犀利地嘲讽着她。 李半夏没有反驳,不知想到了什么,惨然一笑,“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蠢女人。”这个世上没有别人比我更蠢的了,这一点,她早已知晓。 但有一种人,哪怕知道自己做的事很蠢,哪怕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照样还会去做。 二皇子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怔,懊恼的道:“既然知道自己蠢,还不变得聪明点。” 李半夏笑了,二皇子这反应,还真是好笑。他应该庆幸,她足够蠢,若是换上别人或是一个稍微聪明一点的人,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你笑什么?” “没什么,有时候做做笨人,也挺好的。”温书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毕竟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太多了,多我几个这样的笨蛋,也是一桩美事。”有聪明人有笨蛋,这个世界才会完美才会和谐,不是吗? 要都是聪明人,每天都争来争去、斗来斗去,不肯让自己吃一点亏,那活得也太累了。 二皇子不出声了,两人就这样站着,面对着东方初升的朝阳,也不知过了多久,二皇子低声问:“为什么?” “……什么?”李半夏遗落在自己的思绪中,半晌才反应过来。东方的朝阳映照着她柔和的侧脸,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和温暖。 除了丹妃娘娘,二皇子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清晰的感受。不知为何,他竟然在李半夏的身上,发现了丹妃娘娘的影子。 这两个人并不相似,可以说一点都不像。不只连相貌,就连性格都不相似。但共有善良,还有那种令人感到温暖的特质。 他久居深宫,见过太多为权势忙忙碌碌、勾心斗角的女子。也看过太多的人,脚踏着鲜血上位,她的母妃,就是当今皇后上位的祭品。 在这种环境中生长的人,早已不相信人世间还有什么真情、真心,更不相信爱。他所能想的,就是尽他所能,站在权力的顶峰。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所主宰,成为任由别人宰割的鱼肉。 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见证了太多的血腥,也亲眼看到了人性最为冷血残酷的一面。哪怕是至亲的亲人,都不能信赖,因为他们下一刻,很有可能就是亲手毁掉你生活、断送你的性命。 当他看见李半夏,并且看她真的全心全意为他母妃治伤,甚至在这之余,还不忘关心他的身体,二皇子真的开始怀疑,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这样的蠢女人。 要他是她,他就算不想方设法的毒死自己,也会在心里暗暗咒着他最好身体垮掉,明天便一命呜呼,这样他就不会像个恶魔一样缠着她,去打扰他的生活。当然,他是卞国王朝的二皇子,是主宰他人命运将来执掌整个天下的王者,他才不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他要通过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地看着他的敌人走向灭亡、走向破灭。 李半夏这样的女人,不但是少见,简直是他仅见。想到最后要结束掉她的性命,二皇子心里面突然涌起一抹遗憾,这样的傻女人,要是死了天底下可能再也没有了。 更何况,她的医术着实不错,比起宫里那些有名无实的太医,不知要高明了多少。历来帝皇焚百书还不忘把医书留着,杀敌千万别忘留下名医,可见真正医术高明的大夫就是王朝一宝。 毕竟谁也没有把握自己哪一天不会生病,君临天下的王者,也不敢保证自己会有生命垂危之时,杀掉名医,无疑是自断退路。说严重点,在某些时候,便是自杀之举。 说真的,他倒是真有心留下李半夏一命,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倒霉被他挑中。谁都不能知道那个秘密,为了那个秘密,他不惜杀掉所有人。哪怕有一天,他会后悔这件事,他也只有认了。 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后悔。成大事者,必须要有所牺牲。一个王者,若是连个女人都舍不得牺牲,连这点决断力都没有,他又如何敢期望将来的问鼎天下? 可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留这个女人一命,也未尝不可。 你知道,这个女人很笨,她就算知道那个秘密,也绝不会告诉别人。她虽然有时候喜欢跟你顶嘴,但你其实应该信得过她,她并不是一个让人无法信任的人。 然而,从小的经历告诉他,一个王者,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能心软。今日放她一命,难保他日不会遗祸无穷。 二皇子心中起起落落,思绪难定,李半夏心中倒是少有的平静。或许是她太过疲惫,这几日又何止是二皇子没有休息,她也好不了多少。 面对着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敲响的门,处在风雨飘摇随时都可能病发的丹妃娘娘,这一切让李半夏纵然不是她的至亲,也为其耗费了心神。 然而,这一切还不是让李半夏最疲惫的,她最疲惫的还是丹妃娘娘的病。她确信,她这辈子碰到所有的病加起来,都不如丹妃娘娘的病那般复杂、棘手。 她始终犹豫不决,是否要对二皇子,下那纸不治之书。 ………… 531 你是个温暖的女人 531你是个温暖的女人 “为什么关心我?”二皇子又问。 他还真执着这个问题。 李半夏叹气,“我关心你,是因为我是一个大夫。” 早该想到的答案,却为何有些失望?二皇子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的意思是即便今天不是他,她照样会关心。他是卞国王朝的二皇子,其他人怎么能与他相比?在她心中,他当然也该是不同的。 “有一日我要杀你,你还会关心我?” “也许。”李半夏可否可不否,这种问题她没想过,也没有想的必要。何况,二皇子本就是要杀她的,不是吗? “知道吗?本王的真名叫朱剩!” “朱剩?”她曾听丹妃娘娘叫二皇子为剩儿,剩,是剩余的剩。换句话的意思,也便是多余。 “这是我父王为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欢。” 他说的根本就不是真话,李半夏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不少。尤其是在他说到“我很喜欢”几个字的时候,李半夏有一种感觉,一种啼血蚀骨的痛恨和恶毒。 “的确是好名字,所剩无几,剩下无多,所以留下的便更加宝贵。沧海遗珠,历尽艰辛寻找所得,会百倍千倍珍而待之。” 朱剩的震惊无法形容,大概没有想到明显的多余还可以这样解释,但谁又能说李半夏错了?站的角度不同,看问题的方式自然也就不一样。尽管当朝的皇帝,在给这个孩子取名字的意思。存着就是认为他多余的意思。也不能说李半夏的说法就是错的。 人生中有许多事。都取决于你怎么看、怎么想。将别人的残忍强加到自己头上,成为不能忘却的痛苦,钻进牛角尖无法自拔,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一个人又何必为他人的错而惩罚自己,那太痛苦了。(..tw好看的小说) 而有些时候,换一个角度去想想,不要纠结于痛苦怨恨的往事,心境会宽阔不少。活着也会快乐不少。 二皇子久久没有动作,前所未有陌生的目光紧紧盯着李半夏,仿佛在透过她回到过去,想起那些曾经发生的事。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还是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二皇子的脸上不断变幻着纷纷色色的表情,李半夏只觉得可怕,就像有无数个意念在他的心里天人交战。一会红一会白,一会发青,那种情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同样的字,不同的人看来。有不同的解法。朱剩耿耿于怀的事,在李半夏说来反而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谁说李半夏是个傻瓜。她也是个有心人。 她从舞融那里听了许多关于二皇子的事,也知道他与先皇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微妙。联想今日他所说的,李半夏就知道他一直以来真正介意的是什么了。 随即,她就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有的时候,知道太多了不是好事,不该知道的事你却知道了,那就意味着你可能离死不远了。李半夏能做的,就是尽量的装糊涂,远远避开这件事。 皇家的事她没有兴趣,也不能有兴趣。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治病,她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其他的事,她无暇顾及,也不敢顾及。 “我听说,温大夫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是吗?”。 二皇子话题转换得真快,李半夏平时说话虽然注意,却并不习惯太用脑。然而到了二皇子这里后,李半夏每听他说一句话都得在心里快速思考一番,仔细推敲着他的话中是否有其他的什么用意。 没办法,不这样做,一不小心便会掉进他的陷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半夏不得不小心谨慎,处处提防。 “这个,我想二皇子应该调查得很清楚了。” “本王知道,你和你丈夫的感情很好。”二皇子的表情,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表情。但李半夏还是从那张面无表情似乎只在陈述的脸上,发现了一点让她不悦的东西。没有人喜欢自己的感情被他人用那样诡异的神情说出,在李半夏看来,这是他对她的挑衅,对她的不尊重。 尽管在他看来,他贵为王朝二皇子,不必对她这个老百姓表现出多少的尊重。然而李半夏不同,没有人生来就愿意被别人轻视,更何况李半夏并不是生长在这里。她尊重别人,同时也希望别人能尊重她,这是人与人相处最基本的准则。 “我和我丈夫的感情好不好,无需二皇子关心吧?” “本王只是觉得,凭李大夫的本事和相貌,值得一个更好的人选,你丈夫他配不上你。”像她这样的女人,能安心待在刘东山的身边,为他照顾老人和孩子,还真是难得。 事实上,奇怪的是李半夏。古代的男人,不都是对女人讲求什么三从四德吗?说什么配不配,只要成了亲,哪怕你的丈夫再混蛋,做妻子的都不能做对不起丈夫的事情,还要将丈夫视为自己心中的天。 而现在,他作为这个王朝的统治者,掌握着这个王朝的生存规则,居然质疑她的做法,让李半夏感到很奇怪,甚至是可笑。 这个男人,难道是要教她忘记一个妻子的责任,仅凭着所谓的配不配,就去甩了自己的丈夫,然后于世俗所不容? 李半夏敢保证,如果她一开始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她这会儿不是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就是被浸了猪笼。毕竟古代可没有女人休夫的道理,而且还是没有理由的。 她并不喜欢听这样的话,表面听来是对她的夸赞,然而基于贬低她丈夫的夸赞,让她觉得愤怒。她李半夏算得了什么,刘东山怎么就配不上她了?她的丈夫人那么好,在她看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别人看不上她,她看得上! 她可没忘记,在过去那么多日日夜夜,一直温心照顾她、给她依靠、给她支撑,默默支持她所有事的人,是她的丈夫。 至于说老人和孩子,每个女孩子都有最美好的少女情节,也希望自己的丈夫是自己的唯一。然而既然已是夫妻,纠结于这些事,让自己的生活蒙上阴影,真的值得吗? 成亲之初都没有提出这个问题、介意这些,现在再来想这些事,只会显得你这个人很矫情。李半夏初到此地,先前与家里人相处并不融洽,彼此有着误解,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刘东山并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始终都没有。是这个耿直的人一直在背后护着她、接纳着她,也是她陪他慢慢熟悉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李半夏无论如何都不能在那个时候背弃他。 “配得上配不上,不是二皇子说了算了。我的丈夫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好人,我很喜欢我的丈夫,这辈子我都想跟他在一起。” 这样的话,在古代说出来也算得上惊悚的了。但李半夏无惧无畏,也没有丝毫忸怩,何况在她看来,即便是这样的话,都无法形容她和东山的感情于万一。 只是,她没有必要将这种心情告诉一个对她不利,还看不起他们感情的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自己不喜欢,难道也不允许别人喜欢? “是吗?”。二皇子还是那样一副让人想要暴扁的表情,面对这样的家伙,李半夏差点失去狼,连整个人都开始激动起来。但转而想想,又是何必?他以为他的,她坚持她的,彼此各不相关,又何必要扭转他的想法。 李半夏是个懒人,也实在不想与二皇子多费唇舌。哪怕自己和东山在他眼里是可笑的存在,她也不在乎。 李半夏无心与他说太多,也实在不想再与他讨论这个问题,于是转身道:“二皇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李半夏顿住身体,“二皇子还有什么事?”她现在情绪很不好,虽然压了又压,但不保证他再提让她不爽的事,她会忍不住发飙。正好这些日子连番高压,休息又不够,他要不介意自己成为那个倒霉鬼的话她很欢迎。 反正李半夏料准了这个家伙现在不会要她的命,她就算偶尔胆子肥了些也是没什么打紧的。 “李大夫,如果本王说了什么有损你和你丈夫的话,本王向你道歉。” “……”李半夏有些吃惊,应该是她没有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道歉这几个字眼吧。 “本王方才说过,李大夫是个真正的蠢女人,这么蠢的女人还有人要,应该是刘东山没有眼光才是。” 话毕,朱剩就笑着离开了,许久还能听到他嚣张的笑声。 只是怎么听,那笑声都听不出任何的开心之色。也是,丹妃娘娘病重,他就算想存心取笑李半夏,又怎么真的笑得出来呢。 李半夏气得咬牙,这个人到底几岁啊,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学那些毛头小子,动不动就什么笨女人笨女人的。关键是,他还装嫩! 朱剩转过檐角,望着仍站在朝阳下的李半夏,疑惑自己刚才说出的那句抱歉。 也许,只是因为那个蠢女人,是个温暖的人。(未完待续……) 532 冷水射疮 532冷水射疮 丹妃娘娘的病情开始反复,夜晚痛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二皇子眼睛里的光彩越来越黯淡,每个人都能看得见他眼底的疯狂。母亲的痛苦和半生的凄凉,即便他日坐拥江山,也没办法弥补。权势倾天又如何,连片刻的安宁和舒心都没办法给予母亲,这让他恨。 这一次,在历尽三个时辰的救治,才堪堪挽回丹妃娘娘一条命后,二皇子就他母妃的病情与李半夏进行了一个深入的长谈。 丹妃娘娘身患痼疾,群医束手无策,别说治病原因,就连什么病都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上好的补药来为其续命。然而却不知,病得久了的身体,虚不胜补,久而久之,不但没有调养好身子,反而还弄得越来越遭。 一开始,李半夏也没有诊断出丹妃娘娘患的是什么病,然而随着这些日子她每日为丹妃娘娘把脉、为她施针,为她进行药石治疗,她也渐渐摸出一些她病的规律来了。 “李大夫,你对本王母妃的病到底有多大把握?”二皇子一直不敢问她这个问题,因为他怕听到再次让他失望的答案。尤其是在李半夏到来之后,眼看着丹妃娘娘的病有了起色,他真的好高兴。 就在他以为奇迹真的会出现,从不知道开眼的老天也终于同情起她可怜的母妃时,丹妃娘娘病情恶化了。 中午好不容易才吃下去的一点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比以往的时候还要痛苦,一口血堵在血管里,差点吐不出来。只要再晚一点点,晚上一点点,在这个世上便再没有他的母妃。 他以为是李半夏的治疗出了差错,当即拔出手下的佩刀,就要一刀杀了她。李半夏不闪不避,只是看着他。眼睛一如往常的冷静和坚定,这一刀却再也无法下去手。 他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自己不杀她,是因为母妃还等着她救治。他要是一时冲动杀了她。那这时谁来救她母妃,况且就这样杀了她,那未免太便宜她了。 李半夏也没有料到,丹妃娘娘的病会突然这样严重。 她重新给丹妃娘娘检查了身体,始终没有找出问题。坐在床头,一次又一次为丹妃查探着脉象。 丹妃娘娘患病已久,身上五劳七伤,全身上下一身的病,脉象混乱,要从错综复杂的脉象中寻找到丹妃娘娘刚才发病的原因并不容易。无奈之下。李半夏让所有人都出去,为丹妃娘娘脱去外衫,为其做个全身检查。 因为像丹妃娘娘这样的状况,有些病隐藏得极深,不是肉眼就能看到的。也非脉象就能诊断清楚的。 她用榉树汁放入温水之中,为丹妃娘娘擦身,榉树汁颜色稍暗,且对水肿、疮疡肿痛有很好疗效。丹妃娘娘身体有着大大小小的脓疮,胳膊、肩上、胸前、背部都分布着许许多多的脓疮,这是久卧病榻、长期服用药物所形成。 李半夏在为丹妃娘娘治病以来,已经着手为其治疗身上的脓疮。这类脓疮对李半夏而言。治疗起来本应简单,只因为她这种脓疮是身体内脏邪气入体所引起的,加上丹妃娘娘每日卧在床上,药效虽然绝佳,恢复起来却并不显著。 在经过一番收拾后,李半夏开始细细为丹妃娘娘检查身体。而就在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丹妃娘娘的不适从何而来了。 “发背?” 痈疽之生于脊背部位的,统称发背,属督脉及足太阳膀胱经,系火毒内蕴所致。分阴证和阳证两类,阳证又叫发背痈或叫背痈。阴证又叫发背疽。 背部生痈疽之较重者。由于脏腑俞穴皆在背脊部。发背者多因脏腑气血不调,或火毒内攻,或阴虚火盛凝滞,使气血蕴滞于背而发。 依其所发部位之不同,又有上发背、中发背、下发背之分;或以上搭手、中搭手、下搭手而命名;或以其形态之不同,又有命名为莲子发、蜂窝发等之别。 这是相关医书对发背的解释,然而这样的说法,二皇子却未必明白。 在听到李半夏说出这个病症之前,他或许听过痈疽(yongju)这种病,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精细的区别。 “我母妃因何会得这种病?” “丹妃娘娘生这种病,无外乎有几个原因,凡疮发在背部的,都是因服食丹药、五石、寒食更生散所引起的。也有只服钟乳而发病的,也有生平不服药而自然发于背部的,这是因为上代人服用那些药而引起的。丹妃娘娘的情况,应该属于第一种。” 久病之人本就是如此,除了自己原先的病,还会新生许多的病症。不但是因为“是药三分毒”,长期服药于身体本就是一种伤害。也是因为久病的身体,无论是抵抗外界疾病的能力,还是抑制新病的繁衍与再生,都难以维系。 就像是一个破漏的木桶,装满水的木桶代表健康的身体,一旦木桶的底座坏了,不管里往里装多少水,都会流光。你不断向里面注水,也永远不能达到饱和的健康状态。 面对这种情况,不能急着往里注水,因为水注得越多,对木桶的损伤就越大。你只有先行修复木桶的底座,从根基治疗,也许木桶再也无法恢复如初,却可以保持一个表面的饱和状态,达到一个平衡。 丹妃娘娘卧榻多年,又常年服用药石,身体早已衰弱不堪。就算这世上真的有灵丹妙用,也是一个残缺没有抵抗能力的病人。加上她年轻时受过太多的苦难,全身伤病不堪,心肺耗损,已是伤了根骨,损了元气,这么多糟糕的情况加起来,除非真是大罗神仙转世,否则,哎! “得了这种病会怎样?”二皇子急切的问。她既然知道这是什么病,她总该有法子的。 “这种病大多生在背部两肩胛(音同‘甲’)之间,刚开始时如粟米大,或者疼痛或者发痒,仍是红色。患病之初,人们都不当回事,待疮渐渐长大,面临痛苦的时候,疮已长到三寸宽一寸高了。有数十个孔,用手按疮,每个孔中都会流出脓水,才知道病已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而一旦到了这个时候,不超过十天就会置患病人于死地!” 冷静沉着如凛洲王,也不禁吓了一跳,双手用力克制,才能维持平稳。低低缓了口气,他才盯着李半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问:“李大夫……可有有什么办法?” 李半夏缓缓摇头,“若真到了那时候,别说是我,就算是神医华佗再世,恐怕也是无用。” 故善于养生之人,稍稍发觉背部有异样的痒痛,就立即取干净的土,用水调和为泥状,捻作厚两分宽一寸半的饼子,用粗艾作成大炷灸于泥上,贴在疮上灸,饼子一炷一换。若疮如粟米大时,灸七个饼子即可痊愈。若疮如榆荚大,灸十四个饼子即可痊愈。若疮如铜钱大,可以日夜不停灸,不限炷数,仍服用五香连翘汤来来攻除病邪,则可痊愈。 看出二皇子神情悲痛,李半夏连忙道:“二皇子现下还不必如此悲观,丹妃娘娘背部的疮虽然已经成大疮,却并未灌满脓,虽然很棘手,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真的?!”二皇子眼睛霎时便亮了起来,亮得惊人,李半夏心中触动,不管这二皇子是个什么样心狠手辣的人,他对他母亲的关心和在意,是半点都掺不得假的。 “嗯。”李半夏点头,“我曾经看过一种办法,兴许可以一试。这种方法叫冷水射疮,以冷水浸石来冷熨疮,日夜不停,痊愈后才停止。只是丹妃娘娘身体虚弱,又在患病之中,贸然使用这种方法,只怕丹妃娘娘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二皇子也沉默了,李半夏说得没错,母妃的身体现在受不得一点寒,冷水射疮,还要日夜不停,只怕母妃背上的病还没好,身体便先垮了。 李半夏也知道这种方法很冒险,然而丹妃背上的伤已经刻不容缓。冒险一试不见得会死,然而不试,丹妃娘娘不出几日便必会死。 这些话,不用她说,二皇子也一定明白。只是那个人是他的母妃,是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要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艰难她能够明白。 “二皇子可否听我一言――” “你要说什么,本王都明白。”他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只要你答应我,不会让我母妃有事!”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也是他未言出口的请求。 李半夏怔了怔,过了许久,才郑重地点点头。“我会尽力,确保丹妃娘娘平安。只是二皇子要有个心理准备,即便冷水射疮有效,丹妃娘娘若想今后不再发痈肿,在她有限的生活里仍将处处受制,她不能顺意而为,只图自己喜好做事,甚至不能取暖。这些,二皇子都想好了?” ………… 533 母妃,孩儿会永远守护你 533母妃,孩儿会永远守护你~ “这些,二皇子都想好了?” 丹妃娘娘病入膏肓,有限的时间不多,为了治疗背上的背痈,在她最后的时间里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李半夏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她本来是要劝二皇子的,等到他点头,自己却有些动摇了。 正如二皇子所说,丹妃娘娘这一生实在是糟了太多的罪,承受了太多的苦痛。也许将别人十辈子的苦痛加起来,也未必有她一个人的多。 李半夏甚至开始明白,朱剩的怨气从何而来,为何他能做到这般阴狠毒辣。丹妃娘娘一世的苦痛,造成了今日凛洲王满腹的怨恨! 二皇子苦笑着摇头,“你以为我母妃就算不接受治疗,她难道就会有一日的好过?”不,这些年来,他母妃时刻遭受着煎熬,没有一刻钟开心过。即使在他面前,她强自欢颜,也瞒不过他这位亲生儿子的心。 母妃太善良,太心软,也太脆弱,凛洲王常说李半夏是个蠢女人,他的母妃又何尝不是? 若这个人不是他的母妃,是他最在意的母妃,他一定会用天下最恶毒的语言去嘲骂她。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要让自己做如此的牺牲? 也不看看那人值不值得你爱,也不看看那个人是多么的冷血无情,为什么会有这样傻的人,为那个人付出一切,折腾得一身的病,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除了破如柳絮的身体,还有终其一生也舍不了的疼、忘不了的痛。 二皇子替她急、替她怨,也替她痛。只是他不是他的母妃,母妃可以忍受那人一次次的伤害和背弃,他却不能。母妃可以选择一次次为他牺牲。微笑着祝福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自己却可悲地躲到深宫里哭,他做不到! 母妃敢鼓起勇气,为他跳断肠崖。只为了一个别人全都不相信的预言,到头来不但没有得到他半点的怜惜,却亲自看着他为别的女人知心情浓。 你能想象吗?一个胆小得连蚂蚁都不敢捏死,呆在深宫对下人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的母妃,竟然为了那个男人,跳下断肠崖。此情此意,那个心中只有江山只有别的妃嫔完全没有他的母妃,这样的男人怎么配? 即便那人是天下至尊,是他的父皇,他还要说。他根本就不配。母妃喜欢上他,就是瞎了眼,是天下一等一的傻女人! 母妃太傻了,她不知道,一个女人嫁与帝王为妃。最重要的永远都得是利益和地位。情意,在冰冷的皇宫,在那个冷血的帝王眼里,实在是太廉价了。 母妃是个毫无疑问的失败者,她被皇宫淘汰,被父皇舍弃,再过不久。她可能还会被命运所彻底地抛弃。 这一生,她不停地重演着被淘汰被抛弃的命运,她是个真正可悲的人。他是她的儿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他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治好母妃,哪怕在她缠~绵病榻之时也决不放弃治好母妃的希望。是因为天下人都抛弃了她母妃。如果就连他这个儿子都不理她了,母妃该有多么孤独、多么落寞―― 其实,如果受到伤害的那个人不是他的母妃,他也不会这么恨他的父皇。相反,他会理解他。尊敬他,然后贯彻他的为君之道,甚至比他执行得还要彻底。 君王本来就该无情,像母妃这样又傻又笨,就连对他的感情都让人觉得是一种负累、看到她胆小懦弱的脸都想给她两拳头的人,试问一个君王又怎么会爱上这种女人? 善良?这种东西在皇宫里很可笑,不是吗? 母妃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也许他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下了他,给他的父皇留下了一个龙子。 若是宫中其她的女人,能为皇上生子,立刻便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在皇宫里的地位也会一下子攀升几个高度。也只有母妃,会抓不住这样的机会,反而让别人彻底将她打入了绝地。 母妃啊母妃,没有孩儿,你这辈子要如何过~ 而孩儿没有你,又该怎样活? 二皇子凛然地背影,消失在温书的视线。他已然做出了决定,母妃,你的痛苦孩儿无法替你承受,你心中的伤和怨气,孩儿会想尽办法替你讨回来。 别不承认,孩儿就是知道,你心里也恨,也怨。没有?那怎么可能,又不是泥人,哪能一点都不生那负心人的气,你只是不敢罢了,你只是胆小。母妃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胆小的毛病,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呵呵!母妃,我知道,你都是因为我,你不想我与那人为敌,你不想我们父子相残。所以哪怕自己心里再苦,也从来不在我面前表露分毫。你不是胆小,你只是怕我出事,怕我斗不过那个狠心绝情的人罢了。 可是母妃,你的孩儿不会像你,一点都不像你。除了继承了你那双看起来很美丽很善良的丹凤眼,孩儿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像你。 可孩儿的丹凤眼,依然不像你。这只是孩儿的伪装,是孩儿在那个冰冷的皇宫生存的面具。在孩儿制胜之前,孩儿会一直带着你那个面具。 还记得以前,你时常摸着孩儿的眼睛,说孩儿有一双很漂亮很仁慈的眼睛。当时孩儿嘴上没说,心里却在笑话母妃,母妃养育孩儿十几年,竟还不知道孩儿这双眼睛背后涌动的是与母妃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母妃果然是个傻瓜,竟看不出你的孩儿是个披着善良面具的小恶魔。可孩儿知道,母妃喜欢孩儿做个小傻瓜,不喜欢孩儿做个小恶魔。所以孩儿忍着心里的冲动,努力地在母妃面前做个小傻瓜。 母妃喜爱捏着我的脸,叫着孩儿小傻瓜。那个时候,总是能够看到母妃柔弱温婉的笑容,孩儿虽然不喜欢小傻瓜这个称呼,却很喜欢看到母妃的笑容。 为了时常看到母妃的笑容,孩儿愿意在母妃面前,一辈子戴上傻瓜的面具。母妃不让孩儿揭下来,孩儿就一直戴着,好不好? 父皇回宫了,在经历那波动乱之后,父皇意气风发地回了宫。大肆捕获乱党,将所有对他不利的人全都押到午门斩首,菜市口一时间血流成河。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父皇连着抬了几个有功之臣的女儿进了宫,封了妃,给了赏。一时间那几家水涨船高,在卞国王朝神气起来了。 真可笑,一群跳梁小丑,自以为立了点小功劳就真的能够光耀门楣,以后在卞国就能横着走了?又是送女人又是表忠心的,皇家的便宜要真的这么容易站,自古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冤死鬼了。 父皇回宫,母妃天天等着派父皇来接她。母妃为了父皇的安危,跳下断肠崖,来球菩萨保佑父皇转危为安。迎合父皇的女人很多,可为了父皇能牺牲性命的,在整个皇宫,除了母妃,父皇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若他一朝为帝,他会断情绝爱,却会善待那些真心肯为他付出性命的女人。不是这样的女人多么可贵,也不是深宫中难得有这样一份真情,而是因为他可怜的母妃,因为这样的女人都和她母妃一样是个傻女人。 父皇回宫多时,母妃仍旧没有等到父皇。母妃命大,跳下断肠崖,却侥幸留下一条命。当时母妃躺在崖底,望着西边火红的落日,幸福的哭泣。 她知道,菩萨已经答应她的请求,被她的诚意感动了,父皇一定会平安归来。 菩萨的确听到了她的请求,让父皇安全归来。然而父皇却没有听到母妃的请求,母妃身受重伤,在宫外一边治伤,一边日夜期盼着父皇能够来接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皇宫那边传来的是父皇一个接一个娶其她女人的消息。昔日陪伴在父皇身边的丹妃,除了他和母妃自己,还有谁能记得那个独处深宫、与世无争的傻女人? 母妃眼里的光彩一天天黯淡了下去,看到他仰望她的小脸,总是强颜欢笑,告诉他他的父皇很快就要来了,他会来接他们回去。 可是这样的话,别说他了,连母妃自己都已开始不相信。 直到一年后,父皇才想起有母妃这样的一个人来。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父皇又为什么会在一年后的那一天来接他们母子回去,朱剩心中始终不明白。 也许那个皇宫太过冷清、太过无情无义,父皇在阅尽千帆之后,终于想起那个看到他就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说话都会忍不住颤抖的母妃吧? 再次回去,终于到了母后梦寐以求的父皇的身边,母妃放下自己一年多的失落,重新染上笑颜,想再次陪伴在父皇的身边。却被父皇的一道圣旨,永远丧失了幸福的资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福华宫丹妃,擅带二皇子离宫,即日起打入冷宫,剥夺妃位,钦此! 534 救兵到来 534救兵到来 这一天,久已平静的千秋阁,忽然喧嚣起来。 听丫鬟的话是说,宫里那边来人了。 李半夏被告知,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二皇子的命令,不许出去走动。 午后,丫鬟为李半夏端来饭菜,三菜一汤,菜做得很是精致。李半夏却没有什么胃口,很想要知道外边的情况,却无从得知。她有感觉,这次宫里来人可能与她的事情有关,要不然二皇子也不会不让她出去。 遣退了丫鬟,李半夏坐在桌边,撑着头,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要怎么走。丹妃娘娘的病不一定会有起色,她的身体已经彻底亏了,现在能拖一日便是一日,迟早有一天丹妃娘娘还是会离开。 二皇子也一定知道这个事实,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意接受罢了。她倾尽全力,也只能让丹妃娘娘多活一些日子,希望她人生最后一程能走得舒适一点儿。 身为一个大夫,一生中难免会遇到许多这样的事情。虽然很清楚这一点,但每次遇到,总会忍不住黯然。 丹妃娘娘是个可怜人,这些年染上这一身的病,她一定过得很辛苦。二皇子性格这么偏激,也是因为他他这么多年亲眼见证母亲所受的痛苦。丹妃娘娘的痛苦越深,他心中的恨意便越深,执念也就越重。 “嗵嗵――”窗户被敲响,李半夏心生纳闷,会有谁来敲她的窗户?这千秋阁,都是二皇子的人。 窗户又响了两下。比起之前的两声要急促不少。李半夏过去。拉开窗。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眼前红影一闪,那人就已进到了屋里。 “詹大哥!”看清了来人,李半夏兴奋地唤道。 这个人居然是鲍大人身边的侍卫,李半夏的好朋友詹扬。在这个地方,居然能遇到老朋友,怎么不让李半夏喜出望外? “李姑娘。”詹扬也露出会心的笑容。马回村一别,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接到上官舞融的来信,詹扬才知道,李半夏和刘东山被控制在二皇子手中。 她请他们相助,希望鲍大人在京中能积极营救李大夫,保她平安。 接到这个消息,鲍大人等都很震惊。李半夏本就无辜,何曾想会卷入到这件事情来,真是天降祸端。 但这件事情不宜冲动,对方是当朝二皇子。如今深得皇上器重。不出意外,将会成为卞国未来的国君。这事许多人虽然嘴上不说。待二皇子却是与以往不同。就连许多朝廷重臣,都积极向他表明投诚之意。 谁能想到,在这些年惨烈的宫廷斗争中,原本最不被看好的二皇子,竟然能相继斗下太子、三皇子以及其他诸多被看好的皇子,赢得皇上的器重。皇上不只一次地在各种场合,表明对二皇子的看重与欣慰,他在卞国地位坚不可摧,执掌卞国几乎是朝内外公认的事情。 鲍大人不畏权贵,从不因对方是皇亲国戚而徇私情,或有所偏袒。但这并不代表鲍大人可以随便插手这件事,对方乃当朝皇子,若没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和正当的名目,鲍大人也是无能为力。 刘东山的事情,李半夏不知情,他们却是从舞融那里得到消息的。刘兄弟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遇害,他们绝不能再让李半夏遇到什么危险。哪怕千难万难,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她,不能让二皇子任意妄为。 这之后,鲍大人就热络地在宫内活动,他向来与贤王和丞相交好,在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了不少二皇子的往事。 恰在这时,宫外出现了流寇作案案件,扰乱京畿,给许多百姓带来了恐慌。鲍大人身为京都府尹,执掌京畿,管理当地治安。公孙大人认为这件事是个契机,便当场向鲍大人献计,一方面调查流寇案件,一方面积极打听李半夏和二皇子的下落。 得知二皇子抓李半夏,是为了给丹妃娘娘治病。这个丹妃,公孙先生却是知道一些的。这可能牵扯到许多年前的宫内秘辛,这些事之间可能没有关联,但隐隐约约的,让他感到事情有蹊跷。 试想一下,丹妃娘娘病重,二皇子原本可以宣太医为其诊治。即便太医束手无策,他也可以请李大夫前来,用不着花费这么大的心力。又拿刘兄弟,作为威胁李大夫的手段。这一点,就值得费心思量了。 上官夫人在信中,一再言及,二皇子可能不会放过李大夫,她随时都有危险。这样应该不是泄愤,更像是杀人灭口。丹妃娘娘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让二皇子如此讳莫如深? 流寇作案很快便告破了,在詹扬等人的努力下,发现了郊外这个地方,这里有一别院,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然而一旦有人接近,便立刻会被人驱逐。这事引起了詹扬的怀疑,曾派人过来踩过点,慢慢的,终于发现了这个别院的秘密。 能这么快发现这个别院的秘密,还得感谢舞融提供的线索。在李半夏被二皇子带到京都时,她曾派出两个善于跟踪的手下,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郊外。然而在最后的时候,他们还是被二皇子那两个默不吭声、一脸严峻宛如死人的属下给发现了。 那两人武功实在太厉害,他们打不过这两人,负伤而走。接下来的事,他们便不知道了。这个消息很重要,詹扬重点便在这一片寻找,很快就发现了线索。 然后,经鲍大人等人商议,以抓捕在逃流寇的名义,进去那间宅院打探。詹扬武功高强,本可以夜探,但鲍大人认为这样做不妥。因为这样很容易引起二皇子的怀疑,如果他察觉到什么,临时转换到别的地方,则会打草惊蛇。为了不染上麻烦,他可能还会对李半夏下手,这样对她实在是太危险了。 于是,他们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公然入门。正好这时,宫里有位公公,奉皇上之命,宣二皇子进宫,商讨要事。二皇子离宫多时,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皇上找的急,二皇子心腹不得已只得告诉他们别院的位置。另一边,在那些人离去后,骑快马先他们一步抄小路赶到别院,告诉二皇子宫里即将要派人来。 而鲍大人得知这件事,当即,他们决定放弃之前的计划,让詹扬护送那位公公前往别院。 因为詹扬不但是他的护卫长,还有一个身份,是御前带刀侍卫,由他护送公公前往,再合适不过,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样,趁着那位公公与二皇子说话的时候,他寻了个借口出来,寻找李半夏的下落。 詹扬本来还不会这么快找到李半夏,时值日中,他注意到有个丫鬟拎着饭菜前往一个跨院。他察觉事情有异,便跟着她,就这样找到了李半夏的下落。 詹扬将事情的经过告知给了李半夏,问她到这里后的情况。李半夏说很好,至少到现在为止,二皇子并没有对她不利。 他又问了丹妃娘娘的病情,李半夏对他自然没有半点隐瞒,而这也是她目前最为担忧的事。 两人聊了会儿,詹扬不能离开太久,怕引起二皇子的怀疑。在临走之前,他问李半夏,愿不愿意离开这里。 只要她愿意,他就会救她出去。 李半夏摇头,只说她现在还不能走。不但是因为刘东山在他们手上,她走了他会有危险。也是因为这里还有她的病人,如果她走了,丹妃娘娘随时会死。她不能为了自己,就不顾丹妃娘娘的安危。 詹扬叹气,望着李半夏,目中流露出难言的哀凄。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曾想过,要不要直接带她离开那里。现在刘东山已经不在他们手中,李半夏大可以不受二皇子的威胁,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离开那里。 詹扬有那个把握,若是他想救什么人,别说对方是二皇子,哪怕是在守卫严密、坚如铁桶的大内,他也有信心能将人救出来。 但若是这样,就必然要告知她刘东山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李半夏能不能受得了,如果知道她的丈夫发生了意外,她还会不会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何况,要真这样做,鲍大人就必然和二皇子彻底撕破了脸面。二皇子要是恼羞成怒,拿李半夏出气,到头来终究还是害了她。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希望李半夏能真的获得安宁,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丈夫,不能连她以后平静的生活都失去。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地保护她,不让她遇到什么危险。 詹扬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李半夏刘东山的事情,他不忍心,他怕看到她伤痛欲绝的样子。李半夏再坚强,也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要想个长久之计,让这段事情彻底告一段落,让二皇子再也不会对刘家、对李半夏不利。 詹扬的身影消失在李半夏的视线,李半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竟然从詹大哥的背影里,看到了少有的寥落――(未完待续。。) 535 男人的心思,深如海 535男人的心思,深如海 詹扬离开不久,二皇子朱剩便过来了。 李半夏不免有些慌张,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来。双手背在身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问:“二皇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不是丹妃娘娘她……?” “母妃这会儿很好,刚吃了点东西,睡下了。” “哦~那就好~”今天上午她留在房里,也没有亲自去看望丹妃,这会儿听到她能吃下东西,安稳地睡上一会儿,李半夏也高兴。 因为这些,对于丹妃娘娘来说,都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情。 二皇子凝注她很久,看得李半夏坐立不安,就在他认为时候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开口:“你见到他了~” 李半夏瞪大了眼睛。 “你以为你们可以瞒过本王?这千秋阁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本王的眼睛。”朱剩语气冰冷,却并未展现过多的怒火,他只是冷冷地告诉李半夏他知道实情这个事实。 “是,詹大哥确实来过这里,但这不怪他,他只是想要帮我。”李半夏并不惧他,她只是不想这件事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 “他要带你走?” “……是的。” 二皇子不吭声了,刘东山的事,一定瞒不过张凤无夫妇。他没有想到,那夫妻俩如此聪明,竟然能想到找鲍大人相助。鲍大人耿直无私,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也是一个君主不可或缺的忠正臣子。他朝继承大统。也需要有这样的一个臣子辅佐。虽然这人有时候顽固了些。脑袋不开化,在他心里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二皇子并不想与这样的一位忠臣交恶。 但现在,他们已经卷进这件事情里来了。(..tw好看的小说)以鲍大人的办事作风,不将这事情挖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不会放弃的。他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现在就放李半夏离去。在这件事情被追究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鲍大人看到李半夏回去,不会再追查这件事。 第二条,就是破坏那边的行动,他坚持不放人,鲍大人就是请示当今圣上,也不能奈他如何。他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证明李半夏是被她所抓来的,到时候他来个拒不承认,他也不能就因此定他这个当朝皇子的罪。 忠臣固然可遇不可求。但若真的冥顽不灵,要插手他的事。他也不会诸多容忍。自古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做臣子的若是没有分寸,也勿怪君王手下不留情。 鲍大人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太过耿直,也太过公正。为官多年,虽然也了解了一些官场规则,却依然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如同百姓头上的那片青天,为无辜可怜之人洗雪沉冤,昭彰正义。 如果没有刘东山的事,他可能还会以这事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而寻找其他解决之法,避免正式介入。而现在,有了刘东山的事,便激起了这位大人的怒火。伤病请大夫,乃人之常情。又是何缘故,要抓人家亲人相要挟,最后还将其逼死,若事情最后真与二皇子有关,哪怕上达天听,他也要为刘东山李半夏夫妻俩讨一个公道! 二皇子了解这位鲍大人的为人,也正因为此,接下来行事需得更加小心。所幸的是,目前李半夏还并未察觉那个秘密,鲍大人也并未知晓他这么做的缘由。 李半夏是真的不知吗?还是…… 二皇子一直无法确信这一点,李半夏虽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这么大的破绽,她不可能视而不见。 从这些日子她救治母妃的情况来看,她的医术的确有过人一面,人也很细心,常常能发现许多其他大夫疏忽的地方。而正是因为这样,让二皇子怀疑李半夏这么长时间是否都在和他装蒜。 她很聪明,纵使发现什么,也不敢说出来,也不敢表露出半分的惊疑。她每次为母妃诊治的时候,他都陪在旁边,不仅是因为担心母妃,还是因为他要密切流露李半夏的反应。 只要她看出点什么来,一定瞒不过他的眼睛,这一点,二皇子向来有自信。一个人要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隐瞒什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从小在皇宫中长大,得看太多人的脸色,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几天观察下来,除了李半夏对丹妃复杂病情的焦头烂额和担忧,以及她时不时地发呆,再无其他的情绪。他知道,她这是在想她的亲人和她的丈夫了,独自在深宫的那些日子,他也时常想念他的母妃。可他不管怎么想,父皇都不会让他见母妃。 后来,他慢慢的就不想母妃了。每次想母妃的时候,他就在宫前的大树上用尽自己的力气,划一道深深的刻痕。那刻痕就像刻在他幼小的心尖,借以告诉自己要强大起来。 只有自己强大了,有一天爬到最高处,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和母妃分开,他就可以保护母妃,想什么时候见到母妃就什么时候能见到她了。 而当这一天到来,他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保护母妃,母妃却来到了她人生的最后一程。哪怕有一天,他爬到了那个位置,站在至高处,拥有天下最高的权力,却还是无法挽回母妃的性命―― 不管母妃还有多少日子,不管她还能陪伴他多久,她都是这个世上他最重要的人。他永远也忘不了,母妃瘦弱的肩膀,支撑着他度过那段最为艰苦的日子。那是他这辈子最温暖的时刻,尽管这温暖,伴随着心如刀割的切肤之痛。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无法真的信任一个人,即使是自己的枕边之人,也都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接近他、妄图从他这里得到更多。久而久之,一颗心再也无法有温度,因为在二皇子的心里,固执地以为只有他的母妃,能给予他温度、能让他全身心的信任。 认识李半夏后,尤其在最近几次与她交谈中,他开始感受到了这是一个真诚善良的女子,也愿意尝试着相信她。可就在这个时候,詹扬出现了,他看着她紧张地想要掩饰这一切,心中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她是被他抓来的,终有一天,就算他不杀了她,她还是会离开他。 “你知道吗?本王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李半夏怔怔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本王早就知道,鲍大人的人会找到这里。前些日子,千秋阁外来了两个人,嘴上说是询问流寇之事,但本王还是认出了他们是京都府尹府里的人。” 李半夏愕然抬头,“二皇子早就知道?”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朱剩转过身,背着阳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是啊,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你想知道本王为什么这么做吗?”朱剩常常叹了一口气,许多年了,已经有许多年,他没有过这种陌生的心绪和情境。 “……” “因为本王心软了。”心软?这两个字,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理智告诉他,绝不能放李半夏活着回去,但每次看着她为自己母妃的病尽心尽力,即便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结果,还是没有半点松懈。 这些年来,他认识了许多女人,也见识过各种各样为了家族或者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李半夏这样一心为人,不图回报的人。 他看得出来,母妃很喜欢她。在她每次为母妃针灸完,或是母妃精神好一点的时候,总会半靠在床头,温和地笑着,和他说着他小时候的事情。 有些人说,人一旦不停地回忆从前,就说明他/她老了。如果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一边回忆,一边涕泪纵横,常常因想起往事而哭,甚至没有理由便哭起来,那他/她也许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因为对这个世界有着太深的眷恋和留恋,即使想起开心的事,泪水也会止不住。她也会和母妃说许多她的事情,知道他在,她总是注意着措辞,也从没想过利用母妃的良善,为他们夫妻寻求庇护。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为了不想让他疑心,她尽量避开许多敏感的话题,说些她幼时和给别人看病时的趣事。 她真的是一个心思纤细和柔软的人,从她所说的故事和往事中,就可以知道她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人。 每次她走后,母妃总是会一个人笑很久。母妃有句话,让他记得尤为深刻:如果来生,她的剩儿能够像李大夫那样活得乐观、简单就好了。 母妃不止一次让他对李大夫好一点儿,因为她是一个好人,是个好姑娘,他不能仗着皇子的身份欺负她。 心,就这样一次次软化。理智克制着自己要放过她的冲动,而感情上,又暗暗希望有一个理由,能让自己放她一马,让她平安离开。 …………(未完待续。。) 536 灵感!突破! 536灵感!突破! 他默认了府尹府的人找到这里,明知道他们的人很快就会知道她在这里,他却没有阻拦。[..tw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她唯一可以活着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却忘了,对方知道刘东山出事的事,如果他们将这个事实告诉她,她下一刻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谁都无法阻止。 “为什么不离开这儿?”二皇子朱剩问。 “这个你知道。”李半夏很奇怪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东山在他们手上不是吗?他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走,现在又为何问她这个? “是为了刘东山。” 李半夏没吱声,意思是他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 “就只是因为刘东山吗?”二皇子又问。 李半夏看着他,讶异于他的反应,却还是答道:“这当然也是因为这里有我的病人,我不能丢下她不顾。” 二皇子勾了勾嘴角,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如果有一天,你的丈夫不在我的手上,你又有机会离开这里,你会离开吗?”二皇子似乎在向她求证着什么。 “会。”李半夏毫不犹豫。 二皇子嘴角僵了僵,随即冷笑,“什么病人,跟自由和逃命比起来,果然还是自己更重要吧。人家都说小李大夫德艺双馨,医德过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麽。” “这句话,二皇子没资格说吧。”到底是谁,强行将她带到了这里。又是谁。拿她的丈夫威胁她。现在再来说她只为自己逃命。不顾病人的安危,还真是让人无语呢。 该不会他以为在对她做了这么多事后,她还会无怨无悔,照着他的心意做吧?虽然李半夏心里无论何时都不会置自己的病人,和二皇子如何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况且在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她在这里空口说白话,说了他也不会信,她也没有兴趣为自己添彩。 “我想。詹护卫还没有跟你说吧~”二皇子脸上露出一抹残忍,心中对李半夏的失望让他顾不得想清楚她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只想刺痛她,不让她得意。 “什么?” “攸关你丈夫刘东山。” “东山?东山他怎么了,你没有对他怎么样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只要我专心为你母妃治伤,你就不会为难他。”一提到刘东山,李半夏再也不能维持镇定。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她真的好想他,想见见他。哪怕是一眼也好,想知道他好不好。 在这里不见天日。今夕不知何夕,她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里,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她。这些无时不困扰着她,让她心中郁闷,愁思百转。因着丹妃娘娘的病,她无心其他,只得将一切心思都按捺下,这是对病人负责,在这种危急关头,她不能分心。 “你的丈夫刘东山……”二皇子及时止住了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语,暗道自己实在是太松懈了,居然差点犯下不可饶恕的错。万一李半夏知道了刘东山的事,伤心之下不肯再为母妃治疗,自己岂不是害了母妃? 二皇子暗自自责不已,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李半夏对他的影响竟如此之大。兴许是这么多年来,除了母妃,李半夏算是他最信任的人,是少有的能让他觉得温暖的人。他对她有着很高的期待,尽管他也不知道这种期待是什么,但看到李半夏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他会忍不住发怒。 是他的要求过高了?还是说,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全然的好人,每个人最终还是为了自己。再多的大道理,哪怕说起来再冠冕堂皇,一旦牵涉到了自己的利益,就会变得不讲情面起来。 “他很好,你无需为他担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治好我的母妃。”二皇子终究没有开口,他不敢去赌,他更不会拿他母妃的安危去冒险,就是为了寻求一个他期待的答案。 李半夏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又与他何干呢?自己不是一早就决定在母妃的病治好后,亲手杀了她,又管她是什么样的人。 正在这时,一个青衣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跪在二皇子面前:“启禀二皇子,娘娘醒了,不知为何耳朵流了许多的血,这会儿……”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半夏已经抓起药箱,最快速度朝着丹妃娘娘的寝塌奔了过去。 二皇子一听说母妃又出了事,心中一急,也没有理会地上的小丫头,迅速跟了上去。 李半夏赶到的时候,丹妃娘娘正蜷在床上翻~滚,身体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扭曲得变了形。而她的两只耳朵,却是血肉模糊,抓痕连着缕缕的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母妃――”二皇子瞪大了眼,完全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倒了。“耳朵,为什么母妃的耳朵也会出事。” 李半夏却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一方面叫人抓住丹妃娘娘的四肢,不让她的手抓伤自己。单手按住丹妃,让她镇定下来,另一只手翻开药箱,拿出一个药瓶,一块白布。 白布是用酒精消毒过的,棕黑色的液体倒在白色布帕上,涂在丹妃娘娘的耳廓外。然后拿出一根棉签,将药涂在耳朵里。药接触到伤口的时候,有一点刺痛,丹妃娘娘忍着身体的颤抖,等那股疼痛过去,总算结束了那令人揪心的苦楚。 丹妃娘娘的病得到了控制,李半夏走到桌边,写下药方,让人着手抓药,喂丹妃娘娘服下。 磁石、白术、牡蛎各五两,甘草一两,生麦门冬六两,生地黄汁一升,芍药四两,葱白一升,大枣十五枚。 写下药方,并且在其后注明:以上九味药分别切细,以九升水熬取三升汤药,分三次服用。 二皇子拿起她的这张药方,看了又看,“这张药方是治什么的?”自从丹妃娘娘生病后,二皇子每次都会询问清楚,虽然并不精通医术,但久病成医,多多少少他也知道了一些。 “治肾热背急挛痛,耳脓流血,或生肉肿塞,耳朵听不见人声的处方。” “母妃的耳朵为什么会这样?”虽然母妃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病,但她的耳朵一直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连她的耳朵也…… 二皇子心中哀凄,他能够感觉到,他母妃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像今天这样的事,在今后可能会不断地上演。而母妃,又要承受多少这样突如其来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 “是肾热引起的,先前的冷水射疮,因为怕丹妃娘娘承受不了,屋内温度很高,加上天气燥热,久而久之,对丹妃娘娘的身体就有不好的影响。这两日,我翻阅古籍,发现古人在进行冷水射疮的时候,为了保持身体的温度,可以寻求暖玉暖身。只是,暖玉易得,但能够不影响冷水射疮疗效的暖玉却是不多,也只有池田生产的蓝龙玉。” “蓝龙玉?”这种玉他为何没有听过。 “相传这种玉十分稀有,天下间不超过五块,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这种玉功效显著,可以润心肺、清胃火,还可以解毒。若得蓝龙玉,对丹妃娘娘的身体将大有益处。暖玉暖身,丹妃娘娘身子想必也会舒服得多。” “世上真有这种玉?” “想来是有,但我还是劝二皇子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我也会努力想其他法子,为丹妃娘娘调养身子,帮其提高抵抗能力。待会儿,我便回去为丹妃娘娘重新制订一套营养套餐,并针对丹妃娘娘的身体状况研制出了几道药膳,吃得不多也没关系,需得每日坚持吃下。” 二皇子点头记下,掌事的管家也在一旁,用心记下李半夏的吩咐,回头吩咐厨子,按着她的要求准备餐食。 “本王不懂医术,却发现李大夫给母妃治病的方法与以往不同,这是何故?”从药补到食补,这是很容易想到的一个方法。但这种方法,对病情严重且复杂的丹妃娘娘真的有用吗? “丹妃娘娘身体孱弱,已经承受不住太多的汤药。我之前开的药方,剂量都明显加重了些,可对丹妃娘娘的身体效果却不如我预期的明显。丹妃娘娘的身体已经产生了一定强度的抗药性,再继续用药,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食补虽然效果不明显,却可以借着食补慢慢调养丹妃娘娘的身子。等丹妃娘娘身体好些,可以承受更大强度的治疗,我再给她用药。而这段时间,除了药膳,我打算用熏蒸的办法为丹妃娘娘治疗。” “熏蒸?”这又是什么?之前从未听她说过。 “这是我昨晚翻阅古籍,重新研究所得到的结果。这些古籍给了我新的启发,我想换个方式看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只是,一开始这种方法可能会有一些反效果,丹妃娘娘也必定会遭遇一些病发危急的状况,还请二皇子派人日夜看护着丹妃娘娘,有任何情况就立即告予我知晓。” …………(未完待续。。) 537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537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另外,为了安全起见,我需要一位心细识字的姑娘,记下丹妃娘娘每日饮食、睡眠、出恭、病发、舌苔颜色等各方面情况,以供参考。而我这段时间,就重新研究新的药方,希望在下次治疗中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把握吗?”二皇子虽然相信李半夏的判断和医术,有些事还是得一再求证。 “熏蒸是偏于保守的治疗,对身体只会有利不会有害,我仔细地考虑到了丹妃娘娘身体的综合情况,认为这是目前唯一能继续下去的诊治方法。” 二皇子懂她的意思。 “丹妃娘娘的身体很虚弱,先前的治疗虽然有一定的效果,但多多少少还是对丹妃娘娘的身体状况造成了影响。再继续大剂量用药,也于事无补。而熏蒸不同,药效通过皮肤传递,既能缓解皮肤疲劳,又能治疗一系列身体相关疾病,更免了丹妃娘娘服药所产生的副作用。” 这种治疗方法李半夏还是第一次使用,上次在给张大哥治病的时候,用到的药浴虽然与熏蒸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毕竟有所不同。受这个时代条件所限,熏蒸前期准备工作,就得煞费苦心。 好在二皇子贵为皇子,又有一干得力的属下,人力物力财力都不需她担心,准备工作再繁杂,他们也会按照她的要求搞定。她只需要负责自己这一块,将熏蒸所需要的药草和疗程设定出来,因为之前李半夏都没有采用过这种治疗方法。她必须多找些资料。更为熟悉才成。以防有紧急情况不知如何应变。 “那一切,就交给李大夫了。” 李半夏点头,“二皇子放心,不过还有一些事,需要二皇子现在就派人着手准备。” “这个李大夫放心,你只要交代一句,就会有人将事情办好。” “好,稍后我会画出熏蒸所需器材。也就是经过特制的木桶。这些木桶上面有按各种规格的泉眼,还请二皇子请几位擅长木工活的人前来,有些地方需要特别说明一下。” 在这里,没有现代那些高科技的熏蒸器材,也没有相关配套的诊疗设施,也只能根据熏蒸的精髓采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这个好说,我马上就派人去请他们过来。”二皇子说着,已经有得力的属下领命而去,很快的,这里便会有几个京都最棒的木工师傅前来。 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李半夏走到床前,为沉睡的丹妃检查身体。把了把脉,确认已经没有了大碍,才起身收拾药箱。 “丹妃娘娘擦了药后需要休息,大概两个时辰之后才会醒,醒来就照着药膳上的单子做一点食物喂丹妃娘娘吃下,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了。” 这一晚,也许能睡个好觉。李半夏连夜想新的药方和治疗方法,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了。正好好好休息一晚,明早醒来,就要着手下一个疗程安排中去了。 每天时间都被挤得满满的,让她无暇想其他。或许这样也好,就不会在思念和担心中度日如年了。李半夏的心太软,她明明可以有一百种法子在治病过程中动手脚,让二皇子不得不妥协,从而放过他们夫妻俩。 但李半夏做不到,哪怕一再勉强自己,也无法要她对一个身患重病的人下手。哪怕不危及她的性命,但有些事,不管出于任何理由,都是不能做的。 哪怕有一天,她很有可能因此死在二皇子手上,她也不能这么做。她不会忘了,她是一个大夫,危害病人的事,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做。她甚至无法将这个当成交易,成为自己的砝码。 因为李半夏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她烂好人也好,是傻瓜也罢,有些事你就是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做不出来。其实,为了东山能够安然度过此劫,李半夏无数次逼着自己要狠心下手,以她的医术一定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逼得二皇子不敢再对她家人下手。 但李半夏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哪怕只是想想,就让她难受得厉害。她没忘记她学医的初衷,不管做什么,她不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医术会拿来害人。丹妃娘娘的身体已经经不住一点折腾,她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做了什么,可能因此而损伤了她病入膏肓的身体,她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她要活着,但不是用这种方式,不管丹妃娘娘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了。 李半夏这个办法,自以为很愚蠢,但她也正是一直坚持着这一点,始终不忘自己从医的初衷,才为自己赢得了一丝生机。如果李半夏真的自作聪明,在丹妃娘娘的药里动什么手脚,或是企图用丹妃娘娘的身体来威胁二皇子,那李半夏不禁是输定了,而且还是死定了。 不只是她,谁能够知道,二皇子的雷霆之怒有几人能承受得住?谋害皇妃,就这一桩罪,就够刘家跟着满门抄斩的了。 二皇子既然让李半夏前来为母妃治病,也想着要拿刘东山掣肘她,那就不会让她反咬一口。 在这个千秋阁,表面上看只有李半夏这样一位精通医术的大夫,实则不然。二皇子的贴身侍婢,那个总是默默无语,守在千秋阁外,被所有人忽略的小丫头,就是一个医术高手。 她的医术,或许没有李半夏那么厉害,但绝对不容小觑。每次李半夏在给丹妃娘娘把脉或者开药方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外不远处,将李半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或许想不到这些离奇的法子治疗丹妃,但她却能知道这些法子有没有问题。 而当不需要她在的时候,她会迅速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以至于李半夏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但李半夏倒是猜到了一些,以二皇子处事的小心谨慎还有多疑,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相信一个人。他如果真的相信她,就不会抓东山来威胁她了。他一定留有后招,谨防她在背后出手。 所以即便李半夏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她也不会轻易出手。这个千秋阁,表面上看似简单,其实里面暗藏玄机。经过李半夏这些日子的观察,这千秋阁里,哪怕只是一个端茶奉水的小姑娘,都有很深的武功底子,人也异乎寻常的机警。他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留心,什么事就该装糊涂。 李半夏又想起二皇子上次说的话,如果他早知道府尹府的人会找到这里,那么詹大哥进来找他的事是他故意安排的。他特地为他制造了空档,让他很轻易地就躲过了这里的暗哨,虽然凭詹大哥的武功,再精密的防守对他都未必有用。但现在想想,李半夏发现,詹大哥来找她的那天,外面那个时常修剪花枝的园丁,还有屋檐转角那个身着银衣一脸严肃的护卫,都没有出现。 二皇子是太有自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李半夏不清楚。她只知道,在这个千秋阁,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加倍的小心。自己就算没别的心思,也不能放松,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总有抓到机会。 只是,现在她这边还做不了什么,如果不确信东山那边没有事,她便什么事都没法做。如果这样,那许多事一开始也就没有意义了。 李半夏收拾好药箱,就要与二皇子告辞,二皇子喊住了他。 看到她刚才的诊治,他一直有个疑问。相信不只是她,藏在暗处看着李半夏为丹妃娘娘医治的那个丫头,心中也有疑惑。 “李大夫一早就知道我母妃的耳朵会出状况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李半夏并没有觉得意外。二皇子心细得很,看到刚才的诊治情况,他又怎么可能问都不问一下就放他离开呢。 不过不得不承认,二皇子最近对李半夏放心了不少,比起初来的那会儿要好多了。 李半夏也没想到要隐瞒他,当即就把自己的考量和想法告诉了他。 “是的,在上次我给丹妃娘娘把脉的时候,就发现丹妃娘娘脉象不稳,有轻微肾热症状。为了丹妃娘娘身子得以宣泄,我暂时未进行治理,而是先行调好了药膏。等着这次丹妃娘娘耳脓出血,虽然看起来可怕了点儿,疼上一阵子,但发作出来丹妃娘娘的身体就更加舒畅了。今天,相信娘娘会睡一个舒服的觉的。” 说完,李半夏就离开了,留下在原地有些怔忡的朱剩。 在李半夏走后不久,一直呆在暗处的小丫头走了出来。 “二皇子。” “怎么样,她刚才说得有没有道理?”其实他已不必问,他从李半夏眼里看到了真诚,也慢慢相信她不会做出对不起他母妃的事情。 那个丫头摇摇头,“虽然这种说法奇怪了些,但不得不说,李大夫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是啊,她似乎做出什么决定,都有她的道理。 …………(未完待续。。) 538 平安! 538平安! ――***―― 多谢jacksony66妹纸的钱袋子,还有lily3028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木工师傅很快便请来了,如李半夏所想,是京都城内最优秀的工匠师。(..tw无弹窗广告) 木头是宝贵的香柏木,其生长期长,古朴典雅,色泽鲜丽,木纹清晰。且材质坚硬,密度大,遇水不会烂、不会发黑,防腐保温。古时香柏木用作造船,乃木制产品之上乘选材。 在现代国内外一些高档建筑,包括别墅、桑拿房、茶楼、宾馆,都有大规模使用香柏木提升档次。 香柏木之所以用于熏蒸木桶的用材,不只是香柏木一系列优异的属性,也是因为香柏木有天然香味可以入药,柏子可以安神补心。每当人们步入葱郁的柏林,望其九曲多姿的枝干,吸入那沁人心脾的幽香,联想到这些千年古木耐寒长青的品性,极易给人心灵上以净化。 古代帝王对数百年的香柏木封为将军树,在宗教盛行之地更被众人冠以神木之美名。 据《本草纲目》、《二十五病方》、《千金翼方》等记载:香柏木具有,性味甘平,入心、肝、脾、肾、膀胱诸经,具有保健、美容、美肤等功效。 选择用香柏木作为木桶选择,的确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对丹妃娘娘的身体应该会有不小的助益。 香柏木在卞国本来十分稀缺,但二皇子能常人所不能。李半夏在让二皇子准备这个的时候就知道只要她开了口。他就一定能将香柏木找回来。不过。在一天里能弄到这么多的香柏木,李半夏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木材运到这里后,木工师傅立即按照李半夏的要求着手操作了起来。李半夏前两日已经画好了图纸,只是认识李半夏的人都知道,她画画的功底不怎么样,有些地方虽然做了详细的标注,这些人也未必看得明白。 好在李半夏画画不咋的,但是表达还不错。把自己的意思清楚明白地告知他们知晓,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实在不行,还可以比划。李半夏喜欢比划,这些师傅们也喜欢比划,演变成最后就是你比划两下,我比划两下。不对不对,又继续比划。除了他们自己,其他人全都看不明白。 二皇子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瞅了半天也没搞清楚他们在比划什么东西,问他身边的人。身边的人就更加不明白了。 想问李半夏吧,李半夏比谁都忙。别人在忙着,她也没歇着。师傅们偶尔有不明白的,或者不清楚的地方,还得细细过问,不然稍有差错,到时候影响了药效,他们可担待不起。 在一行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后,能容两人大的木桶终于初具形状。现在只需要细细雕琢,不过天已经黑了,亮度不够可能会影响泉眼尺寸大小和分布。这些泉眼之间的间距,对应着人身体的穴道。 在木桶底侧,画着个圆形,边缘地方有一圈凸起,人进入木桶后就坐在特定的地方。然后针对人坐下后,身体各穴道所对应的方位雕琢出大小不一的泉眼,这是很讲究技术活的东西,不能操之过急。 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明日继续。二皇子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膳食,请他们享用。吃完饭后,今晚就好好休息,明早起来继续工作。 李半夏也被勒令早些回去睡觉,她已经熬了几天了,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丹妃今日下午的状况,如李半夏预料的那般很不错,晚上母妃应该也没什么事,所以李半夏今晚可以放心休息。.tw[] 李半夏确实是累了,吃完饭后,便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回了自己的房间。二皇子过来时,丫鬟告诉他,李大夫已经睡下了,问她要不要前去禀告。 二皇子摆摆手,让丫头下去,自己在门外站了会儿,终于转身回到了丹妃娘娘的屋里。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丫头没有如往常一般敲响李半夏的门,她一夜睡到天亮,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饱饱睡过一觉了。 在梦里,她回到了马回村,一家人和和气气、团团圆圆。她还梦到了妙手仁心堂,梦见赵大哥在人群中忙得热火朝天的景象。 她梦见一片朦胧的暗色里,东山专心致志地在房间里雕刻,她推开重重的门,最后终于推开了他面前的门,他抬起头,对着闯进来的她温文的笑。 那一幕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得让李半夏以为此刻刘东山就在她身边。蜷着身子,不断往温暖的源泉靠近,她贪恋着这刻的温度与美好,在梦中,嘴角自然而然勾勒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已经有许久,李半夏不曾这样笑过。 自梦中醒来,方觉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唏嘘许久,不能入眠。也许只有在这一刻,李半夏才能放下面上坚强的伪装,一个人,面对着未知的旅途,还有心中无尽的牵挂与担忧。 真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东山,你现在好吗?你是否也如我一样,也在想着我…… ………… “半夏――”一声惊呼,刘东山自深沉的梦中醒来。 头痛欲裂,梦中的情景却是如此的清晰。他知道,有人在等着他,有人在盼着他回去。 抬起头,望了望四周,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很简陋,周围的墙壁上还结着蜘蛛网,只有他底下的床榻铺着稻草和一张草席,看起来整齐些。 “这是……什么地方?”刘东山不能动,身体刚刚一动,就痛得无法忍受。 “你醒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推开门,看到昏迷许久的人终于醒了,高兴地跑过来问道。 “这是哪里?你又是谁?”刘东山隐隐约约记得前一阵子的事,他好不容易终于找到逃脱的机会,正想着要去京都找半夏,在逃亡的过程中却不慎从悬崖上摔下去。 这是他第二次从悬崖上摔下去了,第一次的时候,他摔断了腿。因为半夏的关系,他最终站了起来,如以往一样生活。而这一次,悬崖一眼望不到头,在一脚踩空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害怕。 手努力地抓着,却抓不到任何的东西。他多怕自己这一掉下去就再也不会醒来,如果半夏知道他出事了,她该会有多难过。接着,身体被狠狠地一撞,底下绿荫如盖,他似乎没有摔到地上,缕缕的阳光透过缝隙打在他脸上,身上传来阵阵剧痛,他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意识到这一点,刘东山激动得快要落下泪来。接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不行,他不能在这呆着,他还得去找半夏,告诉她他已经没事了,他回来了~对了,半夏她这会儿在哪儿,她有没有事,她是不是还在二皇子手里,她知不知道自己这边的事…… 刘东山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无边的担心快将他给压垮了,他需得最快赶到她身边。他要确信她还好好的,他要告诉她他已经没事了,不用再为他担心了。 “诶――你还不能乱动啊,你受了重伤,不好好修养的话,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那小姑娘被刘东山这么大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用自己的小手按住刘东山的,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按回床上,让他继续休息。 刘东山自是不肯,现在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李半夏更重要。他还不知道半夏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如何能安心。 “你这个人,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再乱动,就这么死掉的话,可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哟~”小姑娘气着嘟起了嘴,这个病人可真不听话。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刘东山,刘东山果然不敢乱动,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小姑娘,长得很可爱,穿着粗重的网状麻衣,蓝色衬里,难掩脸上的粉嫩之色,是个粉雕玉砌的可爱小娃儿。 她的头上扎着两个松软的小辨儿,笑起来露出俩小酒窝,盈盈动听,可爱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刘东山尽量柔和着声音问。 就是这个小姑娘救的他,他真该好好谢谢她,要不然他可能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能捡回一条命,刘东山的心里真的充满了感激,因为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只要活着就可以回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我是艾小雷,雷雨的雷。姥姥说,我出生的时候是个雨天,天上还在打雷,于是娘就给我取名叫小雷了。” 刘东山笑了笑,“是你救了我?” “嗯。你从悬崖上摔下来,伤得很重,我到林子里去找阿呆,看见你倒在那里,见你还有口气,就和阿呆把你给拖了回来。” “阿呆?” “是我的好朋友啦~”小姑娘笑道。正在这时,屋外想起了两声驴叫声,小姑娘顿时开怀,指着外面道:“那个就是阿呆!是阿呆把你扛回来的哟~” …………(未完待续。。) 539 感动的瞬间 539感动的瞬间 刘东山愣了,一个小姑娘和一头看起来很呆的驴子,将他给扛了回来。 艾小雷,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看到艾小雷,刘东山不禁想起自家那个女儿。甜甜,与她名字一样甜的小丫头,已经有许多没有看到这个女儿了。 就在前些日子,他历经生死,差点再也看不到他的儿女,他的双亲,还有他的妻子。 腰上传来一阵痛意,刘东山皱了皱眉,用手按着自己的腰,减缓一点疼痛。“我这是怎么了?”刚问完,刘东山笑着摇摇头。他这是怎么了,竟然问一个小姑娘,她还是一个孩子,哪里会知道他是怎么了。 “你从悬崖上掉下来,本来是决计难以活命的。但那块树林,树森林密,此时枝叶繁茂,也正因为此,才堪堪救了你一命。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腰重重地摔打在树枝上,伤到了腰部。我已经用草药将你敷过了,还将你断的骨头给接起来了,不过还需要修养一些时日,否则轻轻动一下都会疼得要命的。” “……” “你身体其他地方也有许多擦伤,但比起腰部要轻不少,已经给你涂了药膏,想来没什么大事了。还有一个问题,是脑袋。”小姑娘指了指自己圆饽饽的脑瓜,“从高处坠下,对脑袋的冲击很大,我还担心你会永远都醒不过来呢。你现在醒了,真是万幸,是老天保佑。”小姑娘双手合什。替他谢谢老天。小脑袋一动一动的。真是可爱极了。 “不。我应该谢谢你。”要是没有这个小姑娘,他此刻已经是一个死人。 只是,这样一个小姑娘,为何呆在这山谷里?她提到阿呆,阿呆是她的朋友,那她的家人呢,是否和她生活在一起? 心里这么想,刘东山嘴上已经问了出来。 艾小雷可爱的小脸上闪过一抹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失落与黯然。“这是桃花谷,因为山上山下种着大片的桃花,所以叫它桃花谷。我从记事起,就和姥姥呆在这山谷里。” “那你的爹娘呢?” 艾小雷摇摇头,“我没有爹,也没有娘。” 刘东山讶异,每个人都有爹有娘,她怎么会没有?但刘东山是个善良的好人,他知道这样的话一定会勾起小姑娘的伤心事。 “听姥姥说,我娘在我出生不久便去世了。我爹伤心过度,放不下我娘。便随我娘而去。我是姥姥抚养大的,这么些年来,只有我和姥姥,还有阿呆生活在这个桃花谷中。” “那你姥姥呢?” 小姑娘脸上更加悲伤了,“我姥姥,她前不久去世了。” 刘东山默然了,心中也替这小姑娘感到悲伤。这么大点的孩子,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的桃花谷中,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人陪她说话。她就只有阿呆,一只不会说话的驴子。 刘东山终于明白,为何他醒来这么久,他就只看到这个小姑娘了。不是因为她的亲人不在,而是她没有。 那这么说,他的伤是这个小姑娘给他治的?对于这个发现,刘东山更是吃惊。她现在才多达一点儿,就有这等本事?能教出这样孩子的老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艾小雷很快便从悲伤中走出,扬起了熟悉的笑脸。“我不伤心哦,姥姥说,就算她不在了,我一个人也要快乐的生活。况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我还有阿呆啦。你别看阿呆傻呆呆的,他可懂灵性了。我说什么它都懂,我叫它趴下它就趴下,我累了它便会载着我,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就是阿呆将你扛回来呢。” 小姑娘高兴地对刘东山描述着她的这位好朋友,那骄傲开心的小样子,就好象在问刘东山:怎么样,她的这位朋友很厉害吧? 刘东山静静地笑着,勉强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是,阿呆很厉害,小雷也很棒。” 平日温润凝厚的语调,因为在病中,变得虚弱不少,却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和感染力。小姑娘怔怔地看着刘东山放在她脑袋上的那只手,感受着她的动作,忽地低下头。 “怎么了吗?”刘东山心细地发现,小姑娘一耸一耸的肩膀,样子很不对。 “没事,我没事~”小姑娘一个劲地摇头,再次抬头的时候,眼睛却是红了。面前的这位叔叔,看起来真的好温柔~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要是自己爹娘还在的话,他们很可能会像刚才那个叔叔做的那样,轻轻地摸摸她的头,夸小雷很棒。 “真的没事?”刘东山不放心,她这个样子,可不是没事。 “要摸摸~”小姑娘忽然有些娇嗔的道。 “啊?” 小姑娘直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像刚才那样,再摸我一下,然后对我说,小雷很棒。” “……”刘东山愣了,很快又反应过来,按着她的要求,宽厚的大手轻柔地放在她的小脑袋,揉了揉。 “小雷好棒……小雷很棒……小雷很乖……” 小姑娘低着头轻轻地哭了,她极力想要笑给刘东山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悲伤就像是无边的湖水,蔓延在她的心田。她无法遏止,也无法摆脱。 刘东山一直在揉着小姑娘的脑袋,夸着她好棒,眼睛里也有着深沉的悲伤,为这小姑娘坎坷的身世,还有她的善良与坚强。 头发被揉乱,小脸哭得红彤彤的,小姑娘却很高兴,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笑一边打着嗝。在这一刻,她不再是孤独的。 十年的桃花谷生活,小姑娘没有看过姥姥之外的人,这次刘东山意外坠落桃花谷,小姑娘还是第一次看见外人,觉着希奇得紧。刘东山面善,看起来不似姥姥嘴里说的坏人,小姑娘发觉他还有口气,便千辛万苦地将他拖回自己住的地方。 这些日子,小姑娘一方面找食物填饱自己的肚子,一方面在山间寻找草药。用姥姥教她的药理知识给这个陌生人治病敷药,小姑娘人太小,力气有限,许多东西虽然清楚,自己做起来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虽是如此,小姑娘却是开心的。因为这里终于不只她和阿呆了,还有另外一个人陪着她。 她每天都好快乐,有时间就跑过来陪陪刘东山,和他说说话。姥姥走后,还没有能陪她说话,能倾听她说话的人,只有阿呆。虽然床上的人还在昏迷中,虽然他也许永远都不会醒过来,小姑娘依然对他满怀着期待与希望。 “对了,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你饿了吗?我去弄吃的给你吃――”小姑娘说完,就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为刘东山找食物去了。 刘东山想说不饿,但腹中饥肠辘辘,他的确是有许久都没吃东西了。身上很痛,胃中中空,不想吃又想吃,这种感觉还真是怪异。 他心中有着许多的疑问和惊愕,这桃花谷处在深谷之中,她和姥姥平时靠什么生活?一个老人,一个孩子,生活想必很艰难。从她们住的地方来看,刘东山就知道她们这么多年生活不如意。 刘家也曾经艰难过,在最苦的那段日子里,连填饱肚子都成了奢侈的愿望。一家不管老的还是小的,一年到头都在田地里忙活,能挣到的东西却是少之又少。 尤其是在她的姥姥走后,她一个人,又还这么小,刘东山真的不敢想象,这些日子她一个小孩子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并没有被苦难的生活击倒,哪怕她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她依然坚强地生活。面对出于危险中的她,她还能善心相助,将他从危境中救出,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刘东山心中的感动无法言说,也很心疼这位小姑娘,最后,他在心中隐隐做了一个决定。 他知道,这个决定,不只是他,半夏也一定会答应的。 因为半夏和小雷一样,都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不一会儿,小雷就回来了,提着一个竹篮,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几个鸽子蛋,还有一根大番薯。番薯烤得正到火候,很香, 单是闻到就忍不住流口水。 “吃吧,慢一点,别动了腰~” “这些都是你做的?”这些东西吃一天两天还行,要是长期吃,就算再香,恐怕也受不了。难道这小姑娘,平日里就吃这些? “嗯!桃花谷离外面很远,我从出生就没出去过,姥姥一年也才去两次,骑着阿呆,扛一些油盐大米回来。通常只有那几天,才能吃上米饭,平时就吃姥姥在地里种的土豆和番薯。不过,我会给自己加餐哟~这些鸽子蛋就是我找回来的,再过一些日子,许多鸟儿都会回到桃花谷,会有更多鸟蛋的~” 小姑娘说着,又耷拉下肩膀。“每只鸟蛋,可能都会孵出一只小鸟儿。我吃了它们,小鸟儿就不能出生了~” 刘东山不出声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刘东山才低哑着声音问她:“小雷,想出谷吗?” …………(未完待续。。) 540 幸福的家,广博的爱 540幸福的家,广博的爱 “小雷,想出谷吗?” “……出谷?”小雷呆住了,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想过。(..tw) 她从小便生在长在桃花谷,这里便是她的家,幼时也曾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求着姥姥带她出谷。 但阿呆一个人太瘦了,扛着姥姥,又要扛柴米油盐,根本就没多余的地方载她。她年纪还小,姥姥不放心她出谷,她便听姥姥的话不再想出谷的事。 姥姥走后,她一个人和阿呆留在桃花谷,守着姥姥和爹娘的灵位,努力养活自己和阿呆,根本就没时间想出谷的事。 她曾经问过姥姥,等到她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出谷去了? 那时姥姥有许久都没有说话,苍老的面容和佝偻的背脊,站在桃花谷的夕阳下,有着说不清地哀凄。她知道,姥姥不想她出桃花谷,也许她知道,她一旦出了谷,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想对姥姥说,她不会的,她不会丢下姥姥不管。就算她要离开桃花谷,她也要带着姥姥一起离开。 后来,姥姥终于告诉她,她可以离开桃花谷,不过要在她走后。姥姥身体不好,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世上,她不想在她临死前,连自个儿心爱的外孙女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这是老人家最后的一点希望。 姥姥这样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小雷就是觉得,姥姥还有其他的苦衷没说出口。为何她们必须留在这桃花谷。守着这片土地。难道只是因为她们奶孙在外面将无法生存吗? 自爹娘开始。他们一家便生活在这片桃花谷中。爹娘死在这里,姥姥也终老于此,到了她这一辈,是否也是如此?小雷幼小的心,已经做好了这种觉悟,没问缘由,也没刨根究底,她愿意和爹娘还有姥姥一样。守候着这片桃花谷。等到某一日,她病了,老了,和她爹娘和姥姥埋葬在一起―― 而现在,这个她救回来的人,问她:“小雷,你愿意出谷吗?” 昔日出谷的梦想,随着这句话,又在她的心底熊熊燃烧。 她想出谷,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不希望自己这一生就稀里糊涂地终老在桃花谷里。 只是,面前的这个人。他这么问她,是想带她出谷吗? 小雷狐疑地看着他,想要相信他,却又有些小心翼翼。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这个人根本就没想过带她出谷。 “你是要带我……出谷吗?”这句话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霎时间,她凝注了所有的注意力,盯着他,等他开口说出自己即将听到的答案。 “嗯。”刘东山暖暖地笑了,“我不但要带你出谷,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小雷是他的救命恩人,在他危难的时候帮助了他,这份恩情他一生都难以相报。 若这孩子生活得幸福,有爹有娘,有疼她的姥姥,他或许不会提出带她出谷的事。但放着这个孩子一人在桃花谷,刘东山怎么都不能放心。她才十岁,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她完全有另外一番生活,怎么能让她一人生活在这个人世隔绝之地。 病了,累了,连个关心她、陪她的人都没有。遭遇了什么危险,也没人帮忙。再过几年,小雷就长大了,他希望这小姑娘像其她所有姑娘一样,找个爱她们的人,幸福地过一辈子。 这种事刘东山没遇到便罢了,既然遇到,就不能置之不理。 更何况,这样惹人疼惜的孩子,他怎么忍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个山谷之中?连温饱都成问题,每日就吃番薯鸽子蛋,在寒冬,连一件防寒的衣物都没有。 刘东山真是越想越不放心,如果他就这样丢下她,而她又出了什么事的话,他怕是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小雷睁大了眼睛,他说的是真的吗?他刚才说的真的是要带她一起生活? 这是意味着,在不久的以后她也有家人,也有人关心她,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而不是她一个人冰冷地生活在这桃花谷中? “是啊,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刘东山看着小家伙难以置信的脸,笑着向她介绍他家里的一些情况。 “我名字叫刘东山,成亲了,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和你一般大,嗯,应该要比你大上个一两岁。名叫银翘,小名叫甜甜。甜甜很懂事,就跟你一样,很少让我操心。” “底下两个都是儿子,大儿子叫当归,小名他不喜欢,每次有人喊他小名,难得一见的会看到他跳脚。性格沉稳、不爱说话,有些老成,却出奇的懂事,让人感到很窝心。他学问不错,喜欢看书,前不久送他到城里读书,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刘东山想到在他出事前和大儿子相处的那些日子,父子俩人感情不错,却终究不是那般亲近。有时候刘东山觉得,当归这孩子,比起他这个爹爹和他娘半夏还要亲近些。 那小子大概是知道半夏比他有办法,也知道半夏答应的事他一定也会答应,所以有什么事总喜欢对半夏说。虽然那小子嘴上不承认,性子还有些小别扭,刘东山这个做爹爹的却是清楚自己孩子的性子,也看得分明。 在江州的那些日子,当归喜欢在杜府陪着他。父子俩人都不爱说话,用半夏的话说,俩个闷葫芦,一个大葫芦,一个小葫芦,都不可爱! 他急着完成杜老爷子的砚作,没多少时间陪那孩子散心。当归就自己在旁边看书,陪着他,他能够感觉到儿子对他的依恋,经过那段时间的相处,父子关系却是亲近不少。 二老在村里,可能不知道他和半夏发生的事。当归就在江州,之前还和他们夫妻俩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天过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当归那孩子一定很担心。刘东山真想快点见到当归,安慰那小家伙,让他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有他这个爹在,还有他们娘在。 他想要他们知道,不管在什么时候,爹娘都是爱着他们、牵挂着他们的。 “小儿子年纪最小,叫灵芝,小名是欢子。调皮捣蛋,很让他娘头疼。和他姐姐还有爷爷奶奶留在村子里,这会儿应该也要上学堂了吧~” “二老都是很善良很本分的人,也都喜欢小孩子。你要是过去了,他们一定会诚心地接纳你~甜甜和当归,也会喜欢有你这个家人,至于小欢子,还不懂事,可能会天天嚷着要你这个姐姐陪他玩~有吃的会跟你抢,在你和他成为‘一国’的之前,可能要受受他的欺负~” “但那小子,怕他娘,只要他娘发话,就不敢欺负你了~”想到家中那个小宝贝疙瘩,刘东山脸上便是满满的笑意。 小雷认真地听他说着家里的事,看他面带笑容,目露神往,就能知道那一定是个很幸福的家。 但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又为什么会摔下悬崖?” “这件事说来话长,具体情况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我只能说我和我妻子卷入了一桩麻烦事。对方为了胁迫我妻子,抓我要挟她。我不放心我妻子,想办法逃了出来,途中一脚踩空,不甚坠下悬崖……” “那你的妻子,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先前刘东山的话语中,小雷就知道面前这人一定很爱他的妻子。从他每次谈到自己的妻子,那发自内心笑容满面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妻子对他有多么的重要。 小雷在那种目光中沉醉了,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的想,有一天,她也一定会嫁一个这么爱着自己的人。和这样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我的妻子……”刘东山词穷,想了许久,都想不出该怎样来形容半夏。他可以很容易地用最简洁最鲜明的语言,来形容他的孩子和家中二老,唯独他的妻子,想说得实在是太多。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该如何说。 “我的妻子,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最终,也只有这样的一句话,来表明他的心迹。 小雷眼看着刘东山脸上一瞬间出现欣喜、苦涩、幸福、温暖、担心、牵挂、眷恋、珍爱等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她还太小,并未经历世间的感情,无法形容那一瞬间她感受到的究竟是一种怎样深沉如海的感情。 直到很多年以后,小雷在父母和兄弟姐妹的见证下,嫁给了自己的爱人,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她才终于明白,她义父和义母之间的那种感情。 在这个世上,有一种感情,叫深入骨髓,食髓知味。会有那么一个人,比你自己还要重要。谁说感情都是自私的,真正眷恋一个人,爱着一个人,时常会让你忘了自己。以他/她的喜为喜,以他/她的乐为乐,以他/她的悲为悲,以他/她的痛苦为痛苦。 只要有了那个人,艰难险阻都不怕,因为你已有全世界――(未完待续。。) 541 熏蒸!艾灸! 541熏蒸!艾灸! 阳光温暖,秋风和畅。.tw[] 这是一个好天气,好天气总是让人不吝惜笑容,心情也变得舒畅。 熏蒸的木桶已经准备完毕,被抬进了丹妃娘娘的房间。木桶成扁长形,可以容纳两个人大小。 木桶上方冠有桶盖,不大不小,中间有个脑袋大小的圆洞。熏蒸物经过严格的消毒,熏蒸消毒方式,有使用药物和热处理两种方式。在现代,消毒使用药物通常为溴甲烷、环氧乙烷。 溴甲烷,又称溴代甲烷或甲基溴,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它具有强烈的熏蒸作用,能高效、广谱地杀灭各种有害生物。常用于植物保护,作为杀虫剂、杀菌剂、土壤熏蒸剂和谷物熏蒸剂。也用作木材防腐剂、低沸点溶剂、有机合成原料和致冷剂等。 环氧乙烷灭菌装置是一次性使用无菌医疗器械生产企业的关键设备,安装操作、使用管理有其特殊要求,使用环氧乙烷做灭菌剂,环氧乙烷是一种广谱灭菌剂,可在常温下杀灭各种微生物,包括芽孢、结核杆菌、细菌、病毒、真菌等。 李半夏手上没有溴甲烷,也没有环氧乙烷,不过她既然是用药的大行家,用药处理消毒的事宜,于她不过是小事一桩。 虽是如此,但她没有半点掉以轻心。 治病就是如此,无论哪个环节都很重要,尤其在这些细节方面,可能关乎成败。 李半夏从千秋阁找来两个心细的丫头,和她一起完成这件事。 把要熏蒸的货物堆码整齐。用苫布盖好,四边压实,使之密封,只留出一角做投药口。 接着,在苫布下、货物旁放一盆清水。把药投入水中。然后把预留的投药口压实,使需要熏蒸的货物处于完全密封状态下保持24小时 24小时过后,打开苫布通风,待毒气散尽即可移动货物,大概18-24小时。 熏蒸药理相同,到了不同大夫手里。熏蒸的方式有所不同。李半夏熏蒸木桶,经由她特殊设计,对准丹妃娘娘身上各大针灸穴位。而丹妃娘娘身体孱弱,一般的熏蒸方法效果未必明显,李半夏需要她最大程度地吸收药性。而又不让她身体感到过度疲劳。 患者在熏蒸治疗时,由于蒸汽热敷的作用,使毛孔张开,毛细血管网开放,在蒸汽环境内,机体内邪外出,中药有效成份经皮肤吸收,对患病部位和经络病变区进行有效渗透。药力直达病灶,对改善微循环,松弛骨骼。镇痛及活络关节有良好果。利用中药熏蒸时的温热和药物双重效应,有效的将患者体内有毒物质排出体外。 等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丹妃娘娘由二皇子抱着,小心地放到了熏蒸木桶之中。 木桶中已经有半桶热水,温度中等,一开始也只能承受这个热度的水了。当木桶盛有水的时候。阻住各个洞口的木塞被塞上,使水不会流出。待丹妃娘娘适应了这个温度。再逐渐的加热。 将生地黄,甘皮。大黄,乳香,五灵脂,黄柏,黄芩等二十几种药材悉数放入木桶之中。然后盖上木桶盖,丹妃娘娘就固定在木桶中。 木桶被架在三根长板凳之上,底下放着炭盆,外面用巨大的棉罩罩住,里面的温度越升越高,时而能听到丹妃的呻~吟和呢喃。 二皇子站在外间,中间用一扇屏风相隔,每听到里面一点动静,就要冲进来看看。李半夏哭笑不得,最后干脆将他直接踢了出去。(..tw)再由着他这样,她就不用做事了。 熏蒸结束,炭盆被移开,而原先堵住洞口的木塞被一一拔下,药汁流出,丹妃娘娘经历刚才一轮诊治和高温熏蒸,人已经昏昏欲睡。这些药中,本来就有安宁醒神的成分,李半夏让她放松,由她坐着闭着眼睛养神。 接下来是艾灸,那些小孔就可以发挥它们的作用了。取纯净细软的艾绒24克,平铺在26厘米长、20厘米宽的细草纸上,将其卷成直径l.5厘米圆柱形的艾卷,要求卷紧,外裹以质地柔软疏松而又坚韧的桑皮纸,用胶水或浆糊封口而成。这就是艾条灸。 不但如此,李半夏在每条艾绒中还渗入肉桂、干姜、丁香、独活、细辛、白芷、雄黄各等分的细末6克,则成为药条。然后将这一根根艾条对准木桶留下的洞口,也就是丹妃娘娘身体一些重要穴位,然后点燃。 通过艾灸材料产生的艾热刺激体表穴位或特定部位,通过激发经气的活动来调整人体紊乱的生理生化功能,来达到治疗和预防疾病的目的。 木桶中有固定住丹妃娘娘,以防她乱动的支架装置。在方才熏蒸时,支架被取下,丹妃娘娘的身体可以轻微移动。然而到了艾条灸时,就要求丹妃娘娘不能乱动了。当然,一点都不动,那是不可能的。 李半夏是个很有法子的人,对于这种情况,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丹妃娘娘坐下后,支架被重新装上,除了脑袋,身体不能乱动。每一个穴道,由一根细线牵引,从木桶洞口迁延而出。 每个穴道之上,贴了一张防烫的贴皮,当李半夏点燃艾条后,艾条迅速燃烧,从一个个洞口进入木桶,然后直达丹妃娘娘各大穴道。 每当艾条烧起,穴道部分受到热度灼烧的时候,丹妃娘娘身体总是不自觉地一颤。但那种感觉,已不再完全是痛苦,还有一种疼痛过后舒缓轻松的感受。 艾条灸后,李半夏灵活运用雀啄灸和温和灸,还有回旋灸。 温和灸,施灸时将艾条的一端点燃,对准应灸的腧穴部位或患处。这个时候,防烫的贴皮被取下,这种贴皮,除了阻挡过高的温度,以防肌肤被火灼伤,还是因为这种贴皮本身就是一味药草叶,对人的身体也有好处。 温和灸并不是贴紧人体皮肤,约距皮肤1.5-3厘米左右,进行熏烤。熏烤使患者局部有温热感而无灼痛为宜,一般每处灸5-7分钟,至皮肤红晕为度。 经过一系列的治疗,丹妃娘娘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脑袋轻轻偎在木桶上,人已经昏厥了。 不只如此,随着时间的过去,丹妃娘娘对温和灸所产生的热度和刺激局部开始迟钝,反应变慢。这样可不利于针灸的效果,也不利于李半夏及时了解丹妃娘娘对针灸的反应及治疗状况。 这种情况她一早就考虑到了,也有了应对之策。对于昏厥、局部知觉迟钝的患者,医者可将中、食二指分开,置于施灸部位的两侧,这样可以通过医者手指的感觉来测知患者局部的受热程度,以便随时调节施灸的距离和防止烫伤。 就这样,虽然艰难,总算完成了温和灸一个疗程。 到此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时辰,太阳从东方升起,已经爬到了正中。二皇子一直等在屋外,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小丫头出去向他禀报里面的情况。 这个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旗下懂得医术的那个女子。在这样至关重要的一天,又因为治疗时是全封闭的,除了李半夏,就三四个丫头在里面帮忙。二皇子虽然对李半夏放心了不少,但天生多疑的性子以及出于更加稳妥的考虑,还是将这个丫头安插了进来。 这也是这个丫头第一次暴露在李半夏的视线。 李半夏的眼里只有木桶中正在接受严密治疗的丹妃,没有心思理会其他。但细心的她还是发现了,这个小丫头比其她几个丫头要聪明,而且要聪明得多。 许多东西她一点就透,不,不仅如此。有时她还没开口,这个小丫头就好像自己能领悟似的,在其她的丫头还在疑惑或着问着诸多不解的问题的时候,她已经率先一步将她要求的准备好了,也做好了。 莫非她也懂医术? 在李半夏休息,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喝着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那个正在给丹妃轻轻擦拭着额头上汗滴的小丫头。 也许是好奇心作祟,李半夏决定考她一考,以验证自己心中的推测。 于是,在接下来的诊治中,她有意地让绿红,绿红,也就是这小丫头的名字。她让她将丹妃娘娘脑袋后托,帮她按压一下,以缓解丹妃娘娘大脑疲劳。 绿红不疑有他,双手在清水里洗净,然后小心地托着丹妃的脑袋,将她的脑袋后仰到一定的程度,然后曲起秀指,轻轻帮她揉按着。若是病人,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名堂,而对于熟悉人体各大穴道以及按摩精义的李半夏,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来。 她按的地方,都是丹妃娘娘头上的一些穴位。轻轻揉按可缓解疲劳,舒缓神经。几个穴道交替揉按,让即使是在昏厥中的丹妃,都不禁舒服的哼了一声。 这样的人,若说她不会医术,打死李半夏她也不会相信的! …………(未完待续) 542 水木清华,鸢飞鱼跃 542水木清华,鸢飞鱼跃 绿红,直到今日,这个小丫头才彻底出现在李半夏的视线之中。(..tw无弹窗广告) 其实,这也很正常。 她先前就说,以二皇子多疑的性子,怎么就对她这么放心。现在一切,总算是都有解释了,李半夏反而安心了点儿。 这样也好,有这样一个懂医术的小丫头在,她倒是可以轻松一些。有她在一旁盯着,也更加不会出什么差错。 李半夏是一个乐观的人,面对这种事,她心平气和的便接受了,心里反而挺舒坦。丝毫没有介意二皇子的不信任,或是这个丫头对她的暗中监视。 人生中许多事就是如此,你看的角度不同,心态不同,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她现在麻烦够多了,有许多的事等着她去做,她实在没心思计较这些。许多事情少想一点,让它简单一点,不也挺美的吗? 接下来的艾灸手法,主要偏向于雀啄灸与回旋灸。 雀啄灸施灸时,将艾条点燃的一端与施灸部位的皮肤并不固定在一定距离,而是像鸟雀啄食一样,一上一下活动地施灸。另外也可均匀地上、下或向左右方向移动或作反复地施转施灸。 这种方法运用得当,会让先前的施灸效果事半功倍。 而回旋灸,距皮肤1.5-3厘米左右,艾灸条在皮肤上做顺时针或逆时针转动。不同的灸法,用法效果侧重各有不同,但都是不可缺少的。 绿红看过不少人施灸。但能将这几种运用得这么纯熟。又这么完美无缺的。李半夏还算是第一个。 李半夏已经连续工作好几个时辰了,精神已经开始涣散,全身也疲惫不堪。然而针灸,不管是针刺还是艾灸,都是一项要求精神高度集中的工作。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真正的好大夫,不但要医术高超,品德高尚。当然最好还要体力和精神力优越。 给病人施灸时,要专心致志,耐心坚持。施灸时要注意思想集中,不要在施灸时分散注意力,以免艾条移动,不在穴位上,徒伤皮肉,浪费时间。而对于时下的许多养生保健灸,则要长期坚持,偶尔灸是不能收到预期效果的。 就在李半夏感到体力有些不支。人开始疲乏,额头上冷汗不断冒出的时候。一个小丫头匆匆地跑进来了。 李半夏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心地捻起手上的艾条,这根艾条还没点燃,也幸好是如此。否则一个不注意,若是让她分了心,事情可就棘手了。 重来事小,烫着丹妃娘娘事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一针偏差,可能影响全部的施灸效果。 她在事先已经告诉过大家,若非重要的事,不能在中途打扰。二皇子一定也明白这一点,这个红衣丫头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是怎么回事? 不等李半夏开口,叫绿红的丫头轻斥一声:“做甚么这么没规矩,打扰了李大夫看诊,惊扰娘娘,你该当何罪?” 那个小丫头可能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害怕地咬着嘴唇,腿都在打哆嗦。李半夏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碗汤水,汤水还冒着缕缕的热气。因为心下害怕,托盘汤碗都在摇摇晃晃,却不敢将它给丢掉或是放下。 虽然这小姑娘有些冒失,但李半夏却不忍看她如此害怕。何况事情发生了也于事无补,再斥责她也枉然。而且她看这姑娘,也不是会突然闯进来的人。 “这是什么?” “这是内补汤和燕窝银耳汤。”小丫头看着面前的托盘,昨晚颜色较深的,是内补汤。(..tw)而旁边那碗颜色较淡,一嗅味道就好闻不少的,是燕窝银耳汤。“二皇子看李大夫在里面呆了很长时间了,心下不放心,便让奴婢熬了份燕窝银耳汤,给李大夫送来。这内补汤,是给娘娘的。” 内补汤李半夏清楚,便是她开给丹妃娘娘的药膳之一。在先前两天,丹妃娘娘每日都会服下半碗内补汤。 内补汤的成分是由干地黄4两,升麻1两,当归1两,人参1两,生姜5两(切),麦门冬(去心)3两,芍药3两,大枣20枚(擘),远志(去心)2两,茯苓2两,大黄2两,黄芩2两,黄耆2两制作而成。主要治疗发背,虚热大盛,肿热侵进不住等症状。 丹妃娘娘前些日子发背,经冷水射疮治疗后,发背已经有了好转。这内补汤有利于她后期痊愈,于她身体而言是一道不可或缺的药膳。 只是,这燕窝银耳汤又是怎么回事? “李大夫,二皇子嘱咐奴婢待汤炖好后,便让你趁热服下。” 李半夏皱眉,端汤给她喝?真的还是假的,她可不认为二皇子会有这好心。不过也正常,她要是体力不支,施灸施到一半就倒下了,到时候留下这烂摊子,恐怕还不好收场。 “那你怎么这会儿进来了,下次有什么事别这么冒失,知道吗?”李半夏话说得温和,却有着不容违抗之意。她虽然不怪责她这次的过失,却必须让她记住教训。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就不见得了。 “奴婢该死!”小丫头噗通一声跪下,“奴婢本等在门外,谁知道……谁知道……奴婢该死!”她谨记二皇子的吩咐,端着托盘等在门外,等李大夫一个疗程结束之后才将这些东西送进去。 因为一个疗程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两碗汤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她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厨房三次了,就在刚才,她照例等在外面的时候,腿脖子一个打颤,人就撞了进来。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才没让汤汁溅出来。 这事要是给二皇子知道了,她定逃不掉一顿板子。这还是轻的,要是给他知道她差点惊扰到了李大夫给娘娘治伤,二皇子可能会一怒之下要了她的命。 小丫头越想越怕,最后嘤嘤地哭起来。不一会儿,就满脸泪水,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还不下去,难道还要在这顶着?”绿红一看那丫头不但不知错还哭上了,冷着脸教训她。刚一出口,便后悔了,有些紧张地观察着李半夏的脸色,直到从她脸上没看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才渐渐放下心来。 被绿红这一喝,小丫头更是一惊,头埋得更低了。 “为什么因为这就哭了呢?”从她噗通跪下的时候,李半夏就在想是不是对这孩子太严厉了。她看起来还那么小,才十四五岁,个儿比她家的甜甜大不了多少,还是个小姑娘。错了事说两句就让她下去就是了,不应该吓她的。 李半夏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托盘放到桌上,又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不要为这点事就哭啊~”李半夏心疼又无奈,谁在外面都不容易,这个小姑娘怕成这样子,想必是二皇子府上的规矩甚严,再加上绿红刚才的呵斥,加深了小姑娘的恐惧。 也正因为此,这绿红的身份才越发地耐人寻味起来。若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丫头,呵斥起人来就不会这么像模像样,气势凛然了。而这丫头也不会那么怕她,看都不敢看她了。 李半夏给小姑娘抹了抹泪,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极力让她从惧怕中缓过来。“还有,不要动不动就跪啊,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 她一不是她的主人,二不是二皇子府里的主子,她只是一个被人抓来、连自己都不得自由的人罢了,哪里有资格能让别人冲她下跪? 李半夏的笑容,太温和,也太美好,这样的笑容,不带一丝一毫的恶意。里面满满都是安慰和鼓励,小姑娘忘记了哭泣,眼泪也忘了流,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半夏。 “你叫什么名字?” “……清……清鸢……” “清鸢?水木清华,鸢飞鱼跃,好名字。” “……” “你可知鸢飞鱼跃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傻傻地摇摇头,李半夏微笑,“好了,你下去吧,这汤我待会儿就喝。内补汤麽,丹妃娘娘现在还不宜服用,你就照着这话禀告二皇子。两个时辰之后,你再端份内补汤来,那个时候丹妃娘娘便能进食了。” “是――”小姑娘领命去了。 快出门的时候,小姑娘脚步顿了顿,有些羞怯地回头看李半夏一眼。李半夏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小姑娘才终于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站在李半夏身后的绿红,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她无法理解,李半夏这样的人,为何会将时间浪费在这样一个小丫头身上。她这个人,对谁都这么有耐心吗?那为什么,对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主子,却始终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她想起了李半夏最后问清鸢的那句话。 鸢飞鱼跃?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许久以后,绿红才明白这句话真实的意思:其上则鸢鸟得飞至于天以游翔,其下则鱼皆跳跃于渊中而喜乐,是道被飞潜,万物得所,化之明察故也。后以“鸢飞鱼跃”谓万物各得其所。 …………(未完待续。。) 543 试探,眷恋 543试探,眷恋 第一天的熏蒸治疗结束了,丹妃娘娘已经被抱回寝塌休息,而李半夏,正一边捶着背,一边站在弯弯的廊檐上舒展着疲惫不堪的筋骨。(..tw无弹窗广告)() 人越是疲惫,反而越是睡不着。 与其躺在床上,还不如在院子里走走,呼吸呼吸傍晚微凉的空气,阵阵花香扑鼻而来,总有一种疲累尽消之感。 丹妃娘娘已经睡下,施灸过后,胃口比平日好多了,满满一碗内补汤喝了大半,激动得二皇子眼冒亮光。要不是怕扰着丹妃娘娘休息,他现在都还在与丹妃娘娘说话。 李半夏看到他们母子和睦,幸福依偎着说笑的样子,李半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还有一种淡淡的怅然。 二皇子不经意间注意到她脸上的神情,他知道,李半夏这是想家了。 她是一个好女人,也是一位好大夫,如若没有必要,他也不想让她死。只是,当他找上她,这件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谁都信不过,只信他自己。他相信天下没有人能永远守住一个秘密,除非那个人是个死人。 李半夏究竟知不知道这个秘密,二皇子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表现得太镇定,也太如常了,就好象她从前到后压根没留心这件事,并且毫无所觉一般。然而这根本不可能,别说她是声誉斐然的女神医,就是其他精通医术的大夫,也不可能不发现。 也正因为如此。二皇子才觉得事情不同寻常。 他或许该试一试他。但二皇子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期望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她知道,那她就一定得死,自己再不忍,也非杀她不可。(..tw无弹窗广告) 若她不知道,那她还是得死,因为他确信这个女人在欺骗他,而任何欺骗他的人都是不可原谅,也不被饶恕的。 二皇子许久都没有这么矛盾过。他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但在李半夏这件事上,他开始失去了以往果决的判断。 丹妃娘娘已经睡下,他站在窗前,希望再陪伴他的母妃一会儿。他不知道他的母妃什么时候会醒来,他希望母妃醒来后第一个睁眼看见的人就是他。 母妃吃了药膳,然后睡下了。也许他该好好感谢她,要不是她,母妃也不会像今日这样,露出那么轻松的笑容。 病人生病。身体不舒服,就像身上满负着层层重量。压得人透不过气,心情压抑,笑都笑不出来。以前虽然母妃也时常冲他笑,可他知道母妃是怕他担心,怕他难受,尽管身上很痛,还是要对他努力的笑。 那时的笑,比哭还要令他痛苦。 母妃已经苦了累了一辈子,他不愿看到在她年老生病的时候,在他这个儿子面前还要为难自个儿。 可是今天,母妃是真的笑了,笑得很轻松。母妃说,自她生病以来,身上还从未感觉那么放松过,就好象身上的重量全都被挪走了一般。 母妃好开心,他也好快乐。 二皇子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嘱咐厨子做点清淡开胃的小菜,注意着李大夫所说的那些禁忌,等丹妃娘娘醒来再让她吃上一点儿。 又让厨子做些李半夏喜欢吃的菜,给她送过去。上次让人给她做了燕窝银耳汤之后,后来才从绿红口中得知,李半夏身体好好的,燕窝银耳汤多用于治疗干咳盗汗,李半夏完全没服用这个的必要。 当时二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却没表示出来,有些嘴硬的说,燕窝清肺入肺,银耳能美肤养颜,是好东西,没病没痛照样能吃。.tw[] 二皇子说得也有道理,绿红没有多想,只觉得今日的二皇子与平日有些不同。但二皇子却是将绿红的话听进去了,心想着,下次再吩咐人给李半夏熬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想想,别随便弄了笑话。 一个身影闯入了视线,李半夏正站在走廊尽头,低着头,脚尖轻轻点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这个偌大的千秋阁中,她一定觉得很孤独。 心里还没做出决定,二皇子的脚就先动了。 李半夏低着头,额前前倾的发遮住了她的眸子,感觉到身后站着人,李半夏回过头。 “二皇子――” “怎么在这呆着,累了就回屋休息,明天又是一天。”二皇子清楚地看到李半夏脸上的倦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女人,对病人真的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哪怕是对他这个讨厌之人的母妃,也是全力以赴。 “睡不着,还不如走走,吹吹风。”也许是熏蒸时屋里的温度太高了,李半夏被熏热得有些醺醺然。现在白天本来就还有夏季的余热,门都没出,关在屋里一天,又浪费了那么多体力,耗费了那般的精力,也难怪李半夏觉得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本王应该谢谢你,为我母妃做到这一地步。” 李半夏摇头,“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对方是丹妃娘娘,而你是二皇子的关系。我是大夫,只要是我的病人,不管是谁,我都会用尽全力。” “值得吗?” “当然值得。”李半夏回答得毫不犹豫,“你不认为,看着病人远离疾病的折磨,重新恢复健康,脸上重现笑颜是一件很幸福很美好的事吗?” 对于李半夏来说,看着她的病人们一个个恢复健康,是最有意义的事情。她这些年的坚持也一直缘于此,李半夏有她的信仰,她的坚持就是源于这份信仰。 “你就只管看病是吗?”二皇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有些意味不明的道。 “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看病过程中发现一些有趣的事,你就不想管管?” 这是二皇子的试探,他虽然还是那副说者无心的样子,李半夏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提防与眼里的冷意。 李半夏心中闪过一抹惊疑,开始飞快思量着二皇子的用意。李半夏虽然心思简单,也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的东西,但她可不是一个傻瓜。相反,她很聪明,知道什么东西自己不该管也不能管,更加知道有时候要想活下去,就得装糊涂。 她现在小命都掐在别人手里,不只她的,还有东西,所以她不能走错半步。二皇子是个多疑的人,也不会说些无缘无故的废话。他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有这样说的道理。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李半夏心中一警。许多被她刻意忽略和忘记的事,又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知道这有多危险,一旦她表现出一点的异样,二皇子决计不可能让她活着。 二皇子心中掠起一道杀意,阴冷残酷,李半夏的眼中一瞬间闪过太多的东西。这种东西告诉他,李半夏知道那件事。并且在努力地遮掩,显然她也意识到那件事于她实在太过不利。 李半夏并没有漏掉二皇子眼中的杀意,心中暗道糟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她又不可能瞒过去,说不知道她也不相信,那还不如她干脆承认下来。 反正,现在丹妃娘娘的治疗正在紧要关头,二皇子就算再想杀她,也不可能选择在这个时候。 还不如放手一搏,若是二皇子发现她完全没有威胁,也许她还能喘口气。他一个大发慈悲,她还能和东山逃过一劫。 李半夏知道,自己这想法实在是太乐观,也太天真了。然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二皇子在人情冷漠,看起来也有些不近人情,却是个真正的孝子。尤其是他对母亲的那种深厚感情,常常连李半夏都感动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李半夏才始终没办法把朱剩当成一个全然的坏人。她总认为,一个人只要对自己的爹娘孝顺,就不算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他也有他的苦痛,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李半夏知道,同情自己的敌人是件很愚蠢的事,他随时都有可能杀了自己,还对他心软,不是很可笑吗? 她经常看到他彻夜不眠,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床前,望着床上昏睡的丹妃,一坐就是许久。 这个人,对母亲的依恋总透着一股忧伤。看到的人,也忍不住眼睛发酸。她能够理解这种感受,就像是那些年她对她的爷爷一样。 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怕,最怕的就是没了爷爷。爷爷在病中,她睡都不敢睡,生怕自己睡着了,爷爷就会丢下自己离开了。到那时,她就再也看不到爷爷了。 有很多孩子,不管自己是否长大了,成家了,还是已经做爹做娘,真正是个大人了。对父母的依恋,也不会改变。小时候越是艰辛,越是缺少关怀,对于那难得的一点温暖眷恋就越深。 将心比心,李半夏虽然知道这很危险,还是忍不住对朱剩怀有善意。 这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但或许,正因为李半夏与其他人想法不同,也正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对朱剩怀有着善意,才让朱剩屡次对她不忍心吧―― …………(未完待续。。) 544 天大的秘密 544天大的秘密 “若是你看病过程中发现一些有趣的事,你就不想管管?” 李半夏苦笑,“我这会儿连自个儿小命都保不住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别人的事?何况,你让我来是给丹妃娘娘治病不是吗?我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抱歉,与我无关。(..tw无弹窗广告)我管不了,更不想管。” 李半夏不想再说,推开他,就要回屋。 望着她的背影,二皇子脸上变幻莫测,放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这么说你是知道了?”二皇子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严冬,带着凛冽的气息,从李半夏的背后层层渗入。 这一刹那,李半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但她已不准备怯懦,她知道有人在等着她回去,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不能软弱。 “这个,二皇子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李半夏微微侧头,眼睛微眯着,狭长的眼角勾出一抹冷意。 那眼里,流动的毫不妥协的讯息。 东山,我已经尽力了,如果还是不能回去,请不要想我,也不要替我难过。因为直到这一刻,我都没有后悔。 至于你,我相信如果我不在了,舞融他们也不会有顾忌,会想办法救你回去的。二皇子也没有必要非杀你不可,如果我们夫妻注定只能活一个,我希望你活着。 李半夏来到这里,不为求死,只为求生。但如果生命真的到了尽头,她也不会害怕。一个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反而会更加勇敢。 “知道了就得死,这点你应该明白。” “就算我说不知道,二皇子就会放过我了吗?” “不会。” 李半夏冷笑,这就是了,不管她怎么说。她都只有死这一个下场,她又何必在这里费尽心机想着说什么假话,图惹笑话罢了。 “或许你可以试着求求本王,向本王保证你不会将这事给说出去~”二皇子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说这种话,他只知道,就这样让李半夏死去。会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到时候不但是刘家的损失,于他,于众多的百姓,都是一个损失。 她是一位医德崇高的女神医,她的存在能够救许多人的性命。也许有一天自己还需要她所救。没有一个人愿意杀一位名医的,除非他/她有着绝对的自信,自己和他/她在意的人这辈子不会得什么可怕的病,又或许他/她完全有办法解决。 总有不少人,在觉得名医坏事,可能挡他/她路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将之除去。可等到有一天,当他/她自己或者在意的人身陷病中。群医束手无策、药石无医的时候,他/她才知道后悔。 二皇子极力找着借口,想留李半夏一命。至于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有他对她的不忍,则被他给忽略了。 他将这理解为惜才。他是一个惜才的人,任何有本领有能力的人他都很欣赏,李半夏在医术上面有很高的造诣,又还如此年轻,若是死在自己手中。那真的很可惜。 “求你有用吗?” “试试看就知道有没有用。” “我想,我要是真的求了你。可能死得更快吧~”不知为何,李半夏开始有些了解二皇子这类人。 “你倒是很清楚。” “因为我若是为了活下去而背弃原则求了你。他日就有可能为了再次活下去而抖出这个秘密。一个怕死的人是守不住什么秘密的,你也绝对信不过这样的人。尽管在你的心里,你任何人都信不过,你信得过的唯有自己。” “有道理,呵呵!有道理!”二皇子真的要为她鼓掌了,这个小女子,对人性竟然这么清晰的了解。“只是,你将这想法告诉我,不是自断生路,自掘坟墓吗?” 她要是不说,二皇子可能真的相信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哪怕死都不会吐露这个秘密。而她一旦说了,难免就会让人觉得她故意这么做,是想让对方留自己一命。这样实在太过愚蠢,他想不通为何李半夏要告诉他。 “我不说,二皇子难道就不知道了吗?”她没有必要隐瞒,也没有必要再和他斗心眼。 现在的他,若是再和二皇子斗心眼,她就真的只有死这一条路。他会期待看到她的坦诚的,将什么都告诉他,想法一览无余,他反而可能会相信她。 “你能保证不将这事说出去?” 二皇子的性格,实在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照着他的猜想,李半夏逮到这个机会,一定会跟他发誓,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将这事说出去,让他相信她。没有人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一个答案,便能决定她的生死。 这无疑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李半夏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但出乎二皇子意料的是,李半夏并未有任何慎重之色,甚至还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其实,忘不了此事的一直是二皇子,别人未必就如你所说的那般在意。”李半夏笑意更浓,“事实上,如果二皇子今日没主动提及这件事,李半夏可能早已忘了此事。” 这个女人的意思是说,要不是他总是时不时地试探她,逼她想起这事,她根本就一点没想这个事是吗? 说到底,她记得还是他的责任哪。 不过,李半夏的答案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像这种大事,有几个人会白痴到不去在意? 知道这个秘密,她或许能要求一切。这个秘密能带来杀身之祸,同时也是一个天大的转机。她是白痴还是笨蛋,会将这件事当成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若是别人,不是喜不自禁就是惶恐万分,然后积极谋划,如何在在保住自己小命的同时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个秘密,来达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从此,荣华富贵,身份权位,只要他想要,他都只能给他。 这个秘密一旦泄露,江山可能易主,他十多年的谋划可能化为虚有,还不止如此,他可能会死,母妃的声誉会受损。他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为此,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牺牲再多的人,他都不会后悔。 “二皇子不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也不是丹妃娘娘的儿子,二皇子在江州如此大动干戈的将我请来,为的就是要守住这个秘密,不是吗?” 二皇子身上的煞气忽然铺天盖地的溢出,眼神也变得凶恶无比,她敢!她竟然敢。在她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很有可能意味着她立马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李半夏之所以敢这么做,并不是她笃定二皇子不会在现在杀了她,而是她摸得清他的性子,知道他不是一个一时冲动就会对别人下杀手的人。这样的人,不听听看她的理由,是不会就这么让她死了的。 “你果然知道了,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二皇子逼视着他,不让她的眼神有一丝一毫的躲闪。 李半夏企图让气氛放松一点,时刻被他在这么高压的状态下盯着,她会神情紧张、神经虚弱的。 即便李半夏一向认为自己是粗神经,对高压的感知状态比较弱,但这么近距离与他对视,自己眼睛也会成为斗鸡眼的。 “回答本王的话,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半夏来到栏杆上坐下,双手撑着,身体后仰,看着二皇子朱剩,“我从第一天为丹妃娘娘号脉的时候就知道了。” “……”二皇子有片刻的怔愣,等到他反应过来,才下意识地道:“什么?” “丹妃娘娘的身体有问题,被人下了绝子汤,不可能有孩子对吧?” 二皇子的眼神闪过一丝深深的痛楚。他的母妃,在进宫之初,很受父皇的宠爱。那个时候,母妃真的可以说是宠冠后宫,被无数的妃子所羡慕与嫉妒。太过浓烈的宠爱,也会招来其她妃子的妒恨。 后来母妃怀了龙种,在宫中的风头更是一时无两,这也让母妃的存在更加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直到有一天,母妃突然晕倒在自己的宫里。孩子流掉了,被下了绝子汤,不仅保不住孩子,今生再也不可能做一个母亲。 温柔怯懦的母亲,被这个事实给击溃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她更加知道这样一来对自己将意味着什么。 内侍统领孙公公,这个一直跟在父皇身后,对父皇忠心不二的公公。在母妃最为无助的时候,帮助了她,向她伸出了援手。 或许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背叛父皇,做出违背父皇心意的事。孙公公是最好的公公,身为父皇眼前的红人,他的贴身内侍,即使是朝中显贵的大臣,也不敢对孙公公不敬。 他在后宫可说是地位特殊,宫里的娘娘为了能接近皇上,见皇上一面,也不知多少人巴结着他,送银子给他,他看都不看一眼。 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伺候好皇上,他的主子。 可就是这位公公,亲手让一个没有皇室血液的孩子,成为了皇上的龙子。卞国江山的血统,在他的手上可能将会终结――(未完待续) 545 一位公公的爱情 545一位公公的爱情 孙公公为何这么做? 像他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服侍皇上、伺候好万岁爷是他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tw[] 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而且还是做下这么严重的事情? 想必就连当今万岁爷也不相信,他最信任的公公,有一日会背着他做下这样的事情吧? 丹妃娘娘在皇宫时,挺怕这位公公的。因为这位公公不但严肃、一丝不苟,而且他还很严厉,有他在的地方,许多小太监小宫女都不敢私下说笑。丹妃娘娘性子羞怯,孙公公每次又都在皇上身旁,每次对上他,丹妃娘娘都会害怕许久,连偶尔跟皇上的说笑都进行不下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让丹妃娘娘由衷感到害怕的人,在她最为无助的时候,帮助她,救了她,让她摆脱被皇宫彻底抛弃的命运―― “那么,孙公公是如何帮助丹妃娘娘的?”在那样的情况下,恁是谁只怕都无能为力吧。 二皇子最感激的人,除了他的母妃,就是这位孙公公。因为没有孙公公昔日的援手,今日就没有他的母妃,也没有他了。 “我是一位弃儿,出生三天,就被人扔在了东街口。那时天气正冷,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随时都可能会冻死。那时天还没有大亮,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只有婴儿的啼哭声响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李半夏沉默了,小孩子是无辜的,也是可怜的。生下来却不能好好照顾他、抚养他,那又为何要生下这个孩子呢。 如果那个孩子没有遇到好心人。如果他就死于那个寒冷的早晨,那今日就没有卞国王朝的二皇子、叱咤风云的凛洲王了。或许,整个卞国的局势都将会改写。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一人的命运,与整个国运都息息相关并且命运相连吧。 “丹妃娘娘被人迫害,服下绝子汤。孙公公悄悄前往太医院。为她取来治伤的药物,并且做出丹妃娘娘并未服药的假象。这当然不容易,但孙公公不只是一位公公,多年服侍皇上,让他也懂一些药理。若不是如此,母妃当日只怕就没救了。” 李半夏在听着。她能够预感到,这是一个曲折而且让人感动的故事。 “孙公公重新做了一碗绝子汤,算准时机让丹妃娘娘的贴身丫头端到外面去到了。对方既然下绝子汤,那一定要确信丹妃娘娘是否服下,第一时间了解丹妃娘娘寝宫的状况。而这。也给了他们好机会。” 李半夏明白了,孙公公这么做,不但能够得知下药毒害丹妃娘娘的是什么人,还能够告诉对方她们的阴谋已经败露了,丹妃娘娘并没有中招喝下他们的绝子汤。 对方惊疑不定,心中惶恐,自己的阴谋是不是被那边看穿了,短时间内一定没有什么动作。 “父皇那时正在南巡途中。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母妃即将临盆,对方趁着父皇不在皇宫这段时日,对母妃痛下毒手。”即将临盆的时候下绝子汤。对方不仅要杀掉丹妃肚子里的孩子,还想要了她的命。 也是了,那个时候,皇上一定不在皇宫中的。他若是在皇宫中,对方也不会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对他的宠妃下手,而孙公公许多事要想瞒过去恐怕也不容易。 “孙公公给娘服了药。堪堪保住了母妃的性命。她让母妃留在寝宫内休息,丹妃娘娘那个时候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她的寝宫,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乱闯。要想瞒过去并不难,难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皇后!” 皇后乃后宫之主,她要来看丹妃,丹妃娘娘怎能不见?就在丹妃娘娘觉得无望,她可能会彻底失宠的时候,孙公公拦住了皇后娘娘。 他告诉皇后娘娘:丹妃娘娘被人下毒,虽然逃过一劫,却受了惊。皇上临行前曾嘱咐老奴要照顾好娘娘,娘娘身怀龙子,稍有差池老奴脑袋不保,如今娘娘已经睡下,还请皇后娘娘明日再来。 皇后娘娘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人家孙公公始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不好得罪。而且她担心真这样下去,会给人看出是她下的绝子汤,只好悻悻地带着宫女回宫了。 孙公公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丹妃娘娘绝子之事一定很快就会传出去。 丹妃娘娘身体虚弱,自从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掉了,就心灰意冷,躺在床上像个死人,泪水根本就没断过。 孙公公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天亮的时候,拿着腰牌出了宫。再回宫时,已经秘密带回来一个小孩子。 不只如此,他还收买了一个稳婆,帮助丹妃娘娘接生。这是孙公公第一次动用他的权力,也直到这时,丹妃娘娘才真实的知道这位公公势力有多大、手段有多狠。 在第二日的深夜,丹妃娘娘早产了。娘娘生产,按照宫里的规矩,除了稳婆和伺候的下人,谁都不能进入。 而丫头,始终都候在外间,自始至终,只有那个稳婆知道屋里的事。 在孩子生出以后,孙公公派人秘密将稳婆送出了宫,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离开卞国。孙公公本知道,这是一件天大的事,留她活口可能会后患无穷。但那俩稳婆是出了名的本分人,孙公公又不欲害人性命,就只有让她离开了。 那稳婆知道事情严重,不走就得死,哪里还敢在卞国呆着。 只是,十几年后,她终究还是因为那件事丢掉了性命。 孙公公心善,愿意留她一条命。可二皇子不是,只要她活一日,他就寝食难安。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满天下找一个人本是大海捞针,但二皇子昔年从孙公公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就一直在想着除掉那个稳婆,经过几年的寻找,他终于找到了她。 只是,他却发现,那位稳婆在他找到之前,就已经被人给杀害了。 冥冥中,就好像有人在跟着他,并且先他们一步找到稳婆向她下手。二皇子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却直觉得危险。 是否有人看破了他们的秘密,可不该啊,这件事只有他们几人知晓,其余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 孙公公和他,还有母妃是决计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如果对方真的是要揭露他的秘密,那不应该杀了稳婆,毁了这个有力的证据。他们这么做,好像不是要拆穿他,而是要帮他的。 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事还是瞒住了,皇上回宫后,得知丹妃娘娘诞下龙子,龙心大悦。而丹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及,一时风头甚至有盖住皇后之势。 丹妃娘娘被人谋害,服下绝子汤。她心中也恨,但更多的是对皇宫的惧怕,再加上丧子之痛,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整个人憔悴不堪,在皇上面前强颜欢笑,明明心中痛苦不堪,却还得笑脸迎人。 宫里的每个人都向她庆祝,向她道贺,喜得龙子。丹妃娘娘每听到一次,内心里就跟刀割一样。 皇上一开始还耐心安慰,想遍了法子哄她开心。但长期下来,皇上也失去了耐性,在他们看来,丹妃娘娘太过受宠,骄纵了性情,居然让皇上如此“低声下气”。 再加上丹妃娘娘每日都是如丧考妣的样子,美丽容颜也消散殆尽,宫里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方,许多美丽的新面孔进驻皇宫,丹妃娘娘很快便失宠了。 而现在,皇宫里彻底地遗忘了丹妃娘娘这个人了,而他的父皇,也忘记了他曾经也宠爱过丹妃娘娘这样一个女人。 “可是,在那些孤单的日子里,尽管母妃每次看见我就会想起她未曾谋面就离去的孩子,她还是对我关爱有加。尤其在她失去父皇宠爱的那些年里,她并没有怨恨,而是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我,精心抚养我长大。我虽然是位皇子,但在我几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故,和母妃离开皇宫,在外面生活了好几个年头。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和母妃相依为命――” 这也是为什么二皇子的感情与丹妃娘娘为何如此之深,比起其他皇室的母子,他们的感情确实是最深的。 李半夏总算明白了这个故事,也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想知道孙公公为什么要帮助我母妃?” “是的。”一个男人,这样无怨无悔的帮助一个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孙公公虽然是一位公公,但不代表他就没有感情,没有爱。 相反,从二皇子的故事中,知道这位孙公公不但是一个有感情有血性的人,还是一个温柔的人。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二皇子在说起这事的时候,没有如旁人那般嘲笑一个公公的感情,没有如一个儿子般在得知别人在窥视自己母妃时的愤怒,他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李半夏说不出道不明的感情。 “孙公公他,深爱着我的母妃,母妃是他这一生唯一喜欢的人――”(未完待续) 546 今生有你为伴 546今生有你为伴~ “孙公公他,深爱着我的母妃,母妃是他这一生唯一喜欢的人――” “那他现在……?”李半夏忍不住问。(..tw)<-》直觉的,孙公公现在的境况一定很不好。那样的人,如果得知自己有一天不但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混淆皇室血统。而且zhègè孩子还可能继承皇室天下,他不知会做何感想。 “他死了。” “……” “在我翅膀足够硬,有能力保护母妃的时候,他便离开了。自尽在断肠崖下,那个我和母妃生活了几年,也是母妃心死的地方。”这是一段伤心痛苦的往事,至少,对于朱剩是这样。 在他的童年里,只有两个人给过他关怀。一位是他的母妃,还有一位便是孙公公,然而他很早便离开了。 还有一句话,朱剩没有说,这辈子或许都不会说。在他的心里,他其实一直将孙公公当成自己的父辈,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父皇。 “他为何要自尽,是因为他自觉对不起皇上?”之所以等到那一天,大概是确信朱剩有能力照顾丹妃,他们母子能够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生存下去,已无需他为他们dānxin。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你可能也猜到了。” “孙公公无法看你登上皇位,但他又没法阻止你,他无法面对zhègè两难的局面,唯一解脱的方式,jiushi选择死去。” 李半夏悲哀于孙公公的两难。他亲手织就的网。最终却将自己束缚。唯有一死方能解脱。她想,这些年,孙公公一定过得很辛苦。 但是二皇子,是不可能放弃皇位的。他们母子受了太多的苦,皇位才是他最终的追求,也只有皇位能让他满足,认为只有登上帝位,才真正地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守护自己最为在意的人。 孙公公肯定也能明白这一点。一方面,他希望他们母子能过上最好的生活,朱剩能抵达他梦寐以求的那个wèizhi。而他,心中却一直无法放下皇上这些年对他的信任,他是个忠心的人,背叛主子的事他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多年来,他生活在痛苦的矛盾之中,无法摆脱。但他又不能死去,因为丹妃娘娘实在太过羸弱,二皇子还年幼。他无法置他们母子于不顾。所以,他艰难而又痛苦地活着。直到二皇子羽翼丰满的那一刻。 只是,二皇子若真的羽翼丰满,恐怕他真正的问题又来了。二皇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思他何尝不明白。他也曾做过努力,在他们母子住在断肠崖的那些日子,他曾经希望他们能永远留在宫外,不要回到那个危险的皇宫里。他甚至为此动用了一些手脚,向皇上进言,还不断地帮皇上和其她的美人制造机会,他以为这样他们母子就可以远离皇宫,过些频繁的日子。 但他终究不忍心,他知道丹妃娘娘最渴望的便是回到皇上的身边。他能够不顾任何人的请求,唯独不忍心看到她难过,尤其是在得知她染上重症,可能不久便会离开人世的时候,他无法连她这唯一的渴求都给剥夺。 朱剩,zhègè名字是丹妃娘娘失宠时皇上给二皇子取的名字,那个时候丹妃娘娘正承受着丧子之痛,皇上开始对丹妃心生厌倦。 二皇子出生百日时,群臣商量着要给二皇子取个名字。皇子取名,历来是朝廷的大事。他还记得皇上为那孩子取名字的那一天,当他把这事向皇上报备的时候,皇上怀中正搂着一位美人。 这位美人与丹妃刚进宫那会儿有点相似,不同的是,这姑娘比丹妃娘娘的胆子大,性格也要活泼。皇上很喜欢她的性子,对她不仅宠爱,而且很纵容。 二皇子的名字,这等重要的事,需得及早决定。再加上过几天,便是二皇子出生一百天,不能耽搁。那个女人撒娇着不依,坐在皇上的怀里不肯走,皇上也舍不得让美人出自己的怀抱,便将那个女人抱在自己怀里,拍拍她的屁股让她乖乖坐着不要乱动。 然后将面前几个备选的名字摊在身前,用朱笔勾出选中的名字。那个美人一会儿又是捏皇上脸一会儿又是忘情地投入他的怀中,看皇上不理她,最后干脆从他手上抢过朱笔,笑着对皇上道:“皇上,让臣妾代劳~” 那软弱无骨的柳腰,酥麻软糯的声音,让人没有半点抵抗能力。皇上不是一个昏君,美人在怀,也难免意乱情~迷。见美人难得这么好兴致,就由着她决定,他信得过美人的眼光。 那美人左圈圈,右圈圈,最后圈了“朱盛”zhègè名字。这本是个好名字,但皇上在誊写这两个字的时候,因为与美人吻得太忘情了,不慎将“朱盛”写成了“朱剩”。 而因为zhègè名字,二皇子这些年来都无法释怀,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在他知道身世之前,他也曾经渴望得到父皇的关注和喜爱。 孙公公很反感那位美人,不但是因为她顶着类似丹妃的一张脸在宫里作威作福,魅~惑君主,也是因为她对丹妃母子的恶意。 那个女人,很快便失宠了。因为她还不知道,面前的公公是一位多么可怕的人。他要是存心让你难堪,那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的事。 女人太过恃宠而骄,尤其是宫里的女子,不知分寸,迟早会给自己惹下大祸的。太后娘娘摆家宴,各宫里的娘娘都想着要穿什么衣裳出席,不但要穿出风采、自己独特的韵味,还不能盖住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风头。也jiushi说,一方面穿得要吸引皇上的注意,另一方面又不能比今晚的主角还要出彩,这可就考验功力了。 而那位美人,最近正受宠,在宫里有些得意忘形,丝毫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要duifu这种人,实在很容易。 当然,就算你不给她找麻烦,她这种人也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完全不需要你出手。只是,孙公公不愿zhègè女人得意,她得宠一天,丹妃母子可能就会受到她的欺凌。 他guyi对那个女人biǎoxiàn出逢迎之势,让那个女人忘乎所以。连不苟言笑的孙公公,都得讨好于她,由此就知道她现在是多么的得宠了。然后孙公公又guyi透露出当晚太后和皇后娘娘着装的消息给她,很好心地给她提供意见。 家宴着装,不似宫宴,没那么多规矩,却更考验脑筋。每个娘娘美人,都希望借此机会能将别的人给比下去,赢得皇上的欢心。 然后事情便来了,这位美人为了能显示出自己地位非凡,竟然坏了太后的规矩,穿了美人禁忌的着装。最倒霉的事,这位美人还与皇后娘娘“撞衫”了,皇后娘娘何许人也,她的手腕放眼整个皇宫也无几人能及。皇后的衣裳,是你一个小小的美人能穿就穿的吗? 犯下这等事,一下子便得罪了宫里两个规格最高的女人,zhègè女人就算再受宠,焉能在宫里生活得下去? 而且这位美人光有嚣张骄纵,没有头脑手腕,别人随便下个绊子就够她喝一壶的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宫里生存下去? 美人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的,但因她而留下的“朱剩”两个字,可能会伴随着二皇子一生。 孙公公有时也不是没有不忿的,尤其是在丹妃娘娘为了皇上舍身跳断肠崖,而彼时皇上终于逃脱险境,转而又宠~幸别的女子,哪里还记得有个女人为了他可以不顾性命。 可不管他再怎么不忿,他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皇上每夜宠幸谁,宫里又多了多少的新面孔,今夜皇上又会留在哪个宫里,他为丹妃娘娘心疼,却还得亲手为皇上安排着这些。看着他从一个女人身边转到另一个女人身边,看着一个个美人在他的怀里纵情的笑。 此时的丹妃,可能正在断肠崖下冰冷的茅屋里,一个人在忍受着伤痛,支撑着病弱的身体,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她努力地活着,jiushi为了想见她的陛下一面。 可这一面,如今对她而言是多么的奢侈。 孙公公哀丹妃娘娘的痴情,更痛恨自己永远都不能给她幸福,带她离开zhègè苦海和深渊。 最终,他还是输了,他还是亲手将丹妃娘娘迎进宫里,即便她再也不可能向昔日一样,得到皇上宠爱的目光。 丹妃娘娘慢慢地认清到了现实,也知道了帝王的薄幸,再加上连年的病痛,已经让她的身体破败不堪。 孙公公的死,对丹妃娘娘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选择出宫,皇上已经忘记了她这号人,她又得了重病,送她去庵里清修、度过余生也是不错的归宿。 她回到了断肠崖,并且在这里定局了下来。 孙公公守护了他们母子十几年,而她已决定,用仅有的余生,来陪伴他―― 无关于爱,只是不想让他死后孤独。 …………(未完待续……) 547 东山平安归来! 547东山平安归来! “如果本王一直不曾和你说起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李半夏侧过头,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我会彻底忘记此事。。。” “哦?” “这事和我无关,天下到底谁当皇帝,我也不关心。”老百姓本就是如此,谁当皇帝,又是谁家天下,与老百姓八竿子打不着。只要在位的是个仁君,能够多为老百姓想一点儿,那他们就哦弥陀佛,千恩万谢了。 “你当然也不必想着我会拿此事要挟你,我还干不出这种无聊的事。何况,我过得很好,有个幸福的家庭,有个喜欢的丈夫,这辈子我可能都会在村里,做一个平凡的女大夫。二皇子这个身份,甚至未来的卞国之主,与我们的世界实在太遥远了,远到如同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二皇子认为,我一介小老百姓,能怀揣着这个秘密干什么呢?” “……” “就算我真的有什么困难,我也不会麻烦到二皇子。千千万万的老百姓,都有着无尽的麻烦,他们没有一个二皇子来倚靠,照样靠自己挺过来了。刘家最艰辛的时候都过去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相信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我们。” 二皇子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古怪的神情。 她现在之所以能这样说,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刘东山的事情。如果她知道她深爱的丈夫已经死了,正是因为她面前的这个人而死于非命,她还会说出这番话来吗? 不。她会恨他。恨不得要亲手毁了他的一切。 这个秘密。对他就不是无关重要的了。 没错,二皇子相信她,相信李半夏不会抖落这个秘密。然而相信是一回事,杀不杀她又是另外一回事。像二皇子这种人,永远都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患。哪怕他再不忍,他都不允许李半夏活着。 她活一日,对他都是威胁。 二皇子一再告诫自己,绝不能对她心软。然而这些日子,他的心一直在动摇。 “这些便是我对二皇子说的,如果二皇子认为我是在向你求情,那二皇子姑且就这样认为吧~相不相信,取决于二皇子自己。” 李半夏离开了,独留二皇子一人站在走廊里。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他一个身影,看起来竟莫名地有些孤独。 府尹府内。 詹扬正向鲍大人禀报千秋阁内观察到的事情,三人正商量着接下来要怎么走。 “詹护卫,你说你并未将刘东山遇难的事与李姑娘叙说。她也不肯回来?” “是,大人。李姑娘不知道刘兄遇难的事。是一定不会离开千秋阁的。而且,就算刘东山此时不在他们手中,李姑娘也未必会跟属下回来。她说,那里还有她的病人。” “大人,以李姑娘的性格,的确不会放下病中的丹妃而独自逃命,此事要想圆满解决,还需从长计议。” “公孙先生说得有理。”鲍大人捋着自己的胡须,细细想了想,“这事难就难在刘东山的事,是否要告知李姑娘。如何告诉,什么时候告诉,都是一个问题。只是纸包不住火,李姑娘迟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还有丹妃娘娘,大人也不能不顾。虽然她早已离开皇宫,但她始终是皇上的妃子,二皇子的生母。李姑娘正在为丹妃娘娘治疗,一个处理不好,让她得知了真相。到时候李姑娘就算再有仁心,恐怕也没法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事情还真是棘手,本来挺容易的一件事,却因为顾虑这顾虑那,反而变得麻烦起来。.tw[] 但这些因素,都是不能忽略的。他们必须面面俱到,又必须要将可能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除非刘东山出现,这事有可能是个死结?”以二皇子的性子,李半夏一旦完成救治,她一定会死。而现在若选择告诉李半夏真相,强行将李半夏救出,且不说他们可能遇到的麻烦,单是李半夏那边,得知了真相她又该何等的伤心?而丹妃娘娘,很有可能被放弃医治,那个时候谁又能承担这个责任? 一只灰色的信鸽飞到了府尹府,在阁楼外停了下来。鲍大人的四大门柱之一看到信鸽回来了,捉起了那只白鸽,将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拿了下来,然后飞快地跑向屋内。 “大人,江州来的信鸽――” 鲍大人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看了看詹扬和公孙先生。 “大人,是不是江州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可能是舞融和张大人他们传过来的。”詹扬是上官舞融的义兄,先前两人也偶有联络,但通常都是书信。什么事会动用到飞鸽传书,这只信鸽,还是上次他在江州时留下给舞融的。为的就是有什么消息,能方便传递。 在李半夏被二皇子带走的时候,詹扬接到消息,曾经连夜赶到江州,弄清事情的经过。因为刘东山还留在江州,而李半夏却远在都城,为了能最快知道两地的消息,詹扬将这只灰色的鸽子留下,让舞融一有什么消息便告诉他。 鲍大人打开飞鸽传书,黑色严谨的脸上,神奇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公孙先生也是脸上一喜,已经有好久没看到大人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鲍大人郑重地点了一个头,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他最信赖的两个人,笑道:“刘东山还活着!” “大人,你说的是真的?” “嗯!信是舞融和张凤无张大人传来的,信中说,刘东山掉下悬崖后被一小姑娘所救,日前两人已经辗转回到了知州府中。”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前一秒还在满心为难,下一刻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三人喜不自禁,恨不得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李半夏。 “太好了,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詹扬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握着胸口。这一刻,他诚心向老天道谢。 谢谢它,让刘东山活着―― “詹护卫――”鲍大人和公孙先生有些惊讶地望着激动中的詹扬,詹护卫性情稳重,侠气纵横,情绪少有大起大落,就连笑容都是淡淡的。这样激烈外露的情绪,他们两个与詹护卫相处多年,都很少遇见过。 “大人,我这就去江州,将刘兄给接过来。有他在,一可以保护刘兄不再落入二皇子手里,二也可以安李姑娘的心。只要有刘兄在,李姑娘一定会愿意跟属下回来的。” 詹扬可不想管什么其他,得罪二皇子又如何,没什么比李姑娘的安危更加重要。他们是朋友,在他们有困难的时候,李姑娘毫不犹豫地便伸出援手,帮助他们,与他们一起渡过难关。而这一次,李姑娘有难,他们也不能对她不管。 “詹侍卫说得有理,只是这事不宜操之过急。该怎么做,还是与张大人夫妇商量一下。二皇子在江州还留有势力,刘东山的行动有没有暴露现在也未可知。贸然去接人过来,可能会引起二皇子的警惕。先与张夫人夫妇商量,到时候双方配合,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大人思虑周全,属下考虑欠周,差点就坏了事。” “詹护卫也是关心他们,并没有错。现在既然得知刘东山安然无恙,我们也该商量下一步要怎么走,如果能让二皇子自动放人,那是再好不过的。”没到必要的时候,鲍大人也不想与二皇子叫板。 二十多年前那件宫中秘辛,知道的人实在太少,而且参与其中的也大多死去,鲍大人刚接触这件案子不久,还没有查到这上面来。这件案子,起因在二皇子为母寻大夫,虽然差点铸成大错,但伤害尚未造成,他希望二皇子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要一错再错。 鲍大人也承认,在皇上诸多皇子之中,就数二皇子最有才华和能力。老丞相也曾多次和他夸赞过二皇子的大智大勇,这卞国的江山日后交到他的手中,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这次的错,他的出发点还是源于他的孝心,按照卞国的律法,二皇子所犯罪行也不是不能得到宽恕。关键还在于二皇子接下来决定怎么做,他的一个决定可能会影响整个大局。 直到此时,鲍大人都未参与此案,府尹的职责也无权过问这件事。刘东山的意外遇难,让鲍大人孤注一掷,哪怕赌上头上的乌纱也要替他们夫妻俩讨回一个公道。如果事情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已打算向皇上上书,说明此事。 可就在这时,喜从天降,刘东山竟然活着回来了。这不管对谁,还是对哪方,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好消息。 或许这件事,完全有另外一个解决办法。鲍大人不是不知变通之人,也知道怎么做对各方都好,而这个机会,就看二皇子能不能把握住了,也要看李半夏的选择。 与此同时,上官舞融亲自带着人护送刘东山来到了都城―― …………(未完待续。。) 548 夫妻情真,终会相聚(1) 548夫妻情真,终会相聚(1) 刘东山和艾雨,于一个傍晚来到了府尹府。 鲍大人和公孙先生,还有詹扬接待了他。议事厅内,刘东山一身青衫,甫经一场大病,他的脸上还有着病态的苍白。 因为从悬崖上坠落下来伤到了腰,短时间内都无法剧烈活动,现在即使轻轻一碰都会痛得他满身冷汗。但他挂心李半夏的状况,说什么都不愿在江州养伤,麻烦舞融将他送到京都来。 就算一时见不到半夏,他也想呆在与她近一点的地方。 在崖底的时候,刘东山稍微能动的时候,就拜托艾雨带他出谷。艾雨听了刘东山和李半夏的事情后,有感于他们两个不离不弃、有难同当的深情,决定带刘东山出谷。 艾雨虽从小在桃花谷长大,却从来没有出过谷,出谷的道路她也不知道。但她曾经听姥姥说过,也曾经骑着阿呆在桃花谷四周都转过。可能要费一番工夫,但想来应该不难。 艾雨有时间就会去寻找出谷的出路,而刘东山,就按照艾雨说的,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他想早点出谷,就必须将自己的身体养好一点,到时候不但见不着半夏,还可能害艾雨为他担心。 对于刘东山这么急着去寻找李半夏,艾雨也急了。养病需要慢慢来,不能急于一时。这样他的身体会留下祸根的,谁知刘东山只是对她笑笑。 这些都没有关系,他不敢想象,若是半夏得知他不在了会怎么样。他必须得赶快出谷。告诉他们他还活着这件事,迟了可能就晚了。 为了安抚这位小姑娘,刘东山只得告诉她,就算留下病根也没有关系,等见到了半夏。她会治好他的。 小姑娘问他妻子是什么人?让他这么有信心。.tw[] 刘东山告诉她,他的妻子是一位大夫,一位医术很高明被人称之为神医的大夫。先前他被人打下悬崖摔断了腿,就是半夏为他治好的。现如今,他的腿在她的调养之下,连原先预想的后遗症都没了。只要他能出去。见到他,他的腰不成问题的。 艾雨头一次听到李半夏这么多的事,便被李半夏的事吸引住了,非得缠着刘东山,让他多说一些李半夏的事给她听。 刘东山被她缠得没有办法。便将自己与李半夏成亲后,经历的一些事告诉给了她。 在听过他们的故事后,艾雨知道,刘东山就算是死,就算后半生可能一身伤病,他也不后悔今日的选择。 因为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他妻子的安危更加重要。 好吧!这位叔叔的妻子那么厉害,听他说的。那人的医术比自己的还要高,就算叔叔落下什么病根,迟早也会补回来的。她就相信他们好了。 艾雨终于找到了出谷的路,又和刘东山花时间做了一个简易的板车。刘东山木工活向来不错,又是砚雕的大行家,手上功夫高超巧妙,一辆板车自是难不倒他。 为了能尽早完成板车,刘东山一边注意着自己的腰。一边点灯连夜完成。完成后,两人便赶着阿呆出谷了。 送刘东山出谷后。艾雨想回到桃花谷。她已经送他出谷了,自己也该回去了。刘东山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从来就没想过要出谷。 艾雨小脸上有着不属于她的悲伤还有黯然,刘东山忍着痛弯下腰,认真看着艾雨的眼睛。 小丫头眼睛红了,她说她舍不得她姥姥,也舍不得她爹和她娘。如果她离开了桃花谷,那就没人陪伴姥姥了,没人守着她爹和她娘了。[..tw超多好看小说] 刘东山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安慰着她。要他一个人,将艾雨留在谷底,他不忍心,也做不到。艾雨还小,她的一生还很长,他不能让她这一生就让她这样孤独的活着。 她要是想她姥姥和爹娘了,他们夫妻俩便会带她回到桃花谷来看看。这里是她的家,她就算出谷,也还是可以回来。 艾雨从小就失去爹娘,只有一个姥姥疼爱她、关心她。自从她在山里捡到刘东山后,有感于被人关怀的美好,刘东山就像是她的爹爹一样,关爱着、疼着她。她也舍不得就这样和刘东山分开,她也希望能够和他们一家人生活。但她害怕,她与他们一家人毕竟没什么血缘关系,要是他们不喜欢她、不接受她怎么办? 刘东山知道了艾雨的想法,笑着摸摸她的头。 要是因为这一点,她完全可以放心。 且不说爹娘都是个好人,三个孩子都还算懂事。就是他的那位妻子,也一定会宠爱她,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在半夏刚嫁过来的时候,她并非三个孩子的生母,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但半夏待他们依然视如己出,从没有半分亏待。 半夏待任何人都是如此,也正因为这样,三个孩子才这么喜欢她,有时候快要胜过他这个爹了。 艾雨虽然并非他们俩所生,但这么可爱的丫头,先不说她对他还有救命之恩,就是艾雨本身,也是一个让人心疼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半夏会喜欢她的,而艾雨也一定会喜欢她。 从刘东山的话中,艾雨也对刘东山的这个妻子充满了好奇。她渴望见到她,想见见被刘东山全心真爱着、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但是他,刘东山也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妻子了。自从江州一别,每一日比一年还要长,考虑到两人的处境,刘东山也是感慨良久。只愿这次事情结束后,他和半夏再也不要离开彼此。 他们会回到马回村,安心地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卷入这些官家皇家之事。他和半夏,都是一个安于生活的人,也都希望在村中过平凡的生活。只是,许多事不是他们想就能做到的,半夏名气那么高,这次二皇子的事就是如此,很多事已经不由自主。 然而,不管以后两人会怎样,又将面临着怎样的生活和烦扰,刘东山都已决定要陪在李半夏身边。任何事,他们夫妻俩都要同进退,任何人也不能将他们两个分离。 刘东山虽然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凶险,却也知道自己一露面,可能会有危险。二皇子的人还不知道离开了没有,要是还在江州,凭着二皇子底下的势力,自己的行动一定会落入他们眼中。 好在他出谷前就有准备,身上裹着类似麻袋的粗衫,头上罩着黑色的斗笠。和艾雨两人坐在驴车上,就像是一个老渔翁带着自己的小孙女。两人径直来到知州府,一开始知州府的人不让他们进去,刘东山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怕这知州府也有二皇子的人。 舞融曾经说过,自从上次张凤无被暗害中毒后,知州府下面的人就不单纯。这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利害关系和冲突,舞融暂时不能动,只是让他们小心。 刘东山到知州府也来过几次,加上李半夏与上官舞融是好朋友,在知州府更是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所以对这边的事很清楚。 刘东山从李半夏那里听到了不少知州府的事,再加上刘东山本来就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越是在这种时候,他就越是不能让自己出一点的意外。 刘东山安心等在知州府外,艾雨也一直陪着他。小丫头虽然对繁华的江州城很好奇,想到处去转转,却也知道当下什么事最重要。刘东山有感于小丫头的懂事,带着她站在阴凉的地方,他必须耐心地等,只希望舞融和张大人能出府,让他有机会见到他们。 刘东山的腰还受着伤,加上连日的赶路,已经让他的身体积累了两倍以上的疲劳。站在那里,手撑着墙壁,身体全靠一股意念支撑。艾雨虽然个儿小,看到刘东山这么辛苦,也努力撑着他。 刘东山怎么忍心,摸着小丫头的头,却将大部分的重量倚靠在墙上。 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日光正中,晒得人渴得直冒烟的时候,知州府的大门打开了。 出来的人是舞融,她派出去寻找刘东山下落的人还没回来,她要亲自去看看。刚一出府,从旁边就跑出两个人来。 刘东山忍着腰上传来的剧痛,跑出来喊着他的名字:“舞融――” 上官舞融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心中的惊诧难以形容,慢慢地回过头。 刘东山也难掩心中的激动,再次相见,仿佛已经经历了生死一般。能够再看到先前的这群朋友,让人不禁感慨生命的无常和玄妙。 “东山大哥――”上官舞融的声音都在颤抖,“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没事……” 自从知道刘东山出事后,上官舞融无时无刻不在难受和自责之中。她没有保护好刘东山,一想到李半夏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样,上官舞融就心痛得无法自已。 可是现在,刘东山回来了,这真的是太好了,再也没什么事能比这个更好了。 她多想告诉李半夏:半夏,太好了,东山大哥他平安――(未完待续) 549 爱慕 549爱慕~ “鲍大人,半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刘东山第一句话便是这个,这一路上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能长双翅膀飞到京都。 “詹护卫曾经前往过千秋阁,李姑娘在那边情况都还好,除了自由,二皇子并没有哪里亏待她。” 詹扬点头,“先前我们以为东山兄遇难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李姑娘。现在真是庆幸,李姑娘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这件事就不要让半夏知道了,她只需要知道我一切都好,现在已经安全了。”刘东山心中也是一松,他最怕的事就是李半夏知道他出事的事,如今他真的很感谢詹扬的体贴,就让这件事成为他们彼此的秘密。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李半夏不知道的秘密。 “嗯。”詹扬点头,“东山兄顾虑得是,这件事我们不会告诉李姑娘的。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见半夏一面。”刘东山深吸一口气,道。 “这不行,千秋阁内耳目众多,你不会武功,送你进去都不容易。加上李姑娘是二皇子重点监视对象,她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二皇子手中,你刚一进去,就落入了他们的视线。你刚从二皇子手里逃脱,可能会再次落到他们手上,到时想救出李姑娘可就难了。” “詹侍卫顾虑得是,我看还是这样,詹护卫。你再入一次千秋阁。将刘兄弟在府尹府的事告予她知晓。让她心里有数,不再被二皇子所迫。而我们这边,就积极寻找营救之策。在这之前,还请李姑娘多多忍耐,不能冲撞了二皇子,静等我们救援~” “是,大人。” 詹扬望向刘东山,刘东山冲他点点头。也同意了他们的做法。 刘东山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要见李半夏一面不容易,只是不亲眼看看她,他始终都无法放下心。然而若真的因此危害到半夏的安全,哪怕再想她,他也可以忍耐。 “詹护卫,如果你见到半夏,还请你将这个交给它。”刘东山从怀中摸出一把梅花簪,这曾经是他送给半夏的,上次在江州的时候,他为半夏挽发。梅花簪就遗落在他这里。 这些日子,不管多么危险。哪怕是在重伤昏迷之中,他都一直带着这根簪子。带着他,就像半夏也陪在他身边一样。 他一直坚信着,他们夫妻俩能够度过这一关。总有一日,自己会亲手为她再次带上这梅花簪。 他要詹扬将簪子带给李半夏,告诉她他一切都好,要她好好保重自己。只要她平安,他什么事都不怕了,他们夫妻也有一日终会团聚。 詹扬接过那根木质梅花簪,造型古朴,线条温婉流畅,簪子因为长期的抚摸变得平滑。想必李姑娘很珍爱这根簪子,从这簪子的平滑程度就能够知道。 詹扬小心地将簪子揣在怀里,脑海里浮现出李半夏戴着这只梅花簪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东山兄请放心,我若见到李姑娘,定会将簪子交给她。” ………… 千秋阁内,李半夏为丹妃娘娘完成了又一天的熏蒸,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丹妃娘娘的身体趋于稳定。平时也鲜少发作,病情算是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但这是熏蒸效果所影响,若哪一天突然停下来,情况就不一定了。 以七天为一疗程,需得前后进行七个疗程,再看恢复情况。丹妃娘娘病已多年,身体早已破败不堪,需得为其筑基固本,恢复元气。.tw[]治疗都是之后的事,一旦她身体的底子好了,许多病自然也就不药而愈了。 说丹妃娘娘没有病发,实际上,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用在熏蒸之上,能够轻松活动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这样的不病发也没什么意义。对李半夏来说是如此,然而对于饱含疾病折磨的丹妃,仅仅是忍受熏蒸所带来的不便与辛苦,已经是很幸运也很难得的事了。 李半夏用水浸湿布帕,擦了擦脸上的汗,回过头让丫头们扶丹妃娘娘回去休息,自己则前往后院去摆弄她接下来一个疗程中可能要用到的草药。 千秋阁内并不缺少各味草药,但李半夏所需药材有些十分稀缺,别说千秋阁没有,就是各大药铺也都找不到。 李半夏知道这些草药稀有,所以早早地便对二皇子打好了招呼。二皇子派人四处网罗这些草药,买不到的就请人专门到山上去采,终于齐集了这些草药。 有些时候,需得承认,一个人有权有势,的确比一般人能够获得更多的生机。二皇子要不是有这么大的权势,先前每天都用珍药奇珍为丹妃续命,丹妃娘娘是决计撑不到今天的。而在这一系列的治疗过程之中,二皇子也不知用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更是派人寻遍世间名药,方才有今日的转机。 这是二皇子的执着,也是因为他是一个孝子。否则,纵使有再大的权势、再多的钱财,若没有一颗孝悌之心,也是枉然。 通过这些日子为丹妃娘娘诊治,李半夏也开始看到了一点希望。丹妃娘娘这几日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脉搏也越发地有力,这是好现象。至于具体情况如何,身体最终能恢复几成,又能治疗到什么程度,就要看这些药的药效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般神奇了。 李半夏将这些草药挑拣、捣筛,按照规格制成散药和药丸。清鸢端着药盆过了来,将药盆放在一旁,看到李半夏正在专心捣着草药,没有说话,静静候在一旁。 看了一会儿,也看出点名堂,便鼓着勇气上前,主动为李半夏挑拣出能用的草药来。 李半夏发现了这丫头,有些讶异,“清鸢?” “奴婢看姑娘很忙,想帮姑娘一点小忙。姑娘看看,我选的这些能不能用?”清鸢将自己刚才挑选的一些根茎饱满、果粒圆润通透的给李半夏看,李半夏接过,看了两眼。 “清鸢很不错,选的都可以用。” “是麽,那清鸢就帮姑娘挑选些药草好了。清鸢脑子笨,其它的事清鸢也做不好。” “清鸢妄自菲薄了,你很聪明,这些事你看两眼就会了,这可不是笨丫头能做到的事。” 清鸢羞怯地笑了,忙低下头,帮李半夏挑拣草药。李半夏笑着摇摇头,这小丫头,还真容易害羞,夸她两句就不好意思了。 “清鸢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李半夏问。 “已经有五六年了,丹妃娘娘生病搬到千秋阁后,我就被带到这千秋阁,伺候丹妃娘娘起居。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千秋阁一步了。” 李半夏叹息,她一个年轻小姑娘,正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却在这个地方一呆就是六年,一步都不能离开。她自己失去了自由,这小姑娘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在这里不过区区一个多月,而她却已经呆了五六年,看她的年纪,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以后可能也会留在这里,自己比起她也不知幸运了多少。 李半夏有些心疼这位姑娘,她年纪不大,在现代的时候,像她这么大可能还在上初中,真真是个孩子。而且她看这小姑娘心性简单、善良羞怯,生活在千秋阁中,恐怕也是备受欺凌,日子过得艰难。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人吗?” 清鸢摇摇头,“我还有一个爹,可是爹在娘死后,就把我给卖了,我也不知道爹去了哪里。” 有亲人却如同没有亲人,这样的爹,她是不可能再回去的。 “你这些年过得怎样,有没有人欺负你~”李半夏不应该问这样的话,只是这里只有她和小姑娘两个人,总想着和她多说说话。她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想清鸢可能也差不多。 清鸢埋下了脑袋,小脸上有着黯然,但很快,又扬起了羞怯的小脸。“清鸢虽然笨,可大家对清鸢还是很好的,清鸢没有家,这里就算清鸢的半个家。姑娘别看二皇子挺凶,其实二皇子对我们这些下人还是不错的,而且二皇子很孝顺,是个孝子。丹妃娘娘有二皇子这样的好儿子,也是她的福气,对不对?” 小姑娘在提到二皇子的时候,眼睛里有着崇拜的光,整张脸上也焕发着动人的神采。李半夏知道,这个小丫头心里是爱慕着朱剩的。也是,朱剩长相绝佳,又有魄力和手腕,姑娘家对他动心也正常。 而且清鸢在千秋阁留了五六年,这些年里,她见得最多的男子就只有二皇子一个。在她少女心刚开始萌动的时候,二皇子就牢牢占据了她的心扉,这种感情也许很难忘记。 但她一定很清楚,二皇子根本就不可能会喜欢她,甚至连她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她也不需要他知道,这种少女的情怀,哪怕不为对方所知,也是最美妙的~ …………(未完待续。。) 550 他来找你了 550他来找你了~ “二皇子的确是个孝子。.tw[]”姑且不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点是谁都无法否认的。 清鸢开心地笑了。 李半夏也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若有一日,清鸢可以离开这儿,你会怎么选择?” “离开?我没想过离开啊,这里就是清鸢的家。”不管好与不好,这里都是自己的家不是吗?就算在这个家里有着再多的不如意,但家毕竟是家。何况她已经没有家了,除了这里,她也无处可去。 李半夏了然,这里不但是清鸢的家,还有清鸢喜欢的人。这个傻丫头,出乎意料的死心眼,既然是她心之追求,李半夏也不好说什么。 “那姑娘你呢,你是否很想离开这里?”清鸢虽然不知道李半夏太多的事,但她却知道姑娘并非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她是被二皇子强行带回来的。她一定很生二皇子的气,姑娘是个好人,尽管心里不甘愿,却还是全力救治丹妃娘娘。 “是,我很想离开这里。” 小丫头低下头,不知想到了什么。 “但我就算离开,也会是在治好丹妃娘娘之后。丹妃娘娘既然已经是我的病人,我就不会弃她于不顾。”哪怕她真的能够离开,也不会是现在。 只可惜,二皇子恐怕是不肯放她离开的。哪怕她真的治好了丹妃娘娘,他也不会留下她这个后患。 “是真的吗?”小丫头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嗯。”李半夏点头。 “可是,姑娘会有危险吗?” 难得。在这个时候。小丫头还能想到她。李半夏没答腔。脸上有着苦笑。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清鸢也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tw[] “二皇子会杀了姑娘吗?” “也许。”李半夏摇头,“清鸢,不要过问这些事情,否则你自己也会有麻烦。”事实上,清鸢与她走得近了,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这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丫头。李半夏并不希望她因为一件与自己无干的事而遭到噩运。 清鸢低下头,“姑娘就算全力治好了丹妃娘娘,二皇子也不会放过姑娘的是吗?”小姑娘虽然单纯,可是并不笨,许多事情她纵然不知道,但她一定也了解她那位主子的作风。 李半夏看到小丫头黯然的脸,拍了拍她的脑袋,“生死有命,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 清鸢抬头看她。李半夏又笑道:“何况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麽,只要我一日不死。又怎么知道我就不能活?人生处处充满希望,不要放弃,总会有转机的。” 或许是已经死过一次,李半夏虽不能说参透生死,却有另一番感悟。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每次在绝境中,都能不放弃希望,一次次寻找着生机。 药草收拾完了,李半夏让清鸢去忙自己的,她则坐在院中,将这些药草捣筛成药汁。日头正好,小院静谧,李半夏一边捣着药草,一边想着心事。 小院看似平静,可李半夏却知道,在外面至少有两个暗桩,守着小院的两扇门。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中。但愿清鸢那丫头没事,她也注意着没说什么禁忌的话。 李半夏忙完手边的事,便进房了。刚一进房,就察觉到背后多出一股气息。 是詹扬! 他的身手如此之快,几乎是与李半夏一同进屋的,李半夏一个愣神,他就站在了他的身后。 也只有这等身法,才能避开二皇子的那些耳目。 “詹大哥――” “李姑娘。”詹扬喊着她的名字,又注意了一下外面。为了不引起外面那些人的警觉,詹扬带着李半夏来到了里间。 这个地方说话也方便些,他怕只怕李半夏在房里的动作都入了对方的眼。 其实,二皇子现在对李半夏信任了不少,虽然外面还有暗桩,却也放松了不少。不然,恁凭詹扬武功再高,要进到这里见李半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二皇子应该想到,这段时间是关键,鲍大人和上官舞融的人马也一定不会就此罢手,他们寻到机会也一定会再来解救她。但他却没有加派人手防范,也没有对她的行动多加限制,那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就算李半夏能够离开,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走。 二皇子嘴上未曾松口,其实他的心早就松动了,他一直在给着李半夏机会,一直在说服自己,给他一个理由,一个放过他自己不会后悔的理由。 也许,当他真的发现,李半夏在能够离开的时候,仍然选择留在这里,他才会真的相信她吧。他故意放松这里的把守,让想进来的人进来这里,是否就是在等着这一刻,来验证他想知道的事? 换句话说,这里是否真的如外表所展现的那般松动,就不得而知了。二皇子心思缜密,又工于算计,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不会真的拿她娘的安危来赌,让李半夏真的离开这里。 詹扬此次到来,二皇子知道吗? 以詹扬的武功,就算来往大内不为人所知,都不是难事。只是这千秋阁虽然比不上大内,这里却有一个料事如神的二皇子。对于这千秋阁的一切,二皇子似乎都有法子了如指掌,哪怕再隐秘的事,都瞒不过他。 李半夏有时候在想,二皇子是不是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法子,否则他为何知道那么多的事。 譬如李半夏头天晚上在房里发出咳嗽声,第二天就有丫头为她端来了姜汤,送来了棉被。说是天凉,二皇子怕她着凉,特地让她们送过来的。又譬如,李半夏一夜未睡,彻夜难眠,只在天亮的时候才刚刚睡下。这个时候,过来喊她的丫头总会比平时晚上一两个时辰,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丫头端水给她清洗,早餐也已经送了过来。 一开始的时候,李半夏还以为是偶然,二皇子这么关心她,也是不想她出什么事,到时候影响了丹妃娘娘治疗。毕竟,给人治病的人自己都病了,还拿什么为病人医治。 可是久而久之,李半夏才觉得不对。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背后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在始终盯着自己,有一双耳朵在时刻贴着自己的墙角,但凡她有一点事,那双眼睛和耳朵马上就会告予他们的主子,也就是二皇子知晓。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李半夏在晚上特意发出一些动静,譬如从书籍间抬起头,揉着自己的肚子念叨着饿了,要是有点夜宵吃就好了。结果,当天晚上,她就吃到了一碗美味的夜宵。 夜宵是由小丫头送来的,说时候不早了,看姑娘房里的灯还亮着,便送些夜宵过来给姑娘打打尖。而以往这个时候,大家可能都睡了,别说夜宵,连杯水都没得喝。 李半夏为此感到很抱歉,看那位丫头睡眼朦胧的样子,应该是半夜被人从床上抄起来,让她给她做夜宵的吧。却也因此,更加验证了李半夏心中的猜测。 詹扬的到来,虽然让李半夏喜出望外,但她担心这一切二皇子已经知道了,詹扬可能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在二人进入里间后,李半夏就让詹扬赶快离开这里,趁二皇子的人赶来之前。 “李姑娘是说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你?”监视李半夏的举动,本是正常的事。但连衣食住行都落在对方眼里,这就让詹扬怒不可遏了。李姑娘是个人,怎么可以被他们如此对待?就算被抓来此地,也不该如此。 “詹大哥不用担心,对方虽然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但并没有什么恶意。”李半夏回想起这段时间的事,的确没什么异样,而二皇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一个不顾廉耻的小人。 李半夏自从来到千秋阁后,也是小心谨慎,哪怕一个人呆在房中,也未露出任何行迹。对方可能听得到她房里的动静,却没法看到她在做什么,她相信,二皇子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李姑娘,这里太危险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詹扬一听说对方监视着李半夏的一举一动,可能连女儿家的私隐都在对方的耳目之下,只觉得担心万分。就连最引以为傲的理智,都顾不上了。 不管在这里的人是谁,詹扬都不会放任不管。 “诶詹大哥,你冷静一点。”李半夏拉住他,让他好好听她说,“我真的没事,二皇子除了不让我离开这,并没有亏待于我。倒是你,詹大哥,你到这儿也有一会儿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要是被二皇子的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李姑娘为何不肯离开?难道是为了东山兄?”詹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忙从怀里掏出那支梅花簪,交到李半夏的手里。 李半夏在看到那支梅花簪的时候,整个人都定住了。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根梅花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心里的簪子,“这支簪子,为什么会在詹大哥这里?难道是东山……” “李姑娘,东山兄已经没事了,他来找你了。” …………(未完待续。。) 551 逃出生天 551逃出生天 “李姑娘,东山兄已经没事了,他来找你了。(..tw好看的小说)” 詹扬低沉略带着喜悦的声音传来,震荡在李半夏的耳膜,像是她整个人都出现了幻听。 “詹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东山兄已经没事了,现在正在府尹府中。他原本想来见你,但我们觉得这样太危险了,便由我过来。这支簪子,是东山兄要我交给你的。” “东山没事了……东山他没事了……这真是太好了……”李半夏激动得难以自已,抓着詹扬的胳膊,高兴得热泪盈眶。“詹大哥,东山没事了,这真的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李半夏激动之余,来来回回说的都是这几句,一时间,仿佛都不会说别的话。 “是啊,真是太好了,李姑娘。” “对了,詹大哥,东山是怎么出来的?”李半夏激动过后,却也不忘将这事弄清楚。在她看来,二皇子的守卫十分森严,再加上二皇子的身份,舞融他们不会贸然地去救他。至少,要避免与二皇子正面冲突,有些事情虽然只是隔着一层膜,但捅破那层膜就不妙了。 “是东山兄自己逃出来的。”李半夏绝对没有想到,刘东山仅靠着自己一个人,能从二皇子的重重防卫中逃出来。 “什么,是东山自己逃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事我也曾问过东山兄,东山兄告诉我,他一次从你那里得知。雕刻所需的颜料与知母、黄芩、艾草混合。燃烧后会生成有毒的气体。可以致人晕眩。东山兄被关在屋子里,虽然限制了自由,但其他的东西并没有少他,每天会有雕刻的木头和砚石。在镌刻过程中,他有意留下一些颜料,放在屋中的小瓶子里。[..tw超多好看小说]后来,东山兄病了,让人为他弄些草药。他自己会配制药方,慢慢地,他也就得到了这三味药材。” “东山记得没错,这几种东西混合起来,虽然不会致命,所产生的气体也够让人受的了。没有三五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但光靠这些,东山是走不出来的~” 詹扬点点头,又继续与她说起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 昨夜吃完饭后,他睡不着。便前往刘东山下榻的院子和他说话,问问他这一路的经过。这件事不但他好奇。就连鲍大人和公孙先生也都很想知道。 刘东山不会武功,也没有江湖人那般多的逃生之道,他是怎么从二皇子重重守卫之下逃出来的,这一点他们真的想不到。 李半夏则在沉默,她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她深知这段日子,东山想必过得很辛苦。不得自由便罢了,每日还要挂心她的情况,担心她在京都好不好。为了这个,他不惜以身犯险,想破脑袋从敌方的阵营中逃出来。 东山,东山,你现在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见你…… 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看似很容易,只有真正置身其中,才知道要实行这个计划多么艰难。 就譬如这个草药,买这些草药很容易,这些草药都很常见,出了府走两步路就是药铺。刘东山对二皇子是很重要的人物,不能让他发生什么意外。草药买回来了,煎药的事,因为刘东山的妻子是神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刘东山这个老实人,从来都没说过什么谎,偶然说一次,将所有人都给糊弄得团团转。说这药要怎么怎么煎,中间要注意哪些,火候怎么掌握,否则影响药效,不但不能治病,还会肚子疼。(..tw无弹窗广告) 那些手下和丫头们哪里会这样,他的要求又这么多,他们又怕真的有个好歹,刘东山挂了,二皇子问罪的可就是他们。最后,干脆将厨房交给刘东山,他们守在外面,反正他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也不可能从他们这些人手上逃脱。 就这样,刘东山在自己煎药过程中,得到了他想要的药。 单是这样还不够,他必须为自己想好退路。凭这些药,他能放倒里面的人,要外面的人冲进来了怎么办? 通过刘东山数日的观察,他发现,每隔五天,就会有送菜的人到府上。从后门进来,后门也有两人把守,每次送菜人来的时候,他们会让送菜的人把菜送进厨房。这些人都是二皇子府上的人,吃喝方面都有些讲究,在这方面是从不肯亏待自己的。送菜的人带着草帽,弯着腰,两个大大的菜箩遮挡住别人的视线,只要掩饰得好,应该能躲过他人的耳目。 刘东山想到就做,他已经没有多少等待的时间了。在这里的每一天,他表面上保持着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是多么的焦急。半夏还在等着他,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哪怕这件事做起来很危险,他也必须得试试。而且刘东山也知道,他们一时还不会对他怎么样,就算真的被他们给抓到了,顶多就是看管更严密些,不会要他的命。然而难保他们不会被他激怒,一怒之下取了他的性命,那样他就什么都没有,更无法去做他必须要去做的事。 而且这样,他下次逃出去就难了,他必须一次成功,趁着大家对他看守松懈,不将他放在心上的时候。这是他唯一得手的机会,刘东山决定赌一次。 五天后的清晨,刘东山行动了。屋里桌椅被撞翻,发出巨大的声响。外面的人冲进来查看情况,刘东山用湿布捂住口鼻,背对着他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屋里这几味药被点燃,发出了致人晕眩的气体。 进来的人一个个倒了下去,刘东山确定他们都倒下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带上门,将他们一个个搬到里间藏起来。 而他则换上这些侍卫的衣裳,来到了厨房,无奈之下,只有将卖菜的大叔和厨房里的大婶也给放倒。二皇子的手下,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虽然将他抓了来,也没对他苛待。他们知道这件事情与这卖菜的大叔无关,应该不会为难他。 做完这一切后,刘东山则换上卖菜大叔的衣裳,挑着他的菜箩,压低草帽,从后门堂而皇之地出了去。 出门的时候,有守卫让他下次过来结账,他点点头,挑着菜箩走了。 那个守门的警觉性倒是不错,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慢慢地就回过味来。立刻来到刘东山房中,床上躺着人,打开一看,却是一个枕头。又在床后面找到了其他守卫,从桌上倒出一壶凉茶,将他们给泼醒。 事情大条了,刘东山逃走了,二皇子要是知道了绝不会饶过他们的。这些人一个个吓得失魂落魄,不顾满身狼狈,提着刀就去追。 这就有了后来刘东山坠崖一事,但这个事,詹扬是不可能告诉给李半夏的。只说刘东山从那逃出后,第一时间前往知州府,寻找舞融相助。而舞融,则立马通知了他们,并且安排人连夜送刘东山来京。 “还好,这一行总算顺利。”李半夏由衷感谢老天,让东山逃过这一劫。虽然她心里还有些讶异,东山他们也未免太顺利了些。但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刘东山平安,他没事就好,又怎么会嫌太顺利了? “是啊。”詹扬点着头,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内疚和苦涩。若李姑娘知道东山兄曾经在逃亡途中九死一生,不顾身上的伤势连夜赶来京都,这会儿身体都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一定会很难受。 “那詹大哥,那麻烦你告诉东山,让他不要担心我,我在这很好的。只等丹妃娘娘身体好些了,我会找机会离开这里,去见他的。” 只要东山没事,他们夫妻总会有团聚的一天的。 “李姑娘不跟我离开这儿?”就算这次不行,下次也可以。如果李半夏愿意离开,他可以和舞融联手。哪怕这里是龙潭虎穴,他们两个人也完全可以闯一闯。至于二皇子,到时候蒙上面巾,二皇子没抓到人,就没有证据。况且这件事,真要是闹大了,于二皇子也没有好处,二皇子自己也明白轻重。 李半夏摇摇头,她很想见到刘东山,希望下一刻就能见到。若她可以离开,她一定毫不犹豫地跟詹扬离去。但是她不能这么自私,不管这事的起因是什么,已经走到这一地步了,丹妃娘娘的病又正在紧要关头,这个时候她不能离开。 再说,这千秋阁内高手云云,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危险得多。这一点,詹大哥想必也很清楚。她又怎忍连累他,让詹扬因为她而犯险?若她只顾自己逃生,不顾他人性命,那就算逃出去也没有意义。 这里的事终将有个了结,而她,希望自己能结束这一切。 先前,东山在他们手上,她没有底牌和他们进行谈判。而现在,对方已经没有了杀手锏,主动权就换到他们这一方。 二皇子在刘东山的事后,暂时不会转而去寻找其他要挟她的砝码。而她在与他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之中,也未必看不到一点生的希望――(未完待续。。) 552 医者的执着 552医者的执着 “李姑娘,你留在这里很危险,如今东山兄已经无恙,你没必要再受二皇子钳制留在这里。(..tw无弹窗广告)就算要救丹妃娘娘,也可以有别的办法。” 丹妃娘娘要救,但要确保李半夏没有危险。李半夏自己敢只身犯险,不代表他们就能放心。 二皇子要抓李姑娘的目的到现在还不清楚,寻常的救人,又何必费这番工夫,在这背后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理由。而这理由,随时都可能致李姑娘于此地,这一点是他们都确定的事实。 也正因为如此,詹扬才这般不放心。若说先前,李姑娘还有顾忌,因着东山兄的关系不敢有所违抗,那现在已经是时候脱离虎穴。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其他的事可以再慢慢想办法。 詹扬真是越想越不放心,他担心李姑娘的一心至善,最终会害了自己的性命。而他决不允许自己什么都不做,眼看着悲剧发生。 “詹大哥,你听我说,丹妃娘娘的病情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变,我每日都为她熏蒸,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不能中断。如果贸然中断的话,丹妃娘娘可能有性命之危。这个时候,我不能只顾着自己逃命,而不顾丹妃娘娘的安危。” 李半夏何尝不想回去,如果丹妃娘娘的病,其他的大夫可以接手,或者可以说放下就放下,她也没必要如此坚持。 “詹大哥,麻烦你回去告诉东山,舞融。还有鲍大人、公孙先生。让他们不必为我担心。这边的治疗一日没结束。我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也请他们不要再为了救我出去而犯险。如果真是如此,就算我能平安回去,我也不会心安的。” 李半夏目中坚定,没有一丝的动摇。这是她的选择,也许她会因此付出她难以承受的代价,但她能够确保自己这刻不会后悔。相反,她若是今日为了逃生。而弃丹妃娘娘于不顾,那她就算回去了,和东山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她也不会快乐。她会内疚,会永远为今日的行为而羞愧。 “我知道了,李姑娘,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支持你。”詹扬为人侠气,又最重情意。虽然他很担心李半夏,但必须得承认。若换成他,他也会做出李半夏同样的选择。 “谢谢你。詹大哥。”李半夏由衷感谢,自从她被带到这千秋阁,詹大哥和鲍大人他们为她做了许多事,还有舞融,一直为他们夫妻俩奔波。她何其有幸,能够结交这些好友。 哪怕结局依然不理想,但想到自己有这些生死之交,还有与自己不离不弃的丈夫,李半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东山兄――” “东山如果问起,就把我真实的想法告诉他。我相信,东山会理解的。”从以前到现在,无论她做什么,刘东山都支持她、信任她,她相信这一次也一样。他会理解他的选择,如以往一样支持她,他们夫妻俩这一次还和之前一样,会同进退。 詹扬点点头,“那李姑娘你多加小心,就算现在不离开这里,你也早为自己打算。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会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向,若丹妃娘娘已经脱离了危险,我们会随时救你出去。” “你放心,詹大哥,我会没事的。”东山已经回来了,她不会像之前一样束手束脚,她完全可以背水一战。 之前,她曾经想过最糟糕的情况,那就是自己承受保全东山,而如今,东山已经平安,只要她度过这一劫,他们夫妻就可以重聚。 为了这个,她愿意付出一切努力。 詹扬离开了千秋阁,李半夏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千秋阁上方,庆幸他没有遭到伏击和危险。 也许和上次一样,二皇子故意放行,其一是避免与府尹府有什么冲突,不让他们过多干预。另一方面也是她还留在这里,没必要和詹大哥动手,这样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只是,他们方才说的话,二皇子是否也知道了?东山脱离钳制,他已没有筹码在手,这一点二皇子一定清楚。他不会容忍这种事,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后招? 东山现在在府尹府,有詹大哥和鲍大人保护,不会有什么事情。爹娘和孩子留在村里,二皇子应该不至于对他们下手。况且在东山的事后,为了怕二皇子对其他人不利,舞融已经派人去暗中保护他们,就是为了怕爹娘卷进这件事。 李半夏有一种感觉,二皇子会维持眼前的局面,只要她一日留在这里,他就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或许是在最近的相处中,发现二皇子已经不复昔日的坚定,他在乎的只是她一人的性命,其他人他有心要放一马了。 又或许,她实在是太傻了吧。性格被人摸得很清楚,知道即便没人钳制,她也会安心留在这里,为丹妃娘娘治病。清楚也好,至少不会将主意打到东山和别人身上,她也能放心。 这样,既能免了她的烦恼,二皇子也少费一番手脚,对双方都有好处。 而她,在这之前,类似丹妃娘娘这样的病还没经手过,对于她也是一次尝试与挑战。如果能治好丹妃娘娘,那对病人以及在她行医过程中将会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以后,得了重症的病人,都有方可循,可以为他们获得更多的生机。 这次的诊治,就像是又一次为李半夏打开了一扇大门,她看到了新的可能,也越发懂得医术没有界限,只要自己不放弃,就会看见希望。 回想在她一次次的诊治过程中,许多一开始被断定为无法诊治的疾病,最后在冥冥之中,就像受到了指印一般,总有解决之法。这是一个机会,不仅是因为丹妃,也是为了以后更多的病人。 也许这种说法有些远,常人会不理解,但行医之人,本来就会遭受一些常人没法享受的磨难和危险。神农尝百草,许多大夫在断症之初,都曾以身试药,甚至用生命来试毒。在这过程中,有不少的大夫为此牺牲,直到现今,为了医疗事业付出自己宝贵生命的也都不在少数,这是一个医者的执着,别人或许不能理解,却应当尊重。 李半夏望着窗外,窗外的梧桐盛开,连天碧叶。叶子的边缘已经泛黄,再过不久,草木开始枯黄,落叶缤纷。萧瑟梧桐,终将零落成泥,然而这梧桐看在李半夏的眼里,却象征着勃勃的生机。 二皇子进来的时候,李半夏正举着茶杯,一边品茶,一边望着窗外的那颗梧桐树。 “在想什么?”二皇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李半夏知道二皇子一定清楚詹扬来找她的事情,他一没有兴师问罪,二没有恼羞成怒,他应该是已经想到这种情况,并决定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半夏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天凉了,秋风萧瑟,是不是又想家了?” “有一点儿,但刚才想的却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是生机!”李半夏的嘴角忽然绽出一抹笑容,就如她嘴中说的生机一般,悄然绽放,妙不可言。 “生机?”二皇子看看她,又看看窗外的梧桐树,似乎想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眼睛看到的,不过是心之表象。心中萧瑟,一片灰败,看到的自然是死气沉沉。”李半夏话未说完,但朱剩已经懂得了她的意思。 “这么说,你这会儿心情不错?”二皇子的眼神闪过一抹危险,看着李半夏。 李半夏仿佛毫无所觉,眼睛微弯,眼中流动着笑意,“是不错。” “因为刘东山从本王手里逃脱,你认为本王再无法掣肘你?”要她真的这样想,未免就太天真了。他有心放刘东山一马罢了,否则,刘东山如何能这么顺利地抵达京都? 也许自己对她还是太心软了,自以为可以摸清她的性子,万一她在他面前都是演戏,那她岂非太得不偿失?不,二皇子及时否定了自己的这些想法,没有一个人能在自己面前演这么久的戏,而不为自己所知。而她没选择和詹扬离开,就代表她并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 再说,不管是谁,得知自己的丈夫平安,高兴一点儿也是正常的。他想得太多,也对她太过苛刻了。 李半夏并没有意外詹扬会知道她知道这件事,这千秋阁发生的大小事又如何能逃过他的耳目,事到如今,在这阁里发生任何事她都不会大惊小怪了。 “得知东山平安,我的确很高兴,但我高兴的缘由,并不止如此。”李半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与他说这些,或许是因为她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许多时候,还是想与人说说话的。 又或许是因为二皇子太过孤独,看到他对丹妃娘娘的一片心意,终究无法狠下心。 李半夏就是这样,她一直相信,一个人只要孝顺,就不算是完全的坏人――(未完待续。。) 553 医者的嘱托 553医者的嘱托 “得知东山平安,我的确很高兴,但我高兴的缘由,并不止如此。” 二皇子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我所说的生机,是站在一个行医者的角度。丹妃娘娘的病有治愈的希望,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二皇子陡然听到李半夏的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激动得喜不自禁,“你说什么?你刚才说……说我母妃有机会治愈?” 二皇子发誓,他十多年的生命,没有听到比这个更好的好消息了。激动之余,双手紧紧握着李半夏的胳膊,其力道之猛,差点将李半夏的胳膊给捏断。 李半夏理解他的心情,只是,真疼啊,你再高兴也不能捏我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又是练武之人,被这么个捏法,胳膊都快断了。 “抱歉,李大夫,本王,不,我真是太高兴了。捏疼你了吧,抱歉~”二皇子高兴得就像是个孩子,李半夏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纯粹的笑容。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因为他们主仆三人而被卷入危机之中,而他救了她的性命。那个时候,二皇子也爱笑,笑容淡淡的,如沐春风,让人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而之后再见到他,二皇子脸上已经罕见笑容了。气势凌厉,霸道刚绝,偶然见笑,也带着凛冽的寒气和不能触犯的威严,那笑是冷的。带着丝丝的嘲讽,让人不舒服极了。 现在的笑容,是她没有见过的,竟意外的单纯,有着孩子气。 “我明白。二皇子,丹妃娘娘的病情有所好转,身体各项机能也有回转复苏之象,而脉搏也越发的有力。我想,先前的治疗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的,等熏蒸完毕。.tw[]就可以为丹妃娘娘进行药物治疗。只是,这过程还要多加小心,稍有差池,丹妃娘娘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二皇子脸上也浮现出慎重之色,“我明白。我会好好照顾母妃的,也会让下人小心伺候。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这些事你尽可以放心。” “嗯,我记下了。” “温大夫,谢谢你。”二皇子郑重地与她道谢,他虽然与她一段时间站在对立面,但他心里一直很感激她。因为她的关系。母妃难得过了一段较为轻松的日子。也是因为她,让他们母子看到了希望。 但这些,他从没有说出口。或许她会说,她是一位大夫,这些都是她应当做的。然而,他用那种方式,来逼迫他们夫妻俩,她还能如此挚诚相待。这一点让二皇子这个冷心之人也为之动容。 他为母妃寻找良医,寻觅多年。终无所获。母妃的病,还是一日胜过一日。她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虚弱。他从不间断寻找名医,却一次比一次绝望。其实他心里清楚,母妃陪不了他多久了,他只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了。 人们都说,人不能与天斗,他一直在做的事,就是与天在斗。没有任何人可以从他手里带走至亲的亲人,哪怕是老天都不成。 但母妃日渐羸弱的身体,还是让他的心慢慢冰凉,他怕接受这个现实,为此不惜伤害别人,就是为了不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个令他无法承受的事实。 李半夏笑笑,算是受下了他的这一声谢。 她也很高兴,能够看到丹妃娘娘的病情好转。 “那你刚才所说的生机……?” 二皇子也许知道,自己方才误会她了。她看着窗外梧桐的情景,眼中流露出的那种令人目眩的光彩,还有她嘴里所说的象征着生气勃勃的生机。 “是啊,丹妃娘娘病的转机,让我看到了新的契机。许多没有办法的病症,也并非如原本想象的那般无药可治――” “……” “二皇子,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想让我放过你?”二皇子笑了笑,“你活着对许多人都有重要的意义,你想和本王说的是这个?” 李半夏并不奇怪他会这么想,只是摇了摇头,“我还不敢有这种奢侈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二皇子能帮我一个忙。”不等他开口,李半夏接着道:“这段时间,我将诊治丹妃娘娘的办法,还有注意事项以及用药全部都记录了下来,如果……如果我不能离开这里,还请二皇子将这公诸后世,让更多的大夫习得此法,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 李半夏这么说,并不是想博得二皇子的好感,更没有借机试探他想法之意。是她自己要决定留下来的,最糟糕的状况她当然也会考虑到,而她是决计不希望这些东西失传的。 李半夏行医已经有多时,对卞国现今的医疗水平也有着深入的了解,她知道这种办法在卞国还是首例,丹妃娘娘这样的病,治愈的先例几乎是零。也正因为此,她接手这个病时,才如此棘手,几乎没有先例可循。 这次她能取得这个成绩,也是一开始始料未及的。她无心将这据为己有,只希望更多的人习得此法,也可以挽救更多人的性命。就算她不在了,别的大夫还是有法子治疗类似的病症,也算是功德一件。 “就只是这样?”二皇子有些难以置信,望着面前的女人,似乎在想着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李半夏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正前方,嘴角挂着浅笑。其实,一个人的生命不在于长短,关键在于你活着时到底有没有意义,临死之时又可曾留下遗憾。李半夏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或许这样说有些夸张,但此时李半夏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的。 东山已经脱离险境,她能治愈丹妃,二皇子想来应该不会再为难他还有一家老小。而她,在她短暂的生命里,居然能让她找到了治这种病的棘手之法,已经让她觉得无憾了。 可以想见,以后有很多看似病入膏肓,身体虚弱不堪的人,都有可能在长期治疗与调养下,慢慢恢复生气。也许丹妃娘娘再也无法像健康时那般有活力,能唱能跳,身体仍然比常人虚弱,然而她还活着,也不再病痛缠身。这样的结局,不也是一桩美事。 二皇子也明白这一点,别说能活着,就算能让他母妃多活一些时日,二皇子心里就已经很感激了。现在的结果,实在是太好了,好得他难以相信,唯恐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好,本王答应你。”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他可以答应她。 “谢谢你。”李半夏笑容深了不少,眉眼弯弯。直到这时,二皇子才知道,原来是真的有笑如暖阳一说。 李半夏的笑容,就是有一种让人由衷感到温暖的特质。 两人并肩站立了一会儿,望着那颗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地梧桐,谁都没有说话,像是享受着这一刻地沉静。 夜间,李半夏来到了丹妃娘娘的寝塌旁,为她把脉。丹妃娘娘夜间有些盗汗,丫鬟前来禀报,让她过去看看。 盗汗是中医的一个病证名,是以入睡后汗出异常,醒后汗泄即止为特征的一种病征。“盗”有偷盗的意思,古代医家用盗贼每天在夜里鬼祟活动,来形容该病证,即每当人们入睡、或刚一闭眼而将入睡之时,汗液象盗贼一样偷偷的泄出来。 盗汗有轻型、中型、重型之分,丹妃娘娘的盗汗之症,应是中型。 中型盗汗的病人,多数入睡后不久汗液即可泄出,甚则可使睡装湿透,醒后汗即止,揩拭身上的汗液后,再入睡即不再出汗。这种类型的盗汗,病人常有烘热感,热作汗出,醒觉后有时出现口干咽燥的感觉。 丹妃娘娘盗汗的缘由,是脾胃湿热,痰热蕴肺,不是什么大病,又发现得早,开两副药吃吃,也便没事了。 先前一系列的治疗,让丹妃娘娘身体累积了一定程度的疲劳。丹妃娘娘身体本就虚,盗汗这种情况,也在考虑之内。所以,李半夏替丹妃娘娘把完脉后,药都是现成的,让丫鬟拿下去煎了。 清鸢在熬药的时候,发现这些药正是前些天她帮助李大夫挑拣的,没想到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暗赞李大夫医术果然神奇。 盗汗,一般人醒了,再入睡时汗液也就停止了。李半夏喂丹妃娘娘服下药,扶着她躺下,嘱咐她好好休息,又给她盖上棉被,才出了丹妃娘娘的房间。 这种病虽然棘手,前后一耽搁,也到了半夜了。 李半夏打着呵欠,沿着长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天上的月色很好,星星在不断地眨着眼睛,李半夏双手举过头顶,酸疼的腰发出咔咔的响声。 这个时候,不知道东山睡了没有? 李半夏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东山自从学会了砚雕后,每天都睡得很晚。她呢,也是夜猫子一只,夫妻俩后来干脆睡得晚些。不过东山,到点了就会拉她入睡,怕她第二天没精神,对身体也不好。 好吧,听你的,东山,我去睡了,你也要~ …………(未完待续) 554 一辈子,很长,又很短 554一辈子,很长,又很短 ――***―― 多谢淙淙妈myc妹纸(2张),湘湘向往的米虫生活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咚咚~~” 刘东山拉开门,詹扬站在门外。.tw[]本文由。。首发 “睡了吗,东山兄?”詹扬一身蓝色衣衫,站在门外,月光照在他背后,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脸。 “还没有,詹侍卫请进。”刘东山让到一旁,将詹扬请进了屋。 “詹侍卫今天去见了半夏,她怎么样,在那边好不好?”詹扬刚一进屋,还没坐下,刘东山就询问起李半夏的状况来。 “东山兄放心,李姑娘在那边很好。”詹扬接着,“只是,李姑娘暂时不想我们救她。” “半夏她为什么……?” “李姑娘还有事情要做,丹妃娘娘的病正在紧要关头,李姑娘不能离开。” 刘东山沉默了,低着头,在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詹扬看着这样的刘东山,感受到一股无言的寥落和悲伤,更有着难言的爱和包容。 “詹侍卫,就照半夏说的,让她好好留在那里,为那位娘娘治伤吧~”刘东山抬抬头,望着远处天边的夜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东山兄其实很担心李姑娘,是吗?” 刘东山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我是很担心半夏,担心得不得了。我宁愿现在送上门去。被二皇子抓起来。也想陪在半夏身边,和她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就算过不去,他们夫妻也要死在一起。半夏那个人,看起来坚强,其实她很怕孤单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很怕冷,总是蜷在他的怀里,埋得紧紧的,没有他在身边。(..tw)这些日子想必她睡得很不好。 她晚上喜欢熬夜,看医书典籍、研磨草药、制毒炼药,白天要在妙手仁心堂坐堂看诊,也只有利用晚上的时间。也因此常常忘了时候,没有他在旁边提醒,她会很伤身老神的。 “东山兄,担心不是办法,李姑娘会没事的。待丹妃娘娘的情况一稳定,我们就会立即想办法将她带出来。若是东山兄因为李姑娘而落到二皇子手中,到时候又会掣肘于人。还请东山兄三思。”詹扬怕刘东山一时冲动,真的前往千秋阁。连忙劝道。 这种事,刘东山真的有可能做得出来。他是如此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又如何甘愿自己呆在府尹府,而看着他的妻子被困于别人手中。 “詹侍卫不用担心,东山虽挂心妻子,却也知道轻重。半夏出事,张大人夫妻还有詹护卫、鲍大人、公孙先生为这事出了许多力,东山心中充满着感激和感恩。各位对我们夫妻俩的大恩大德,就是做牛做马都难以相报。怎么做,就听你们的,东山会配合你们,不会冲动行事的。” “东山兄客气了,李姑娘也为我们做了许多。想当初在边城之时,李姑娘勇擒敌国大将军封炎,在两国交战时救死扶伤,挽救了无数伤者的性命。至今军营里都还流传着当日李姑娘救人的美谈,他们也最服张神医和李姑娘这两位大小神医。况且鲍大人一生伸张正义,为民主持公道。李姑娘遇到不平之事,鲍大人不会不管,东山兄就不要再跟我们客气了。” 李半夏是他们的朋友,也是他詹扬的朋友,詹扬行侠仗义,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李姑娘的事,他义不容辞。 “但愿菩萨能保佑半夏,平安度过这一劫,回到我的身边。” “东山兄真是大仁大义,若是李姑娘知道东山兄这么支持她,一定会很欣慰的。”李半夏的选择,作为丈夫的不一定就能接受。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妻子来得更加重要。李半夏为救丹妃娘娘,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他本以为东山兄一时很难接受,没有想到…… 怪不得李姑娘说东山兄会理解她,他们夫妻果然了解彼此。只是他没有想到,面对这样的选择,东山兄竟可以抛下自己担忧焦急的心情,全力支持李半夏,到底是怎样的深情,可以做到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不会有一丝的动摇。即使心里有着不安,有着怕失去她的恐惧,他也将之埋在心底,不愿让对方承受更多的压力和责任。 “我能做的,恐怕也就是这些了。”在别的方面,他没办法帮助半夏什么,也没办法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帮她分担,这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这就是刘东山的不同,除了刘东山,或许还有一些在别人眼里更为优秀的人喜欢着李半夏,愿意保护着她、陪在她左右。但只有刘东山,能永远带给她如水的包容与守护,不管她做什么都支持着她、深爱着她。 他或许不能给她带来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感情,也不能给她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李半夏早已过了畅想轰轰烈烈的年纪,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李半夏的年纪并不大,对感情也如旁人不同,她喜欢的是平和如水、包容如山的感情,一颗心,能够熨烫她的灵魂。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也并非她所求,每日粗茶淡饭,结庐看诊,和心爱的人与一家老小平安度过每一天,这就是最美好的生活。她向往的从来都是如此,别的人那是别人的事,毕竟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而活。 她喜欢刘东山,如水一般,有了他的生命,才算是完整。人生短短数十载,能够找到携手同缰之人,与之共度一生,就已经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了。 “东山兄过谦了,李姑娘也必定不会这么想。东山兄对李姑娘有多重要,恐怕只有李姑娘自己知道。” 刘东山是李半夏的支撑,是她精神来源,这么说,也不为过。 刘东山笑笑,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岂止是他,就连半夏,又何尝不是他的支撑,是他的精神来源。在桃花谷的时候,要不是一心想赶来京都见她,不放心她,他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艾雨也说,要不是他意志坚定,有着强烈的意愿活下去,一般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 乌云散去,明月皎洁。月光透过窗户,洒入室内,与架子上的纸灯相互辉映,为整个室内染上了一层朦胧飘渺。 就像是眼前的局面,终有一日,会乌云散尽,否极泰来。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见状,彼此相视一笑。 刘东山走到窗前,和詹扬一起,凝望着天边的圆月。 “又是一个团圆日,不知道下一个月圆之夜,我和半夏是否能人月两团圆――” “会的,我相信,下一个团圆夜,李姑娘定会回到东山兄身边。”再有一个月,应该够了吧。他今日曾问过李姑娘,丹妃娘娘的病若想大好,还需多少时日。李姑娘告诉他,少则二十日,多则一个月。这么算来,下个月月圆之夜,便是李姑娘与东山兄团聚的日子。 “承詹兄吉言,如果半夏回来,我们夫妻定会请詹兄喝酒。到时候,再让半夏炒几个拿手的小菜,我们一起小酌几杯。” “李姑娘炒的菜,那得好好品尝品尝。”詹扬也是兴味盎然,没想到李姑娘不但懂岐黄之术,还会下厨。他一直以为李姑娘,不擅长这个来着。也说不清自己为何有这种想法,别的妻子下厨是常事,只是詹扬想到李半夏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炒菜的模样,会心一笑。 “在家的时候,都是娘下厨,半夏回来早的话,也会帮忙打打下手。半夏从以前到现在,就会炒那几个菜,味道麽比起娘来是欠缺了点儿,但火候十足。詹兄到时候多多担待,否则半夏可是会不高兴的哟~” 想起这些事,刘东山忍不住笑起来。以前半夏难得亲自下厨,从前到后,自己一个人霸占着厨房,说是要给大家露一手。大家看半夏兴致高昂,也不好拂了她的热情,于是就在外面等待着,等着开饭。 饭开了,菜倒是不少,但总共几样菜,半夏变着花样炒。她和孩子们都喜欢吃土豆,爹娘也觉着这菜不错,她就炒土豆、争土豆、土豆炖汤、煮土豆,一桌的土豆,差点他们一个个都吃成了土豆。 他们顾着半夏面子,没说什么,只蒙着头吃土豆,回想起那次的经历,还真是令刘东山哭笑不得。 可是现在,如果能让半夏回到他身边,每天让他吃多少土豆都愿意。 和半夏在一起的日子,每天看似一平如水,又都很有趣。再平凡的一件事,总能品出不同的滋味来。 每一天,都很快乐,刘家的欢笑声也越来越多,真的好希望,那样的日子会永远继续下去。 刘东山自认是个粗人,也不知道什么是永远,但和李半夏在一起后,他开始会考虑这些事情。只是村里人的说法,不是说永远,而是就这样过一辈子。 一辈子,还有很长,却又很短――(未完待续。。) 555 重阳节,欢笑与泪水 555重阳节,欢笑与泪水 李半夏早晨醒来的时候,拉开门,发现千秋阁与往日有些不同。(..tw) 比起往日的暗潮汹涌,今日的千秋阁似乎回归了真正的平静。大概是二皇子觉得没有必要了吧,撤回了千秋阁的暗卫。 李半夏每日为丹妃娘娘熏蒸,为她研制新的药物,丹妃娘娘精神好的时候,会带着她出去转转。 丹妃娘娘卧床多年,行动多有不便,二皇子给她做了个轮椅,在闲暇时候喜欢推着丹妃娘娘在花园里看看满园落花。 这一天,二皇子有事,被人喊过去了,李半夏推着丹妃娘娘,活动在花园小路间。 园子里的菊花开了又谢,这个时节,已是残花凋零。满地落花,并不影响二人的心情。因为她们此时心里都充满了希望,而丹妃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她会再次看到菊花开放、菊花凋零。 “娘娘,你身体还好吗?”每次出房间,李半夏为了怕丹妃娘娘吹风着凉,总是会给她披上厚厚的披风。裹紧着,在外面转上片刻,就会推着她回到屋里。丹妃娘娘的身体抵抗力不比常人,很容易生病,这一点不得不注意。带她多出去散散心,也有利于她养伤休养,保持一个好的心情,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我没事,我身体好得很。”丹妃娘娘离宫多年,虽然还有丹妃之名,却被众多人给遗忘。在她心里,丹妃是她的前半生。而现在,是她的后半生。她不是什么丹妃,也不是皇上的女人、宫里的娘娘。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孩子的母亲。 “娘娘身体若有不适,一定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有半点的隐瞒。[..tw超多好看小说]” “我知道,李大夫,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让自己出什么意外。我不想再让剩儿和你,为我的病劳心劳神了。” “娘娘别这么说,半夏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倒是二皇子,自丹妃娘娘大病之后,一直伴在娘娘左右,晚上也很少合眼。他现在还年轻,或许还不觉得有什么。再过几年,情况就不一样了。” 对于这点,李半夏也有点忧心。二皇子的眼圈旁,有一圈青影,前些日子还淡些,这些日子又重了。日子长了,会很伤身的。再加上二皇子事务繁重,每日不仅要照顾丹妃娘娘。还要处理宫里送来的宫务,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有十个时辰被排得满满的。有时候刚睡下。丹妃娘娘那边一有情况,就立即披衣裳起床,然后又是一夜未睡。 李半夏本来并不想管这些,她虽然对二皇子没了之前的敌意,倒也不至于和他成为知心好友,关心他的事。只是。她身为大夫,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这重身份。让她无法看着别人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二皇子这样的做法,根本就是在自残。他现在还意识不到。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差了就是差了,那是再多的补药都补不回来的。 有许多人,就是因为连年操劳,最终才会得了顽疾。譬如古代的痨病,诱发原因其中一个就是操劳过度。 李半夏也曾提过要为二皇子把把脉,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她把过脉自然便知晓。二皇子笑着拂绝了,说他身体很好,还不需要李大神医出手,他谢谢她的好意。 二皇子越是如此,李半夏就越是不放心。也只有和丹妃娘娘说说,让她多留意一下了,毕竟丹妃娘娘是二皇子的母亲,没有人比她更关心自己儿子的状况了。 丹妃娘娘何尝不知,自家儿子为了她的病操碎了心。只是,剩儿向来孝顺,以前她病了吃不下,剩儿就陪着她不吃。她睡不着觉,剩儿就在床边守着她,陪她说话。她睡下了,剩儿就在外间呆着,这样她半夜醒来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冲进来照顾了。 丹妃娘娘每日最高兴的,就是能看见自己的儿子真的去休息一会儿,到外面去走走,多顾着点自己的身子。这孩子啊!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默默地陪在外面。再加上宫里事多,他把过多的时间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得将自己睡觉的时间挤出来,处理宫里的事宜。 如今,听李大夫这么一说,丹妃娘娘知道事情真的是严重了,不能由着这孩子这样下去。剩儿的确是还年轻,但她不想剩儿老来一身的病,生病的滋味她比谁都清楚,她希望她的剩儿永远健健康康,不要被病魔所扰。 两天后,是重阳节。 卞国很注重重阳节,到这一天,男女老幼都有自己的活动项目。出游赏景、登高远眺、观赏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阳糕、饮菊花酒等活动。 千秋阁的菊花,种下较早,开得早,也谢得早。千秋阁的菊是没法赏了,要赏也只能赏赏残菊。 丹妃娘娘的治疗一日都不能耽搁,登山出游与大家是无缘了。阁里的人自打入住千秋阁后,在丹妃娘娘病重的情况下,别说过节,就是出阁的回数都是少之又少。有许多的丫头,譬如清鸢,直到如今为止都没有离开过。 今年丹妃娘娘的病情好转,二皇子比谁都高兴,这是大喜事,数年没过什么节日的千秋阁,决定好好过一过这重阳节。 因为是重阳节,宫里也很热闹,皇上要宴请群臣,宫里的娘娘们也会邀请各府夫人,赏菊踏秋。二皇子在宫中地位举足轻重,这种场合他不能不在。 事实上,这段时间,二皇子长期留在千秋阁,宫里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借着这个机会在暗中做手脚了。千秋阁对大多数人是个秘密,然而对宫里的许多人来说,却又不是个秘密。 二皇子作为未来储君的有力竞争者,自然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段时间,二皇子久不在宫中,纵然回宫,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这个机会,他们还不会趁机谋划布置,为自己赢得更多的筹码? 当然,照李半夏的想法,二皇子不会这么坐以待毙的。他之所以这么毫无后顾之忧的留在千秋阁,一定早有计较。她甚至觉得,二皇子是故意留在千秋阁的,只有他留在这里,京中的人才会蠢蠢欲动,而这,正是他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更何况留在这里,可以多陪陪丹妃娘娘,就近照顾她,也免得他时刻担心着这边的情况,这岂非是一举两得的事? 李半夏之所以这么想,并不是因为怀疑二皇子的一片孝心。二皇子的孝顺,不用多说,谁都看在眼里。但像二皇子这种人,也许是从小生长的环境,让他即使在担忧焦虑之中,也不会忘了保全自己。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因为他明白,如果他一旦输了,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没有了他的庇护,他的母妃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不能输,哪怕他满心焦虑着丹妃娘娘的状况,哪怕他两边奔波,心力憔悴,他也不能有丝毫的妥协和懈怠。 他一旦停留下来,一旦心软,就会立即有别人踩着他踏过去。 所以即便在二皇子久未回宫的情况下,李半夏都相信宫中那边不会有什么事情。这位二皇子,能在那么长时间的宫廷斗争中存活下来,并且完胜其他几位得宠的皇子,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二皇子临行前,曾经交代过,要他们好好准备,他晚上会赶回来陪丹妃娘娘过节。 丫头们做重阳糕,酿菊花酒。交互奔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节日的气氛和欢笑,好不快活。 按照丫头们说的,这千秋阁好些年头都没有这么热闹了。以前的千秋阁,死气沉沉的,下人们做事都得小心翼翼,唯恐出一点差错。别说过节了,就连笑声都很少听见。 今年倒是好事连连,最大的好事,就是丹妃娘娘病情大好。还有许多人,心里不约而同都怀着同样的心思和希望。 照这样看来,如果有一天,丹妃娘娘病体痊愈,二皇子带她到别的地方生活,或许他们可以离开这里。 说到这儿,许多人眼角都流下了泪。这里面的人,虽然有许多一早就入了宫,或者被家人所卖,但他们如其他人一样,也向往着外面的天空。他们也很想走出这里,去看看千秋阁以外的阳光,是不是特别的大、特别的温暖。 李半夏在为丹妃娘娘熏蒸的时候,也闻到阵阵重阳糕的香味,似乎也感染了他们的喜庆与气氛,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珍惜每一份感动,不能和东山还有家人过重阳节,心中固然遗憾。但能与大家一起分享他们的欢喜和泪水,李半夏心中也有着难言的感动。 她清楚,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又多么的珍贵。她永远都忘不掉这个重阳节,忘不了千秋阁里飘散着重阳糕的香味,也忘不掉那些渴望阳光的笑脸―― …………(未完待续) 556 中伏,援手 二皇子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tw) 这没办法,皇上在宫中设宴,各宫娘娘、各府大人齐聚一堂,他走不开。还是他机警,借着酒醉,先行回到寝宫休息。 趁着这个机会,才快马加鞭,赶回到了千秋阁。 其实父皇也知道,母妃留在千秋阁养病,他这么急着走,也是想回去陪母妃过节。父皇虽然对母妃早已没了感情,但看在他这个得意儿子的份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记得父皇曾经说过一段话,大致意思是孝顺是好事,但作为一个帝王,不能为任何人所制,更不能妇人之仁。帝王本身就是孤独的,绝亲友,断人伦,为了登上那个位置,什么都要舍得牺牲。 父皇与他说这些,本来他该高兴,因为这代表父皇有让他继承大统的意思。但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只有重重的悲凉。 绝亲友,断人伦,这就是父皇的为帝之道?他不是早就知道麽,那为什么在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有着无穷的心酸。 是因为父皇口中那个人是他可怜的母妃,还是因为这些年他心里的怨恨,从未平息?有一天,他也会坐到父皇那个位置,也会走父皇的老路,到时候他是否也得绝亲友、断人伦?二皇子内心有些惶然,他深知那个位置代表的不仅是无上的权力,也是绝颠的寂寞。他以为他可以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相信任何人。永远活在冰冷之中。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和快乐。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说话的人,甚至到后来,连想都没有想过。 可是现在,他却有些贪恋人世间那些平凡的温暖。有人可以信任,有人可以分享,有人能让你敞开心扉,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尤其是母妃能治的好消息传来,他更为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人可以全然信赖的。 他不想过父皇那样的生活,也不会背负父皇同样的人生,他会是不同的。他当然不同,他完全可以达到父皇所达不到的位置,他要父皇知道,即使坐上那个位置,他也不会像他那样,除了这个冰冷的江山,他什么都没有。 最爱他的女人,对他绝望。他相信。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母妃更爱他的人。他的儿子。也曾渴望过得到他的关注,得到他哪怕是一个眼神的赞赏。然而,在他那样对待母妃之后,他心中属于父皇这座巍峨的高山一下子倒塌了。他的儿子,每个人盯着的都是他那个位置,又有谁,关心他只是因为他是他们的父亲? 二皇子与他父皇不同,若他为王,他不会要那么多子嗣生死相争,更不会要血缘至亲为了那个位置自相残杀。或许是因为他也为人子,他对他的母妃那难舍的母子之情与半生的依恋,让二皇子心中份外看重亲情。 想到母妃,二皇子狠狠甩了一下马鞭,座下的爱驹迅疾地向千秋阁飞奔而去。 身后的侍卫也连连追赶,终究被二皇子赶了一截。 一声巨大地轰鸣声,从小道旁的两侧山岭之上,滚下不计其数的巨石。 “有埋伏,保护主子――”跟在后面的侍卫远远看见前方骤然发生的变故,怒喝一声,一个个弃马,向他们的主子飞来。 朱剩顾着赶路,连有埋伏都没有发现。果然,这些人,半点心软不得! 二皇子被人称为凛洲王,又曾立下赫赫战功,手头上的功夫自是不弱的。面对这样危急的局面,他也沉着冷静,未见半点慌乱。 突然,一块巨石冲着他的当头砸来,说时迟那时快,二皇子勒紧马缰,马的前腿高高抬起,嘶鸣之声传遍山谷。石头将将落地,二皇子则驾着马,不退反进。 “主子小心――” 大家都在想,主子莫非疯了不成。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退回另做打算,甚至赶回皇城,才是谋生之道。 但朱剩既然这么做,那就有这么做的理由。堂堂凛洲王,还真怕了这些宵小不成。这些人算准了他们是要退,那么在回皇城的路上,一定还设了埋伏。以那个人的算计,这一点不难想象。 他要是退了,那岂不是正中下怀,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况且,他们当他是谁?这种蹩脚的戏码就想杀了他,还真是可笑。他要是真这么容易对付的话,那他也活不到今天了。二皇子自地位巩固之后,半年之内,遭到大大小小的攻击不下十次,要是他的脑袋这么好摘,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小角色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朱剩驱马直赶,从腰上解下另一条马鞭,这条马鞭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材质却是非凡。山上的巨石每每落下,便被马鞭给击落,飞沙走石,整个山谷小道都是飞扬的石屑。 他那班武功高强的属下,也趁着这个工夫赶上,围到他们主子的周围。 “主子,通知北首杨章,让他们前来接应吧?”北首和杨章,是千秋阁暗卫统领,整个保护千秋阁的人马都由他们俩调遣,只听主子号令,不受任何人派遣。 “不行,他们必须留守千秋阁。” “主子!” “听命令!” “是!” 千秋阁的人马,不能撤离。如果他们离开了千秋阁,那一屋子的老弱妇孺,可就没有人保护了。到时候被他们拿住,朱剩不敢想象。 他们宁愿拼死突围,也不能让阁里的人有一丝的意外。 朱剩做事本来是极其稳重的,不会算不到会有人对他不利,日夜想要他的命。他每次出行,也一定算好退路,只是这次,心急回去过节,又是连夜出发,料想不会有事。 看来,他在酒宴上装醉离开这一着,完全落入那人眼中。但布置这些需要时间,他不可能事先知道自己会连夜赶回千秋阁,难道千秋阁里有那人的人? 这不可能,二皇子深信,在千秋阁里不会有叛徒。这些人都跟随自己好几年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难道是…… 二皇子脑海里冒出一个人来,但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立即否决了。他相信她,那个女人宁愿不要命,也不会做下这种事。这事对她根本就没好处,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些人,更何况,她也没必要这么做。 她要对他不利,也不会等到今天,更不用这么全心全意救他母妃,他就算是怀疑千秋阁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怀疑她。 他不能让千秋阁出事,不但是因为那千秋阁里有他的母妃,也是因为里面还有她。 在这等危急时刻,心中就算是有疑惑也得按下,全力应敌,才能突围逃出去。 石头滚滚砸来,马已经失去了控制,有些被石头砸中,倒下了,还有些人为了救二皇子,也被砸得头破血流。眼看着情况越来越混乱,二皇子却坚持不肯发出求救信号,一干属下急得眼睛都红了,也只得拼死保护主子安全。 就在这个时候,山岭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蓝色的身影。手中的佩剑拔出,银光一闪,就有一道鲜血飞溅而出。这人出手极快,三两下就解决了一边山头上的人。 二皇子看清了来人,正是鲍大人府上的侍卫长,御前带刀侍卫詹扬,他忽左忽右,跳纵闪跃,詹扬是众所周知的高手,而这些人是占据了地利,手上的功夫并没有多么高端。 再说,就算是一流杀手,在詹扬面前这一流也得打个折扣。加上詹扬出现得突然,等大家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而二皇子这边,看到上面的攻势缓下来了,轮到他们发起反攻了。但见山岭之上,一个个飞拔的身影,能跟在二皇子身边贴身保护的侍卫,武功在侍卫之中都是拔尖的。 山岭上的人马很快就被两拨人解决了,而二皇子,就站在下面,看着他们动手。 局面稳定之后,詹扬飞下了山岭,来到了二皇子的面前。 “詹扬见过二皇子――” “詹侍卫无需多礼,今日本王遭逢埋伏,还多谢詹侍卫援手,否则本王这次危险了。” “王爷言重了,保护王爷本就是詹扬的职责。”詹扬是宫里的侍卫,保护宫里人的确是他的责任。 只是,“詹侍卫这个时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二皇子有些明知故问,他应当知道,詹扬是不放心李半夏,他到这里就是时刻注意着千秋阁的动向,确保她不会有事。 要是李半夏知道詹扬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一定会很感动。她更想不到,詹扬这一举动,竟然会阴差阳错的救了二皇子他们。 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一切按照着既定的轨道发展。 二皇子并不意外在这里遇见詹扬,更没想过追究,他要是真的要追究,也不用等到现在。何况,也幸亏他在这里出现,否则就算能逃出去,也是损兵折将。 至于那些敢在他背后做手脚的人,就做好被他十倍奉还的觉悟吧!二皇子眼中闪过一道利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危险。 557 焦土 “詹侍卫这个时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追踪贼寇至此,见一伙人在山岭上鬼鬼祟祟,心生疑惑,一路尾随,方知他们欲对二皇子不利。(..tw)”情急之下,詹扬也只得找这个说法。 “原来如此,本王还真是幸运,能得遇武功高强的詹护卫,否则今日之事恐难善了。” “二皇子严重了,是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詹扬微薄之力不敢居功。”詹扬低首,回答得不卑不亢。 “重阳佳节,詹护卫不陪鲍大人在府里过节,还忙着替官府抓贼,这份忠心,真令人感动。” “先公后私,这是我辈当为之事。二皇子既然没事,詹扬就先回去向鲍大人复命了。”詹扬说完就走了,这位詹护卫,虽然入朝多年,却不失其傲气,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给二皇子面子,二皇子若再咄咄相逼,他恐怕也不会买账。 “二皇子,詹侍卫太无礼了,要不要属下……” 二皇子一个眼神,打断了那位家仆要说的话。“詹扬的武功,是你们能动得了的?此人被人称为仁义无双的大侠,傲气是难免的,未必就有不敬之心。好了,时候不早了,上路吧——”坐骑在刚才的混乱中伤的伤,死的死,一行人只好弃马步行,二皇子让属下牵着他的爱驹跟在后面,自己则率先赶回千秋阁。 甫经大战,二皇子体力消耗了不少,但他忧心千秋阁的状况。急着赶回去。虽然有北首杨章守卫阁内的安全。但二皇子还是不放心。那些人知道母妃对她有多重要。若是他们双管齐下,杀他不成,抓住母妃逼他妥协,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二皇子还是刚反应过来这事,以那人的心机和谋算来看,应该不会只有埋伏一着。这些人虽然在此地埋伏,但功夫并不怎么样,而据他所知。那人手下豢养了一批死士,他们没有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出现在了千秋阁? 又或许他们本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杀了他,那些人一定也知道要杀他不容易,那他们真正目标应该是千秋阁—— 下意识地往千秋阁的方向看去,只见千秋阁的上方,缕缕青烟燃起,那青烟,就像是妖娆的催命符箓,又像是敲击在人心尖之上的锁魂之铃。 二皇子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心中的恐慌一时蔓延到嗓子眼,展开轻功。也不顾刚才大战后的气血沸腾,发了疯一般地往回赶。“主人——” 那些属下都不知道主人突然是怎么了,但料想情况严重,一个个都不敢耽搁,展开轻功也都跟了上去。 从这到千秋阁,路本不算多,但此时,在二皇子看来却是有千山万水,怎么赶都到不了目的地。 终于到了千秋阁,但此时千秋阁内却是一片焦土。破败的房屋院落,看不到一点的生气。房椽倒塌,大门凋敝,早晨还生机勃勃的千秋阁,此时却消逝在这一场大火中。 二皇子整个人都愣在当场,望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落入了冰冷的寒潭里,身体一直往下渗,无法呼吸,也无法逃脱。 “主人,这——” 二皇子瘫倒在地,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勇气。 这些人,难道都已在这场大火中葬生? 先前那一战,他们身在山谷,又处在激战之中,无法看清这千秋阁的遭遇。如果早知这边会出事,二皇子哪怕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她们处在危险之中。 都怪他,自以为可以掌控那人的一切,就留着他,想要利用他,继续和他斗法,才会酿成今日之祸。 早知当日,他就该第一个除了他。二皇子眼中的恨意,炙热得能将周围所有一切都焚毁。指甲深深陷入泥土里,整个人都失去了狼。他发誓,他一定要让那人不得好死,替他的母妃偿命! 其他属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废墟里找着,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北首和杨章呢?他们人在哪儿——”有他们在,千秋阁怎么会轻易着了道,任别人烧毁? 这是和北首杨章一起长大,一起跟在二皇子身边的章回。北首和杨章在暗,他在明,他知道他那两位兄弟武功高强,是主子座下最厉害的高手,有他们在,千秋阁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提醒了二皇子,他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冲了起来,焦急地在废墟里寻找着。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疯狂,眼中的光亮得惊人,这是他所有的希望燃起的光亮,这种光一旦熄灭,就代表着死寂。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二皇子欣喜地仰头,笑着看天。 没有,她们不在这里。 没有找到她们的尸体,是不是意味着她们还有希望?二皇子差点喜极而泣,可是,二皇子又想到,如果她们没有葬生在这里,那她们现在又在哪里呢? 母妃,李姑娘,绿红,还有北首杨章,这千秋阁几十口人,他们现在又都在哪里? 难道是落到那些人手里,被那些人抓走了?二皇子的心一紧,可是他马上又摇摇头,不可能,有北首杨章,还有他的那么多暗卫在,他们不可能束手就擒。 千秋阁有他们把守,那些人根本闯都闯不进来。而且他们一路赶回,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虽然还有别的路下山,但他们带着这么多的人,不可能一点行迹不露。 会不会是他们暗中下手?这也不可能,北首杨章跟在他身边多年,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行事谨慎,这些年一直都没出过差错。千秋阁表面平静,但内里却是重重守卫,要不然也不会平静这么多年。 可现在,眼前一片废墟,两眼茫茫,又让他如何相信他们安然无恙? “主人——”章回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心里也是难受得厉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到现在都是生死未卜,而且他尊敬景仰的主子,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个样子,看着都令人心酸。 “找。” “主子。” “给我找!——”二皇子忽然大吼了一声,“都给我去找——” “是。” 章回身体一抖,连忙带人下去了。 他们一直找到半夜,将周围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找过了,恨不得刨地三尺,也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的下落。 二皇子一开始也在帮忙找,起初他还满怀着希望,吃力地搬起每一根被烧毁的椽子,翻遍每一寸焦土,希望可以找回她们。 尽管他知道,这里面找不到任何的线索,也不可能会藏下一个大活人。但他还是耐心地寻找着,他怕他不这样下去,慌乱会将他给彻底地淹没—— 已经接连找了好几个时辰了,天都快大亮了。许多的人都已经累垮了,先前一战,不少人都受了伤,又在外面找了一夜,早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而二皇子,一次一次的失望,终于没了一丝力气,倒在破败的焦土之中,眼神迷茫。 平静的大地,笼上了第一缕清辉,东边的朝阳,慢慢升起。朝阳本该让人感到温暖,此时却是阵阵寒意。 二皇子坐在一块破败的门上,一动也不动。 忽然,寂静的大地,突然发出一道声响。这声响,仿佛来自天边,又近在耳前。二皇子的反应慢了半拍,酸疼疲惫地身体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没有多想,慢慢地回过头。 声音来自废墟正中的地下,好像是地下有什么人。二皇子看着声音的来源处,又慢慢地转回身。忽然,呆滞的眼神一动,他就像是被突然扎了一针一般从地上跳起,就像声音来源冲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块石板渐渐被人顶了上来,露出一个能进出两人大小的洞口。 北首和杨章从那里面探了探头,一抬头就看到一片阴影压下,竟是他们的主子。 “主子——” 二皇子难以置信而又激动地看着他们,尔后一个猛子,伸出手将两个人拉了上来。 “其他人呢?” “都在里面——” 这话刚说完,二皇子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在这个地道里面。二皇子下去,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李半夏。此时她正蹲在一个丫鬟的身边,为她处理扭到的脚脖子。 再次看到她,仿佛已经是重新活了一次。二皇子心中激荡难平,没有多想,双脚有它自己的意识,向李半夏走了过去。 李半夏刚站起身,还自纳闷,就被纳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这个怀抱很紧,紧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她能够感觉到二皇子的惧怕,所以她没有推开他。 无论是谁,看到昨日一幕,一定吓坏了。尤其是二皇子这么孝顺,好不容易才得知丹妃娘娘的病有治愈的希望,却在下一刻就要失去,放在谁身上都会崩溃的。 李半夏拍拍他的背,告诉二皇子他现在最需要听到的话:“丹妃娘娘没事,就在里面。” 558 力挽狂澜,绝境逢生 558力挽狂澜,绝境逢生 “丹妃娘娘没事,就在里面。本文由。。首发”李半夏拍拍他的背,告诉二皇子他现在最需要听到的话。 二皇子只是抱着她,紧紧,没有说话。 “二皇子……”李半夏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再不开口,真的会闷死的。 “真好,还活着,真好~” “……” 二皇子放开了李半夏,朝里面走去,在那里,他看到了他的母妃。经历这一些变故,似乎完全没有惊动到母妃。她此时正靠在地道的墙上,轻轻地睡着。 二皇子脚步放轻,轻了又轻,唯恐吵到丹妃娘娘休息。 “丹妃娘娘躲入地道后,心神有些不稳,我给她扎了两针,让她安心睡一觉。等这些事都结束了,再让她醒来――” 李半夏走了过来,为他解除了心中的疑惑。 “谢谢你,李……李大夫。”二皇子这一刻心中充满着感激,也有着无限的温情。再没有什么,比看到她们平安还要更让他高兴。 李半夏笑着摇摇头,“幸好,大家都还平安。”只要大家都还平安,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对了,李大夫,今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又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是这样,主子,天黑之后,我们突然受到别人偷袭。我和杨章固守在阁外,不让那些人攻进来。但那些人,来势实在是太猛了。而且那些人,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火云弹。兄弟们损伤惨重。战到后来。不少人都受了伤。”北首听到二皇子的问话。不等李半夏开口,便回道。 “我们谨遵二皇子的吩咐,在遇到袭击的时候,就打开地下暗道,让娘娘和一些妇孺躲进去。眼看着我们撑不下去了,杨章就带着娘娘和李大夫逃到了地道。而我们,则决定誓死守着千秋阁,不会让那些人攻进来。危及娘娘的安全。” 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不惜一死,也要誓死保护他们的主子,完成他们主人交代的任务和使命。 “可是李姑娘,坚决要我们一起逃生。” 二皇子看向李半夏,李半夏则微微一笑,“我是大夫,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我眼前死去。但凡有一丝生机,他们都该好好活着。而且我也不希望看到他们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没道理要他们为自己牺牲。李半夏骨子里还没有这种思想,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但这些话。二皇子肯定是不懂的,她也不会对他这样说。但他相信,二皇子心里也是在乎这些手下的,他们跟了他这么多年,待他忠心耿耿,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的感情? 二皇子待她这个外人,尚且都是关心的,何况跟随他多年的属下?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二皇子想来还是很关心他们的。 “属下不肯,若是属下等人不在外面牵制那些人,那些人很快就会冲进来,这样会对娘娘和李大夫不利。” 二皇子没说什么,心里却自有想法。北首这样决定是对的,为了母妃的安危,这些人随时都要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但李半夏会这么做,他也不意外。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妇人之仁,舍不得任何人牺牲,更不愿看到任何人出事死去。二皇子笑着摇头,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北首杨章他们才能逃过这一劫吧。 “可李大夫说,她有办法让我们托住那些人。她给了我们几包药,让我们投掷出去,这些药遇到他们的火云弹,就发出一股股奇怪的烟雾,然后那些人就像找不着方向一般,也忘了攻击。最后苦熬了一会儿,就先撤退了。” 二皇子转而看向李半夏,似乎是在问她给了他们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厉害。 “这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物事,不过是些药粉。这些药粉是催泪的,人一闻到便会眼睛酸涩,不自禁地流泪,止都止不住。熏久了,眼睛还会受伤,几天之内可能都会眼睛红肿,不能辨物,那些人被药物所熏,眼睛看不见,应该就不会攻击我们了。而遇到他们的火云弹,药粉经灼烧,飘荡在空气中,发挥的效力就更大。也因此外面那么多的人,各个都会熏得眼泪横流~” 李半夏无心伤人命,但这些人来势汹汹,她也只得这么做。这也是唯一能更逼退他们,又能让双方减少伤亡的方式。 “我们怕他们再打回来,或是寻来其他人支援,再加上这边大家多多少少都受了一点伤,他们来了也很难抵抗。便听李姑娘的,先到地道躲避,等那些人走远了之后再出来。” 经过此事,北首对李半夏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想到,她轻轻松松几包药,就解了燃眉之急。要不是李姑娘急中生智,又坚持要他们一起逃生,可能他们这些人昨夜都会葬生在这里。 二皇子眼神火热地看着李半夏,目中有种说不出的感情。李半夏见状,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移开了视线。 二皇子对此倒是不介意,嘴角扬起和煦的微笑。能够再次见到她们,他真的很高兴,看到她们平安,他更是感激。 他不知道,如果她们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变成什么样。他这一生,从来都不相信别人,更不相信老天。凡事都只能靠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这是他很小就明白的道理。 可是这一次,就在他无力挽回这一切的时候,是她帮助了他。他很感谢她,要是没有她,昨日的事还不知该如何收场,母妃可能又在风雨飘摇之中。 二皇子难以形容此时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满漾着激动,心里充斥着一种名为温暖又快乐的东西。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妃,他又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能够全心信赖一个人,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就像是一个从小深处孤独世界的人,终于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人与你说话,有人可以分享,有人可以让你放下心防。没有怀疑,没有算计,甚至都没有提防,这样该多么美好。 皇宫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不缺少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远没有外面的孩子过得简单快乐。同胞兄弟之间,尚且斗得你死我活,父子君臣,又有多少情意? 有时候,他真想抛下那个人给予的一切,单纯的陪在母妃身边,娶妻生子,然后儿孙绕膝,看尽山河风光,那该是多么美好。 然而他别无选择,自从他被抱到宫中的那一日,就注定他无法拥有平常人的生活。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努力爬到最高处,只有那样,他才能主宰别人,而不是由着别人来主宰他们母子的生死。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地道,已经到了正中了。 千秋阁已毁,这些人当如何安置,也是一个问题。 在断肠山以东的丽坪山,有一处很大的宅子,是城中张员外的。这宅子鲜少人居住,建这宅子也只是偶尔落脚,供朋友游山玩水所用。现在派人和张员外说一声,这宅子卖与他们,相信张员外不会拒绝。 二皇子担心的,还是他母妃的病。 熏蒸一日不能中断,今日已经日中,熏蒸还没开始。搬到新的宅子,各项物事都还欠缺,李半夏就算有神医之名,没有药材没有器具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二皇子不禁有些忧心,若因此母妃的病再恶化,那让他如何是好? “李大夫,我母妃的病能这么耽搁吗?” 李半夏知道他心挂丹妃,看到他这么孝顺,心中也很是感动。比起他,他和东山却差太多,被困在这里,不能随侍在二老左右,也不知道他们身体好不好,在家里累不累。 回想从以前到现在,她和东山只会让爹娘担心,很少让他们二老过什么轻松快乐的日子。没准这会儿,还在家里念叨着两个孩子怎么都不归家,空让二老忧心牵挂。 “二皇子不用担心,我今晨已经替丹妃娘娘把脉,并为她针灸。丹妃娘娘今时身体不同往日,耽搁上天把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得尽快,二皇子待会儿不妨让人下山,将该备的药材和器具尽快准备好,不然迟则生变,会发生什么难以想到的变故,那就是憾事了。” 二皇子也深知事态严重,好在熏蒸的浴桶在山下工匠师傅那里还有备份。本来二皇子担心熏蒸木桶用旧,或者破损,加上这浴桶做起来需耗费不少时日,事到临头会来不及。就让他们再做两个预备着,这种事情有备无患,多做一个没好处。本来千秋阁内还有一个新的,但在大火燃起之时,一起被烧毁了。 二皇子对丹妃娘娘的事很心细,也做好万足准备,这一次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药物和其他必备之物,在山下都能买到。二皇子派几个人下山,自己则搀着丹妃娘娘和李半夏到了张员外的别院。 等所有人安顿好,已经是入夜。 但大家都相信,待明日太阳升起,一切又将恢复平静和祥和――(未完待续。。) 559 包扎伤口,夜下谈心 559包扎伤口,夜下谈心 夜深了,经历一夜变故,本来应该很累,李半夏却是一点都睡不着。章节更新最快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些不安。 或许是她多想了,但她总觉得二皇子看她的眼神,与以往有些不同。并非李半夏自作多情,若是之前,她一定不觉得有异,甚至想都不会多想。而在喜欢上刘东山之后,她好歹也是个过来人,也知道那种眼神代表着什么。 不管怎么样,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与二皇子保持一些距离了,李半夏可不想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但想想,她似乎也没必要担心。别说二皇子瞧不上她一介民女,她也已嫁为人妇,怎么说都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对方可是二皇子,将来有可能要做皇帝的,又怎么会对一个有夫之妇生出什么念头,李半夏暗笑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 可能是他感激她救治丹妃娘娘,在昨夜那番变故之后,他原本以为娘娘出事了,后来他们全部都平安。这巨大的反差让他心情激动了些,也是难免。二皇子大概只是欣赏她的医术吧,并没什么其他的意思,虽然这么说听起来有些自以为是就是了。 宁愿自以为是一些,也不愿真的想成二皇子对她是有什么意思,这会让李半夏接下来的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去做。被他喜欢,并不是一件好事。 此生有东山陪伴,一家人简单生活在一起,就已经是她最幸福的事。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不希望再掺合进这些事情。但愿是她想多了。 “咚咚!”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敲门? 李半夏拉开门。二皇子站在门外,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有些疲倦,却是很精神。 “李大夫睡下了吗?本王看你房里还点着灯,就过来看看。.tw” “二皇子累了一天,怎么还没休息?”两人就站在门外,李半夏并未让他进来。天太晚了,此地虽说是二皇子的地盘。但夜深后一个男人进一个女人的屋子,就算只是说说话,也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就走到李大夫这儿来了。”二皇子看了一眼李半夏,又看看屋里,“李大夫不请本王到屋里坐会儿、喝杯茶吗?” “太晚了,二皇子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李半夏本想送客,却看到二皇子的衣袖破了一道口子。里面正在渗着鲜血。 “二皇子受伤了?”这么久他们居然才发现二皇子受了伤,想是二皇子掩饰得很好。再加上乌漆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哪里会看到红色衣袖上的伤口。 二皇子抬起衣袖,随意看了一眼,摇摇头:“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我帮你包扎一下。”李半夏让二皇子进了屋,翻开药箱,然后用剪刀剪开二皇子的衣袖。这些伤是石头掉下来时不小心擦到的,已经血肉模糊,但好在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tw[] 李半夏先帮二皇子消毒,“可能有点疼,二皇子多忍着点儿。” “李大夫尽管动手,不用顾虑我。战场冲锋,多少次徘徊在生死关头,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二皇子笑着,的确是浑不在意。 李半夏正低着头为他消毒,动作尽可能地放松,但酒精刺激到受伤的皮肉,还是一阵钻心的疼。二皇子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李半夏给他治伤。 一丝发丝垂下,黏在李半夏的嘴角。李半夏顾着给他包扎伤口,没有理会。二皇子看着那根发丝,想伸手将它拂开,手伸到半路,颤了一下,终是没有伸出去。 “怎么了?”李半夏正好抬头,看到他怔怔的脸。 “没什么。”二皇子收回手,“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母妃替我包扎伤口的样子。” “原来我长得很像二皇子的母妃啊~”李半夏笑着摇头。 “那个时候我被其他兄弟欺负,常常弄得一身是伤。虽然有孙公公护着,但在宫里,还是被他们逮准机会。有时候孙公公越护我,他们就越是生气,非要把我揍得鼻青脸肿才罢手。母妃不许我与他们动手,所以我每次都是挨打。然后母妃总会帮我揉着药膏,一下又一下,母妃的手很柔软,话语也很轻柔,心里哪怕有再多的委屈,只要被母妃揉揉,就不疼了~~” 到后来,才知道不是不疼,而是彻底麻木了。他知道母妃为何不让他动手,因为他们母子那个时候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母妃已经渐渐失宠了,再加上母妃向来懦弱,没法保护他们母子。能做的就是一忍再忍,凡事都不与别人争,这是他们母子能在宫里生存的唯一方式。 二皇子是个倔强的人,他不会像他母妃一样认命,他迟早要那些人臣服在他的脚下,为他们昔日曾经欺负他们母子的事后悔! 然而,母妃再懦弱,却是他童年里少有给予他温暖和保护的人。他渴望这种温暖,也喜欢这种温暖,尤其是站在高处以后,就越来越难享受到那种温暖。 有时候,他甚至弄不清楚,他对李半夏的亲近,是因为自己欣赏她,还是因为她那颗傻傻的却让人分外感到温暖的心。 这大概是每个人的天性吧,都宁愿靠近温暖的泉源,哪怕嘴上说得再冷漠,渴望温暖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李半夏没有吭声,听着二皇子回忆这些往事。 看来她猜得没有错,只是她和丹妃,这个二皇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消好毒,又给二皇子敷了药,将他伤口给包扎了起来。“这几天暂时不要碰水,免得伤口发炎。” 二皇子点点头,“我记下了。” “今天是重阳节,本想着赶回来陪母妃和你过节的,现在看来是错过了。”二皇子的口气有着说不出的遗憾,已经有好些年,他们母子没过过什么节日了。难得母妃病情好转,他也看到了新的希望,想好好庆祝一番,让母妃高兴高兴,谁知道昨日一天又发生这么多的事。 而且,二皇子看了看身边的李半夏,这大概是他和她一起度过的唯一一个重阳节,再过不久,等母妃的病大好后,就……就放她离开吧! 经过昨日之事,二皇子已经不想再强求,也不愿意再看到她死在自己的眼前。不管他对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不愿再将这样一个能够让自己由衷感到温暖的人给杀死,他已经制造了太多悲剧,或许自己就是一个悲剧,她不愿让李半夏也和他一样。 或许他将永远孤独,登上那个位置,承受一个君王带给他的一切。但她不一样,她可以回到她的家乡,回到刘东山身边,过她想要过的生活。 这于他而言,也会是一个安慰。 她是他在意的人,仅仅是在意,他知道娘也很喜欢她,也希望她能过得很好。 那个位置太过冰冷,有人陪伴,能让他温暖一些。但他不敢,他怕她亲手将这样的她给杀死,而变成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她是他认识的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大夫。尽管他总是说她是个傻女人,是个蠢女人,在他的心里,除了母妃,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比得上她。他相信她,愿意她能永远保持着美好的心性。 皇宫不适合她,她这一身的医术,会有更多的人比他更为需要她。只有在宫外,才是适合她的天空,才能让她活得快乐。 二皇子透过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心底曾经向往的生活,几户棚屋,鸡鸭十几只,三两个小儿,温柔如水的妻子。简简单单、安稳幸福。 李半夏看着二皇子失神,想着他一定很在意昨天的节日,便对他道:“二皇子想过重阳节很简单啊,一会儿就让大家准备准备。明天做些重阳糕,再打点菊花酒,大家在一块好好聚聚。重阳佳节,并没说非要在昨天,节日麽,无非就是图个喜乐、缅怀一番过去与传统。只要有那个心境,一群人在一起,今天明天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样也行?”二皇子真是败给他了,不过她说得他也心动了。明日就让人去准备准备,晚上大家一块聚聚,也算是为大家压惊。 “是啊,好了,二皇子,你快点去睡吧,我也要睡了,明日还得为丹妃娘娘熏蒸呢。记得你手上的伤啊,小心不要碰水――” 二皇子被李半夏半推着出了屋,他刚一出屋门,门就被关上了。差点没碰到二皇子的鼻子,二皇子苦笑着摇摇头,难道他的样子长得很像是什么坏蛋吗? 捧着刚刚被她包扎过的那只手,伤口敷上药不久,就已经好多了。二皇子看看屋里,灯已经吹灭了,她还真是防他如毒蝎啊~ 二皇子无奈,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捧着自己的胳膊,回到自己的房中睡下了。 梳洗的时候很注意,没有碰到自己的伤口。想了想,又笑了,没想到他还是一个很听话的病人~(未完待续。。) 560 恩爱往昔,净手做糕点 560恩爱往昔,净手做糕点 万事就绪,在张员外宅子里的生活也开始步上了正轨。。。 二皇子怕李半夏忙不过来,专门调来丫鬟在她身边伺候,她有什么事可以交代她们去做。而她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为丹妃娘娘治伤。 张员外宅子有三间最好的卧房,一间给了丹妃娘娘,一间留给了二皇子自己,还有一间,分给了李半夏。 李半夏的待遇一下子蹦高了不只一点半点儿,而且李半夏发现,在这个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暗中监视她的人。 要是她愿意,她甚至可以自由出入府中任何地方。以前她进入一个地方之前,总会感觉到背后跟着什么人,或是有什么人出来阻拦她的去路,问清她要做什么,才会放她过去。 就算是为丹妃娘娘熬制汤药和准备药材,也常常没有自由可言,周围到处都是眼睛。一开始李半夏颇为不自在,然而不自在也没办法,慢慢的李半夏也就习惯了。 现在倒好了,不知道的根本就不会相信她是被二皇子给抓来的,倒像是被他请来做客的。 朱剩并没有告诉她,待她治好了她的母妃,他就会送她离开这里。不仅如此,还会奉上一份丰厚的诊金。千秋阁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只是梦醒了,谁都忘不了那段记忆。 翌日,李半夏为丹妃娘娘熏蒸,结束后,丫鬟扶着丹妃娘娘回屋休息。自己则去了厨房。 她可还没有忘记今日要补过重阳节。吃重阳糕。喝菊花酒,这会儿得了空,她也想去帮忙。 在家的时候,每逢什么节日,他们一家人都是在一起度过的。白天她要是在药庐的话,也会特地回去早些,和娘一块做节日饼,炒些应节的菜色。然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团圆饭。听乐呵呵的段子,抱着孩子们玩游戏。 村里人爱热闹,逢上什么大节日,村里人还会合伙在村头搭上戏台子。不管会唱的还是不会唱的,都会跑到台上扯着嗓子来上个两段。 先上去的,肚子里可能还有点货,唱出来的东西虽然谈不上动听,但怎么也不会伤害耳膜。偶尔底下人喝几句彩,唱得越发热乎,那股快乐劲儿可是比什么都难得、都要好听。 后来上去的。那纯粹就是凑热闹,老牛破锣公鸭嗓。让人哭笑不得,直呼太可乐了!那根本就不是唱曲,是胡闹! 但李半夏很喜欢这种“胡闹”,每次有人搭台子唱戏,她总要拉着东山去看。两个大人,再带三个小鬼,有时候爹娘也会跟着一块,搬着凳子坐在台前,看着台上人扭来扭去,扯着嗓子吼,份外有趣。 李半夏是村中的名人,许多百姓都喜欢这位女大夫,把她视为一方的恩人。像这种时候,又怎么可能放过她?一个个吆喝着,推挤着将李半夏推上了台子。 李半夏哪里会唱戏,这可真是为难她了。但大家一片盛情,大爷大妈都上台了,小孩子也毫不含糊,到了她可不能矫情。 到最后,李半夏也只有给他们简短的来了两段,自己曾经学过的小唱。出乎意料的,倒是博得了大家的喝彩。 刘东山也是一脸的惊奇,他们夫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还不知道李半夏这么会唱曲。李半夏在刘东山面前向来喜欢搞怪,小模样特得瑟,臭屁地来了一句那当然,她会的东西可是多了去了。逗得刘东山直摇头,但这之后,总是喜欢让李半夏唱歌给她听。 李半夏喜欢唱歌给他听,作为交换,刘东山也得给她场才行。(..tw无弹窗广告)刘东山不肯,他说自己都三十了,学人家小伙子唱歌不合适。李半夏说那又怎么了,三十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别说三十岁,你看许多四十岁、五十岁,甚至七老八十的不都还在唱歌麽。 刘东山被李半夏说得没有办法,再加上他从来没有办法拒绝李半夏,便给她哼了一首乡间的民谣。李半夏难得被感动了,刘东山的声音宽广浑厚,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辽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半夏仿佛到了茫茫大地,而刘东山就是她最坚强的依偎―― 自那以后,李半夏就喜欢上了刘东山的声音。在李半夏常常熬夜不肯去睡觉、而刘东山哄她去睡的时候,李半夏总是抱着他的脖子耍赖,必须要他唱歌给她听,就像是妈妈给宝宝唱摇篮曲,哄宝宝入睡一般。 不知何时,李半夏也喜欢上了这种模式。大概是她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很少享受到父母的呵护,而刘东山的声音,宽广得像海洋,浑厚得像高山,在他怀里入睡,美好得让李半夏贪恋、且怀念。 而这,或许就是他们夫妻间的一些小情趣,和东山在一起的每一天,李半夏都好开心、好自在。刘东山是个很会心疼别人的人,不但孝顺父母,关心孩子,也很呵护自己。 有时候李半夏常常想,自己在刘东山面前,又何尝不像个孩子?一个女人,也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做个孩子吧。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永远在刘东山面前做个孩子,李半夏心想。 和东山分开已经好些日子了,李半夏几乎已经忘了,上次和东山在一起是什么时候。真希望,下一个节日能回到东山身边,和他过团圆节―― 为了不让自己乱想,李半夏拍拍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然后一头扎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大婶正在做重阳糕,二皇子交代下来,今晚宅子里的人要一起庆祝重阳佳节。大家都高兴坏了,虽然错过了昨日,但大家都逃过一劫,二皇子又肯让他们一起庆祝,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李大夫――” “李大夫,你怎么来了,是要给娘娘熬药吗?” “把方子留在这,以后这种事就不要李大夫自己动手,交给我来就行了~” 厨房里的几位大婶已经与李半夏很熟了,每次李半夏来熬药,大家都会聊几句家常。见李大夫进来了,以为她又是来替丹妃娘娘熬药的。 “呵呵!我这次来可不是熬药的,是来帮婶婶们做糕点来的。半夏手生,婶婶们可要多教教我。” “李大夫来做糕点?这怎么行,这要是被二皇子知道了,岂不是要怪我们怠慢了姑娘?” 就算是以前,李半夏虽然受人监视,但二皇子却有嘱咐,不许任何人怠慢。她来这是给丹妃娘娘治病的,除了二皇子自己,谁都不能待她无礼。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半夏在阁子里虽然行动受制,但每个人面上都还得待她客客气气的。因为万一要是谁惹李大夫不痛快了,在施针的时候偏了准头,那到时候谁都承担不起。 “没事的,之前已经给二皇子打过招呼了,他不会怪你们的。”李半夏说着,就洗干净了手,正好看见盆里有一团尚未和好的面粉,就很熟练地帮她们揉起面粉来。 “姑娘这手还真巧,以前做过饼吧?” “嗯!在家的时候和婆婆一块做过。” “婆婆?李大夫真的已经把了婆家了?”阁子里的人之前也听过,这李大夫已经有夫家了,可她们看着总不太像,有人私下里还把李大夫与二皇子凑成一对。她们主子高大又英俊,还是堂堂的二皇子,而这李大夫,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心地好,一身高医术,两人倒也般配。 而且阁子里的人,也经常看到二皇子和李大夫一块说话,原本还以为这两人之间有点门的,现在看来…… 几位婶婶摇摇头,这小李大夫提起自己的婆婆那高兴样儿,就知道她们婆媳处得不错。婆媳和睦的,家庭就和睦,得,她们几个也别在这像些有些没的,别惹姑娘不高兴。 李半夏没觉得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是啊,已经把了婆家了,和我丈夫成亲已经两年了!” 几位婶婶看这姑娘坦诚得可爱,便和她一块做糕点,顺便再拉几句家常。几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到了一块儿,那可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李半夏虽然拉起家常来没她们在行,可她懂得听,偶尔问上两句,或是应和两句也不错。 晚上,宅子里的人在大厅聚首,厨娘们端着高脚青瓷盆,盛放着一块又一块精致的糕点,摆放在二皇子和娘娘的面前。 丹妃娘娘熏蒸过后,身体缓了不少。晚上的时候,也能被丫鬟们搀着,到桌子上坐上一坐。 二皇子就坐在她的旁边,为他母妃夹糕点,为她布菜。当两人得知,今日这些糕点李大夫也出了不少力,还亲手捏了好几块糕点的时候,二皇子和娘娘都来了兴致。 问厨娘可分得清哪些是李大夫捏的,李半夏捏的糕点倒好认,特别大、特别壮、馅特别多的就是李大夫捏的。 刚说完话,二皇子立即就拿起筷子在盘子里翻找起来,找了一块很像是出自李半夏手笔的糕点,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未完待续。。) 561 舌吐莲花,草药大全 561舌吐莲花,草药大全 该上的东西上得差不多了,二皇子叫其他人也坐,今天就别忙和了。 其他人坐在余下的桌子上,偌大的厅里,坐得满堂堂的,灯火辉煌,好不热闹。丹妃娘娘吃的东西不多,重阳糕只能吃一点儿,其他是李半夏为她安排的药膳。可即便是药膳,丹妃娘娘也吃得满面笑容。 她可是好久没有看到剩儿这么高兴了,这是丹妃娘娘的心声。 一开始,大家还放不开来,二皇子让人给他们上了菊花酒,叫他们不要紧张,今日务必要喝个尽兴。 像是北首杨章,这些负责宅子守卫的,就不能贪杯了。酒不能多喝,糕点却是可以随便吃的,这些热血男儿,不能喝美酒,只能吃这些精致的糕点。反而是平时不沾酒的姑娘和厨娘,能够大碗地饮菊花酒。菊花酒的力道并不大,姑娘家喝也没问题,一群大男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姑娘和大婶们喝酒,想想还真是有趣。 李半夏酒量不行,但喝上个两杯还是没问题的。娘娘碰不得酒,便以茶代酒,二皇子也不愿喝醉,陪李半夏饮了三杯,算是谢过她这段日子对丹妃娘娘的照顾还有帮助。 娘娘也笑着看向她,希望她能饮下杯中之酒。李半夏也不扭捏,对着娘娘还有二皇子举了举杯,便一口饮尽。 宴上,为了助兴,几位善舞的丫鬟还在厅中给大家舞了一曲助兴。嗓子不错的,也被推着给大家来了首曲子。男人们。耍耍拳脚。舞舞剑。还有些男人比较文艺。给大家吹笙。 到最后,大家都看着二皇子和李半夏,许多人都表示了,他们可不能只在那里坐着不动。 二皇子很爽快,就着面前未收拾的饭桌,给大家来了一段变相的击缶。声音清脆,如泉鸣叮咚,又如黄莺清唱。李半夏细细聆听着,虽然她不懂其中的旋律,却觉得他敲得很好听。 一曲完毕,二皇子笑看着她,意思是说:“该你了。” 李半夏压根就没什么才艺,在她看来,在场的这些人表现得都会比她好,她那点东西真的会出糗。 “李大夫,别坐着,给大伙儿来一个――” “是啊。姑娘,我们都等着呢。” “要不姑娘给我们唱个曲吧。姑娘声音那么好听,唱起歌来也一定很动听。” “李大夫,你看大家都等着呢――”二皇子见状,也出声道。 李半夏脸都涨红了,她真没什么才艺,她唱的那俩曲儿在村头晒晒还行,到了这里,她怎么都不好意思。村里的人都是熟人,就跟自己家一样,这儿不一样,虽然大家也都熟悉了,但…… 还是不行,李半夏直摇头。 “二皇子,我真的不行,我一不会唱二不会跳,三更不会吹什么乐器,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李半夏也觉得有些扫兴,早知如此,她以前也该学吹吹笛子、唱唱小曲什么的,也不至于这会儿什么都拿不出手。 “李姑娘这可就不对了,你看大家可都上了,不能少你一个。过节麽,图个热闹,李大夫不管给我们来个什么,我们都喜欢。” “是啊是啊,李大夫,你就给我们来一个――” 这种情形下要是再推辞,李半夏可真的就罪大恶极了。 想了想,李半夏也只有豁出去了,“那好吧,我就给你们来个我自己编的药名。要是我说得不好,还要大家多多担待啊~” “报药名?”怎么大家都没听说过。 “哦,这个啊,各位下菜馆的时候,可能听见过小二报菜名。我呢,报菜名不在行,报报药名,勉强可以试上一试。” “这倒新奇,李大夫姑且说来听听?”二皇子来了兴致,菜名是听过不少,这报药名还是头一次。 李半夏酝酿了一下嗓子,便给大家来了一段:“你有花满园,我有药满香。神州香草地,春风尽着花。桃仁杏仁柏子仁,仁心济世;天仙凤仙威灵仙,仙方救人。熟地迎白头益母,红娘一见喜;淮山送牵牛国老,使君千年健。瓦楞子没食子天癸子黄药子,冬虫夏草蚕砂、夜明砂、望月砂。一枝黄花,十大功劳。八角茴香,九眼独活。” “脑石咸秋石淡秋石穿破石余粮石鸡冠石炉甘石,石竹石灰石韦石耳石斛石膏石榴石燕。海狗肾黄狗肾鹿肾荔枝肾,生姜皮生晒参生石膏生地黄生卷柏生谷芽。大力子大风子大贝母大飞扬,千日红千斤拨千里光千里光千金正。广郁金广地龙广木香广地宁广藿香,水花生水车前水龙骨水牛角水半夏――” 一口气来了这么多,中间即便换气,也很快便接上下句,速度之快,药草名之多,令人瞠目结舌。最重要的是,李半夏之前从未来过这个,临场发挥,能做到如此,也称得上是机智敏捷了。 “李大夫还真是……”二皇子想了半天,竟未想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呵呵!献丑了~”李半夏笑笑,她每日都接触这些药材,这些药材的名字就像印在她的脑海里一般,对于别人而言可能有些不可思议的事,对于她而言却相对简单许多。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李大夫于医术一途,践行得十分之彻底,令本王佩服。” “二皇子这是夸奖?不知道的,还以为二皇子在说我才艺缺乏呢。”李半夏笑着与他开玩笑,还别说,经过这一出,李半夏自己也是放开了不少。 “当然是夸奖,也只有李大夫,能当得本王这句夸奖!” 这句话,可是不得了,旁边的人听了,心里也都热起来了。 李半夏并不适应这气氛,笑笑着换了个话题。“方才二皇子说我术业有专攻,对医术麽我也是感兴趣的。我这还有些脑筋急转弯,和草药名有关。要不要我出几个,大家来试试,答对的有赏,如何?” “这个有趣,剩儿,就让李姑娘出几个题目,母妃也想来试试。”丹妃娘娘年轻时也是聪明的女子,做了这么多年的‘药罐子’,于医术也算是半个百事通。在这,除了李大夫,可就数她最有优势了。” 母妃都愿意凑个热闹,二皇子显然是很高兴,又看李半夏笑意盈盈,一脸的兴致,当即大手一挥:“好!凡是能答对李姑娘所出题目者,一题赏银十两!” “一题赏银十……十两!”李半夏呛了一下,不愧是二皇子,这么大手笔。就连玩个简单的游戏,都舍得花这么大的血本。 而底下人一听到二皇子这句话,所有人全部都沸腾了。一个个激动着脸、眼睛冒光,恨不得李大夫这题目无止尽。一个个都自觉地往前面挤了,站得近些,听得也就清楚些,回答就能抢先。 李半夏也好想答题啊,她能不能和大家换一换。从以前到现在,她还不知道钱有这么好赚的呢~ 二皇子和丹妃娘娘,也看到了李半夏的样子。丹妃娘娘突的就笑了,“剩儿你看,我们的李大夫原来还是个小财迷呢~” “是啊,娘。”二皇子笑意盎然地看着李半夏,心里则在想着回头送她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多给她一些诊金,就当是弥补她今日只能看别人挣钱的可怜样儿。 “李大夫,你这么厉害,你可不能和我们抢――” “是啊,李大夫,要是你算一个,我们哪还有机会答题啊。” “李大夫要是答题,那谁来出题呢?” “这倒是可以将题目写在纸上,但李大夫都知道答案,这……” “好了好了,大家不用担心,我负责出题,就不加入你们了。”李半夏很爽快,他们这么高兴,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泼他们冷水,她巴不得让他们更高兴些。 “本王也算一个,与他们一起答题。” “当然,丹妃娘娘都加入了,二皇子可不能例外。” 这下子大家就更有劲头了,能和主子和娘娘一块答题,这种机会可不是很多的。难得,今天还不用顾忌二皇子和娘娘的身份,与他们一起抢题,单是这种感觉就很美好的了~ “开始吧,李大夫――” 答题,答对了就有十两。二皇子府上的丫鬟和小厮待遇都不错,月俸有二两。一个月,从月头做到月尾,也只有二两。可要不小心答对一道题,就能立马得到十两。 他们一定会开动脑筋,深度挖掘自己的聪明才智。每个人都是斗志激昂,那架势不像是答题,倒像是要进行一场拔河比赛。 李半夏看着大家这么有劲头,在想着第一题要出个什么样的题目了。太容易的,大家一窝蜂地喊出来,太难的,没有人答得出来。 这倒不见得,在李半夏看来,这里聪明人不少,可以说是高手云集,而且二皇子和娘娘都参与了,可见接下来的热烈程度。她的那些题目虽然巧了点,难度都不大,应该有许多人都答得出来。 不过就是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未完待续。。) 562 狂欢之夜 562狂欢之夜 “百岁老人――” 李半夏出题了,这一题并不难,而且与答案也很形象,就用这一题来看看大家对草药的了解程度和水平,相信对接下来的节目会很有帮助。.tw() 老实说,李半夏也很想借这个机会让大家多挣一点钱。反正人家二皇子有的是钱,又难得这么大手笔,大家在一块乐呵乐呵,就当是为大家挣点福利了。 二皇子想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很多时候知道答案,也不回答,而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只有在别人不知道答案或者半天想不出的时候,二皇子和丹妃娘娘才会笑着说出答案。 “百岁老人,这是什么,跟草药有关系吗?”一个年轻家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大家心底也都这么想,说归说,既然李大夫都说了谜底是草药,那肯定就错不了。 “百岁老人,换句话说,也就是一白胡子老头了,哪种草药跟白胡子老头有关,难道是白芨?虽然有白,可这白芨不像啊~” 李半夏摇头,示意这个答案不对。 “白前?” 李半夏还是摇头。 “白参?” “呵呵!不对哦,大家想好了再回答。” 二皇子也侧过头,微微思索着,不一会儿,脸上就浮现了一丝笑意。丹妃娘娘更是,在李半夏刚说出题目时,就有答案了。 “二皇子和娘娘都知道答案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这第一题,不妨就由娘娘说出答案。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好了。” 知道了回答这种问题的诀窍。再回答其他的问题。也就容易了。 “好,半夏,百岁老人,说的是不是白头翁?” 李半夏顿时笑了,“娘娘真聪明,没错,百岁老人,正是白头翁。这一题是娘娘赢了。二皇子,你该表现表现了?” 二皇子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一属下立即端出两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了丹妃娘娘的面前。 “还是娘厉害,抢先孩儿一步。”丹妃娘娘欢喜地收下两锭银锭,她并不缺少银两,但这银两的意义却是不同。 “白头翁……百岁老人,对啊,原来是这样。”大家顿时都明白了,全都嚷嚷着:“李大夫,再来一题。下一题我一定答得上。” 李半夏希望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于是也不再拖延。迅速地报出下一题。“满盘棋――” “满盘棋,这又是什么?”大家还真是捉急,明明已经抓到窍门了,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还是答不上来。 难道是他们平日对草药了解得太少了,所以空有个脑瓜,根本就想不出来。 还是清鸢,鼓了鼓勇气,有些怯怯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满盘棋,是……无漏子吗?” 李半夏有些惊喜,高兴地颔首:“清鸢真棒,满盘棋,确实就是指无漏子。” “清鸢,你怎么想到的,好厉害啊?”旁边人都问清鸢。这一下,清鸢更加羞涩了,低着头,脸红红的,“也没什么了,就是上次帮李大夫收拾草药的时候,听她说起过这味叫无漏子的草药。又想想满盘棋,那可不就是一个子都不漏麽,所以就想着是不是这个答案了~” “原来是这样啊。”清鸢这一番说明,大家总算是明白了。 二皇子多看了清鸢一眼,在千秋阁多年,竟还是头一次注意到这小丫头。上一次北首来报,有一个小丫头与李大夫走得特别近,问他要不要多盯着点。二皇子摆手,说不要理会此事。 李半夏是个识趣的人,更是个善良心软的人,她知道,自己要是与这丫头走得过近或是让她做些什么,那就是害了她。她一定不会有什么企图,也不会想到要利用这小丫头,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理会? 如果李半夏真的有这么“聪明”,知道要利用那个丫头逃得生路,二皇子那才会真的重新认识她,对她刮目相看了。 二皇子依照前言,让人给了清鸢二十两,清鸢接过银两,在大家的庆贺中红了脸。偷偷瞅了一眼座上的二皇子,见他也在看着她,连忙低下了头,整个心脏砰砰的跳,半天都没敢抬起头。 李半夏也注意到这一幕,颇有兴致地盯着这小丫头看,直到有人催促,“李大夫,再来一个――” 李半夏回过神,大家经过清鸢这一出,兴致就更高了,眨眼之间,就有二十两啊!大家都快疯了,卯着劲,下一个二十两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了~ “肤浅之谈――” “啊?” “肤浅之谈,就是我要说的这一题题目。” “肤浅之谈?”好悬乎啊,越来越悬乎啊~那些平时不太爱动脑筋的,只觉得李半夏每题出的都好难,有些已经开始在嚷着:“李大夫,来点简单的吧,我们这些大老粗,可答不出来这么高深的东西~” “是啊,李大夫,来点简单的,简单的我们肯定能答上~”这都看别人答了,自己插句嘴都插不上,实在太失败了。还有一些人,经历这些事,都想着回头一定要买本医药宝典回来恶补恶补,下次再有这种事,就不用干瞪眼,看着别人拿银子了。 而有些人,已经开始在动脑筋了,一个人答不上,大家就集思广益。 “肤浅之谈,这肤浅,大致的意思说的就是浅薄的,不深刻的,也就是不多、不深……” “可这浅薄,不多不深也没啥关系啊。” “肤浅,也有浅显,说的只是皮毛的意思。” “皮毛?”这句话可是给提了醒了,“肤浅之谈,这个谈,有说明、陈述之意,会不会是陈皮啊?” 大家恍然大悟,“没错,是陈皮,这样想想,还真是像~” 李半夏连连点头,“大家都答对了,没错,是陈皮。” “真的啊,太好了!可这,算谁的?” 最后说出陈皮的那位,是负责采购的大叔,他平时也接触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加上他负责采购这一块,那至少说明他的脑子在这些人中算精明的。从刚才那一番推断和说明,证明事实确实是如此。 “算你们大家的~凡在刚才的讨论之列,都有银两可得。”二十两,被几人一分,每个人还有数两,大家也都满足了。 接下来,李半夏又连连出了许多道题。 “忠诚老实――”打一草药,二十两被厨房的崔大婶所得,但见她捧着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 “依人篱下――” 又一题,这一题要简单不少,同时有两个人举手,一个马夫,一个守门的家丁,最后一人得了二十两。 “小人禁用――” “后继无人――” “终年滴水――” “天女散花――” “快快松绑――” “峨嵋第一峰――” “不出第二胎――” “……” 这一晚,注定是大家的狂欢之夜,到最后,每个人都沸腾了,而大家多多少少手上也都有了银子。丹妃娘娘面前有一百两,一共答了五题,题题皆对。而二皇子桌前,也有六十两,只怪他这些属下都太聪明,轮到他出场的时候都不多。而好不容易等到了,母妃又跟他抢,哎! 二皇子事事都想争个第一,但对方是他母妃,他又能说什么呢。到最后,还是放了一句话:“母妃,下次再玩的时候,孩儿一定不会输给你。” 丹妃娘娘呵呵地笑了,看着她这个好胜的儿子,道:“剩儿,母妃下次还会胜你,不需剩儿相让。” 而底下这些人,银两最多的,是清鸢。这小丫头今晚真是厉害,一共得了八十两,答了四道题,其他人可都是羡慕死他了。 还有不少人,有三四十两的,有一二十两的,大家充分发挥团结合作的精神,一个人吃不动这些题目,几人合伙,将李半夏出的许多题目都给吃动了。 奇怪的是绿红,她也是懂医之人,大概是不愿漏了马脚或是有意让着大家,只答了两题,便再也没有开口了。但能够看得出来,她今日也是高兴的。 闹到后来,大家都不愿去睡觉,哪怕是在这呆上一夜,大家也不在意。是啊,有银子可赚,多睡一晚少睡一晚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二皇子和娘娘今日这么高兴,对他们这些人又格外的宽容,不管他们怎么闹,都不见二皇子变脸,大家可是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自在了。 到最后,还是李半夏说时间久了,怕娘娘身体受不住,大家这才逐一散了。丹妃娘娘确实是累了,但是今儿高兴,又看剩儿许久都未这般快乐了,本不愿扫兴。但李半夏是大夫,丹妃娘娘开始觉得疲惫,她又怎会不清楚? 难得,李半夏在玩闹的时候,还能时时留意着丹妃娘娘的身体状况。二皇子不禁感慨,李大夫不愧是妙手仁心的好大夫,病人在她心目中,永远都这般重要。 母妃的病交给她,他很放心―― ………… (这章还有几道题,没有给答案。大家不要百度,自己猜猜看,看看对不对啊,事先知道的就另当别论了,下一章公布答案~)(未完待续。。) 563 形销骨立,为谁风露立中宵 府尹府。 刘东山彻夜未睡,站在庭院中,望着夜空中那轮半圆的月亮蒙上阴影。 昨日是重阳佳节,往年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庆祝,半夏和娘会做许多好吃的重阳糕,爹会酿一些菊花酒,而他和西山会上山打一些野味,让大家晚上吃得丰盛一点儿。 兴致来的时候,一家大小还会一起去登高望远。马回村的野牛峰,座落在马回村村头几里外,是这一处少有的高峰。而且坡度较缓,这个时节,山上盛开着美丽的木芙蓉和菊花,还有香飘千里的兰草。 孩子们早早就念叨着要到山上采兰草了,将香兰采回家,养在罐子里,整个房间都会香香的。 半夏也会趁这个机会,到山上去采几味稀罕的草药。尽管妙手仁心堂各种草药都有,半夏不时还会背着药篓上山,这个习惯在以后的多年她都保持着,哪怕是成为家喻户晓的女神医,她始终没有忘记初衷。 他曾经问过她,为何要坚持这些,让自己这么累。李半夏只是笑答,采药乃多年习惯,爬山也有助于锻炼身体,这是个好习惯,不到老得动不了的时候,是不打算放下了。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相携去爬山。他和半夏搀着爹娘,爹娘年纪大了,走不了多远就累了。但也想着要凑个热闹,年纪大了,也不能比年轻人差太远不是。好不容易到了山腰。终于承认体力比不上他们这些小辈了。两人在山腰休息。一边吹风,一边看看山景。而让东山和半夏他们,带孩子们到山上玩。 每到这个时候,孩子们总是有使不完的劲,用不完的好精神。刘东山照看着家里的三个小鬼,这三个小鬼到了山上就到处乱窜,真怕他们会走丢。当归和甜甜还好,毕竟有那么大了。而小欢子,本来不打算带他过来的。 出发之前还答应得好好的,保证不会乱跑,一到了山上,就完全把自己说过的话抛在了脑后。 还是半夏有办法,知道如何拿捏得住三个小家伙。甜甜本就对医术有兴趣,半夏也打算教她学医,希望有一天能够像半夏一样,行医救人、悬壶济世。 当归虽然没有学医的打算,但这孩子向来很乖。只要半夏吭一声。小子嘴上不说,还是乖乖的围在她身边。帮她一点儿小忙。哥哥姐姐都静下来了,那小鬼一个人也翻不了什么浪。最后演变成父子四人一齐帮李半夏采草药。 兰草不仅闻着香,还是一味很好的药材。李半夏采回来了不少,并告诉他们关于这兰草的属性和君子之气。 兰草,它多而不乱,俯仰自如,姿态端秀,别具神韵,被誉为花之君子。做人也当有兰草的风骨,傲骨清立,秀达端方,俯仰无愧,方为兰之本色! 就像是刘当归,哪怕是多年以后位居人臣,成为卞国有名的清流君子,清正的好官,也始终没有忘记爹娘在那座山上对他的教导。 从山上回来,每一个人虽然很累,但脸上的笑容却昭示了每个人都很快乐。约好明年的重阳节,大家还要一起去登高。而西山不忘借机打趣爹娘,要他们二老养好身体,明年可不能只在山腰呆着,要和他们这些小辈一起去领略领略山顶的风光! 艾雨过来的时候,刘东山正沉浸在以往的记忆里,眼里有着温柔的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艾雨不是第一次看见刘东山这个样子了,虽然她还是个小孩子,对许多事都不懂,然而她却知道,当一个男人流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爱人,想起了那些美丽的往事―― “义父――”从艾雨和刘东山回来时起,就已经改口叫刘东山义父了。而她如果没有猜错,义父方才一定是在想念义母了。 “小雨,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看到艾雨进来,刘东山笑着蹲下身,握着艾雨的小手问。“是不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还是认床,睡不着?” 当归那孩子也有认床的毛病,第一次和半夏进城的时候,整夜的睡不着。还是半夏哄着他,又是给他唱曲又是给他讲故事的,总算是将他给哄睡着了。 “没有睡不着,这里的床都睡得很舒服,只是小雨半夜起来,看见义父房里的灯还亮着,就来看看义父。” 刘东山宠溺地摸摸小雨的头,“小雨真乖~” “义父,你是不是又想义母了?义母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刘东山脸上僵了一下,过了许久,才轻轻感叹道:“你义母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嗯!”艾雨说着,就拉着刘东山的手,将他往屋里拉,“义父既然知道义母很快就要回来了,那就得好好休息,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否则义母回来,看到义父这样,义母会伤心的~” 义父上次摔下悬崖时受的伤还没有好,再加上最近休息不足,脸色越来越差了。她能够感受到义父心里的折磨和痛苦,她想,义父一定很想念很想念义母,难道真如姥姥所说,思念这种无形的东西会真的能将一个人折磨得形销骨立? 刘东山无奈,只得由着艾雨推着,躺在了床上。然后这小丫头模样份外认真地拉过他的大手,给他细细地把起脉来。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认真的样子,刘东山总忍不住想起李半夏。半夏也和她一样,生活中大多时候还像个孩子,可一旦给人看病,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艾雨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刘东山正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小艾雨特别无奈地摇摇头,绷起一根小指,忽然在刘东山的额头轻轻谈了一下。 “嗯,怎么了?”刘东山回神。 “义父,你再这样,可就要得病了。我可不想,第一次见到义母的时候,就是告知她义父身体不好的消息。那样,义母就会怪艾雨没有照顾好义父,那样义母要是不喜欢艾雨了怎么办?” 刘东山被小丫头的话给逗乐了,“艾雨放心,你义母不会不喜欢你的。” “义父说得不算数,总之,义母不在的时候,艾雨有责任要照顾好义父。义父要是不听话的话,等义母回来了,我就告诉义母,义父在她不在的时候,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外面去吹风~” 刘东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事情大条的神情,对于小丫头的话再不敢“违抗”,艾雨叫他躺下就躺下,叫他闭上眼睛就闭上眼睛,叫他睡觉立马就睡觉。 这下子艾雨满意了,果然,只有义母能让义父乖乖听话。 刘东山实在是太疲倦了,躺下后,没多久就真的沉入了梦乡。 直到这时,艾雨的脸上才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 轻轻带上门,小艾雨轻手轻脚地从刘东山房里出来。詹扬出来巡视,马上就天亮了,快到换岗的时间了,他需要查看查看。在经过刘东山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了小艾雨跷着腿坐在刘东山外面的廊干之上,小脸上满是苦恼。 “艾雨,怎么了,天还没亮呢,怎么就起了?”詹扬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这个小姑娘,很懂事也很乖巧,府尹府的人倒是都很喜欢这小姑娘。 “詹叔叔――”小艾雨抬头唤了她一声,又低下了小脑袋,神情很是苦闷。 “这是,怎么了吗?”。 “詹叔叔,义父他不会有事吧?不少字” “为什么这么说?”詹扬心也提了起来。 “义父他上次坠崖之后,身体就亏损了许多,再加上这些日子,连日操劳,身体不但没见起色,反而亏得更厉害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义父他……”小艾雨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早就把刘东山当作自己的亲人了。义父,还有那位未曾谋面的义母,都是她的家人。 詹扬脸上也闪过一抹忧色,但在小孩子面前,却注意着自己的表情,不让她再被不佳的情绪影响到。 “会没事的,艾雨,李姑娘再过不久就会回来了,有你义母在,你义父的身体自然也就会好了。” “真的是这样吗?”。 “嗯,艾雨也知道吧,你义母可是女神医,再棘手的病她都有办法,只是身子亏损,詹叔叔和你保证你义母会把你义父调理得好好的,比以前还要好。” “真的啊,要是这样就好了,谢谢你,詹叔叔。”小艾雨拍着手,面上的忧色一扫而光。小孩子就是这样,愁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詹扬笑着摇摇头,摸摸小家伙的头,“天色尚早,再回去睡一觉吧,早上露重,别着凉了~” 说着,詹扬就出了院子。而艾雨,看着詹扬的背影,也终于流露出了一抹笑容。 ………… “忠诚老实――”厚朴(音同‘破’) “依人篱下――”(寄生) “小人禁用――”(使君子) “后继无人――”(续断) “终年滴水――”(石见穿) “天女散花――”(降香) “快快松绑――”(急解索) “峨嵋第一峰――”(川山甲) “不出第二胎――”(杜仲) 564 是杀?是留?心之选择!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快到了下个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团聚之夜。 刘东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等着与李半夏团聚。 詹护卫曾经带回半夏的话,再有一个月,丹妃娘娘的病情就会大好,而到时已经不需要她在那里。刘东山每天都在盼着这一天,一个月,这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他再等不到半夏,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担心和思念已经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刘东山是个本分的老实人,不懂得文人风花雪月那一套。但他确实的知道自己的心思,他想半夏了,他要带半夏回家,爹和娘也一定很想看到儿子媳妇儿,而孩子们也想看到他们的爹娘。 他们滞留在京都已经太久了,他不是不能等,只是没有半夏在身边,他始终不能放下心。谁也不知道二皇子最后会不会对半夏不利,半夏又是个执着的人,丹妃娘娘一日不痊愈,她就一日不会回来。 有时候,刘东山真是恨死了半夏的这种执着,因为这种执着,迟早有一天会害死半夏。她也因为这种执着,而吃了太多的苦。如果她不是这么执着,或许半夏此刻就已经安然地在他的身边。可刘东山也知道,李半夏最让人动容的地方也便是她的执着和一颗仁心。要是缺少了这两样,半夏就未必是半夏了。 所以哪怕他心中忧心如焚,他依然不能责怪她。唯有支持她。可谁能知道。这种支持是有多么的痛苦。他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半夏遭逢危险。可能有一日会死在二皇子手里,可他作为她的丈夫,却没有办法阻拦。 现在唯有寄希望于李半夏能平安回来,不然刘东山这辈子都会留下心结,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但真的到那时,比起失去自己的妻子,这些恐怕都不在重要了。(..tw无弹窗广告) 这之后,詹扬又去了一趟千秋阁。千秋阁已经毁于一场大火之中。詹扬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心中的惊惧无以复加,他当即就找遍了方圆百里,终于发现张员外宅子里的异状。 这才知道,千秋阁的人马都搬到了张员外的宅子里,既然知道他们无事,詹扬也渐渐放下心。这事,詹扬想了想,最终还是告诉给了刘东山。 东山兄是李姑娘的丈夫,他有权知道李姑娘的现状。但无疑,这些话更加剧了刘东山心底的不安。现在。他每日都在等着那个月圆之夜,却也害怕着月圆之夜到来。 李半夏呢?她现在又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 那个月圆之约,她是否也如刘东山一般,深深装在心中? 李半夏这一个月,每日都在为丹妃娘娘研制新的治疗药物,为她熏蒸和针灸。而且她有计划地将丹妃娘娘的病情编录成册,每日用药剂量,熏蒸时长,针灸多少壮,以及熏蒸之后的饮食状况及恢复情况,都一一注明。 即便哪一天,她离开了这个地方,二皇子还是可以凭着这个册子为丹妃娘娘料理,准备药膳和针灸。这些事,即便没有她,任何一个大夫都可以做到。 在丹妃娘娘的病稳定之前,李半夏按捺着心思,恪守着一个大夫的本分,不忘记自己的职责。即使心里时时想离开这里,回到东山身边,也不曾表露半分,耽误自己的正事。 她努力让自己过得自在,让别人也得到快乐。她从来不曾忘记还有人在外面等着她,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大夫,在两难之间,她选择了让东山等待,将危险留给了自己。 她做到了,丹妃娘娘病情大好,病情已经稳定。再有三天,这个疗程就会结束,到时熏蒸便可以停了,用食疗和针灸就可以控制丹妃娘娘的病情。而她,也是时候要求离开这里了。 至于二皇子该如何选择,是杀她还是要留她一命,李半夏不得而知。但她心底始终抱着希望,二皇子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也未必真的非取她的性命不可。 他完全可以信任她,他的事情她不会吐露半分,皇家的事,江山由谁来坐,这都与她无关。 或许别人会说,二皇子他日继承大统,那卞国江山的血统将不再纯正,这对许多人而言是天大的事。许多文人志士,为了这一点,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若是鲍大人知道了这件事,哪怕是不要性命,他也会揭穿这件事。 李半夏能够理解他们的做法,也尊重他们,只是她生在现代,许多观点与他们并不相同。对血统血缘一说,本来看得就极淡。就像是对三个孩子,身上并没有流她的血,她一开始也能接纳他们。 她并不是一个圣人,只是心中始终秉持着一份宽容,还有一份良善。或许这与她身为一个大夫有关,哪怕是待陌生的病人,她都能诚心以待,何况还是自己丈夫的孩子? 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丹妃娘娘这些年实在受了太多的苦,二皇子在深宫中从小也是饱受折磨,有今天的成就是他自己努力所得,他也有本事,可以让一干臣子对他心服口服。 他们母子能有今天,也不知付出了多少的代价与苦痛。皇上始终亏欠他们母子,但谁让帝王最是无情,李半夏并没有资格来判断孰是孰非,也无法来判定皇家之事。 只是谁当皇帝,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何干?只要二皇子能够对百姓好,懂得治理这个国家,他们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她的态度,她已经清楚地与二皇子说明了,她会怎么想,愿不愿意相信她,那就是二皇子自己的事了。 没多久,便是月圆之夜。她曾经和詹大哥说过,下一个月圆之夜,便是她和东山和他们团聚的日子。 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刻,二皇子是杀她还是放她离开,全看他的意思了。 是夜,李半夏烫了一壶茶,坐在庭院里,等着二皇子来赴约。 二皇子大概已经料到了她要说什么,迟迟没有来赴约。面前的一壶茶烫了又凉,李半夏格外的有耐心,二皇子一时不来,她就等一时,二皇子一个晚上不来,她就等一个晚上,直到他来为止。 月光皎洁,天上挂着漫天的繁星。李半夏静静地坐在月光下,看着面前的那壶茶水,静静地等待着。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仅只有她在等,二皇子也在等。他此刻的心里,想必比她还要乱。 她能够看得出来,二皇子有心饶她一命,要不然就不会每次对詹扬偷偷潜进千秋阁的事视若无睹。但二皇子多年的作风还有小心谨慎,告诉他不能留着她,否则后患无穷。 他只怕此时都没有想清楚,是要杀还是要留了吧?不少字 经历了这么多日子,李半夏的心情早已平复。即使这一夜,可能判定她的生死,她也安之若素,安静地等待着二皇子最后的那封“判决”。 其实,李半夏完全可以找机会通知詹扬,说时候到了,他们可以想办法救她出去。但李半夏终究没有这么做,这个目的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在维护什么人?还是不愿再连累那些关心她的人? 或许都有,李半夏的心思,从来没有这么难猜过。正如二皇子所说,李半夏是个真正的蠢女人,蠢到会想到要维护自己的对手,这个对手,有可能还会取了自己的性命。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很少能考虑到什么家国天下,却也知道一场皇室战争,将会带来多少流血和牺牲。每个人的生命都弥足珍贵,他们这些医者,最不愿看见的就是流血和死亡,又怎么能够允许自己亲手制造这些? 就让这一切尘封下去,如果通知了鲍大人,到时候双方闹僵,势同水火。以鲍大人的性子,一定会彻查这件事,找出二皇子非杀她不可的缘由。那到时候,事情可能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说李半夏蠢也好,是妇人之仁也罢,只要考虑到那种结果,她就无法放出求救讯号,做出这个选择。 她原本打算这么做,在最后关头,她犹豫了。不知道她是太相信自己,还是太相信二皇子,将这唯一的生路亲手送到了二皇子手里,由他决定。 二皇子朱剩就靠在墙后,望着院子中庭的李半夏,她静默的背影映照着白月光,柔和得好像秋之剪影。他这才发现,比起她刚来那会儿,她的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想必这些日子母妃的病让她颇煞苦心,耗尽了不少的心血。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壶茶,两个茶杯。茶水已经凉了,她却还是那般娴静。二皇子有些留恋这种感觉,如果这辈子有个人能够像此刻的她一般,静静地等待着他,为他烫壶热茶,不管等多久,也还是那般安然娴静,或许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吧―― 他知道她在等他的选择,他何尝不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然而,如今已经不需要了,他早已做出了选择,那是他心之选择! 565 花好月圆人团圆 565花好月圆人团圆 又一十五月圆之夜。 刘东山焦急地等待在府尹府门前,望着府外四通八达的道路,想象着半夏会从哪个方向回来。 他从日出一直等到日落,又从日落等到入夜,依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令他挂念的身影。 但他并不气馁,时间还没到,半夏说过回来她就一定会回来。他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没道理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但随着时间的临近,等不到那个人,心中也就越发焦急。他真的好怕半夏今天会回不来,他有一种感觉,如果半夏今天回不来,那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詹扬站在府尹府外,望着街道上耐心等待却开始有些茫然无措的刘东山,数次止住,没有上前。 到了入夜之后,他终于无法再在背后安静地看下去。 “东山兄,进去吃点东西,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詹扬何尝不是在等着李半夏平安归来,只是他还要顾着刘东山,不能失了方寸。 “不了,我等半夏回来一起吃。”半夏急着赶回来,一路上肯定都没吃东西。饭菜都已经有人准备好了,只等着半夏回来。 “东山兄,你这样李姑娘看到了一定不会安心的,可能还会怪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所以就算为了我们,为了李姑娘,你也应该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待李姑娘回来,看到一个精神安好的东山兄,这样她才能安心。” “詹护卫,你说得我都知道。但我希望能等在这里。让半夏回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这是属于刘东山的霸道,他很少有过这样的执念,只有在李半夏的事情上才会如此。 “好,那我陪你一起等。”这也是詹扬的坚持,“如果李姑娘今夜没有回来。我明日一早就赶去断肠山,不管有多么艰难,我都会带回李姑娘。”到那时,哪怕与二皇子撕破脸皮,他也不会任由李姑娘遭逢危险。 即便自己真的有什么事,大不了他放下朝廷的一切。重新回到江湖做个江湖人,也不会连累鲍大人和公孙先生。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听李姑娘的,也不会将她一个人留在危险之中。 刘东山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而是望着通向府尹府的那条街道。 而府内,鲍大人和公孙先生也谈论起了这件事。 “公孙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 “大人,我觉得二皇子这么做,一定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理由。丹妃娘娘的事情,恐怕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就算丹妃娘娘得了顽疾,也没必要非取李姑娘的性命不可。” “二皇子身份不同寻常,丹妃娘娘若是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症。不想被外人知道,他确实有可能做出杀人灭口之事。”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二皇子日后可能得登大宝。当然不希望授人以柄,更不愿被人讥讽嘲笑。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公孙先生没再说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事情不如表面那么简单。鲍大人心里又何尝没有一层隐隐的焦虑,但现在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猜测罢了。 “刘东山还等在外面?” “回大人,从日出时起。刘东山就已经等在外面,已经等了整整一天了。” 鲍大人叹了口气。“李大夫一时不回来,他是不会死心的。就由他去吧――” 入夜之后,繁华的都城已经热闹起来了。无数小贩正沿街叫卖,摊上的吃食正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在这样的芳香中,刘东山仿佛看到李半夏正出现在小路尽头,手上拿着精致的小点心,欢喜地吃着,正对他开心地微笑。 詹扬侧首间,看到刘东山的笑意,是那样的温和,那样的美好。顺着他的视线,他看向小路尽头,除了匆匆而过的行人,便什么都没有。 詹扬没有开口,直到这一刻,他总算明白刘东山对李半夏的感情,是他们这些人绝对比不上的。但感情这回事,没有谁在乎谁多、在乎谁少,关键是看双方如何选择。 真爱一个人,哪怕对方永远爱你都比你爱他/她要少,甚至没有半点回报,也无怨无悔,不愿离开。 街上的更鼓之声,又敲响了,一个时辰再次过去。 很快,这天就要结束了。刘东山望着天空中那硕大而又皎洁的圆月,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也在慢慢抽离。 她还是没有回来,还是没有…… 詹扬也闭了闭眼睛,不用明早,现在他就想启程出发。多耽搁一刻,李姑娘可能就多一分危险,也许这个时候,李姑娘已经…… 詹扬没有再想下去,他也不用想,因为就在这个时候,街道尽头驶来了一辆马车,质地奢华的马车,车夫的驾驶技术稳健,一看就是个多年的赶车能手。 马车一直驶到府尹府前,驶到他们的面前。车夫跳下马车,拉开车帘,李半夏慢慢地探出头来。 这一刻,两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李半夏站在马车上,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她的嘴角慢慢弯起,越弯越大,最后绽开一个灿烂如同朝阳一般充满生命与希望的微笑―― ………… 数日后,李半夏和刘东山回到了江都,带着刘当归、艾雨回到了马回村。 刘申姜望着平安归来的儿女,倚在门槛,老泪纵横。 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他们的日子又将回复往日的安定。 李半夏连日操劳,身体不适,回到马回村后,突然放松下来,身体有些压不住,在床上休息了整整三日,才恢复了过来。 这三日,刘东山一直在床边悉心照顾,马氏为她熬取参汤,回到家的温馨和幸福,让李半夏安心地沉睡,将连月来的疲累和担心全都压下和释放,也只有家,能让她这么长时间的不安得以消解。 这一天的清晨,李半夏终于醒了。 她一睁开眼,就发现刘东山守在床边,看到她醒来后,弯起嘴角对她笑。 这一幕,李半夏盼了许久,她多么希望早晨起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不用担心有没有明天,就这样安静地呆在东山和家人的身边,那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醒了?” “嗯。” “睡得好吗?” “嗯。” “饿不饿,娘熬了粥,要不要吃点?”刘东山的声音从未这么温柔过,面对自己心爱久别重逢的妻子,他恨不得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全部都给她。 李半夏摸了摸肚子,“是有些饿了,娘熬得粥最香了,吃了还想吃。” “那就多吃点,反正回家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吃多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让娘给你做。”刘东山轻柔地抱着李半夏,柔声道。 “好久都没有吃到娘做的菜了,还真想得慌。东山,我发现去再多地方,见再多的人,都没有家里呆着舒坦,他们做的菜也没有咱们娘做的好吃。” “那我们以后就不走了,留在村子里,好不好?” “好,我再也不要离开东山了,也不要离开爹娘和孩子们了~”李半夏伸直着腰,抱紧了刘东山。她的眼角有些湿润,许是想到连月来的经历。能够再次回到他们的身边,真的很不容易。 刘东山回抱住她,两人抱了许久,李半夏才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东山,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光顾着照顾我,自己都没有休息好?”李半夏焦心地看着刘东山黑气沉沉的脸,这样的脸色,一看就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我一个大男人,少睡两天没事了。再说,等半夏你好了,我再休息不迟,到时候半夏你可得好好照顾为夫。” 李半夏不赞同地摇摇头,“谁说少睡两天就没事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无论什么时候都得照顾好。你现在就给我好好睡一觉,我在旁边守着你。” 李半夏说着,就要将刘东山往床上拉,刘东山挣扎间,牵动了腰上的旧伤,“半夏半夏,我呆会儿再睡,等吃完睡再睡,好不好?” “……” “我答应你,等吃完饭我一定好好休息,一觉睡到天黑,等吃完饭再叫我,这样总可以了?”刘东山摸摸李半夏的脸,笑着问她。 每当刘东山流露出这种神情,李半夏总是无能为力。 “那好吧,但你一定得答应我,吃完饭就好好休息。” “好。” “爹跟娘呢,他们俩还好吗?这段时间要他们为我们操心了,东山,想想我这个媳妇儿还真是不孝,让他们两老这么大年纪还始终为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担心。” “爹跟娘都没有怪你,我也不会怪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家人始终都会在你身边、支持着你、关心着你。其实,说到底这些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照顾不好你。” “才没有,东山一直都是我的支撑,要不是知道你还在等我,要不是那么想回来见你,我可能也支持不到今天。”李半夏将脸埋在刘东山怀中,蹭了又蹭。果然,在这个世上,还是东山的怀抱最温暖、最安心了。 …………(未完待续) 566 接纳 566接纳 ――***―― 多谢小宝爱吃西瓜妹纸的香囊,还有沙漠雪莲90的钱袋子,谢谢你们了! 忽然发现一个很大的bug,文中艾小雷的名字在后面几章没注意就写成了小雷,这是因为当初取名的时候在这两个中选了一个,写着写着就写忘了,很抱歉,今天检查前文的时候发现了,吓了我一跳,已经将前文的名字改过来了,还是小雷,嗯! ――***―― “在千秋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皇子对你好不好,有没有伤害你?” “这些事说起来好长好长,我回头再慢慢跟你说,东山,我睡累了,想起来走走。,最新章节访问:shuhАhА。”李半夏撑着刘东山的胳膊就要起身,她刚一使力,刘东山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人也一个趔趄。 “怎么了,东山?” 刘东山脸色一下子就变青了,整个人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可怕的痛苦,额头短短一瞬间就疼出了一层薄汗。 “东山?!”李半夏吓得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搀住刘东山,将他小心翼翼地扶到床上坐下。 “我没事,半夏,我真的没事,只是没有休息好,让我坐一会儿,待会儿就好了。”刘东山还想anwèi她,却看到李半夏严肃得近乎冷峻的神色。 李半夏才不会听他的anwèi之词,拉过他的手为他把脉,而她的脸色也随着刘东山的脉象而越来越沉。 “你这样是没事吗?” “我……半夏……”刘东山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要如何和李半夏解释。他早该知道。凭半夏的医术。他是瞒不过她的。 李半夏的手忽然一下子伸到了他的腰部。刘东山没有防备,痛得一哆嗦,脸也雪白雪白。 “老实告诉我,东山,你的腰到底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休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刘东山快要词穷了,半夏的脸色越发地可怕。在半夏这样的眼神下,想要说出骗她的话比什么都还要困难。 “你这样叫没什么大事?”李半夏气急,刘东山的腰伤得这么重,却还在瞒着她。为了怕她担心,默默地忍受着剧痛,还在她身旁陪着她,悉心照顾她。而她最气的是自己,东山伤得这么重,她只顾着自己休息,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这个妻子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刘东山知道半夏在生自己的气,也就更加的心痛。看到半夏这般的焦急。不顾腰上的剧痛,也不顾李半夏的挣扎,牢牢地抱紧她。 “没事,我没事,只要你回来,我就没事了,真的。”只要你回来,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也什么事都不害怕了。 再大的病痛,和她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这一刻,他的腰虽然很痛,但因为有她在他身边,他一点都不难受。 李半夏慢慢安静了下来,然而,她却不能就这么轻易便宜了他。否则,他下次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依然还会瞒着他。 李半夏狠狠地扭了一下他的腰,刘东山痛得快要断气了,李半夏却是冷着脸,一声不吭,刘东山由着李半夏折腾,半夏不生气,要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不过说是说,被她这么三两下扭了扭,他的腰慢慢地舒服了不少。也不会稍稍动一动,就跟要命似的疼痛。 刘东山知道了,半夏虽然冷着小脸,却是担心他的。她看起来在下重手,却是为了给他治伤,为了他好。 这个半夏啊,总是这般让他无可奈何~ 李半夏做完这些,也不和他说话,而是不顾刘东山的拉扯,“撇下”他自己出了屋。(..tw好看的小说) 刘东山笑着摇摇头,这下子半夏是真的生气了…… “义母――”艾小雷本来正和孩子们在外面玩游戏,累了回来倒杯水喝,就看见李半夏一个人在药房里倒腾。 “是小雷啊,怎么不在外面玩?”心里再怎么生自己和刘东山的气,对孩子们却不会表露半分。 东山曾和她说过艾小雷的事,在他逃回京师的一路上,艾小雷帮了刘东山很多,是刘东山的恩人。 这孩子的遭遇,刘东山也和她说过了。他决定收养她,认艾小雷为义女,李半夏也没有意见。 艾小雷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也很懂事,小小年纪就能这么坚强真的很不容易。而且她发现,这小丫头在医术上面的造诣还不低,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功底,实属难得。若是好好培养,他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最让她感动的是,这孩子对刘东山的亲近与关心。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她对她这个义母似乎认识已久,虽然还有些怕她,却愿意与她亲近,这样的孩子很难不让人喜欢。 东山说得对,艾小雷一个人的确无法生活。她还这么小,怎么能一个人面对来自生活的风风雨雨。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她当她的母亲,这个家也便是她的家。孩子们也很喜欢艾小雷,就连小鬼刘灵芝,也出奇的喜欢这位小雷姐姐。有的时候还会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她,拉着她到处去玩。 爹娘对收养一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这孩子不大惊小怪,与家里人合得来,他们并不会反对。现如今家里的日子还算宽裕,不存在粮食不足的问题,也不怕饿着人家孩子,再加上这孩子很懂事,每次都会甜甜地叫他们一声爷爷奶奶,心都被她融化了,哪里还舍得苛待她。 因为刘东山始终没有将自己掉下悬崖的事说给家里人知道,所以大家并不知道小艾小雷曾经救过刘东山,而刘东山在数次的谈话中,也是诸多强调艾小雷一路上的帮助与亲近。然而正因为如此,不是刘东山“恩人”的艾小雷,能够得到刘家一家的接纳与照顾,让她更是感动和珍惜。 李半夏自从回来后,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和这孩子好好说会儿话。听到刘东山的介绍后,冲小艾小雷毫不保留地笑了笑,告诉她:“以后就叫我义母,或者干脆跟甜甜当归他们一样叫她娘。” 你问李半夏为何这么快就接纳一个孩子,在她不了解这个孩子的情况下,不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不愿伤害了孩子一颗敏感的心,让她觉得自己不欢迎她、受到了冷遇。 更是因为艾小雷是刘东山带回来的,东山接受了她,她作为东山的妻子,当然尊重他的选择。 抚养一个孩子并不容易,不是自己亲生的,照应起来可能就要顾忌更多、花费更多的心思。但李半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管哪个孩子,她都爱,都一视同仁,愿意将自己最好的都留给他们。 只要是真心地关怀和付出,孩子们总会了解。而且半夏与孩子相处,向来还算是有办法。孩子们有什么心事或想法,都乐意说给她听。也许李半夏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刘东山在和她相处过程中,有时候也常常把她当成一个孩子来哄,所以也很明白孩子的心情。 也知道孩子与父母应该多多沟通、交流,有什么问题要及时解决,不要日益堆积,这样问题越积越多。谁说父母和子女之间没有怨恨?积累到一定的程度,自然就成了怨念。 而艾小雷呢,虽然这些日子,与义母加起来都没有说到几句话。但李半夏一个温暖的微笑,就已经安定了这个孩子的心。 她知道,义母是接纳她的。那一刻,她比什么都要高兴,望着自己的义父义母,眼睛里涌动着泪花。 她在心里偷偷地告诉姥姥,让姥姥不要担心,从今天开始,小雷又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在江都接回刘当归的时候,当刘东山告诉刘当归,他又多了一个姐姐的时候,向来孤僻冷静的刘当归,安静地瞅了两眼艾小雷,破天荒叫了她一声姐。 别说,不仅连艾小雷呆住了,就连李半夏和刘东山都愣住了。 李半夏都想扑过去,抱着当归好好蹭蹭,这孩子今天太乖、太可爱了~ 甜甜有两个弟弟,就想着要一个姐妹,艾小雷的到来,算是满足了她这个愿望。至于刘灵芝这个小家伙,多一个姐姐给他“欺压”,小家伙也是高兴得很。 当然,没过几日,这小子就原形毕露,欺负起了小雷,只是因为小雷什么都让着他,而哥哥姐姐出奇的都站在小雷这边,这小子才没有“造反”。 一个小鬼,破坏力有限。而且这小鬼绝大多数还是很可爱的,一点小孩的淘气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懂事的。再加上,这小子有时候虽然很淘气,很让人想扁他,要知道小鬼总是喜欢霸道的,仗着自己小就欺负姐姐。但实在不能否认,这小鬼还是很可爱的。 有的时候,小小的刘灵芝,伸着手要姐姐抱的时候,可爱得恨不得咬他一口,哪里还舍得再生他的气。 本来就是如此,姐姐要让着弟弟,多照顾着弟弟,所以小雷也没有觉得自己被刘灵芝欺负了。相反,她很疼这个弟弟,有事没事就抱着他出去玩,当归和甜甜都没这样抱过那小鬼。以至于一段时间里,刘灵芝嘴里出现最多的是小雷姐姐,连睡觉都要拽着她一起。 更何况,比起她,当归和甜甜似乎被欺负得更惨呢! …………(未完待续……) 567 东山,你还差得远呢! 567东山,你还差得远呢! “义母――” “是小雷啊,怎么不在外面玩?”李半夏正在为刘东山准备外敷的草药,听到艾小雷的声音,抬头对她笑道。 “我回来喝茶,义母,你这是在干什么?”艾小雷时刻关心着刘东山的状况,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 尤其看着刘东山为了照顾义母自己都没顾上休息的时候,心中更是着急。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义父一早便有嘱咐,坠崖的事两人也对过说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半夏知晓。 虽然小雷现在还有些无法理解,但她知道义父有多在乎义母,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她就听义父的。义父的决定,一定是为了对义母好。 “还不是你义父――”李半夏叹了口气,说起刘东山,她的心里就充满着无奈。东山似乎总是这样,有什么不舒服、发生了什么事,为了怕她担心,习惯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他却不知道,他越是什么都不说,她就越是担心。 但她其实并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许多时候她和东山一样,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担着,不愿意让他有所牵扯或是卷入什么危险之中。 以前李半夏还没有意识到,经过今天的事,她还真得好好想想。以后她和东山有什么事,都得告诉对方,好好商量。他们是夫妻,本来就该一起面对。 他们常常说,夫妻要一起共进退,要永远陪在对方身边。 可现在看来。他们做得都还不够,她要借助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意思传递给刘东山,不能再任由这样下去。 “义父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艾小雷还以为是刘东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小姑娘本来就不善于隐藏,一下子就给李半夏看出问题来。 “小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义父的腰伤了?” “我……义母,之前义父的确说他的腰很疼来着,那个时候就盼着义母早日回来,义母回来了。义父的伤也就没事了。” 小雷心里很内疚,她并不想骗义母的。事实上,刘东山的腰伤很严重,曾经还是由她来处理的,她当然知道这样拖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也幸好。李半夏回来了。虽然这段时间刘东山想必很辛苦,但总算不是太晚。李半夏发现了也好,她早发现一天,也就早一天治好他的伤,以免留下什么后患。 “小雷,你跟义母说,你义父到底是怎么伤的?”李半夏总不放心,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东山有事瞒着他。他的腰伤那么严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要不然怎么会伤成那样? 她刚才一时着急。东山又不肯跟她说,就这么出来了,连什么原因她都不清楚。 “这个……小雷也不是很清楚,义母还是待会儿问义父好了……”小雷低下了头,小脸上有着难过。 李半夏看孩子这样,就更加明白事情不简单了。这事还是问东山好了。何苦让小雷夹在中间为难,哎! “小雷。你过来――” “义母?” “过来这边坐。”李半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小雷坐了过来。“我听说小雷也会医术。而且医术还不低,是吗?” “小雷曾和姥姥学了两年医术,会治些简单的病。比起义母,小雷还有得学呢。” 李半夏笑着捏捏小丫头的脸,“小雷的嘴巴可真甜,那小雷看看,这服药是什么?” 李半夏将一个药包递给了小雷,小雷接过,拿起草药瞧了瞧,又放到鼻子前嗅了嗅。 “独活,葛根,骨碎补,川续断,狗脊,寄生,杜仲和乌药,是这几味药,治腰部旧伤的,义母对不对?” “全对,小雷好棒。”李半夏诚心赞道,脸上也有着喜悦。“不过还缺少几味药,现在还不能用。” “小雷帮义母好了。” “好啊!”从刚才的回答来看,就知道小雷能够应付,李半夏放心地把某些事情交给小雷。母子俩人一起研磨药草,一起制成外敷的伤药,一大一小,倒也颇为有爱。 “义父他人呢?”小雷有问。 “在里面受着呢,腰刚接好,一时还不能动。”李半夏想到刘东山的样子又有些好笑,明明气极了他,看到刘东山吃瘪的脸,李半夏又觉得很逗。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希望东山把这事记在心里,以后有什么事都得告诉她,不要瞒着她。 “义父的腰伤,很严重吗?”小雷有些试探的问。刘东山腰的状况她当然清楚,只是以她现在的医术,很难治好义父。现在也只有看义母的了,她想知道在义母眼中,义父的腰伤到底如何,难不难治。 “本来没多大的事,被他来回这么一折腾,问题就大发了。”刘东山的腰伤,本来接过一次,等伤口自动愈合,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慢慢恢复休养。因为刘东山在伤病期间很不老实,又连日奔波操劳,以至于他的腰再次移位,李半夏刚才将他的腰给接上了,却也需要更长时间恢复,更得小心料理。 要是再出现什么问题,恁凭李半夏医术再高,刘东山的腰也会留下后遗症了。 “啊,很严重吗?” “只要你义父接下来每天都乖乖听话,好好休养,就没什么大事。小雷可要帮义母看着义父,别让他乱动,好吗?” “义母放心,小雷一定看好义父,照顾好义父身体的。” “小雷真乖~” 李半夏研磨好草药,将它们制成外敷的药,端回房中。刘东山看李半夏生气了,果然乖乖听话,没有再乱动。 靠在床上,用最舒服的姿势躺着。鉴于上次受伤,加上家里住了个神医,有些事也知道一点儿。李半夏捋掉刘东山的衣衫,为他敷好草药,又将床铺下的软被给抽了出来,搬回了柜子中。 刘东山的腰受伤,还是睡硬一点的床好,这些日子,她就陪着他睡硬床了。一个小小的举动,却由衷地感动了刘东山,抱着李半夏,不让她走。他要好好抱抱她,将这些日子没有抱到她的苦楚都给补回来。 事情都做完了,李半夏可以“严刑逼供”了。 李半夏努力不让自己破功,让刘东山躺好,不让他乱动,自己则坐到了他较远的位置,一方面担心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腰,另一方面也是让刘东山乖乖交代事情经过,别在中途来些有的没的。 这次,她不会就这么让他轻易糊弄过去的。 “说吧,东山,你的腰怎么伤的?”不等刘东山开口,李半夏就佯装出恶人的嘴脸,“我要是发现你有事瞒我,那我接下来三天都不理你了。”李半夏狠狠强调了“三天”这两个字眼。本想说一个月的,但别说一个月了,就是十天,李半夏都扛不住。一天又太没有分量,最后只得来了三天。 “三天,半夏真的能够三天都不理我?” “怎么,你不信?” “我信,当然信,半夏说的话,我怎么会怀疑。”恭喜,刘东山和李半夏在一起呆这么久,关起房门就夫妻两人的时候,刘东山也开始学起油嘴滑舌来。 “哼哼,你信就好,那还不快说,你的腰是怎么伤的,为何会伤得这么重?” “要是让我三天不和半夏说话,我会急死的,那可是比让我三天不吃饭、不睡觉还要难受。” “别转移话题!” “还是半夏比较狠心,我都伤成这样了,半夏也不来为为夫揉揉,反而对为夫‘严刑逼供’,哎!我还真是可怜啊~” “你多大了,居然还来年轻小毛头这一套。” “原来半夏是嫌我老了……”刘东山说得越发地哀怨了。 李半夏头大,却还是道:“谁嫌你老了,你一点都不老。”这是真的,三十岁的男人,本就是最有魅力最成熟的年纪。而且刘东山的一张脸,经岁月的沉淀和世事的历练,越发地有风韵和味道。最重要的是,东山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居然还会跟她油嘴滑舌了。李半夏没有说,现在她偷偷瞧着刘东山,会禁不住有些脸红。 “那半夏为何不来帮我揉揉,为夫的腰好酸好疼,诶哟~” “哪里疼来着?”李半夏果然忘了前言,很没出息地蹭过去,帮刘东山推拿腰部了。刚刚敷了药,不能有大动作,就在周边给他轻轻揉揉。 刘东山一下子抓住李半夏的小手,脸上呵呵地笑了。他爱极了半夏这不时犯点小迷糊的样子,就在刘东山笑得最灿烂的时候,李半夏一个狞笑,狠狠掐了刘东山的手一下。 “说!――” “啊?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会受伤啊?”真当她笨蛋啊,这么一绕,她就会转移话题,那她也太小白了吧?这一招对付别人还行,对付她麽,哼哼,东山,你的火候还差得远呢! “真的想知道?” “非知道不可!”李半夏正色,“还有,不许骗我,要是被我知道你瞒我了,那我可真的就不理你了!” “好,我告诉你。” “……”(未完待续) 568 重聚的日子(1) 568重聚的日子(1) “好,我告诉你。[..tw超多好看小说]” 李半夏等着刘东山的坦白,刘东山却是左犹豫右犹豫,最后再次确定的问:“你真的不会生气?” “不生气。”李半夏嘴上答得痛快,要真是什么令她火大的理由,那她可就不敢保证了。 “也不要伤心。”刘东山又加了一句。 “……” “更不要生你自己的气。”刘东山叹了口气,“如果你做不到这几点,我可就不敢告诉你了。” 李半夏扑上去咬了刘东山一口,“笨蛋,你都这样说了,再不告诉我我更加会乱想。” 刘东山想想也是,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也已经没事了。告诉半夏这些,她就算心里不好受,终归不用太为他担心。 “我在去都城的路上发生了意外,不小心掉下了悬崖,正好掉在小雷的桃花谷。”李半夏的心一紧,刘东山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被抓紧了,胳膊生生的疼。“小雷救了我一命,就这样我认识了她,到最后并决定收养她。” “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告诉我?……詹大哥他们也知道,但都瞒着我?”李半夏心里很难过,她的丈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遇到这样的危险,她很可能就此失去自己的丈夫,可她从头至尾一点都不知道。 要不是她一再追问,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李半夏又感觉到了那种深重的无力感,她开始思考。自己和东山这种相处模式是不是有哪里错了。东山每次有什么事、出什么危险都不告诉她。让她的心里真的很不放心。 她是他的妻子。她希望不管是他的什么事她都是第一个知道,无论是好的、坏的,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她都希望能够与他一起承担。(..tw) “半夏,听我说,当时情况不一样,你在二皇子手里。承受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外面的事又怎好再让你担心?所以我跟詹侍卫才不打算告诉你,而那个时候,我的身体也已经好多了……” “所以就心安理得地瞒着我?”李半夏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有些悲伤。不知道是因为刘东山曾经死里逃生,还是因为被他相瞒一事。 “对不起,半夏。”刘东山心中不好受极了,他宁愿承受最可怕的痛苦,也不愿李半夏伤害到半分。她是他最珍惜也最呵护的人,不管他做什么。都以她为出发点。 他没有想到,在他看来自认最合适的做法。却伤害她至深。 “以后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我再也不会瞒着你了,我保证。”刘东山郑重地道,并且一辈子都不忘记今日的承诺。 “东山,我要你知道,我们是夫妻――” “我知道。”可半夏,我也是你的丈夫。身为丈夫,就是要为妻子遮风挡雨,为她营造一个安宁幸福的生活。我不愿告诉你我遇险的事,是因为怕你担心、怕你着急。 “夫妻,是要互相过一辈子的。如果你因为怕我担心,一有危险就瞒着我,那我可不敢保证以后我也会这样待你。什么事我都自己决定,不与你商量,更不让你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我有什么不开心、不顺利,也不会想要跟你分享。你不愿我担心,我跟你也是一样。那样,夫妻就不像是夫妻了,彼此也走不进对方的心里去,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夫妻要真是走到那个地步,那日子也没什么过头了吧。单是想想,就令人难以忍受。 李半夏每说一句,刘东山抱着她的手就更牢一分,她的半夏不管有什么事,他都希望是第一个知晓,能帮她分忧,她不开心时能陪在她的身边,抱着她给她安慰。而不是被她排除在外,什么都不得而知。 “半夏,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我答应你,不会有下一次。” “说到做到?” “嗯!说到做到。”刘东山重重点点头,他知道了半夏的想法,也知道了在她的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他很高兴,今生能有这样一位妻子,这一生,不管再有多少风雨和艰辛,他都会挽着她的手,一起面对。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终于达成了共识,李半夏也很高兴,在点出刘东山错误的同时,她不忘检讨自己的过失。 “东山,以后有什么事我也都会告诉你的。”这是李半夏说的,不管是什么。 “嗯,我相信。” “傻瓜,腰伤得那么重,还坚持来京找我,很痛吧?” 刘东山摇摇头,当时他的心里全部都只有她,只想着最快能够见到他,身体上的疼痛倒是没有顾虑到。 而等到半夏回来,又担心她的身体,一直在她的身边照顾,刘东山也没想到自己。等到这会儿,心神全都放松下来,也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对李半夏坦白了,刘东山才感觉到腰上密密麻麻、连绵不绝的痛意向他传来。 但刘东山是个男人,从小到大受了不知多少苦,先前也重伤过,这些痛他咬咬牙还能忍受。 就在刘东山本能地又想忍着的时候,李半夏很“没大没小”地捧住了她的脸。“刚刚答应了我什么,痛就跟我说,别忍着。” 刘东山揉揉李半夏的脑袋,似在责怪她小孩子气,“为夫现在很痛,娘子有什么办法,解解为夫的痛楚?” “早说!”李半夏扶着他,让他小心地趴下,自己则翻出一瓶药油,为他按揉。 “有没有舒服点儿?” “有是有,不过,半夏,怎么这么痒啊~” “痒是当然的啊,就是痒才会有效果麽,你别乱动,乖乖趴好。” “你这样按来按去,我能乖乖躺好就奇怪了~”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娘子是。” “那还不乖乖听话。” 刘东山笑着摇头,“好!” 还别说,被李半夏用药油这么揉按了片刻,刘东山腰部积累的疲劳缓解了不少。刘东山心疼媳妇儿,舍不得让半夏长久为他这么按,怕她的手会受不了。李半夏坚持为他按,最后只得抓着她要动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 “够了,够了,半夏,休息一会儿。就算你不休息,我也要休息啊~” 李半夏想想也是,就听他的,坐在床边,小心地搂着他的腰。夫妻俩经此变故,又这么长时间没见,重逢几天,难免腻了一些。 仿佛今日的一切都还是梦,醒来后,又是分隔两地,不知何时才能重聚。他苦等在府尹府中,牵挂着那边的情况。而李半夏留守千秋阁,性命握于他人之手,谁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明天。 “赵大哥听说你回来了,昨天过来看你,你当时睡得正熟,他便没让我喊醒你。”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赵大哥赵大嫂都还好吗?”李半夏真的很想他们了,每天与赵大哥共事,与他一起经营妙手仁心堂,她认识东山多久,就认识了赵大哥多长时间。赵大哥待她一直如亲妹妹一般,而她也视赵大哥为兄长,他们一直都是她至关重要的家人。 “他们都很好,就是妙手仁心堂忙不过来。你走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堂里的生意受到了一些影响,前来寻医的人还是那般多。赵大哥又找了不少人帮忙,但堂里经常还是人手不足,而且听赵大哥说,关键是少了你这位坐堂大夫。” 这些病人,大多千里迢迢赶来,都是因着李半夏这女神医之名。赵大夫和其他大夫,经过这两年多的学习和切磋,医术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然而毕竟及不上李半夏医术那般精湛,对许多疑难杂症都有办法。 遇到真正难以治愈的病人,也只能束手无策,长期以来,会有一部分病人对妙手仁心堂失望。 甚至开始有人怀疑,没了李半夏的妙手仁心堂,到底还是不是妙手仁心堂。但妙手仁心堂长期以来布衣施药,赈济贫困百姓,从未间断。就凭这一点,妙手仁心堂在许多穷苦病人心中声誉正隆,是他们的福音。 虽然少了李半夏,妙手仁心堂大大小小的大夫一个个也都不差。除了几位镇守在铺子里经验老到的老大夫,还有那些新兴刚培养出来的小大夫,妙手仁心堂可以说是人才济济,后人辈出。 小白、旺声还有小翼,这些人也慢慢的能独挡一面了。在李半夏和这些前辈悉心培养下,他们成长得很快。如果说缺少了李半夏的妙手仁心堂,少了个能支撑的大肚,那这几个小家伙俨然就是妙手仁心堂的希望与明天。 他们朝气蓬勃的脸,还有对医术的热忱,感染了许多人,让人们对妙手仁心堂增了更多的信心。 李半夏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局面,也许她这次离开对他们而言还是一件好事。让妙手仁心堂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赵大哥、其他的老大夫还是这些可爱的小家伙,都迅速地成长起来,得到了充分地锻炼。 李半夏仿佛看到,妙手仁心堂焕发出的巨大生机与活力,她相信有一天,妙手仁心堂会走得更远――(未完待续。。) 569 重聚的日子(2) 569重聚的日子(2) “赵大哥的意思是让你在家多休息两天,但我看他挺着急的,应该是希望你早点过去。。。” “你的意思呢?”李半夏凑过去问。 李半夏骨子里还是个小姑娘,总想听些动人的话。要不是她偶尔流露出一丝这样的小情绪,还真会把她当成是水火不进的模样,而她和刘东山看起来就更加像是老夫老妻了吧。 “我当然是想你在家多陪我两天,你之前为救丹妃娘娘,耗了那么多的心神,这两天才恢复一点儿,让娘熬点老母鸡汤给你补补。” “别说得我很弱的模样,我身体可是一点事都没有。”李半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开心的。听到丈夫关心自己,没有几个女人会不感到窝心的吧? 李半夏的确是个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感觉到幸福的女人。 “娘子没事,为夫可有事。我的腰疼着呢,你难道想撒手不管了?”刘东山捏捏李半夏的脸颊,最近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私下里也喜欢“为夫”“娘子”的,来逗逗李半夏。 这大概就是夫妻们常说的情趣吧,虽然只是些很小的东西,由着刘东山这个老实人说出来,分外的有趣。而李半夏,也常常因此被他闹了个大红脸。 “管!我怎么可能会不管呢,那我天天留在家里,每天都伺候你,喂你喝汤、帮你敷药,还给你按摩好不好?”之前刘东山不顾自己的身体照顾她。现在她也不介意当个全职老妈子照顾他一段时间。直到他的身体好了为止。 “要女神医伺候我一个人。我刘东山何德何能啊?”刘东山揽着李半夏的腰,下巴搭在她的头顶,他爱极了李半夏这个小样子,总是特别的温顺。头发毛茸茸的,搭着麻麻的、痒痒的,却又很舒服。 “我是你娘子麽,照顾你是应该的,任何人都没话说。好了。你腰不好,就别老抱着我了,躺着休息。我去看看娘那边,帮帮娘的忙,她年纪大了,我这做媳妇儿的总不能让娘一个人忙活。” 再这样下去她可真是个不孝的儿媳妇儿了,这人都起来了,可以去帮娘打打下手,也帮东山将中午要喝的药给熬了。 刘东山难得,展露出小孩子的一面。抱着李半夏的腰硬是不撒手。他很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与幸福,在她离开的那些日子。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靠在床上,等到第二天天亮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而有半夏的地方,只要有她的气息,他就能很快入睡。 “怎么了,又不是欢子,还要我哄着才睡觉?”李半夏眼珠一转,“莫非要我唱摇篮曲给你听。”刘东山这个样子还真是有趣,现在搁着谁都不相信,这个男人比她还要大上好几岁吧? 都已经三字开头的人了,居然还和她来这套,还真是,令她难以招架啊! “好啊。” “……” “以前娘子唱给欢子听的时候,为夫就想着哪天也要娘子唱给我听,没想到今天终于要实现了。”刘东山的口气,活像是吃自个儿儿子的醋似的。李半夏被他逗得前仰后合,脸上满是开心灿烂的笑容。 马氏和刘申姜,耳听着儿子媳妇儿房里传来阵阵的欢声笑语,也是老怀安慰,很高兴这儿子与媳妇儿的感情。一个家庭最重要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夫妻和睦,家庭顺达。 只是,那摇篮曲李半夏可真的会为刘东山唱? 唱是唱了,完全是变了样。李半夏一对着刘东山频频唱着宝宝宝宝,就要笑场。而刘东山哪里还睡得着,光看着半夏在那笑了。(..tw) 等刘东山终于睡下,李半夏从两人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日中了。 马氏正在给他们夫妻俩炖汤,真是作孽,这两个孩子在外面也不知是经了多少事,吃了多少苦,回来一个个都瘦了那么多圈。难道是外面的食物不养人,要不然一个个怎么都瘦得这么厉害? 马氏心疼得不得了,天天想方设法地给夫妻俩人熬汤,巴不得这汤刚一喝下去,就能长肉。 “娘,又在熬汤呢?” “是啊,你这俩孩子,也不晓得在外面咋照顾自个儿的,瘦得跟只皮猴似的。娘要再不给你们补补,肉可就长不回来了。”马氏说着,又给熬汤的炉子加了块炭,“东山他媳妇儿,娘看你脸色不太好,这外面也没什么事,你就安心在里面休息。养好了身体,再帮娘不急。” “娘,我身体没事,这都睡两三天了,人都睡乏了。”李半夏揭开锅盖子,锅里面正在烧水,旁边盆里洗了几盆菜,菜色还是很丰盛的。李半夏和刘东山刚回来,两老就担心他们在外面苦着累着自个儿。这两人好不容易回来了,马氏当即就到村头屠夫那儿砍了不少的肉,又到菜园摘了一些时下的菜。 而村里其他人,听说李大夫回来了,有送大酱的,有送豆渣的,还有送煎粑的,许多的东西都送到刘家来了。不少人,还拎来了不少的鸡蛋,说是给李大夫补身子的。让马氏多弄点给李大夫吃吃,也算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马氏本想谢绝来着,但这些人太热情了,加上邻居之间送点吃的也实属正常,马氏也不好回绝得太过。 再说,还有小雷那孩子呢。小雷刚到他们家,可不能亏待了那孩子,给孩子做点好吃的,不然人家孩子还以为他们不喜欢她呢。 当归这孩子,在江都呆了不少时间,他们两老也好久没见到了,小孙子回来,自是要多给孩子做点吃的。有了这一个,另外两个自然也少不了,何况家里还有老以家中老幺自居的小欢子。满足不了他那张小嘴,事情可就不得了了。 所以这两日,刘家处处飘香,馋得隔壁邻居常流口水。吃饭的时候就端着碗过来了,大大方方跟刘家人蹭菜吃。 刘家自是欢迎的,夫妻重逢,家人相聚,本来就是好事一桩,热闹好啊,恨不得再热闹一点,每日都能这么热闹。 李半夏有许久没有做菜了,手上可能有些生疏。上次重阳节的时候,她曾亲手做过重阳糕,二皇子和丹妃娘娘都夸她手艺不错。这两人从宫里出来的,嘴应该都很叼,连他们都说她手艺不错,想来她这手厨艺还是拿得出去的。 尽管李半夏会炒的,从来都是那几个菜。 李半夏洗了洗砧板,拿出菜刀,慢慢地切起菜来。她要炒一个蘑菇炒鸡蛋,这个她擅长,给孩子们好好露一手。要知道她这个娘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可别以为她只会拿手术刀,菜刀也是拿得出手的。 “啊!”该说是乐极生悲怎么的,一个不注意,菜刀将手给切了。 “呜呜~真疼啊。”本想着炫耀一番自己的炒菜手艺呢,没想到出师不利。 “哎哟你这孩子,也不小点儿心,切个菜咋还把手切到了。快给娘看看,严不严重。”马氏连忙跑了过来,捧着李半夏的手指看。 “东山他媳妇儿啊,你这手现在可是金贵得很,要是真出点事,还怎么给别人看病。以后这厨房的事你就别碰了,让娘来。”要给人知道,神医的手在厨房里被菜刀给切了,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李半夏哭笑不得,“娘,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就切了一个口子,出了一点血罢了,一会儿就没事了。再说,媳妇儿再怎么样,帮娘分担点儿事都是应该的。娘年纪大了,这些事要都给娘做,那我可真是不懂事了。” 她白天要是在妙手仁心堂坐堂,那还无话可说。在家什么事都不做,也不帮衬着点娘,那可就是她的不是了。 神医又如何,在家也是一个妻子、一个儿媳妇儿,还有孩子们的娘。该做的事她都得做,这不仅是她的一片孝心,对家人敬的一点心力,通过这些,也能让她与一家人越发的亲近。 事情虽小,背后的意义可不小。李半夏享受和家人生活的每一件事,这些事背后,也蕴含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幸福。 李半夏将手指塞到嘴里裹了一会儿,又给伤到的指尖涂了点药膏,立马就没什么事了。 但中午的饭菜,马氏是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动手了。李半夏没法,去看看几个孩子处得怎么样。 甜甜和当归她很放心,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与小雷有什么不合。小欢子麽,孩子太小,还真不一定。 这小鬼,可爱是可爱,有时候仗着自己老幺,有些个小霸道。高兴的时候还好,一个不高兴,小雷可能会吃亏。不只小雷,连甜甜和当归都难以幸免。 李半夏在外面的一块空地里找到了四个孩子们,甜甜小雷和当归,正围在地上挖着什么。根据李半夏的目测,有可能是在挖蚯蚓一类恶心兮兮的东西。尽管她很怀疑,这个时节还有什么蚯蚓。 而当归,很拽地靠在一旁。不过李半夏对这种状况很满意了,他没黑着脸走人,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未完待续。。) 570 暖暖的幸福 570暖暖的幸福 ――***―― 原本决定好十月就结文的,但事情有点超出我的控制。(..tw)()也许分离的剧情太多了,现在很想写些温馨相处的,不知道妹纸们还愿不愿意看,给他们一个最美好的结尾吧!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肥田的妹纸,陪我到了今天,时间真的很长很长了。后面还有一些剧情,轻松温馨的,许多细枝末节也会交代清楚,诸位轻松看文吧~ ――***―― 李半夏在家没呆到三天,前后就已经有十几拨人马来拜访了,还不将那些前来求医问诊的人算在内。 马氏终于忍无可忍,最后开了金口,“半夏,你还是去吧!”半夏要是再不去,他们老刘家的门槛可是要被那些人给踏破了。 李半夏可怜地摸了摸鼻子,她这算是被娘嫌弃的意思吗? 当李半夏语带哀怨地将这事说给刘东山听的时候,刘东山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头,让她不要乱想。娘喜欢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她? 相信不只是娘,包括爹,还有马回村里所有的人,都为半夏而骄傲。毕竟马回村几十年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一个人物,半夏能为乡村们多做一些事情,刘东山也很高兴。 于是第四天,李半夏几乎是被马氏连拖带拽地送出了屋,为了怕她往回跑,将门还从里面拴上了。见到这一幕,李半夏真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被婆婆赶出了家门呢。 西山看到她这可怜样。笑着对她道:“大嫂。你就快些去吧,大哥有我们照顾,会把她照顾得妥妥贴贴的,你就别担这个心了。” 李半夏离开刘东山这么久,很想与他多呆几天,没想到刘东山不急,旁人一个个是真急了。 最可恶的是,东山都不帮她说几句。由着娘把她推出屋。哼!李半夏生气了,为了小小地报复他一下,她决定今晚晚些回来,让他着急着急。 难得,李半夏和刘东山生活这么久,被刘东山宠着倒是养出了一些小脾气。 这当然是因为李半夏被刘东山取笑,笑得恼了,无计可施之下只有想出这招。殊不知,李半夏舍不得走,刘东山更加舍不得。 经历这次的事。刘东山巴不得李半夏能时时在他身边,哪里都不去。看到那么多人一拨挨着一拨的上门。他感慨自己这妻子受欢迎之外,更多的是无奈。 是不是到了一定的程度,自己的媳妇儿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媳妇儿了?李半夏现在这样子,不只是他刘东山的媳妇儿,也像是马回村的媳妇儿。 “那麻烦西山了,你哥腰伤了,暂时别让他乱动,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养,我先过去了啊~”李半夏回头,眨巴着眼看着已经被马氏拴上的门,叹了口气,终于认命地往妙手仁心堂走去。 在他走后不久,西山进了屋,就看见前一刻还在床上躺着的刘东山起来了,正在穿衣裳。 “大哥?” “哦,西山啊。” “大嫂刚还说让你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你起来干嘛呢?” 刘东山笑了笑,没有回答,却是问:“你嫂子刚刚走的时候是不是嘟着嘴?” “……”这是什么问题? “哥猜啊你嫂子这会儿正在路上骂我不够意思,说不定为了教训你哥我,晚上不晓得回家吃饭。我待会儿去看她,顺便帮她把午饭给捎过去。” 刘西山无语对苍天,大哥诶,早饭刚吃呢,你就想着嫂子的午饭了。还有,大哥你当你和嫂子还是新婚夫妻呢?一刻都离不开谁? 不过想是这么想,刘东山可不敢这么跟大哥说话。(..tw无弹窗广告)又想起李半夏方才的嘱咐,忙道:“大哥,你要是真不放心嫂子,一会儿我跑一趟,帮你把嫂子的饭送过去。你呢,现在是病人,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免得嫂子回来又跟你念~” 其实,嫂子在妙手仁心堂待遇好得很,不比家里的伙食差。加上赵大哥赵大嫂三不五时地就熬些汤,给大家加餐,味道美着呢,哪需大哥担心。 刘东山何尝不明白这些,只是半夏刚回到他身边,他这心里不踏实。而且半夏早上走得那么不依不舍的,他这心里暖得跟什么似的,又哪里舍得她,正好去看看她。半夏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妙手仁心堂了,也不知道她适不适应。 最重要的是,半夏这会儿还在生着他的气呢,他要不走这一趟,半夏万一真跟他堵上气了怎么办? 虽然刘东山知道半夏只是说说,她从来不会让家里人为她担心,刘东山还是不介意偶尔蓄意培养她一些坏脾气。 她的坏脾气,就只在自己面前发作,也只有他知道,不也很有趣吗? 刘西山无奈得直摇头,自己和大哥在一起呆了二三十年,可直到今天,菜算是真正认识他大哥。 他以前哪里知道,他那正直温厚的大哥,哪里还有这一面。大嫂还真是有本事,除了她,大概别人没本事能够让大哥显示这完全不同的一面。 刘东山收拾好了,出了房门。马氏见了,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可拗不过这孩子,也只得由着他。 马氏或许还不了解,想着这东山和半夏,在外面的时候也是天天在一块儿,怎么回来就跟小别胜新婚似的,这么黏着? 只有刘申姜知道,他这儿子媳妇儿这一次可是历经生死,当然特别在意此刻重聚的时光。 这些事,他怕是永远都不会和家里的老太婆说了,也免得她操无谓的心。这外面的事,有他们男人扛着就行了,东山他娘年纪大了,就让她省点心好了。 马氏见别不过这孩子,也由着他去。反正他要去的不是别的地方,在药铺有什么不对也有他媳妇儿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刘东山让马氏帮忙准备些可口的小菜,半夏在千秋阁吃的喝的都不错,也常常是玉盘珍馐、山珍海味,吃得久了尤其想念马氏做的那些小菜。这两天饭量也因此增了不少,马氏看见自己的媳妇儿这么会吃,小嘴又这么甜,开心得合不拢嘴,就差叫儿子宝宝了。 刘东山在门外,看着孩子们在竹林里玩耍。看到他出来了,一个个爹爹、义父的叫着,围在他的身边。 儿孙绕膝,欢聚一堂,他还不到老头子的年纪,就已经深刻地体会到这一刻的美好。 孩子们应该是听进了大人的嘱咐,知道他的腰伤了,虽然都围着他,却很懂事的没有上前。小欢子也没有如以往那般,嚷嚷着要他抱抱。 刘东山挨个地给孩子们顺顺褶皱的衣角,比比他们的个儿,一段时间没见,孩子们都长高了些。 当归正在长个的身体,两个月没见,一下子拉了不少的个儿。刚在江州看见他的时候,刘东山差点没认出来。他相信再过几年,这小子会长得更加茁壮。到那时候,他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自己喜欢的人。 刘东山的胸口忽然鼓荡着一种骄傲,一种为人夫、为人父的骄傲。他想象着,有一天会和半夏一起白头到老,然后看着一个个小毛头长大成人,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还有甜甜,这孩子年纪不小了,许多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人帮忙张罗着婆家了。 到了刘东山这儿,他却一点儿都不着急。甜甜的意思也是如此,她想要在家、在爹娘身边多留几年。 她想好好地学些医术,然后像她娘一样,做个对别人有帮助的人。刘东山很欣慰,他和半夏过得很幸福,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跟他们一样。 他曾经和半夏聊过这方面的事情,半夏的意思和他差不多,孩子们都大了,他们的事由他们自己决定,尤其是婚姻大事。他们做父母的,只要为孩子把好关,做好他们坚实的后盾,然后在背后支持他们、鼓励他们,让他们做出自己所认为的正确的选择,这样便够了。 他和半夏,有一天终会老去,而孩子们也慢慢地会离开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刘东山开始有意识地培养他们独立解决问题和决定问题的能力,未来想做什么,于他们而言已经不是一个梦,因为他们背后有父母坚定的支持。 刘当归看着自己的爹,又想着大舌头早上出门时的样子,心思稍稍一动,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爹,娘她出门的时候可不怎么高兴,不要紧吗?”孩子们已经叫李半夏娘了,比起最初的生涩,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少。 也只有刘灵芝,时不时地还会蹦出几句大舌头。李半夏倒是没什么,然而一旦背着李半夏,几个孩子总是很有耐心地帮他纠正。那幅画面,别提多么可爱了。 而且刘当归发现,他喜欢叫李半夏娘,每次“娘”这个字出口时,他会感到一股淡淡的温暖和幸福。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美好的了,他想。 一家人就这样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他都愿意。他会努力地完成父母们的期望,不让他们失望,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守护他们的幸福,还有这个家的温暖。 他爱他的家,爱这个家的每一个人,这是刘当归的心声,也是每一个孩子们的心声! …………(未完待续。。) 571 暖暖的幸福(2) 571暖暖的幸福(2) “爹,娘她出门的时候可不怎么高兴,不要紧吗?” “哦?是麽,怎么个不高兴法?当归说给爹听听~”刘东山已经想到了,却还是兴味盎然地问着刘当归。[..tw超多好看小说] “娘她嘟着嘴,一路上不停地碎碎念。我亲耳听到娘说,要给爹一点好看呢。” “这样啊,那可不得了。” 刘当归额头冒出了一条黑线,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哪里有半点不得了的样子。 “那当归说,爹怎样做,你娘才会气消?” 这还需要问他,爹不都是知道了麽。娘一走,爹立马便从床上爬起来了。 “当归不想理爹?” 废话,该说的他自己都说了,没说的自己也做了,还让他说毛啊。 “义父,你是不是想去找娘啊,带小雷一起去好不好?”她早就听说义母的妙手仁心堂了,在外面可是有名得紧,早就想见识一番了。 “小雷想去,当然可以了。” “我也要去,爹――” “我也去。”其他三个孩子纷纷响应,都要前去瞧瞧。虽然李半夏不在的时候,甜甜也曾带刘灵芝到妙手仁心堂玩过,但娘不在,情况自然不一样。 而且,他们还想看,爹到底是如何哄娘高兴的嘞! 就这样,刘东山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后面带了四条小尾巴。这四条小尾巴可真能闹腾,一路上没半点清静的,就连当归,跟其他孩子在一块的时候。话也多了不少。 不过拜这四个孩子所赐,原先不算短的距离,很快便到了,妙手仁心堂已然在望了。 妙手仁心堂热闹非凡,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外面涌起的巨大热浪。[..tw超多好看小说]尤其是女神医归来。许多人确定今日李半夏会回来坐堂,都到药铺来了。 村里自从开了妙手仁心堂,与之相应的菜馆住宿的客栈也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有许多千里迢迢来求医的人,得知神医不在,就在附近的客栈住下。等到今天,终于得知神医回来了。还不赶快上门? 李半夏回村有些日子了,这几日,已经足够许多人听到风声。妙手仁心堂外,停驻着一辆辆的马车,马槽里系满了一匹匹的马儿。村里可算是真正地热闹了。 对于以前的马回村来说,李半夏骑回一匹高头大马那都是一件稀罕事儿。现在看到什么事,都已经淡定了。有钱的大老爷们也来了不少,看马回村是个好地方,好说要开发来着,谈得拢了,对村里人来说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当然,马回村并非一完全闭塞的村子。先前村里因为闻名遐迩的血砚之乡。也接纳了不少四方来客。但终究与村子有一定的距离,终归不如现在这般明显。 最重要的是,马回村的这一番变化。让小辈们开了眼界,也让父母们的思想逐渐进步。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这之前,许多人家都认为给孩子读书没用,与其让孩子们在学堂读书,还不如让孩子们在家里帮着喂猪放牛。可是经过刘家这一大家子。大家慢慢懂得知识的可贵。 有了知识,人就能学更多的本领。看看人家李大夫。那可是卞国的名人儿,对这村子有多大的贡献! 刘家老大。原本以为是个简简单单与大家毫无二致的庄稼汉,却听说人家是那啥雕刻大师。他的一副砚作,在江都可是能卖到上千两。这还算是少的,听说再过几年,刘家老大名气再大那么一点,那可更是不得了。 而东山的大儿子,他爹娘可真是舍得,送孩子到城里读书,好好培养,将来又是一个有用的人。 刘家这一系列的人和事,无疑给村里许多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不少人家都愿意孩子们多读点书,或学门手艺技能。 刘家的事迹让他们懂得,人要真是有本事,到哪里都不愁发不了光。 这种观念的转变直接带来了两个结果:一是村里学堂一再扩建,上个月村长才发动大家出款,为孩子们再筹办个新学堂。当时李半夏和刘东山都不在,两个老也是个会做人的,捐了不少钱,毕竟儿媳妇儿那么大的名声在那里,要是表示得少了,没准别人家会闲言碎语。 令马氏意外的是,村里人都没这么想,在他们看来李大夫那是他们马回村的恩人,上次村里集体受寒,可是李大夫无私的帮助了他们,他们一个个方能脱险。马回村有今天,李大夫可是功不可没,他们怎么还会拼着李大夫家出钱? 马氏很高兴乡村们这么看得起她儿媳妇儿,但该交的银两一点没少,一码归一码,相信就算半夏和东山俩孩子在,也会这样做。 这么一来,刘家在众人口中就更为人称道。做了这么多好事,不求半点回报,也从不搞特殊,于他们而言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 刘东山和四个孩子到的时候,妙手仁心堂外挤得满登登的,还是旺声,扶一个老太太出门的时候看到李大夫的“家属”来了,特地带他们从后门进去的。 赵郎中正在后院,熬着一锅黑乎乎的药,听他说这药特别考究火候,交给别人他不放心,便亲自看着。 见刘东山他们过来,将扇火的扇子交给旺声,让他帮着照应一下,自己则引着刘东山,到石桌上坐下。 孩子们欢欢喜喜地与赵郎中打了招呼,一股脑地想往前面冲,被刘东山拉住了。他们娘在忙,让他们别去打扰她。 于是四个孩子,要么围着刘东山转,听他和赵郎中说话。要么就围着旺声,看他煎药。 “嗯~这好像是柴胡泽泻汤呢~”小雷看见旺声在熬药,便凑上前去,小鼻子嗅了嗅,很快便知道他熬的是什么了。 “你知道?”旺声有些惊奇,这个小姑娘他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也曾听赵师父说师父她这次回来收了一个义女,年纪虽小,医术却不错,与现在的小白应该不相上下,想来应该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了。 “柴胡泽泻汤,是用柴胡、泽泻、橘皮、黄芩、枳实、旋覆花、升麻、芒硝各二两,配合一斤生地黄熬制而成。将这九味药分别切细,用一斗水来熬取三升汤药,去掉药渣,再加入芒硝,分作三次服用,治疗小肠实热对不对?” 旺声有些惊奇,很快便笑了,“你说得很对,这确实是治疗小肠实热的药方。” 旁边赵郎中听了,也是连连称赞。 刘东山笑着看向家里那个丫头,道:“赵大哥要是这里缺人手,不妨让小雷来这里帮帮忙,正好让她历练历练。” 甜甜本来医术还是不错的,可看见小雷露这一手,知道自己的医术比起小雷来还有差距,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更加努力。她是做姐姐的,比小雷还要长两岁,不能比妹妹差对不? 再说,她可是由娘一手指导的,如果不好好研习医术,那回头丢的可就是娘的脸。当然了,现在小雷也是娘的孩子、是她的妹妹,她会好好照顾她的,与她一起研习医术,争取有一天能够像娘一样做个治病救人的良医―― 家里的事不少,娘现在每天都要在铺子里坐堂,奶奶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她还是留在家里帮奶奶,就不到这来了。他们姐弟几个,总得把人留在家里帮着些爷爷奶奶才是,毕竟他们年纪也大了。 赵郎中听刘东山这么一说,当然是满心欢迎。然而小雷,却有些犹豫。别看她小小的,却能看清别人的心思。 她知道,甜甜姐这是要把机会让给她,自己则留在家里照顾爷爷奶奶。她不能让甜甜姐一个人承担,自己也想帮点儿忙,有她们两人在,家里事情肯定很快就做完了,然后她们俩就有更多的时间学医了。 至于医术,每天义母回来可以向她请教,等时候到了再到妙手仁心堂里来历练不迟。 等晚上回去,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义父义母说,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刘东山和李半夏不但答应,应该还会感到很欣慰。能够看到他们姐妹如此团结,为彼此考虑,没有比这更加令人高兴的事了。 赵郎中前面还有事,许多病人等着,与刘东山说了会儿话,便到前面帮忙了。让刘东山自己在这里好好走走转转,若是想半夏了,就到前面看看。 半夏一旦看起诊来,是很拼命的。他要真在后面这么等着,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大夫走后,刘东山安心等在后院中。此时已经是冬天了,满树黄叶飞,刚打扫干净的后院,不一会儿又铺满了一层叶子。 树叶飘零,却无半点冬日的萧瑟与惆怅,刘东山坐在树下,看着孩子们一张张笑脸,等着自己心爱的妻子。 而被病人围在中间的李半夏,一边为病人号着脉,一边询问着他们近来身体的反应与状况。耳听着屋后传来自家孩子与丈夫的欢声笑语,笑容爬上嘴角,温和如风的眼里流淌的是浓浓的幸福滋味――(未完待续) 572 半夏的幸福生活(1) 572半夏的幸福生活(1) 又送走了几位病人,李半夏终于得了空。 小白端了杯茶过来,“师父,你喝水。” 几个月不见,小白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这孩子与甜甜一样,再过两年,可就长成大姑娘了。 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小白成长了不少。听赵大哥说,她已经慢慢可以给人看诊了,虽然不是多么难的病症,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她一回来,就听小白开心的说,他爹爹上个月在田里被蛇咬了,就是她帮忙处理的。因为处理得当,爹爹的脚很快就好了,小白很开心,爹爹也为她感到骄傲。还让她好好的学,学成以后,就能帮助更多的人了。 而小白也想着,爹爹为她辛苦了大半辈子,这些年来,爹爹几乎没有过过一天轻松的日子。如果她学成医术,以后就能好好照顾爹爹,不让他受病痛折磨了。为了这个,她吃再多的苦都愿意。 小白一直以来都是李半夏的小fans,在妙手仁心堂里,她有许多的师父。赵师父,邱师父,孙师父,唯独喊李半夏叫师父。不只是她,连小翼和旺声都是如此。就连妙手仁心堂里其他的大夫都说了,这三个小鬼是李半夏自己挑选出来的又亲自培养,这三个娃儿,就做她关门弟子。以后李半夏这一身的医术,就有人继承了。 李半夏也很喜欢这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于医术一途都有自己的特色,而且心性坚定、宽容善良,是学医的号人选。旺声坚韧不拔。涉猎广泛,是三个孩子中基础最扎实的。小翼聪明练达,很有天分,就是学习不够认真,做事不愿倾尽全力。就连李半夏自己。始终都没法探清这小子的深浅。 至于小白麽,很有灵气,做事专注,对医术很有热忱。(..tw无弹窗广告)就是稍显急躁了些,还需再磨练磨练。 除了这三个小家伙,家里两个。李半夏也是很看好的。 小雷,医术来自于她的姥姥,李半夏没见过那个老人,也能想见那个老人家的医术很高。小雷这么小,就能在医术上有如此修为。确实算是少见了。尤其是听刘东山说起小雷救他的经过,那么小的小丫头,就有胆量治疗那样的重伤,还颇见成效,的确让人称奇。 只是,小雷虽然苗子不错,也有自己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在桃花谷长大,与世隔绝。小雷很不通人情世故。很可能你会问,是否通人情世故与医术高低有什么关系? 此处的人情世故非彼人情世故,当然。也可以这么理解。作为一个大夫,通点人情世故对于治病救人是绝对大有裨益的。 诸如许多难以启齿的病症,这就要求你的脑袋“通上一通”。又譬如让病人打开心扉,拥有一颗玲珑的心思,或掌握一些说话的技巧,会顺利许多。 不过这个问题。李半夏倒不是很担心。小雷很聪明,现在又从与世隔绝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她很快便能掌握这其中的学问与精髓的。 人是群居动物,一旦融入那个环境。很多事自然而然便学会了。 甜甜麽,小小年纪,就已经承担了许多的家务,在闲暇之余还能凭兴趣研习医术,并且在不断地进去,李半夏也觉得很难得。 也许是因为甜甜在她身边,和她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甜甜许多的习惯和风格都有点像她。李半夏也说不清楚,这对甜甜来说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或许再看看,能得出更确切的结论。 甜甜和旺声一样,基础十分牢靠,也很好学,李半夏回来不过几天的工夫,这丫头跑她和东山的房间已经不下二三十次了。.tw[]虽然这丫头每次进来的时机可能不是特别恰当,经常给小丫头看到她爹娘年纪也不小了还在腻歪,他们二人会很没面子。但难得自家丫头这么好学,她怎能不耐着心地给她答案? 这丫头最大的问题,就是实践的经验太少了。小白他们,呆在妙手仁心堂中,每天会接触不同的病症,进步起来是很快的,也多了许多实际操作的经验。有机会,也会让这孩子到铺子里多历练历练,只有这样,这孩子才会真正明白学医的意义以及一个大夫该有的严谨与责任。 没有经历过这些,是很难真正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大夫的。要知道,成为一个大夫容易,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却很难。就算是李半夏自己,虽然已经在卞国有了些名气,却从不敢说自己有多么合格。因为合格并不是以一个时间段而言的,需要你不断地践行下去。 以后的路会怎么走,她还不清楚,她只知道,无论何时不会忘记一个行医者的本分,用自己的一生来践行“合格”二字。 李半夏当然是谦虚了,也只有她自己,才会认为自己有一点小名气,现在放眼整个卞国,谁不知这位妙手仁心的女神医?又有谁,敢说这位女神医不合格? 然而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如何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李半夏对别人宽容,对自己向来要求严格,尤其是在医术上,更是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学无止尽,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又怎能为了眼前的一点成就而停止住自己前进的步伐? 更何况,她行医并非为了别人的称赞,也并未为了名誉金钱。而是要达到她医术上的理想和目标,看到一个个病人从她手上恢复健康,从而收获丰富健康的人生,这就是属于她李半夏――一个医者的幸福! “师父,师公在后面等你好久了,你也不去看看?” 李半夏还在生气,谁叫他早上“赶”她出来来着,还有,腰不好,就躺在床上休息,跟着跑过来干嘛?她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走哪儿还要他跟着? 再说了,她前脚来药铺,他后脚就跟着过来,这不是给别人看笑话呢麽。 “师父――” “嗯?” “师父是不是和师公吵架了?”可这样子看着也不像啊,师公在后面乐呵呵的,那样子哪里是刚和师父吵架的样子。两人的感情分明好得跟什么似的,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算不上吵架吧,只是你师公做了一件让师父我不高兴的事情。” “怎么会呢?”师公对师父的好,那可是大家伙儿都有目共睹的。师公就差将自己的心肺都掏给师父了,怎么可能会做令师父不高兴的事情? “你师公今天早上将我从家里踢出来了,还把门关上不让我进去~”(喂喂!这分明就是你婆婆做的好吧,刘东山可是自始至终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哦!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李半夏才会这么生气。真是,应该在娘把门拴上的时候,偷偷给她把另外一扇门打开才是啊~) “有这事?” “嗯。所以小白你说,师父是不是该生你师公的气?诶,小白,你要去干什么?”小白听了她的话就跑,方向正是刘东山他们所在的后院。 “师公敢把师父从家里踢出来,小白要替师父报仇。” “啊?”李半夏傻了眼,半天没听明白这丫头要干什么。 “我也要将师公赶出去,然后把后院的门拴上,不许师公进来。”小白鼓着包子脸,那小模样还颇像那么回事。 “真的?” “嗯!真的。今天把师公赶出去,如果师公向师父道歉的话,我明天再把师公给放进来……” 李半夏越听越抓不住重点了,“小白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师父是小白最尊敬的人,小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师父的,就是师公也不行。”把师父赶了出来,不赶快来道歉,居然还在那说笑,小白顿时觉得刘东山刚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十分可气了。捏着小拳头就像后院跑,李半夏后知后觉,才知道要跟上去。 等李半夏赶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丫头在那里使劲推搡着刘东山,要将他推出去。这就是她口中对师公的惩罚,师父被赶出来一次,所以她也要帮着师父赶师公一次。 李半夏呵呵笑了,这小丫头想法还真是单纯。她以后是否要注意,不该对孩子们说这些呢?毕竟他们那些可爱的小脑瓜,怎么歪解她的意思都有可能啊。李半夏能说麽,她刚才这么说纯粹就是跟刘东山撒娇撒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小白一边推,一边说着刘东山。刘东山总算明白这小丫头一出来就要把他往外面推了,他还纳闷了,平时这个嘴甜乖巧的小丫头,怎么今日倔脾气上来了,他是哪里得罪了她? 原来,是因为他得罪了她师父,让她师父不高兴了啊?刘东山越发觉得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的半夏了。 这师父一旦生起气来,他可不得了。 刘东山对站在远处地李半夏笑弯了眼,耸耸肩,好像在说:看吧,现在要怎么办?(未完待续) 573 不平凡的事业! 573不平凡的事业! 刘东山花费了好一番工夫与口舌,才终于打消了小白要将他推出去的念头。。 小白可不是傻瓜,她看师父嘴角笑得灿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想岔了,师父跟师公两人根本就没事,她这是在担无谓的心。 李半夏揉了揉小丫头的头,让她到前面帮赵大哥他们,这边就交给她了。 “怎么,真生气了?”刘东山好笑的问,半夏不会这么小气才对。 “哼!”李半夏扭过脸,她才没有生气呢,只是要让他知道她的“厉害”,别当她是没脾气的人,她可不是好打发的。 刘东山已经有充分的觉悟了,他哪里舍得让她生气,他可是一点都不想让她有给他厉害瞧瞧的机会。 “这是娘让我带给你的,吃吧。”刘东山打开食盒,里面全是李半夏爱吃的小菜。 李半夏哪里不知道这是刘东山要娘炒给她的,心里美了一下,嘴上却没有说。她一定要绷住了,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他给哄高兴了。这本来就没事,李半夏觉得自己也怪矫情的,只是偶尔来这么一下,看刘东山展露出一些平时没见过的样子,倒是挺有趣的。 “快吃吧,还是热的,待会儿就凉了~” 刘东山将饭菜推到李半夏的面前,其他几个孩子都是打定了主意要帮着爹哄娘高兴来着,一个个围在她的身边,让她快吃快吃。 李半夏可舍不得拂绝几个孩子的意。这几个孩子她心疼得很。刘东山还真是可怜。他媳妇儿唯一舍得的就是他。 当然,最心疼最在意刘东山的,也是李半夏。 “你们几个吃了没?” “吃过了——”整齐划一,四个孩子点头。 “你呢?”李半夏低下头,一边从食盒里端出饭菜,问了一句。.tw[]刘东山顿时笑了,他就知道,他家半夏最好了。 “吃了。这些都是带给你的,好好吃,还有一下午要忙活。”刘东山边说边为李半夏布菜,很快就为她夹了许多,碗上堆得满满的,足像一座小山。 “让你在家休息,怎么跑这来了,要是腰又痛了怎么办?”李半夏还是忍不住念叨,他要是真的又腰痛了担心的还不是她? “不疼了,一路都留意着。不会有事的。”刘东山温煦地笑笑,半夏这别扭地关心他的样子。他觉得很可爱。或许以后经常看看也不错,但他可不愿半夏再跟他生气,有这一次就够了。 尽管他知道,半夏纯粹就是在死撑,心里一点都没怪他。 “好了好了,等我吃完了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在床上躺着,腰不要使力,到点了就让小雷给你敷药。别老想着这跑那跑的,等过两天,你的腰情况再好一些,再下地活动。” “好,听你的。”刘东山这次很干脆地答应了,李半夏总算是满意了。 这才像话麽,既然是病人,就该好好听话。 李半夏饭没吃完,前面就在叫人了,来了一个情况危急的病人,正在抽着呢,吓人得紧。 李半夏不敢再耽搁,嘱咐几个孩子小心照应着他们爹,早点回去,自己则匆忙地跑到了前面。 那个病人病发起来会发狂,抓到什么就要撕毁什么,样子很狰狞,几个小伙子才勉强将他按住。不但伤人,还会残害自己,送他来的几个人,身上早已狼狈不堪。一个人若是真的发起狂来,可不容易控制。 为了怕他伤了自己,他的手、脚都被人牢牢按住,最后无可奈何,只得将他绑在了床板之上。 想要伸根竹筷到嘴中,又怕他咬到舌头,许多大夫都试了试,最后都被吓得收回了手。 李半夏赶来时,就是这么个危急的情况。 “李大夫,你可来了,你看看,这个情况~”邱大夫被这个病人折腾得满头大汗,他年纪大了,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李半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样的病人她经历不是第一次了,卷卷衣袖,握了握手指。然后从赵郎中手里接过那根竹筷,然后来到床板前。 “李大夫,你可要小心,他发起狂来是会咬人的。”旁边人纷纷附和,这李大夫的手要是被他这么重重一咬,那后果可不得了,到时就是想抽都抽不出来。 “没事的~”李半夏笑着摇摇头,当她再看向床上之人时,眸子一凝,一只手飞快探出,重重地在那人胸前几处穴位拍打了几下。冲那人张嘴大叫之时,另一只手飞快将竹筷放入他的嘴里,让他咬住。 前后不过几秒钟,大家只觉眼前一花,动作一气呵成,便解决了这个难题。旁边人议论纷纷,不少千里迢迢来寻访名医的人,看到这么一手,都相信了这位李大夫的本事。 这并不是多么难的事,他们信服的是李半夏脸上始终自信冷静的神情,那种淡定严谨的样子,仿佛对什么都抱着全力以赴的态度,仿佛没有什么病可以难倒他。 这个病人病发时造成肌肉紧张,李半夏刚才那重重地几拍,造成他身体一定的痛感,既能缓解他肌肉和神经紧张,却又不会伤身。 床上的病人比起最初的疯狂的确有所消减,李半夏又帮他揉按了诸如涌泉穴、足三里穴等穴位后,病人抽搐的症状缓解了不少。 “赵大哥,先让人给他服些镇定的药物,等他平静下来后,再灸关元穴一百壮,如若不明显再重复灸。” 李半夏话一出,立即就有人下去着手准备了。再妙手仁心堂,因为病人实在太多,各大夫间有着明确的分工。像是服用镇定药物,用不着药铺的老大夫,药童们就完全可以应付了。 这些药童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在进妙手仁心堂最初,就有人专门培养他们一定的技能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做不好或者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就算不方便问药铺中的老大夫,旺声小翼和小白他们,还是可以经常询问的。 尤其是旺声,他可是妙手仁心堂最好的好人,有着超好的人缘,人不但有耐心,又很有学识,许多别人不懂的问题他都懂,也很乐于教那些刚进药铺的新人们。有这样一个人在,没有人会吝于向他请教问题的。 对于妙手仁心堂的新人们来说,李半夏就是他们的偶像,是妙手仁心堂的活字招牌。许多人之所以这么坚定的学医,很大程度上都是源于对李半夏的景仰。 这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李半夏一开始并不明白,也没有意识到。直到她阔别两个月,重新回到妙手仁心堂,看到许许多多的新面孔。 这些新面孔在得知她便是“李大夫”时,有几个小少年和小丫头看着她,居然红了脸。李半夏顿时囧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听到赵大哥对她说的话,自己的脸也是滚烫滚烫,跟那些小家伙们一模一样了。 真是有爱的年纪,不知不觉间,她发觉她都已经老了。 李半夏在的时候,也有几个小少爷鼓起勇气来向李大夫请教。在他们看来,李大夫医术那么高深,她说的很多东西他们可能听都听不懂,之所以过来是想和李大夫近距离说几句话,换句话说,就是瞻仰瞻仰神医的风采。 没有想到,她说得居然那般浅显易懂,人又亲和,有机会还会给他们亲手做示范。常常李半夏一做示范,面前就围满了新人,小翼旺声和小白,这些弟子中杰出的几位,也都一脸激动地听着。就连那些老大夫,都不介意来凑个热闹。能听李大夫讲解一番,许多根深蒂固了然的东西,或许又有另一番更为完美、令人难以预料的解答。 但李大夫太忙了,许多小弟子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在李大夫有空时才会上前。再加上李半夏每日在堂里都很忙,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她有点空闲,大家都巴不得李大夫能好好歇上一歇,哪里愿意去打扰她。 李大夫处理好,洗洗手回到后院的时候,刘东山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忙好了?”刘东山温声问。 “嗯!前面人不少,把饭吃完,得到前面做事。”李半夏举起碗,对着碗口,不停往碗里爬着饭。刘东山想让她吃慢一点,却也知道半夏不愿让病人久等,若不是他在,休息的时间只怕还会少上不少。 “病人多,急不得,慢慢来。” “我知道。”李半夏咧开嘴笑了,“你一会儿就回去了,长久站着,对你的腰不好。这里人多,要是不小心碰着了,会更棘手。” 刘东山点点头,转头看四个孩子,除了刘灵芝在想着法地抠出姐姐的小指头,然后拉上。其他三个孩子脸上都有些异色,刘东山知道,他们三个一定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被他们娘给震撼到了。 不是不知道李半夏的本事,大概是从来没有一刻如此近距离地体会到李半夏这个人对于病人的意义,体会到他们母亲正在做的是一件多么不平凡的事—— …………(未完待续。。) 574 半夏的幸福生活(2) 574半夏的幸福生活(2) 不知不觉,李半夏回到村里已经月余了。(..tw好看的小说) 这一个月,每日都过得很平静也很充实。药铺、家里,李半夏每日两点一线,风雨无阻。 刘东山的腰已经完全好了,老刘家门前日益热闹,每日上门的人有不少,这些人却不是来找李半夏的,而是来找刘东山的。 刘东山为杜老爷雕刻的砚作,一经展出,就在江州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其雕刻手法之诡奇,变化之多变,刀功之精湛、感情之丰富,令人望而兴叹。 刘东山的名号,一炮打响。许多热爱砚雕的人,受到杜老爷的指印,前来拜访,并委托刘东山帮忙完成砚作。 他们相信,这个年轻的砚雕师,能够雕出一副他们最为完美的作品,能够用一把刻刀表现出他们想要达到的东西来。 卞国王朝,文士学风鼎盛,附庸风雅的文人更是有不少。而这砚雕,就是一个文人的门面,几个人到一块,文房四宝一摆出,很容易就能看出一个文人的品味来。不管是真爱还是假爱,都是不可或缺。 刘东山一下子忙碌起来,刘东山是砚坛新秀,曾经得过大奖,受过许多砚雕大师的好评,行内人对这位年纪轻轻的砚雕师倒是一清二楚。但毕竟是行内,在外行人看来,刘东山的名气依然有限。 刘东山在意的也不是这些,砚雕是兴趣,这或许是因为刘东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有许多的话、许多的感情他并不善于口头表达。而选择用雕刻这种方式,将他内心最为细腻的感情一一展现。 他师父肖将,对刘东山有着很高的期望。.tw他相信,只要刘东山在这一行坚持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名扬整个砚坛。成为“魂手”肖将的继承人。 肖将在上次的事上,暗中帮助了他们很多,这件事李半夏后来从刘申姜口中听到了。肖将认识宫里一位大人物,正是这个人向皇上进言,鲍大人的府尹府才能得到皇上的旨意,到断肠山一段抓捕贼寇。 虽说京畿的治安。向来是由府尹府负责,但断肠山一带,属于边界地带。加上盗贼为患,常常是做一票换一个地方,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到底在哪儿。要不是有这位神秘人物帮忙。这事也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包括詹扬第一次和那位宣旨的公公前往千秋阁,也是得到了那人的首肯与暗中襄助,他方能一起前往,进而探知到了李半夏当时的情况。并借机摸清了千秋阁的地形,为之后的救援进行了充足的准备。 只是最后,因为二皇子有心放李半夏一马,这些才没有派上用场罢了。但毫无疑问,这个人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没有肖将帮忙,事情还在一团迷雾之中,无法明朗。 试想一下。若是詹扬不能探知李半夏的最新状况,而外面的人弄不清里面的情况,很有可能做出错误的决定。府尹府与二皇子这边,可能已经杠上,或者还在不断周旋之中。双方都不愿妥协,就有可能引起无谓的纷争。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顺利地过渡到最初,没有损伤。便是最好的结局。 刘东山很感谢他师父,师父本是世外之人。他虽然不了解师父的过去,却也知道师父一定很艰难才摆脱掉那段过往。现如今又因为他,主动地跳了进去,师父对他的好他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肖将脾气虽然怪异,也很不为外人所理解,但他对自己徒儿的那份关怀之情,实在不能不令人动容。 刘东山对肖将,不仅有徒弟对师父的尊敬之情,还有满满的感激。肖将已无亲人,身边陪伴他的只有一老奴,在刘东山的心目中,肖将就像是他的半个父亲一样。 他明白肖将对于雕刻的执着,就像是半夏执着于行医救人一般,刘东山从没有一刻从他们俩人身上这样深切地感受到:当一个人全心执着于一件事的时候,是件多么有魅力而且有意思的事! 他也有属于他的执着,像师父、像半夏一样。 刘东山要价并不高,可也不低。就像是李半夏说的,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则,他不能轻易打破。刘东山一旦要价过低,不但对别的砚雕师不公平,也会造成一系列的烦恼。 在这一行,有自己的收费标准。刘东山目前算是新锐,在江州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按照砚石的方寸,和雕刻的难易程度进行收费。他出道不久,资历始终比不上那些老道的砚雕师。在这个谈资论辈的时代,不在这个行业多混上几年,一开始就能爬到高处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让这么多人找上门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刘东山师承“魂手”肖将。谁都知道,肖将是砚坛的泰山北斗,最顶尖的人物。然而肖将早已金盆洗手,许多年都没什么作品问世。他那神奇的手法,至今都为许多人津津乐道。 很多人一掷千金,就是为了能购得一副肖将的真迹,但肖将的作品,现在无疑可以被称之为国宝,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刘东山的强势出道,给很多人带来了希望。许多人在听说了他是肖将的徒弟之后,就算没有上门,也是抱着观望的态度。想看看这位年轻的砚雕师,究竟以何样的实力顶着肖将入室弟子这么大的名头。他是否实至名归,不复他师父当年的威望与实力? 不管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刘东山现在每日忙得是不可开交。家里的田地请短工帮忙打理,而刘东山,因为腰部伤势未愈,不宜干重活,正好赋闲在家,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李半夏对于这样的状况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她深知东山在砚雕上面的天赋和兴趣,别人看重东山,让他帮忙完成砚作她也很替他开心。只是,他的腰伤才刚好,可不能像以前那么拼命。 每日都给刘东山规定了可以工作的时间,多长时间一到就必须休息,晚上时候一到就得上床睡觉。白天有爹娘和四个孩子负责监督,晚上则由李半夏自己亲自盯着,刘东山被一家人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想当个工作狂都没处发挥。 天气渐凉,早晚的寒气重得让人不禁打寒颤。 李半夏也一日比一日更想赖被窝,每天早上起床都分外艰难,刘东山也想让她多睡会儿,但半夏这会儿赖床是回事,她要是真的没起来错过了正事那到时候可是要说他的。 而且这丫头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个啥“德行”,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得对他打好招呼,要他第二天早上无论她如何好求歹求都得狠心把她喊起来,敢心软她就大刑伺候!刘东山哭笑不得,也只得践行媳妇大人的旨意。 李半夏每天起床都是无限的怨念,她为何要活得这么辛苦啊,连个懒觉都睡不了。无数次嚷嚷着要跟赵大哥请假,专门在家睡几个懒觉,但最终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病人给耽搁了。 李半夏起得早,刘东山并不是如此,他每日都在家中,就算是睡到日中也无所谓。但他每天都是在李半夏之前醒来,然后穿戴好,给李半夏找好换洗衣裳并用火炉焐热了拿到房中,然后才会喊李半夏起床。 天气特别冷的时候,刘东山想让两老早上多睡会儿,便自己起来烧水。马氏自然不肯,她还没老到那个程度,一点水还是烧得了。加上也许是年纪大了,睡久了骨头疼,每天早上天一亮就醒了,醒来后就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就从床上爬起来。不像他们年轻人,能赖会儿床都是好的。有时候看着李半夏舍不得被窝,恨不得卷着被窝走的样子,马氏就好笑极了。 对这个媳妇儿,马氏也是宠到极点的,她早已把半夏当成是自己的女儿,而不似是媳妇儿。婆媳之间的问题本来是最多的,然而一旦到了那个程度,许多问题也便不是问题了。 李半夏知道了刘东山做的这些事后,心疼得不得了。她喜欢睡懒觉,东山何尝不喜欢,可他每天为了她还要起得这么早,做这么多的事。说来也奇怪,李半夏自从明白这些后,每天早上爬得飞快,不用刘东山三喊四喊,麻利地就爬起来了。 刘东山照样每日早起,这不但是因为刘东山并非一个懒惰之人,而是让半夏一个人走他不放心。 李半夏做事的时候是很认真,生活中却有些丢三落四的小毛病。没有他在旁边看着,要是冷了冻了怎么办。 每天和她一起起来,嘱咐她早上吃饭慢着些,出门的时候衣裳多穿两件,拿起架子上的围脖绕了一圈又一圈。鞋子昨晚就用火给煅得暖暖和和,棉手套又重新塞满了棉花。等确定一切都妥当后,才亲自送着她出门了―― 生活一平如水,却也别样的温馨、快乐。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未完待续) 575 祝福! 575祝福! 回到村里后,李半夏再也没有问过京师之事。。。 舞融大概是不想影响他们平静的生活,每次写信来此,也绝少提起京中之事。时间久了,李半夏也开始有些想念京中的朋友来。 也不知他们都怎么样了,她每日在村子里过得很顺心、也很快乐,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如此。 李半夏在回信中,希望舞融能告诉她几位朋友的近况,她相信舞融一定清楚。 信很快便得到了回复,在信中,舞融告诉她,她义兄也就是詹扬在她走后,奉皇帝之命送公主到仓狄和亲去了。没有几个月,恐怕回不来。 卞国和仓狄,自上次边城之战后,平静了好些日子。封炎正式继任封家家主之位,几派势力暗中争斗,封炎代表的封家势力最终赢得了胜利。封家本来就是地下皇者,上次边城一战,封家损伤惨重,危急到了封家在仓狄的地位。 再加上皇上一直有心削弱封家势力,重掌仓狄大权,借着这个机会对封家予以打击。封炎回去后,娶仓狄相国之女为妻,又杀鸡儆猴,重创了皇帝亲卫队,皇帝的性命都随时掌于他手,仓狄的局势才渐渐明朗起来。 这次和亲之行,是仓狄的王提出的,他现在在仓狄的作用,恐怕也就是用己身来巩固两国的邦交了。 封炎终究还是妥协了,安相国是仓狄重臣,在百姓之间也很有威望。她的女儿安贵茹是仓狄有名的才女。知书达礼、高贵优雅。封炎和安贵茹的结合。可以说是仓狄百姓众望所归。 詹扬和封炎。可以说是夙敌,但也正因为此,两人不打不相识。虽说算不得多么融洽的朋友,在一起倒不是无话可说。 何况,他们还有一群共同的朋友,李半夏便是其中之一。.tw 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与这样一个女子。会有如此深的渊源和纠葛。 封炎是喜欢李半夏的,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李半夏并不相信这样一位无情将军的感情,不只是因为詹扬的行事作风,也是因为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感情并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认识李半夏的女人,爱极了她这一点,却又恨着这一点。这是一个心性多么坚定的女人啊! 或许正因为如此,那些或爱着或钦慕着李半夏的男子,总是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从心底珍视着她,小心地在远方守护祝福着她。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仓狄屡次经历外乱内乱,需得很长一段时间休养生息。仓狄的王在封炎的建议下。决定与卞国和亲,两国成为友好之国,互不侵犯。 这样的结果,也是卞国皇上所喜闻乐见的。上次边城之战后,大将军熊北天曾经与封家老将军代表两国签订了合约,此次和亲,也不过是巩固这种友好关系罢了。 封炎是个识时务的人,他知道怎么做对封家对仓狄最好。只不过,仓狄人民风剽悍,又向来觊觎卞国这方宝地,等他们恢复国力,很有可能会向卞国发兵。.tw[] 卞国当今圣上也不是简单的角色,手段更是狠辣,封炎主动伸出橄榄枝,卞国没有不接的道理。 为君之道,最重要的就是让百姓过上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生活。他可以在仓狄有内乱的时候不趁虚而入,也可以与他们结盟,但仓狄却得做出承诺,在五十年内仓狄的铁骑绝不能踏入卞国一寸领土! 封炎所派出的特使,奉封炎之令,来到卞国上京,为的就是请求卞国天子将公主嫁给他们的王。 并且嘱咐特使,不到万不得已,并不做出这个承诺。结果证明,他们终究太小瞧卞国皇上的智慧了,若论谋略和算计,这些经过残酷宫廷斗争最终走上统治之路的,又岂是随便就能被别人算计的简单角色? 不管怎么说,卞国又将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舞融怀孕了,已经三个月,张凤无放下大部分公事,在家全程陪着妻子。舞融从来就不是一个规矩的人,张凤无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每天都跟在妻子身后,唯恐她哪里碰了磕了,紧张得不得了。 一开始,李半夏每次收到的都是舞融的信笺,后来张凤无张大人也加入了进来。甚至写得比舞融还要多,信中细细询问李半夏孕妇该注意的事项、应该吃些什么,舞融最近身子又有什么异状、会不会对母亲的身体造成伤害等等。 每次看到张凤无的来信,李半夏都要笑上许久,从没想到,张大人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不知道把这事告诉给舞融,她会怎么想。 洪瑛的孩子已经快一岁了,前段时间终于学会了跑路,洪瑛和八当家还特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李半夏,希望她有机会能到天山十二寨去做客。 看着自己的姐妹一个个都生活得很快乐,李半夏心中也很满足。她分享着她们成怀孕到生子的每一个过程,聆听着文字里她们跳动的音符和欢畅的笑语,不禁也有些羡慕起来。 她也有些想当个妈妈了,以前不知听谁说过,一个女人不经历生儿育女,就很难真正的成长,人生也不会完整。 李半夏倒并不这么想,在这上面,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执念。也许是因为身边的四个孩子,给她带来了太多的乐趣。也许是因为东山无微不至的呵护,还有爹娘对她的疼惜,让她的人生幸福得美不可言,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奢求。 但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想一想。 想象着肚子里孕育小生命的感觉,感受他/她在自己的肚子里一日日的成长,感受着第一次激动人心的胎动,那也很有意思吧? 刘东山常常看见李半夏,抱着那些信笺笑得一塌糊涂,他慢慢明白了李半夏的心思,笑着对她咬起了耳朵:为夫会努力,娘子也要加油才成,可不能输给他们。 李半夏笑着推开他,脸霎时就红了。这种事,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着急也没用,何况她还不着急。 她和东山的日子还很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何况,现在欢子还小,爹娘要照顾欢子,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等上两年,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候小白旺声小翼他们也大些,足以独当一面,她也可以卸下一部分的担子。 到时候也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养育宝宝,不至于让二老跟着劳累。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李半夏有些忧心。 李半夏的身体,曾经受过伤害,所以她和东山在一起这么久,肚子一直不见动静。 应该是上次在江州的时候,受了那一剑,身体亏损严重,这之后她一直注意调养,只是连番的事,终归没有调养得当。 上次从京城回来,接连睡了三天,才从床上爬起来。由此可见,她的身体亏得有多严重了。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李半夏晚上比平时休息早了许多,也开始准备一些药膳,慢慢为自己调养。 这件事她一开始并没有告诉东山,但想到,自己前段时间才对东山口口声声说夫妻之间要坦诚,她不能只要求东山自己却做不到。 刘东山听了这件事,抱着她紧紧没有动,依稀间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 半夏的确是吃了太多的苦,连番的事,给她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损害,难怪这次半夏回来,身子比以前虚了不少。有的时候,陪他坐着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刘东山还以为半夏是前些日子累狠了,却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这般严重。 半夏她从来只会顾惜别人的身体,为他人的安危奔波劳苦,却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一次次在危险面前徘徊,也不见她喊过半分苦、说过半分累。 是他这个做丈夫的疏忽了,没有照顾好她。 刘东山变得越发体贴,连妙手仁心堂的事,也去和赵郎中说明情况,让半夏每隔两天便在家中修养一天。而每天早晚,也多点时间让她休息。赵郎中听说了李半夏的情况,也很为她担心,他是个大夫,当然知道李半夏的情况不简单,需得慎重对待。 有些遗憾,一旦酿成,将永远无法弥补。 在家的时候,刘东山总是让李半夏写出一道道药膳,然后让马氏教她,亲手为她熬补身汤。 马氏本来并不想看到自己儿子下厨,有什么事她来就好了,东山心疼她年纪大,不愿母亲操劳。再加上他想亲手照顾自己的妻子,为她做些事,或许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点儿。 他能为半夏做的,从来就不多。 马氏何尝不明白儿子的心思,儿媳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儿子一直觉得对不住媳妇儿,许多事要她撑着,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愿能多帮她担着点儿。儿子对儿媳的心思,更是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掏给她。 罢了罢了,就让孩子去吧,她也希望半夏这丫头的身体早点好,那样他们就全都放心了。 放心将厨房交给儿子,小小一片厨房,倒是别样的欢欣。(未完待续。。) 576 淳朴的乡情 576淳朴的乡情 妙手仁心堂新人考核! 随着李半夏的归来,妙手仁心堂又迎来了另一个高峰。。。 李半夏身体抱恙,妙手仁心堂的事没法担负更多,几位老大夫上了年纪,每个人手上都有不少诊需要看,无力应付一拨接一拨前来求医问诊的人群。 李半夏刚回来的时候,就曾听赵郎中提起,今年的妙手仁心堂来了不少杰出的人物,这些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还有自身的勤奋和天赋,渐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鉴于妙手仁心堂现如今的情况,赵郎中决定提拔几个年轻人,让他们参加考核,通过的人能成为妙手仁心堂大夫中的一员。 这次考核,不仅是选拔大夫,还选拔妙手仁心堂的新生学员。妙手仁心堂现已是方圆百里最大的药铺,自李半夏神医名号传出后,声势大振。加上铺子里的大夫个个医术精到,古道热肠。妙手仁心堂布衣施药,赈济贫苦百姓,广播美名。 上次村里全员开会,会上大家讨论要扩展妙手仁心堂的规模,一个是因为现在的规模与那么大的人流量比起来的确稍显小了些。二个是因为一些具有经商头脑、思维活跃的人,想借此带动他们的产业发展。 甚至有几个颇有名气的商人,主动说要帮妙手仁心堂扩建,只是扩建的地点由他们选定。 一边是妙手仁心堂,在另一边他们会盖上菜馆酒楼、客栈茶寮。还有的,经营起了马车生意、干起了体力活儿。这马回村的风景不错。前来看诊的人病好了。心情开阔,还是可以租辆简便的车子、或者双人小轿,登山赏景,也是美不可言。 赵暮山赵老爷,张决明的父亲张老爷子,是七里八乡最有名的商人。巧的是,赵家与张家与李半夏有着不小的渊源。 玉笛公子张决明多年的顽疾被李半夏奇迹般地治愈了,日前已经回到了村子里。张家两老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当晚就赶过来拜谢李半夏救他们儿子的恩德。 听闻张决明回村了,李半夏心中也是激动万分。上次张决明的身体刚有点起色,她就得离开与二皇子会合,也不知道他恢复得如何。就算张决明第二天没来找她,她也会去看他的。 至于赵暮山赵老爷子,两家是亲家,小姑现在在赵府呆得很好,与赵晨宗的感情也有了不小的起色,脸上重新恢复了阳光笑容。 刘银杏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玩喜欢跑的姑娘。当了母亲、成了赵家的少奶奶收敛了不少,却仍是让人头疼。 有一次。刘家一家人正在吃饭,赵晨宗跑来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问他们银杏回来了没有。 这么晚了,银杏那孩子能上哪去? 马氏和刘申姜都急了,在他们一再的追问下,这才知道。原来刘银杏误会赵晨宗和一个丫头眉来眼去,一怒之下离了家,都有一天没见人了。赵晨宗本来就烦这些女人一天到晚就在那胡思乱想,他和那丫头啥都没有,亏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少爷脾气上来了,就甩了几句重话。 这下子两人的问题就来了,刘银杏一气之下,孩子都不带,就跑出去了。赵晨宗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儿,等天都快黑了才慢慢着急起来。爹娘问起来,他又没法交代,孩子在那哇哇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大少爷焦头烂额,又担心刘银杏在外别真的出什么事,于是就急急忙忙出来找。 他以为刘银杏能回的地方就只有娘家,第一个地方便往这儿找,结果刘银杏压根就没回来过。 马氏听说了这事儿,将两人都给数落了一顿。都是成家立室的人了,怎么都还跟个孩子长不大似的,你说赵晨宗,娘子误会了,那你就好好跟她解释,发什么火啊。你娘子发火,那是在乎你,你对她凶不是将事情闹得更僵麽。 还有银杏,这孩子也是,出嫁前她怎么嘱咐的。女人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以夫家为天,动不动就耍小性子这哪使得。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舒坦,也不能丢人孩子说走就走是不?等下次她回来,马氏非得好好说说她。 说是这么说,眼下还是将孩子给找回来要紧。 一家人饭也顾不上吃了,碗筷就放桌子上,跟着赵晨宗一块出去找人。刚走出门,就看见刘银杏怯怯地躲在外面。 这会儿知道怕了,也真怕家里人为她担心,才跑了出来。 马氏冲上去,就是好一顿数落,刘银杏眼泪汪汪的。她受了委屈,又饿了一天,娘不但不帮着她,还帮着那臭男人教训她,这下子心里更难受了。 最后还是赵晨宗看不过去了,搂着刘银杏,两人向马氏赔罪,这大少爷虽然高傲,在这些长辈面前多少还知道悠着点儿。加上马氏和刘申姜向来对他这个女婿不错,每次来都十分热情,赵晨宗打从心里是真的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又一个爹娘,在两老面前表现得倒是很乖巧。 这固然是因为赵晨宗从心里接受了自己的妻子,把她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那她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他也该敬一份心力。 也许是因为李半夏曾经救过心脏病发的赵暮山的关系,赵晨宗对李半夏这个嫂子怀着一股敬意。别人的话听不进去,李半夏说的,他却出奇地听得很认真。 就连刘银杏,每次要是赵晨宗惹她不高兴了,她都喜欢对她这个嫂子说,要李半夏帮她“教训”他。李半夏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教训那大少爷,她可不敢。 再说,凭刘银杏现在在赵家的地位,赵晨宗想欺负她还真是不容易。 刘银杏一开始还不答应,赵晨宗低声哄了两句,才总算将这小祖宗给平息了下来。给这俩口子弄了点吃的,等把他们送回去已经快到半夜了。 马氏摇头叹息不已,银杏这孩子还真是叫人忧心。李半夏见状,笑着安慰。虽然小姑今日的表现的确有点小孩子气,她却是宽慰不少。先前早听娘说,小姑和姑爷的感情好了不少,她看着也是如此,但一直都不怎么肯定。 今日这件事,让她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赵晨宗,也看到了恢复往日笑颜的小姑。她大概是彻底走出阴影了,与赵晨宗的感情也渐入佳境,他们是可以放心了。 这小俩口子今后会如何,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他们这些做家人的就是送上自己的祝福,看着他们俩人和和美美的走到最后―― 赵暮山对刘家一直不错,加上李半夏曾经救过赵暮山,对李半夏经营的妙手仁心堂也一直关注着。 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家人,赵老爷在马回村还有一处空厂房,这厂房原先是用来堆放货物的,这两年赵家经营的重心转移,那厂房就空置下来了。这妙手仁心堂扩建,需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干脆用现成的,省事。 张老爷因为感谢李半夏治好了他儿子的病,给妙手仁心堂投资了大量的设备,还给他们捐了几车上好的药材。 李半夏本不愿接受,但张老爷已经送来了,而且盛情难却,只得收下。这些药材,她会用来帮助那些贫苦抓不起药之人,也不至于浪费了张老爷的一片心意。 赵暮山赵员外提供的厂房,李半夏却不愿平白接受。两家就算是亲家,一码归一码,她也不能白占人家的好处。 李半夏与赵郎中商量,每年以一定的租金租下这间厂房,用作妙手仁心堂的扩建。还万望赵员外莫要拒绝,否则他们只好想别的办法了。 赵员外欣然接受,也很欣赏李半夏这种处事之风,他有理由相信,妙手仁心堂在李半夏的带领下会走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将会为一方百姓带来福音―― 幸亏这两位倾力相助,妙手仁心堂再次扩建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还有一点小小的障碍,就是赵老爷的厂房建在山冈之上,交通多有不便。因为厂房废弃多时,小路杂草丛生,草有时比人长得还要长。 消息一放出,李大夫要开新药铺,许多村民自发地扛着锄头拿着镰刀来帮李半夏他们除草。阳光下,大家一心为了新铺子除草开路的情景,令人动容。 马氏见到这一幕,也很是感慨。村里的人都是热心人,半夏对这个村子的付出和贡献,并不是没有回报。 面对这样的声音,李半夏只是微笑。 妙手仁心堂之所以有今天,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赵大哥还有邱大夫他们也都付出了许多。尤其是赵大哥,她通常不在铺子里,大小事都是由他打理,赵大哥为人热忱,对人更是没话说,比起她,赵大哥才更为难得。 不过,这些可爱的乡亲们,总是能这么容易地就触动他们的心防。看到大家这样支持他们,在意着妙手仁心堂,她也很高兴。 唯有更努力地经营妙手仁心堂,保他们身体平安,愿他们生活康健,才能不愧这一汪关怀厚谊――(未完待续。。) 577 传承,希望! 577传承,希望! 妙手仁心堂扩建,考核新大夫和新人学员的事宜也提上了日程。(..tw) 赵郎中将这事交给了李半夏,一个是因为李半夏是妙手仁心堂的大肚,另一个也是因为李半夏多了些休息的日子,在闲暇之余,可以想想如何来考核这些聪明的孩子们。 李半夏挠头,这些动脑筋的事情还真是棘手呢,无论是考倒别人还是被别人考倒,李半夏都不怎么喜欢。 刘东山晚上洗完澡进房,就看到李半夏一个人苦恼地坐在桌前咬笔杆,难办啊难办,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刘东山坐到李半夏身边,从她嘴里拿出笔杆,放在笔搁之上。 “想不出来暂时就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起来想。” “不,我再想会儿,这会儿想不出来明早铁定也想不出来。” “别把它当成是一场淘汰考核,按着你的心意去做,替你们妙手仁心堂选出真正的人才。”李半夏这是心软,这里面有许多她亲手挑选出来的孩子,还有许多为了医术一直在默默努力的人,半夏这是不想让他们从自己的手上尝到败北的滋味。 但她一定也很清楚,不经历这样的一次败北,便很难成长。每一个人,要成为一位真正的大夫,必定经历不少的艰辛和失败,如果连这点失败的滋味都承受不了的话,在面对生死大事时,又该如何承受? “我知道啊。”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却不容易。这次的考核。可能会让妙手仁心堂这一汪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孩子们不可能每个都上。事实上,赵郎中之前已经与她“通过气”了,在这些孩子们中至多只会选出两位,其他的还是得继续在妙手仁心堂学习,做着药童抓药熬药的工作。 其实工作没有高低,在药铺也是,许多大夫,除了看病。也会亲自熬药抓药。就算是李半夏,在妙手仁心堂无人能出其右,在面对特别疑难繁杂的病症时,也会亲自抓药配药熬药,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只是这些孩子们,怀着一腔热忱,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卯着劲也会争取到这两个有限的名额。 而竞争向来是残酷的,妙手仁心堂,恐怕从今以后会竞争不断了。 虽说有竞争才会有进步。但李半夏倡导的医术,似乎与这有稍稍的不同。氛围较为宽松。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竞争一直都在,只是没有将它搬上台面。大家最重要的不是争那个位子和名额,能让你的病人免除痛苦,获得身体和心灵上的平静,这才是你的本事,也是一个大夫应有的价值。 或许,终归是她太理想化了,偶尔的实质性竞争对这些孩子们未尝不是一种磨砺。她应该对他们有信心,不管是入选后的荣耀,还是失败后重新振作,这些孩子都不会让她失望。 看到李半夏的目光中重新恢复了清明,刘东山就知道李半夏这是想通了。 摸摸她的头,从柜子里找出一件软袄,披在李半夏的肩上。李半夏回头,握着他的手对他微笑。刘东山出了房门,轻轻将房门带上,将空间留给她,自己则去了厨房,为李半夏熬着夜宵。 等半夏忙完了,一定会觉得肚子饿。刘东山这么想道。 关于这次的考核,李半夏想出了许多不错的点子。她医术精深,不输大家水平,自然知道怎样的考核才能考出妙手仁心堂最需要的人才,也才知道怎样的人才更适合做一个大夫。 至于其他人有不足的,就用时间来补足吧,失去了这次的机会,还有下次。 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写了出来,然后梳理出条理,将之分为几个模块,德、医、智、体还有精神力等各个方面来考核,从中选出最为杰出者。 相信这个消息一公布,那群孩子会沸腾的。 而消息灵通的几个孩子,这些天已经卯足了劲,无形中也在暗暗较劲,好胜是孩子的天性,即便再稳重的人,也不会想错过这次机会。 当李半夏从桌案上抬起头,就闻到一道诱人的香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东山做了好吃的? 李半夏会心一笑,从座位上爬起来,扭扭酸疼的腰,心情好好地钻到了厨房。一下趴到刘东山的背上,从他肩膀眺望着锅里,看到是自己爱喝的五宝素鲜汤,馋得她口水都流出来了。 “东山太棒了,谢谢东山!”李半夏喝到自己喜欢喝的东西,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其实像这种场合,喊老公会更有气氛的,只是稍显肉麻了些。每次她一肉麻,东山就变得特别的激动,她还是悠着点好。 “慢慢喝,喝完睡觉。” “好。”李半夏满口答应,“你也一起喝。” “我不饿,这是特别为你熬的。” “唔~”李半夏摇头,“东山不喝的话我也不喝了。”面对刘东山这种性子,李半夏只得来这招,果然,刘东山一听李半夏这么说,无奈答应。 就在两人头对着头,拿着两个勺子,你一口我一口喝得分外起劲的时候,房门开了。从房门后面一齐探出四个脑袋,一个都不少,似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两人嘴巴下面的汤,于是乎…… “你们不要抢啊,我都没喝到――” “我喝一口,再给我来口~” “娘还没有喝到~” “要不要给爹留点儿。”最后就没李半夏和刘东山什么事了,他们早应该想到的,被这四个孩子盯上的东西,连点渣都不会剩的。 “没啊,爹和娘一开始就喝到了。” “对啊,我们已经很厚道啦。” “下次应该出来早点儿的。” “你们……哎!算了。” 四个孩子一唱一和的,根本就是故意的。李半夏气得磨拳头,改天这四个小家伙,一个个打他们的屁股。 好在,她也喝饱啦,就让他们喝她和他们爹的口水吧!李半夏邪恶的想。 第二天一早,李半夏拿着昨晚上的成果,被刘东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来到了妙手仁心堂。 年关将近,村里也逐渐热闹起来。尤其是孩子们,早早就念叨着过年过年这样的字眼了。 古代的年味十足,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就已经开始在为新年准备了。父母勤恳劳作,打山货、做短工,想着法的多挣点钱,好让今年的这个年过得丰盛精彩一点儿。 而孩子们,就一个个背着篓子到山上打猪草,把猪儿喂得壮壮的,等一个月后就能肥肥的开宰了。 刘家倒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现如今刘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应该能过一个丰盛的肥年。 年底这会儿,看病的人特别的多。除非那些风寒着凉的,大病小病兼而有之。有许多人的病,是身体的老毛病了,早点看晚点看,随病患自己的心思,看哪个时间有空。 到了年底,大家都忙着过年,有点病也是不愿上药铺的。大过年的看病,多多少少有些不吉利。这当然是身体允许的时候,如果身体情况严重,拖着对自己的身体有害,为了这么个吉头让自己的身体受苦,就有点不明智了。 而这个情况,还有另一个折衷之法,大家赶在年底之前,有什么大毛病小毛病,一次瞧了个干净。 所以这阵子,妙手仁心堂比平时还要忙。 李半夏一个人,恨不得拆成四五个人用,恐怕这样都还不嫌多。考核的事事不宜迟,妙手仁心堂特地挂出牌子,让病人下午来看诊,上午铺子有事要忙,人手可能不足。 虽是如此,前面还有几位老大夫坐镇,防的就是有什么突发状况。 李半夏自己有时间休息,当然也不会忘了妙手仁心堂其他的人。不只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夫,就是那些刚来药铺心性开朗活泼的孩子,也要给点空余时间让他们放松放松,总不能整日都在药铺呆着,每天都与药汤味为伍,李半夏还真担心他们会心生烦闷。 妙手仁心堂人员休息采取的是轮休制,有特殊的情况也可以请假,家里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可以向药铺支取一定金额的银两。这个规则一早便制定了,也使得妙手仁心堂比别的铺子要规范化、人性化不少。 李半夏和赵郎中在开妙手仁心堂的时候,就希望大家是发自内心真正爱着这个地方的。这个地方不仅是给病人带来希望的地方,也是他们实现自己梦想和医术抱负的乐园―― 妙手仁心堂能有今天,正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所以李半夏也希望承继着他们希望和梦想的孩子们,由衷地热爱这个地方,也爱着自己为之付出心力和热忱的事业! 接受这次考核的孩子们已经聚集在一处,李半夏望着那一张张青春洋溢,含着炙热无畏而又紧张生动的面孔时,心里是百感交集。 她分明才二十岁,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妙手仁心堂,将会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 但这句话,除了李半夏自己,谁都不会认同的。(未完待续。。) 578 热烈的新生考核 578热烈的新生考核 “师父――” “李大夫――” 李半夏来到考核房,孩子们起身向她行礼。(..tw)本文由。。首发李半夏手往下压了压,让大家都坐下。 李半夏吸了口气,发现大家一个个都紧张得要死,大气都不喘一口,眨巴眨巴盯着她看。 坐在最前排的三个弟子,小翼、旺声和小白,也个个挺胸抬头,严阵以待。用最好的姿态来对待这次考核,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情景还真是有趣。 “诸位都准备好了吗?”李半夏坐在台上笑着问大家。 “准备好了!”异口同声,声音响亮,直冲屋顶。赵郎中在前院,都能听到这群孩子们活跃洪亮的声音。 嗯,气势不错。紧张归紧张,自信还是有的。 “那咱们就开始吧!在这之前,咱们先规定好彩头。”李半夏决定考核开始之前,与大家说些轻松的,这样接下来的事才好玩麽。 “什么彩头,师父?” “这样,咱们也不为难,就让考核通过的人给我们大家亲自下厨做顿饭吃怎么样啊?” “考核通过的人做饭……” “对啊,考核不过的人心里难受,要考核过的人做饭,在某种程度上对考核不过的人也是个安慰。” “只怕会更难受吧~”另外一个小姑娘耷拉着脑袋道。考不过已经很不舒服了,再吃那些考过的人做的饭,看他们炫耀。会很痛苦诶。 “不能这么说啦。考不过的人也可以为考核过的人高兴啊。我啊。能参加李大夫亲自准备的考核,就已经很满足了。” “是啊,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到底学习得怎么样,经过李大夫的考核,就知道自己哪里还有不足,下次表现就会更好的。” 许多人都是抱着正确定位自己、找出自己还有哪里不足的态度而来,这一点让李半夏很高兴。这次考核最重要的不仅是结果,也希望每一位参加考核的人都能借此提高自己、找到自己要改进的地方。 “大家都别说了。听听李大夫怎么说。”房里实在是太嘈杂了,你一句我一句,一点都不严肃,终于有人喊道。 “我麽,想法与大家不一样。我的考核,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过的。不好好借机整他们一番,怎么对得起这么多陪他们一起考核的人呢?所以大家现在就想想今天想吃什么,共同来鉴定一下我们妙手仁心堂未来大夫的下厨功力!先说好,我要吃菊花里脊,难度很高哦!” 李半夏一番话出。底下哄堂大笑,都看着那几位呼声很高的弟子。那些弟子一个个脸蛋发红。都有些激动。 考核要真是通过了,别说菊花里脊,再难度的菜他们都会将它给整出来。反正李大夫只说让大家下厨,又没规定菜一定要做得好吃。只要不是毒药,相信大家也是没话说的。 那几位心里打的好算盘,谁知坐在上面的李半夏,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想似的。只听她酝酿了一下嗓子,坏坏一笑,“底下的那位,就你,我们的小翼大夫,是不是想着只要弄出来了,大家都不会挑剔,高兴吃下去?” “啊?”小翼呆愣,怎么这么多人,就他被点名了? 谁叫他脸上的笑容最欠扁,又那么赤果果的,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啊。 “这样吧,要是那几位大厨做出来的东西真的天怒人怨,我们就罚他们自己将食物吃下去好了。当然,在这之前,我会备好健胃消食片,不会让他们撑出毛病来的。[..tw超多好看小说]” 又是一阵大笑,这位李大夫的提议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该期望他们做的好吃,还是做得不好吃了。相比吃到那几位家伙的饭菜,看他们一个个撑成大肚子更为有趣。 “最后,不管结果如何,考核通过的,不通过的,都要保持平常心。在我们的妙手仁心堂,只要你有一颗好学的心,还有一副端正的态度,爱护病人的心,就随时都有机会。即便这次没有通过,也没有关系,只是时间问题,我如此相信着!” 大家都没有吱声,然而在听过这段话后,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对大家的影响却是不可估量的。 李半夏的话,似乎再为简单的话,都能让这些小鬼们热血沸腾,听到心里去。 李半夏说完,冲旁边的一位伙计点点头。那伙计拿起铜锣,重重敲了一下,高声念道:“开始!――” 开始报出,众人一个个敛正神色,端正坐姿,等着考核的第一关。 李半夏从前面的台子上下了来,与大家距离站得近了些,缓缓道:“这一关,是考核大家对百草熟知度。待会儿我会拿起一片晒干的草药,我会给大家一些提示,大家根据我的提示告诉我我手上的草药是什么,有什么性能,主治什么。如果没有人回答,我将一直提示下去。超过三次,若还没有人答出,这一题就作废。一共有十题,每个人的基本分是十分。答对一题加一分,答错一题扣一分。全部都未答出的,集体扣一分。” 李半夏公布完了考核的规则,看了看众人,大家脸上都严肃了不少呢。 答错扣分,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有有自信和把握的人才敢答题,而不是抱着碰一碰运气的态度。某种程度上,这样会公正许多,不但是草药知识,就连胆识和气魄,也一齐被考核在内。 很快的,一个伙计端着药盘便过来了,放在了李半夏身后的台子上。 这些草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许多的草药,晒干切成片之后,区分度并不高。而鉴于人数众多,考核的话,又不能让大家一一嗅草药的气味。对草药气味的考核,在下面的考核中会有所体现。 李半夏回身,从药盘中拿起一片药材,高高举起,让大家都看到。 “该药属于马兜铃科植物,性温、味辛。”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李半夏发现,底下有几个弟子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但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决定再听下去。因为若是一不小心答错了,不但不会加分,还会扣分。这样,风险太大了。 “归肺、肾经。” 小白第一个举起了手,李半夏点头,让她说出答案。 “细辛。有解热、镇痛作用。盆草细辛挥发油能使麻痹动物血压降低,而煎剂则使血压升高。主治风寒湿痹,鼻塞头痛,气逆痰多喘咳和牙痛。”回答完后,小白冲李半夏自信一笑。 她还没有忘记,她刚入门时,师父就曾对她讲解过这味细辛药物。她对此印象深刻,不管师父说的什么,她都认真记在心里,并且努力不让师父失望。 “小白,加一分。”李半夏确实很欣慰,这家伙不但草药知识学得不错,连眼力、胆识都是顶呱呱的。 小白成功加得一分让气氛更加热烈起来,而一些人则在懊恼,明明他们也猜到了答案,为什么就不敢举手回答呢? 但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佩服小白,就算他们猜到了答案是细辛,却未必如她那般这么确切的知道答案。而且回答得这么标准,简直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 而在这么多人中,李半夏发现两个人的样子与其他人不同。 一个是小翼,这小子从来都是一副做任何事都不愿尽出全力的样子,别人那么认真地在想问题答案,他还是那副笑嘻嘻让人想敲他脑瓜的样子。不过,这小子虽然对任何事都不愿认真,在他们师父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还是收敛了神色,一副乖乖的模样。 李半夏每次看到这小子,都觉得好好笑。小翼的天赋是不错,医术掌握得也远比其他人要深,就是这副态度让人难以苟同。身为一个大夫,为救病人,自当是全力以赴,不得有半点的懈怠和轻忽。 小翼这孩子,如果不能改了这毛病,总归让人有些不放心。她和赵大哥一直都在商量这个问题,赵大哥秉持的观点是这小子需要磨砺,现在还不能让他接手重要的病症。 而李半夏的态度则有一定的保留,她总觉得这小子虽然对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并不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孩子。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半夏决定再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孩子,坚持把他留在妙手仁心堂的原因。 可是,必须得承认一点。如果一个人习惯了对任何事都不认真、全力以赴的话。那么下一次,当他想认真的时候,可能也付出不了全力。 相比于小翼的轻松,旺声倒是稳重不少。小白答对了题,他也替她高兴,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认真而专注。 李半夏很欣赏这个孩子处事的态度,年纪轻轻便有这种气度并不容易,赵大哥和其他的大夫都很看好他。 李半夏考虑的倒不是别人看好不看好的问题,机会是他们自己把握的,这次考核绝对是公正的,而这些孩子也一定会交给她一张满意的答卷。(未完待续。。) 579 热烈的新生考核(2) 579热烈的新生考核(2) “第二味药,为姜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的根茎,性热、味辛。(..tw好看的小说)()”李半夏顿了顿,光凭这些,是无法区分的,与另一味药有着惊人的相似,不但是性味相同,就连功能也是诸多相似。 果然,底下没有人开口,都在等着她的第二个提示。 “夏末秋初采挖生长4一6年的根茎,除去地上茎、须根及残留鳞片,洗净,切段,晒干。生用。” 一个女弟子举起了手,李半夏点头示意她答题。 “干姜?”不确定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李半夏等她说出功效和用法用量,她却是摇了摇头。 心中猜到了答案,一时激动,没有考虑清楚就举起手,这是许多人都干过的事。女弟子直到举起手后,才发现自己的准备并不充足。支支吾吾地给出了几个零散的功能应用,却始终没有勇气将之连贯、然后大声说出。 李半夏让她坐下,环视了一圈屋里。“还有人想回答吗?” 旺声想了想,也举起了手:“高良姜。温中散寒,回阳通脉,温肺化饮。用于脘(音同‘晚’)腹冷痛,寒呕,冷泻。本品辛热燥烈,主入脾胃而长于温中散寒、健运脾阳。治胃寒呕吐,脘腹冷痛,每配高良姜用,如二姜丸。治脾胃虚寒,脘腹冷痛,呕吐泄泻,多与党参、白术等同用,如理中丸。” 小翼笑着接下旺声的话,“高良姜,还可用于亡阳证。本品性味辛热。能回阳通脉。故可用治心肾阳虚。阴寒内盛所致之亡阳厥逆。脉微欲绝者,每与附子相须为用,如四逆汤。” “这样也行啊?”小翼说完,底下人就发出或这或那的议论声。 李半夏摇头,她早该猜到的,这小子可从来不讲究什么规矩。 “如果这样也行,那我也来补充一下。”没想到,小白也凑起了热闹。“高良姜。除了用于脘腹冷痛,寒呕,冷泻和亡阳证,还可用于寒饮咳喘,形寒背冷,痰多清稀之证。本品辛热,善能温肺化饮,常与细辛、五味子、麻黄等同用,如小青龙汤。” 旁边人一个劲地瞪大着眼和吞口水,真不愧是李大夫教导出来的弟子啊。这里根本就是他们的天下吧,三个谁也不输于谁。你一句我一句,根本就没其他人发挥的余地麽! “正确答案是高良姜,干姜是冬季采收,纯净后切片晒干或低温烘干。生用。”李半夏笑着说出这两者的不同,底下人在听到她的说法后,都有些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袋。的确,这个明显的差异,他们怎么就忽略了。 但刚才那个情况,加减分是怎样的,还是答对题的小白旺声小翼三人都可以加分? “旺声加一分,映秀、小白和小翼各扣一分。”李半夏看着诸人,缓缓吐出打分结果。 小翼跌了眼睛,趴在桌子上脑袋耷拉着,“怎么这样啊,师父?” “不讲规则的,理应受到惩罚。” “早知道会这样,都是你多事啦。”小白吐吐舌头,冲小翼翻了个白眼。 “那你还跟我学?你不是想加分?” “好了好了,第三题。” 接下来李半夏一连又出了八道题,难度一题比一题大,几位被看好的选手在最后的一刻进行激烈的角逐。 “最后一题,为蔷葳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冬、春季新株萌发前挖取根茎,去老根及棕褐色绒毛,留取幼芽、晒干。” 这道题属于延伸类的题目,李半夏一连进行了三次提示,大家终是没有答出来。就连小翼都挠着头,一副很着急的样子。难得看到这小子认真,居然有他答不出来的题,还真是有趣。 第一局的结果出来了,旺声答对了三道题,一共13分,小翼答对两道题,先前还扣了一分,这便是态度不认真的结果,一共十一分。还有小白,答了四道题,答对三道,错了一道,先前还扣了一道,故为12分。 其他的弟子,映秀答对了一道,因为之前错了一道,还是十分。其他的弟子,加加减减,差距倒不是很大。 小白旺声他们几个表现过于活跃,其他的弟子都没有什么尝试机会,李半夏一早也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接下来的题目就不是用这种方式了。每个人都有机会,考核的也都是基础。 铜锣再次敲响,第一回合结束。 李半夏让大家出去休息,待会儿听到名字的就进来,逐个的考核。 因为这一回合每个人都有机会,大家都很认真,不愿意在这一回合失分。 这一回合的确难度不高,但要拿满分却是不容易。 李半夏在考核的房间里准备了几位病人,这几位病人,每个人的脉象与病因都不同。考核的人只需要说出其中一位病人的病症,就算过关了。 一共五位病人,说出其中一位病症过关,并加上一分。说出五位的,加五分,成绩为优秀。至于一位都没有答对的,那么就不必进行下一回合的考核了,还需要继续学习一段时间。 在座的人在妙手仁心堂学习有一段时间了,跟着几位大夫身后也开始了对病人病症的学习和研究,所以说这对大家的要求并不苛刻。 然而这个考核,还是很容易看出众人的实力差距。平时有没有用功,是否认真钻研医术,在这一刻就看得分明了。 别说那些平时没有特别用功的弟子,就是最优秀的几个孩子,在经历了这次考核之后,也深刻的体会到自己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也开始明白,给人断症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情。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到时候的结果将是不堪承受的。 表现最优秀者,也不过断出了三个人的病症,而还有两位病人的病症,孩子们别说摸不准脉象,就连哪里不舒服、有什么问题竟是一点都断不出。脉象之复杂非他们所能想象,在鞭策自己需得不断前进的同时,也小小地受到了打击。 这正是赵郎中和其他的大夫们所希望看到的,那几个孩子表现确实优秀,但顶着神医之徒的光环,加上他们自己又都很聪明、很用功,久而久之便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觉得他们无所不能,对未来也都是雄心勃勃。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年轻的孩子们,有宏图大志是好事。但他们又实在担心,不经历一番挫折,会让这几个孩子渐渐迷失方向。所以才将这次考核的任务交给李半夏,让几个孩子看见他们与师父间的差距,也让他们懂得真正高明的医术是一个怎样的境界,从而让孩子们在这条路上不断地开拓,认真研习。 可以说,妙手仁心堂的大夫们为了下一辈,真是用心良苦。 李半夏最怕的就是看到众人将她的地位抬得那么高,过分夸耀她的医术,医术本无止境,传得玄乎其玄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还是很乐意,用自己所学为这些孩子们做些事,如果可以,她愿意做他们的引路人。 其实,赵郎中他们还是多虑了。这些孩子再怎么心比天高,对他们的师父一直是尊敬仰望的态度,也知道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就连最不认真的小翼,在李半夏给大家传授医术的时候,也是少有的认真。 在妙手仁心堂,每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就是拜入神医小李大夫的门下,成为她的弟子。但他们也都知道,李大夫事务繁忙,等着找她看病的病人从这里能排到江州城去,空闲时间更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教授弟子。 再加上,听说李大夫操劳多时,身体亏损严重。为了调养身体,每隔两天,就得在家休息一天,方能应付接下来的工作。赵郎中更是不敢给李大夫安排过多的诊断和事务,生怕李大夫累了身体。 就连小翼小白和旺声几个,虽然大家都说这三位是李大夫的门下,但李大夫并没有挑出很多时间向他们传授医术,更多的是自学的过程。有什么不懂和疑问,可以去询问他们的师父。 关于这一点,其他的弟子也可以,并没有多少的例外和特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其他的弟子心里也没什么不舒服,因为李大夫的公平公正大家都看在眼里,何况旺声他们几个,实力确实不是他们能比得上的。 第三回合,就更考验实力了。弟子们一开始还勉强跟得上,到了后面,才算是明白学无止境,许多东西他们真是一窍不通。 小白他们几个出来的时候,也是形容狼狈、疲惫得紧,好在凭他们的表现,考核通过是没问题的。 但单单是通过,又怎么能满足他们的追求? 如果一开始大家还很在意考核结果的话,到最后,大家更在意的不是自己能不能入选,而是如何提高自己的医术。 这自然是李半夏他们最希望看到的,相信无论考核的结果如何,大家都能从中得到收获,也对这个结果心悦诚服!(未完待续。。) 580 晕倒 580晕倒 最后一共选出了四个人,原先说两个人,赵郎中放宽了名额,看了这群孩子的表现,临时决定的。(..tw无弹窗广告)。。看最新最全小说 因为是见习大夫,主要跟着那群大夫后面学习,对于一些轻微的病症,也可以尝试着诊治。 小白和旺声入选,小翼却在最后一关被刷下来了。他综合考核成绩与小白相当,最终却留下了小白,因为小翼对待医术的态度需要改进,这是其他大夫一致决定的。李半夏尊重他们的意见,也期望下次看到一个全新的小翼。 除了小白和旺声,那个回答干姜的小姑娘映秀也入选了。还有一人,年纪比他们都要大些,是个看起来有些憨头憨脑实则有几分小聪明的胖小子花生。 这小子与其他人不同,专门弄些偏方,换句话说,与别人中规中矩不同,喜欢剑走偏锋,有时候提出的治病方案,连李半夏都惊艳。 花生到妙手仁心堂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家里穷得没米下锅,花大娘又生病了。万般无奈之下,到了妙手仁心堂。 赵大哥不但治好了花大娘的病,还给她免了药材,花生和花大娘都很感谢赵大哥和妙手仁心堂,为了报答,也为了让儿子长点本事,花大娘便让花生到妙手仁心堂帮忙。 花生的祖上是走方郎中,花生他爹年轻的时候也给人看过病,医术算不上高明,却也是不弱。花生小时候跟着他爹背后学了几手,知识较为凌乱。不成体系。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优势便显现出来了。 其实。以花生的情况,他应该拜邱大夫为师。邱大夫擅长的也是土方偏方,在治许多病症上发挥着不小的功效。花生想要一展所长,拜邱大夫为师会是最好的选择。 赵大哥的想法与她差不多,恰巧花生这次考核过了,这之后就让他跟在邱大夫的身后学习。邱大夫也很高兴,自己这么大年纪,也该收两个弟子来继承衣钵了。花生那小子看起来笨头笨脑的。医术着实还不错。 有时候看着旺声、小翼和小白,那三个小家伙这么聪明,他们这些老家伙可是羡慕死了李大夫有那么多好苗子徒弟。 是夜,妙手仁心堂沸腾了。 四个考核通过的小家伙被一群人整整耍了一个晚上,在厨房呆着几乎就没出来过,一个个小花猫。而外面的人,就变着花样用厨房有的那些食材让他们给炒出各色的菜色来。 旺声脾气是最好的,也最能干。不但医术学得不错,连做起菜来也是有模有样。小白捏着两颗小白菜,随侍在侧。看着旺声熟练的刀功蹦出一连串的星星眼。 无奈外面那群口味独特、性格恶劣的家伙,就连旺声。到后来也被他们各式各样的要求给弄得方寸大乱、完全没了平日稳定的样子。大家如愿饱了眼福,李半夏也看得津津有味。 她就说麽,旺声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干嘛非得做出个小老头的样儿。有的时候,就该干出一些小孩该干的事,流露出一些小孩该有的情绪。 旺声都撑不住了,更何况其他三个小鬼。小白和映秀,压根就是在里面递酱油的。花生麽,让他炒炒花生还行,做菜还是免了吧。 旺声再厉害,有三个“猪”一样的队友,也难免感到无奈,今天晚上注定被大家给整了。 厨房的大婶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今天晚上免了她们动手,还能趁机凑凑热闹,看平时几个聪明的小子一个个变成花脸猫的可爱样子。难过的是,这得糟蹋多少东西啊,厨房弄成一团乱,她们收拾起来还了得? 还是李大夫人好,一声令下总算是解了四个小家伙的困境,让大家放他们一马,该闹的也闹够了。看戏的人也不能只看戏,就帮着将厨房给收拾一下,大家哀嚎连天,却还是欢欢喜喜地帮忙收拾厨房去了。 厨房大婶高兴得不得了,扮演起了指挥的角色。李半夏也想凑凑热闹,更想和大家一起,于是便帮忙收拾厨房。 只是,怎么回事……李半夏揉揉有些发黑的眼,是今天闹得太厉害,脑袋一时缺氧,所以才会觉得头晕? “诶,师父――”旺声站在一旁,看到李半夏身体摇摇晃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越看越不对劲,直到李半夏身体向一边倒去,才赶紧冲过去扶住李半夏。 “师父――” “李大夫――” 热闹的厨房,随着旺声这一声惊呼,全都安静下来。 李半夏脑中一阵眩晕,过了半天,眼前才慢慢出现亮光。“你们……” “师父――” “快扶师父到旁边坐一会儿。”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是累了麽,怎么累得这么严重?”孩子们一个个围在李半夏身边,小脸上全是担心。 “我去让赵大夫过来――”小翼在旁边看了半天,看李半夏的状态一直不见好,丢下一句话就向前面跑去。 没事啊,坐一会儿就好了。李半夏很想这么说,但这会儿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完全超乎李半夏的预料。 她的身体,似乎真的变差了。 赵郎中和其他几位大夫听说李大夫身体有恙,很快就过来了。孩子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让大夫们进了来,他们则一圈又一圈的围在外面,焦急地等着李半夏醒来。 赵郎中把了半天的脉,颇耐人寻味地摇着头,看看李半夏,又回想着自己所把的脉象,还是找不出一个好的解释。 邱大夫等其他几位大夫,挨个地上去为李半夏探着脉象。旁边的人看这一出,更是被吓坏了,以为他们的师父得了可怕的病。要不然为什么这些大夫一时都找不出合理的说法,探不出她得的是什么病? “赵师父,邱师父,师父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这……小白啊,你师父没有病。” “可是师父她为什么……最近师父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有时候坐着坐着就能睡着,这次更严重了,都昏倒了。” “大概是前段日子太累了。” “就算再累,也不至于这样啊,师父前些日子还好生修养了一阵子呢。”不只是小白,许多孩子都端着小苦瓜脸。他们敏感地意识到,他们师父的状况并不好,师父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等你们师父醒了,让她好好给自己把把脉。你们师父的本事你们还信不过,她说没事就不会有事的。行了啊,天色不早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让你们师父也早点回去休息。” 赵郎中都这样说了,孩子们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李半夏,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铺子。 而赵郎中,则让两个伙计,将药铺外的马车给收拾出来。妙手仁心堂的飞速发展,连带着药铺的设施、村里的路都有了本质上的改变。 因为每天来药铺看病的人许多,其中还有许多外乡人,这些人赶着马车、骑着马而来,路不修好怎么行?而妙手仁心堂,情况紧急的时候为了接送病人,也会用到一些运输工具。 赵郎中不放心李半夏的情况,除了赶车的伙计,自己也跟着到刘家去一趟。半夏这个情况,要是给东山和马大嫂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中途,李半夏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会儿,知道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放心着又睡过去了。 这些日子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了,不但是这副身体,就连心也是万分疲惫。如果是之前受伤亏了身子,也不该影响这么大,何况她一直都在精心调理。 又让东山和娘他们担心了,哎! 刘东山昨晚曾听半夏说过,今天晚上要在药铺用饭,可能会晚点回来。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居然是被别人送回来的,她正昏迷着,脸色很不好看。 刘东山也顾不得自己痊愈没多久的腰,掀开马车的车帘,将李半夏抱回了屋内。 夜晚很冷,半夏手脚冻得冰凉,赵大哥也一样。马氏让赵大哥进屋烤火,一面又张罗着半夏,询问着半夏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生生地就晕过去了。 刘东山忧心万分,虽然赵大哥连连保证半夏没什么大事,只是累着了,刘东山不知怎么的就是没法放心。 半夏最近的身体,让人没法放心。 装了壶热水,放在床上,将李半夏身上的软袄脱下,又扶着她小心翼翼地按进被窝里。把水壶塞到她的脚旁,为她捂着脚。嫌一床被子不够暖和,拉开柜子的门,又给李半夏抱了一床棉花松软很暖和且并不怎么重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忙完这一切,刘东山就坐在床前,看着她入睡。 这一坐,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刘东山时而抚抚李半夏的脸,为她拂落脸颊上的发丝。时而给她拢拢被子,摸摸她的脚是否暖和。 这一夜,李半夏都没有醒,而刘东山,寒冷的冬日里,就在床边陪了李半夏一个晚上。 这一晚上,一颗心惴惴不安,或许只有等李半夏醒来,状况才会好转。(未完待续。。) 581 半夏的幸福生活(3) 581半夏的幸福生活(3) 天快亮的时候,李半夏总算是醒了。。。 她的手一动,刘东山便立刻感觉到了。 “嗯,半夏,醒了,还难不难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刘东山俯下身,对着眼睛还有些蒙的李半夏问道。 李半夏揉了揉还有些酸胀的脑袋,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已经到家了啊。“东山,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你晕倒在药铺里,是赵大哥他们将你送回来的。” “……” “半夏你的身体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这么容易疲惫,还昏倒了。明天不要去药铺了,你需要好好休息,身体一日没有养好,就一日不能去药铺,知道吗?”刘东山摸摸李半夏的头,让她乖乖听话。 刘东山一夜没睡,担心让他的心情有些烦躁,他安慰自己半夏会这样只是因为她太累了。可这理由越来越不能说服自己,也无法让他心安,他好怕他的半夏又会出什么事情。 再来一次,他将没有办法承受。 李半夏也有些恍惚,没有回答刘东山的话,而是看着他脸上的倦容。 “一晚上没睡?傻瓜!”干嘛每次都傻傻地坐在床边,可以睡到床上来啊。李半夏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刘东山扯到了床上,刘东山刚要坐起,就被李半夏给按了下去。 将两床厚厚的暖暖的棉被按到两人身上,为了防止刘东山再动,李半夏干脆埋到他的怀里。 刘东山摊着双手。无奈地望着李半夏在他的怀里拱来拱去。等到她找到了最满意的位置。才慢慢收拢双手。将她抱在怀里。 “害你担心了,对不起。”李半夏红红的鼻头在刘东山的肩膀上蹭了一下道。 “不想让我担心,就要顾好自己,你知道当赵大哥载着昏迷不醒的你出现在门口,我……我有多担心。”那种恐慌,即便李半夏就躺在他面前,都没有半点消解。握着她的手,努力地想将她的手捂暖。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心一点。刘东山真的怕极了为她担忧牵挂的日子,如果可以,他真想让半夏时时刻刻在他眼皮子底下,哪里都不去,任何事都不发生。 现下就连妙手仁心堂都无法让他放心了,该怎么办? 刘东山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这样担心在意一个人,这样的情绪让人想要发疯,恍如身处空中高阁的人,时刻担心会摔下来。而李半夏出事。无疑就是他最害怕、最难以释怀的事。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我只是今天太高兴了。”李半夏急道。事实上,连她也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近的自己,似乎总是容易感到疲惫,身体不由自主,也提不上来劲。 “太高兴了怎么会晕倒?”刘东山叹着气,“半夏,你已经整整昏睡一晚上了。”抚摸着李半夏的脸,心里有着不安,刘东山不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只是半夏现在的身体状况让他很担忧。 “这个……我也不知道。”李半夏摇摇头,“我已经进补一段时间了,按说身体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还会如此?”比起刘东山,李半夏是当事人,又是个大夫,她对自己的身体自然更加了解。 以前只当是身子亏损,眼下来看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为此她也只有多多留意,定时为自己检查身体。 “在家休息几天,好好给自己看看,是否生了什么病,有问题咱们早点知道就能早点想办法。” 李半夏笑了,“是,谨遵刘大夫吩咐,小女一定照刘大夫所说的办。” 刘东山笑着捏住她的小鼻子,道了声“你啊~”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自己身体都不舒服,还想着跟他开玩笑。 正说着话,李半夏的困意再次袭来,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困了?” 李半夏摇摇头,“不想困。” “那还不是困了?”这两者的区别,刘东山以前可能听不出来,和李半夏在一起之后,可是领悟得很深刻。 许多个夜晚,他忙着完成砚雕作品而点着油灯工作的时候,半夏就已经撑着头坐在她旁边,看着他做事。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每次让她去睡时,还是摇着头说不困。 因为半夏不喜欢说谎,尤其是不喜欢对他说谎,所以她没说自己不要困,而是说自己不想困。 不错吧,老实的刘东山,居然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并且从不道破,心里想想就觉得很乐。 “那我再睡一会儿,可我刚刚才睡醒,会不会不太好。”睡这么久,真的成猪了。 “你看看外面,天还是黑的,再睡一会儿没人会说你。”也舍不得说你,“身体不好,就要多休息,这次不彻底养好不许去药铺。”刘东山难得用这种不容商量的口吻与李半夏说话,李半夏吐吐舌,很想给刘东山个面子,乖乖答应他的话,只是事真的不少,尤其今天一天才新生考核,药铺会很忙。 她不能把这么多事都丢给赵大哥,她现在有许多时间陪东山、爹娘还有孩子们,可赵大哥,一天中几乎将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放在了药庐,赵大嫂贤惠,包容赵大哥。她可不能让赵大哥陪老婆孩子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那样她真的是罪过了。 “过两天好不好,东山。”不等刘东山开口,李半夏便半抱着他,略带着些撒娇的口吻道:“我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累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离开了就第一时间回家,一刻钟都不拖拉,嗯?” 李半夏眨巴着眼盯着他,好像在说:快答应吧快答应吧! 刘东山揉揉她的脑袋,将她按在怀里,“我要是坚持说不,你会不会听我的。” “……会!” “真的?” “那什么,以夫为天,天大地大我夫君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李半夏答得还挺溜,那小模样逗乐了刘东山,忍不住撕了一下她的嘴。 “你啊,就会嘴说。”她这会儿答应得好好的,明天还是会去药铺吧。半夏的心思他知道,妙手仁心堂是她和赵大哥联手开的,是许多大夫和不少人共同的心血。妙手仁心堂的存在也不只是为了她一个人,是为了许多人。她必须身先士卒,而不是三天两头的在家休息。 尽管大家都很关心她,都让她在家好好休息,李半夏却没法看着他人奔忙,而自己心安理得的休息。至少该去看看,尤其在这个日子。并不是不相信赵大哥和邱大夫他们,而是这些孩子总算是自己的弟子,她这个做师父的在弟子任职大夫的第一天,应该去支持支持他们。 “我哪有,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去吧,办完了事早点回来,要是再有什么事……”刘东山忽然停了下来,想想还是不能这么说。如果半夏因为怕他不高兴、怕他担心,而强撑着,不肯把最真实的情况给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 “不会有什么事,我保证。” “傻瓜,若真有什么事,你保证又有什么用?” “……” “好了,再睡一会儿,等天亮了我叫你。”刘东山不忍心看她失落的表情,温柔道。 “那我要多睡一会儿哦!”李半夏伸出一根手指,弯了弯。 “知道了。” “你也要多睡一会儿,我自己可以醒的,你不用喊我了。一夜没睡,得睡到中午才能起来。嗯,走之前我会跟娘说一声,让她吃午饭的时候再喊你。”李半夏自言自语中,便将刘东山的事给安排好了。看着她的样子,刘东山的心软得不能再软,对于半夏,他是没办法说出拒绝的吧。 不过,半夏下次要是再像这次这么任性,他可不能由着她,偶尔也得在那小丫头面前振振夫纲,不然她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房间里的灯熄灭了,陷入了寂静之中。床上的两人,合盖着两张棉被,身体越靠越近,也越靠越暖和。 李半夏很快就睡着了,刘东山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躺了许久,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均匀的呼吸自耳边传来,头发的香气淡淡萦绕在鼻尖,有一种温馨的气氛在流淌。刘东山睁着眼,看着黑黑的床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唔~东山~”梦里的李半夏在轻轻呓语,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手攥紧了刘东山的胸口,人不断地往他的怀里拱着。刘东山就是一个暖源,而李半夏又似乎特别的怕冷,不断贴近着他。 刘东山一动不动,思绪在恍惚,若房间里突然点亮起灯,一定会发现前一秒还温柔幸福的刘东山,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萧瑟。 听到李半夏在梦中喊他的名字,刘东山才慢慢回过神来。在黑暗中,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妻子的脸,脸上有着难以想象的柔~情。 包住李半夏攥在他胸口的小手,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未完待续。。) 582 师徒篇 :我们在你身后 582师徒篇:我们在你身后 李半夏来到妙手仁心堂的时候,药铺里已经来了一些人了。(..tw好看的小说) 昨天新生考核通过的四个孩子,旺声、小白、花生,还有映秀,早早就来了。听赵大哥说,鸡一叫他们就爬起来了,他来到药铺的时候,这四个傻孩子一并排在药铺外等着,头发上都快结霜了。 李半夏听着呵呵笑,这么热忱啊,还真是可爱。 “师父,你没事了吗?” “昨天是怎么了,看起来很严重。” “师父既然来了,就是没关系的意思吧?”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四个小鬼一人一句,李半夏挨个地摸过各个小鬼,冲他们摇摇头。 “师父又摸我头,再摸头可就长不高了。”小白抗议,李半夏便又摸了一下,小丫头窃笑,就像是偷~腥得逞的猫儿。 这四个小鬼,严格说来,旺声已经算是个大孩子,说小鬼有些对不住他。但旺声最为乖巧,男孩子应该不喜欢别人摸他头的,旺声每次都乖乖的,微微的笑。让李半夏觉得自己都在犯罪,然而看旺声的样子,应该是不生气的,那她就大意地继续摸好了。 “一会儿就得开始了,你们几个有信心没有?”李半夏发觉自己有些紧张,比自己第一次到赵大哥药铺给病人看诊的时候还要紧张。 “师父,没问题的啦,你不用替我们紧张。”小白平时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有在她的师父也就是李半夏的面前,显得尤为活跃。 “哟!小白这么有信心?”李半夏很开心,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很轻松啊。 “嗯~还行吧,我会努力的,总不能给各位师父丢脸是不?”小丫头握紧着拳头,一副全力奋战的样子。(..tw好看的小说)李半夏爱死她这副可爱的小样子了,将她圆饽饽的脑瓜抱着使劲揉了几下。 看到另外三个孩子都睁大眼睛盯着她,李半夏闭上眼睛,张开怀抱,“难道你们也想要?” 三个孩子刷地齐齐转过头,只是三张小脸都红了。 赵郎中看着师徒五人这一幕,眉开眼笑。果然,治得了这几个小家伙,能让他们这么乖这么可爱的,非半夏妹子莫属啊。 小白被她师父抱着,不但没有从她怀抱里跑出,反而低头一笑,闭上了眼睛,将整张小脸都埋入了她的怀里。 好暖和。 妙手仁心堂内又多添了四张桌子,凳子比其他的凳子要稍稍矮上一些,桌子也相对要小一些。这些是赵郎中特地让人重置的,看着就很有喜感。 每张桌子前面,还挂着个小木牌,牌子前面都标上了他们各自的名字。李半夏清楚地听到旁边孩子们的喘息,那一刻,她听到他们内心响起的激动的声音。 “去吧,从今天开始,那里就是你的位置了。” 李半夏回首,笑着对他们说道。这一刻,她在替他们高兴。并且相信有一天,他们能做得更好。 四个孩子看着她,又看看身旁的赵郎中,终于一个个按捺着心里的激动,往标有他们牌子的桌子走去。 都是孩子,性格完全不同,在面对面前那张标有他们名字、象征他们新身份的那张桌子时,四人的表现却是惊人的相同。 抚摸着桌子的每一寸地方,怯怯的、喜悦的,脸上有着新奇、有着欢喜,眼睛里焕发着光。几乎是有些热切的坐上了背后的那张凳子,掂了掂脚尖,挪挪屁股。(..tw无弹窗广告) 真好,正合适! “这下放心了?”赵大哥的话在耳边响起,李半夏没有回头,看着那些孩子们慢慢从欣喜转为从容。眼睛里已经多了一抹镇定,一份坚持。 “是啊,看着他们从刚入药铺门,慢慢地走到今天,昔日稚嫩的脸也渐渐染上了坚毅,会觉得很感动。” “这都是因为有你这个师父。”赵大哥感慨道。“因为有你给他们做榜样,他们才会这么努力,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像他们师父一样的人。”在这里,孩子们几乎都有同样一个梦想,而这个梦想,是李半夏带给他们的。 “可他们能这么快成长起来,是大哥你和其他大夫们的功劳。在他们成长的最佳年华里,我这个师父缺席了。”这是一种遗憾,没有亲自见证他们每一个细小的成长。但她又很欣慰,他们一个个都成长得这么好,能够一直不断地努力,没有哪种精神比这种奋斗更加令人感动的了。 “妹子虽然不是时时在他们身边,但在这些孩子们的心里,你这个师父一直与他们同在。” ………… 旭日升起,当第一缕晨光照在妙手仁心堂上方,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村里的人是听说妙手仁心堂过两日会多几位小大夫,然而当他们进来看到四个小小的孩子一本正经地坐在堂后,还是有些震惊。 至于那些初次来到妙手仁心堂的,看到这一幕,则在想着:这妙手仁心堂果然名不虚传,里面的大夫真不错,连孩子都这么优秀。 但在赞赏这些孩子能干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升起病人的隐忧。这些个孩子真的没问题吗?他们还这么小,医术就算过得去,也抵不上其他的大夫。何况他们还是第一次坐堂看诊,换句话来说,今日的他们很可能就是这几个孩子的试验品。单是这三个字,就足够让许多人退却、不愿意前往了。 一开始,李半夏和赵郎中他们并不会让这些孩子去看多么难的病症,他们也应付不过来。无非是一些伤风感冒、头疼脑热什么的,这些孩子们在药铺当药童的时候就已经接手了。 所以在场的大人们,有些还是知道这些孩子的本事的,像这种程度的病情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看到许多人质疑的目光,四个孩子一早虽做好了准备,还是有点慌乱。慌乱后,信心就会动摇,就连他们一致忽略的问题――“他们真的可以吗?他们不过还是一个孩子”,也再次浮上心头,越发地不确定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半夏想了想,笑笑着上前。 “李大夫过来了――”人群中有人道。 这话一出,大家自动往旁边退开了些,将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李半夏。 “各位,你们之中有不少都是妙手仁心堂的老朋友了,妙手仁心堂做事,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我只能说,不管我们药铺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伤害各位、做出让你们伤心的事情。” 旁边的人都在点头,李大夫说得没错,妙手仁心堂自建立以来,信誉是众所周知的。且不说妙手仁心堂广结善缘,布衣施药,救助了许多穷苦人。就是他们药铺平日的哪怕再细小的行为,都让人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这里的大夫,医术精妙而有爱心,对病人很热心。这里的小药童们热情体贴、各个都会医术,那股学医的精神很是令人动容。有时候身体不舒服,不用问大夫,这些孩子们都能给他们说出头头道道来。 妙手仁心堂也不是没有断错过,可贵在他们知错就改,发现了问题就第一时间予以弥补,不但免了初次的药费,就连今后一年看诊的医药费都全部免除。这一点,有几家药铺能够做到? “这几个孩子呢,经过了层层考核,表现都很不错,之前也接触过一些病症,表现有目共睹。当然,孩子们还小,经验有限,还有不少的成长空间。我们这些人,总有老的一天,这妙手仁心堂不久将会是这些孩子们的天下。现在正是他们成长的黄金时期,半夏在这里诚心希望大家能给这几个小家伙一些机会,也多给他们一点信心。” 底下立即响起纷纷议论声,多数人都表示理解,觉得李大夫说得很对。但支持是一回事,让他们看病又是另一回事,毕竟这万一要真是看错了,那可咋办? 然而,李大夫都开口了,他们应该信得过才是,所以没什么人说出反对的话,李半夏却是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迟疑。 笑着接道:“大家的顾虑我们都知道,也很理解。就像我第一次给人看诊的时候,不但对方怀疑我行不行,就连我自己也不敢肯定我真的能应付。然而,终是要踏出这一步,不走出这一步,就永远不会真正地成长起来。” 众人都有些吃惊,似乎都无法想象,医术高强有神医之称的李大夫,居然也会有怀疑自己行不行的时候? “我也是人,也有年少的时候,在行医之初,当然也会怀疑自己能不能应付过来了。” “……” “这几个孩子也一样,终有一天,他们会变得比我这个师父还要好。大家也期望着他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一天吧。至于诸位心里的顾虑,尽管放心,在这些孩子身后,还有我们这些师父们。我,赵大夫、邱大夫,陈大夫,崔大夫,我们每一位都会在他们身后。各位看过之后若是有什么疑难或是不放心的,我们就等在这里――” 583 朋友篇 阔别重逢 583朋友篇:阔别重逢 ――***―― 多谢小宝爱吃西瓜的香囊,沙漠雪莲90的平安符,还有淙淙妈myc妹纸的粉红票(4张),湘湘向往的米虫生活妹纸(2张)、雪夜开心果妹纸、狗狗的生活意见妹纸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 李半夏的一番话,不但安了病人的心,也安了几位孩子的心。(..tw无弹窗广告)听到师父对他们的期望,几个人内心都是百感交集,激动得无法形容。 有了李大夫的保证,他们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些人中,多数人本就不是什么大病。无非是天气转凉,身体有些不适或者咳嗽之类的。老实说,这样的病还特意让李大夫给他们看,人家李大夫不会觉得有啥,他们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 “我先来――”人群中有人发话了,第一个走到旺声的面前。 “我也算一个。” “你干嘛插队,我本来站在你前面。” “还不是你站在那不动,我这才上前的。” “你们都不要吵了,一个一个的来,那边还有两个呢。” 大家争得不可开交,四个孩子面前的凳子上已经各自坐下了人,一个个鼓起勇气,伸出手为他们探脉。初时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出错,到后来逐渐稳定,手也没抖,还能让病人配合他们问诊,嗯,表现不错。 “李大夫,外面有人找你。”一个新入药铺的弟子前来对李半夏道。 “哦,是什么人?” “他说他叫张决明。是李大夫的好朋友。” “是张大哥!”李半夏欣喜,她前两天就听说张大哥回来了,当时就想跟东山去看他,只是这两天事太多,一时没能抽出空来。 那小弟子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李半夏已经冲出去了。小弟子憨憨地笑了,还很少看到李大夫对什么事这么热切呢,那位张公子肯定是李大夫的好朋友。 李半夏赶到屋外,张决明正站在一颗杨树下。橘色的披风搭在肩上,几缕发丝垂在背后,修长的身形高大挺拔。手轻搭在杨树上,有一种刚从关外归来的旅人之感。 再次见到他,已是在几个月之后。张大哥的身体虽然还是瘦了多少,却没什么病态,应该是已经打好了。 张决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过头。望着刚从门口走出来的李半夏,一瞬不瞬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勾起嘴角,如冬雪初绽的朝阳,温柔美好得不可思议。 李半夏愣了愣,为那个不染任何尘埃单薄纯挚的笑容。 “张大哥――”李半夏迎了上去,看着眼前清瘦的人,却是久久都发不出声音。心中有酸意。鼻子也呛得难受,李半夏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他们虽几个月没见。却像是几个世纪一般。 张决明病危,再到接下来她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生命就像是一场永不停歇怒绽的烟火,心脏随着那火花嘭嘭直跳,一直浮在云端,半刻也不得安定。 幸好,他们这些人都逃过了一劫。如今还能在这马回村中重逢。真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经历了生死,重聚无疑是最美好的事情。李半夏感激老天。虽然给了他们不少的苦难与历练,最终还是让他们相逢。或有遗憾。但终会圆满,这大概就是生命的神奇之处。 “能再次见到你,张大哥很高兴,半夏。” 她听到他轻轻地叫她半夏,李半夏心中一暖,张大哥给她的感觉,总是这般的温暖。像个最知心最爱护她的大哥一般,在她的身后关照着她。 “张大哥,你完全好了吗?”这是李半夏最关心的问题,看张决明的气色,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tw[]但李半夏还是忍不住多问上一句,这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张决明当然明白,笑着对她道:“要不要我们的半夏神医亲自给鉴定一下?”说着伸出手,颇像那么回事地让李半夏为他探脉。 李半夏笑着摇头,却是不推辞,专心地为他把脉。神情集中,注意力完全放在张决明的脉象之上,李半夏完全没有发现张决明那一晃失神的眼睛。 这么久没见他,刻骨的思念已经将她倾没。也许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敢这样无所顾忌地看着她吧―― “嗯,脉象还算稳定~”张决明一愣,收回目光。等李半夏抬起头时,张决明的目光中已看不到一点涟漪。 “不过不能大意,张大哥要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另外我再给你开个方子,为你调养一下,张大哥可一定要听大夫的话哟~” 张决明呵呵地笑了,点了点头。“我向来是个听话的病人,这点半夏应该知道才是。” “才没有,我现在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张大哥的时候,完全不理会我呢。”李半夏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只是她眼里的笑意出卖了她。 张决明似乎也想起了他们初识的那段日子,在那些日子里,他是如此地绝望。虽然表面上浑不在意,其实倒不如说是冷漠。他对生活已经没有了信心,也对那衰弱的身体完全不抱希望。 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痊愈的一天。 在他痊愈后,他曾给师父去了一封信,信中提及了他最近一个月的遭遇,着墨最多的还是他这身的病。师父看到他去的信后,表示很惊愕。先前他也曾无数次安慰自己的徒儿,这世上神奇的人多得是,人生的际遇又是如此的奇妙,说不定他会遇到一个能治好他病的人。 然而当这种奇迹真的发生了,这位世外高人在为徒儿高兴的同时,也比谁都要难以置信。他徒儿的病一直是他料理的,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唯有他这个师父最清楚。世间真有这种奇人,明儿的病,不是减缓,而是痊愈,这实在令人震惊。 “是麽,还有这事,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张决明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别扭地全盘否认。 李半夏放过他,转而问,“张大哥是何时离开红衣教的?” “一个月前。”在他的身体有点起色前,就离开了。他还记得匙影当时脸上难过的神情,但张决明狠心没有理会。给不了她想要的,就别再给她更多的希望了。 “一个月前?张大哥,那时你的身体肯定还没有好。”李半夏脸上满是不赞同之色,“很危险的,张大哥,要是在外面病情严重了怎么办?” “放心吧,没事的,张大哥会照顾好自己。”她花了那么多的力气才将他救回来,他当然会珍惜他的这条命。更何况,他留着这条命,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 他明白,李半夏上次走得那么匆忙,一定是有什么危险的事。然而在她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这种遗憾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来看她,就是要确定她是否安好。当然,也是因为他想见她。 看到的结果令他很不满意,半夏的脸很憔悴,虽然极力打起精神,就是能看出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他病了这么长时间,许多东西自然瞒不过他这个久病之人。 甚至,在这之前,他还听那位小弟子说半夏昨夜甚至晕倒在妙手仁心堂。 在听到这事的时候,张决明的心几乎凉了半截。心中直纳闷,半夏是怎么了,为什么身体突然差到这种地步? “那匙影姑娘知道张大哥回来了吗?”李半夏想起了那个一身血红,身上有着暗夜气息的女子。那个骄傲的姑娘,唯有在张大哥面前,才会展现出女子柔软的一面。 张大哥伤还没养好,就离开了红衣教,匙影姑娘想必很担心。 张决明摇摇头,“我的事她并不清楚。” “那匙影姑娘……” “她有她的生活,也有她需要做的事。她是红衣教的圣女,不应该将重心放在我身上。”张决明嘴上说得无情,声音里却有着叹息。匙影是个痴情的女子,他并不想伤害她,只是他们始终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也不可能对匙影有什么别的心思,对她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她没有深陷之前趁早离开她。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李半夏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无法理解张大哥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只是张大哥并非无情之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可是匙影,真的就会这样死心吗?李半夏很怀疑。 匙影对张大哥的心思,她和舞融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而且匙影姑娘是个坚定的人,认准了一件事,决不会轻易认输。 张大哥这会儿说得冷酷,等到人家匙影姑娘真的站在他的面前,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说说你吧,半夏,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而你和东山兄又经历了些什么。”张决明始终不放心,他想知道李半夏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也想找出她身体变差的缘由。 只有这样,他才知道该如何帮她。 “这个啊,还真是一言难尽。”李半夏目光望向远方,似乎想起了那段令人忧心的过往。但只是一瞬,她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笑容。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未来的日子,他们会过得越来越好。(未完待续) 584 京中旧事 回归前夕 584京中旧事:回归前夕 张决明回去了,李半夏看着他走远。(..tw) 他们约好,过段时间等有空了,她和刘东山要到张府去做客。这不是他要求的,是张老爷和张夫人要求的,所以半夏不能不听。 李半夏笑着答应了,张老爷张夫人对她向来不错,自从她们上次一起进香,张夫人时不时地会让丫头小红送些点心过来给他们尝尝。而马氏也会做许多小吃食算是回礼,这一来二往的两家就熟悉了起来,娘和张夫人也很聊得来。 回身,就要回药铺,里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忽然,脑中一阵晕眩,或许是转得急了些,慌忙中,李半夏扶住身边的杨树,才稳住了身形。 眼前阵阵发黑,李半夏摇摇头,过了许久,才慢慢恢复清明。 “半夏,这是怎么了?”赵郎中正出来有事,看到李半夏神情不对,忙过来问道。“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你最近的确有些奇怪,身体为何会突然差到这种地步。”赵郎中显得很忧心,如果是一次两次,他尚且能安慰自己半夏是太劳累了,加上之前受了伤伤了元气。可越来越频繁地晕厥与不在状态,告诉他半夏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如此简单。 李半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为自己把过许多次脉,脉象虽然不够强劲,但并没有什么异样。如果真要说,那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般,身子亏损、耗了心神。只要好好调养一定的时日,就会没问题的。 “半夏。要不要我们几个给你看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会有发现也不一定。”赵郎中当然知道李半夏的医术,只是这次生病的人是她自己,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几个,虽然比不上半夏医术之精妙。.tw[]却也从医这么多年,身体有异常也不是一点都发现不了。 李半夏沉默了,尔后凝重地点点头。 “老邱,半夏怎么样,看出点名堂来没有?”邱大夫刚收回手,其他几人便上前问道。 在几位大夫中。邱大夫算是见识广博的,他们几个都看过了,什么都没看出来。事实上,赵郎中心中也明白,他们不可能看出来什么。如果半夏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都看不出来,他们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发现。只是放心不下,想要试一试罢了。 邱大夫静默良久,沉吟一声。“从脉象上来看,没看出什么。但我想,半夏也一定发现了,她的身体是真的变差了。” 其他几个大夫齐齐翻了个白眼,“老邱。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嘛。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半夏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了。” “我说的变差,不是因为半夏自己的问题。是别人让她身体变差的。”邱大夫吹胡子瞪眼,这几个老家伙,就知道在一旁添乱。 “啥意思?这身体是自己的,别人哪能想让它变差就差?” 邱大夫干脆懒得说了,这个笨老头,跟他说话简直是浪费唇舌。但他想。即便他不说,半夏也一定明白他的意思。或许。这丫头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终究不过是一个隐隐的猜测罢了。 李半夏久久没有出声,收回手,放在另一只手里轻握着。 其他人都看得出来,李半夏心里的焦虑。无论是谁摊上这种事,都很难淡然以对的。如果确切的知道是怎么了,或许还不会如此。因为未知,才更加令人不安。 赵郎中拍了拍李半夏的肩:“半夏,慢慢来,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李半夏抬头,勾起一抹笑,“赵大哥,没事的,你们都不用担心。”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安定的生活,她不会再允许自己出事。 “把这事跟东山说一声吧。” “嗯,等我想好怎么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可是连自己都给弄糊涂了。今天回去她要查查古代医籍,像她这种症状,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你今天先回去,这边有我们几个坐镇,不会有什么事的。”其他几个大夫也都点点头。 “不急这一时。”她都来了,临时回去算什么回事。何况她已经跟大家说好了,今天会和孩子们一起,站在他们的身后。答应的事就要做到,她不想失信,尤其是对那些孩子们。 “那好,就听你的。不过别太劳累,没事就坐在这儿,有什么情况会有我们几个顶上。” 李半夏表示感激,这些老大夫,一个个把她当成晚辈照顾,为妙手仁心堂奉献着一切,对她也是诸多包容。她何其荣幸,有这些工作伙伴和前辈。妙手仁心堂有这样的一批人,大家就像是一个整体般,又如何不会蒸蒸日上,为大家带来更多的正能量? 药铺的事情很忙,他们几个不可能一直留在这边,都回到前面去了。李半夏在后院,一边熬药,一边想着心事。 李半夏有个习惯,药铺其他的人,心细的话可能也发现了。那就是每当李大夫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喜欢熬药。谁也不知道她在熬些什么,医术高明如李大夫,这个时候熬出来的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喝。 李半夏回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在京都的时候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每日休息得很少,也很疲惫,但该打起精神的时候还是能打起精神,像这种昏厥的状况几乎是从来没有过。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 从上个月起,她就是时不时地觉得头晕,难道是上个月?不对,在这之前,身体就已经开始出现变化了,睡得比平时要多,脑袋也总是昏昏沉沉的。之前没有留意,因为症状并不严重,现在看来,似乎那个时候就已经脱离正常了。 照这样看来,事情还得追溯到从京都回来时。 李半夏心里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几乎刚这么想,就被自己给掐断了。 不会是二皇子动的手脚,他如果真的要杀她,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平安离开京都?或许早就在千秋阁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就算是二皇子因着丹妃娘娘的关系,不会轻易对她动手。然而在张员外的宅子里,丹妃娘娘的情况已经稳定,他随时都可以下手杀了她,又何必在背后动这些手脚? 李半夏现在还记得,回到东山身边前一夜。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壶茶,两个茶杯。茶水凉了,她就换上杯热的,一直等待着他出现。 他来,她就有机会生。他不来,她可能就会死。多么残酷的答案,但她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她以为他今夜不会再出现,起身就要回房时,二皇子还是来了。 “二……二皇子……”因为在冷夜里坐得太久,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二皇子就那样看着她,看得她一动都不能动。 李半夏身体在阵阵发冷,她只知道自己在外面等了一夜,又何尝知道二皇子朱剩在拐角处看了她一夜? 他知道她有多冷,心中暗骂着她是个傻瓜的同时,却又在贪婪地看着她。因为他知道,今夜放她离开后,这辈子他们可能都不会相见了。 朱剩没什么朋友,也不会认可什么人,但李半夏是例外。 他从来不去想自己对李半夏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或许无关于爱,而是一种信赖与依恋。很可笑对吧?依恋,有一天这个词也会与他扯上关系,而扯上关系的那个人还是一个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人。 与其说他依恋李半夏,倒不如说他依恋的是李半夏带给他的那份全无防备的信任与温暖。 二皇子的眼眸,沉黯如黑夜,却又亮如星辰。两种色彩在黑夜中交汇,灿烂得就像黑夜里挂在天空中串串蓝宝石。他站在李半夏两步远处,不远,也不近。凝视着她,仿佛这一眼就是最后的一眼,点亮全身的血液和热情凝视地这一眼,将那个夜晚变得不平凡了起来。 他舍不得她走,他想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给她一切。她的医术,她可以破例召女子入宫,甚至让她当太医之首。他也可以让她做个女官,赋予她无上的权力,让她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完成她的理想和抱负。 他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能有机会帮助更多的人,她一定不会拒绝。然而他又很清楚,她不可能要他的赏赐,更不可能随他入宫。 因为还有那个男人,一个让她心无旁骛、看不到身边任何男人的男人。真是个傻女人,他哪点不比那个男人优秀,不知道抓住这个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只是,若李半夏真的如他说的那般,是那样的一个女人,那她也就活不到今天。二皇子几乎毫不犹豫地,就会要了她的命,也不会这样纠结着,说服自己将她送走,回到她最爱的人身边了。 …………(未完待续) 585 站在背后的人 585站在背后的人 二皇子让她回来了,送她出门,看着她上了府里的马车。 他还给了她一个包袱,说这是她应得的诊金。除了五千两银票,还有五百两白银。这么多的钱,李半夏不可能要。 然而二皇子这样说:如果她不要这些钱,他不会让她离开这。李半夏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她收下了。 看到她收下银两的一刹那,二皇子虽然还是在笑着,心里却有些失落。这下子,就连最后一个可以留下她的理由都没有了。 后来,二皇子才知道,李半夏用那笔钱资助了不少的孩子。她和刘东山在离开京都的时候,发现一群孩子住在环境脏乱、疫病盛行的地方,没有钱救治,也没有人愿意帮他们。 就用这笔钱托詹扬在京都盖了间大房子,还找大夫为他们检查身体。之后更是让他们去上了学堂,詹扬办事,李半夏最信得过,自然不会担心这些孩子生活问题。这笔钱,能够抚养他们成人,再过两年,孩子们也都大了,有了自理的能力。至少,不用呆在疫病横行的地方,随时饱受疾病的威胁。 詹扬每隔一个月,会给她来一封信,说说这些孩子们的近况。他们俩人讨论了许多关于这些孩子的教育问题,两人共同的意思是,除了让孩子们学习,有意识地为他们培养一技之长,这样才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这些孩子们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彼此就只有他们自己。他们希望这些孩子忘却悲伤和不幸的过去。在关怀和温暖的环境中成长。 李半夏也会时常寄些药物和马氏做的点心过去,虽然两方相隔很远,对这些孩子们的关心和在意从未间断过。 孩子们也都知道,有一位好心的姐姐帮助了他们,许多人并不知道李半夏的存在。只是听詹扬说起过关于这位姐姐的事。每次有东西寄过去,孩子们总会很高兴。 到后来,孩子们开始给李半夏写信,信中会诉说他们的烦恼还有进步、开心的事、有趣的事以及今天又交了哪些朋友、在学堂里又学了些什么东西之类。 每次收到孩子们的信,想着他们软软的小手写下稚嫩的话语,李半夏总是会心一笑。 没有什么事。比看着这些孩子们快乐成长,还要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每当这个时候,刘东山总是会出现在李半夏的身后,抱着她,问她又在傻笑些什么。李半夏就会把信给他。然后两人一起看,在刘东山耳边一声声地问着:怎么样怎么样,他们很可爱吧很可爱吧? 就在刘东山笑着点头的时候,李半夏搭着他的肩膀,一个转身,吊在他的背上,“东山,我觉得我们真的都老了~”和孩子们处得越久。李半夏就越来越觉得自己已是老了。 别人与孩子相处,只会越来越年轻,李半夏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老、像个老人家。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东山很有老夫老妻的架势? 每次这个时候,刘东山总是很无奈。他看半夏还年轻得很,比那些孩子要可爱多了,哪里老了。就算是老,他也喜欢。这种话,刘东山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詹扬寄过来的信件中。偶尔也会提到二皇子的近况。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皇上的身体也越发地不听使唤了。上早朝的回数越来越少,有人暗地里猜测皇上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二皇子最近在朝中很活跃。许多大事皇上都交给二皇子来处理,谁都能想见,皇上驾崩后,二皇子很有可能就是继承大统之人。 李半夏看到信后,难得地陷入了沉默。(..tw好看的小说) 那个秘密,就让它隐藏一辈子吧。 别说这是她的承诺,就是这个真相,一旦揭开,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只会带来更加难以想象的后果。 李半夏小心地叠起信件,放入纸盒中,打开窗户,望着外面传来孩子阵阵欢声笑语,天地之间一片祥和的景象,欣然笑了。 她相信二皇子,卞国百姓在他的带领下,会带来另一片繁荣。 因着丹妃娘娘的关系,和二皇子呆在一个屋檐下很长时间,慢慢地也了解了他这个人。先不说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那份兢兢业业和勤恳,却是值得人钦佩的。 在为丹妃娘娘的病焦头烂额的同时,还不忘国事。李半夏每日都睡得很晚,因为她要绞尽脑汁为丹妃娘娘想出药效更佳的药方,还要安排好下一个阶段的疗程,翻阅古籍,找找是否有其他解决此病的独门偏方,希望能从中获得灵感。 谁都知道,李大夫房间的灯会点到很晚,所以每天都会有人为她房间的灯续满灯油。 然而还有一个人,会比她睡得更晚,那就是二皇子。在丹妃娘娘清醒的时候,二皇子会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着丹妃。在丹妃娘娘休息的时候,要跟李半夏商量丹妃娘娘的病情,以及安排下去,让众人着手准备接下来的治疗所需。 而他办公的时间,就是晚上在丹妃娘娘睡下后,缩减自己的睡眠时间。李半夏并不认为二皇子是一个好人,直到今天她依然这样认为。 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称职的皇子,将来也会是一个对百姓有助益的好皇帝。二皇子对她、对东山,对许多人,可能都有抱歉之处。尤其是东山的事,始终让李半夏无法释怀,至今想起来都有些后怕。然而李半夏依然感激他,不为别的,因为他最后关头,让她和东山重聚。 或许李半夏就是这样的人,心软的傻女人。永远也记不住别人对她的仇恨,反之,别人对她的一点好,她都会感激得要命。 二皇子与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中的人。那次的经历,就只当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之中,她不会去记得二皇子对他们夫妻做下的事,也会忘记那段时间心底的备受煎熬。 她只是一介升斗小民,没必要记得这种事。但她会期待着,他会带领卞国子民走向昌盛,给他们一个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生活。 李半夏不会相信,二皇子会在她的身体上动手脚,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但她的身体,确实是从京中回来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差,也越来越不像她自己的。李半夏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她细细回想在千秋阁和张员外府上发生的一切,想象着谁会有那个机会在自己的身上动手脚,并且能够让自己毫无所觉,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李半夏就没勉强自己想下去。想想也好笑,这一切不过是猜测,也许她的身体根本就没事,干嘛自己吓自己,想一出就是一出的。 “李大夫,外面有个病人病得很重,指名要你给他看――” 一个弟子急急忙忙地跑到后院,有些担心地对李半夏道。看他的神色,那个人不但病得很重,恐怕连脾气也不怎么好。开药铺有时是会这样,遇到一些很棘手的病人,会对大夫发发脾气什么的。 “赵大夫都已经跟他说了,李大夫身体不舒服,要在后面休息,他都不听,他的属下还差点要打人~” “好了,你去和赵大哥说,我准备准备马上就过去,让他们不要担心。” “是。”那名弟子放心地回到前面回复了,李大夫起身,拿起身体旁的药箱。因为怕猛地起身,又会出现先前那样可怕的晕眩。李半夏起来得很慢,也不敢让自己有过大的动作,却在她站起的时候,脑中有什么东西飞速闪过,一些被她忽略的事情也慢慢清晰起来。 属下? 她记得二皇子也有一个十分神秘的属下,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那位属下的存在。但显然,她许多的事都落入了那人的眼里。 绿红,李半夏还记得这个名字。而且在千秋阁中,她是除了她唯一一个精通医术的人。她一直都不明白,二皇子为何那么放心地将丹妃娘娘的病全然交给自己,而不担心自己是否会在丹妃娘娘的身体动什么手脚,从而对她进行掣肘。后来她知道了,是因为有了绿红的存在,绿红在暗处,将她对丹妃娘娘治病的经过全都看在眼里。 若论千秋阁中,谁最了解自己,除了二皇子外,就无疑是绿红了。她在观察她是否动手脚之时,也一定观察到了许多其他的事。譬如她的一些小习惯,还有她在什么时候防守最松懈,也知道她的界限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毫无防范。 换句话说,一个精通医术,又对她了解颇深的人,最重要的是还有下手的机会,就不得不让李半夏心生警惕了。 会是绿红吗? 李半夏虽然对绿红了解不深,却也知道绿红在千秋阁的身份并不单纯,她不仅仅是二皇子的一个普通手下那么简单,对二皇子的事也比谁都要紧张、在意。 她不会让任何人的存在,威胁到二皇子的地位。(未完待续) 586 很像呢,你这头倔驴 李半夏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tw超多好看小说]?23wx 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前面还有一个正在耍脾气的病人正在等着她。李半夏提起药箱,来到了大堂。 “快把李大夫叫出来给我们主子医治,耽误了我们主子的病,你们担当得起吗?!” 他们口中的主子,是一位十三四岁粉雕玉砌的小男孩。这会儿正高傲地坐在椅子上,坐在椅子上脚还够不到地上,下巴却是昂得高高的,对谁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大家站得远远的,纷纷指着这小孩,猜测着是谁家被宠坏的小少爷,架子这么大。 赵郎中是个和事佬,脾气又是出奇的好,艰难地应付着来自那小少爷手下人的怒气。 “已经派人到后面通知了,李大夫马上就出来了。” “马上!马上!你都说了多少个马上了!知道我们主子是谁麽,敢让他等?”那下人挥舞着拳头,眼看着就要挥到赵大夫的身上。当然,这边这么多人也不是好惹的,妙手仁心堂的一干弟子,都站在赵大夫身后为他壮胆,他们要真是敢动手,也不会轻易地便宜了对方。 妙手仁心堂对客人向来诸多忍耐,只是病人动手打大夫,而且还是毫无缘由的,这种事可不能纵容,也不会允许它发生。 “我说这位小哥,从你们主子的面色来看,似乎没得什么大病。就无需李大夫了。若不介意。我们这里还有几位大夫。他们都……” “说是李大夫,就是李大夫,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我们主子金贵的身体,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随便碰的?叫你们李大夫来看病,那是看得起她,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砸了你们妙手仁心堂?” 这边人还真是气焰嚣张,完全不将妙手仁心堂放在眼里。于是。大家知道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找茬的。 应付这种事,本来是李大夫最擅长的,可这会儿李大夫身体不适,这些人脾气又那般火爆,哪能让她出来承受他们这些人的怒气? 赵大夫是打定主意不让李半夏出来了,给旁边的弟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后院的门关上,不让李大夫过问这事。 已经来不及了。李半夏已经出来了。 “是谁这么看得起李某,非得指名要我为他看诊啊?”李半夏可是将这些人嚣张的言辞都听在耳里。妙手仁心堂是他们药铺所有人的心血,谁都不能轻易将它毁去。 而她也无法坐视,这些人对赵大哥这般无礼。脾气不好可以接受,但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上,不可能事事都如你的意,你自己不满意而找别人不痛快,那可就无法叫人忍受了。 李半夏一出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让她走了过来。 “半夏,你身体不舒服,这边的事还是让大哥来解决。”赵郎中看李半夏出来,走到她身边对她道。 “赵大哥,我已经没事了,这些人既然坚持要找我,我又怎么能不出来看看呢?”李半夏很感谢赵大哥他们对自己的维护,然而事情找上门来了,她也没有逃避和害怕的道理。 何况这里还是妙手仁心堂,怎么都算是自己的地盘,没有害怕的道理吧?如果一个人两个人都能够在这里来闹事,那这个地方也没必要经营下去了,也更无法让这些前来妙手仁心堂看病的人心安。 “你就是李半夏?”在看到李半夏出来的时候,那位高傲的小少爷“恩赐”地睇过来一眼,却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他是主子,没必要他出马的时候他绝对不出马,自然有人为他代劳。似乎这样,才能彰显他高贵的身份。 “正是。” “你好大的架子,居然让我们主子等了这么久。” “抱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让诸位久等是我的不适。在这之前,我已经让弟子将情况给大家说了,也得到了大家的谅解。而且,在我们妙手仁心堂,除了我,还有其他几位大夫。他们医术精湛,又有热心,应该能让诸位满意。” 这席话,李半夏可说是做够了礼数,对方无礼,他们却不能与他们一般。该道歉的地方道歉,该说明的地方做下说明,气势却是一点都不弱,硬是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比起李半夏的彬彬有礼,对方的蛮横嚣张只会被人看作是小孩子的任性把戏。 只是主子是小孩子,那些做属下的,一个个大人样,算哪门子的小孩子。下人无礼,是主人调~教不当,然而下人仗着主子的身份,狗仗人势,也实在令人生厌。他们这样,丢的可不只是自己的人,也将主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当然了,他们的那位小主子,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属下嚣张妄为。他就坐在他们身后,若没有他的授意,这些人又怎么敢随意在妙手仁心堂闹事? “就凭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配……” “这句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李半夏冷冷打断那个属下的话,“李半夏也是一介凡夫俗子,不敢触碰你们主子的金贵身躯。至于这妙手仁心堂,庙小,容不下几位大佛,还请诸位离开!――” “你!”毛四气得牙痒,不只是他,那位小主子的一班手下,听到李半夏胆敢对他们的主子“不敬”,就要抄家伙。 “退下!”小主子终于开腔,小手轻轻一挥,毛四几个就乖乖退下去了。临退下去前,还凶恶地瞪了李半夏一眼,李半夏淡淡一瞥,没有理会。 小主子扶着椅靠滑了下来,来到李半夏面前站定,打量了李半夏许久,才极为骄傲地撇过头,“还真像呢。” “……什么?”李半夏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个小孩子,莫非认识她? “你和他说的,还真像,蠢笨的倔女人。” “什么?!” “我说,你是一个傻女人,是一头真正的倔驴!”那小孩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然后心情很好地笑眯了眼。而李半夏则张大了嘴巴,还没有消化掉刚才那小屁孩说出的话。 说她是是是什么,倔驴? 说她? 天哪,这死小孩,是谁家的,她一定要咬死他!李半夏心里抓狂了,脸上的神色也是变了几变。大概是从以前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这么咬着牙说她是倔驴,让她一时风中凌乱、就差风度尽失了。 吸气~吸气~要不想被人家说成女大夫欺负小孩的话,这口气她还是慢慢地、缓缓地给她咽下去比较好。 “那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听谁说,我是一个傻女人的。”最后一句话,李半夏说起来可真叫一个咬牙切齿,旁边要是有小孩子,一定会哭着回家找麻麻。 而大堂其他来看病的病人,看李大夫一脸可怕的笑容,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 还有的人,好心地帮李半夏祈祷,要她悠着点,可不能被个小孩子气伤了身。 “不要!” “……” “我要是告诉了你,我会死得很惨。”说起那个人,小孩子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怕怕的表情。想到这样可能会损了他的威严,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巴,手放下的时候,又恢复了那张高傲的小脸。 真是厉害啊,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走了,今天就是来会会你,我会再过来的。是不是头倔驴,就由小爷亲自来鉴定一下。” 说着,那小主子就昂首走了,那几个手下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诶?怎么这就走了,不是来看病的吗?” “你看小爷像是有病的样子?” “……” “庸医!”小家伙笑骂着道了一句,然后很拽地领着那帮属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妙手仁心堂。 李半夏的嘴角抽了抽,其他的人则一个个处在发愣之中,那个小孩,刚才说神医李大夫是庸医? 大家整齐划一地将目光打向了李半夏,想看看仁心医德的李大夫,在听到一个小毛孩这样的批评后,会露出什么样有趣的表情。 先被骂成倔驴,再来又是庸医,今天一天还真是惨呢,李半夏自己都可怜自己今天悲催地小运气。 不过,人家一小孩,开了两句无伤大雅地玩笑,她在心里气气就成了,没必要真跟人家小孩较真对吧? 李半夏笑,不断地笑,笑得脸都快抽筋了。可心里还真是想咆哮啊,到底是哪里来的小鬼啊,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她好歹要比她大,一点都不尊长。 人家不尊长,她可不能不爱幼啊,于是,李半夏尴尬地回头,冲大家笑笑。 “各位继续忙去吧,没事了。”李半夏挥挥手,让大家自己忙自己的去。自己则和赵大哥说了声,回到后院,继续熬自己啥名都不知道的药去了。 李半夏越走越快,走到后面,跟跑的差不多。直到跑到后院,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李半夏才敢停下喘口气。呼~真是太丢脸了,被个骄傲的小鬼给打击得彻底~ 587 半夏的幸福生活(4) 587半夏的幸福生活(4) “你就让他这样走了?” “不让他走还有什么办法,抓住他咬他一口吗?”只怕到那时,不只是“倔驴”和“庸医”,更多千奇百怪的称呼都冒出来了。 晚上,李半夏将这事说给刘东山听,刘东山不但没有对她的际遇表示同情,还很没心没肺的一起笑话她。 幸亏她瞒住了家里的那几只小鬼,要是给他们几个知道了还了得,以后她在这个家就抬不起头,也没什么威严了。 不过,显然是李半夏预想的太乐观了。这事很快就传遍了马回村,大家津津乐道地叙说着李大夫当时可爱的反应,都说李大夫每日笑眯眯的,还很少有那么“可怕”的样子呢。 这也正常,马回村就那么大,那天在药铺的人又那么多。村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事,要不了半天,就传得差不多了。何况李半夏是村里的红人儿,关于她的事,哪一样大家不感兴趣? 大家知道了,刘家的人自然也就知道了。几个孩子甚至没大没小地对李半夏叫着“倔驴”,气得李半夏嗷嗷叫。一把抱过孩子,扬起手,就要打他们的小屁屁。 欢子就算了,这小鬼小,不懂事。甜甜也就算了,这孩子很早以前就跟她亲,母女俩人也喜欢开开无伤大雅地玩笑。 再怎么说,当归应该不会笑话她啊。谁知道,晚上李半夏在洗脸的时候,刘当归也过来舀水洗脸。在经过李半夏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凑近了她,低低来了句:“倔驴”。 说完就跑,等李半夏反应过来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鬼的时候,刘当归已经跑得没影了。 李半夏欲哭无泪,家里怎么一个个都是小魔星啊。太折腾人了。她被人“欺负”了,一个个不安慰她,还尽笑话她。是不是看她出糗,他们都快活啊~ 李半夏在几个孩子这儿受了“委屈”,就到刘东山这儿来告状。(..tw好看的小说)刘东山听了煞有介事,摸着下巴感叹:“这些孩子是越来越活跃了。不错的转变。”在李半夏眼冒火星,就要扑上去咬他一口的时候,刘东山飞快地又加了一句:“半夏,孩子们这么可爱,那都是你的功劳。你这个娘教导有方~” 李半夏泄气,背过身去,不理他。 脑海里来来回回反复着那个小孩在铺子里说的那句话,“还真像呢~” 还真像呢,像谁?抑或是,这样才是她? “你和他说的,还真像,蠢笨的倔女人。” 是谁说的。这个小孩子与她认识的某个人又有什么样的关联?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马回村中,总不可能是来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生气了?”刘东山出现在她背后,抱着她的肩膀问。 “哼哼。”李半夏在想着心事。胡乱地哼了两声。刘东山想着,这丫头莫非是真被那小鬼给气到了?可不应该啊,半夏不是这种小气人,又喜欢小孩子。那小家伙虽然傲了些,半夏也不会真的与他计较。 虽然这么想,刘东山还是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们家半夏医术高明,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为我们家半夏是庸医。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不管谁说,都不能改变。” “还有。我们家半夏是很倔,但正是这股倔强,才更加瞩目,让人心动。” 李半夏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刘东山正在别扭地安慰她的时候,李半夏顿时乐了。 东山还是很在乎自己的麽。 不过,这话还真是……李半夏腾地红了脸,眼珠乱转,眼珠乱转,脑袋埋进被子里,我没听到,我没听到。但是这心里,怦怦乱跳,整个人都会不好意思。 李半夏发现,自己这亲是白成了,都老夫老妻这么久了,还这么容易脸红。人家姑娘习惯听甜言蜜语,也受得了心上人和丈夫肉麻兮兮的,只有她,无论如何都还是不习惯。 是她脸皮越来越薄,还是东山脸皮越来越厚了呢?这是一个问题。当然,李半夏可不认为问题出现在自己身上,出在刘东山身上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半夏~”刘东山见李半夏不应,以为半夏在和他闹小脾气呢,很有耐心的哄起来。 “东山,你最近越来越啰嗦~”话到嘴边,厚脸皮几个字硬生生地变成了啰嗦,李半夏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打击刘东山过度,竟不知,她这个啰嗦比厚脸皮,对男人的伤害还要大。 刘东山脸上一僵,原想安慰一下半夏来着,谁知得了句啰嗦。 “老人才被说成是啰嗦,半夏这么说,是嫌你相公我老了?” “……”李半夏正在努力为这两个概念之间划上等号,也不知道刘东山因何得出了这个结论,一时没有动。 刘东山长长叹了口气,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李半夏明明知道他在装,还是骨碌转过身,一下投入到她的怀里。 而刘东山早已张开怀抱,等在那里。等她投进来,则迅速地抱紧,不再让她跑出去。 翌日,李半夏起床的时候,发现刘东山正在和几个孩子进行一场父子间的对话。李半夏心觉有趣,倚在门边,想听听他们父子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这纯粹是好奇心作祟,也并非她故意偷听。因为他们聊得实在是太专注了,连她在门边都没有发现,她就正大光明地听了。 “当归,昨天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刘东山第一个点了刘当归的名字。 刘当归抬抬头,细细想了想,他向来是个乖孩子,还很少被爹爹这样点名“批评”。想了一会儿,确实想不出,看到老爹一副明摆着要找他算账,而让老爹流露出这种情绪不外乎第二个人时,刘当归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找你告状了?” 李半夏陡然站正了,好好的怎么说起她了。嘿嘿!该不会是东山为她抱不平,教训这几个小兔崽子? “什么她,她是你娘。” 刘当归撇撇嘴,没有拒绝这个称呼。“那爹,娘跟你告状了?” “嗯。”刘东山叹气,“人家说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后面瞎胡闹。”刘东山一本正经地教训自家孩子,完全忘了在李半夏说完这些事后,自己要不是怕半夏生气,也很想叫句来听听来着。 “倔驴没什么啊,很贴切。”刘当归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把在门边听的李半夏气得不行,差点没冲过去,将那小家伙的脑袋给彻底地揉成一个鸟窝。 “胡闹!以后莫跟你娘开这种玩笑,你娘昨天被人闹事,嘴上没说,心里肯定不痛快。” “她才没有呢。”刘当归嘟囔,那个女人要真是生气,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就算你娘没生气,你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拿别人打趣你娘的话来开玩笑。”刘东山板着脸,极力做出严肃的样子。 刘当归胡乱地点点头,“好吧,下次不会了。”反正说也说过了,刘当归在心底悄悄加上一句。 “这便好。”孩子听话,刘东山自是高兴的。 “我说,爹,娘是不是昨晚罚你和她分开睡了?还是不让你抱~” “你个浑小子!从哪学的这些!”刘东山老脸都红了,将这小鬼一下子骂了回去,觉得这些孩子是越发地不好应付了,竟然学会打趣自己的老爹了。 李半夏也踉跄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当归小子还有这一手,笑着捂脸,她和东山这长辈当的还真是没有一点威严。 几个孩子都在那拍手嘿笑,刘当归挨个地按过去,将那些小家伙笑嘻嘻的脑瓜按下去,然后还给家里最小的那个狠狠倒起来,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小屁股。 李半夏笑看着大小孩玩成一堆,将空间留给了他们,自己则去娘房里找她聊天了。 马氏正在给一家老小纳鞋底,时间久了,眼睛有些花。正仰着脖子休息时,李半夏从门外探头进来,看到她一个人,就钻了进来。 “娘,又在纳鞋底啊?” “嗯,趁着手还活络的时候,给你们多做几双鞋,再过几年,眼睛就更加不好使啦。” “娘,你不用这么累,我们会有鞋子穿的。有时间,你就和爹多到外面转转,和其他的爷爷奶奶说说话,别天天闷在家里。赶明儿,我和东山陪你们二老出去走走。”李半夏从马氏手里接过鞋底,照着马氏的样子扎了两针,却无论如何都扎不进去,手还生疼。 马氏笑着把鞋底拿了过来,很熟练而且轻松地就将针线扎了进去。 “娘,你真厉害。”每次看到这里,李半夏总是像好奇宝宝一样盯着马氏的手猛瞧。 马氏慈爱地笑了,“女人家都会的东西,有啥好厉害的。” “可是我就不会。” “我们半夏的手拿的可不是针线,纳的也不是鞋底。你拿的是金针,救的是人命。能拿针线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拿针线救命的女人却不多。” “可我不只是想做一个好大夫,还想做个好媳妇儿,娘,教我吧~” …………(未完待续) 588 恶化 588恶化 “可我不只是想做一个好大夫,还想做个好媳妇儿,娘,教我吧~” 刘东山回到房间的时候,李半夏不在。恰巧在这时,从马氏的房里听到她们婆媳俩的声音,刘东山走了过去。 昏暗的房间里,马氏将灯凑近了,一针一线教着李半夏纳鞋底。而李半夏,微微低着头,看着马氏动作。等她做了示范,便接到自己手上,艰难地学起来。一连几次,都没抓住其中的诀窍。 马氏也不着急,一遍一遍地教她,直到李半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将那根大头针给扎进了鞋底里,然后又用足了全身的力将那根针拔出来。马氏看着都忧心,哪有人纳鞋底用这么大力气的,还真怕这针一不小心就扎了自己。 刘东山在门外,看得也是心惊胆战。这么大福的动作,该担心的不是她手中的那双鞋底,而是娘和她自己。看李半夏这么坚持,刘东山也希望她早点学会,李半夏在使力的时候他也在外面替她暗暗使力。 “娘,你看,我成了耶!――”李半夏高兴得蹦起来,马氏却唬了她一眼,“中间漏针了,得拆了麻索重来。” “啊?――”李半夏整个傻住了,看看鞋底中间,再对比一下上面一排密密麻麻的针脚,果然漏了针。天!她好不容易才打进去一针,居然还要拆了重来,李半夏头痛。 “娘,偶尔漏个一针两针的应该也没什么吧?”反正是穿在脚上的,有一点瑕疵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李半夏虽然做事严谨。在鞋底方面因为实在不精通,倒没那么严厉的要求。 马氏摇头,接过鞋底,三下五除二便将李半夏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扎进去的一针给拆掉,并退了一个格子。往里面锥了一针。 纳鞋底时,遇到特别难纳的地方,会用到锥子。(..tw好看的小说)李半夏看了马氏纳鞋底之后,才知道,居家生活的女人是最会灵活运用锥子的人。 马氏将这一手传给了李半夏,李半夏很用心地在学习着。在别的妇人看来再轻而易举的事,对于她而言却比什么都还要困难。 但李半夏有信心,有这么好的师父,又有耐心,她又不是个傻瓜。焉有学不会的道理? 刘东山在门边站了许久,看半夏时而泄气,时而振奋精神,又时而在那哭丧着小脸,一阵阵好笑。最后还是将空间留给了她们婆媳俩,自己则回去为娘和半夏准备打尖的东西。 半夏耗了不少的力气,娘教半夏这个生手也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再过一会儿。肯定会听到她们说饿了。 刘申姜从背后出现,拍了拍儿子的肩,他家的东山。不只是一个孝顺儿子,还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所有的生活都很完美,一家人平安健康地生活在一起,没有别离,也没有未知的危险,这一切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诶……半夏……半夏……东山她媳妇儿……哎!东山。东山他爹,你们快来啊……” 房里忽然传来马氏的凄厉的惊呼。刘东山一惊,转而意识到什么。手中的瓷盆应声而落,摔在地上发生“嘭”地响声。冲进房中,李半夏正倒在地上,马氏艰难地托着她,看到他们进来,哭喊着:“东山,你快来看看你媳妇儿啊,这是怎么了,啊?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李半夏半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滴血丝,整个人就像是死去了一般,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刘东山的腿颤了一下,身体一瞬间冰冷僵硬,由着本能的意识驱动,往李半夏晕倒的地方扑去。.tw “半夏――半夏――”刘东山一把将李半夏拉起,紧紧抱着她。他不明白,前一刻还生气勃勃,和娘学着纳鞋底的半夏,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刘东山真的很想求求老天,不要再折磨半夏了,这样的痛苦已经够多了。请它保佑他的半夏,健健康康平安生活下去吧,有什么痛苦他一人承受。 “东山,快点把媳妇儿抱着去找赵郎中,看看他怎么说~”刘申姜看着自家这个傻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还有他那儿媳妇儿啊,这小俩口子,怎么好好过个日子,就这么难呢。 刘东山仿若醒悟一般,忙抱起李半夏,或许是起来得太猛了,之前好不容易养好的腰伤,不小心给闪了一下,疼得他抽了口气。 身边爹和娘正在焦急地查看着李半夏的情况,刘东山皱皱眉,忍着腰中的惊变,默默地毫不犹豫地抱着李半夏冲向屋外。 几个孩子听到动静,也全都围了过来。这一瞬间的陡变,让几个孩子都慌了神,刘灵芝甚至还哇哇大哭了起来。 还是刘当归机灵,连忙去了马厩,把笑愁牵了过来。 将李半夏给小心抱着上了马背,刘东山勒着马缰,用还不熟练地马术,飞快地就朝妙手仁心堂赶去。 马背上十分颠簸,虽然笑愁通灵性,但村中的山路便是如此。刘东山将李半夏全身的重量都按到自己腰上,脑袋埋在自己的怀里,双手牢牢固定住她,一路往前走。 每颠簸一下,刘东山的腰便会痛上一分。半夏曾经嘱咐过,他的腰刚好,又因为曾经扭伤过两次,很容易在以后的日子里造成习惯性地扭伤。这就要求东山在生活中多加小心,注意保护自己的腰,腰部不要使过多的力。 先前因为急着赶到京都,腰上的伤被刘东山一拖再拖,又多番赶路,让他的腰部累积了常人几倍以上的疲劳。 李半夏回来后,积极地为刘东山调养身体。虽然很有起色,也治好了他的腰伤,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给身体造成了影响。每一样病情离去,总会给身体留下痕迹。刘东山的腰,可说是他身体致命的弱点。神医的医术再高,自己若不精心防护,依然会留下遗憾。 小小的一段路,此时在刘东山看来,却是那般遥远,似乎永远都无法到达。 李半夏的脑袋,在他的怀里轻轻歪倒,柔柔地贴着,即使是在昏迷中,对这个怀抱,也是无比的依恋。 妙手仁心堂终于到了,知道李大夫身体出状况了,一班人都赶了出来,帮忙抬着李半夏进了妙手仁心堂休息房间。 邱大夫在为李半夏号脉,这次与先前几次不同,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李半夏气息紊乱,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在李半夏体内流动。但他们现在还无法判断这股气息是什么,对李大夫的身体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其他几位大夫,得出的结论也差不多。这种诡异的事,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之前几乎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许只有等李大夫醒来,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李大夫究竟何时才会醒,甚至,她还会不会醒过来? 现在要怎么办,就这样等着吗?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待…… 刘东山无力地抚着额头,心里焦急不安,却还是要保持着镇定。因为半夏需要他,他不能失了方寸。越是在这种时候,他就越是要给半夏一个坚实的支撑。 “我听说你们的李大夫病了,是什么病,死没死?” “诶,我说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呢?!” 昨日来到妙手仁心堂的那个小主子又来了,李半夏被送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看着。这会儿在妙手仁心堂的大堂,正传得沸沸扬扬。 小少爷带着属下过来的时候,正听大伙儿在议论这件事,便过问了几句。 “我这么说话怎么了,我高兴!”小家伙昂着头,完全没将面前的人放在眼里。“她不是还没死吗?难道病得很重,重得都爬不起来了~她不是神医麽,怎么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这么说,她这神医之名是浪得虚名罗~” 小家伙极尽挑衅之能事,只有那双依然清澈的眼睛,昭示出了异样的心思。 “你怎么能这么说李大夫,李大夫是我们见过心肠最好医术最高的大夫,不知救了我们多少人,是我们村里的大恩人。你这小孩,要是再这么对李大夫不敬,就休怪我们跟你这个小孩不客气,赶你出这里――” “你们敢!知道我们主子是谁吗?敢对我们主子无礼,小心诛你们九族――” “哟!这谁家的孩子啊,爹娘怎么教的,当自己是皇亲国戚皇帝老爷的儿子啊,动不动就诛人九族~” “就是,巴掌那么大,口气倒是不小。” “这小孩被惯坏了。” “你们,你们都给我住口!我们主子的身份,说出来小心吓死你们!” “那你倒是说啊――”一些年轻人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看这个小孩儿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还对李大夫不敬,动不动就说什么死不死的,还真是叫人恼火。 他们倒要听听,这小孩儿到底有多么了不得的来历。 “竖起你们的耳朵给我听好了,我们的主子就是……”(未完待续) 589不怕,你还有我 589不怕,你还有我~ “竖起你们的耳朵给我听好了,我们的主子就是……” “住嘴!”小少爷终于发话了,一个冷眼睇过去,将那位气焰嚣张的属下立即给逼退了。 “退下去,下次再多嘴,就掌嘴。” “……是。”短短一句话,吓得他满头的冷汗,乖乖退下,不敢再多言。 小少爷环视了一圈人,又看了眼通向后院的人,转头走了。 “诶?我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还想听听他们有什么可怕的来头呢。“雷声大雨点小,动起真格的人就跑了。” “算了,小孩子一个,跟他闹腾什么。” “也是,和小孩子闹,不像话。”众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不一会儿就把这小插曲给忘了。 李半夏从长久的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看看周围的屋子。已是在妙手仁心堂了,她突然病倒,东山他们一定很担心。手被按在被子里,被子上有一个东西轻轻地压着,仿佛在握着他的手。 因为天冷,在她的身体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同时,又用这个方式陪着她一起度过难关,这就是属于这个男人默默的关心是吗? 李半夏叹气,为自己越来越糟的身子。 怎么办?恍惚有一种感觉,她陪不了东山多久了…… 身体越差,心里的恐慌就越多。兴许是身为一个大夫的原因,见多了生老病死。她尊重生命,爱惜生命,但死亡真的临头也并不怎么害怕。 人总有一死。活了这些年头,经历了这么些事,还有什么看不开、害怕的?只是说起来轻松,等真的经历起来,还是会让人由心地觉得恐惧。 比起恐惧。更重要的是不舍。如若她死了,东山他们怎么办?她相信,再也没有一个女人比她更爱东山、更爱那个家了。(..tw好看的小说)东山虽然看起来成熟,一直都在照顾着别人,其实他也需要别人关心。他会照顾别人,却不会照顾自己。他心疼别人。却不晓得心疼自己。 李半夏和刘东山在一起,别人都认为刘东山像个孩子一样照顾李半夏,殊不知,就是李半夏这个“孩子”一直在精心照顾着刘东山。 刘东山是个认真而又拼命的人,成为砚雕师后。为了一幅作品常常不分昼夜、废寝忘食。 马氏和刘申姜睡得早,有时候叫儿子睡早点,刘东山嘴上答应着,常常又忘记了时辰。 也只有李半夏,用她固执的笨办法,每一次都会让刘东山无奈地回去休息。因为她不睡,李半夏就会在一旁陪着他。她也不催他,就坐在旁边。撑着头,颇有趣味地看着他,偶尔遇到不懂的。还向他请教请教。 这样认真好学的乖宝宝,让刘东山看不出一丝她催促他睡觉的信息。却因为看到李半夏不小心冒出的半个呵欠,刚一出口就捂上了嘴巴的可爱样子,一次次举手投降。 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也不知道东山会不会好好睡觉。还有,早上别起那么早。天很冷,起那么早又没事干。被窝里多暖和。 吃饭的时候,要多吃一碗。别因为她一次开玩笑。说不喜欢他长啤酒肚,少吃点饭,就默默地克扣自己的饭食和肉食。这根本就没根据的,她胡诌的,你要是真当真了那就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有时间就陪孩子们玩玩,没有娘的孩子很可怜的,你这个做爹的,不但要做好爹爹的那一份,还要把我的这一份做好。 至于娶妻的事,虽然我也很想让你再娶一个,但我怕那个女人对你不好,还是算了吧。而且我睡过的床,不想让别人睡,你怀里的那个位置是我的,别人也不许你抱。 成亲后,许多事都想听你的,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你听我的,谢谢你这么包容我。最后一次,再原谅我的任性。 李半夏想了许多,到最后,甚至有些泣不成声。她承认是自己悲观了些,但一个人在脆弱的时候,总难免会多想。 最重要的是,好好顾着点自己的腰。哪有人像你这么没自觉的,不是有句话说,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明明腰都摔了一次,还不知道怕,又摔得那么重,事后还不知道好好调养,真是气死人了。 要是再有下次,我可不管你了,让你自己痛去。这样你才知道厉害,才知道保护好你那脆弱不堪的腰! 李半夏望着趴在她床边的刘东山,因为想到生气的事而嘟起来的愤怒的脸腮,在见到刘东山疲倦的脸时全部破功。 笨蛋……都怪你,太不会照顾自己,让我都害怕了。 我要是变得没用了,怕死了,就怪你。李半夏小女人地抱怨道。也许是和刘东山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又或许是刘东山太过疼她这位妻子,本来没任何小脾气的李半夏,开始越发地像一个女人、一个妻子。 尤其她发现,像刘东山这样的大叔,比一般毛头小子逗起来要好玩多了。脸上没多少表情的刘东山,因为李半夏的“胡闹”,各种表情开始在他那张脸上浮现,有时候让马氏和刘申姜都大呼东山这孩子怎么了? 孩子们则缩在角落,将手伸到嘴里,怕怕地念叨:爹爹好可怕―― 想到这些事,李半夏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在变差,甚至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无力感。 她并不想这样,只是她每次提起精神,想要为自己的病做一个诊断的时候,身体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建立起了一套独特的防御,不管她何种尝试,都石沉大海,不见影踪。 李半夏断过不少的症,疑难杂症也看过不少,甚至外人都道小李大夫有起死回生之能。唯独自己的身体,让她无处下手,身心都在遭受着折磨。 身体感染到了李半夏的焦虑和惆怅,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刘东山趴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她轻轻一动,刘东山立马就醒了。 “醒了?”刘东山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和声音里那掩不住的惊慌,他好怕她就这样醒不过来。不想让半夏知道他们在为她如何担心着,让声音平静再平静,似乎这样就可以告诉半夏、告诉自己: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半夏她很快便能康复。 “嗯。”李半夏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轻轻应了声。只是,有些问题,并不是他们想逃避就逃避得了的。 终将要面对,那个谁都不想面对的结局―― 李半夏不会妥协,更不会就这样放弃,然而在这一刻,她只是个女人,心中的脆弱占了上风。尤其看到刘东山关怀刻骨的眼神,让她将一切抛诸脑后,开始想着那个万一,想着那个可怕的结局。 “怎么不吱声,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半夏摇摇头。在她刚倒下的时候,大脑处于晕眩状态。她遗失在一个深沉的梦里,漫天的黑暗,她走不出,也无从逃脱。身体不断下陷,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尽全力也握不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好冷,冷得她冰冷彻骨。可怕的是,这种冷是在心里,她的身体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寒意。旁边的人也无从感知她的冷意,她蜷紧着身子,想汲取着一点温暖,身体却是一动都不能动。 那种状态,好似真的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明白,她这可能是中毒了,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毒。体内感觉不到任何中毒的症状,更没有毒素四处游走,但这种未知和虚无比什么都要来得可怕。她无计可施,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垮下去。 照这样下去,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有一日就算她能想办法,身体也跟不上,没有那个精力应付接下来的长期备战。 这是李半夏最为害怕的事,当有一天,她失去了这项能力,连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时,那她是真的没救了。 她甚至在想着,那个下毒之人是不是就怕她自己能解了这奇毒,才在她身上种下这种毒。这种毒带来的效果,比毒之本身还要可怕。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想,又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那该怎么办? 被窝里的李半夏,无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握得死紧死紧,直到没有一点缝隙,手掌被刚长出的指甲掐得道道弯月。 身体也开始紧绷,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悲伤的气息。只有那眼神,在满溢着悲伤之后,是毫不妥协的坚定的光亮。 这是属于李半夏的眸子,永不屈服,即便被逼到绝境,也从不肯放弃自己。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双眸子,给人的震撼才真正是巨大的。刘东山看着李半夏久不曾流露出来的神色与光亮,心痛得都在颤抖。 可是,刘东山什么都没做,就像没看到一般。轻轻凑近了她,从她被窝里掏出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温厚的大掌之中。 “你还有我~”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有什么痛可以对自己说,我愿意和你一起承受。 不要不说,这样我会更疼……(未完待续) 590 大限将至 590大限将至 “东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李半夏顿了顿,看到刘东山突然紧张的脸,没有说下去。(..tw好看的小说) 刘东山怕的就是她说这些话,她一开口,神经立即便紧绷了。 李半夏决定把这些话咽进心里,握紧了刘东山的头,冲他摇摇头。 “我饿了。” 刘东山眼中一喜,立马站起来,“赵大哥都做好了,就在厨房,我这就去给你端。” “那要快点回来哦~” 刘东山笑着揉揉她的额头,转身去了厨房,速度比平时要快了不少。只是在出门的时候,腰上传来一阵刺痛,刘东山皱紧了眉头,却还是一步不停地去了厨房。 刘东山刚离开,李半夏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她决定再试一次,为自己把次脉。指尖轻动,再复杂的脉象都难不倒李半夏,手指轻轻一探,结果也就很清楚了。可是自己如今这脉象,探了不下几十次,始终都没得结果。 听到刘东山的脚步声,李半夏放下自己的手,重新躺回床上。 “赵大哥给你下了饺子,豆腐陷的,你最喜欢的,快起来吃吧~”将一碗满满的饺子放在小桌上,刘东山回身,扶着李半夏坐了起来,又在她背后放了靠枕,让她坐得舒舒服服的。 “呵呵!豆腐饺子,我的最爱,赵大哥对我真是太好了。”李半夏笑眯了眼,举起筷子就夹了一口,胡乱吹了两下,就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大呼好吃。又拉着刘东山坐下,要他跟她一块吃。 “你吃慢点,吃完了厨房还有。” “嗯嗯,好吃,东山你也吃。” “啊!”李半夏拽着刘东山坐下。拉到了他的腰,等刘东山意识到的时候,声音已经喊出来了。 这下子,再要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没事,就是来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很快就没事的……”李半夏陡然变色的脸。令刘东山心中一跳。直觉得半夏会生气,会怪他不好好照顾自己,她现在自己的身体都顾不过来,他怎么能再在这个时候让她烦心。 “坐下。”李半夏对刘东山明显的说辞不予置评,只是指指他屁股下的椅子。让他坐下。 刘东山看了她一眼,坐下了。 “伸手。” 刘东山伸出手,李半夏却一把拍上了他的腰。 “啊――”刘东山毫无防备,李半夏拍的地方又奇准无比,正在他痛的地方。 “很痛?” “啊。”都到这个份上,刘东山还是认为说老实话好。半夏已经处于生气的边缘,他不会笨到这个时候还跟他打马虎眼。 “不是磕了一下吗?” “……”刘东山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什么时候开始的?”李半夏就知道。照东山这个性子,肯定还是会出问题。都叫他这段时间当心了,真当他的腰是铁质的。就算是铁做的,这么扭啊扭,又摔又炼的,也是会变形的。 “……” “说实话。”李半夏哇地一口吞下一个饺子,这一口与其说是咬饺子,还不如说是咬刘东山呢。李半夏自认是个贤惠的妻子。更不喜欢与丈夫来硬的,平时更是克制着自己的脾气。顶多就是闹点小脾气。多是以玩笑的成分居多。 这正如刘东山,曾经对孩子发过脾气。也曾经因为琐碎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但他从以前到现在,就没跟李半夏红过眼。 虽然说夫妻之间不吵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相处中总会有点小摩擦,但李半夏和刘东山都是性格温和而又包容的人。(..tw好看的小说)即使有些小分歧,最后也都能各让一步,好好商量。所以成亲这么久,他们俩还真没闹什么大矛盾。 这也是老刘家最值得人称道的地方,马氏和刘申姜,成亲几十年,大风大浪走过来了,马氏那么强势的人,她丈夫虽不问世,马氏却很少跟他急过。在人前,事事以丈夫为先,人家都道刘申姜上辈子造福,才娶了个这么能干又贤惠的媳妇儿。 到了东山,妻子就更是不得了,难得的是半夏那丫头,和东山感情两年如一日,不但没有像寻常夫妻,被些家常琐事磨成了怨偶,感情还有增无减。以至于这村里的一对对,成亲前成亲后就是希望能向小李大夫和东山大哥一般,做一对恩爱有义的夫妻。 正因为他们夫妻感情好,所以没什么事不可以商量,更没有什么事不好说。刘东山太了解李半夏的脾气了,在这个时候,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李半夏心情好起来、并为之放心。 “半夏有没有发现,你最近长肉了?”刘东山捏了捏李半夏的脸,李半夏脸一让,张开嘴便咬。刘东山手伸得快,习惯性地挠挠她的头,像抚摸小狗似的。 “我长没长肉,跟你腰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到这儿,李半夏想起来了,她是怎么来到这儿,昨晚之前,她确定东山的腰还没事。这么说,是今天。 而今天发生的只有一桩事,莫非又是因为她…… 刘东山眨眨眼,意思在说:就是这样。 “那你为何不早说?你不知道你的腰有多严重,还跟着兜着干什么啊?”东山就是改不掉这个毛病,都和他说了几次了,下次再这样,她真跟他生气了。但,好吧,她刚才也瞒着他偷偷给自己把脉来着,李半夏心虚地吐吐舌头,这次就放过他一次,就当自己思过。 “习惯了,这不,一时没改过来。可半夏,你说的我都听进心里去了,也觉得你说的都有道理,你看我这不就老实地招了麽。好了啊,半夏,吃饺子,吃完饺子给我看腰,我都痛死了~”刘东山难得耍一次宝,刚一耍上,就差点又闪了自己的腰。 李半夏啧啧了两声,这要不是自己亲耳所闻,她还真不相信刘东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太滑头了,而且还把她的脾气摸个十足,她很好商量是吧?还知道拿这手对付她,真该说他是长本事了哈。 李半夏也不知是气还是笑,她怎么就不知道,她老实的丈夫还这样能说呢。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这次很老实啊?” “不是老实,是我心里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我不喜欢这样。” “啊?” “都不像你了。”李半夏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凑近刘东山,然后慢慢偎到他的怀里。“东山,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为难自己。”不用花心思想着如何才会让我不生气,也不用在意我的想法,说些自己不喜欢说的话。李半夏要让他知道,他们夫妻是一体的。 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真的生他的气。因为在这个时代,刘东山便是她的全部。而他也同样地在意她,有这样一份感情,她全心守护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因为他怕她担心隐瞒她而生他的气。 何况,李半夏刚想到自己的病,这些事,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只要他们夫妻俩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不为难。”像是怕她不相信似的,刘东山又加道:“真的,一点都不为难。跟半夏在一起,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为难过。”事实上,刘东山何其荣幸,今生有这样一位妻子。他不止一次地感谢老天爷,将这样的一个女人送到他的身边。 “不要怕我担心,就什么事都瞒着我。”和刘东山在一起后,李半夏从来不会担心刘东山其他的问题,就这一点。 刘东山能做到她说的任何事,唯独这一点,他迟迟都没有做到。 “不会了。”刘东山自责,其实他早该想明白的。或许他这个性子,始终让半夏不安吧。哪怕她是位大夫,他又时时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是无法叫她放心。 “发现半夏倒在房里那会儿,爹和娘还有我都吓坏了,我弯下腰抱你去药铺的时候,起来猛了,发现腰牵动了一下。” “然后又因为骑马,一路颠簸,腰伤得就更重了?” “……啊。” “要是你的腰永远都好不了了该怎么办?” 刘东山还真没想过问题,或者根本都来不及想。他现在最在意的还是李半夏的身体,如果她的身体一直这样恶化下去,他就算再健康又有什么意思。他担心的是,腰上的伤,会让他不能好好照顾半夏。 半夏现在正需要人,他搁这会儿伤了,不是添乱麽。 “不是还有你麽,正如半夏你还有我一样。咱们夫妻,什么坎都过去了,现在这点难关,一定也不会难倒我们。” 是啊,东山,没有什么难关可以难倒我们。但你可知道,有些难关是过不去的。 她不信命,因为她是一个大夫,她更多的是相信自己的医术,相信自己必然可以人定胜天。 在李半夏病的这些日子,李半夏常常不禁想,会不会是因为她经常与阎王作对,以至于她能救回许多人的命,却无法救回自己的。 李半夏始终不敢和刘东山说,这些日子,她每晚都在做梦,梦到她的大限快到了……(未完待续) 591 京师风云(1) 591京师风云(1) “二皇子,十六皇子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 “十六弟?”二皇子从奏章中抬起头,父皇卧病在床,二皇子负责监国,朝中一应大事,都暂交二皇子处理。 “信是从哪里送来的?” “江州。” “十六弟去江州干什么?”二皇子寻思着,接过信,摊开一看,信上的内容似乎放大无数倍,呈现在他眼前。 跪在地上的下属望着二皇子看过信后急变的脸色,还有那压抑不住汹涌的怒气,头埋得更低。 二皇子握紧了手中的信件,眼里闪过一道残忍的利光,一个挥手,下属忙不迭地便退了开去。 二皇子握着那封信,在大堂站了良久,此时月已西斜,掌灯的宫人候在屋外,没有得到主子的传唤,不敢前往。 二皇子的贴身侍卫南辕北辙此时也候在殿外,他们自江州回来后,就一直留在京都二皇子府,替二皇子处理府中事宜。现在丹妃娘娘身体大好,皇帝病重,二皇子坐镇京师,白日要留在宫内处理朝政,晚上才会回到二皇子府陪丹妃娘娘。北首杨章两个,留在府上侍候丹妃娘娘,而他们两人就跟着二皇子进了宫。 “来人!――”也不知过了多久,二皇子忽然喊道。 “主人。”南辕进来领命。 “叫剑女过来。” “是。”南辕蓦地抬头,目中是诧异难解的光。 朝廷争斗这么多年,二皇子之所以能从一次次朝波暗涌和危急的暗杀中存活到今天,并站到今日监国这个位置。除了二皇子的谋算和魄力。还有他暗中培养的护卫神兵。 护卫神兵各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各有擅长,有的司暗杀、有的司潜伏、有的善谋算、精通天文地理、星相占卜。即使亲密如南辕北辙,也不够格进这个神兵组织。 因为南辕北辙是二皇子的近卫,他们负责护卫二皇子的安全。却不适合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 护卫神兵组织,成员不过十二个人。其中就两名女性,而在二皇子府地位最高、身份也最神秘的剑女,则是护卫神兵之首! 剑女的真实身份,只有二皇子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年龄到底几何。是丑是美无一所知,唯独知道的她是一个女人。 丹妃娘娘病愈归来,重新下榻到二皇子府中,听说剑女也回了来。开始由暗转明,渐渐展露在人前。但这只是传说。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是不是剑女。 但南辕却能找到她,将口信带回二皇子府,剑女自然就会出现。 南辕迟迟没回来复命,二皇子扔下手中的奏折,叫人备马,赶回了二皇子府。 “主人。”南辕看见主人回来,心知让主子久等。主子要是生气了,怒气他可吃不消。而且看主子满脸阴云,也不知道剑女犯了什么事。让主子这么生气。 “人呢?” “还没消息。” “什么?”二皇子将马鞭掷给南辕,一甩衣袍,向丹妃娘娘的院落而去。 南辕看见二皇子前往的方向,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主人要找剑女,前往丹妃娘娘的院落干什么?难道剑女藏身在碧心阁中,也怪不得大家一直都不知道这位剑女的所在了。 这些话。南辕自不会多说,主人的事他们不能搀和。好奇心都不该有。既然主人回来了,这边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安心等着就行了。 不过,那个剑女胆子还真大,居然让主子亲自走这一趟,主人传唤她都不前往。 二皇子径自来到了后院,拂开了厚重地帘子,天气凉了,二皇子怕丹妃娘娘屋里冷,便让人置了厚厚的帘子,这样冷风也不会灌进来。 室内的地上铺着厚厚地从番邦进贡来的地毯,点着清雅的檀香。丹妃娘娘斜偎在软塌之上,身上披着厚软地狐皮大氅,抱着小暖炉,俨然最雍容端方的贵妇。 二皇子最有孝心,即便这个时候,到丹妃娘娘的院子,还是第一时间向她母妃请安。 “母妃,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好好好,母妃没事。剩儿,你今儿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有些事,回府一趟。”二皇子把丹妃娘娘扶好,重新让她躺了回去。“母妃,听丫头说你昨夜又咳嗽了。” “哪有的事,就是不小心着了点凉。这不,母妃今日什么都没做,专门在这养着呢。” “那母妃这会儿……” “没事了,剩儿,你父皇现将朝政都交由你处理,一定有不少的大事等着你决定,你就别天天往母妃这儿跑了、专心做事,莫让你父皇失望。” 丹妃娘娘前两年还在担心着,朱剩一日真的会继承大统。毕竟只有他们知道,剩儿并非皇室骨血,像这种混淆皇室血统的大事,就是给丹妃娘娘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的。 况且,皇上就算待她不仁,她却不能对皇上不义。江山承继,是家国大事。昔年欺瞒皇上,骗皇上怀上龙胎,已经是欺君大罪。今日又要篡夺他们朱家的天下,让剩儿继承皇位。丹妃娘娘每想至此,便愧疚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年,她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心里的负担越来越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的事,一直让她处在罪责之中,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敢祈求皇上原谅,却要怎么面对病重的皇上,在剩儿面前又将如何自处? 但她从不曾后悔,昔年曾做下这样的事。这些年,她之所以能坚持到今天,就是因为她还有剩儿。剩儿便是她的一切,是她最好最好的孩子。 这两年,她慢慢想通了,她知道剩儿有多想登上那个位置。剩儿知道她心里的痛苦,则跪在她的床榻前,整整一夜。 他求她放下那些事,忘记他的真实身份。或者装作看不到他正在做的所有事,将这一切交给他,他求她――她这个母妃让他登上那个位置。 丹妃娘娘答应了,比起那个早已被皇上遗忘的丹妃娘娘,她更加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或许,全天下的母亲都是自私的,都爱着自己的孩子。她没有办法狠心拒绝自己的孩子,多年深宫饱受欺凌的生活,让他这一生唯一的目标:便是爬上那个位置,做全天下的主宰。 丹妃娘娘告诉自己,从现在起,她要做的是一个瞎子,看不见也听不见。外面的事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在她的面前,二皇子不再是二皇子,他就只是剩儿,是她的孩子。 虽然丹妃娘娘慢慢接受了这些事,但二皇子心里知道,娘在心里一直抗拒着这件事,也从不过问宫中之事。 今日突然听到母妃说这些,在感叹母妃到现在还忘不了父皇的同时,更多的是高兴。 母妃能和他说这些话,意味着她心里慢慢释然了。在今天之前,二皇子想都不敢想。 “嗯~” “怎么了,母妃?” “就是肩膀酸了,大概躺得久了。” “我给母妃按按。”二皇子虽然挂心着那件事,但丹妃娘娘此时身体不适,其他的一切都会放后。 二皇子调节着力道,不轻不重地为丹妃娘娘按摩。刚来了两下,就得到了丹妃娘娘的夸奖。 “剩儿你这手艺真不错,有模有样的,比人家小李大夫差不了多少了。”提到李半夏,朱剩的手不自禁地颤了下。随即笑道:“剩儿的手艺比人家小李大夫还要差啊,我还以为母妃会说我的手艺跟她的一样好了呢。” “剩儿就这么想得母妃夸,不过嘛,想和小李大夫比手艺,剩儿还得多练练。” “那以后,剩儿有时间就来为母妃按摩,好好长长手艺,争取早日赶超小李大夫。” 母子两人打趣着,丹妃娘娘忽然感叹了一声,“这李大夫走了有好些日子了,有时候母妃还真是想她。” “有剩儿陪着,母妃还想别人家的孩子。”朱剩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丹妃呵呵笑了,揉了揉朱剩的脸。这位二皇子的脸,天下间除了丹妃娘娘,还没有一人敢这么正大光明地摸。 “小李大夫回乡后的事,剩儿清楚不?” 二皇子想到了他手中的信,在李半夏回乡后,二皇子曾经派人到江州打探过李半夏的事。得知她过得很好,二皇子也渐渐放下心,决定不再打扰他们夫妻俩的平静生活。 没有想到,在这么久之后,二皇子沉黯的眸子迸发出一抹锐利,任何违背他命令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哦,小李大夫没什么事,她和他丈夫过得挺好的。” “是吗?那就好,小李大夫是难得的好大夫,又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姑娘。哪家的男子有小李大夫这样的妻子,可真是福气。” 福气吗?二皇子想到在千秋阁与李半夏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医术人品,无论哪一方面,她都是无可挑剔。 “剩儿也觉着小李大夫是个好姑娘,是不是?” “……是,是啊。”(未完待续) 592 抗命! 592抗命! 从丹妃娘娘那里出来,二皇子径自来到了剑女所栖身的小阁。(..tw无弹窗广告) “嘭”地一声推开门,二皇子大步跨了进去。 趁着他还控制得住自己的怒气,她最好给他说实话。 小阁中清简有序,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兰香。屋内除了一张桌子,四张凳子,还有一张木质床榻外,便什么都没有。 可能谁也不会想到,在尊贵大气的二皇子府中,还有这样的一间房间吧。 屋里没有人,小阁一目了然,一般这种情况下,看见没人也该离开了。但没有人比朱剩更清楚,他那些个属下。 靠着小阁的右边墙上,斜靠着一面巨大的铜镜。这面铜镜比普通的镜子要大上很多,不但大,而且还要亮。 朱剩煞气大振,右手翻出,对着镜子击出一道绵柔掌力。铜镜漾起一圈水雾,恍如镜中月水中花,向四处溢开。 下一刻,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女人。 “剑女拜见主人。” 朱剩如秋日里的狂风,卷着滔天巨浪,发丝飘扬,回头瞪着地上跪得笔直的女人。 这人,竟不陌生! 若李半夏在这里,会一语叫出她的名字。绿红,那个在千秋阁隐没于众人之中毫不起眼的丫头,一个名为丫头却担着特殊使命的隐侍。 护卫神兵的首领,二皇子承继大统路上最有力的尖刀。她无数次粉碎暗杀二皇子的阴谋,剑下斩杀过三百八十四名意图对二皇子不轨的杀手,最重要的是,她暗杀了不下十位朝中对二皇子不利的重臣。 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护卫神兵大头领。是二皇子朱剩最后也最坚固的一道防线。虽然许多人并不知道她是谁,却并非完全不知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 “知道本王为何来找你吗?”二皇子看着自己最信赖的心腹,心里除了愤怒,还有痛心。 他曾想过,任何人会背叛自己。违背自己,唯独剑女,是自己最忠实的属下。他有把握,即便他叫她去死,她也会立刻就去。 “……知道。”剑女顿了顿,转而直起腰。凛然回道。 “你好大的胆子!”看她一副完全不知做错的样子,朱剩气上心头,一脚对着她胸口踹了过去。 这一脚,用力之猛,用力之狠。让人难以想象。 剑女闷哼一声,在力道的驱使下向地上跌去。然而刚一着地,立马又爬起,重新跪下。腰板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一脚踢到空气似的。 “是谁叫你这么做的,谁给你的命令?!” “没有人,是剑女自己的决定。” “什么~”二皇子不怒反笑,行啊。他这位属下,翅膀还真是长硬了,敢公然顶撞他、违背他的命令了。 “主人莫非忘了对属下的教诲?” “你说什么?” “主人曾经告诉过剑女。剑女的使命,就是替你除去王位路上所有的障碍。主人还说过,为了那个位子,可以不惜牺牲任何人。一个人要成大事,就不能感情用事。剑女始终紧急主人对剑女的教诲,是主子自己忘记了。” “……” “这些年。我们这些人跟着主子,不懂情。没有爱,为的就是帮助主人夺得天下。一路走来。我们经历了多少挫折与磨难,又面对着多少次的危险与厮杀。我们活在黑暗中,这一生都无法窥见光亮,但我们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主子是我们这些人誓死要追随的人。可是主人,这次竟然为了一个女子魄力,剑女无法忍受,亦不想看着主子的霸业在这关键时刻功败垂成……” 朱剩沉默了,久久都没有说话。因为就连他都不能否认,这些人为他牺牲了太多。若是以前,他一定不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他们是他豢养的死士,为他卖命是应该的。死士的职责是什么?那就是随时为了主人交代的任务准备赴死。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他们是上位者,上位者主宰下位者,本来就是天道使然。何况,成大事者怎么可能会没有牺牲。他秘密培养他们,为的何尝不是要他们为他卖命? 除了他自己,和他最为在意的母妃,牺牲谁他都无所在意。衡量的唯一标准,他们都是他的棋子。区别在于哪枚棋子价值大,哪枚棋子分量小罢了。 就算是他的那位父皇,死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有太多的难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俩没有血缘,而是因为他清楚,就算他死在他父皇的面前,他父皇也不会有半点难受。 那个无情的君王,教会了他太多,最多的便是绝情和利用。他不敢相信别人,也不会随便对谁付出真情,他觉得这是一件特别浪费的事情。 可是自从经历了丹妃娘娘病重一事,二皇子一下子便明白了许多。尤其是在他和李半夏相处的日子里,他由衷地体会到一些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东西。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让他全然信任,原来,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心里是那么的满足。心不再是空的,整个人都是满满的,好快乐。 他开始体认到这种感情的美妙,也开始心软,对李半夏下不了杀手。杀人,是件痛苦的事,而处在他那个位置上,许多事情没有选择。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将你挫骨扬灰。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李半夏,那个傻女人,是在马回村。一个小村子,是砚石的故乡。那样闭塞落后的小村子,平时就算是微服出巡,他也不会去那些个地方。 对别人,他们说是去寻找血砚。这个借口,也只有傻瓜才会相信。堂堂二皇子,会连一块血砚都弄不到? 就算血砚再怎么尊贵,然而这天下间,只要他想要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出宫时碰到了连番的杀手。三弟和五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他微服出巡出府的事,便派了一流的杀手一路追杀他们。 那个时候,丹妃娘娘旧病复发,二皇子听说了张荆南张神医曾经在江州一带露过面,又听闻他脾气古怪,便带着南辕北辙亲自上门寻访。没有想到,差点交代在江州回不来。 他们躲过了一拨拨的追杀,却还是被一拨杀手暗算,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辗转来到山区,先到村子暂避。然后放出讯号,让护卫神兵前来接应。 第一次看见李半夏的时候,朱剩绝对没有想过,这个平凡的村中女人会与他有那么大的渊源,以至于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无关于爱,只是再多的美人,都难以与她相提并论。她给他的感觉,是不同的。 李半夏那个时候,比现在要青涩不少,性子也清冷了许多。他当时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印象,直觉得她对他是个没有威胁的人,也不想打草惊蛇,给自己惹来麻烦,便放她回去了。 只是,看着她利索的为他的属下包扎,心里不诧异是假的。一个寻常的村中妇人,能有这一手,已经很难得了。 后来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是卞国有名的女神医了。一个人的际遇还可以这样发展,只能令人感叹,他当日还真是看走眼了,谁说她是一个平凡的妇人来着? 或许,他并没有看错。那个女人,看起来平凡,实则不平凡。若真要说她不平凡吧,她又确实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 李半夏走了后,朱剩发现他在许多事上都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不会相信有人对他的影响能如此之大。 良善心软,对他是最要不得被他嗤之以鼻的东西。可就她那股傻劲,让二皇子很心服。在处理朝政的时候,他也变得宽厚了许多。 能不杀的就留一命,能拉拢有用处的,不妨再观望一段时间。哪怕这之中的某些人,会给他带来一些不小的麻烦,他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忘不了,那个傻得天真的女人站在夜色下和他说的那些话:生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所以弥足珍贵。不要动不动就说别人活着一点用都没有,你觉得没用,可能有人拿他当宝,视他为生命的全部。一个大夫,为了救回一条命,往往用尽全力。而别人,往往在一眨眼之间,却可以要无数条无辜人的性命,这种行为她很难理解,也难以接受。 二皇子当时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感受,还想着她天真。然而送李半夏离开后,每当他在决定别人生死的时候,总会想起李半夏说的话。那个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就让人将她的话记入心底。 面前跪着的是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为他卖命多年,在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就开始为他杀人。 可是,不管她是谁,只要是他朱剩点名留下的人,谁也不能动! 而剑女,犯了他的大忌,朱剩绝不能容忍。 手中的信笺已经完全被他捏皱,隐约能见这样几个字眼:突生怪病,性命垂危。(未完待续) 593 绝妙的暗杀 593绝妙的暗杀 “她不会影响我,更不会危及本王的大业。” 朱剩有些心虚,在李半夏的事情上,他确是有私心。然而他才是主子,他做出的决定,哪里有她置喙的余地,她要做的便是服从她的命令! “主人是在骗剑女,还是在骗自己?” “……” “主人明明知道,李半夏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她绝不能留。剑女一直等待着主子格杀的命令,可是直到主子将她送出断肠山,剑女还是没有看到主人要杀她的决心。” “本王要杀要留一个人,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朱剩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他面前的那个女人,觉得自己以前对她实在是太宽容了,以至于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剑女不敢,如若剑女有错,主人可以惩罚剑女。” “你难道没有错?!事到如今,你还敢这么说,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手中的信笺直直砸到剑女的脸上,“罔顾本王的命令,擅自行事,对她下手,你说本王该拿你如何?” “剑女并没有错,剑女唯一做错的,就是事先没有得到二皇子的允许。” “这个,难道还不够吗?”对剑女,朱剩始终是留着情的。她是他护卫神兵的大头领,是他最倚仗的心腹。或许,是他做错了,他赋予她太多的权力,方才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绕过他对那个女人下手。 剑女闭上了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朱剩知道,哪怕他这会儿杀了她。她也不会心服。 “解药。” 她说呢,以二皇子的脾气,没有一冲进来就杀了她,原来是找她要解药。想必主人刚才很努力才压制住自己滔天的怒火,对她算是客气了。 剑女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二皇子如今的态度,倒是让她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女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吧?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绝望也一日多过一日,中了她的幻影绝杀的人,不会抓到任何行迹,却会清晰地感觉到死神的来临―― 幻影绝杀。护卫神兵首领最擅长的绝技。她并非一味毒,也不是一味药,而是一门独特的功夫。 剑女所练就的阴柔指力,能以指风杀人于无形。而幻影绝杀,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幻影绝杀在身体的潜伏期有一个月到六个月不等。被这种功夫暗算的人直到垂危、死亡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半夏医术神奇,至今还弄不明白自己身体是怎么了的原因。她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中了某种能在身体潜伏很久的毒。这种毒,她之前接触过。虽然较之于其他的毒难办,却并未无计可施。因为潜伏再长的毒,只要留心观察,密切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也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但剑女的阴柔指力不同,人的经脉穴位奥妙无穷,阴柔指力无知无觉。被施与指力的人当时只感觉到一股阴风吹到自己的身上,感叹一下怎么突然起风了,完全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 又怎么知道,那一阵阴风,无异于她的催命符,随时都有可能带她走向终结。 这一手。剑女练了七年,终于练得炉火纯青。驾轻就熟。有了这一手,二皇子的许多政敌经常被属下发现一早起来他们的大人莫名其妙的死在房里。谁也查不出他们的死因,更不知道是他杀还是意外。 连死因都不知道,凶手一说更是无从谈起,到最后就只能不了了之。 别人不知道,二皇子会不知道他的属下有哪些本事?何况剑女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她执行的每一次任务,武功又精进了多少,过程中有什么不足和疏忽之处,都瞒不过他的眼睛。.tw[] 要控制这帮属下,最重要的就是清楚他们的一切,让他们完全为自己所用。翅膀变硬吗?那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二皇子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没法在二十年的宫廷斗争中存活到今天了。 朱剩本来就是一个多疑的人,他谁都不相信,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要操纵这样的一批人,既要让他们乖乖替自己卖命,又得防着他们吃里扒外,没有一点手段怎么可能让他们听话? 朱剩没有想到的是,剑女对李半夏会使用幻影绝杀,除了执行特殊任务,只有对自己最痛恨的敌人她才会这么做。 “解药!”见剑女没有回答,二皇子伸出的手一震,带着滚滚气流,不容违背、气势十足。 “没有解药,主人应该知道,中了幻影绝杀的人,只有死这一条路。” 死?怎么可能,他不会让李半夏死,他也不能让她死。她是他要留下的人,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要她的命。 “她若死,你也不得活!” “那主人现在就杀了剑女吧,李半夏是死定了。”剑女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屈和倔傲,她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天。“为了主人的大业。剑女就算死在主人手上,也在所不惜。” “照你的意思,本王应该感谢你了。” “一切都是为了主人。” “闭嘴!”朱剩怒不可遏,“违背本王的命令是为了我?暗杀无辜之人,让本王背上忘恩负义、言而无信的骂名,也是为了我?你别忘了,李半夏救了母妃,就凭这一点,便可以活命。” “但她知道了自己不该知道的事,对主人始终都是一个威胁,主人一时心软、留她一命,有没有想过有一日会走漏风声,被人洞察当年的真相。一旦皇上得知主人并未她的骨血,丹妃娘娘根本无法产子,那时候不但主人承继大宝无望,就连主人和娘娘的性命……” “你说什么?”随着剑女的话,二皇子的脸色变得越发地可怕。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仿佛地狱里的修罗。他每走一步,剑女的心里便紧一分。短短的一段距离,无限地拉长。 屋里沉寂得可怕,恍如听到心底的喘息和混乱的心跳。直到这一刻,剑女才体会到了他们的主子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也才发现自己并不如她先前想的那般无惧死亡。 “主……主人……” “你说什么――” “我……”剑女知道她犯下了大错,她竟然无意中道出了那个秘密。这个秘密是主人的禁忌,提及半个字都会杀无赦,而她竟然一时冲动完全说了出来。剑女感到手脚发冷,望着朱剩的眼里再也没有先前那般淡定和无惧。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剑女之所以清楚,是因为她和李半夏一样精通药理。凡是通晓医理的人,对丹妃娘娘的身体自然清楚。剑女是个聪明人,被安排在丹妃娘娘身边多年,有许多的机会让她发现问题。这件事对于别人是机密,对于剑女,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剑女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很是吃惊。但这些,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不管主子是什么人,有没有皇家血统,他都是她要为之效命付出全部的人。 可是,她太清楚自己的主子是什么人了,即便清楚,也得当作不知道。她要是自以为知道了这个秘密,就可以要挟主子,那就是她愚蠢。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主人给的,他随时都能收回去。 朱剩在把剑女调到丹妃娘娘的院子,贴身伺候丹妃娘娘,一个是因为让剑女保护他母妃的安全,也能助她掩人耳目。毕竟,谁也不会怀疑,丹妃娘娘身旁的一个小丫鬟,会是二皇子朱剩座下第一杀手,护卫神兵的头领。 另一个,是因为丹妃娘娘常年多病,剑女精通药理,虽然不似李半夏那般神奇,医术却是不弱。有她在一旁照顾伺候,他也能放心。 二皇子当然也想过剑女会发现丹妃娘娘身上的秘密,但二皇子没有别的办法,剑女在他身边多年,与其去找一些信不过的江湖大夫,还不如把剑女送过去。 丹妃娘娘的身体日益严重,非剑女所能及。无奈之下,二皇子开始寻访天下名医,为丹妃娘娘治伤。他一开始也知道,无论找上谁,不管他能治还是不能治,最后他的结果只能死。 因为他不能让这个秘密,泄露给任何人。 他找了五位享有盛名的名医,最后的结果很令他失望。李半夏是第六个,也是他唯一生出不忍的一次。他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即便再来一次,他照样会放李半夏离去。 多年的宫中生活,已经让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即便其他的兄弟手上沾得更多,朱剩心中还是无法释怀。 然而,他别无选择。自从他被孙公公选中,进入宫中,成为丹妃娘娘的孩子、当今皇上的第二子时,他这一生就注定了要走上这一条路。 神不知鬼不觉,要解决一个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和洞察。因为他底下不但有剑女,还有护卫神兵,数不尽的杀手死士。 但只有一个人,不可以,绝不可以。 …………(未完待续) 594 生儿篇 半夏有喜 594生儿篇:半夏有喜 “我再说一次,将解药交出来!” “没……没有解药。” “交出来――” “……”剑女闭上了眼,已经准备赴死。 等待许久的那一掌并没有劈下来,剑女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条命我先记着,她若死,你也休想活!” 话落,二皇子沉怒地走出了剑女的小阁。剑女笔直跪着的身体一下子便软了下来,望着二皇子的背影,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忧伤。 二皇子回到前厅,心中怒气难平,想到李半夏的伤,不禁心烦意乱。 “来人!” 二皇子回身,让人备好笔墨,飞快地在纸条上写了几行字,折好塞到信封中。 “将这个最快送到江州,亲手交到李大夫手上。还有,李大夫那边有什么情况,第一个报予本王知道。” “是。” “带棋诺一起前往,李大夫有什么需要,要全力帮忙。关键时刻可以动用官家的力量,无须奏报,便宜行事。” “是!”南辕讶异,什么事会让主人下这种命令,又会有什么事会动用到官家的力量,南辕实在无法理解。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主人的命令,他们只要服从便好了。 南辕揣着信件,带着棋诺当天便离开了京师。叫棋诺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穿着白袍,头上扣着一顶同色的白帽,喜欢逗弄同行的南辕,颇有些老小孩的味道。 朱剩之所以叫棋诺与南辕同行,一方面是因为棋诺是门家的传人。门家最擅长家族秘法。武学渊源深厚。 门棋诺是门家的第八代传人,武功高强,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多不胜数,一个大活人往往能被他捉弄死。慈善的外表,不知蛊惑了多少人。不知道的只当他是个心善的老人家。知道的,也会将他当成个玩世不恭老不羞的糟老头子。可就是这个老头子,其真实身份乃护卫神兵之一,二皇子朱剩最神秘的老师。 幻影绝杀没有解药,中了幻影绝杀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死路一条。朱剩知道。门棋诺在暗中研究幻影绝杀已经有两年了,虽然还没有找到破解之法,却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二皇子知道他的老师在秘密的研究剑女,他没有阻拦,老师就是这样。好奇心旺盛,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总要坚持找到答案。 在被南辕从小草芦挖出来的时候,门棋诺正抱着几个装着毒虫的竹罐,跪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南辕知道,要等这老小子收拾好再出发,黄花菜都凉了。 直接将人拖走。再塞上马背,跌得那老小子直呼散架了,要了他老人家的小命了。南辕才肯放慢马速,等着他摇晃着追上。 ………… “娘,吃饭了――”甜甜从屋外咚咚咚地跑进来,李半夏面前摊着书籍,人却在发呆。 “娘?” “啊!吃饭了~”李半夏慌忙站起,合上面前的书籍。揽着甜甜地肩膀,出去吃饭。 “娘。你刚才在看什么?”怎么她觉得娘像是怕她看见的样子。 “没什么,查一些资料。” “娘。你最近没事吧?”甜甜有些担忧地皱着小脸,总觉得这段时间爹跟娘都很不对劲。就连爷爷奶奶,脸上也总是露出愁容。 也许是感染到了家中的氛围,几个孩子心中也很不安,生怕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可是要说真有什么事吧,爹和娘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始终都是笑意盈盈的,还愿意陪他们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 “没事啊,会有什么事。” “可是我……” “没事的。”李半夏胡乱地揉揉甜甜的脑袋,心乱如麻,连孩子都不知道如何安慰。或许是她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想瞒都瞒不下去了。这些孩子虽然都还小,但一个个的都很聪明,许多事即使他们在他们面前从来不说,他们也感觉得到。 “半夏,娘给你熬了老鸡汤,趁热把它喝了。”马氏端着一锅汤出来,这已经是马氏杀的第五只鸡了,家里的几只老母鸡,都入了李半夏的肚子。 李半夏现在闻到鸡味都快吐了,可她也知道,自从她上次昏倒后,马氏便吓坏了。认为她身子骨不好,想着法的帮着她补身子。 平时这些鸡,马氏精心喂着,逢年过节才舍得杀上一只。短短几天的工夫,就给李半夏杀了五只,光凭这份心思,就足让李半夏说不出什么拒绝、不喝的话。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二老安心。 刘东山看着李半夏一脸快要哭出来,又半点不能表现出来的样子,终究有些不忍。这些鸡汤要真是管用,半夏的身体也不会这样了。这些日子,半夏虽然没有再昏倒,知觉和反应都慢了不少。 入睡后,无论他怎么喊她,她都很难苏醒。有的时候,刘东山真的很担心,她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发呆的回数越来越多,和她说话,有的时候又过上半拍才会听到,回答他。看着李半夏一点一滴的小变化,刘东山是揪心不已,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药铺已经没有去了,除非真的有要事,才会过去一趟。平时就在家中休养,自从上次经历了刘东山的事,李半夏并未坚持前往妙手仁心堂。她担心自己再任性,会让刘东山受苦。 她在家里,不但可以让他们放心,也可以帮忙照顾刘东山。刘东山的腰伤暂时稳定了,这两天李半夏正在研究一套新的灸法,这套灸法是专门针对腰伤的,等研究出来,对刘东山腰伤的新患旧伤会很有帮助。 “半夏,还愣着干啥,快过来喝啊~”马氏冲李半夏招手。 “……好,好啊~”李半夏偷偷握紧了在袖子里的小拳头,想着死就死吧,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娘的心意。 “鸡汤啊,我也很想喝,半夏,这次就先给我喝了~”刘东山说着,抢在李半夏之前,端起那碗鸡汤,咕嘟咕嘟三两口就喝了下去。 马氏急了,不停挥着手,因为太急硬是结巴了。“哎你你……烫啊……” 刘东山嘴都烫红了,李半夏也在发愣,等反应过来,刘东山捂着自己的嘴巴,烫得欲哭无泪。 “没没事~”刘东山轰地跑到了厨房,沿路撞倒了两张凳子,留下一大屋子人。 “东山这孩子,怎么还跟媳妇儿抢东西喝,我特别为半夏熬的,看看这~喝就喝,这么急干嘛,烫着了吧~”马氏摇摇头,不放心儿子,跟着到厨房去了,还不晓得烫成啥样了。 “爹爹真是,不想让娘喝就直说嘛,真是太笨了。”刘当归捂着小脸,一副“你别看我,这人不是我爹,和我没关系”的样子。 “我也好想喝……”这是流着口水的刘灵芝。 “义父没关系麽,那汤刚出锅,嘴巴会起泡诶~” 李半夏也是满脸冷汗,“真的很烫诶,东山~” 饭后,刘东山哀怨地回到了房间,站在了李半夏的身后。他都成这样了,老婆都不安慰两下。 “擦上!”李半夏递给他一盒小药膏,“擦上就不疼了。”真是,这么大男人了,做事怎么还那么莽撞。滚烫的一锅汤,就那么一股脑地喝了下去,还真是,惨不忍睹呢。 李半夏是又好气又好笑,别说她幸灾乐祸,难得看到东山这样子,她倒也想忍着来着,可是一想想就好笑~ 刘东山看着自家媳妇儿想笑又不笑的样子,越发哀怨了。老公都伤成这样了,还在那笑,太不够意思了,他这都是为了谁才烫成这样啊~ “再笑,我让你再笑~”刘东山可不能这样饶过她,知道李半夏怕痒,尤其怕人家挠她肚子,就对着她的肚子来了两下。 这还得了,李半夏一边笑一边躲闪着,冷不丁地还他一下,小小的房间显得好不热闹。 “半夏,你肚子长肉了~” “说什么呢,才没有。”就算她长成一个大胖子,她也还是他老婆,不带嫌弃和退货的。 “我喜欢你长肉,最好再多长一些。”怎么吃都吃不胖,这一点刘东山由衷不喜欢。 “你要是天天再这么抢我的鸡汤喝,我肉可长不起来~”李半夏笑着躲过刘东山伸过来的爪子,还不忘回击道。 “还说,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小丫头!” 闹了会儿,李半夏便累了,刘东山扶她坐下,头有些晕,可能刚才玩得太猛了。 本是无心之言,李半夏却还真的听进了心里。 肚子长肉,李半夏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不像是长肉,倒像是胀气。自己被身体烦的,这点小事都没注意了。 胀气……李半夏产生了一点奇妙的联想。如果她没记错,算算日子,她那个好像有一个多半月都没来了。 李半夏有些手抖,慢慢探向自己的脉象,细细地把着脉,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激动。 “轰”一声,李半夏脑袋有些晕。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个脉象,确实是喜脉! …………(未完待续) 595 做勇敢的准妈妈! 595做勇敢的准妈妈!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个脉象,确实是喜脉! 为了以防万一,李半夏深吸一口气,再次给自己诊断了一次。 刘东山再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半夏正握着自己的手,神情激动。 “怎么了,有什么好事?” “东山我……” “嗯?”刘东山好兴致地等着她说下去。 “咱们家又要再添一副碗筷了。”李半夏眨了眨眼道。这样说应该很明白了吧,李半夏心想着。 “家里要来客人吗?” “……”李半夏嘴角抽了抽,认命地摇摇头,“不是。”鉴于她的话的确有些歧义,李半夏不介意再给他一个提示。“咱们家以后饭桌上都得添一副碗筷,不是一餐两餐,亲戚和客人不会在你家呆一辈子,对吧?”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能理解,只能说明她嫁给了一个笨蛋。哦弥陀佛~ “是要收养孩子麽,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半夏,我们家孩子已经够多了,爹娘年纪大了,孩子过多,没有那么多精力照顾。好在甜甜当归都大了,应该能帮着照顾点弟弟妹妹~” 啰嗦,好啰嗦啊,她怎么不知道东山还有这么啰嗦的时候?啰嗦不要紧,不可以这么笨啊,到底是笨到什么程度,她都这样说了他还是没听不出来。 李半夏抚额,她这一时兴起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知道自己老公智商没有下限,让做妻子的真真是欲哭无泪。 “这是怎么了,莫非我猜得不对?” “你说呢~”李半夏咬牙切齿。害得她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了。他家东山杀伤力真的好强。 刘东山猜不出来,李半夏表示很受伤。 “到底是什么事,你就跟我直说了吧~” “想得美。”自己猜不出来,休想她告诉他。李半夏小脾气又来了,“忙去吧。我要睡一觉。” “睡觉啊~” “怎么了?”不能睡吗?要是敢说她是猪,她就一口咬死他。李半夏看着刘东山肿起的嘴巴,想着那个地方这时要被咬上一口的话,一定很痛。 刘东山背上无端吹来一股阴风,在李半夏威胁的小眼神下,缩了缩脖子。 “好好睡。乖,多盖床被子,天冷。”刘东山出门前还不忘招呼。 李半夏笑眯眯地望着刘东山出房的背影,心想着:傻瓜,这可是你自己猜不到。不能怪我不告诉你哟~ 捏捏酸疼的脖子,李半夏摸了摸尚不成形的小肚子,在这里面,居然有了个小家伙,嗯,这会儿应该还是根小豆芽,真是神奇。宝宝啊宝宝,快快长大。然后妈妈将你生下来,嘿嘿~ 李半夏收起幼稚的笑,看了看周遭。幸好没人,不然别人还真以为她发神经呢。 睡觉去,从今天开始要好好休息,好好注意身体,争取诞下一个健康的小宝宝。这是李半夏的第一目标,要加油罗! 然而。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体,李半夏快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很快的,就被她给抛在了脑后。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这种体质,能怀孕是好事情。哪怕身体真的会跟不上,她也会想办法顾好自己,顾好宝宝,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他们娘俩。 以前她只有自己一个人,现在不同,在她的身体里,即将孕育出一个小生命。她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他/她,为了东山,为了这可爱的家人。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的到来,为李半夏带来了无数的信心。 正如之前,她快要对自己绝望了,想着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拥有属于她和东山的孩子。 就在她对生活逐渐丧失信心,对命运逐渐屈服的时候,这个孩子来了。她就像是一道曙光,将李半夏拉出了那个可怕深沉的旋窝。 要么一同浮起,要么一道沉沦。面对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李半夏没有任何退却和害怕的余地。 李半夏坚定地握紧了小拳头,身体里像是有了无尽的力量,哪怕未来再凶险,她都有必胜的信念和勇气。 她不再害怕,也不再逃避,更不会让灰暗地情绪缠绕着自己。她要以最积极地态度、破釜沉舟的勇气,迎接这个新生命。 “谢谢你!”李半夏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里面的小豆芽菜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东山。李半夏看着屋外,这段时间,她确实有些消沉,让他们为她担心了。 可是,好遗憾,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东山分享。李半夏好笑地捶捶自己的脑袋,都怪她闹小脾气,要直接跟东山说了该有多好啊,这个时候就可以大家一起高兴了。 刘东山出了门,慢慢地回过味来,觉得李半夏一定是有话要跟她讲。 想想他刚回屋的时候,半夏握着自己的胳膊,而手放的位置……她的神情很激动,他问他有什么好事,好事……肚子长肉……添副碗筷……不是亲戚客人……也不是收养小孩……以后家里每天都得添副碗筷……添碗筷,每天! “啊!——”刘东山大叫一声,李半夏正要爬床睡觉,就看到刘东山气喘吁吁心情激动、外加眼睛红红地冲进来,将李半夏抱了起来。 转圈,再转圈。 李半夏头晕,很晕。 “这是干什么啊,东山~”突然就来这么猛的,受不了,吃的午饭都快被你摇吐了,那样会很恶心。先说好,真要吐你身上,衣裳自己洗,我可不帮你洗哦。 “半夏,半夏~”刘东山什么话都不会说,就会傻傻地叫他的名字。 “半夏什么啊,有话就说,你这样真的好傻诶~”李半夏认命了,谁让自己嫁的就是这样一个笨蛋呢。他再笨也还是她丈夫,不带退货的。 “半夏,你你你有了~” “你才有……呃,你知道啦。”也还不是很笨麽,虽然知道晚了点,可总算是回过味来了。 “嗯!怎么刚才不告诉我。” “我要是没告诉你,你现在怎么知道的。”李半夏都快咬死自己了,明明自己就不是这样一个斤斤计较喜欢跟别人抠字眼的人,怎么今天老是跟东山过不去啊。 “叭——”刘东山重重地在李半夏的小嘴上亲了一口,让那张喋喋不休地小嘴停了下来。 “半夏,谢谢你。” “嗯,那当然~”李半夏傲娇了。好像有些不是时候,不过她能说,面对着刘东山那火热的眼神,李半夏除了装傲娇,什么都做不了麽。真是太大意,太丢脸了。 “谢谢你,半夏。” “……” “半夏,我爱你。” “……” “半夏……” “够了。”李半夏的脸红得都充出血了,这还是刘东山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告诉李半夏说他爱她。虽然她不似一般的小女生,没必要非听到老公的甜言蜜语,但甜言蜜语之所以称之为甜言蜜语,还被那么多女人由衷地热爱着,那肯定是有它存在的道理的。李半夏也不例外,当然逃不掉了。 “我要睡觉了~”再和他这样呆下去,她会紧张死的。明明都老夫老妻了,为毛心还会跳得这么快啊,都快蹦出来了~ “我陪你~” “不用。” “我要陪你一起睡,好么,半夏。” “……好,好吧。” “乖。”刘东山又亲了李半夏一口,傻呆呆的,真可爱。刘东山高兴坏了,但睡觉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刘东山自动切换成超级大喇叭模式,将这个消息告诉给马氏、刘申姜所有孩子在内的家人知晓,连带着左右邻居。要不是屋里还有个人等着他一块睡觉的话,他会毫不大意地让整个村子都知道的。 李半夏看刘东山像打了鸡血一样,真想让他悠着点儿。她家的老实人咋就成这样了,真是惨不忍睹。 宝宝啊,还是妈妈带你先睡吧,瞧你老爸那个架势,等他回来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呢。真可怜哪,我们两个,被你老爸抛之脑后了~ 然而,李半夏的想法实在太美了,实际操作会有许多的意外。她刚要爬床,几个小鬼就一窝蜂地冲进了屋里。 有争宠的,“大舌头大舌头,你可不能有了弟弟就不要我了。”小鬼,就算有了弟弟,你也不需要叫我大舌头啊,明明已经有好久都没这样叫了。 有弟控妹控的,“娘,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啊,我要带弟弟一块去玩,还要教弟弟识字,还给弟弟编辫子~”弟弟哪来的辫子给你编,那个是妹妹,妹妹啦。不过古代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辫子的,这个她就不纠结了吧。 还有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闷骚老哥,“弟弟妹妹啊,真是讨厌的小鬼,我会带着他,走向正确的道路的。”这到底是哪个角色乱入了啊,完全不像你,当归。 还有蠢萌至今都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怎么,义母有宝宝了,真好耶,我们又有弟弟妹妹了~” 望着面前四个可爱到爆的小鬼,李半夏挨个地亲过去。真好啊,小鬼家族~ …………(未完待续) 596 那些喝鸡汤的日子 596那些喝鸡汤的日子 “娘,起来啦,跟我们散步去――” 李半夏睡得迷迷糊糊,就有小鬼摇晃着喊她起来。!.之前懒睡没找着借口,现下就有现成了,李半夏干脆放纵自己,由着困意,睡个昏天暗地。 “爹,你看娘,昨儿说好了,我们跑步,娘散步的。”甜甜不乐意了,她明明就看见娘刚才还睁眼来着,这会儿肯定是在装睡。 “算了,甜甜,就让你娘睡吧,她啊,这会儿成懒猪了。” 你才懒猪。李半夏在心里偷偷回道。眼睛却闭得死紧,在那个小丫头出去之前,她是不会睁开眼睛的。 睁开就惨了,她会被小丫头拉出去散步。一散步就没个头,一个劲地打瞌睡,与其在外面打瞌睡,还不如在家里睡。这么温暖的被窝,她才舍不得起来呢。 “哎呀!真的好懒,算了,我们自己跑步去~”甜甜放下李半夏的胳膊,咚咚咚地跑出了屋。 “好了,人都走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刘东山笑着看向身旁睡着的懒猪,开口道。 李半夏果然听话地睁开了眼睛,门外传来几个孩子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走远了。李半夏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总算是走了,真怕了那四个小鬼了。” “不是你说要看着他们跑步吗?” “我又不能跑,知道自己有孕后,就不能做剧烈运动了。不能跑光看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李半夏才不会说是身子重。加上天更冷了。她懒骨发作,想趁机逃了每日的晨训。 “娘也说,有孕后需得好好将养着,不能乱动,不然可能会动了胎气。跑步的事,能省就省,以后你就乖乖在家安胎,没事就不要乱跑知道吗?药铺的事也该停一停。你之前身体不舒服,现在又有了身孕,不能劳累。.tw” 李半夏觉得自己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下子好了,可能接下来的自由都没了。 “其实怀孕初期,适当的运动还是需要的。就像甜甜刚才说的,虽然不能跑步,散步还是对身体有好处的。甜甜那丫头真不错,连这点都注意到了。啊!睡不着了,我起来散步去~”李半夏哪里敢再睡懒觉。三两下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对着外面走了没多远的几个孩子大喊道:“等等我――” 前一刻。还是老婆抱满怀,后一刻,被窝就空空如也,刘东山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半夏就跑得影都没见了。 “这个半夏!”想来半夏是怕了他让她乖乖留在家里的话,这才溜得比谁都快,连懒觉都不睡了。只是,跑慢点,刚刚谁说不能跑太快做剧烈运动的? 刘东山也没心思了,从床上跳了下来,穿好衣裳,跟了出去。 说真的,刘东山不是第一次当爹了,可这一次,比他第一次当爹还要紧张。 “东山哪,刚才我看半夏跑出去了,这孩子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上窜下跳的。你快去看看,让她小心着点身子~” “我知道了,娘,你别担心,半夏她是大夫,会有分寸的。.tw[]”刘东山虽然自个儿心里不放心,还是得安慰他娘,让马氏放心。 少了李半夏,四个小鬼从屋里出来。 一看甜甜后面没人,当归煞有介事地双手抱胸道:“我就知道她不会起来,姐姐白走一趟了。” “还不止呢,爹还帮说情。” “咱们老爹完全站在她那边,哪里舍得不顺着娘的意。” “义母肚子里现在有了弟弟,嗜睡一点也正常。外面这么冷,义母要真是出来了,着凉了就不好了。” 其他三位虽然还在想着大舌头那家伙说话不算话,放他们鸽子,但想想小雷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得了,他们自己跑吧,等回去再跟大舌头说。 “大舌头都不跑了,我也不跑了。”刘灵芝撇撇嘴,“哥,姐,好冷哦,我要回去钻被窝。” 刘灵芝本来就不想起来,是因为有大舌头立威在前,违抗不了。这下子好了,大舌头不在,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了。 “你们等等我――”李半夏的喊声从屋里传来。小欢子的脸立马就变了,“啊?大舌头,不是不起来嘛~”好想哭啊,刚以为自己能溜掉的。 “你们晨训,怎么能少得了我呢?”李半夏叉着腰,“来来来,排好队,从这跑到那个山冈,看谁最先跑回来,我负责监督。欢子还是老规矩,跑一半,到前面那个菜园子,不准少跑,知道吗?” “知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知道吗?!” “知道!”中气十足,李半夏满意了。“那好,出发!”李半夏一声令下,四个小鬼就甩着胳膊按照一早定好的路径出发了。 甜甜跑得最快,当归紧跟其后,小雷一边跑,一边还等着后面的弟弟。而小欢子呢,艰难地挪着小屁股、甩着软趴趴地胳膊,苦哈哈地叫“姐姐――姐姐――等等我――跑慢点――” 李半夏在后面看得是哈哈大笑,每次让几个小鬼跑步都是妙趣横生,以前是自己带着他们跑,现在是在后面看着他们跑,一样的有趣。 李半夏笑着笑着,就笑岔了气,脑袋一阵眩晕,赶紧稳住自己的身子,不敢再激动。 “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不舒服?”刘东山适时赶了过来,看到李半夏脚步虚浮,连忙上来扶住她道。 “没什么事,肯定是这两天睡太多了,都睡昏头了。”李半夏捶捶自己的脑袋,神智恢复了不少,“你看,没事了,这两天其实我的身体好了不少了。” 没有再晕倒,脑袋里也没那种充血般地空白感。马氏和刘东山都注意到了,两人高兴不已,马氏还当是给李半夏熬的鸡汤起了作用,更加变着法地为她熬汤。家里的老母鸡不够,还在村子里买鸡。 村里人一听说是李半夏身子不好要补身子的,许多人家都送了鸡过来。钱不要,就给李大夫吃。马氏当然不肯,人家送鸡过来她很感激,但必须称金作两,算好银两,否则鸡他们是绝不肯要的。 李半夏看到家里肥鸡满屋飞,真真是爱恨交织、痛苦与感动齐飞。原本想着就算再痛苦,家里的十几只鸡总有吃尽头的时候,现在一个村子的鸡,李半夏觉得,要是她再吃下去,自己也会成为一只肥鸡的。 那些鸡活得好好的,进了她的肚子多可惜,留下还可以下蛋。因为她一个人,死了那么多只鸡,李半夏已经深感抱歉了。当李半夏把这些话说给马氏和刘东山听的时候,就换来一句“小傻瓜”,鸡汤照样没断,李半夏不知如何要摆脱如今的局面。 盛情难却,这句话有时候真的是最甜蜜的折磨。 “东山,你可不可以跟娘说,不要再让我喝鸡汤了。再喝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乱讲。”刘东山不赞同地摇摇头,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喝鸡汤,可这是娘的心意,加上你现在有了身孕,多喝鸡汤没坏处。” “谁说没坏处,坏处可大了~”闻到鸡汤就犯恶心,这样算不算是坏处。家里里里外外到处都有一股鸡的味道,就连睡觉做梦里面也都是一碗碗鸡汤在她面前飞舞。 “我也知道娘是对我好,你们也都是关心我,可是我真的喝怕了,再喝下去会适得其反的。真的,东山,你就帮帮我,跟娘说说,别给我熬汤喝了好不好。我去药铺拿补药,我喝药好不好?” 李半夏现在宁愿喝药,也不愿意喝汤啊。 “半夏,你你真的这么怕喝鸡汤?” “真的真的,一点儿都没说谎。不是怕,简直是恐惧、深恶痛绝。” “你要是真不想喝,娘也不会逼你的。”刘东山好笑,半夏这可怜又可爱的小样子啊,明明那么怕喝,却每次都捏着小鼻子将它们全都给吞了下去。 “这些是娘的好意麽,都端到桌子上了,我怎么能不喝。”李半夏最不能辜负的,就是人家的心意和好意。 刘东山叹气,半夏就是这样一个傻丫头。自己心里再不愿,再不想,也不会辜负她人的好意。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事,让李半夏越发地感觉到亲情和一家人在一起的可贵。她和东山经历了这么多事,一次次地劳爹娘为她担心,有机会陪伴在他们身边,自然不肯再让他们担心、浪费他们的好意。 刘东山明白她的心思,也更加不忍,看到半夏如此为难,哪怕鸡汤真的对半夏有益,他也不能再看着半夏喝下去了。 而且她相信半夏,半夏自己会有分寸,不会让自己的身体有事。若真的有必要,半夏就算再不愿也会让自己喝下去。她现在这样,应该是知道鸡汤对她的身子根本就没什么帮助。 也不知道刘东山和马氏说了什么,怎么说的,从那天过后,刘家的饭桌上就很少有鸡汤出现。 而李半夏喝鸡汤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未完待续。。)i752 ,阅读请。 597 亲事 597亲事 ——***—— 多谢jacksony66妹纸的平安符,还有巽界使者妹纸的评价票,谢谢你们了! ——***—— 自从得知有身孕后,李半夏一边密切注意自己的身体,另一方面也在积极寻找着对应之策。 翻阅了众多医学典籍,仍然毫无所获后,李半夏开始转换思维。如果并非自己医术不济、身体又无任何中毒的症状,那可能只有一个解释。 刘东山站在屋外,李半夏已经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上午,都没有半点出来的意思。几个孩子也曾想找李半夏出来玩,被刘东山阻止了。 此时莫说李半夏,就是刘东山自己,也为李半夏突生的怪病头疼不已。半夏正在积极想办法,他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 李半夏放下书籍,现在连最后一个猜测也否决了。 放松自己的身子,软软靠在椅背上,李半夏觉着身心疲惫。她怀孕不过两个月,若是以前的身体,自然不会有什么困难。可是,此时此刻,这副身子,支撑自己都已艰难。 胸口烦闷,身体就像揣着个大包袱,时常让她喘不过气来。有的时候只是站着,就会虚弱无力,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李半夏没有办法找出病根,更不知道缘由从而对症下药,只能靠金针刺穴缓解自己身体的晕眩和胸闷状况。 在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否决之后,剩下的可能便是结论。 “东山,我明天要出门一趟。”晚饭后。李半夏这样对刘东山道。 “去哪里。我陪你。”刘东山没有阻止。虽然李半夏如今的身体他很不放心,但李半夏这样郑重其事地开口,便知她出门是有重要的事做。他无法阻拦,但是会陪着她。 “我去看看张大哥,顺便有些事问他。(..tw好看的小说)” “跟你的身体有关?”刘东山何等心细,何况事关李半夏,他更是小心在意。 “嗯。”李半夏并没打算瞒他,她的身体情况。东山会第一个知道。 “张公子能帮上忙?” “应该可以,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趁这个机会看看他,还有张员外夫妇。” “娘前两天还让我找个机会去拜访他们,正好明天一块去。” 李半夏温温地笑了。刘东山轻轻抱起她,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别怕,会没事的。” “我不怕。”李半夏脸上风平浪静,“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放弃。”她曾经遇到许多的难关。也有许多的病症,一开始她束手无策。找不到一点的办法。但最后,她还是逐一攻破了。 只要她有信心,不放弃自己,就还有机会。李半夏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勇敢,哪怕前方有再多的困难,她都从容面对。 何况,在她的身后,她还有深爱着她的丈夫,关爱她的家人。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在乎她,她又如何能自暴自弃,不战先怯? “半夏,你记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爱着你。”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正是因为她深切地知道这一点,他们才能一次次从困境中走出来。而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翌日,刘东山拎着马氏精心准备的小菜和点心,前往张家。张员外家大业大,什么都有,也就这些家常的东西,虽然不值些什么,但张夫人倒是挺爱吃的。 在经过三岔路的时候,有几人阻住了俩人的去路。 这些人李半夏并不陌生,正是那个骄傲的小少爷。没有想到,他还留在这里。这人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而且出身不凡,到马回村可能只是游玩赏景。 李半夏在马回村已有许久,又是开药铺的,认识的人不少。在村子里没听过有这号人,操着一口京都的腔,从属下对他恭敬程度和对外人的嚣张跋扈,这小少爷的身份应是贵不可言。 “你是大夫,却天天不看病,这是什么个道理?”小少爷昂着下巴问。 李半夏微微一笑,对小孩子她向来有耐心。“大夫也是需要休息的。” “十天休息八天,神医都像你这么摆谱的吗?”。 “小兄弟,你误会李大夫了,这段时间因为李大夫身体不舒服,我让她留在家里休养。这事赵大夫也是知道的,他也首肯的。” “你就是李大夫的丈夫?”那小少爷将视线从李半夏转到了刘东山身上。睁着又大又亮地眼睛,歪着脑袋打量着他。 “是啊。”刘东山觉得这孩子长得很好看,白白嫩嫩的,农村里养不出这么水灵白皙的孩子。从小又是放牛放羊的,上山下田,哪里都去过,什么事也干过。一个个晒得跟个皮猴似的,又黑又瘦。 “以后我们的孩子也像他一样漂亮就好了。”刘东山在李半夏的耳边轻轻道。 李半夏有些脸红,将刘东山往旁边抵了抵,还有人看着呢。 那孩子还在盯着两人猛瞧,见到两人之间的小互动,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一不英俊,二不高大威猛,三无财无势,李大夫到底看上了你什么?”那小子认真十足的问。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一般的男人听到这种话,可能还会生气。这小子好傲慢,年纪那么小,和大人说话那么不客气。 刘东山却半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反而颇有兴味地回头问李半夏:“半夏,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问过你,你喜欢我哪一点?” “你说呢?” 刘东山想了想,“莫非是喜欢我这满身的泥巴味?” 泥巴泥巴,闻闻更健康。泥巴味闻多了,也没什么不好。 李半夏不置可否,只是额头上多了几根黑线。别以为这样她就会乖乖告诉他她喜欢他哪点,这种话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他。 “难道是喜欢我的老实?”刘东山很那个啥地摸摸自己下巴,笑得一脸坏象。 “就这,还老实?”李半夏直翻白眼,这种话也亏他好意思说。果然,东山是真真变得厚脸皮了,原本打死他都不会说出来的话,现在嬉皮笑脸的就能将之道出,常常叫李半夏大跌眼镜。 那小少爷看着面前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冷哼了一声。对李半夏撇撇嘴,“看来你不但是个傻女人,还是个眼神不好的笨女人。” 傻女人和笨女人,到底有什么区别。李半夏表示疑问。 “或许吧,可是我已经决定这辈子都做个笨女人和傻女人。”丈夫的好,不需要别人说,也不需要别人知道,只要她自己体会到就好。 刘东山也是这样想吧?他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别人说什么与他何干,他只知道,半夏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他们俩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家庭美满,琴瑟和弦,别无所求。 “再见了~”李半夏冲几人摆摆手,和刘东山一起离开。 在他们的身后,小少爷看着两人走远,目中流露出疑惑和深思。 到了张员外家,张夫人抱着一叠女子画像,正在为儿子物色媳妇儿人选。看到李半夏和刘东山两人来做客,一边让老头子招呼刘东山,一边拉过李半夏,让她帮忙参考参考。 “这些是……” “是我托张媒婆和王媒婆送来的适婚女子图像,家世、相貌、人品都不错。你看这个,是郑姑娘。家里是开书斋的,规模不大,口碑却是不错。郑家老爷子与明儿他爹还有些交情,他们俩要是能结成连理,他爹肯定高兴。只是郑家这孩子身子骨不大好,恐怕不好生养~” 张夫人叹了口气,又换了另外一张画像。 “这个是张姑娘,这颗据说是旺夫痣,娶她回家,家旺人旺事业旺。” 李半夏有些囧,原来这娶妻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她待会儿也问问东山,当时他娶她是因为什么考虑,她一没旺夫痣,二没生子的大屁股。难道仅仅是因为孩子需要一个娘,东山需要一个老婆? 李半夏自然不会再在意这些,谁说美好恩爱的感情就得有一个梦幻的开头?他们都是实打实过日子的人,过去如何开始的不重要,重要的事今后他们如何携手度过。 张夫人一连让李半夏看了十几张画像,就连李半夏都得承认,这些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只是,以张大哥那种性子的人,他不点头,张夫人就算再积极地为他讲亲事,也是没用的吧。 果然,张夫人一开始还是兴致勃勃,慢慢地就没精神了。 “明儿那孩子懂事归懂事,就是固执。都多大岁数了,还是没有成亲的打算。前些年还说是因为身体有病,现在病都好了,我和明儿他爹不只一次跟他提过这事儿,他每次都是一口回绝,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孩子不急,他们两老可急了。他们年纪这么大了,想早一点抱上孙子。之前两老还怀疑儿子耿耿于怀当年的事,没有忘了那份情,后来发现在儿子面前提起那位姑娘,儿子已没有当初的激动和痛苦。 他们知道,儿子已经慢慢放下当年的事。只是迟迟不肯娶亲,这又是为何?(未完待续……) 598 转机 598转机 “半夏,你跟明儿是好朋友,又聊得来。你就帮劝劝明儿那孩子,让他早点娶妻生子,也就遂了我们两老的心愿了。” “这……”李半夏有些为难,不是她不愿意帮忙,只是这终究是张大哥的私事。她就算是张大哥的朋友,也不好过问。 “半夏,我看得出来,明儿很在意你这个朋友。你说的话,明儿应该会听的。”张夫人拍拍李半夏的手,“答应我,嗯,半夏?” 张夫人都这样说了,李半夏实在不好拒绝,只得点点头。不只是张老爷张夫人,作为朋友,她和东山也很关心张大哥的婚事。 张大哥半世凄苦,为情所苦、为病所累,他们都很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李半夏并不是不知道张决明的心意,只是她一直把他当大哥,张大哥也说会把她当成妹妹,不会再有别的感情。 她相信张大哥,也期待他有一日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张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这样的人值得最好的对待。 刘东山很高兴地告诉张老爷,半夏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张老爷和张夫人都很为他们夫妻俩高兴。 张老爷则笑着说自己的夫人就是个话痨,人家半夏一来,就抓着她在那不停地说,要不然半夏也不至于连开口说出这件喜事的机会都没有。 四人又寒暄了一阵,李半夏和刘东山来到张决明的房间。听张家下人说,张少爷这会儿正在后山练武,少爷练武的时候旁人不能打扰。李半夏和刘东山便决定先到他的房间等待。这样张决明一回来,就能看到他了。 “张大哥。”张决明一回来,刘东山和李半夏夫妻俩就迎了上去。 “半夏,东山兄,你们来了。”从丫头手里接过布帕。擦了把脸,带着两人走进屋内。 “张大哥,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要请教你。”李半夏直接进入正题,与张决明说话,并不需要客套和寒暄。 “哦。是什么事?”李半夏这么郑重其事地向他请教,还是第一次。 “是这样,最近我的身体很不对劲,我找遍了办法翻遍了医籍,都没有找到原因。”张决明在听说李半夏身体不对劲时。就皱紧了眉头。 连半夏都找不出原因,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无可奈何,可想而知问题有多严重。 “所以你来找我?” “嗯,因为我怀疑我并不是生了病,也不是中了毒,而是被一武功高手在暗中动了手脚。”李半夏详细地将这些日子自己的身体状况具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张决明,玉笛公子是武林奇人,其阅历和见识都非凡俗。也许他能知道原因。 “习武之人的确能以指力、剑气,或凝水成冰,通过内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植入人体。在特定的穴位和经络之处。能够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据我所知,江湖上就有人以毫针为利器,将之刺入风府穴等人体大穴,达到暗杀的目的。” 李半夏点点头,风府穴是针灸的重要穴道,但不能深刺。否则会导致猝死。用这种方法杀人,常常让人查不出死因。 “但像半夏说的这种情况。在身体潜伏一段很长的时间,尔后才慢慢发作。不但见所未见,也是闻所未闻。”单从武功招式和暗杀手法来看,要做到这一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麽~”李半夏有些失落,若是这最后一个可能性都被否决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听到这种结论,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刘东山拍拍李半夏的手,安抚着她有些失落的情绪,转首向张决明道:“张兄弟,真的不存在这种可能吗?” “半夏先别灰心,我不知道不代表就真的没有这种功夫。[..tw超多好看小说]有许多武林绝学,在江湖上失传许久了,师父他老人家对各门各派的功夫都很熟悉,还精通不少绝世武学。我将你的情况飞鸽传书给师父,或许他能知道答案。” “如此谢谢张大哥了。”李半夏重振精神,眼下看来也只有如此了。不管事情是不是如她猜测的那样,她都得积极寻找治愈的办法,一条路不通,可能还有另一条路。 虽然中医讲究对症下药,如何对法,还要看医者的手段。在医术上,李半夏已经累计了不少的自信,对外处事要虚怀若谷、谦逊有礼。对内要坚定信心,毫不迟疑。 “对了,半夏,你方才所说的被人暗自动手脚之事是否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半夏既然这么说,那她可能就猜到了是谁暗中对她下手。 “我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事当然不能乱说,张决明也听出了李半夏的话外之意,没有继续追问。 不过就算李半夏不说,他也能猜到是谁要对她不利。 半夏突然离开红衣教,据说是因为有要事,必须得离开。张决明大病初愈,没办法追上去助她一臂之力。然而在他伤势好转离开红衣教后,也曾打听过李半夏的去向。 江州的事,对许多人来说并不是秘密。何况张决明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江湖人,他是武林三公子之一,朋友遍天下,想要打听一个人的近况是很容易的事。 二皇子请李半夏前去医治丹妃娘娘,内中因由和利益纠葛张决明不清楚,却也知道事情不似大夫医治病人这么简单。 不但如此,他还知道张大人夫妇和京师的鲍大人一直在想办法营救她,张决明在没有弄清事实之前,不宜妄动。就在他焦急地为他们想办法的时候,李半夏回来了,事情结束得似乎异常顺利。 李半夏回了马回村,生活得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决明也渐渐地放下心来。 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太乐观了。 阴柔指力……内劲伤人……还是江湖上花样繁多的暗杀? “半夏,你过来。” “嗯?”李半夏面露疑惑,刘东山也是不解地看着她。 “我突然想到一种法子,可以用来判断你的身体是否被人动了手脚。”他的确是没有听过那种神奇的武功,但不代表他没有其他的法子。被人施过某种阴毒功夫的身体,不可能没有一丝痕迹。练武之人以气劲循环周身,要保持身体畅通无阻,也同样可以通过真气在身体游走。一个周天之后,哪里出现阻滞,自然也就一清二楚。 “那就有劳张大哥了。” 刘东山也是满脸喜色,扶着李半夏坐了过去。 “我运功的时候,半夏要全身放松,不要抗拒我的真气。掌中的真气要在你身体游走一周,这过程中可能有些异样,多忍着点儿。” “我会的。”因为这个人是张决明,李半夏知道张决明不可能会对她不利,会全心地信任他。 刘东山站到门边,不让任何人打扰张决明为李半夏运功。眼神不时看向门里,焦灼地看着李半夏。 张决明举起双掌,凝聚内力于双臂,在他的双掌上顿时出现了两个白色的光圈。轻轻贴在李半夏的背上,李半夏深吐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感受到两股热流涌向身体,在体内滑过。 身体在背部停驻,张决明慢慢催动着内力,开始在身体里游走。凡真气到达的地方,李半夏只觉得一阵舒爽,连日来的疲惫尽消,身体上长久积压的包袱也一下子轻了不少。 怪不得武林中人都有用内功和真气疗伤一说,许多脱水疲乏的江湖人,在被人灌注了一些真气后,便能立即恢复生气。李半夏开始在想,她以后是不是也该学些功夫,一来强身健体,二来也可以缓解身体惯性的疲劳。 真气一直游走得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滞。就在张决明怀疑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么的时候,真气一岔,李半夏闷哼一声,短促而尖锐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半夏。张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半夏,你刚才感觉到了什么?”张决明却是面带激动之色,他想,他可能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我……不知道,只是在张大哥的真气游走到关元穴时,那个位置就像被针扎一样,刺得我好痛。”那剧烈的疼痛,要不是在一瞬间,李半夏真担心自己会扛不过去。 可虽然只有一瞬间,那股尖锐的疼痛还是让李半夏心惊胆战。她不敢再尝试一次,她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经得住第二次。 张决明看着他,眼睛很亮。 李半夏很快便意识到了,难道问题就出在那里?莫非真正的毒发,就像刚才那样一般。在关元穴那里,有一道暗劲形成的气流。遇到张大哥的真气威胁,那股气流自动防御抵抗,也提前催动了病情发作。 背上瞬时爬满了冷汗,李半夏握紧了手指。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像那样的痛苦有多深。 可是,总算知道了问题在哪里,不是吗?这样就可以对症下药,比处在云里雾里要好得多。 该如何证明呢? “张大哥,再来一次。”李半夏抬起头,眸中的光亮坚定、毫不迟疑。(未完待续) 599 最大的幸福 “张大哥,再来一次。/”李半夏抬起头,眸中的光亮坚定、毫不迟疑。 “半夏,算了吧。”张决明不忍道。那样的痛苦,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担心李半夏真的忍不住。 何况,那股气流在经过外来之力的入侵后,本身一定有了防范意识。再来一次,谁也不知道它会痛上多久,还是直接促使它发作。 若真的是后一种,谁也负不起那个责任。因为发作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也是无法预测的,而他们现在对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再来一次,我准备好了。”李半夏当然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只是如果不这样做,那她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那是什么。 张决明将视线转向了刘东山,他想听听刘东山的意见。如果连他都不反对,他愿意陪着半夏冒一次险。 李半夏也朝他看了过来,没有开口,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因为疼痛,眼睛有些湿润,黑色澄澈的眸子里,被一圈朦胧的雾气笼罩。 刘东山苦笑,他能拒绝吗?尽管这一刻,他心里担心得不得了,然而面对着这样信任的眼神,他却无法说出半个不字。 但在这之前,刘东山需得确定一件事,“支持得住吗?” 李半夏弯了弯嘴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和他,都会支持住的。” 张决明的动作忽然僵了一下,随后莞尔,“这么说。半夏你是有了?” 李半夏笑着点点头。脸上有着淡淡的幸福。 “恭喜恭喜。半夏,东山兄弟,恭喜你们要做爹娘了。”张决明向两人道贺,刘东山回礼。 “既然如此,那半夏,就更加不能冒险了。”谁也不知道,李半夏能不能顺利顶住那阵疼痛。就算半夏自己没事,咬咬牙就过去了。但若因此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损伤,张决明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不,张大哥,为了他,我必须冒这个险不可。” 以她现在的身体,是没法也没那个体力孕育宝宝的。这个问题一日不解决,她就随时处在危险之中。 李半夏如今的日子是最难熬的,且不说她同时面对着身体与心里的双重折磨,就单说女子怀孕期间,所承受的就要比平常人多。 她每日都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心性开阔,不要为眼前的事焦虑烦恼。一方面又得积极寻找着治愈之策。深知她这样的身体,别说是孩子,连她自己都无法保全。 “那好,半夏,就再试一次,我会控制着力道。你不要紧张,有什么不对,就说出来,我会立即停下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张大哥。”李半夏放在袖中的双手捏得死紧,只有她知道,此刻的她有多么的紧张。 双手忽然被攥住了,刘东山温厚的大掌,严实地包住李半夏的手心。暖暖的、不留一丝缝隙。 “别怕,很快就过去的。”刘东山才不会告诉她,握住她的手之前,他的手在忍不住地发抖。也只有这样紧紧握住她,心里的不安和担忧才得以减轻。 一个相握,不但安抚了李半夏,也安抚了刘东山他自己。 张决明看着那两人间完全不容第三人插足的氛围,有些欣慰又有些苦涩地笑了。 不管怎么样,半夏,只要你幸福便够了。 “开始了,要小心。” “嗯。” 双掌催动内力,贴上李半夏的背。顺着相同的路径,在李半夏的身体里游走。在真气行至关元穴附近,张决明放缓了速度,先在周围试探,尔后才慢慢进驻那个最终点。 李半夏似乎感受到了关元穴处隐隐地躁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焦灼感和压迫感传到了每个人心头。 近了,更近了。 就在那一点! “啊――”身体一瞬间就像被闪电劈中,全身都在不可抑止地颤抖,李半夏抓紧了刘东山的手心。刘东山毫不在意手上的疼痛,而是抱紧了李半夏,不让她跌倒伤到自己。 在李半夏喊出的第一时间,张决明就飞快撤掌。因为撤掌太急,李半夏的那一声痛叫乱了张决明的心神,张决明倒退两步,才站稳了身体。 站稳身体之后,来不及查看自己的状况,两步并作一步,来到李半夏的身边。 “半夏,你怎么样?” “半夏她她这是……” 李半夏痛苦地忍受着那拨疼痛过去,对他们胡乱地摆摆手,刚想说她没事,却因为那一阵紧过一阵的痛楚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一会儿,嘴唇已出现了几个血印。 刘东山心痛得低吼,将胳膊送到李半夏的嘴巴前,“咬啊~半夏,别咬自己,痛就咬着这个~” 李半夏死都不肯,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张决明心乱如麻,伸手一指,李半夏身子一僵,软倒了下去。 “张兄弟,她这……这……”刘东山早已六神无主,那前所未有的痛楚不但令李半夏不堪忍受,也让刘东山方寸大乱。 刘东山恨不得跪下,去求老天,去求所有神明。求他们别在折磨半夏,所有的痛苦就让他一人来承受。半夏她做了那么多好事,救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还要这样屡次地折磨她? 还是就像别人说的,老天爷根本欺善怕硬,半夏心性善良,不让她添福添寿,却让她承受那么多本不属于她的磨难。他真的怀疑,老天爷到底有没有长眼睛。 刘东山这个老实人,从来不抱怨命运的不公,也不质疑老天施与他的层层考验。却因为李半夏一次次的痛苦折磨,前所未有地愤怒了起来。 然而这一刻,他是顾不上这些的。他全副的心思,都放在那个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仍在抽~搐颤抖的李半夏身上。 “我点了她的穴道,不能完全止痛,只怕她伤了自己。”李半夏真是个傻丫头,即便痛成那样,还是不愿意把伤痛分一分给别人。 殊不知,她这样,让看着她的人,只会更痛。张决明也从来没有想到,江湖上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玉笛公子,有一日会慌成那般样子。 “找出问题所在了。”如果他没有听错,问题就出在关元穴多出的那道内力凝成的真气上。被人刻意为知,在身体里无所无形,要不是身体频频出现状况,谁也不会怀疑到这上面来。 “找到了。”找是找到了,要如何化解这股真气,还是一个问题。这股真气与别的真气不同,练这门功夫的人手法歹毒,在开始之时,真气在体内流窜,对身体不会有明显的影响。等到时间一到,真气开始逆散,又卡在至关重要的位置,无法疏导,身体便被它肆意入侵。张决明刚才发动内力,便知这股内力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外界想要驱逐它甚至靠近它,都会遭到它强烈的反弹和吞噬。 “有办法解决吗?”刘东山又问,他的声音极轻,整个人仿若脱了水一般疲乏无力。碰过他背的人却知道,刘东山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张决明摇摇头。以他的眼力劲,当然看得出来刘东山此时的样子。他也从来没有想到,刘东山这样在意着李半夏。那种在意,恐怕连他都做不到。 “半夏何时会醒来?”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我知道了,有劳张兄弟了。”刘东山显得有些疲惫,或许更应该说是心力憔悴。他只觉得,这辈子经历的所有的伤痛与无奈,都没有这两年多。但他想,半夏一定比他更不好受。 是他疏忽了,原以为京城的事已经结束了,现在看来,这一切还远未结束。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告诉刘东山,幸福并不是那么唾手可得,需要经历无数次的痛苦方能练就。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和半夏两个,一路走到今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两人经历了许多别人想不到的磨难,要不是这些磨难真切地发生在两人身上,刘东山会怀疑这一切不过是在听故事。一个走不出来痛苦并幸福着故事,哪怕伤痛,也永远不会后悔。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哪怕心总像现在这样悬在嗓子眼,哪怕无时无刻不在为她牵挂,刘东山也不会迟疑。因为有一种感情,叫做不离不弃、不可或缺。有一种痛叫做誓不放手,即便很辛苦,也因为能和她在一起而感到幸福。 刘东山从来不会说什么情话,更不会做什么浪漫的事情来讨妻子高兴,但他对李半夏的感情,绝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最爱李半夏的人,那么他就是。 如果说,李半夏有一日变得面目全非,谁都无法叫她相信和心安时,那么还有一个人不会叫她放弃希望,这个人就是刘东山。 刘东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也最信赖的人,那是一种发自心底哪怕自己舍弃了所有也不会失去他的信任。一个人认识的人有许多,真诚待你喜欢你的人或许也有不少,但这种愿意拿自己全部来爱你珍惜你的人,又有几个? 一生中能有一个这样的人,那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600 相牵 600相牵 两个时辰后,李半夏准时醒来。.tw[] 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他一醒,张决明就立即让丫头端来了饭菜。清淡可口的小菜,香味扑鼻。经历了刚才的硬战,李半夏全身就跟虚脱了一般,一觉醒来,正好饿了。 菜色不荤不腻,吃起来正合适。 两人看着李半夏专心吃饭,谁也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待李半夏吃完,擦擦嘴,才抬起头对着两人笑笑。 “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有没有办法解决。” 看她那轻松的样子,两人心中一喜。刘东山激动道:“半夏,你有办法了?” 张决明也欣喜地看着她,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李半夏叹了口气,耸耸肩,“你们高兴得太早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他们这么高兴,李半夏还怎么好意思说啊。 “半夏,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张决明紧张地看着她,该不会她还没有想出办法吧。 不过也是,这种阴毒的功夫施在体内,几个月后才被发觉,又哪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半夏的医术的确高明,但对武林中的暗杀功夫了解得实在不多。面对突如其来的暗杀,只怕是有心无力。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慢慢想,总会找到办法的。”最怕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李半夏有信心,知道了病症,对症下药,倒不至于完全无计可施。 她担心的是。在她想到办法之前,她的身体便撑不下去了。然而现在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李半夏已经决定好要背水一战,无论多么辛苦也要将自己身上的病根给驱除。 “我会飞鸽传书给师父,问问他这种情况他有没有办法。一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们。” 李半夏和刘东山向张决明道谢。 从张府出来,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不知不觉,在张府呆了一天,张夫人原本还想留二人在府上住一宿,被两人婉拒了。刘家离这儿并不远,家里人也都还等着他们回去。 天黑了。外面有些凉。刘东山裹紧李半夏身上的棉裘,问她冷不冷。李半夏的手正对着嘴巴呵气,刘东山见状,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手内,然后塞到棉衣口袋内。 两人手挽着手。一路慢行。从张家到刘家的路上,会经过一片竹林,李半夏怕冷,到冬天总是将自己裹成一个团团的粽子。偏偏刘东山和马氏还嫌她穿得不够多,不断地往她的身上添棉袄。 即便如此,李半夏的手还是冷得厉害。被刘东山的大手握着,按在自己的口袋里,紧紧。李半夏趁势偎在他的胳膊上。任飘飞的竹叶洒在他们的头上、肩膀上,盘旋在他们的脚下。 这个冬天已经下了几场雪,天色昏暗。日暮西沉,天黑后可能会下雪。两人并不着急,隐隐地还有一些期待。两人都不是浪漫的人,只是觉得,只要他们两人能在一起,就算走到天荒地老也没有关系。 一路上两人很少说话。棉衣口袋里相握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过。李半夏的手很喜欢流汗,不一会儿。手心就有一层薄汗。握在刘东山的手心,感觉滑溜溜的。 刘东山雕刻的手干燥而稳定。李半夏见手上流汗,就要将手抽出来。 “已经暖和了。”李半夏说。 刘东山摇摇头,“我喜欢握着你。”他这样说,他喜欢李半夏的手,也喜欢李半夏手上的汗。 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能如他这般与她这么接近?刘东山甚至还在心里暗暗的想,半夏的手这么滑,他一定要把她握紧了,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tw超多好看小说] 李半夏喜滋滋的,他都不介意,那她还介意个毛。脑袋使劲往刘东山那边擂了擂,刘东山笑着揉揉她的头。要她规矩点走路,这竹林里树桩挺多的,小心扎到脚。 李半夏听言,抬了抬那双被棉鞋包裹的比大棒槌还要大上一圈的脚。什么样的树桩有这么坚硬,能把她的棉鞋扎到,那也是它的本事。最重要的是,不是还有他麽,她要是扎到了,他会拉住她的。 出了竹林,到了小路,李半夏往周围看看,没什么人,那继续。刘东山没漏掉她的小动作,知道她在想什么。半夏脸皮子薄,要是旁边有人看着,她才不答应和他偎着走路呢。 刘东山轻轻拽动她的手,让她别到处乱看,看着脚下的路。哪怕真的有人经过,刘东山也不介意。和李半夏在一起后,刘东山的许多观点渐渐发生了改变。像是以前,刘东山决不会在人前与人表现得过于亲热。村里民风保守,哪怕夫妻牵个手,可能都要被人说叨个半天。 然而对于李半夏,他巴不得能时时抓着她的小手,留在自己方寸之地,站在自己一抬头一回眸就能看到的地方。 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俩感情好,他们又不是故意炫耀,牵牵手走走路还怕人家说?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人家夫妻牵手是不? 当然,这事在古代还真不好说。有碍风化这个罪名,如何定义,还真不好琢磨与把握。 李半夏脑子里胡乱想着这些,几次想抽回手,结果是刘东山越握越紧。 对面的小路上,有几人经过。两条路只有十几米远,很容易就能看到这边的情景。 “喂诶――――”长长地一声呼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李大夫,东山兄弟――”这是村里的大牛,与西山东山都是好朋友。两家来往密切,关系很是熟稔。 “大牛兄弟。”刘东山与李半夏两人站定,看向对面那边扯着嗓子对他们喊的大牛。 “正要上你们家找你呢,没成想在这碰到你们俩。你们先别走,我这就过去~”大牛说着,就立即跑下小路,重新上了另外一条,也就是刘东山与李半夏现在走的这一条。 眼看着大牛都上来了,两人还这样不合适。李半夏挣了挣,刘东山还是没有放开的意思。李半夏急了,这人今天怎么了,跟个孩子一样,也不看看多大年纪了,还跟她来这一套。 不过,这话李半夏是不会和刘东山说的。每次她一说这话,刘东山总是苦着脸问半夏是不是嫌他老。李半夏怕了他了,又怕他真这么想,这话再也没有说过。尽管她知道刘东山并不会真的介意,但刘东山撒娇,真的让她压力山大。 “别动,袋里暖和。” “大牛来了。” “他已经看到了。”而且,大牛不会介意的。都这么熟了,有什么关系。 适时,大牛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李大夫,可找着你了,京师那边来人了,带来了一封信,说要亲手交给你。” 京师来的信?在京城,她的朋友并不多。她与詹大哥通信,都有固定的渠道。其他的,零散的信件,直接会送到妙手仁心堂,还很少有派人来亲手交给她的。 “大牛,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他没有说,不过看那个人的样子,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动,气势端得吓人,就等着你过去。我正好去给老娘抓药,听到他要找你,就帮着跑这一趟了。” 至于那人为何不直接到李半夏的家里来,这自然是李半夏曾经嘱咐过,或者说是铺子里的规矩。有什么事,直接通知药铺即可,病人有事的话,在药铺处理就好。什么事都不要牵扯到家里,另一方面,铺子关门后,大夫也应该有自己的休息时间。 这是对大夫的一种保护,几乎每个药铺都是如此行事。 想来那两人来头不小,一时看不出来意,赵大哥他们不放心直接将人领来家里,就只有让大牛过来通知他们一声。 赵大哥总是替他们想得周到,越是小事,就越是能体会到他的细心。 两人向大牛道谢,刘东山陪李半夏一同前往药铺。有什么事,亲自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路上,刘东山问李半夏,是否知道来人是什么人。 李半夏脑海里倒是闪过一个人来,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到,在京城的事结束后,他还会派人来找自己。想到自己身上被人做的手脚,李半夏也不知是喜是忧。京城来人,怕是与这事分不开关系。 李半夏想到了,刘东山也想到了。他不知道绿红的事,只当是二皇子不肯善了,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难以心安。不过她已做好觉悟,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着半夏,他们夫妻在一起,不会让半夏一个人。 即便对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皇子,他都不会让自己的妻子独自面对,哪怕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李半夏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不少,知道刘东山在为她担心,冲他扬了扬嘴角。 “哪,东山,这次应该是好事哦。” “……” “与二皇子无关,他并不想害我。” “……” “会没事的,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风雨路上,有他们双手相牵,还有什么坎过不去?(未完待续) 601 千里支援 “妹子,你总算是来了,那俩人等了你不少时候了。.tw[]”李半夏刚到妙手仁心堂,就被赵郎中拉到一边道。 “那我先进去看看~” “诶诶诶,等等,等会儿~”赵郎中看了看里面,压低声音对李半夏道:“大哥看那俩人来头不简单,恐怕不好惹,你要小心点儿。” “我知道了,大哥。这可是在咱们的地盘,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李半夏笑着冲赵郎中摆摆手,直接进了屋里。 大厅右首处,端坐着两个人。一个年轻些的男子,手上杵着一把长剑,坐在那里静静等待着。从他不时向外瞟的眼睛,还是能窥见几分浮躁。 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一尘不染的白袍,为其增了些仙风道骨的韵味。只是那上勾的嘴角,飞扬的胡子,又多了几分童趣。他左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捻起一缕长胡须,眯着眼,明明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却偏生了几分阴险奸诈的气息。难怪大牛和赵大哥说这两个家伙不好惹,乍一看起来的确有些不敢接近。 来妙手仁心堂看病的病人不少,厅里显得很拥挤,唯独他们两人周围,无人敢接近。就连平日喜欢对着陌生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人们,此时都有些收敛。唯恐被他们给听到,嘴巴都合起来,手指也攥在袖子里,不敢乱指。 李半夏一进来,南辕便站起来了。 李半夏也看到了他,对于南辕。李半夏可是一点都不陌生的。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叫南辕的与他的双胞弟弟北辙一个脾气暴躁、一个性情温和。第一次见到二皇子和这对兄弟俩。就闹出了一个乌龙。 也因为那件事,让李半夏看到了这个“哥哥”有多么的不像哥哥,弟弟多么不像弟弟。.tw[]若单纯从外表和性情来看,北辙更像是哥哥吧。 再次见到他,虽然还是往常一般的性情,看起来却是沉稳了不少。也是,这两年里,二皇子经历了无数的事。夺位之争。正处于白热化阶段。他们身为二皇子的贴身侍卫,历经的事自是不少。还像以前那么冲动和意气用事,又怎么行? 不过,这位叫南辕的虽然莽撞了些,办事还是可靠的,要不然二皇子也不会将他留在身边了。 李半夏虽然不敢说很了解那位凛洲王,却也知道他知人善用,总能发挥属下最大的潜能和价值。若非如此,年纪轻轻,也不会在军中有那么高的威望和提拔出那些至今活跃在战场上声势显赫的大将了。 这些无疑为他一统江山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让他在最后的争斗中处于有利地位。从詹大哥近来的几封信所知,卞国已由二皇子监国。大权政治一把抓,朝野几乎很少听到反对的声响。 “两位,久等了。”李半夏径自朝他们走了过来,拱拱手,算是打招呼。 “李大夫架子不小啊,要见你一面,还得左等右等、三催四请。”南辕看到李半夏,虽不似以往的敌意,加上主人又有令在身,倒不至对李半夏无礼。只是等了这么久才见到人,也不禁有些怒了。 “抱歉抱歉,刚接到大牛兄弟的消息,就立即赶过来了。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移步。”李半夏对两人道了声请,又让伙计帮沏两杯茶送到后院去。 这两人千里迢迢来找自己,一定是有要事。而让二人久候,李半夏也着实感到抱歉。 二人见李半夏认错态度这么好,再大的火气也消了。.tw何况他们这次来确实是有要事,还是担着二皇子布置的任务而来,即便他们在京城、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趾高气昂、不将谁放在眼里,在这还真不好对二皇子看重的人甩脸色。 后院客人休息室,一壶热茶,三个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为寒冷的室内添上了几分暖意。 一阵敲门声响,一个火盆被送了进来。另一个丫头,则端了两碗面条,摆在两人面前。 “小铺简陋,一点面食,两位打个尖,垫垫肚子。” 练武之人虽不惧这点冷意,但连日赶路,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天色已晚,李半夏看二人面色带黄,嘴唇干裂,就知道两人此时必定是饥肠辘辘,便让人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食物供二人充饥。 两人都有些意外,对于李半夏的观察入微和体贴,也暗中佩服。而南辕,则在心中想着,怪不得主子对她另眼相看,这个女人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麽。 “两位先吃,有话吃完再说不迟。” “这是主人给你的信。”南辕从怀中摸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件,交给了李半夏。 李半夏接过,拆开信,站到窗前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李半夏目前的身体状况他已知晓,他表示很遗憾。接着,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幻影绝杀的所有全部告知给了李半夏,希望能对她有些帮助。最后,朱剩对她的情况表示担忧,并对自己属下的所作所为向她赔不是。另外,让南辕带着棋诺一同前来,棋诺对幻影绝杀很有研究,应该能为她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看完信后,李半夏将信笺重新装入信封内,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转过头来。 “信的内容你都知道了?”两人的面也吃完了,还别说,吃了一大碗面,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汤,整个身上都暖和了起来。就连原先烦躁的情绪,都消解了不少。 李半夏点点头,“有劳二位了。” 棋诺接过,“小姑娘不必客气,这是主人的吩咐,我们也是照命令办事。” “李大夫对这幻影绝杀知道多少?”棋诺对这一点比较好奇。 “不瞒两位,在你们刚来之前,我并不知道这是幻影绝杀。我今日去拜访了一位朋友,几番试探之下,才知道在我的关元穴处被人施了一股真气。这股真气下得十分的巧妙,若不是我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只怕至死,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说医无止尽,学海无涯。李半夏早知这一点,从不敢固步自封,因为她知道,还有一片很大的领域她尚未掌握。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事件,李半夏也很难相信,有一种暗杀能精巧到这种地步。让她在两个月内都发现不了痕迹,找不出病因。 “你能知道这股真气出现在关元穴,就已经很不简单了。”不过,这也意味着她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事情刻不容缓,再不及时想办法,让这股真气逆行到风池穴,那这姑娘的小命也就到头了。 “这也多亏我那位友人的帮助。”只是,李半夏不无遗憾的道:“即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一时也想不到应对之策。我曾经想过,运用金针渡穴暂封几处重要大穴,并请几位好友相助顺势导出这股真气,然而很快便被推翻了。”封住身体重要的穴位,那股真气可能会流窜得更快,到时候不但没引导出,反而加速身体的恶化。 最重要的是,这股真气似乎拥有自动防御机制,一旦察觉到外物接近或是察觉到有东西对它不利,就会造成反弹或是提前发作。没有想到,一股真气能发挥到这种境地,就像是一个淘气任性且破坏力强大的小孩。谁也不能料准他下一刻会做什么,又会产生什么样惊人的破坏力,一切全凭他的心情,没有规则可循。 世间万物皆有规律,要不是抱着这一点,李半夏可能在心底已经慢慢放弃了。 “这个方法不是完全不可行,若是一般的真气,是没什么问题的。可遇上了幻影绝杀,啧啧啧~”门棋诺头大,一个劲地摇着头。 “这股真气不是简单的真气,练这门功夫的人首先需研习梅花掌。先用一沙盘,满盛细沙,手入沙中,用力搓摩之,不限次数,力尽为止。如是按日行之,至能以手在离沙盘尺许处,凭空搓摩,而盘中之细沙,亦能应手而动为度。至此,则第一步功夫成。即所谓精神贯注,敛神聚气之意。如击人以掌,稍着其身,外部不损毫发,而五脏已受重创,不可救药。” 梅花掌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许多人都听说过。梅花掌,又叫朱砂掌,红砂掌。 “如再继续练习,易细沙为砂子,易砂子为铁砂,再易重四五两之铁球而后已,亦能手不着盘,铁球应手跃出,则朱砂掌全功告成。至此,手不必着人肌肤,但遥遥以手示意,作抚摩或掌击状,受者即应手而伤,且无法医治,越十日或半月而死,甚至有数时而殁者。” “这种功夫果然歹毒。”南辕感慨道。 “是啊,可练此掌,也颇不容易,自古少有人能有此恒心练成。至少亦须十五年苦功。惟技成后,除非万不得已而保全己之性命者,切不可滥用。盖遥遥击人,死而不知,殊属阴毒。如无故施以杀手,于道德有损,亦为技击家所不取。” 602 振妻纲 老婆的威严 602振妻纲:老婆的威严 照棋诺这么说,李半夏又有疑问了。 这梅花掌至少要十五年才能完成,那绿红最多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是如何习得梅花掌的? 这个疑问棋诺很快就回答她了。“她的梅花掌才练到了第一步,转而修习内家指法。梅花掌结合内家指法,便练就了她的独门绝招。” 幻影绝杀这个名字,还是棋诺为她取的。自从剑女执行第一单任务使用到这种暗杀手法之时,便被棋诺留意到了。 那段时间,棋诺对剑女这个加入到组织内的新鲜血液高度关注,她每次执行任务之时,负责监督接应之人便是棋诺。 棋诺一直在暗中观察研究剑女,对她的这一招更是抱着相当大的好奇心和期待,得知剑女没有为这一招取名,他便为他取名为幻影绝杀。 可以说,棋诺是除了剑女之外,最了解这招幻影绝杀的人。 李半夏对于他的到来很高兴,也由衷感谢二皇子为他做的一切。一码归一码,对她下手的是绿红,她不会将这笔账记在她的主子身上。 “那前辈可有办法解这幻影绝杀?”他既然这么了解幻影绝杀,那想来是有办法加以克制的。就算没有办法完全解除,应该能加以缓解。 只要能缓解她目前的症状,就为治疗赢得了时间,那一切都还有机会。 事情果然如李半夏猜测的那般,棋诺虽然没有办法解这幻影绝杀,但有一套功法,可以为李半夏稍加缓解。 “我这套功法叫浅眠打坐法。是我某次快要昏昏欲睡时创出来的。幻影绝杀,在睡梦中游走无形,找到身体的弱点和人在完全无防备的状态下,趁虚而入。身体因为休眠状态,防御的能力也会下降。而练了我这套浅眠打坐法。即使是在睡梦中,身体也时刻处于备战状态,不会感到疲倦、也不会感到寒冷。” “真的有这种功法吗?”李半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功法,感觉很神奇。浅眠打坐法,意思是睡觉要打坐吗?这么冷的天,李半夏不禁缩了缩脖子。她可不是练武之人。打坐也坐不了多长时间。 “当然有了,我老人家是不会说假话诓你们小姑娘的。” “我并不是说前辈诓我,我只是……”该怎么说呢,李半夏觉得自己太差劲了。人家前辈已经提出办法帮她了,她却因为怕吃苦而做不了。这种话李半夏真的没好意思说出来。 “明白了,小姑娘,你是不是以为我老人家的这套功法很难学?才没那回事呢,简单着,你是大夫,对穴道的掌握比我老人家应该还要精通。只要学会活气用穴,睡前在那些穴道上走上几圈,就能保你一夜安眠。睡个好觉。你要延年累月的学习,还能让你延年益寿、身体康健呢。”他老人家活这么大岁数,每天喝好睡好。腿脚比谁都灵便,耳不鸣眼不花,全靠这套功夫。 一般人求他教,他都还懒得教呢。 “要不是主子有命令,我老人家看你这小姑娘人还不错,我才舍不得教你呢。”棋诺从来都不是大方人。教人功法,也要看机缘。 “谢谢前辈!”李半夏真诚道谢。“无论半夏是否能逃过此劫,前辈对半夏的帮助。都将铭感于心,永不敢忘。” 棋诺摆摆手,“你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礼节倒是多多的。” 李半夏憨笑。 “我老人家也不要你的感谢,更不要你铭感五内,我在村子的这段时间,吃的就由你负责了。” “这个由我来负责,定让前辈满意。”刘东山进来了,他站在门外,正好听到棋诺说到这里,便推门进来道。(..tw无弹窗广告)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在和赵大哥说话麽。” “我不放心你,进来看看。”刘东山拍拍她的肩,来到棋诺面前,躬身行礼道:“半夏厨艺不精,恐不能入前辈之口,刘某虽不敢说精通,却也能炒几个入眼的菜。前辈若信得过在下,不妨将这事交给我。” 李半夏不乐意了,撞撞刘东山,“你什么时候厨艺好过我了?是谁说我炒的菜很好吃,谁都比不上的?” 刘东山有些囧,但一时又不知如何说,棋诺和南辕都在,有些话就算是想说也不好意思说啊。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刘东山只得来了一句:“哄你的,你也相信?” “你说什么?!”李半夏怒,要不是旁边有人在,真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刘东山眼里满是笑意,要不是看准了半夏脸皮子薄,在人前不会直接扑上来,他也不敢这么说啊。 不是有人说,他刘东山其实是个“妻管严”麽,嗯,还别说,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乖啦,你炒的那些菜,给家里几个人吃就得了,要是搬出来,那可就……” “就怎么样?”李半夏磨牙,她还真看不出来啊,这家伙原来心里是这么想的。枉她还以为她的厨艺还是不错的,结果,呜呜呜~ 太丢脸了~ 刘东山顶着发麻的头皮和李半夏那双哀怨的眼,花了很大一番力气,才吐出那句:“对不起吃饭人的胃了。” 他还真敢说?还真敢说,还真敢说…… 李半夏直觉眼前有无数的星星在转圈,她家的东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了。嘴巴还这么毒,真讨厌,这都不像他了。 刘东山看自己的媳妇儿是真生气了,心里也急了,心想着赶快将这边的事定下,一会儿再专心和她说说。 他不是真的想说她炒的菜不好吃啊,虽然没有娘、没有他炒的好,每次她炒菜给他吃,他都是很高兴的。 他只是不想半夏这么累麽,这些事,由他这个丈夫代劳就好了。这或许是他目前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半夏他们都在为她的身体努力,他帮不上忙,这种事又怎么能让半夏自己再耗费心神? 还有一点,刘东山是绝对不想承认的。 他不想半夏做菜给别的男人吃啊,即便对方是个白胡子老头。 “哟,你还会炒菜?”大男人会炒菜的,除了厨子,还真不多吧?一般在家里,男人不是不用下厨的? “为了喂养家里的几只小猪,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学一学的。”刘东山笑着答,期间,还瞥眼瞧了一眼李半夏。 李半夏肩膀一动,“干嘛?你干嘛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看我?”这不是在暗指她就是那几只小猪之一麽,真是岂有此理,东山今天胆子实在太肥了,居然就这样在外人面前打击她。还一而再再而三,不行,不能每次让他振夫纲,李半夏也要偶尔振振妻纲啦! “我有吗?你看错了,半夏,你最近几天是不是没休息好,连眼神都有些不好使了~” 天哪天哪天哪!李半夏眨眨眼,再眨眨眼,这还是她那个老实的相公吗?根本就一点都不老实麽,他哪里老实了? 李半夏凌乱了,好在李半夏心理承受能力一流,抗击打能力也不错。很快的,就决定给刘东山一点好看。否则这男人还不知道怎么在别人面前“诋毁”呢,为了维护她李半夏的“光辉”形象,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下去了。 “是吗?——”那个吗,拖得老长老长,而靠近刘东山的那只脚,还使劲地蹬在刘东山的脚上。不停地踩啊踩,磨啊磨。随着那重重的一脚,连带着她说话都是咬牙切齿。 下手真狠! 狠才怪,这么胖的棉鞋,能踩痛他就有鬼了,而且这男人皮这么厚,想踩痛他,她还差得远呢! 李半夏当然也不会承认,她是认准了这一点,那一脚下去才会毫不犹豫。 刘东山脸上还在笑,心里则在叫苦不迭。从半夏这一脚下去的快准狠,也能知道她的怒火有多旺。他惨了,要扑灭这把火恐怕不容易啊~ 要是赵郎中在这里,肯定会无奈地抚额。这两人,也不看看,有外人在呢,还无所顾忌地打情骂俏。最关键的是,这两人明明是在打情骂俏,自己却从没有意识到。 棋诺也是个老人精,看到这一幕,自然就明白了。当即就捻着胡子问刘东山,“小伙子,我老人家吃你做的菜,只怕你媳妇儿不同意啊~” “她会同意的,我是一家之主,她……”刘东山正要往下说,突然注意到李半夏打过来的火山喷发一般强烈的视线,咳咳,立即改口:“我媳妇儿贤良淑德,乖巧懂事,最听我这个丈夫的话。她肯定能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她着想,她心里这会儿正感动着呢~” 前两句话李半夏听着觉得还不错,虽然有些假惺惺的。但听到后面,就越来越不是个味儿。 看刘东山那得意的样儿,李半夏眼珠骨碌一转,顺着他的话道:“前辈,我丈夫说得没错,他炒菜的厨艺不是我这个做妻子的自夸,那堪比宫里的御厨,吃了一顿想两顿,吃了两顿想吃一辈子。令人口水横流,入口难忘。前辈可得好好品尝品尝,若达不到我说的水准,前辈怎么罚他都行~”(未完待续) 603 齐心协力 603齐心协力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炒菜的事就交给刘东山了。.tw[] 两人都是好意,最后却弄成了那样子,真叫人哭笑不得。从屋内出来,李半夏斜斜瞪了刘东山一眼。 “什么?我炒的菜不好吃?那么是谁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还跟孩子们抢的?”李半夏切了一声,她高超的厨艺被他贬得一无是处,想想就气死人了。 不过也好,就让他烧菜尽情地烧个够吧,接下来有他受的了。 刘东山却只是笑,脸上没有一丝动怒的样子。李半夏说了会儿,觉着没意思了,就昂着脑袋走了。 那副骄傲的小样子,还真是难得出现在她的脸上。 当日,棋诺就教李半夏学习浅眠打坐法。这个功法并不难,就是巧妙。在棋诺对李半夏讲解后,李半夏由衷叹服。从来还不知道一座功法还可以这样运行,完全颠覆常理,练完之后全身都暖洋洋的。虽然身处寒冬,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怪不得这个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还活得这么轻松自得。有这套功法傍身,不但身体康健,助于延年益寿,百病更是不侵。 李半夏感慨,她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要不是这次的事,她恐怕也学不到这么奇妙有效的功法。 就连缠绕她多时的疲倦与无力,也开始离她远去。当李半夏把这事和刘东山说了之后,刘东山也是喜不自禁。李半夏在料理身体和研习功法的时候,刘东山就在向马氏和村里会炒菜的妇人请教,变着花样的满足棋诺那副吃惯天下美食的胃。 马氏的巧手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但马氏总有不擅长的菜色。好在村里的妇人,在别人看来会的东西不多,炒菜各个都有一手。有的就算炒菜的水平中等,总有自己擅长的。 譬如说,炒菜一般的崔婶。最会做糍粑。她做的糍粑又香又软,比起那种硬硬的石头块也不知要好吃多少。每次重阳节的时候,崔婶家总会做上许许多多的糍粑。许多走得亲近的,一家送上个两块,还不够分的。 此时虽然不是重阳,刘东山也不介意让棋诺尝尝鲜。专门去向崔婶请教。虽然后来并不是他一人之功,他在旁边也帮打了一个下午的下手,也很不错了。 棋诺吃到本土本香最正宗的糍粑,满意地直啧嘴,嚷着还要吃。知道刘东山现在做糍粑的火候还不足。便让他继续去打下手,一点都不跟刘东山客气。 刘东山自然应下,眉目间没有一点不耐和不悦,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他毫无怨言。相反,能够通过这种方式为半夏做些什么,刘东山就是忙得脚不沾地心里也是开心的。 只是,老是麻烦崔婶刘东山很过意不去。 李半夏似乎知道刘东山在苦恼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将一帮东西递给刘东山,让他带给崔婶,算是孝敬她老人家的。 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崔婶曾经在李半夏那儿看过病。人一旦上了年纪,总会伴随着一些老年病。崔婶的丈夫之前身体一直不好,经由李半夏诊治后,情况大有改善,现在正在将养着。 这事刘东山当然清楚,他上门向崔婶请教做糍粑厨艺的时候。崔婶热情得不得了,还一再提起半夏之前对他们夫妻俩的帮助。弄得刘东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些药,对崔叔的身体有帮助。崔婶时不时地会上药庐买上一些。崔叔和崔婶两个的条件虽然过得去,却也没有那般多的闲钱。李半夏自己就曾采集药材,家里许多时候都会备上一些供她做研究或是急需。有时候她在家里,有病人上门,也会及时帮忙处理。 李半夏知道刘东山最近两天经常往崔婶家跑,又要麻烦她教他做糍粑,以东山的性子,是不愿过多麻烦人家,给人家添麻烦的。 这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李半夏虽然之前帮过崔叔和崔婶,一码归一码,况且在李半夏看来这一切是她的份内之事,哪好意思让别人总是为了他们的事费心? 再说,东山每次空手去也不太好,这些东西家里都有现成的,李半夏花点时间帮他们配服药,给他们改善一下剂量,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殊不知,李大夫亲手配的药。光凭这几个字,哪个病人听了不是开心不已?吃起李大夫亲手配的药也格外放心。 所以刘东山带着这些东西上门,可把两老高兴坏了,本以为无甚轻重举手之劳的东西,却比送真金白银还要叫他们高兴。 刘东山是个很认真的人,尤其是这些手艺活,又很聪明,比起某个半吊子也不知要高明了多少。这当然不能给李半夏听到,她要是知道刘东山心里是这么想她的,一定会毫不留情扑上去咬他一口,一定会的。 刘东山也不会说,他心里其实是很喜欢半夏这样的半吊子的。至于原因麽,不可说,不可说。 这么认真的刘东山,又有这么耐心的好师父,学习起来当然不困难了。到了第五天,刘东山拎着自己亲手做的糍粑,让棋诺品尝的时候。棋诺终于品尝出了一丝不同来,与前几次略微有别的味道,却又不让人觉得生涩。在连续吃了这么多天的糍粑之后,突然多了一些新的味道,令棋诺有意外的惊喜。 每次棋诺吃的不多,就吃上一小块或是半块,然而什么味道,里面加了些什么料,经历了多少的步骤,都瞒不过他那条神奇的舌头。 李半夏白天就认真学习浅眠打坐法,棋诺说得不错,精通医术的李半夏,学习起这套功法来并没有什么困难。温热的暖流在周身运行一圈,连带着身体的周身脉络都通畅起来。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棋诺也说过,这种办法只能压制,为她赢得一些时间。她仍需趁早想办法,浅眠打坐法一开始效果显著,但用的次数多了,当身体渐渐习惯这种状态,感受也就越来越弱。 这就跟用药和吊水一般,身体形成抗体之后,效果也会下降。 李半夏明白这个道理,在身体恢复轻松和舒适后,没有自得和松懈,反而是趁着身体好些的时候积极地想着应对之策。 还别说,有了这浅眠打坐法,即使是半夜,李半夏也不会冷到冻僵,在地上阅读医籍,即便没有火炉,也不会觉着寒冷。 这无疑为她创造了良好的身体条件,之前,李半夏也曾焦急寻找对策,但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地上坐不久,不是冷便是瞌睡,到最后连大脑都无法运转。就算有不错的灵感,也只能错过。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这副身体,完全可以支撑一些高负荷的工作。这也为李半夏增了不少的信心,手上捉着毛笔,面前摊着一堆画着各种图形的纸张。 从二皇子的信件中,李半夏了解到了更多关于幻影绝杀的消息。 在得到消息后,李半夏第一时间便把它告诉给了张决明。既然请他们帮忙,能提供更多的资料就更好。 幻影绝杀,这个名字张决明是没有听说过,但类似的武功招式却并非完全陌生。在十三年前江湖上曾出现过类似的绝招,巧的是,会这个招术的人就曾凭梅花掌威震江湖。 那人便是骆州的柯冠东柯大侠,柯大侠大器晚成,于四十岁的时候才练成梅花掌,迅速地闻名江湖。 后来被仇家寻仇,柯家一夜之间被灭满门。旁人在为柯家料理后事的时候发现,柯家最小的小女儿下落不明,到处找也没找到她的尸首。从那以后,梅花掌绝迹江湖,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柯家的经历,不禁让两人联想到了这次幻影绝杀的事。 十三年前,绿红的年纪,今年不过二十岁。十三年前,她应该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与柯家那个最小的女儿,年纪倒也吻合。 棋诺也说过,要练成幻影绝杀,必须要有梅花掌作为基础。梅花掌自柯冠东死后就失传了,绿红是从哪里得到的,若没有前人的经验指导,她小小年纪如何便有所成? 张决明让她放宽心,他决定亲自走一趟,调查柯家当年的事,也许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在这期间,李半夏就专心学好功法,并找对应之策。 李半夏并不想麻烦张决明,他已经为了她的事,付出了太多。如今他的身体刚好一点,她怎么能让他再次为她奔波? 张决明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对她道:他把她当妹妹,要是她也拿他当大哥的话,还请不要推辞,更不要再说客套的话。否则,他可是会不高兴的哟~ 最后,他还挤挤眼道:最近大哥被逼婚逼得厉害,每次听到娘提起那事就头大如牛,正好有这个机会,还不趁早开溜? 李半夏知道,这只是借口,为了安她的心张大哥才这么说。 而张决明,却是在李半夏看不到的地方苦笑。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有多么不喜欢大哥两个字。(未完待续) 604 砚坛大师,爱妻图像 604砚坛大师,爱妻图像 时候已经很晚了,小房里却还是灯火通明。(..tw无弹窗广告) 李半夏在翻阅古籍,而刘东山则在完成一副砚作。刘东山所完成的砚作,反响都不错,在市面上,还出现了一批专门收藏刘东山砚作的人。 他们津津乐道地点评着刘东山的高妙技艺,绘声绘色地将他与现今砚坛上的新秀比出个高下。甚至真正懂得鉴赏刘东山砚作的人,还拿他与昔日的砚坛灵魂人物肖将作比较。 肖将是砚坛的传奇,虽然有传闻说刘东山是肖将的徒弟,但并没有人确切地证明这回事,何况刘东山的作品虽然有肖将的精髓,与他的却是鲜明的两种不同风格。 刘东山年纪轻轻,却自成一路。他的作品朴质纯美,带着柔和却坚韧的张力,让人越看越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而且刘东山充分考虑到了砚石的特性,反复做了无数次的实验,他的作品,不但能发挥墨的最大功效,也能让用墨之人感到身心愉悦。 拿刘东山和大师肖将相提并论,这自然让许多人不满。这位新人名不见经传,虽然在之前的大赛上得到过优胜,但在这个以资历和成就说话的时代,单靠这些是不够的。 直到刘东山的作品相继问世,杜老爷的一副祝寿图,更是向大家展示了他高深的镌刻功力。许多的雕刻手法,砚雕师们只在传闻中听说过,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做起来却是如此地游刃有余,不显山不露水。却将他的记忆发挥得淋漓尽致。 许多热爱砚石之人,开始纷纷打听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刘东山雕刻的速度并不快,加上前段时间他将绝大部分的精力用来照顾李半夏,更是没有多少时间放在砚雕之上。(..tw无弹窗广告) 他的作品不多,每一幅都是精品。一幅作品问世。总会引起不小的反响,在砚石这个圈子里得到好评。 再加上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大师对他的评价都很高,也都很看好这个年轻人,就是这样,刘东山的名师一点一滴的累积下来,几乎在砚石界。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年纪轻轻却技巧高超玄妙的年轻大师。 京城有位侯爷,是最最风雅之人,平素最爱做的事便是收集砚石,请技艺最精湛的大师来完成砚刻。那位侯爷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刘东山的名号,便叫人送了几块上乘的砚石过来。让刘东山帮忙完成一副砚作。这副砚作,连题材他都帮选好了。 侯爷有一位爱妾,跟了他身后已经有好多年了。上个月,侯爷遇刺,这位爱妾为了救她自己死在刺客之下。侯爷心痛不已,便用各种方法来怀念这位爱妾。他请宫廷画师画了多幅爱妾的画像,将它们悬挂在书房和自己的卧房。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就好象她还时刻陪伴在他身边一样。 刘东山因为李半夏的事在京城逗留了不少的时日,在鲍大人的府上,刘东山焦急难耐之时。唯有砚雕能让他心情平静。他没日没夜雕刻着砚石,这些砚石,无一例外的都是一个女子的影像。 这个女子,当然就是李半夏。刘东山将他的思念还有担忧,全部灌注于刻刀,刀下的人物似乎拥有了灵魂。让见识过的人惊奇不已。 在回村之时,这些东西都被刘东山收拾了起来。带回了村子。而詹扬,在看到这些砚雕后。不太喜欢舞文弄墨的詹侍卫,竟像刘东山开口,讨要了一幅。詹扬对他们夫妻提供了许多帮助,又一直在积极营救半夏,为她奔波劳碌。(..tw)刘东山很感激他,一幅砚作当然不会拒绝。 詹扬得到这幅砚作后,如获至宝。走到哪里都贴身携带,这东西就像是护身符一般。那块砚石,为玉质,通体翠绿的玉质,还是在杜老爷府上,完成作品后他所相赠。 这剩余的材料,不可能完成大的作品,刘东山就很巧妙地将其制成一个个椭圆形的玉片。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玉佩,近处看了,才知道这个玉片做工有多么的精致,上面雕就的栩栩如生的女子图像又是多么的叫人心动。 李半夏至今都不知道这件事,后来关于砚坛大师刘东山的传说越来越多。李半夏的玉片图开始传遍天下,不少人衷心所求就是为了能得到一幅刘大师为爱妻雕刻的玉像。 而这位爱妻还不是别人,是天下最闻名的女神医,于是,爱好砚石的人们沸腾了。各个都将之视为无价之宝,花上千金也要得到一幅。 甚至还有一个人,扬言要花十万两,买李半夏的一幅图。刘东山不但没觉得发财了发财了,还气得咬牙。说哪个臭男人,在窥探他的老婆,弄得李半夏满脸黑线。 回到先前的事上来,詹扬在得到玉片图之后,一次前往侯府调查刺客一案,无意中被侯爷看到他放在心口的玉片。 便请詹扬借他一观,詹扬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侯爷在目睹那块玉片之后,不声不响,居然捧着那个图哭了。那个玉片图中所蕴含的感情,或许没有人比他体会得更加深刻了。 那样刻骨的思念,不正是他心里的写照? 过了许久,侯爷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他向詹扬了解这片玉片的来历,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更加相信刘东山能完成他的渴求。 不是没有试过其他的办法,宫廷画师虽然画工不错,他爱妾的样子也画得十分传神,几乎无可挑剔。但侯爷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明明画得不错,就是无法形容他的爱妾于万一。 于是,侯爷当即派人挑选了几块最上好的玉石,各种各样的都有,供刘东山自己选择。还准备了他爱妾的画像,让属下一并交给了刘东山。 那位侯爷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替他准备好了,几乎不容刘东山拒绝。 刘东山在听说了这个故事之后,被侯爷的挚情打动,答应接下这幅作品。正好,在李半夏熬夜想对策的时候,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陪着她一块了。 于是,小小的房间内,夫妻俩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不时累了,看看身边人一眼,顿觉疲累尽消。哪怕寒冬的夜晚,凄冷无比,这个房间内却是温和如春,暖意融融。 这幅图,不同寻常。寄托了侯爷对离世之人的哀思和念想,刘东山虽明白他的感受,一时却不知如何下刀。 李半夏虽然还在纳闷那位送画之人说的玉片图是什么东西,不过东山正在想事情,她也不好打扰。 她自己的事,倒是想了几个方案,等过两日到药铺,请其他几位大夫一起帮助他验证。可不可以,要试试才能知道。不过李半夏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老实说,这几种方案并没有打动她,让她真切觉得还行。 每次在考虑到体内那股暗劲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快了,还差一点,但就是想不到。 一时想不到也不能逼迫自己,李半夏决定让自己脑袋放松,好好休息一会儿。脑袋一歪,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打量正在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刘东山。 这种感觉真好,一扭头,就看到东山认真的侧脸。 刘东山适时抬头,看到李半夏正在看他,冲她笑了笑。李半夏愣了愣,也咧开了嘴,刘东山又低下头去。 这个小小的互动,让李半夏由衷感到暖意。 刘东山刻刀拿起又放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刚准备动刀,又摇摇头。 “是不是遇到困难了,和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上忙哟~”虽然她不懂砚雕,不过长了个脑瓜,还是可以帮忙想想的。两个脑瓜,比一个脑瓜想法总是会多些的,尤其还在他不知要怎么继续下去的时候。 刘东山叹了口气,“和你说说也好。”于是,刘东山便将侯爷和那位爱妾的事,还有侯爷的要求与嘱托给说了。 李半夏撑着下巴,这故事虽然有些老掉牙了,但是当事人可不这么看,那位侯爷心里正在为失去爱……妾,而难过吧。真是,要是爱妾换成爱妃,说不定她会感冒许多,还会为侯爷的遭遇而伤怀。这么痴情的同时,身份却是花心的代名词,还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不管怎么说,那位姑娘对侯爷却是一片真心情意。一个女子,愿意为了一个男子牺牲性命,这样本身就令人震撼。只是那位侯爷,对那个女子的感情到底能维持多久。 此刻那般思念,拼命也要抓住属于她的气息。若有一日,他的生命中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子,不知他是否还记得这个可怜的女子是谁。 不是李半夏想象偏激,而是许多的事,的确是如此。与其在死后真切怀念,还不如在她死前好好珍惜她,对她好一点。 一个女人若真爱一个男人,是不会高兴与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只是,她终究没资格说出那句话,因为她的身份,她注定没法得到过多。(未完待续) 605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605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刘东山一时无法下刀,技术性的东西他倒是不担心,唯有创意。 宫廷画师为其画的像刘东山看过了,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传神。这样的画工,就算是技艺最高超的画师,也不过如此了。 刘东山没有自信,刻出来的比那位画师还要好,他踟蹰了。而对于一个砚雕师来说,这无疑是最要命的东西。 心一旦犹疑,捉刀的手便会不稳定。摇摆不定的心,会直接从作品中反映出来,那这副作品也便失败了。 李半夏看刘东山陷入了困境之中,当然希望能替他想想办法。但老实说,她对雕刻是一窍不通,也不是什么很有创意的人。顶多只能寄希望于能给刘东山一些灵感,终究还是要他自己想办法。 “侯爷要的不是传神,那他是不是想要别的东西呢,嗯,一种被大家也被他自己忽略的东西。” 李半夏试着道。 “为什么这么说,半夏?”这种说法倒是新奇得很,在刘东山看来,李半夏虽不懂雕刻,但想法素来较别人敏锐、直戳重点。 “你看哪,这位画师画工那么好,还是无法满足侯爷的要求。可见,他追求的并非是,对了东山,侯爷的那位爱妾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老是爱妾爱妾的叫着,还真是别扭。 “这个倒不清楚,不过倒是听送画人提过一次,好像是叫什么意夫人。” “意夫人哪,那侯爷的原配。还在世吗?”莫怪李半夏八卦,只是要想了解一段感情,培养感情的土壤、身处的环境也是很重要的。 “侯府至今未有女主人,这位意夫人虽然是侯爷的妾侍,但侯府后宅大小事都是这位意夫人做主。我知道的就这些。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资料太过有限,许多事都不好做判断。有些事,只是李半夏的猜想,没有事实根据。要是谁能帮个忙,给他们多提供一些这个侯爷的资料就好了。 雕刻虽然考究技术,但每一项技术之后蕴含的是对世事的洞察与学问。以前东山每完成一幅作品。都花了许多时间思考,也曾尝试过各种方案。 这次雇主情况特殊,对他的资料又知之甚少,难怪东山会感觉到为难了。 两人看事情没什么进展,李半夏也累了。干脆就先睡觉,明天起来再继续想。睡一觉,或者脑洞大开,就有主意了呢。 脑洞有没有大开不知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时而还是会发生的。他们最想什么,就给他们送来了什么。 就在刘东山陷入苦恼中的时候,京城的詹扬来信了。满满两页纸,全是这位侯爷的资料。将他知道的能说的具无遗漏地告诉给了刘东山。 “詹侍卫思虑周到,知道我这会儿定会为了侯爷的嘱托烦扰,立即就托人捎了这封信来。” “哦。我看看。”李半夏从刘东山手中接过信封,咬着块饼看起来。 “嗯,天哪,詹大哥连这些事都知道,果然不能小看破案人的能力。这等洞察力和资料收集力,不亚于最老道的私家侦探了麽。”李半夏其实想说的是。没想到詹大哥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体内也是有八卦因子的麽。 若是詹扬在此。听到了李半夏的心声,一定后怒吼一句:他这都是为了谁啊。连这种人家的芝麻绿豆点事都跟她说了,还不就是想着会对他们夫妻俩有帮助,反而还看他笑话,找打! 李半夏看得乐不可支,倒不是这信的内容有多么好笑,相反,这信中的内容一点都不好笑。她笑的是因为,她即便发掘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出詹扬在写出这些事情时的神情。 李半夏不停地在笑,刘东山却是瞪着她。 “嗯,怎么了?”李半夏差点笑岔了气,却也不忘了问。 “詹兄这么帮我们,你还笑话于他,要是给詹兄知道了,该有多过意不去?” “有什么关系,詹大哥才不会在意呢。”李半夏越想,越觉得詹扬有趣。但他的一片心意,刘东山和李半夏却是铭记于心。 这件事本来没几个人知道,只是侯爷是从詹大哥那里知晓东山的事的,也自然知道侯爷有意要东山完成砚作。 再加上,詹扬和侯爷除了公务,倒是也有一些私交。于侯爷的情况,倒也知之甚祥。从侯爷那里听到了他的决定,詹扬就知道刘东山可能会有些麻烦,便倾其所能助他一臂之力。 “詹大哥在信上说安侯爷原配去世已有三年,意夫人是她两年前抬进府里的。安侯爷与侯爷夫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成亲后更是夫唱妇随,琴瑟和谐。侯爷夫人从小体弱,常年吃药,侯爷不离不弃,不纳妾,不寻欢,始终陪在这位夫人身边。直到两年前,夫人去世,侯爷消沉了许久,整整一年未曾踏出侯府。” “这安侯爷倒真是一个痴情之人。”刘东山感叹道。 李半夏也点点头,虽然区区几行字,难以形容那种感情于万一。但从詹扬的字里行间,还有他偶尔的感慨和遣词,也能知道安侯爷和侯爷夫人的这段感情,是多么让人唏嘘。 李半夏继续往下看,信的后面介绍了安侯爷识得意夫人的经过。安侯爷的一位好友看他实在太过消沉,不愿他再继续思念自己的亡妻下去,恰逢一次楼里寻欢,被她找到一个相貌和举止都与侯爷夫人相似的女子。 那位好友便做主,将这个女子送给了安侯爷。安侯爷窥见那女子面容后,震动不已,冥冥中觉得自己的亡妻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便将所有的感情和宠爱全部都放在这位意夫人身上。 意夫人知道,在侯爷的心中,她只是原配夫人的影子。但她从来不会埋怨,也不会怨恨,相反,她被侯爷对侯爷夫人的那片真情给感动了。风~月场所中的女子,本来不会说感情,但意夫人却真正地爱上了安侯爷。甚至不惜为安侯爷,牺牲自己如花一般的生命。 这实在是太老的一个故事,故事没有半点新颖之处,但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感觉到这种感情的无私和无奈。 李半夏和刘东山也终于明白,为何画师的画像如此传神,侯爷依然觉得个中有不足。因为侯爷要看的并不是意夫人,也不是意夫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而是透过意夫人,来回顾他和侯爷夫人的那段不离不弃、夫唱妇随的感情。 在侯爷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自己的原配妻子。 这实在是太过残忍的一个事实,尤其对于意夫人而言。即使为心爱之人丢掉性命,也无法在他心里存在分毫。这位安侯爷,也不知该说他是痴情,还是无情。 在看完这封信后,刘东山和李半夏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更多的是为了意夫人那个无悔无私又可怜的女子。 他们甚至忍不住问同一个问题:安侯爷的心里,当真没有一点意夫人吗? 詹扬是这么说的,但他话里仍有保留,就像刘东山和李半夏一般。 这虽然是别人的事情,但看过之后的人心里还是难免生出这样一种矛盾的想法来:他们到底是希望看到一个对原配挚情无悔的安侯爷,还是被一个善良无悔的女子打动,心意逐渐在动摇的侯爷。 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圆满,都有遗憾。 恐怕就连安侯爷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们,此时却必须要弄懂这个问题。并非他们多事,也不是他们没事找事。李半夏和刘东山都忙得很,揣测别人心意这回事老实说两人都不乐衷,但现下他们却非要弄清楚不可。 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刘东山的砚作能不能打动侯爷,侯爷自己都无法找出的答案,可能就要通过刘东山替他找出来。 安侯爷这会儿可能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用意,但他的潜意识里,岂非正这样想?刘东山砚作再好,若不能切合侯爷的心意,只怕也是无功而返。 在收到这封信之前,刘东山不知如何下刀,而在收到这封信之后,刘东山更是把不准了。不是没有想法,而是想法太多。一旦想法出现偏差,其结果自然是相差千里。 “东山,你打算怎么做?”李半夏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头,“是打算刻画意夫人,还是安侯爷的原配夫人?” 刻画意夫人,至少迎合了安侯爷表面的要求。若安侯爷心中真的思慕这位意夫人,刻画得也应当。而一旦刻画原配夫人,要是猜对了还好,猜错了可就是完全离题,还犯了侯爷的忌讳。 要在这两者之中做个选择,并不容易。更遑论这之后的事,无论是刻画谁,有精湛的画工在前,对刘东山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刘东山看了眼李半夏,又看了看门外的那片竹林,目光放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李半夏歪歪脑袋,看东山的样子,她似乎不用再费脑筋了,他会有办法的。(未完待续) 606 生而美好,爱如骄阳 “你怎么也不知道着急,还有空来管这事?”刘东山推开李半夏凑得过近的脑袋,就算门前辈的功法再好使,身体一日不好,总归不能放心。:3 “这事有我操心就成了,你还是把时间放在休息和想办法上。”刘东山本不愿催她,也不愿让她紧张,只是半夏此时的身体,着实让人不放心。体内的问题一日不解决,就多一日的危险,刘东山是绝不能忍受这种事发生的。 “放心啦,会有办法的,急也是急不来的。” 刘东山看着她,尔后双手抱胸,好好地打量着她。 “你干嘛?”这么郑重其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将她怎么样呢。 “半夏,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轻松了不少?”刘东山尝试着措辞,“莫非你心里已经想到了可行的办法?莫非你已有把握,这才慢条斯理,心宽体胖?” 李半夏听到前面还好,最后四个字着实犯了她的忌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体胖了?”不知道说女人变胖是大忌吗?这厮真是不解风情。她这叫风韵,风韵懂不懂? 刘东山只是笑,由着她跳脚。 老实说,看到半夏生龙活虎的样子,他比谁都要高兴。之前半夏虽然打起精神,却是病恹恹的。而他,也无时不处在焦灼忧虑之中,心里沉甸甸的,唯恐半夏下一刻会倒下去。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你还说我,你比我变得更多~”李半夏嘟着嘴。她总觉得东山变坏了。说话也毫不留情。这样的毒舌君根本就不是以前的东山麽。而且,她发现刘东山的恶趣味多了好多,有时候李半夏都难以招架。 是不是看她身体好转了,就欺负她了? 最好不是这样,她可是非常厉害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想从她这儿讨到便宜,李半夏自以为威风地挥着拳头道。(..tw好看的小说)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高兴麽~”刘东山看老婆一副委屈的样子。可舍不得了。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将之按进怀里,哄小孩味儿十足。 “我啊,巴不得你马上就活蹦乱跳,啥事都没有。你好了,我怎么样都行。”这是刘东山心底的话,只要能让半夏好好的,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李半夏安心趴在刘东山的胸口,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安心地味道令她沉沦,也让她放开心怀。一往无前。你 “那这么说,你是真的想到办法了?”刘东山可没忘记问这个。毕竟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了。 “也不算,不过倒是有了一点思路。”李半夏捶捶自己的脑袋,“自从学习那浅眠打坐法后,身体轻功了不少,连脑袋也变得灵光了。有一种感觉呼之欲出,也许就在这两天,会想到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有行医经验如李半夏,才能预兆到这种灵感。 对于外人来说,这样的说辞是太虚无缥缈的东西,终究无法放心。但与李半夏日夜相处的刘东山,却知道自己这位妻子还没有食言过。她说可以就可以,说到来就会到来,小李大夫说的话,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 “哇哇哇~~呜呜哇哇~~”两人正在腻歪,忽听一阵大哭声。刘灵芝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哭着跑进来。 “哟,这是怎么了~”瞧瞧,这小样,哭得可真叫一个伤心。 刘灵芝哭得打嗝,却不忘跟两人告状。“哥哥将我的小鱼弄死了,呜呜~” 这鱼是今年夏天刘当归带着刘灵芝去河里捞的,一条红鲤鱼,十分的可爱。(..tw) 也无怪乎刘灵芝喜欢得紧,色泽鲜红、头小尾短、背高体宽、背部隆起、腹部肥大、形似荷包,故而又称荷包红鲤。这种小鱼在村中并不多见,能被刘灵芝和刘当归兄弟俩捞到,实属难得。别说他们两了,就是李半夏,也欣喜了好一阵子。 刘灵芝是个小孩子,很淘气,也很顽皮。小动物到了他手上,没个两天可能就被他弄死了,这小鲤鱼能撑过一个冬天着实不易。就连李半夏,都有些意外。偶尔在那小鲤鱼还在水缸里尽情游耍的时候,李半夏也会和孩子们一块凑上去瞧瞧,祈祷这只小鱼能活得久一点。 当归不是灵芝,平白无故地不会弄死欢子心爱的小鱼,刘东山和李半夏都明白这一点。 于是一人一边,一个牵着刘灵芝,一个拖着他的后脑,让他别再哭了,去看看小鱼先。 三人到的时候,刘当归正趴在水缸旁,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水里的鱼。 “就是哥哥,就是哥哥弄死了我的鱼~”小欢子伤心得不得了,小脸埋在李半夏的大腿上,还不忘控诉他哥哥的“恶行”。 刘当归居然也没反驳,脸上一片灰败,眼巴巴地盯着水缸,真心希望那条鱼下一刻能活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半夏走了过去,也蹲了下来。家里没有鱼缸,小型水缸倒是有一个。当归和灵芝捞到荷包鲤鱼后,如获至宝,哀求马氏将家里腌菜的菜缸空了一个出来,专门给他们养鱼。 兄弟两个每日轮流给小鱼换水,在外面玩一会儿就会跑回来看看他们的鱼,那股热爱劲,半点没掺假。 “不知道,只是喂了点食,突然就死了。”小鱼冬天是不用喂什么食物的,因为小鱼冬天进食量会减小。但孩子们爱鱼心切,总会怕小鱼饿肚子,手边有东西总是喜欢往水缸里扔,希望它能吃得饱饱的。 李半夏也盯着那条鱼瞧了会儿,那鱼浸在水中,翻着白肚子,毫无生气。刘灵芝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想去摸摸小鱼,却是没有动静。又看这鱼翻着肚子,心知这鱼是死了。 鱼一死,刘灵芝可不得了。顿时就哇哇大哭,给了他哥哥一通小拳头,又来跟刘东山和李半夏告状。 “大舌头,你能不能将我把小鱼变回来~”这才是这小家伙的真正目的。因为以前,每次他心爱的小动物受伤了或是出事了,李半夏总是能将它们给治好,刘灵芝以为这次还能像上次一样,李半夏能将他心爱的东西给变回来。 但死了便是死了,李半夏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让条小鱼死而复生。 李半夏捞起水里的小鱼,鱼眼尚未浑浊,鱼鳞有光泽,腮微红,鱼肉有弹性。鱼刚死没多久,李半夏对鱼着实没什么研究。 不过,李半夏以前倒是听过小鱼假死现象。是不是假死,倒是可以再等等。这条小鱼“死”的时间不长,也没任何显著的死亡症状,不妨再等一段再做决定。 李半夏让刘东山帮忙,把鱼缸搬到了阳光下。 “这样有什么用?”刘当归问。 “如果小鱼死了,这样做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如果小鱼没死,再等上一两个时辰,应该能看出结果。” “鱼没死?”这怎么可能,他明明看小鱼不能动也不能游了。 “鱼有时也会假死,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再等等看了。”知道几个孩子难过,但他们必须得明白,在他们的一生中,还会有许多的人和物离开。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十全十美的人生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不久前,李半夏甚至已经做好了有一日会离开他们的准备。人生有太多的无常,这两年李半夏感受过许多次。 刘东山照着李半夏说的,将鱼缸搬到了阳光下,而他们几个,站的站、坐的坐,在阳光下晒着太阳,也等着那个对他们来说可能性很低的奇迹。 刘灵芝脑袋都快伸到鱼缸里去了,一会儿就伸出手去动动那条小鱼。刘当归站在不远处,神色也很紧张,身体弯得像一张弓,随时都准备好冲上去。 李半夏有些不忍,走过去,搭着刘当归的肩。 “这不是你的错。” 什么话都无需说,刘灵芝无心之言,他们谁都不会怪他,也并不是他的原因。何况鱼的寿命本来就短,就算它们能熬过这个冬天,也未必会熬到春天。他们在小鱼活着的时候,认真待它,在它死的时候,也真诚地感觉到悲伤。 从某一点而言,这样便已经够了。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李半夏心里是难受的。一条鱼的离去,已经让他们这般难以释怀。若是最终她依然没有想到办法,会永远地离开他们,要他们如何承受? 东山老是说,孩子们依赖她,已经将她当成了他们自己的亲娘。在李半夏的心里,也一直拿他们当成亲生儿子。然而在这一刻,她不禁期望,这些孩子对她的依恋能够少一点。 这样,在她离去之时,他们才不会太过难过。 李半夏很快便从自己的想法中回神了,她在笑自己,又在想悲观的事情。生命是美好的,也是充满希望的,现在一切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又为何想这些煞风景的事? 一个激灵,鱼缸中的鱼忽然动了,在金色的阳光下,游得欢畅、游得曼妙。 李半夏扬起脸,对着阳光,笑得开怀、恣意。 607 医学巨着:干氏医行录 李半夏笑着笑着,笑声忽然凝固。 一个想法在她的脑中成形了,她可不可如那条鱼一样,先死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条鱼假死,不过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但用到李半夏身上,可就不同寻常了。 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的办法,也做过许多的设想,都没有办法将那股邪恶的真气驱逐自己的体内。若想不动它分毫,又能医好自己的身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她就遂了那人的意,死一次如何? 李半夏知道,江湖中人有很多的方法让自己假意死去。 一个人假死,气息全无,血液停滞,身体的一切机能都停止运作,如真正的死亡一般。 在这样的状态下,那股真气难道还能在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里寄居?何况,当一个人死去,感知也随之消失。疼痛她感觉不到,那股可怕的带走一切的绝望感也被她徘徊在心门之外,这样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唯一的问题是,若假死途中发生了什么差错,那她可能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加上这股真气变幻万千,谁也不知道在她假死后这股真气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对她的身体又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害。若真的有意料之外的变化,而她又处在假死状态中,那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等死了。 然而不管有多么困难,这是目前李半夏所能想到的最为可行的办法。她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父子几人看着李半夏一个人在那仰着头发呆。一边一个。昂着脑袋瞧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鱼死而复生,刘灵芝高兴得都快疯了,在他的热乎劲终于有些消退的时候,注意到了李半夏的异样。 “昂着头,不酸吗?大舌头~” “弟,你怎么又叫娘大舌头啦。(..tw无弹窗广告)”甜甜帮他修正,都和弟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再叫娘大舌头了。当然。孩子们每说一次,马氏就会指正一次,偶尔还会说他们两句,久而久之,这三个小鬼总算慢慢地改过来了。 当然,不包括刘当归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来膈应一下李半夏,这是属于刘当归独特的趣味。 刘灵芝朝她吐舌头,“习惯了嘛。” “娘,你在想什么?”小雷仰着脑袋问。 刘东山却没吱声,看着李半夏这样子。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半夏回过神,冲他们摇摇头。“没事,就是阳光太好了,晒得娘头都有些晕了。” 说着,李半夏走到阴凉的地方,几个孩子也跟着围了上来,那种乖乖的模样让李半夏一阵心暖。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平时也经常做的,此时看起来,却别样的温馨。如果可以,能和孩子们这样呆一辈子该有多好。 刘当归站在一边,看着李半夏,脸上也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他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也较其他的孩子敏感。有时别人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却瞧个明白。因为不爱说话,许多事都放在心里罢了。 当归过了年,就得到江州去上学。之前家里有事,这孩子说啥都不肯去。好在鸿轩书院的院长是个很通情理的人,鉴于这学期余下的时间不多,当归年龄还小,在书院表现也不错,明年重新上就可以了。而当归要是通过了鸿轩书院的考试,就不用重修。 当归现在有时间就在家里看书,为的就是明年的考试准备。这孩子是不愿再花一年的时间学习基础的,这些东西于他而言的确没什么难度,想及早接触深一点的知识。 在刘当归心里,家里有个老师,比书院夫子说的知识还要有趣好懂。这人当然是李半夏,李半夏虽然不精通古文,在这呆了两三年,结合前世学的东西,倒也没什么难度。 只是刘当归明白,家人望他成材,鸿轩书院读书的机会是爹娘好不容易为他争取到的。那里的夫子们各个都很有学问,跟着他们身后认真学习,是他目前最重要也是唯一需要做的事。 少小离家,总有诸多的不舍和失落。刘当归再独立,也终归是个孩子。虽然外表冷静,心性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在鸿轩书院的时候,他也会想到家里,想到爷爷奶奶、想到他爹爹,想到他姐姐弟弟,当然,也会想到大舌头李半夏。 李半夏离开江州的时候,曾为他做过周密的安排。刘当归每日住在寸心药铺,望春很照顾他,为他张罗一切。上官舞融这位娘亲的至交好友时不时地又来看望他,倒也不至于缺什么。 然而,无论物质条件有多好,刘当归从来都不是一个乱花钱的孩子,也不是个让别人操心的孩子。相反,这孩子实在太过懂事,也太过安静。每天从书院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 望春就看不惯这孩子老是在房里闷着,想着法的将孩子拖出来,帮帮大家的忙,主要是和大家聊聊天,问问他在书院里的事。 刘当归虽然安静,却很懂礼貌。人家问他的话,总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回答。只是内容简洁之程度,令人汗颜。再健谈的人,到了这孩子这儿,也只有大眼瞪小眼、直至干瞪眼的份儿。 药铺的生意很好,望春也很忙,没有多少时间陪这孩子说话。当药铺关上门,望春忙了一天,也累了。但她始终没忘记东家交给她照顾的孩子,李半夏对她有知遇之恩,她们的关系又情同姐妹,加上当归这孩子冷是冷了点儿,终归是个可爱的孩子。对刘当归,自然是疼得紧。 每天睡觉前,望春总会过去看看。这孩子衣裳穿得够不够,是不是又在熬夜看书,被子盖严实了没有?不过去看看,总归不能放心。 若是刘当归没睡,两人也会说上几句。望春发现,每次说到李半夏的时候,这个孩子的话总会比平时要多上一些。 她想,这孩子一定爱东家这个娘,虽然是继母,但母子的情分没有少半分。 李半夏的情况,孩子们并不知道。若是有一日,当他们得知李半夏病得这般重,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他们,这些孩子又该如何难过? 他们还小,无法承受太多。这些有李半夏和刘东山承担就够了,只愿在他们知道之前,一切情况都会好转。 有这样几个可爱的儿女,无论是哪个父母,都舍不得离开的。 李半夏回到了房中,假死这个设想在她脑中闪过,就再也没有平息。趁热打铁,或许会有大的发现。 【干氏医行录】,这是一本乏人问津的医籍,但李半夏却尤为偏爱。因为这本医籍用药之诡奇、方法之偏门堪称医家之翘楚。正因为太奇诡,太偏门,所以甚至被有些医者奉为邪门歪道、伤人害命。 李半夏无意中得到此书,还是在千秋阁。 在为丹妃娘娘治伤的过程中,因为随时要查阅资料,二皇子便对李半夏开放了千秋阁的书阁。 在书阁最里面那排不知积了多少灰尘的书架上,李半夏发现了这本干氏医行录。这本书由一个叫干素的人写的,这人身世来历李半夏一概不知,只知道这本书确实是难得的经典。 治病方法虽然诡奇,但用对了方法,严格按照医书上说的,并能结合病人自身情况加以改善,完全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半夏之所以肯定这本书不是邪门歪道,一个是因为这上面的不少方式她曾经也想过,甚至已经亲自验证过、尝试过。还有一个是因为这些想法大胆新颖,虽颠覆常理,却总有理由可循。 可惜这样的一本医学巨着,却不容于世,李半夏不由唏嘘。后来,在女神医李半夏这个名字传遍大江南北、人所众知的时候,当别人问及她平时会阅读哪些医学书籍时,李半夏总会说上这一本。 女神医如此推崇的医籍,是否真是世人眼中的邪术,许多医者都不确定了。然而李半夏一开始并不推荐大家学习这本,只有在具备了扎实的医学基本功和一定的经验之后,才能开始钻研这本书。 因为这本书上面的用药和治病之法,稍有差池,便会出差错。见到这种情况,百忙之中的李半夏,为了能为后世的习医者做些贡献,以自己对干氏医行录的理解,为这本精神玄妙的书籍做了通俗易懂的解释。 解释比原着干氏医行录整整厚了三倍,细微到每一处,有时候还写上了李半夏曾经遇到过的病例,堪称所有习医者的经典读本。 【干氏医行录】名扬天下,被所有习医之人奉为至宝和必读的经典。人人都知干氏这个人,写下了这样一本巨着。但人们再翻开这本巨着时,谁都忽略不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是她,让这本书重见天日,得到它应有的尊荣。 也是她,废寝忘食,历时两年,让这本书大放异彩,成为每个医者珍藏的至宝,指引他们的明灯。 从这些着作中,他们不仅能看到前人医者那伟大的奇思妙想,更学到了他们精妙绝伦的医术、严谨认真的态度,还有一个医者应当具备的品格! 608 做个好皇帝! 得到这本书后,李半夏欣喜异常。.tw[](23) 。当时就站在书架旁,一站就是两个多时辰,从日中一直到日落。 二皇子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为一个独特的见解感叹不已,干氏几乎成了她学医的偶像。 这个世上医术高明的很多,值得她学习的更是多不胜数,然而从没有一个医者,能像干素那般大胆、那么玄妙。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扯淡,像是天方夜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不在写医学作品,而是在写玄幻小说呢。 然而细细思量起来,却发现不管他的话多么荒诞离奇,所行之手法有多么的匪夷所思,却偏偏有他的道理。 这个干素,真是个奇人! “呵!什么书,让我们的李大神医这么兴奋?”李半夏自从到了千秋阁以后,很少笑得这么开怀,这一笑,让朱剩生生地便愣住了。 李半夏听他问起,立即将那本干氏医行录递到朱剩的手上,笑道:“便是这本。” “干氏医行录,本王怎么从未听说过?” “莫说是你,就是我这个习医者,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名字。”千百年来,有多少奇人异士淹没在历史的红沙中,这些人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是真正拥有大智大勇的人。 然而历史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的那些非凡才华,不得不说是件遗憾的事。这样的一本书,被扔在书阁的最里层。不见天日。或许有一天连这样一本孤本也会莫名其妙却又自然而然的消失。李半夏真的很庆幸。自己发现了它,否则真是她的损失,也是所有习医之人的损失。 “这本书很了不起?”看她的样子,朱剩便知道她很欣赏这位干氏所著的医书。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轻嗤,似乎并不以为然。(..tw)这或许是习惯,又或许是他压根不认为这干素有什么值得敬佩的地方、 “不是了不起,而是很了不起。”李半夏翻了个白眼。可不喜欢他用那副随便的态度来对待一个了不起的医者。 他应该得到别人的敬重。 无论如何,能够写出这样一本医学巨著的人,都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敬重。 “有你了不起吗?”二皇子忽然这样道。 李半夏突了突,这人说话,“我哪里敢跟人家比,这样的医书,我不但写不出来,就连想都想不到。” 李半夏并非是妄自菲薄,干素最非凡之处便是他那奇诡的治病理念鱼构思。只有他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不敢想的。 生在这世间。人的思维总会受到自身能力、经验和周围环境的限制,李半夏也不例外。 她的确是个医术高手。也有许多的奇思妙想、治病良方。在不少经由她诊断的病人口中,这世上还没有小李大夫治不好的病。这话虽然夸张了些,却也总有些道理。 至少到目前为止,只要是李半夏全力想救回的人,哪怕再疑难再复杂的病症,她似乎总有些办法。 这也就无怪乎在传说中,李半夏的医术越来越神奇了。随着张荆南张神医的隐退,李半夏渐渐有卞国新一代神医之称。 除了有名的那位张神医,这位女神医更是风头正劲,尤其是她还那么年轻,性格又亲和有礼,简直是病人的福音。 此时丹妃娘娘的病已经大有起色,二皇子对李半夏的医术可是信服得很。不管别人怎么看,李半夏的医术在心中可比宫里那帮老大夫高多了。 他也最烦那些大夫,没什么本事,却还一个个喜欢著书立说。(..tw好看的小说)能力不足,反而害人害己,干甚追那无谓的声名? 这个李半夏,医术乃这一行之翘楚,行事却颇为低调,对其他习医之人也很有礼貌、谦逊有礼。 二皇子本来颇看不惯这样的人,但李半夏却是一个例外。 因为她并非是为了博得谦恭之美名,而是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谁也不愿亏欠,也不愿伤害,他早就知道,她是一个傻女人。 “要是哪天你出了医学专著,我奉它为卞国学医之人御用的医书典籍如何?”二皇子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句话便轻易地说出了口。 御用的国学医书,这该是多大的荣耀? 一个大夫,若是能达到这种水准,也能青史留名、成为医中之圣了。 李半夏愣了愣,她大概也没想到二皇子会说出这些话来。 “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李半夏并未当真,实际上,二皇子这话也就跟她说说,在别人面前,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二皇子纵然野心勃勃,卞国的大权也逐渐握于他手,这种逾越的话实在不该说。他能这般对李半夏说,想来也是知道以李半夏的为人,根本就不会与他计较这样的事。 天下大事,从来与她无干,谁做皇帝她也不关心。血统纯不纯正,又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没有规定,皇帝就该是他们朱家的,王朝更替、江山易主,本就是历史发展的规律。 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王朝能够千秋万载,一世二世不断相传下去? 若不是有这种情怀,她也不可能对刘东山的几个儿女如自己亲生的那般好了。试想一下,一个女人若连孩子是不是亲生的都无所谓,别人家的事她就更不会在乎了。 她在乎的,从来就是在位的皇帝能不能让他们这些老百姓过上安宁太平的生活。除了这些,其他的事她的确不会管,而且也管不了。 李半夏的想法,朱剩很难理解。真不知她是博爱,还是没心没肺。有时候朱剩会不禁想,这李半夏再超脱一点,那可真的成了圣人了。 当自己满腹坏心的时候,一个圣人在你面前招摇,那真的是一件很讨厌的事。因为她让你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居然如此的不堪。面对这样的家伙,无论是谁,都很想把她掐死的。 因为自惭形秽这种不华丽的字眼,与朱剩是绝缘的。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好在李半夏虽然傻了点,终归不是一个叫人讨厌的女人。也不会太过自以为是,像其她的女人一般,妄想改变一个男人。 李半夏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朱剩自己呢,他心里当真不在乎? 如果真的不在乎,当年的事,也不会让他如此讳莫如深了,纵然他是因为不想让这些事毁了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朱剩一直因为自己的血统耿耿于怀。 他毕竟流的不是皇家的血,手起刀落,干掉了一个个与他竞争大统的人,但其实他才是最没有资格继承的那一个。 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一旦有人碰了他的禁忌,甚至在寻常谈话之中,提及出身和血统的话题,心里就像被条毒蛇突然咬了一口一般。 他一直没有告诉李半夏,他一直感激着她。 这自然是因为李半夏救回了他的母妃,还是因为在得知他真正的身世后,那完全不在意的态度,明明让他火大,却让他觉得爽极了! 他从未那么轻松过、震撼过。一件对于天下人,都是重大无比的事,在她看来却是如你今天早晨吃了什么,吃得怎么样一样稀松平常。她的态度,让他这么些年的耿耿于怀都是一个笑话。 可也正是因为她的态度,还有她那浑不在意的一番话,让朱剩背了那么久的包袱,慢慢得以释怀。 他没有忘记她说的,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目标――他要做一个好皇帝。 御用国学医籍,本是一句玩笑话,李半夏没有当真,二皇子却由衷地记在了心里。 他想着,若是自己有一日得登大宝,一定会让李半夏的医术惠及整个卞国。宫里那群老大夫的医术实在是让人无奈,在他母妃病重辗转床榻之时,他也曾变着法的从那些大夫那里了解过情况。 结果都很令他失望,这件事让朱剩好生着恼。尤其在见识过李半夏的本事之后,朱剩就想着,哪一天要把太医院来个大换血,让他们再去学上个几年,就这点本事可不够格给皇家人看病。 李半夏对著书立传没什么兴趣,即使在她成为卞国公认的女神医,医术让一干太医也心悦诚服的时候,她依然没这打算。 那个时候,朱剩已经是卞国的皇帝。 卞国在他的治下,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宫里每每有人生了重病,朱剩总会想起那个在马回村想清福、将挑子全撂给一帮小辈的家伙。 京师之事,给了刘东山和李半夏不小的阴影。李半夏更是九死一生,刘东山也是谈京城变色。 一连两年,李半夏未踏进京城一步。直到第三年,李半夏才因为一件要事被急召京城。鲍大人遇刺,中了剧毒,群益束手无策。鲍大人于他们夫妻有恩,詹扬又是她好友,她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也就是在这时,朱剩再次见到了李半夏。美其名曰将那群老大夫送来与李半夏学习,李半夏也不拒绝,只道是相互切磋。 太医们的医术不高,朱剩想砍人。然当太医们的医术真的提高了,一些很难的病症也给那群老家伙治好了的时候,朱剩还是想砍人。 609 真相浮出水面 609真相浮出水面 在李半夏回村的那年,先帝没有扛过那个冬天,在一个大雪的夜晚驾崩了。 这期间也曾冒出几个跳梁小丑,要趁机夺权,与朱剩一争这江山。还有一个,是这些人中最成气候的。 他一直将自己隐藏得很深,本本分分做着自己的七皇子,不露声色。只在关键的时刻,给了朱剩一个痛击。 但朱剩能爬上今天这个位置,成为一国的监国,又岂会没料到他的算计? 上次千秋阁下的袭击,便是此人所为。当时他还在纳闷,为何这些人清楚他的动向,算准了时机偷袭他,连千秋阁里的人都不放过。他曾怀疑过有内奸,也曾想过李半夏,很快便被他否决了。 他并不认为那个女人会干出这样的事。 内奸的身份,他没有想到,却也留了个心思。或许之前,那个人的确还算沉得住气,哪怕背后小动作不断,终归没有将事情挑明,一直鬼鬼祟祟地躲在背后。 但自从皇帝病重,二皇子奉命监国,那人开始急了。二皇子命北首杨章一直暗中监视着二皇子府,里面的人有什么动作他第一时间便会知道。 那个内奸的身份,他必须尽早知道。这招棋,要是用好了,便是一招好棋。用不好,自己的身边无异于潜伏着一条毒蛇,朱剩绝对无法容忍。 他故意放出假消息,内容直指他的主子,在他得到消息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主子。 他算得很对。却没有料到,内奸居然是她! 清鸢。 一个无害,看起来胆怯柔弱的小丫头。在北首杨章将这件事报给他的时候,二皇子都愣住了。 她实在不像是个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一个丫头,二皇子本来不会放在心上。(..tw)他之所以留意到她。还是因为李半夏。 李半夏在千秋阁的日子,这个丫头与她走得很近。北首杨章请示他,是否要勒令这个丫头与李半夏不要走得过近。二皇子当时没有在意,李半夏并不是一个会耍花样的人,更不会因此连累一个无辜的丫头。 现在想想,二皇子还有些后怕。要是清鸢将李半夏的事告诉给了她身后的那人。那个女人今后恐怕很难安生了。 以那人的手段,在无法拉拢那个女人的时候,唯一的可能便是杀了她。二皇子对李半夏的看重,千秋阁的人都看在眼里。名为挟持,可对她的那个重视劲儿。稍微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何况,那时丹妃娘娘的治疗正在关键时期。二皇子是个大孝子,丹妃娘娘有什么事,对他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那个时候不用他再和他斗,二皇子自己就先倒下了。 二皇子终归还会再次振作起来,然而有这个时间,许多事都将改变。 二皇子最担心的还是另外一件事,要是被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那无疑被他抓住了最大的把柄,他将再难翻身。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母妃。剑女,他自己,再来便是李半夏。母妃和李半夏他都很放心,剑女跟随自己多年,就算她曾违背过自己的意愿,擅自行事。他也相信她不会背叛他。 至于他自己,这件事他会带到棺材。不会透露一个字。 他担心的就是在他和李半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清鸢会不会听到了这件事。二皇子对自己的功夫很自信。有人在暗中偷听他们说话,那一定瞒不过他。 但当时他情绪激动,周遭有人接近,他未必就能察觉到。 可若是他真的知道了,那他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动作。再来便是李半夏,那边对此也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难道清鸢并没有告诉那人关于李半夏的事?还是有意遮掩,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 清鸢死了,死在他的怀里。 她是为了救他死的,在二皇子担任监国的那段日子,杀手来了。二皇子得知清鸢的内奸身份,本欲出言试探,没想到杀来了刺客。 那一剑他本可以避开的,清鸢却还是扑了上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北首杨章杀退了刺客,清鸢却伤得很重,活不了多久了。也就在这时,二皇子知道了真相。 清鸢并不是个孤儿,她有一个姐姐,是那个人后院里的人。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前些年过得很辛苦,备受欺凌。清鸢柔弱,唯有姐姐是她的依靠。 清鸢的姐姐比清鸢要大上七八岁,清鸢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姐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后来,姐姐遇上了那个人,成了他的侍妾。清鸢跟着姐姐,留在了七皇子府。姐姐没有什么出身,又没有钱财,在皇子府备受其她女人的排挤。七皇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姐姐不闻不问。 眼看着姐妹俩人在七皇子府的日子越发艰难,姐姐焦虑过度,还犯上了病。清鸢央求了许久,七皇子才找来了大夫,为姐姐看病。 却在这时,七皇子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 他要她卧身于二皇子府,为她刺探消息。 二皇子想必早就有这个意向了,派别人还不如派她去。清鸢是个小丫头,谁也不会怀疑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女孩的。而姐姐在他的手中,他又不必担心清鸢不乖乖听话。 为了姐姐,清鸢答应了。 他来到了二皇子府,第一次见到二皇子,清鸢就愣住了。除了七皇子,二皇子是她见过的最为尊贵的人。 但这个人,与道貌岸然的七皇子却完全不同。他魄力、他睿智、他聪明、他自信傲然、决胜千里。她迷上了这个人,这个人是她永远也难以企及的梦想。 然而一想到姐姐,清鸢便痛苦万分。 她不得不听七皇子的命令,将她所探听到的消息送回到七皇子府。一开始,清鸢并不愿做这样的事。 可她很快发现,一旦时间久了,她没有送到有价值的消息回去,姐姐就会受苦。七皇子甚至有意借后院那些女人的手,来折磨姐姐。她若送了有价值的消息回去,姐姐的地位立即上升,就连平时欺负她的女人都得乖乖为她斟茶倒水,向她服软讨好。 在这样的日子中,姐姐更加惴惴不安,心情惶恐。七皇子变脸如翻书,谁也料不准他下一步会对姐姐做出什么事来,清鸢不能、也只得乖乖听他的话。 她送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回去,三皇子每次来二皇子,她都多留了个心眼。她并不想害二皇子,如果真要选择一个,她宁愿泄露三皇子的讯息。 七皇子将她安置在二皇子府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二皇子那时还并不具备与其他几位皇子一较长短的资格。但因为他开始屡立战功,掌握兵权,是许多皇子都拉拢的对象。 七皇子与其说是让她刺探二皇子的消息,还不如说是刺探其他几位皇子的消息。朝堂的事,清鸢一开始也不明白。狡猾如七皇子,自然也不会告诉她这一点。清鸢不明白,也不知道什么消息该说,什么消息其实可以不说,这样对七皇子自然有好处。 清鸢虽然对朝堂之事不了解,却很聪明。一次,她将三皇子到二皇子府的事与七皇子说了,还告诉了他一些别的信息。二皇子听了很高兴,当晚就给了她姐姐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她姐姐的麻烦。 清鸢终于回过味来,也开始明白了七皇子的目的。 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开始知道什么消息可以说,什么消息又能适当隐瞒一点。七皇子派了一个厉害的人物与她接头,他们每一次的行动都很小心,二皇子是很厉害的人物,她就算再不引人注意,也很难不被他的属下察觉。 直到丹妃娘娘病发,二皇子将她调去千秋阁照顾丹妃。 她暂时摆脱了七皇子的钳制,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日子的结束,而恰恰还是个开始。 七皇子之所以放松,是因为二皇子这时还没有妨碍到他。一旦二皇子的存在对他是个威胁,清鸢终将还是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二皇子军功越来越盛,在朝堂上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七皇子开始戒备起来。再加上几位皇子纷纷落马,败得莫名其妙,七皇子暗自高兴,却也开始感觉到这背后的推手是二皇子。 二皇子开始成为他集中对付的对象,而清鸢,又开始过上了那种愧疚痛苦的生活。 就在重阳节的前夜,七皇子派人送来了姐姐的消息。清鸢得知姐姐危在旦夕,心急如焚,不得已只有将二皇子重阳节回来的路线泄露了出去。二皇子每次出行,都是机密。然而这天,二皇子早晨出发前,曾经嘱咐过晚上会回来陪丹妃娘娘一起过重阳节。 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消息,听入对手的耳里可是一次行动的好机会。 她差点害死了二皇子,清鸢无法原谅自己。 七皇子曾经动过要害丹妃娘娘的念头,但他还想用她这枚棋子,也知道在千秋阁中她根本无法做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李半夏,算是对二皇子的补偿吧,也是她唯一能为二皇子所做的事。(未完待续) 610 做个好皇帝!(2) 610做个好皇帝!(2) 清鸢死了,七皇子的阴谋败露,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tw超多好看小说] 京城内,在短短的几日之间,便又恢复了平静。二皇子得登大宝,成为卞国新一任的皇帝,史称玄光帝。 二皇子继位后,励精图治,轻傜薄赋,任人唯贤,以怀柔的政策收服了卞国周围的各大小部落,与仓狄的大将军封炎达成了共识,建立了更为长久的友好关系。 在朝内,诛奸贼,纳良言,大力选拔任用贤才,朝野内外一派勃勃生机。 二皇子继位以前,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又是声名赫赫的凛洲王。这就注定了他大权独揽,很少有人能撼动他的王位。 一方面,朱剩牢牢把握大部分的兵权。在初登基时,为防王位不稳,兵权不能旁落。另一方面,为了发挥卞国军队的机动性,方便守关大将调兵遣将。将卞国兵权三分,自己六分,两位得力的臣子大将各占两分。 这些人都是二皇子的心腹,二皇子在军中这么些年,培养了许多的将才。在朝内,也对许多有识之士多有提携。早在前些年,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争皇位争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二皇子韬光养晦,不偏不倚,暗中却将许多真正的人才收入囊中。 这无疑为他的统治提供了许多的资源,二皇子将各个关键位置都安上了自己的人,这些人不但忠心,还有才识,就连朝中的那帮老臣都无话可说。 何况。二皇子虽然处置了不少馋臣,对朝堂百姓做了许多贡献的臣子,也都一同得到了重用。这其中包括鲍大人,二皇子对鲍大人向来赏识,他一直认为。卞国有这样的一位臣子,是皇帝之福,也是卞国百姓之福。(..tw无弹窗广告) 鲍大人和公孙先生,包括詹扬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二皇子居然会这样做。别人或许不知,他们却是知道的。因为李半夏的事。他们之间有些纠葛,鲍大人也并未买这二皇子的面子,他能不计前嫌,反而还委以重用……鲍大人素来忠心,从来都是为了百姓。就算得罪过二皇子,做的也都是自己该做之事。皇上能够重用于他,他自感激,也更能利用手中的权力为百姓多做一些事。 当忙完京中之事,已经到了年末了。先帝驾崩,新皇继位,这一年,卞国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当朱剩得空。站在龙源宫外看着东南方向出神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这几个月。他将自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国家治理上。父皇驾崩后,朝野内有许多的矛盾开始凸显,他全力压制,暗中又运用了许多的手段,甚至与一班臣子暗中达成协议,才让这些矛盾胎死腹中。卞国终于恢复了真正的祥和。 在他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母妃接入宫中。但母妃拒绝了。她依然留在昔日的二皇子府,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朱剩知道丹妃娘娘的选择。也不愿勉强她,每逢闲暇之日,他总会回到二皇子府,和丹妃娘娘吃顿简单的便饭。 人越是处在高处,就越知平淡生活的可贵。虽然他从来没有过过安稳平凡的日子,但每次处理国事、批阅奏折,渐渐的,已经让他陪母妃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母妃自病愈后,身体康健,又有专人料理,不必让他时刻挂心。每逢提到她的身体状况,母妃总是会提到李半夏,一个医术很高明、性格又不错的女大夫。 有时母妃还会忍不住感叹:多好的姑娘,要是由她在剩儿身边照顾,母妃也就不用担心了。 剩儿对李大夫的信任,谁都看的出来,丹妃一直怜她儿子孤苦,也希望能有个体己的人在身边。 只是,李大夫已经嫁人了,哎!这事也只有想想罢了。 的确,皇帝身边要是有个女神医照看着,会放心多了。加上朱剩对李半夏的看重,丹妃娘娘看在眼里。 这孩子,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宫里勾心斗角的事太多,得时刻提防着别人会不会害你,谁都不敢信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登上皇位后,为了巩固朝纲,平息内乱,剩儿更是做了不少的妥协。广纳朝妃,各方力量彼此制衡,看着他在众女人之间周旋,身心疲惫,还得虚与委蛇,用心应付,丹妃娘娘每每听派去伺候皇上的丫头说起这些,总是充满了不舍。 傻孩子,这就是作为一国之君的代价。 她早知这一点,也曾经劝过剩儿。但她知道,朱剩一定不会后悔。那孩子从小就倔强,认准的事就一条路走到黑,至死不悔。 剩儿从小就戒备心重,不愿轻信任何人,也不愿让任何人接近于他。二皇子府也有几个暖身的女人,但这些不过是对外的说法、笼络臣子的手段。女人们起初还相互较劲,后来便慢慢淡了,因为她们都知道,二皇子看着温和,对她们也体贴,又有几人能够真的接近于他、甚至走进他的心怀? 加上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都一视同仁,赏赐些物件玩意儿也都是一人一份,从不偏颇,这样还有什么好争的? 朱剩登上皇位后,就算他再懒得理会后宫里的那些事,为了江山巩固,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对待女人也必须“厚此薄彼”,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许多人都认为皇帝应该如此,能够利用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来稳固江山,是最一劳永逸最为轻松的事。 让这些女人背后所代表的家族和利益相互争斗,他坐收渔翁之利,这的确是很好的手段。 然而,朱剩是谁?他会屑于用这种方式?皇帝很可怜,在别人看来皇帝将这些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掌握着她们的生死,主宰着她们的尊容荣辱。他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是那些女人活着的目标和唯一的意义。每个女人都围绕着他转,妄图能得到他的一点宠爱于怜惜。皇帝坐享齐人之福,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朱剩却并不这么看,皇帝是可悲的,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得和一个个不喜欢、看着就讨厌的女人说笑逗乐、被她们侍~寝,说些恶心肉麻的话来让她们开心。其他的男人或许只用迎合一个女人,而他却得迎合一百一千个这样的女人,他累不累?他烦不烦? 但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他已站在最高处,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他,他可以凭着自己的意愿来治理这个国家,让更多的人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他不会让母妃失望,他会告诉她她那个决定是对的,即使身上没有留着皇家的血,他也有资格做一个好皇帝,比父皇做得还要好。 他还要让那些曾经相信过他、期待着他成为一个好皇帝的人知道,他们并没有看错他,朱剩会引领着这个国家,走向繁荣昌盛。 朱剩雄心勃勃,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在这个国家的治理上。比起他的抱负和长久以来的梦想,牺牲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朱剩花了许多的心思放在革新和改制上,朝内朝外,上到整个中央机构,下到各级州镇,都做了变动。解决了卞国长久以来老大难的问题,也给这些地方输入了许多的人才,地方的财政、县政也开始焕发出生机。 而宫中,是朱剩着力进行改革的一个环节。后宫各院,兵仗局,浣衣局,巾帽局,内官监、御马监、太医院等等都做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 其他地方暂且不谈,太医院可是重点开刀的一个部门。朱剩张贴皇榜,在各地招纳医术良才,充盈太医局。而那些老眼昏花,看东西都看不清楚,思维僵化又还啰啰嗦嗦、容不下年轻人的老大夫则让他们回去养老了。 经过这一番整顿,的确有了不少改善。宫里的人死得少了,药膳房也节约了不少的银两与开支。 在繁忙之中,朱剩也没忘记李半夏的身体状况。门棋诺和南辕已经自马回村回来了,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就回到了京城。 说起李半夏的身体,那还真有一番不得不说的故事。朱剩也就在这时才知道,那本当初他嗤之以鼻的干氏医行录居然帮了李半夏的大忙,给了她不少的灵感。要不是有那本书,李大夫说不定真的逃不过这一劫。 李半夏得以康复,一听到这个好消息,朱剩当日好心情地喝了一壶酒,还跑回了二皇子府,与丹妃娘娘好兴致地下了两局棋。 他始终没有忘记那个承诺,若李半夏一日出了医学专著,他会将之奉为国学医籍。 只是李半夏这厮,似乎对名利并不乐衷。朱剩一连等了几年,终于有本李半夏的巨著出现,居然还是用别人的名字命名的干氏医行录。 朱剩气极反笑,这个女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傻,这样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不过,这或许就是她吧,他认可的不正是这样的李半夏吗?(未完待续) 611 大结局(上) 611大结局(上) ――***―― 多谢沙漠雪莲90妹纸,小宝爱吃西瓜妹纸的圣诞袜,我爱满洲妹纸,*懒*妹纸(2张)的粉红票,谢谢你们了! 本文写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完结了,接下来还有一两章正式的内容,和一些番外。[..tw超多好看小说]元旦几天有点事,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不能每天都上传了,妹纸们有空的时候过来看看便好,不用等更新了。 谢谢妹纸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也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群抱一个~ ――***―― 干氏医行录中,就有关于对假死的详细记载。 这里面提到的假死方式与其他叙述不同,譬如江湖上有一门功夫,叫做龟息功。龟息功是武当道家修炼内功的一种功法,又名“玄武定”、“龟息真定功”。龟息功是以模仿龟的呼吸方法来修炼内气以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因为龟呼吸细长、纳气久闭,所以龟能长寿。 据传,龟息功由潜心、潜息、真定、出定四部分组成。练习此功的人若达到一定的境界,便能将呼吸屏住,全身血液停止流动,能够躺在棺材内长达几个月,不吃不喝,都不会死去。 这种说法稍显夸张了些,武林中却是真的有这样一门功夫。据张大哥说,他的师父就会这门功夫。年轻的时候被几个女子追求,师父被追的怕了,就用这套功夫进入假死状态,从而逃脱了几个姑娘家的穷追不舍。 不过这门功夫。却是有一个弱点。真气流动,血液循环,人便会自假死状态中苏醒,接下来的事是没办法操作的了。 但这至少证明了假死的可能性,从干氏医行录中。李半夏发现这世上至少有三种药物能让人进入假死的状态。 其中有一种药,叫做梦魂酒,喝下梦魂酒,便会活在梦中,无知无觉,没有解药。就永远都不会醒来。 这种药酒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便是这种酒本身就是一味奇药,以珍惜的罗天草根和千年苦人参入药,入味入脾,补气补胃。 服下这种药酒。哪怕你将那个人杀了,他也不会感到一丝痛苦的。 李半夏得到这个消息后,便留了心思。 千年苦人参,并不难找,这个在寸心药铺里就有。罗天草根要棘手一点,听闻藏边一带曾有人寻获过罗天草根,李半夏当即让人带信到江州,让望春帮忙留意。并收购这种药材。 现在的问题是,一旦她进入假死状态后,对她的身体有没有损害?这个问题。若是以前她并不怎么担心,现在她毕竟有了身孕,若是对孩子有损害,李半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的。 当母亲的身体处于假死状态,不能呼吸,血液停止流动。那腹中的宝宝又怎么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然而自己如今的身体,再拖下去。于她、还是宝宝都十分不利。 当她处于假死状态之后,由谁来为她导出体内的真气。迅速将她从假死状态救醒还是一个问题。如果过程进展顺利,在她恢复后,再来悉心安胎,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只是,终究还是太过冒险了。 李半夏想起另外一种情况,更是忧心忡忡,手上攥着那本干氏医行录,恨不得自己从未看见过它。 刘东山进房来的时候,李半夏正坐在桌子前发呆。轻轻叹了口气,从身后抱住她,习惯性地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你知道啦?” “嗯,看你刚才的样子,应该是有些收获。只是,这个办法一定很为难,你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刘东山和她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想法。他心里何尝不是焦急难安,然而他是一个男人,是家里的主心骨,他也要做半夏的依靠。.tw[]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想让半夏知道,他是可以依靠的。 李半夏点点头。 “有什么顾虑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刘东山问起,李半夏当然不会瞒着他,便将自己先前的想法与顾虑与他说了。刘东山听了李半夏的话后,微微笑了笑,紧皱的眉头松动了不少。 “这是一个好办法,为什么不试一试?畏首畏尾,可不是我们李大夫的作风。” “可是……” “你师父他老人家上次不是说已经到江州了,我们这就去信请他过来,由他亲自为你导出真气,安养身体,你也该放心才是。”从刘东山的口气中,他似乎早就想这么做了。 李半夏身体不适,若问世上还有哪个人的医术能让他百分百放心,那便是李半夏的师父神医张荆南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孩子。”李半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之间有什么差错,他可就……” “但半夏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不接受医治,到时候我不仅会失去他,还会失去你。”刘东山握住李半夏的手,“我不能没有你,这个家都不能没有你。” 李半夏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在一个母亲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比自己重要。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活命,就让他置身危险之中?哪怕到最后,她和孩子都不能活,她也不可能会干出牺牲他的事情来。 “半夏,你要明白一点,你这么做,并不是在为了救自己,也是为了救我们的孩子。”换一个思路,许多东西都不一样。 “我爱我们的孩子,尽管我还未见到他,但我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带给我们的快乐。我相信换成他,他也希望你能勇敢一点,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答应我试一试好吗?” “不,东山,你不明白。”李半夏摇头,又无奈又心痛。“你知不知道,就算能够成功,他也可能因为在母体缺氧受到伤害,他有可能从一出生就变成一个傻子,你明白吗?” 刘东山愣住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半夏那般为难了。 然而刘东山很快便明白过来。紧紧抱住神情激动的李半夏,“……没关系……即便是这样……也没关系……如果他真的……那我们照顾他一辈子……” “……”一滴泪缓缓自眼角留下,李半夏咬住刘东山的肩膀,过厚的棉袄,咬在她的嘴里。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 “……我们会照顾他……甜甜当归小雷都会照顾他……不会让他被人欺负……他有你这个母亲……有我这个父亲……我们会治好他的……不管花多少时间……耗多少的心血……” 这些都没有关系,刘东山唯一害怕的便是李半夏真的因为孩子而放弃医治,谁也不知道李半夏的身体还能支持多久,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让她有一点事。他要她好好的,至于这结果,他愿意和她一起背负。 张决明有消息了,从他师父那里。他知道了蓝砂掌的真相,也证实了剑女便是蓝家那个最小的女儿。 蓝砂掌演化而来的幻影绝杀,根本不可能活命。任何外人想导出这股真气都绝不可能。因为在外力入侵到那股真气的时候,全身经脉逆行,最后因疼痛爆裂而死。 唯一可行的,便是让全身经脉停止流动。然后找一个武功极高之人,配合大夫的金针渡穴之术,将那股真气吸出自己的体内。 所有的结论都逼着李半夏非做一个选择。张荆南赶到的时候,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 这一场雪下得很大。大地一片银白,无边的大雪将天地之间都给冻住。昏沉沉的透着一股深重的无力感。 “师父,如果我能扛过那一瞬间的疼痛,会不会对腹中的胎儿好得多?” “你在开玩笑,丫头。”张荆南无情地摇摇头,“别说你根本就不可能扛过去,我也不会答应你这么做。蓝砂掌的威力不适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你能扛过去,师父也扛不了。”面对着一个随时痛得都能死过去的人,他还怎么金针渡穴,还如何让旁人为他吸出体内的真气。 他下针的穴位,都是人身上最危险也最重要的穴位,稍有差错,便是一尸两命。这种事,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答应,更没有意义。 “师父,我真的可以……” “丫头,你怎么还没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行医之人,哪能不留一点遗憾?师父知你坚韧心性,也知道你就是死也会撑住,然而只要你保持清醒状态,那体内的真气就有了生命。你活它活,要它死你必须自己先死一次。” 张荆南心里何尝不感叹,自己和这徒儿颇有缘分,半夏又很有天赋,更是仁心挚诚,已经越来越有青出于蓝之势。他张荆南能有这样一个好徒儿,他也老怀安慰。只是师徒俩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一见面就是这种事,怎不让人唏嘘? “那肚子里的孩子,他……”李半夏不敢说出那几个字。 “你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不是吗?这是一个死局,无法破解。师父答应你,一定会尽力保你腹中孩儿。” 要么彻底失去他,要么就是一个傻子,是吗? 李半夏埋下头,双手紧紧按着自己的肚子,她能救许多人,唯独救不了自己和腹中孩子。 这大概便是所有习医者的悲哀,因为无论你的医术有多高明,总有做不到的事情。 在张决明和张神医两人的帮助下,李半夏进入了假死状态,两个时辰的无声无息,带走了她体内那股邪恶的真气,也带走了一个孩子的健康。 数个月后,李半夏诞下了一个孩子,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 …………(未完待续) 612 圆满人生(完本大结局) 612圆满人生(完本大结局) 三年后。 甜甜已经十五六岁了,跟在李半夏身后学了几年医术,已经小有所成。马氏原本想为她说‘门’亲事,但这孩子立志要先到外面去闯‘荡’一番,长长见识,待她回来再说成亲的事。 马氏当然不放心,这姑娘家成家嫁人、相夫教子才是正途。这外面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若是不小心碰着什么坏人怎么办? 甜甜这些年变得很有主意,马氏坚决不肯,甜甜留着一封信带着李半夏亲手为她准备的‘药’囊便走了。 马氏气得几天都没缓过来,李半夏和刘东山都不敢为甜甜说情。这丫头,这次实在是太任‘性’了。 一年后,甜甜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大叔。说大叔确实稍嫌夸张了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甜甜不过十七,那位男人今年快三十了,整整大了一轮。 甜甜很爱他,还说要嫁给他。 刘东山的脸顿时就黑了,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婚姻大事都不问父母的意思,自己就做主了?先前还离家出走,看看她把她‘奶’‘奶’气的。 李半夏虽然也觉着惊悚,半天没缓过来,但她对于这些事,总比刘东山和马氏接受得要容易一些。 南方长的还不错,可以说是英俊。从这点看,甜甜这孩子的眼光就比她这个做娘的好。当李半夏这么笑着与刘东山说的时候,刘东山对那男人就更加没什么好脸‘色’了,一张脸拉得比马脸都长。 李半夏撞撞刘东山,让他火气小点儿,人家年纪也不比你小多少,虽然是来求亲的,你这未来岳父心中不乐意,可也不能怠慢了人家。 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笑话:这人,怎么越来还越爱吃醋了呢。老婆的醋吃,‘女’儿的醋也吃,真是! 李半夏不知道,刘东山最在意的还是那句那男人比他长得帅,这是一个妻子该说的话麽。人家不是说那啥,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眼里他应该就是最好看的,尽管刘东山也觉着这句话似乎有些昧着良心。 那男人名叫洛冰河,是军中的一名大将。他的军队中伏遇险,他以受伤之躯回来搬救兵,昏倒在路旁,正好被甜甜所救? 等等,这剧情真的好熟悉。 没错,甜甜正经历着与李半夏当年相似的事情。不同的事,那个人是楚尽香,也不是什么军中大将。 这之后的事,甜甜因为凑热闹,又听李半夏说过当年军营的事,深知边城战事辛苦,便‘女’扮男装成了军中的一名军医。救死扶伤,跟着一干大夫后面救了许多士兵,还在采‘药’时发现敌军来犯,及时禀报从而化解了一场危机。 却也因此,身份被拆穿。骆冰河是营中的副将,守城的将军是他的父亲,耿直不屈。所以说,骆冰河其人,也算是将‘门’虎子。 ‘女’子之身,入得军营,虽无名‘门’规定,却也违背军中纪律,念在甜甜曾经立过功,功过相抵,将她逐出军营。 骆冰河铁面无‘私’,在军中不讲一点情面。谁知甜甜刚走出不远,他却骑快马追了来,这一个决定,也决定了他与甜甜今世的姻缘。 李半夏心道甜甜这小丫头动作还真是快,一年的时间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大帅哥,看来她也得多鼓励鼓励小雷远行。 李半夏刚这么想,便打消了念头。要是给娘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她可就惨了,娘还不得将她念叨死。 小雷向来很乖,在出了甜甜那档子事后,马氏时常夸小雷乖巧,而甜甜就成了反面教材。 不过不管正面教材还是反面教材,只要甜甜能够过得幸福快乐,李半夏就不奢求了。 骆冰河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个家中,李半夏起着十分特别的作用,所以除了投二老所好、赢得家中其他人好感之外,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讨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岳母欢喜上。 估‘摸’着是甜甜告诉他的。因为一次甜甜坚持要和李半夏睡,母‘女’俩在聊天的时候说起过这事,正巧说到爹就听娘的,搞定娘就搞定了爹,搞定了爹就搞定了全家的论调。 刘东山恨不得将这个长大了胳膊肘就往外拐、还算计她老爹的丫头给痛揍一顿。但人家相公就在那看着,甜甜又眼巴巴的他一打她便立即向李半夏求救的架势,最终只得作罢。 骆冰河和甜甜两人也知道,在这个家中,李半夏是最好说话也最通情达理的。她的出发点是孩子能够幸福,许多在其他父母看来很重要的东西在她那儿可能一点儿都不重要。 因为李半夏的观点是:孩子既然喜欢就让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大方向没有错,就算受到了一些挫折,也是不怕的。因为他们就在这里,有任何事,他们都能在身后支持他们,爱护他们,为他们保驾护航。 这三年里,李半夏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家里和她新出生的小儿子上,中了剑‘女’的幻影绝杀,她侥幸保住了一条命,却注定了她的儿子可能会痛苦一生。不得不说,李半夏是内疚的,尤其在看到孩子两岁后还不会说话,比别人家小孩也要呆笨不少、几乎可以说是笨拙痴傻之后,李半夏的这种情绪几乎达到顶点。 孩子的名字叫刘新生,他的诞生意味着他母亲的新生,也隐含着一家人对他的期许和期盼。即便天生智力缺陷,他们也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孩子能有个崭新的与众不同的人生。 刘新生自出生后,虽然比同龄大多孩子要愚笨,但在村中,并未受到任何人的歧视与冷遇。相反,老人、大人、同龄的孩子,都很照顾这位在众人眼中的痴儿。 虽然小孩子可能不懂事,无意中会说出中伤他人的话语,但他们的父母,似乎都时刻在教导着他们。要他们多跟新生玩,要好好地教他,不能欺负他,更不能笑话他。 有的甚至这样告诉他们的孩子:新生在娘肚子里就救了他娘亲的命,宁愿自己痴傻,也要他娘好好的活着。 每次李半夏听到这样的话,一边是感动,一边是心酸。三年间,李半夏鲜少去妙手仁心堂,但她的名声不减反增。 李半夏无暇兼顾‘药’铺的事,曾经和赵大哥商量过在妙手仁心堂除名的事,赵郎中第一个不答应。这间铺子是他们的心血,李半夏‘女’神医的金字招牌比什么都好使,虽然她没有在‘药’铺坐堂,但对于所有人而言,李半夏仍是妙手仁心堂的一份子,是这间‘药’铺的灵魂。 李大夫没在‘药’铺坐堂,并不代表有疑难杂症不能来请教她。相反,自李半夏淡出妙手仁心堂之后,前来向她请教的大夫多不胜数,不仅限于妙手仁心堂的大夫。大家考虑到李大夫家中事忙,也总是找个集中的时间来寻问,最后更是形成每月初一十五,马回村老槐树前老刘家大夫齐聚的热闹景象。 李半夏鲜少外诊,但当情况紧急或者别人找上‘门’时,不管家中多忙,也会不辞辛劳,前往看诊。 正是李半夏这种几年如一日的坚持,还有对病人的爱护,她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她的喜悦,大家同为她而喜。她的心酸,众人更是感同身受,这就是为什么刘新生不管走丢在哪里、或在进行爬高这种危险的事时,总会有人第一时间小心呵护着把他抱着送回来了。 不仅限于刘新生,刘家的几个孩子,也都很懂事。家里没大人的时候,从不用担心他们会饿肚子,甚至不用他们自己烧饭,先先后后会有许多人家喊他们去吃饭。去外地做工的人们回来时,除了给自家孩子带些吃食,也从不会少了他们那一份。因为李大夫和东山兄弟以前每次进城,回来也不会少了他们家孩子的。 几个孩子在新生出生后,似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在他们弟弟更大些的时候,抢着教弟弟说话、写字。弟弟怎么教都不会说,他们也不会失去耐心,反而提起一百倍的‘精’神来教会弟弟。 在三岁的时候,新生终于喊出了那声“凉~”虽然他的发音还是不标准,将娘生生喊成了凉,李半夏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得一夜都没睡着。刘东山看着她哭,陪着她笑,不知如何安慰。 第二日,李半夏睡晚了,刘东山已经不在身边了。却发现在外面的院子里,刘东山执着新生的小手,一遍遍地教新生喊着“娘”时,李半夏心里‘激’闪过的幸福还有感动。 生活还在继续,新生依然不怎么会说话,唯有那个娘字在刘东山一遍又一遍地教导之下叫得越发的清晰。 这个男人,沉默得像大山,深邃得像海洋。他的关心很少说出口,喜欢用这种默默与特别的方式,来表达着他对她的关心与在意。 爹娘身体康健,丈夫事业顺利,在砚坛日久弥香。他热爱着他的砚雕事业,也不忘在李半夏熟睡时放下手中的刻刀,为她轻轻盖上薄被。 孩子懂事乖巧,一日日茁壮成长。她的小新生,也会亲她一脸口水,欢快着叫着她娘。 这一世,她的人生很圆满,她很幸福。 …………--49390+dsuaahhh+24724525-->